《重生之驸马请入瓮》 第一章 公主,驸马攻破了皇城 大沥朝,昭武三十五年秋,时值寒霜季节,万物凋零覆银华,秋寒入京都,萧瑟路人途。 寒意绕城,自大理寺官道开始,一盏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老树寒鸦无碧柳,远目却看满树红。 这深秋灯火红,一路蔓延至公主府门前,四处大红灯笼高挂,隐约可见灯笼纱罩上写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首言皆为‘驸马’二字,而落款则是极亲密的‘十一’。 大沥朝国昭武帝最疼爱的小公主雪朦胧排行十一,昭武三十一年,雪朦胧招镇北王二公子穆臻宇为驸马,夫妻恩爱,人人艳羡,是为京城一段佳话! 今日是驸马生辰,公主宴请百官,大肆庆祝,礼糖寿桃见者有份,公主携驸马恩爱应酬,觥筹交错之间,醉意绵延至月上柳梢头。 驸马不胜酒力,早早退席,留下公主一人招呼客人,公主府中祥和热闹,却不知京城已经变了天! 是夜,皇宫朱雀门忽然大火绵延,叫喊杀伐声漫天,铁蹄踏破一城宁静,将漆黑的夜色浸染在一片血雾朦胧之中,让人胆寒不已。 公主府。 奶娘连滚带爬地找到不胜酒力的雪朦胧,脸色煞白,“公主,不好了!小公子他……小公子……” 雪朦胧面色一变,也顾不上满堂宾客未散,转首就往后院跑 ,刚刚站到门口,就听到婴儿的啼哭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断了火焰的灯烛,连最后一丝光亮都骤然消失了! 华服艳丽的女子收回自己荼毒婴儿的双手,站在毫无生息的尸体边上,冲雪朦胧笑得一脸无辜,“公主,你来晚了!” “你!上官天儿!”雪朦胧双目赤红一片,推开奶娘,酒意瞬间散的一干二净,朝着婴儿床旁边站着的女子扑了过去,“本宫杀了你!” 周遭忽地涌上十多名侍卫,将上官天儿层层护卫起来,而偌大的公主府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无论雪朦胧怎么呼救挣扎,都没有人前来应援。 “上官天儿,你想造反吗?”雪朦胧咬牙切齿地大吼,被两个侍卫压在地上,不得动弹。 上官天儿是个美人儿,笑起来的时候两颊泛着浅浅的梨涡,分明是人畜无害的模样,偏眼神毒辣到了极点。 “公主殿下,不是我要造反,是我们太尉府帮助你的驸马,荣登大宝,君临天下!” “休得胡言!”雪朦胧想也不想地否认,眼睛死死地盯着上官天儿,浑身燃烧着灼灼烈焰,“你……” 话还说完,府外忽然冲进来一队亲卫,迅速和上官天儿的人形成对峙,为首的皇家暗卫首领阿飞面无表情,冷声道,“公主,驸马攻破了 皇城,皇上令我等护公主立刻出城。” 说话间,皇家暗卫身手不凡,身如鬼魅般迅速,利剑出鞘,上官天儿的人已经毫无声息地倒了地! 上官天儿匆匆要逃,忽地耳后寒刃划破布帛的声音传来,她踉跄了脚步,怔忡低头,看着小腹处冒出的染血剑刃,唇角无力地勾了勾,看着握剑的女人,残忍地笑,“公主,这么多年,你终于输了一次!” “你杀了我儿子……你要偿命!”雪朦胧狠狠咬牙,狠心抽出长剑,又在她心口狠狠补了一刀。 那是一名初为人母的女子在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意和绝望,一下又一下,寒剑砍在骨头上,险些被卷了刃,而地上的上官天儿早就面目全非,骨肉硬生生分离开来了! “公主……”饶是见惯血腥场面的阿飞也微微变了脸色,看着皇宫那边蔓延的火光,劝说道,“快走吧!” 雪朦胧面无表情地丢了剑,回身将身体已经没了温度的婴儿抱在怀里,低头在他苍白的嫩脸上吻了一下,“儿子,娘亲带你去寻你爹,好不好?” 阿飞瞪大了眼睛:“……公主!” 皇宫朱雀门是大内宫墙的最后一道防线,在驸马生辰宴歌舞升平之际,驸马穆臻宇却带人破城谋反,占领皇宫。 “穆臻宇!你别伤害我 父皇!” 雪朦胧胯下一匹千里驹,单手握着马鞭,一手抱着孩子,一路冲进战圈,被人重重包围。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功夫,穆臻宇毫不犹豫地割破了皇帝的脖子,将人推落墙头,硬生生砸落在雪朦胧脚边,惊起了马蹄阵阵,险些将僵硬绝望的雪朦胧踏在马下! 不知何处袭来几声暗器,那高高的马蹄上扎了几根模样小巧的三叶形状的暗器,发狂的马应声落地,算是救了雪朦胧一命。 她无暇顾及这些,连滚带爬地抱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嚎哭声惊天动地,“父皇!” 城墙之上,穆臻宇冷冷垂眸,收起染血的红刃,绝情冷漠地仿佛是变了一个人,高声宣告:“昭武帝已死,大沥朝已亡,从今以后,只有我北地穆家,永世为王!” “好一个狼子野心的北地穆家!好一个忍辱负重的驸马!”雪朦胧蓦然止住了哭嚎之声,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昔日恩爱的驸马,在她精心为他筹谋寿宴时,杀皇帝,囚百官,子亡夫叛,初为人母的雪朦胧悲极,也怒极! 心如死灰地将孩子的尸体放在昭武帝的尸体身边,丝毫不忌讳四周围着她的刀枪棍棒,一步步踏上城门。 穆臻宇没有下令,旁人不敢动手,眼睁睁看着雪朦胧穿越刀山火海,走 到了她心爱驸马面前,横剑相向: “穆臻宇,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局,你一直……” 她笑不出来了,语带哽咽,“都在骗我!” 穆臻宇眉眼沉着,如染寒霜,收敛了昔日的温润和如沐春风的笑意,竟也阴毒狠辣到了极点,“若怪,只怪你蠢!” “就算你要这江山,要皇族的命,可是孩子呢?”雪朦胧握紧了刀刃,指尖血滴落下,她惨笑,“那也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让上官天儿杀了他?” 雪朦胧想要杀他,却被穆臻宇轻而易举踹飞了武器,单手掐住了脖子,恨声道,“孩子,也是你们雪氏的骨血!他必须死!” 雪朦胧再一次尝到了心死的味道,大概是全世界都陷入了滚烫又冰冷的黑暗之中,她陷入冰火两重天的艰难境地,无法前进,也没有退路。 “穆臻宇!镇北王!北地穆家!哈哈……”雪朦胧脸色发青,忽地狠狠咬住穆臻宇的手腕,疼得他反手击她一掌。 雪朦胧绯色的裙摆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血色,坠入无边火海,声如阴毒鬼魅,“若有来生,北地穆家,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一举跃下城门,下方是父皇和孩子的尸体,雪朦胧凄然大笑,眸中的恨意贯彻天地,最后伴随一声巨响,一切归于沉寂…… 第二章 重生 昭武三七年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十一小公主及笄宴前夕,却不慎落水,高热不退,可急坏了帝后二人,连忙将整个太医院都召到了公主府。 耳边是嘈杂的说话声,夹杂着父皇熟悉的斥责声,雪朦胧蹙眉,睁开眼睛,入目是熟悉的帷帐,床顶悬着一颗闪闪发光的夜明珠,光晕明亮。 耳边是皇帝斥责的声音,“穆臻宇,你保护公主不力,该当何罪?” 跪在不远处的紫衣华袍男子生的眉目如画,外貌出众,气质温润,低声道,“微臣知罪,微臣没有保护好公主,导致公主无辜落水,是微臣过错,请皇上处罚。” 皇帝冷哼一声,“哼,来人,把穆臻宇拖出去重责……” “父皇……”雪朦胧忽地虚弱地开了口,“不关穆臻宇的事,是儿臣自己……不小心。” 昏迷气虚的公主忽然醒来,将众人注意力都引到了床边,穆臻宇准备凑过来,却被太子雪芮拦下,“站着别动。” 穆臻宇唇角动了动,最终只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紧紧凝着床上虚弱的女子。 “十一,怎么样?还有哪儿不舒服?”皇帝心疼地看着女儿,“你怎么这么胡闹,连一个丫鬟都不带,跟着穆臻宇去赏什么花,他保护不好你,合该重罚。” 雪朦胧摇摇头,听着父皇熟悉又宠溺的声音,目光扫过他身后关怀的母后和太子兄长,不禁眸光含泪,扑进皇帝怀里,哽咽道:“父皇,儿臣知错。” 皇天护佑,竟然让她重生在及笄前夕,能重新得见亲人环绕,更能重见仇人,她一定要抓住机会,这一世彻底铲除北地穆府的恶势力,将穆臻宇一家蠢蠢欲动的乱臣贼子都彻底毁掉。 她一定要保护亲人的安危,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前世的雪朦胧痴迷情爱,引狼入室而不自知,简直大错特错,这一世卷土重 来,她必然要脚踏鲜血,铲除穆府,护佑皇室。 皇帝以为自己的质问吓着她,连忙哄道,“傻丫头,父皇不是真的责怪于你……父皇是心疼你的身体,瞎认什么错?以后记着,不管去哪儿,都把那几个丫头带上。” 皇帝向来疼爱雪朦胧,哪里会真的责怪与她,见女儿泪眼朦胧,心疼极了,“好了别哭了,我不罚穆臻宇便是,你好生安养身体,莫要让父皇母后操心。” 雪朦胧破涕为笑,及时掩去眸底的恨意,撒娇道,“父皇对十一最好了。” 穆臻宇此时忽地跪地出声,抱歉道,“公主,是微臣护佑不力,让公主受惊,请公主责罚。” 责罚吗? 雪朦胧冰冷的眼神一闪而过,心底冷笑:穆臻宇,普通的责罚,岂能泄我心头之恨?我亲自将你从云端之上重重地摔下,让你痛不欲生之后,再将你碎尸万段。 她面上很快镇静下来,语气平和,“二公子不必自责,本宫落水之际,你已先一步离开,此事与你无关。” 穆臻宇眸光一闪:是错觉吗?总觉得,雪朦胧现在的语气,不同于昨日的娇柔羞涩,反倒是有几分疏离清冷的意味。 他抬眸看过去,却只对上雪朦胧含笑的目光,不禁含笑相对:也许是他想多了,雪朦胧早就对他芳心暗许,怎么会因为这种不相干的事情责怪于他? 雪朦胧收回目光,垂眸瞬间,眸色转瞬阴沉:穆臻宇,好戏还在后头,你慢慢等着吧。 宫廷宴久,夏日渐长,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莺歌蝉鸣,花颜醉人心。 皇后娘娘为十一公主举办及笄礼宴,着令世家公子小姐参宴,明眼人却是都知道,皇家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帝和皇后娘娘最宠爱的小公主——雪朦胧已入及笄之年,公主花容月貌,才智无双,又是皇家掌上明珠,这驸 马人选自然要千挑万选,择一人中龙凤任之。 上官天儿坐在湖边寂静处,听着外头众人对公主的夸赞,眸心笑意讥讽。 她挑眉,看着渐行渐近的如玉公子,唇角微微一笑,“这驸马之位,穆二公子是势在必得了吧?” 武侯世家——北地穆家,世代镇守北方,在那粗狂汉子遍地走的野蛮地,穆家男儿却个个都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且不提远在北地、美名流传千里的风流大公子穆臻言,就是眼前这位二公子已是教人移不开眼了! 穆臻宇生的朗润如玉,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风度翩翩的气质,尤其是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凝望一人之时,鲜少有人能不沉浸其中。 然此时,他眸底还压了一层浅浅的寒意,站在上官天儿身侧,负手而立,唇角上挑,分明是愉悦的弧度,口中却道,“上官小姐,你昨日所为,若是让皇上知道,便是判了死罪也无可厚非。” 毕竟,那是皇帝最宠爱的十一公主! 上官天儿也笑,转身看他,语气亲昵,目光却疏离,“有穆二公子护着,我可不怕!” 穆臻宇面色冷了下来,忽地又眉眼生春,明媚地五官生生让上官天儿晃了神,却见他挺拔的身躯径直越过她,朝着不远处众星捧月的女子走过去。 “公主昨日不慎落水染了风寒,今日怎的不好生休息?” 京城众人皆知:北地穆家二公子入京不过月余,却与公主十分交好。 大家都在猜测,皇帝兴许要招北地穆家公子为驸马了! 所以对穆臻宇亲昵问候的语气,众人都见怪不怪,只暗自惋惜:这驸马之位,看来八成是有主了! 然而下一刻,众人惊掉了下巴! 只见往常待人温和的公主却冷冷避开穆臻宇的身影,连连倒退散步,眸中阴寒无比,“滚开!” 穆臻宇的手还僵硬地伸在半空中, 眸中的笑意瞬间结了冰,却还要佯装镇定,飞快思索着哪里出了错: 怎么昨日还对他娇羞无限的小公主,今日便待他如仇敌? 方才,他好似在她眸中看到了浓烈的恨意,几乎要将他的身体灼穿一样的炙热! 他忐忑,“公主……可是我哪里做错了,惹得公主不高兴了?” 上天眷顾,雪朦胧含恨重生,昨日落水醒来之后,便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愚蠢的十一公主了! 她收敛了眸中恨意,面上淡雅道,“穆公子不必介怀,本公主受了寒,方才头脑还有些不清楚!” 穆臻宇看她清明神色,分明就是敷衍。 他斟酌着要试探一番,雪朦胧却径直指着他身后不远处的上官天儿,冷声道,“来人,将她给本宫抓起来。” 众人惊愕,上官天儿微微一愣,下一刻已经被雪朦胧的侍女小九拎着脖子跪到她脚底。 “公主,您这是何意?”上官天儿身为太尉之女,素来名声极好,与雪朦胧明面上也一向交好,突然被如此对待,一时心慌意乱,下意识看向穆臻宇。 穆臻宇却是匆匆避开目光,暗想:难道雪朦胧听到他刚刚和上官天儿的对话了? 雪朦胧扫了一眼目露惊慌之色的上官天儿,想着自己死去的儿子,心中恨意不减,猛地上前,狠狠扇了上官天儿一巴掌,“上官天儿,你可知罪?” 上官天儿被她狠辣的一巴掌打蒙了,众人也惊愕不已,却看雪朦胧阴狠神色,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替上官天儿解围。 上官天儿捂着脸,冷声道,“公主,你这般妄为,无缘无故欺辱于我,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理由吗?”雪朦胧端坐在花园之中,体态优雅,吐字冰冷,“上官天儿心狠手辣,昨日趁着本宫独自赏花之时,暗下黑手,将本宫推入湖中,险些命悬一线。” 听闻众人唏嘘一声 ,雪朦胧才幽幽冷笑,盯着上官天儿一瞬间闪躲的眸子,嘲讽道,“怎么,你觉得这一巴掌,本宫打不得?” 众人惊愕:谋杀公主是死罪,莫说是一巴掌,就是要了上官天儿的命,也不为过。 穆臻宇握拳:果然,雪朦胧知道昨日推她入水的人便是上官天儿了。 “上官天儿,当真是你所为?”穆臻宇冷着脸站了出来,护在雪朦胧身侧,“你表面与公主交好,暗中却对公主不轨,到底是何居心?” 上官天儿好似才反应过来,连连摇头,“不……我没有,我没有推公主入水。” “这……”穆臻宇眸光闪了闪,转身看着雪朦胧平静的脸,心中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一时没有贸然开口。 侍女小九和小六守在雪朦胧身后,面色平静,看着上官天儿的眼神却极冷。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雪朦胧勾唇,拍了拍手,“十二,十五,把证据交给上官小姐,让她认罪认得心服口服。” 十二和十五也是十一公主的贴身婢女,身手斐然,连同小六和小九四人,从小陪在十一公主身边,几人一起长大,使命便是保护公主安危。 这是和太子同等级别的待遇,足以见得,十一公主有多么受宠,竟然小小年纪就得了皇帝派遣的护卫。 十二呈上托盘,上头放着一双白底绣花的女鞋,做工精致小巧,鞋底沾了一些花泥。 女鞋旁边是一方素白手帕,帕子右下角绣着一个‘天’字,字样儿边角围绕着朵朵白云,清新素雅。 上官天儿面色不由得一变,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帕子,下一刻指尖却被押着她的十五强行掰开,冲着众人展示解说道:“这帕子和我们在公主落湖的花丛里搜到的帕子一模一样。” 上官天儿冷静下来,狡辩道,“公主,这一定是有人陷害我的,这帕子,是仿造的。” 第三章 立斩无赦 “是吗?”雪朦胧将两个帕子对比了一下,含笑道,“众所周知,上官小姐的女工一流,尤其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双面七彩绣更是闻名四方,这样的手艺,怕是这世间也难以找出第二个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看着上官天儿的眼神都变了,上官天儿握拳,冷静道,“兴许是有人偷了我的帕子,故意栽赃陷害的。” 雪朦胧勾唇,“这帕子是有人栽赃你的,那这鞋子呢?” 十五及时开口,“昨日上官小姐穿着这双云锦绣花鞋入宫,回府后便让丫鬟烧掉这双鞋子,幸好公主有先见之明,及时让奴婢悄悄将这鞋子掉了包……” 十五唤了一声,上官天儿的侍女小柳苍白着脸被押了上来,“上官小姐,你的侍女已经招了,昨日穆二公子离开之后,是你暗下黑手,将公主推入水中。这鞋底沾染了木兰花泥,整个皇宫,只有木兰阁有这种黄色花泥。” 小柳哭着求饶,“公主饶命,奴婢什么也没有做,是小姐推您下水的。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上官天儿脸色瞬间白了下来,握紧了手臂,垂死挣扎,“不,我没有,我是冤枉的,是这个贱婢冤枉我的。” “上官小姐,本宫从来不会冤枉好人。”雪朦胧将托盘劈头盖脸地砸到她面上,冷声道,“本宫便将你交给大理寺审查发落,是非黑白 ,总会有个结果的。十二,此事,便由你协助大理寺侦查,一旦确认凶手……” 雪朦胧冷笑一声,亭亭玉立,站在上官天儿身侧,俯视着她微微发抖的模样,幽幽地吐出三个字,“立斩无赦。”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侍卫很快过来将哭着喊冤的上官天儿拖走,穆臻宇暗自握拳,面上染着一抹愧疚,“公主,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人有机可乘。” 雪朦胧冷眼斜睨,眸中意味不明,不出言责怪,又不开口安抚,幽冷的眼神吊地穆臻宇心里七上八下,“公主……” 此时皇帝派人召大家入殿参宴,雪朦胧不动声色地与他擦肩而过,语气平静,“入宴吧。” 穆臻宇只能眼睁睁看着雪朦胧众星捧月地离开,心下不安,抬眸看着被人带走的上官天儿,心中暗忖:莫非是公主发现了什么? 眼角余光将他忐忑不安模样尽收眼底,雪朦胧唇角勾起冷笑:穆臻宇,这才刚刚开始呢。 小六见她笑意冷绝,不禁诧异,想了想,转而低声道,“公主,您早知道上官天儿是凶手,为何昨日不直接告诉皇上,让他处置上官天儿?” 雪朦胧睨她一眼,“上官天儿毕竟是太尉之女,若没有真凭实据,本宫怎么能让父皇为难?” 小六点头,叹气,“公主,若非您洞察先机,这上官天儿可就要逃过一 劫了。” 雪朦胧冷笑,“本宫要她死,岂容她逃过一劫?” 她本也不知道凶手是上官天儿,前世她落水,是按照意外失足处理的。 而这一世,她对上官天儿心怀恨意,本想借此机会让十二将所谓证据放到上官府邸,再来个瓮中捉鳖。谁知道恰好歪打正着,那上官天儿还真是凶手。 如此一来,她正好借机将那女人碎尸万段,让太尉府声名狼藉。 宴会之上,帝后二人让十一公主同太子共在左右,这是其他任何一个皇子公主都无法企及的殊荣。 足以见得小公主的受宠程度! 有了外头那一出,公主的心思众人捉摸不透,好像公主和穆二公子之间,并非是传说中的郎情妾意。 这样一来,反倒是让各大官家公子重新燃起了希望,宫宴之上,世家公子铆足了劲头吟诗作对、舞刀弄枪地讨雪朦胧欢心,看得穆臻宇眸色阴冷,心口的巨石一点点下沉。 他忽地站起身,主动请缨,弹琴贺公主及笄之礼,而他谈的是一曲《凤求凰》,司马昭之心,可谓是路人皆知。 众人面色精彩纷呈,帝后二人相视一眼,面色如出一辙的平静,皇帝笑了声,“臻宇的琴艺出神入化,真教朕大开眼界。” 雪朦胧坐在皇帝下侧,自然察觉到父皇和穆臻宇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皇帝的目光一闪而过, 穆臻宇的目光则是明目张胆地炙热。 他欣然单膝跪地,“皇上,微臣心悦十一公主,特恳求皇上赐婚,微臣此生定然只钟情公主一人,白首不相离。” 可这信誓旦旦的如玉男子、于漫漫火海之中、血刃父皇的一面,还历历在目! 雪朦胧广袖下的拳头紧握,低眉垂眸,掩去滔天恨意,唇角冷冷一笑:既然老天爷让我重生一次,这血海深仇,我要一分分还给你们北地穆家。 穆臻宇,我定要你们这些狼子野心的畜生,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眸光微闪,不料穆臻宇这般急切求亲,只得犹豫道,“这……公主才刚刚及笄……” 北地穆家坐拥北方,既是昭武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可又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剑,北地匈奴猖獗,现在,穆家还得好生护着养着。 是以,昭武帝对北地穆家的宠爱,明面上,一直不曾减少半分。 昭武帝尽力压抑自己的不情愿,朗声道:“臻宇若是心悦公主,不妨先和公主相处一段时间再说!” 穆臻宇不想夜长梦多,本想从雪朦胧处下手,却见一直沉默不做声的公主殿下忽然站起来,施施然走到殿中,跪在了穆臻宇身侧。 穆臻宇心生一喜,不由得动容道,“公主……” 他这些日子的算计追求,总算是没有白费,小公主的心,到底是在他身上的! 众人惋惜 :任由谁看,这都是公主要与穆臻宇同进退,请求赐婚的意思了! 果然,只见公主恭恭敬敬一叩首,“父皇,儿臣请求父皇为儿臣赐婚!” 皇帝脸色沉了沉,险些有着坐不住,倒是皇后冷静一些,示意爱女如命的皇帝陛下淡定些。 皇帝冷哼一声,“小十一,你就这么不待见父皇母后,着急要嫁人?” 帝后疼爱十一公主,自然舍不得自家的好白菜被猪拱了,这样的表现也是理所应当。 穆臻宇正要表白一番真心,让皇帝松口,雪朦胧却是抬起头,唇角浅浅笑着,俏皮道,“父皇这话可就伤十一的心了!十一也想一辈子陪着父皇母后,可是儿臣心悦未来驸马七年,如今好容易等到了及笄之日,的确是有些心急了!” 这话一出,众人又一次惊掉了下巴! 心悦未来驸马七年? 可是公主同穆臻宇认识,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月! 聪明的皇帝心思又活泛起来,眼珠子转了转,看了一眼面色渐渐发白的穆臻宇,心情甚好,转而笑眯眯地问,“小十一喜欢谁,尽管跟父皇说,父皇定把人招来给你做驸马!” 太子微微咳嗽了一声,制止了皇帝这种土匪强盗的语气,连忙笑着道,“皇妹心悦者,为何人?” 雪朦胧不看一眼身侧的男子,扬声道,“父皇,儿臣愿嫁镇北王大公子为妻!” 第四章 成为一家人 十一公主光明正大地拒绝了穆臻宇的示爱,却选择下嫁北地大公子穆臻言为妻,本意决心一举覆灭狼子野心的镇北王府。 可是殿上众人包括帝后太子等人,都读不懂公主的七窍玲珑心,可谓是一语激起千层浪! 皇帝的笑意僵在了面上,险些拍桌而起了,冷声道:“十一,你喝醉了!太子,把公主送回宫中休息!” 太子雪芮之生性温和,素来疼爱胞妹十一公主,闻言连忙起身,要将雪朦胧扶起来,“十一,皇兄先送你回宫休息!” 见雪朦胧意欲再说,他沉声道,“莫要胡言,再惹父皇母后生气了!” 雪朦胧抿唇,见旁边穆臻宇白了面色、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公主……” 那模样,当真是气怒交加,委屈不已。 “二公子,本宫很期待,同你成为一家人……”见穆臻宇脸色陡然阴沉,她这才扯唇笑地开心,乐于将人气地脸色铁青! 穆臻宇,你等着,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是夜,凤阳宫中,十一公主执意下嫁镇北王府,皇帝大怒,却拗不过雪朦胧,只得转圜道,“若你确心仪于那穆臻言,朕便招他为驸马,要他入京陪你便是。” 雪朦胧跪在地上 ,神情执拗,“父皇,儿臣自愿下嫁,不必穆臻言入公主府!” 见皇帝又要生气,她连忙道,“父皇,七年前您令穆臻言入京为质,已经同镇北王生了嫌隙,如今北地多战,再不可如此为之。” 雪朦胧一直被人捧在手心,不知朝政,不通阴谋算计,一夜之间却能说出这种通透话,将满屋子的人都惊住了! 雪芮之起身,蹲在雪朦胧身侧,叹气,“十一,这不是你一个公主该担忧的事情。且不说镇北王府乃虎狼之穴,单是那穆臻言……这镇北王大公子花名在外,风流成性,还不如穆臻宇待你尚有三分情意,你……” “皇兄!”雪朦胧嗤笑一声,打断他,“穆二公子的三分情意我可受不起!” 皇帝拍桌子,眉头都竖起来,“那风流的穆臻言你就受得起了?” 皇后也来劝,“十一啊,女儿家莫过于求一真心夫郎、恩恩爱爱,你虽然生在皇家,可是我们从未要你为权力献身的想法。你若是嫁给那穆臻言,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大家都没有说的是:若是有一日镇北王府谋反,定然第一个拿雪朦胧祭旗! 这才是帝后极力反对的最重要的原因! “父皇 ,母后,儿臣心意已决!”雪朦胧却是油盐不进,她有自己不能说的理由。 这一世,只想护地皇室周全,灭了那狼子野心的穆家。 不管过程多么坎坷,皇帝最后还是妥协,下了赐婚圣旨,派人护送雪朦胧嫁入镇北王府,同时册印穆臻言为镇北世子。 这一消息,传到远在北地的穆臻言耳中,自是震惊不已。 “阿宇不是特意入京求娶公主?如何会这驸马的名头会落在我头上?”穆臻言躺在软塌上,身边美人环绕,捏肩捶背,端茶喂水地好不惬意。 他见侍卫欲言又止,便微微一抬手,让美人退下,慵懒地单手撑额,“怎么回事儿?” “公子,公主不知为何忽然改变心意,执意下嫁镇北王府,据说还为此同皇上大闹一场。”那侍卫抬眸看了一眼如玉美人,暗暗叹了一句:蓝颜祸水! 他接着道,“公主及笄之礼上当殿对公子表白情意,说是……心悦公子七年。” 穆臻言兴味的眸光闪了闪,一双耀眼的桃花眸灼灼如三月艳丽桃花,熠熠生辉,眼波横生,竟是比女子还妖娆三分。 “心悦我七年?” 穆臻宇起身,尝了一口渐渐冷却的茶水,苦涩之意蔓 延,忽地将茶杯倒扣在桌面上,杯口竟然陷入桌木当中,茶水丝毫未泄! 他叹一声,“真是个不小的惊喜!” 雪朦胧一行人一路往北,渐渐离开南方富庶之地,远离繁华之后,也别有一番风情在北地。 送亲队伍浩浩荡荡,前不见首,后不见尾,太子亲自护送,穆臻宇一行人随行左右,是以他一直没有找到和雪朦胧单独说话的机会。 这一日,路经虎狼山,天降大雨,狂风大作之际,山林中忽地冲出几十名山匪,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两方交手,一时竟然胶着起来。 雪芮之被侍卫护着,转眼却见几名山匪悄悄攻向了喜轿,他面色一变,正要上前,“保护公主!” 身后山匪如同洪水一般压了过来,将雪芮之一行人包围起来,战斗力强的不似常人。 喜轿旁的侍卫很快被打倒,雪朦胧被人劫走,宫女嬷嬷一阵惊慌失措,大喊大叫。 穆臻宇连忙为太子挡下攻击,低声道,“殿下,虎狼山山匪众多,密林中机关遍布,您不要涉险,我去保护公主!” 穆臻宇飞身上前,一路追到密林当中,见雪朦胧被十多个山匪拉来扯去地调戏,反倒是有意识地缓和了追 击的速度,静静等待着时机上前。 雪朦胧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可是也不会如前世一般单纯天真,她被山匪劫持,却不慌不乱,冷静地思考着逃跑的方式,一边儿转移对方注意力,“各位若是求财,何必如此冒险?” 山匪头子伸手挑起雪朦胧的下颌,露出下流的笑意,“我们求财,也求色,这种姿色的美人,我……” “我要了!” 凭空冒出一句戏言,众人面色一变,忽觉头顶一阵凉意,抬起头的瞬间,树叶扑簌簌落下,又带着刀刃一般凌厉的杀意,吓得几人连忙拔剑去劈,“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一人哈哈大笑,笑声响遍林间,却是如何都不见人影,山匪都在和诡异的树叶子周旋,不意外眼前一道绯色红影一闪而过,下一刻山匪头子刀下的美人就到了另外一人手里。 男子戴着玉白面具,一身绯色长袍,一把血玉折扇,一双凤眸熠熠生辉,单手搂着雪朦胧的纤腰,以折扇挑起她的脸颊,凑近了看,绯色的唇轻轻勾起,“这种姿色无双的美人,我要了!” “你……”匪首打量一眼有恃无恐的男子,忽地面色一变,“你是……九幽阁主?” 第五章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暗中窥视的穆臻宇面色微微一变,暗恨自己没有早些出手。他本想制造混乱、趁机英雄救美,却被凭空冒出来的九幽抢了风头,顿时气愤不已。 “惊扰了本阁主的美人儿,你们真是该死!”九幽一双凤眸微微眯起,折扇忽地如风般射出,下一刻,方才叫嚣的山贼顷刻间如数倒地,连一声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雪朦胧面色一变,身体不由得僵住,“九幽阁主……你……为何会在此处?” 前世,九幽阁为穆臻宇所用,传说中九幽阁为江湖中亦正亦邪的第一大派,九幽阁主常年覆一玉面具,绯色长袍佩之以白玉折扇,风度翩翩,为人却狠辣无常,杀人于无形之间。 今日,她算是见识了! 九幽忽地扣紧了雪朦胧的腰身,埋首在她白皙脖颈间轻轻一嗅,察觉到她全身紧绷起来的紧张,不由得低笑一声,沙哑的低音炮缠绕着她的耳膜,“公主,怕不怕?” 幽幽的热气喷薄在肌肤上,雪朦胧额头青筋跳跃,身侧的拳头握紧了,面上却是微微笑着,“一个不敢以真面目视人的胆小鬼,本宫有何可怕的?” 九幽挑眉,面具下的表情 让人看不清,对上雪朦胧挑衅的眼神,他忽地倾身,薄唇凑近雪朦胧唇间,眼看着就要吻上去,被恼羞成怒的雪朦胧以手挡住,面色不善,“放肆!” 这一句,女儿家的娇羞恼恨,毕露无疑。 九幽毫不在意,吻落在她白皙细腻的手背上,见她面色铁青,不由得低低笑开,“公主,看到我真面目的只能有两种人……” 雪朦胧挣扎不开,只好警惕地盯着他的动作,防止他再乱来,嘴上敷衍道,“哪两种人?” “一种,自然是死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九幽笑得邪魅,见雪朦胧又紧张起来,他露出一抹兴味的笑意,“另一种,就是我的女人!” 他忽地倾身,将雪朦胧压在树干与他的怀抱之间,幽深的目光落在她面上,欣赏她惶恐眼神下的故作镇定,调戏道,“公主还想看我的真面目吗?本阁主倒是不介意做皇上的乘龙快婿!” “无耻!”雪朦胧出身高贵,围绕在身边的皆是世家贵公子,风度翩翩的、温润如玉的,潇洒俊朗的、大气豪爽的,皆有之,唯有这般江湖浪荡子,她却是未曾应付过的。 雪朦胧抬腿顶向 他小腹,被人轻而易举止住,九幽手指抚过她精致五官,挑眉夸奖,“公主这性格,在下喜欢地紧。” 雪朦胧趁着他不注意,做出无奈愤慨的样子,待他手指滑至下颌处,忽地低头,张口狠狠咬住他手指,如同被惹毛的小狼。 九幽眼眸微深,盯着自己的手指不放,眉心却渐渐隆起,这小公主牙尖嘴利,下口极狠,不一会儿就将他的手指咬出血印子了。 不远处,雪芮之很快带人追了过来,穆臻宇恨恨看了一眼这边的情况,悄然离开林间,装作从未来过。 九幽耳尖一动,见人一走,唇角染上一抹笑意,一指在雪朦胧腰间一点,她忽地不受控制地张开笑起来,自然而然地松开了九幽的手指。 九幽瞥了一眼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指,变态地放入口中尝了尝,看着笑作一团的雪朦胧,俯身在她脸颊亲了一口,被她瞪了一眼,瞬间哈哈大笑,“公主,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林间一阵风拂过,九幽那绯色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雪朦胧笑倒在地,眼底却沁着恼怒的泪珠,瞪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暗自咬牙…… 待雪朦胧到了北地,已 是一个月后。 自从那一日被山匪破坏行程,雪芮之便时刻戒备,亲自守在雪朦胧车驾前,连穆臻宇都无法接近半分。 纵然穆臻宇再有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雪朦胧进了世子府。圣旨早一步到达北地穆府,是以为了迎接公主,镇北王下令穆臻言搬出镇北王府,独立改建世子府。 镇北王早就携上下老小迎接太子与公主车驾,可是等到雪朦胧都入了宴,却迟迟没有看到穆臻言的身影。 雪芮之早已不悦,“王爷,为何不见世子?” 镇北王有些尴尬,他是个粗人,说话直来直往,方才什么借口都用过了,这会儿眼看着太子和公主都等不下去了,只好恨声道,“殿下恕罪,孽子言行无忌,外出未归,让殿下久等了!” 穆臻宇换了衣裳便前来就座,听到这句话,他蹙眉,诧异道,“父王,今日是太子殿下与公主大驾抵达之日,大哥身为驸马,怎么能不在府前恭候?” 顿了顿,他扫了一眼面色恬淡的雪朦胧,故意犹疑道,“大哥该不会……又在天香楼夙夜未归吧?” “闭嘴!”镇北王粗吼一声,穆臻宇讪讪闭嘴,眼角却都 是得意的笑容。 雪芮之面色不善,语气极度隐忍,“王爷,世子这是何意?莫非我们皇家最宠爱的十一公主还入不了镇北王世子的眼吗?竟然敢下了公主的颜面!” “太子殿下息怒!”镇北王并无惶恐之色,语气镇定,“本王已经派人去把那孽子抓回来,必然给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赔礼道歉!” 雪芮之冷哼一声,看向雪朦胧之时,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你自小被娇惯坏了,竟然执意要嫁如此纨绔子,这以后……” “太子哥哥,你又来了!”雪朦胧忽地抬头,抿唇笑了笑,冲他撒娇,“我与世子许久不见,各有生活,世子未曾干扰我的生活方式,我也不能一来,就对他横加管束!” 雪芮之瞪了瞪眼睛,险些没能保持住风度,“小十一,你莫不是被鬼迷了心窍?” 雪朦胧敛眉,但笑不语。 几人又等了一会儿,镇北王眉心越来越紧,穆臻宇笑意越来越深,雪朦胧一直淡然若素,倒是太子温润的面具最终还是一片片碎裂,猛地拍桌而起,“不等了!小十一,趁着天色尚早,立刻随我回京!这门婚事,不成也罢。” 第六章 世子这不是来了吗? 太子疼惜胞妹,自然不会让她受这般委屈,而镇北王也不见得有多喜欢皇家公主来做他的儿媳妇,是以连意思一下的挽留都没有,冷眼旁观,当真是有土皇帝的架势! 见穆家人这般做派,太子唇角更是冷笑,“北地穆家眼高于顶,怕是还看不上你这个皇家儿媳,你又何苦送上门让人侮辱?” 他拉着雪朦胧出门,镇北王才意思意思地阻拦一下,“太子殿下莫生气,孽子无知,还望两位殿下海涵!” “海涵个……”一向温润的太子险些都爆了粗口,被雪朦胧拉了拉袖口,这才微微冷静下来,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王爷,既然世子对这门婚事不满意……” “太子哥哥!”雪朦胧知道兄长和父皇都不愿意她远嫁,又在镇北王府受此侮辱,心中怕是更加不喜,她连忙止住了雪芮之的话头,柔和一笑,“世子这不是来了吗?” 几人面色都是微微一变,顺着雪朦胧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房顶上躺着一个白衣飘飘若仙的男子,白衣墨发,相得益彰。 可是 刺眼的是,他怀中还躺着一个千娇媚的女子,两人推杯换盏,好不自在。 “孽子,你还不给我下来!” 既然人都来了,镇北王也不能当做没有看见,他怒吼一声,险些震碎了房顶瓦片,终于引地那男子回了头。 白衣如雪,容颜如玉,唇色不点而朱,墨瞳深邃如碧湖,五官精致到了每一个细节,只有鬼斧神工的技艺,才能雕刻出这般非人间可有的无上绝色。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本世子……失礼了!”穆臻言勾唇一笑,温柔地搂着怀中娇媚女子旋转落地,微微挑眉,径直看向震怒太子旁边的雪朦胧,点头微笑,“几年不见,公主殿下愈发光彩照人了!” 雪朦胧对他怀中美人视而不见,步履蹁跹,站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眼,笑意满含深情,“世子,好久不见!” 两人四目相对之间,无形的气息流转,形成了外人都穿插不进去的气场,就连雪芮之想要责怪一句,都无从下口,更别提旁边暗自咬牙切齿的穆臻宇了。 纵然雪芮之万般不乐意,镇北 王也不看好这门婚事,可是当事人却无甚意见,顺利办了婚事,迎娶公主入世子府,顺利地…… 入了洞房! “公主今日的美,真教那日月无光了!”挥退了房中伺候的下人,穆臻言挑起盖头,微微弯腰,低头看着如花似玉的新娘子,眸中平静如水,风流的甜言蜜语却是张口就来。 四下无人,雪朦胧勾唇,姿态端庄大方,“世子如此绝色,世间无人能比,便是我一女子,都自惭形秽了!” 穆臻言挑眉,笑得愈发风流倜傥,他旋身坐下,一手搂住雪朦胧的肩膀,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她脸颊,凑到她唇边,轻声细语,“公主这是在调戏夫君吗?” 雪朦胧敛眉,眸中厌恶尽数敛起,昂首间便是深情笑意,她主动凑上去,在穆臻言唇上吻了一下,蜻蜓点水般,一触即退,“世子,这才叫调戏你!” 穆臻言愣了一下,惊诧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反被动为主动,倾身将人压下,大红被褥的衬托下,身下的姑娘愈发娇艳若桃花,美若天仙,不惹凡尘。 “公主真是教人意外,几年不见,胆子大了不少!”他俯身,啄了啄身下人的红唇,见她面色不动,甚至连半分女儿家的娇羞之色都没有。 演戏都如此不真诚! 穆臻言轻笑一声,是不动声色地在感受她的反应。 雪朦胧在极力隐忍,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便没有想过能够全身而退,委身人下,不过只是个不痛不痒的开始。 可是对北地穆家的恨深入骨髓,只要想到前世皇族覆灭、宫墙被破、北地大军破城而入的场景,雪朦胧就对北地穆家的人提不起任何好感。 两两相望,穆臻言幽深的眸光却一直落在她面上,见她紧闭双眼,似是隐忍,不觉勾唇,指尖划过她脸颊,柔声细语,“公主这是在隐忍厌恶,还是佯装享受?” 雪朦胧眉心不由得一松,睁眼的刹那却是忽然张唇咬住他指尖,这猝不及防地动作让两人都是一愣。 穆臻言是意外,是熟悉,僵硬的神色转瞬即逝,可是手指退缩的动作却是下意识的。 这细微的动作,惊讶的表情,却没有能逃过雪 朦胧的眼睛。 “公主,男子可是经不起这般挑逗的……”穆臻言华丽的嗓音陡然变得沙哑,更是勾起了雪朦胧熟悉的回忆。 她猛地寒了眸子,狠狠咬上穆臻言的手指,一手捧着他震惊之后逐渐了然的面颊,轻轻哼了一声。 指尖再次被咬破,穆臻言无奈地笑了笑,任由她出气。 直到满嘴都充满了熟悉的血腥味,雪朦胧才松了口,狠狠吐出一口血,捏着他鲜血淋漓的指尖,冷笑一声,“世子,这味道熟悉吗?” 那一日,调戏他的九幽阁主,根本就是穆臻言! 人的本能地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她误打误撞地动作,竟然意外识破了穆臻言就是当日的九幽,心中惊讶怀疑,面上却是恼怒非常,做出算账的架势。 穆臻言看着骑在他身上恼怒的女子,笑着将指尖血腥直接蹭在了被褥之上,唇角笑意肆虐,“公主聪慧无双,为夫甘拜下风。要不,今夜让公主在上面?” 这般无耻之人…… 雪朦胧脸色微红,恨恨地在他胸口一拧,架势凶悍,“你就是九幽?” 第七章 夫妻情趣 若是如此,前世的九幽阁会为穆臻宇所用,也就能说得过去了。可是穆臻言为何要用九幽阁的身份联合穆臻宇造反呢? 按照身份,就算是需要九幽阁的身份作为掩饰,也该是穆臻宇才是啊! 毕竟,穆臻言可是镇北王与心爱王妃所出嫡子,就算是谋反成功,坐上皇位的也只会是穆臻言! 雪朦胧心中思绪万千,穆臻言却是神色不变,无辜道,“公主忽然公然向为夫告白,还扬言下嫁,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为夫也十分不解,故而迫不及待前往京城一探虚实。借用九幽阁主的身份,不过是行个方便……” 雪朦胧不信,“你不认识九幽吗?” 穆臻言不在意她信不信,仍旧是笑,“认识!”见雪朦胧面色一亮,他接着道,“我们一起喝过花酒,抢了一次花魁,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 雪朦胧:“……你撒谎!” 穆臻言无辜脸,“他戴着面具,我怎么可能认识呢?那一日着实有些吃亏,早知道我也该戴着面具去抢花魁。所以,我后来学聪明了,一旦不想被人认出来的时候,就模仿他的行头,没想 到还挺有用的!” 雪朦胧眯起眼睛,忽地咬住他,“世子可知,调戏公主是什么罪吗?” 穆臻言乐意同她玩这种追逐游戏,抬手勾住她的脖颈,将人拉入怀中,深入地吻她,“夫妻情趣,何罪之有?” 雪朦胧冷笑一声,忽地抬腿,将人一脚踹下床,刁蛮之气不减,“知错不改,罪加一等。” 穆臻言从地上爬起来,雪白寝衣染了灰尘,他毫不在意地拍了拍,笑得风流倜傥,“公主真是无情,用完了就丢?” 两人你来我往地斗嘴,在洞房花烛夜互相试探,打起了嘴仗,穆臻言看似浪荡不羁,说话却是滴水不漏,无论雪朦胧怎么试探,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反倒是险些被她绕了进去。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丫鬟焦急的声音,“世子,不好了,月主子忽然腹痛如绞,似有中毒之象!” 穆臻言收起玩笑神色,匆忙披上外衣,就要夺门而出,雪朦胧翻身下床,径直将人拦住,“站住!今日是你我洞房花烛夜,若是你此时离开,明日必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穆臻言毫无方才轻松神色,脸色冷了下 来,“公主,人命关天,让开!” 他推开雪朦胧就要走,被人拦腰抱住,身后那人声音娇软,“至少,我不想让太子哥哥担忧。” 穆臻言身体一僵,眨眼的沉默之间,外面的声音更加焦急,他沉了面色,毅然决然地掰开雪朦胧的手,头也不回道,“公主,我去看看便回。” 这一看,怎么可能还回得来? 雪朦胧冷笑一声,“不必回来了!” 穆臻言脚步微动,手停在门把上,声音有些抱歉,“公主,对不起!” 话音刚落,他的手便被人覆上,雪朦胧握住他手心,同他五指相扣,微微一笑,“我和你一起去!” 穆臻言目露震惊之色:“……” 半晌,他牵住她手心,勾唇,“好!” 翌日一早,太子便听说消息,铁青着面色一路闯进了龙飞月的院子,语气不善,“世子呢?” 雪朦胧穿着得体地协同穆臻言出了卧室,笑意如出一辙,“太子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雪芮之二话不说便朝着穆臻言挥拳而去,“穆臻言,你敢这样侮辱我的十一?” 新婚夜,竟然带着雪朦胧来照顾他的 小妾? 简直是岂有此理! 穆臻言不闪不避地挨了一拳头,倒是让雪朦胧和雪芮之纷纷愣住了。 看着他脸颊很快青紫起来,雪朦胧这才恍然惊醒,连忙把人拉开一步,“你怎么不躲?” 诚然,她方才是想看笑话,所以才没有及时阻拦太子,但她知道穆臻言武功高强,定然能躲得过啊! 谁想,这人竟然站着不动? 穆臻言冲她温柔一笑,俨然一副好夫君的派头,柔声细语,“昨夜劳烦公主陪我奔走,委实是为夫过错,这一拳,是为夫该承受的。” 雪朦胧敛眉,心中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但是不想让雪芮之担心,便笑着挽着他的胳膊,嗔道,“你傻不傻?我既是世子妃,月侧妃中毒也是我该管的后院之事,本是我分内之事,你又何错之有?” 穆臻言握住她的手,抵在唇边轻轻一吻,“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雪朦胧一脸幸福地靠在穆臻言怀里,温柔又体贴的模样,真真是惊掉了太子的眼珠子! 简直没眼看! 当日,雪朦胧安抚了太子之后,东宫銮驾便要启程回京,太子是一国储 君,不能离京太久,如今见木已成舟,雪朦胧心意已决,他除了言辞警告穆臻言一番,也别无他法。 城门口。 镇北王有军务在身,便由穆臻言陪同雪朦胧亲自送太子离开,穆臻言骑在马上,遥遥看着兄妹二人话别,眸中神色未定。 良久,太子銮驾启程离开,雪朦胧饶是再心志坚定,也不由得红了眼眶,“太子哥哥,保重!” 雪芮之眸含热泪,背对着他们挥手,随后一扬马鞭,疾驰而去,溅起一路烟尘无数,迷了雪朦胧的眼,通红不已。 “公主,莫哭!” 穆臻言打马上前,忽地伸手将人捞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嬉笑一声,“出嫁从夫,公主眼中,从今以后,当只有为夫一个才是。” 雪朦胧嗤笑一声,抹了眼泪,回头瞪他,“世子未免太不公平,你光是那后院美人如云,更别提那花街柳巷之中的红颜知己又有几多,怕是平日要看得眼花缭乱了……你,竟要我眼中只有你一个?” 穆臻言眼眸含笑,风流肆意,打马回城,俯身,“纵有美人如云在身旁,从今以后,我心中可只有公主一个。” 第八章 玉夫人出事了 婚后的日子算得上是平静如水,相比较于京城的繁华,北地生活较为枯燥,穆臻言便带雪朦胧去军中见识一番。 军旅之人作息规律,纵然穆臻言性格放荡不羁,入了军营也有铁血硬汉的一面。 看着台上练兵格斗的穆臻言,粉面桃花在一群糙汉子之间,更是人间绝色,连一些士兵都看直了眼,又被穆臻言一鞭子抽醒,红着脸被狠狠操练一番。 雪朦胧捂唇一笑,见穆臻言看过来,冲他挑眉,随后领着丫鬟小九转身离开。 “公主,我们不等世子了吗?”小九是雪朦胧从京城带过来的贴身丫鬟,身怀武艺,为人机敏,平素有些沉默寡言,不似小六那般聒噪,所以她才将人带入军营。 “等他作甚!” 雪朦胧瞥她一眼,打了一个暗语,小九便明了,扬声道,“公主难得入军营见识,当然要好生逛逛。” 两名女子渐行渐远,练兵场上,穆臻言微微扬起唇,想起雪朦胧方才那挑衅的一眼,不由得笑意更深,笑意却不达眼底。 雪朦胧看似按兵不动,暗中却收集北地情报,探查实力,桩桩件件都被穆臻言暗中知晓,他却佯装不知,暗中提防。 他倒是想看看,这公主能翻出什么花样儿? 日暮时 分,雪朦胧才带着小九重新出现在穆臻言身边,两人身上染了些烟尘气息,看起来倒是有些滑稽。 “公主去了何处,怎么弄成这般模样?”穆臻言正在看军文,见她进来,连忙起身,抬手为她擦了擦面庞,动作温柔体贴,“这般看着,和管家养得那只花猫倒是挺像的。” 雪朦胧瞪他一眼,面色不善,倒是引起穆臻言轻笑,“这样,就更加像了。” “军营这么大,我随处走走,好奇军营伙食,所以前去围观了一会儿,就弄成这个样子了!”雪朦胧状似无意地解释几句,见穆臻言不置可否,也不再多言。 “你在看什么?”雪朦胧信步走到案前,刚刚要弯腰去看文书,却有人更快一步,率先抢下军文合上,笑意不减,“公主,军机大事,天机不可泄露!” 雪朦胧的面色及不可见地沉了沉,“我是公主,也不能看?” 方才隐约一瞥,便可见‘京城’、‘太尉’此等敏感字眼,想到前世太尉背叛朝廷,与北地沆瀣一气…… 雪朦胧看着穆臻言的眼神愈发不善,唇角笑意更冷,“世子莫非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被本公主抓住了把柄?” 穆臻言将公文藏进怀里,然后毫无芥蒂地去搂 雪朦胧的腰身,“公主莫生气,若你想看,晚上……” 他正暧昧挑逗,忽地帘帐被挑开,来人先是一愣,随后红着脸出去,大声道,“世子爷,府中传话,玉夫人出事了!” 雪朦胧咬牙:“……” 玉夫人又是什么鬼? 这回出事的玉夫人便是穆臻言从天香楼带回来的花魁玉无烟,生的妩媚多情,又极懂烟花之地的狐媚手段,是以非常得宠。 当日九幽阁主同北地大公子为了这花魁玉无烟大打出手,最后穆臻言抱得美人归的风流韵事,在北地流传甚广! 玉无烟在后院一向受宠,可雪朦胧自入府,便备受穆臻言宠爱,两人夜夜春宵,冷落了后院那群女人,自然而然地引起了后院女人的嫉妒。 雪朦胧二人赶回来的时候,月侧妃正带着管家重责小六,彼时小六趴在地上,下半身衣衫都被血染透了,她看到雪朦胧的那一刻,奋力嚎哭,“公主,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十二和十五两人都会些三脚猫的功夫,此时被府中侍卫死死扣住,两颊都有些红肿,看起来也是挨了打。 雪朦胧面色阴沉,冷冷推开穆臻言的手,上前一步,“小九……” “是,公主!”脸色同样难堪的小九闻声知命,抬脚 将重打小六的侍卫踹开,又将十二和十五解救下来,“带小六去疗伤。” 小九武功高强,侍卫都不是对手,后院女子都躲在一处,不敢去触雪朦胧的火气。 穆臻言冷眼旁观,并不发声。 雪朦胧走到月侧妃面前,启唇,“是你让人动手的?” 在雪朦胧未嫁过来之前,龙飞月是这世子府主事的人,她在穆臻言身边四年,十分得其信任,也是位份最高的一个。 “公主息怒,妾若无证据,也不敢妄动公主带来的丫鬟!”龙飞月本是江湖女子,一身武艺不可小觑,身上自有一股江湖儿女的豪气与狂傲。 雪朦胧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眸中那三分轻蔑和不屑。 “证据?”雪朦胧反手要甩她一巴掌,龙飞月似乎早有准备,扬手要握住她手腕,唇角冷笑不已。 电光火石之间,小九如同鬼魅出现在雪朦胧身侧,反手一掌击向龙飞月,引得她不得不出手迎战,而雪朦胧不但没有收回手,反倒是顺势狠狠甩出一掌,直中龙飞月左脸。 ‘啪’地一声,不止打在了龙飞月脸上,更是打在了后院女人的心上。 “你!”龙飞月捂住脸上前,欲动手,被小九拦下,“放肆,公主身份尊贵,岂是你一等贱妾可以 冒犯的?” 雪朦胧负手而立,扫了一眼躲在穆臻言身后的美人们,冷声道,“都给本宫……跪下!” 美人脸色顿时煞白,纷纷看向穆臻言,岂料郎君无情,笑得无良,“看本世子作甚?公主生气了,要找你们撒气呢!跪着吧!” “世子,公主教唆身边的丫鬟谋害玉夫人,玉夫人现在还命在旦夕,难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吗?” 龙飞月率先站出来,面色不善,“就算是公主,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谋害人命!这里是镇北王府,不是皇宫。” 天高皇帝远,雪朦胧在镇北王府,实际上是个不受欢迎的存在,上至镇北王,下至镇北军每一个将士,都对这个有可能是来自于皇室的奸细,心怀排斥! 雪朦胧冷笑,“你有什么证据,说本宫指使丫鬟谋害玉夫人?诬陷公主,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龙飞月气势更足,“公主,玉夫人身中火吸之毒,火吸花生在南方,尤其是帝都盛产,而北方却是难见。且,最重要的是,火吸毒乃是大内皇宫的秘药! 管家在小六房中搜出了包裹火吸花粉的绢帕,且有下人指证,今天一早,小六鬼鬼祟祟地从玉夫人花园出来…… 人赃俱获,公主还要以权压人吗?“ 第九章 吃一个花魁的醋? 火吸花粉? 北地确实没有火吸花,且火吸花的毒性只能保存三月,过后花粉便失去了效用,所以若是她由京城带来的火吸花,算来这时机刚刚好。 陷害公主——谋害世子爱妾。 这一招,真是挑拨离间给她拉黑的好手段! 火吸花本为观赏植物,在京都只被世家公子小姐当做赏玩之物,可是火吸花粉制成秘毒之后的药性极强,是大内皇宫的秘药,在镇北王府,竟然连一个世子府后院的侧妃都知道? 雪朦胧并没有一口否认,而是等小六上好了药,将她抬到了玉夫人房中,玉夫人还在昏迷当中,裸露的背部插着细密的银针,尖部已经变成了红色…… 床头还摆着一盒冰块,散发着寒意。 雪朦胧瞥了一眼冷眼旁观的穆臻言,唇角冷意毕现,“把冰块撤了,搬十个火盆进来!” 房中没有人动,龙飞月挑眉,“火吸花性烈,主火,冰块能压抑火性,公主此举,是要破罐子破摔,当众要了玉夫人的命吗?” 雪朦胧挑眉,眼神不屑,“小九,本宫不喜欢听人指手画脚的,把她的嘴给本宫堵上!” 小九立马上前,府中侍卫和小九拔刀相向,而十二和十五一人一边护着雪朦胧,屋内气氛一时紧张。 龙飞月目光挑衅, “公主,这里是镇北王府,规矩森严,可不是你在皇宫的时候,能够无法无天!” “哦?” 雪朦胧目光沉了下来,并没有中她的激将法,而是看向坐在椅子上喝茶的男人,眼神淡淡,“世子苦心孤诣地从九幽阁主那里抢来的花魁爱妾,如今生死攸关之际,难道您就不着急?” 穆臻言话里有话,“公主难不成是因为吃了一个花魁的醋?” 吃花魁的醋,所以下毒暗害玉夫人? 雪朦胧忽地轻声笑起来,颇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味道,“就算我承认,你信吗?” 穆臻言对上她渐渐幽冷的目光,倏然起身,将人搂进怀里,低头蹭了一下她粉白的额,触及皮肤冰冷的温度,不由得蹙眉,伸手捧着她的脸蛋,“怎么这么冷?” 难不成是被气的? 世子大人眼神沉沉,“还愣着干什么,公主说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吗?” 穆臻言待人温和,为人不羁,鲜少这般疾言厉色,下人连忙将冰块撤掉,匆匆生了火盆过来,时值夏日,这般动作,委实让人惊掉了下颌。 房中温度骤然上升,寻常人都湿了衣衫,而雪朦胧全身舒爽,凉意遍布,皆因穆臻言站在她身后,与她五指相扣,源源不断的凉意渗透过来,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 雪朦胧自然是会解火吸花之毒的,但是解毒之法隐秘,所以屋内只有他们两人在,就连小九都守在了外间。 见玉夫人面色转红,隐约有转醒之态,穆臻言才笑着开口,“公主打算如何为自己脱罪?” 雪朦胧收回手,手心有一抹血痕,她却浑不在意,抬头看他,“本无罪,何须脱罪?” 她将将要站起,小手却被人握住,穆臻言低头,细心为她上药,眉眼间都是温柔认真的味道,让人看不清这到底是在做戏,还是假戏不小心做了真? “公主金枝玉叶,可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伤了分毫。”穆臻言给她包扎好,目光落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身上,眼神凉了几分,“至于玉夫人,自作孽不可活!” 雪朦胧这下倒是诧异了,“你早就知道?” 穆臻言没有回答她的话,却是拍了拍手,扬声道,“都进来吧!” 龙飞月见穆臻言搂着雪朦胧亲昵的模样,面色及不可见地沉了沉,转而担忧道,“世子,玉夫人的毒……” “她的毒无碍!”穆臻言站起身,声音却是冷了下来,“倒是你,该给公主赔礼道歉!” 龙飞月一惊,“世子,公主纵然身份尊贵,可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总不能让玉夫人白白受了罪吧?” 雪 朦胧嗤笑一声,语气染了几分不屑和傲慢,“自然不会让玉夫人白白遭罪,折腾自己一回!” 她抬手将玉夫人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拔除,然后全数砸到了龙飞月身上,在她发难前,斥责道: “正因为这火吸花是皇宫秘药,所以下毒的人只知道中毒之兆,却不知道解毒之法。以阴阳相克之道、弄了冰块来缓解毒性发作的时间,而且一整天都没有喝水……” 雪朦胧走到桌前,掀起茶壶,里头干净地连一滴水都没有。 可是穆臻言刚刚喝过的茶杯里却是泡好的龙井,香气四溢,那本就是做给旁人看的。 “火吸花遇茶水毒性加倍,中毒之人立刻便会必死无疑。可玉夫人却能撑到我们赶回来,这是不是个奇迹?” 穆臻言忽地笑了一声,对雪朦胧投去赞赏的眼神,被雪朦胧漠视,“玉夫人身上的银针所扎穴位封住了她的奇经八脉,是为了抑制毒性发作,她唇瓣干涩,显然很久未曾饮茶,可是那冰块却起了反作用,加剧了毒素运行……” 雪朦胧忽地站到床前,袖子中寒光毕现,“与其死于火吸花的折磨,不如本宫给她一个痛快!反正这锅本宫也背定了!” 所有人都被雪朦胧这一疯狂举动惊住了,龙飞月惊呼一声,“ 公主,你是要杀人灭口吗?” 这句话恰好成了催化剂,让床上昏迷的玉夫人再也沉不住气,猛地睁开了眼睛,飞快向后躲了一下。 满室鸦雀无声! 穆臻言无奈摇头,丝毫不惊讶,他转身看向床上的女人,声音依旧柔和,“玉夫人,若是你想睡下去,或许公主会圆了你长睡不醒的愿望!” 雪朦胧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龙飞月也知道自己被利用了,故而瞪着床上刚刚假装昏迷的玉无烟。 果然,玉无烟缓缓睁大了眼睛,唇色雪白,“世子,妾……妾也是刚刚才苏醒,多亏了公主以血……” 话刚刚出口,玉无烟陡然捂住了唇,只听得雪朦胧冷笑一声,嘲讽道,“真是愚蠢,你既然刚刚才苏醒,怎么知道本宫是如何救你的?” 解毒本不需要她的血! 一切,不过是个局,比的就是耐心和毅力! 显然,玉无烟道行太浅! “陷害公主,罪无可赦,念在过往的情分上,本世子饶你不死!”穆臻言仍旧是笑着,笑意不达眼底,“立刻把玉无烟逐出世子府,从此以后,死生都与世子府不想干系!” 过往的情分上? 雪朦胧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甩袖离开,只留下了一句,“小六的伤,本宫等着世子给我一个交代!” 第十章 惊艳到了 房中,小十五面色不佳,“公主,您为何要轻易饶了那玉无烟?火吸花乃是皇室秘药,她又从何而来?这背后,根本就是镇北王府的阴谋,故意冲着公主您来的,您为何不追究到底?” “追究又有何用?”雪朦胧嗤笑一声,“世子摆明了要袒护他的红颜佳人,若非是本宫有证据,而玉无烟又太蠢、露出了许多破绽……呵!今日他只怕会冷眼旁观,任由本宫被陷害。” 十五一惊,“世子早就看出玉无烟在做戏了?还是,这件事本就是世子……” 雪朦胧瞪了她一眼,十五乖乖闭嘴,眉眼间却是忧心忡忡。 “至少,火吸毒不是他下的……” 雪朦胧叹气,火吸花之毒只有到过皇宫的人才有可能拿得到,且那毒性只有三月,按照时间算来,除了她,还有那人可以拿得到了。 她咬牙,“镇北王府危机四伏,我们处在箭靶的位置,更要处处小心,谨言慎行!” 三人异口同声,“是!” 屋顶上,一名黑衣人乘风而去,落在了镇北王府后院,穆臻宇听罢暗卫的禀告,眸中露出诧异神色,“她竟然这么快就看出了破绽,还如此应付自如……” 此事本是他暗中推波助澜,此刻却反被雪朦胧反击的手段惊艳到了! 穆臻宇摸了摸下 颌,笑得意味深长,“看来,皇帝选择十一公主下嫁镇北王府,的确有他的道理!” 暗卫却是禀告了另外一件事,“公子,玉无烟被世子暗中带走了!” 穆臻宇眸色微凉,嗤笑一声,“公主能猜到这背后有我在掺和,你以为他就猜不到?我这个大哥,看着浪荡不羁,实际上……呵!玉无烟这个蠢货,用不着放在心上,就算是把我供出来,穆臻言又能拿我如何?” 这么多年,他处处挑衅,穆臻言又有哪一次是敢和他正面对上的? 暗卫风行犹豫道:“公子……现在玉无烟失败了,世子想必已经盯上我们,那边的事情,还要继续吗?” “不但要继续,还要加快速度!”穆臻宇勾唇,笑意冷凝,“这一次,好戏必须进行到底!” 龙飞月亲自向小六道歉,又被雪朦胧一番为难,心中暗自记恨,她日日对穆臻言耳提面命,要堤防雪朦胧,可是对方总是一笑置之。 “飞月,你莫要同她作对!”穆臻言神色浅浅,眸中染着淡淡的宠溺,“若非你妄自动了她的丫鬟,她也不会与你为难!” 按照龙飞月的警惕和智慧,怎么会看不出玉无烟中毒一事根本就有猫腻在其中? 她不过是故意视作不见,想要给公主一个下马威罢了! 被 他幽深的眸子盯着,好似剥开了她暗黑内心一般,让她难堪地想要立刻逃离。 龙飞月不甘,恼羞成怒之下失了态,“世子,十一公主暗中打探镇北王府和京城来往,且还多次让人潜入军营,这些事情您明明知道,为何要故作不知,还对她宠爱至此?” “你怎么知道的?”穆臻言面上的笑意不复存在,眼神凉薄,“你不是说过,不会再入小西楼吗?” 龙飞月一时失言,再解释已经来不及,脸色也冷了下来,干脆承认,“世子,我是为了你好,公主嫁入镇北王府,分别是皇家阴谋,您既然知道,为何……” “飞月,当初我便说过,你若是入了我府中,便不能再和小西楼有半分瓜葛。”穆臻言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脸色一沉到底,“如今,你是否想离开世子府了?” 龙飞月踉跄一下,震惊道,“世子,你明知我并非此意!” 见穆臻言冷峻不言,薄情至极,她眸中忧伤,忽地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在他身侧,哽咽道,“我早已家破人亡,小西楼本是伤心地,我怎会再回去?那里会让我想起阿沅……” ‘阿沅’两字,如同打开记忆牢笼的开关,让穆臻言眸色怔忡,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抬起,环住她肩膀,音色沙哑,“ 飞月,够了!” 他敛眉,掩去沉痛之色,声音转为柔和,“下不为例!” 龙飞月依在他怀里,乖巧点头,却忽然道,“世子,玉夫人被你暗中带走……所以,世子本是打算利用玉无烟来对付公主的吗?” 穆臻言听她态度忽然转变,心中便觉不好,抬手推开她,眼角余光便扫到雪朦胧亭亭玉立地站在了窗外,眼神冰冷。 穆臻言嘴唇动了动,“公主……” 雪朦胧并未动怒,反倒是轻盈地笑了起来,“世子果然好手段!” 雪朦胧并未和穆臻言当面撕破脸皮,然却和他开始冷战,一连半月不准他再入房门。 后院的女人自然欣喜若狂,穆臻言日日饮酒作乐,花街柳巷地好不自在,每晚过来雪朦胧房门前例行公事地报个道,然后再面不改色地搂着美人离开,快活极了! 北地都传遍了:公主新婚初嫁,善妒不容人,毒害玉夫人不成,又把人赶走,现在惹怒了世子,彻底失了宠。 雪朦胧听着外头的传言,兀自冷笑,“何须理会这种无稽之谈?”她看了一眼窗外月色,眉心忽然拢起,“小九出去打探消息,怎么还没有回来?” 这几日镇北王一直住在军营,暗中有消息称:他在秘密招待贵宾! 雪朦胧派小九出去打探消息, 过了五更却还没有见人影,心下有些不安。 话音刚落,窗户忽然被推开,一身夜行衣的小九踉跄着跌入房中,捂着胸口的手指间都是鲜红的血迹。 雪朦胧连忙让人关窗,把她扶到床上,“小九!快去拿药!” 十二匆忙拿了药过来给她疗伤,雪朦胧脸色难看,“被谁发现了吗?” 小九摇头,面色凝重,半晌才虚弱开口,“公主,奴婢刚潜入军帐附近,遇到了一名刺客,这伤是拜对方所赐!” 雪朦胧松了一口气,“没有被镇北王认出来便好!” 她心下有些不安,小九武功高强,能将她重伤至此的人不多,那名刺客是干什么的呢? 若是他去军营,是为了行刺…… 雪朦胧面色一变,刚刚要说什么,外头忽然灯火大亮,侍卫挎刀而来的脚步声重重叠叠,“镇北王遇刺重伤,全城戒严!” 果然…… 镇北王遇刺了! 那人,是冲着镇北王去的,还是冲着她来的? 雪朦胧吩咐小九换好衣服、又上了妆,掩饰苍白的面色,叮嘱道,“你受了伤,若是被发现,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先离开世子府养伤……” 小九还没回话,门忽然被敲响,男人冷厉的声音响起,“公主,王爷遇刺,请您跟我走一趟!” 第十一章 争锋相对 十二和十五已经拔剑守在了门口,若是有人擅闯,便是一个字:死! 雪朦胧握紧了拳头,明明未动分毫,额头已经起了细密的汗珠,她强自镇定,冷声道:“王爷遇刺,与本宫何干?为何要半夜请本宫前往?” 外头站着的正是军师天池,见雪朦胧心虚不敢开门,愈发面色幽冷,挥手让府兵严阵以待,语气仍旧是波澜不惊,“公主,刺客不幸被抓,酷刑之下,那人已经招认了……” 虽是夜半时分,可是士兵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将世子府众人聚集到了公主房门外,层层围观,只听天池音色冰冷,“公主派人暗杀王爷,如今王爷重伤,此事总得有个交代……公主难道打算一直闭门不出吗?” “岂有此理!” 正在天池意欲强行闯入之时,雪朦胧忽地打开门,冷着脸道,“如此荒唐的栽赃陷害,竟然也有人相信?” 天池扫了一眼屋内的几个丫鬟,目光落在小九身上,顿了顿,眸中露出及不可见的冷意,“公主,今夜事出突然,若无证据证明您的清白,恐怕要难为您跟我走一趟了。” 府兵纷纷围上来,上上下下都用同仇敌忾的眼神 看着雪朦胧几人,镇北王是他们眼中的神,是北地的守护者,在他们眼中,只有北地穆家,没有公主。 雪朦胧若是成了刺杀王爷的凶手,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刀枪插进她身体里,置她于死地! 雪朦胧堵在门口,眼神凉薄,“军师,今夜,并未有人出府!” 天池并不买账,冷声质问,“公主所言,谁能证明?素闻公主身边丫鬟武功高强,莫说是溜出世子府,便是悄无声息地杀了人,也没有人会发现。” 小六性格直爽,闻言脸色发白,“你血口喷人!” “暂时,委屈公主了!”天池面不改色,“抓人!” 刀剑相向,除了前世死于火海之时,雪朦胧从未这般被刀剑包围,动弹不得,威严尽失。 好一个北地穆府! 雪朦胧无声冷笑,身侧拳头紧握,眸中恨意陡然爆发,一寸寸被这刀剑层层的画面刺激出来,面色紧绷,“军师,本宫乃大沥朝公主,就凭刺客的几句栽赃陷害,你便堵上门来辱我皇家颜面……” 她唇角扯开冷笑,掷地有声,“莫非这是要向我皇族挑衅。意图谋反吗?” 天池面色微微一变,不意外攫 住雪朦胧眸中毫不掩饰的恨意,顿时心惊肉跳:此女子心中仇恨至此,必然留不得了! 天池握拳,振振有词地引导舆论中心,混淆关键,直接给雪朦胧安上罪名,“刺杀镇北王者,罪无可赦!” 有激进的将士拔刀刺过来,“什么狗屁公主,我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她竟在背后搞这种阴谋算计,谋害王爷,该死!” 小九面色一变,四个丫鬟齐齐挡上前,天池意图抓住雪朦胧,趁着混乱、意外将人弄死更好。 岂料,他堪堪碰到雪朦胧一片衣角,穆臻言忽然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人前,长臂一揽,径直将雪朦胧护在怀里,心疼地捧着她的脸蛋亲了亲,“公主受惊了!” 天池心有不甘,上前一步,“世子!王爷遇刺……” 穆臻言抬眸之间,笑意不减,“父王遇刺,与公主何干?” 天池面色冷了下来,同穆臻言争锋相对,“世子,此时不是怜香惜玉之时,刺杀镇北王的刺客已经被抓住,他招认了背后主谋,便是……” “是什么是?”穆臻言冷哧一声,将雪朦胧护在怀中,一副‘护崽子’的模样,“刺杀镇北王是何等的罪名?那 刺客如此容易交代主谋,说出来的话能信吗?” 雪朦胧眸中的恨意渐渐收敛而起,有些懊恼方才一时动气,险些没有绷住自己心中的愤怒。 虽然不知道穆臻言为何要帮助她,但是有人肯站在她这一边,雪朦胧自然乐意。 “军师足智多谋,一向是被誉为鹰北军的智囊团,为何今日这般容易给本公主定了罪?”雪朦胧靠在穆臻言怀中,如同没了骨头,实则悄悄地给小九打了一个手势,让她先行离开。 穆臻言和雪朦胧相依偎着堵在了门口的位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小六带着其余两人围在雪朦胧身后,成功挡住了窗口的位置,帮助小九离开。 天池见雪朦胧情绪恢复冷静,不由得对穆臻言心生怒意,“王爷重伤在即,世子怎么还有闲情在这里?” 穆臻言姿态慵懒,闻言,微微正了正神色,无奈道,“本世子同公主正暖着春宵,军师你就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围观,险些吓得本世子不举……” 察觉怀中娇躯一僵,穆臻言眸中笑意深了几分,对着天池却是道:“父王遇刺事大,可军师你也没有给本世子时间去探望啊!” 天池咬牙,“ 世子……” “好了!”穆臻言眼神冷了几分,搂着雪朦胧站好,“今夜本世子同公主一直在一起,既然刺客属意是公主指使刺杀,那我便带着公主前去探望父皇,随后亲自去审问那刺客,到底谁是主使者,本世子倒是要探个究竟。” 雪朦胧闻言,眸色微寒,凝着穆臻言的眼神,看似深情款款,实则暗含探究,“正巧,本宫也是如此想的。” 镇北王遇袭受伤,刺客无意暴露是由雪朦胧指使,天池察觉了雪朦胧的恨意心思,为保护镇北王府,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是以,趁着穆臻言和雪朦胧探望镇北王的时间,天池找上了北地小郡主——穆纯尓。 “郡主,这一次王爷受伤,定与十一公主脱不了干系,她身边的丫鬟小九,那一夜受了伤,现在不知所踪。”天池坐在穆纯尓身侧,语气严肃,“郡主,世子府守卫森严,后院女子甚多,我不便多加干涉,所以想请郡主帮忙……” “我就知道那个十一公主肯定是心怀鬼胎来的。现在竟然敢去刺杀父王,真的当我们镇北王府是吃素的吗?”知道镇北王受伤的穆纯尓脸色也不大好看,义愤填膺。 第十二章 穆臻言一向喜好美色 天池微微点头,“郡主说的没有错,这里是镇北王府,不是京城,若是十一公主心怀鬼胎,意图对镇北王府不利,鹰北军上上下下都不会放过她。” 穆纯尓握拳,“那我去告诉父王,让父王派人杀了她。” 她不懂朝政,只知道天池对鹰北军和她父王忠心耿耿,只要是他说的话,肯定是事实。 所以,现在雪朦胧在穆纯尓心里已经是敌人,是刺杀镇北王的真凶了。 天池拦下她,语气柔和,“郡主稍安勿躁,世子如今和公主新婚燕尔,情意正浓,今日若不是世子横插一脚,现在我已经将十一公主抓起来了。”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如今王爷受伤,镇北王府上下都是世子做主,若是世子一心袒护公主,我们怕是也无能为力。” 穆纯尓垮下小脸,不禁不高兴道,“大哥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了?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透吗?到底是父王的性命重要,还是那个公主重要?” 知道穆臻言一向喜好美色,却不知道这个哥哥竟然糊涂至此! 现在,穆纯尓对穆臻言可以说是很失望了! 天池眸色微微一动,虽然他现在不知道世子为何袒护公主殿下,可是有一点他却是清楚:穆臻言绝对不是表面上那般放荡不羁 的人物,否则王爷也不可能放心将府中上下交给世子。 “郡主,为今之计,只有你能帮助世子殿下迷途知返了。”面上,天池赞赏地看了一眼穆纯尓,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郡主帮我一个忙,必然能查明真相,帮王爷报仇。” 穆纯尓心仪天池,见自己有能够帮助他的地方,顿时高兴点头,“天池哥哥,你说,需要我怎么做才能抓到那个坏女人?” 穆纯尓是镇北王义女,她的父母为了救镇北王死于敌人之手,只留下了穆纯尓这么一个遗孤,是以先王妃便将穆纯尓收为义女,养在膝下。 穆纯尓生性单纯善良,对穆臻言向来敬重,可却是不喜欢自己大哥这般风流浪荡的性子,是以很少踏足世子府。 天池此行,便是要利用穆纯尓对自己的喜爱,以后世子后院的女人之明争暗斗,彻底将雪朦胧连根拔起,除去这颗威胁北地的獠牙。 天池转过头,温和一笑,“郡主,你先去世子府找一个人……” 镇北王府邸门前,士兵们面面相觑,看向跟着穆臻言的女人,不由得异口同声,“世子,她不能进去。” 穆臻言微微一笑,风流不羁,“公主是世子妃,我的父王也是她的父王,为何不能进?” 守卫秦风是镇北 王府的护卫统领,闻言,不禁恭敬地劝说穆臻言,“世子有所不知,军师抓到了刺杀王爷的刺客,那刺客已经指认,是她派人刺杀了王爷……” “放肆!”雪朦胧忽地一声厉喝,吓了秦风等人一跳,“秦统领,我敬你是对父王忠心耿耿,可是本宫既是公主,又是世子妃,父王伤重,本宫前来探望是理所当然。那刺客不过三言两语,就牵着各位的鼻子走,本宫很是怀疑,镇北王府上都养了一群什么样的人?” 雪朦胧上前一步,“你们都没有脑子的吗?” 秦风脸色一变,不由得恼羞成怒,“你休得胡言狡辩,你嫁到镇北王府本就是居心叵测,如今你刚刚入府没几日,王爷便被刺客刺杀重伤,不是你做的,还能是谁?” 穆臻言脸色一沉,“秦统领,请你谨言慎行。” 他低头看了一眼雪朦胧,压低了声音,“公主何必对他们出言相激?如此,只会让你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雪朦胧回头冲他笑了笑,笑意讽刺,“世子殿下难道看不出来吗?这件事就是冲着本宫来的,就算本宫一言不发,一样是站在风口浪尖之上。” 穆臻言一时无话,雪朦胧走向秦风,丝毫不惧怕他手中的刀剑,笑意冷却,“秦统领,方才 那番话,是鹰北军上下都有的心声,还是有人故意陷害本宫说的风言风语?” 秦统领并非真的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听到雪朦胧这么问,就知道自己被她那么一激,方才一时说错了话。 纵然鹰北军上下都抱有这样的想法,认为雪朦胧嫁到北地是心怀鬼胎,可是明面上,毕竟雪朦胧是皇家公主,北地穆家仍旧是臣服于大沥朝昭武帝的臣子,自然不能对雪朦胧如此不敬。 如果雪朦胧无错,鹰北军率先挑事儿,那么就是北地穆府对皇族不敬,那么雪朦胧就占了上风了。 “公主……”秦风能屈能伸,曲腿跪下,“方才是秦风一时失言,并非有意冒犯。不过是王爷重伤,故而鹰北军上下人心惶惶,有得罪公主的地方,请公主责怪末将一人便可,末将愿意领罚。” 秦风对雪朦胧抱有敌意,是因为他对镇北王忠心耿耿,从他甘愿下跪来看,这是个有勇有谋且十分忠心的将领。 雪朦胧心有佩服的同时,心中却愈发沉重,镇北王收拢人心很有一套,鹰北军上下一下,从军师到小将士都对北地穆家忠心耿耿,若是有一天镇北王揭竿而起,意图造反,怕是无所不从。 “秦统领起来吧。”雪朦胧掩下心底纷乱心思,亲自将 秦风扶了起来,“你对父王忠心耿耿,情有可原,不过此等言论,定是有人存心挑拨京城和北地的关系,还望秦统领多加关注,莫要被小人见缝插针,挑拨离间。” 秦风抿唇不语,沉默的姿势却表示了他对雪朦胧的怀疑并未散去。 穆臻言上前一步,牵起雪朦胧的手,他招手让秦风过来,“秦统领,我有个忙,请你帮一帮。” 秦风不明所以,犹豫地看了一眼雪朦胧,她本想离得远一点,却被穆臻言紧紧扣着手,当着众人的面道,“公主是我的世子妃,我们夫妻一心,我的事情就是你的事情,就算公主被人陷害,被人误解,我也相信公主的清白。” 穆臻言迎上雪朦胧清亮的眼神,微微一笑,“公主,你尽管听就是。” 雪朦胧抿了抿唇,自然不会当众拂他的面子,面上露出动容的神色,“世子……” 秦统领清咳一声,走到穆臻言身侧,抱拳,“世子有何吩咐?” 穆臻言单指抵唇,低低‘嘘’了一声,拉着秦风的胳膊后退一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热气吞吐,美人如玉。 秦风顿时红了脸色,默默地退了一步,脑子嗡嗡地作响,“世子,属下明白。” 顿了顿,他曲手向里,“公主,世子,请。” 第十三章 能不能稍微正经一些? 镇北王重伤在床,昏迷不醒。 雪朦胧检查了一下他的伤痕,眸光微微一凛然,“是剑痕,且是高手留下的痕迹,这么深的伤口,若没有十年以上的剑术,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穆臻言微微诧异,“公主懂剑法?” 他微微挑眉,提起旧事,带着打趣的味道,“我记得幼时在太府共学时,公主喜文不喜武,还曾笑话我是个只懂得舞刀弄枪的蛮子!” 雪朦胧面色微红,微微瞪了他一眼,“世子一定要在这种时候旧事重提吗?那不过是……是幼年不懂事罢了。” 穆臻言点点头,“公主也有不懂事的时候,是我想的过于完美了。” 雪朦胧咬牙:“……世子,好歹父王重伤昏迷在床,你能不能稍微正经些?” 穆臻言闻言,忽然郑重其事起来,“那公主,可否告诉我,你派小九去军营做什么?” 雪朦胧心下咯噔一声,左右环顾一眼,有些猝不及防,“你……你说什么?” 穆臻言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小九受伤了,是剑伤,伤得不轻。公主,你中了有心人的计了。”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雪朦胧,“不管公主本打算意欲何为,现在都必须对 我坦诚相告,否则,我没有办法帮你逃过此劫。” 雪朦胧别过小脸,面色逐渐冰冷,“原来世子方才所言,也不过是在外人面前做戏,你看到小九受伤那一刻,就真的没有怀疑过我?或者说,其实世子从头到尾都在怀疑我,不过是没有明说,想要采取迂回的方式套话,是吗?” 穆臻言面色不变,轻轻点了一下雪朦胧的鼻尖,被她狠狠瞪了一眼,穆臻言微微勾唇,“公主,你的想象力真的太丰富了。” 她既然不想说,那便罢了。 这位十一公主的性格,委实逼不得。 “其实公主不该让小九离开,这个时候她离开,只会是畏罪潜逃,公主百口莫辩了。”穆臻言当时未曾阻止,是不想给天池留下把柄,但是站在他的立场,是不能让小九离开的。 穆臻言一语惊醒梦中人,“小九身上的伤,是刺客造成的吧?” 雪朦胧抿了抿唇,看了他一眼,微微低头,语气挫败,“是我一时情急……” 小九身上的伤是被刺客刺伤的,和镇北王身上的伤口如出一辙,那么至少可以证明,小九不是刺杀镇北王的凶手。 只是,雪朦胧没有办法向众人解释,为何小九会深夜出 现在军营? 穆臻言叹气,“公主,去天牢走一趟吧。”顿了顿,他转过头看向雪朦胧一身华服,“不过,需要改头换面一下。” 雪朦胧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表示默认。 世子府。 小六三人被扣在了院子里,侍卫层层将三人围住,龙飞月和穆纯尓坐在上座,目光冷冽。 “你们四个向来是形影不离地伺候公主,如今怎么成了三个了?”龙飞月眯起眼睛,“小九呢?” 小六最是聪慧善辩,闻言,连忙道,“月侧妃,小九被公主派出去办事未归,若是月侧妃找她有事,不若等她回来再仔细找她询问。如今问我们几个,我们也不知道。” 十二接话,“可不是?公主素来最疼爱小九,走哪里都带着她,有时候连我们几个都羡慕地紧。” 穆纯尓白了她们三人一眼,“果然是从皇城出来的人,插科打诨的功夫倒是别具一格。” 龙飞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倒是很意外,这位单纯的郡主能够看出这一点。 穆纯尓不悦地嘟唇,“我又不傻,这一招,我对父王都用烂了好吗?” 龙飞月:“……是,郡主说得对。” 她低咳一声,转而对着三人冷言道,“你们狡 辩,我也不逼你们,不过,若是王爷遇刺和公主有关,那么小九定然去过军营,我想,她之所以急匆匆逃走,是因为受了伤吧?” 龙飞月冷哼一声,“来人,给我狠狠杖责这三人,直到小九愿意出现为止。” 天池说的没有错,雪朦胧如今是众矢之的,很可能下一刻就危在旦夕,小九作为四人中武功最高的丫头,不可能这个时候远离世子府,她一定潜伏在暗处。 只要将小九逼出来,那就是雪朦胧想要狡辩,也不可能了。 侍卫们一拥而上,三五下将三人押在了地上,小六几人虽然身怀武功,可是对方人多势众,她们寡不敌众,只能束手就擒,还能少受些伤,保留实力。 “月侧妃这是要屈打成招吗?”小六伶牙俐齿,挨了鞭子还在大声喊,“我们公主是清白的,就算是月侧妃你记得我们家公主和世子恩爱,也断然不能用这种无耻手段挑拨皇族和北地穆府的关系。” 小六一顶大帽子扣上去,十二接着道,“就是,月侧妃你这么着急给公主定罪,到底是什么心思?你莫不是哪一派势力派来的奸细吧?” 鞭子一下下挥了过来,龙飞月冷眼相看,“有本事你 们就一直喊啊,最好喊到小九不敢出现为止。” 小六丝毫没有计谋被揭穿的尴尬,继续给她扣帽子,一顶比一顶高,就差最后说那刺客是龙飞月派去的了。 三个丫头看着娇弱,可骨子里却是个硬的,被打的遍体鳞伤,竟然一声不吭,硬是不让小九现身。 龙飞月倒是还好,穆纯尓没了耐心,“这招行吗?要是那丫头一直不出现,我们不是白忙活一场?” 龙飞月抬眸,安抚道,“郡主放心,我还有后招。” 没过一会儿,世子府管家忽然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呈上手中绢布地图,“找到了,月侧妃,找到了。” 管家将地图奉上,“月侧妃,这是在公主闺房的暗格里找到的军营布防图,这可是军中机密,公主才来北地不过几日,便借机打听地如此详细,其心思,细思极恐啊。” 院中将士们闻言,一个个脸色也变得极为难堪。 穆纯尓将那布防图拿过来看了一眼,见那布防图标注之详细,顿时变了脸色,“好一个十一公主,这一下,我看她还有何话说!” 她‘蹭’地一下子站起来,冷着脸吩咐,“来人,将这三个丫头杖毙,至于她们的主子,我们再慢慢收拾。” 第十四章 不过是杀她几个丫头 小六看着她手中地图,面色微微一变,“这不可能,这图是假的,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的。” 穆纯尓猛地扇了她一巴掌,“你看都不看,怎么知道是假的?还是你看过真的图,所以才知道这图是假的?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到底来北地是干什么的?” 穆纯尓现在已经被天池洗了脑,满脑子都是雪朦胧的阴谋诡计,看这几个丫头,更是看敌人一般。 小六被打地偏过头去,却硬气否认,“奴婢不知道什么军事布防图,公主根本就没有藏过什么军事布防图,那房间里也没有什么暗格!” 她怒目看向龙飞月,“能够对公主闺房动手脚的,只有你,你是不是早就算计着今天,要对公主下手?” 龙飞月没有搭理她,她如今可是为了帮穆纯尓,没有必要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否则世子到时候肯定会怪罪于她。 为今之计,她只要做好世子府的主事人便可,这杀人放火的恶人,还是让穆纯尓去做罢。 “郡主,能做的我都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郡主处理了。”龙飞月瞥了一眼被打得鲜血淋漓的几个丫头,微微捂着鼻子,转身带着丫鬟离开。 穆纯 尓小手一挥,“杀了她们。” 侍卫齐齐涌上,暗处忽地飞来几道暗器,将侍卫打落在地,没有伤及性命,却让人昏迷不醒。 众人警惕,“保护郡主。” 小六却是咬牙,“别乱来,别忘了还有公主……” 众人都知道,她是在和小九说话。 穆纯尓忽然拔剑冲了上去,剑尖直指着小六眉心,“那你就先拿命来。” “住手。”小九从暗处现身,满头苍白冷汗,匆匆将穆纯尓手中长剑打落,“郡主,你若是杀了人,就是彻底中了敌人奸计,让穆府和皇族为敌了。” 穆纯尓冷笑一声,“你吓唬谁呢?雪朦胧刺杀我父王在先,我不过是杀她几个丫头,有何不可?” 她转头看向四个丫头,目光落在小九胸口溢出来的血迹上,目光了然,“你果然受了伤,你闯入军营刺杀我父王,罪该万死。来人,先杀了她,为我父王报仇。” “是,郡主。”将士们闻言,顿时十分嫉恶如仇,恨不得亲手血刃刺杀王爷的凶手。 眼看着小九不敌,四个丫头都拼死顽抗,将士们痛下杀手之际,秦风忽然带着人闯了进来,“都住手。” 见是秦风,将士们率先住了手, “秦统领,刺杀王爷的刺客找到了,就是她。” 世子府将士们齐齐指向脸色苍白的小九,她胸口的伤痕就是最好的证据。 秦风面色僵了一瞬,看向三个鲜血淋漓的丫头,忽然头疼至极,“谁让你们对公主的丫头动手的?” 这一群人,不是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了吗? 在没有查到真相之前,就连世子都护着公主,若是底下人这样欺负公主的丫鬟,无意表露了鹰北军对雪朦胧的敌意,再往深了想,那不就是对皇族的敌意? 这顶帽子扣地可是不轻。 看到这般情况,秦风忽然惊起了一头冷汗,这才明白穆臻言方才让他到世子府抓小九的真正目的。 不是抓人,是为了救人。 若是这几个丫头死了,雪朦胧必然不会善罢甘休,镇北王府也会被扣上藐视皇族、栽赃陷害、残害人命的罪名! “来人,赶紧请大夫,给她们疗伤。”秦风连忙让人请大夫,穆纯尓大怒,“秦风,你也想造反吗?她们都是凶手!” 秦风无奈,“郡主,你为何认定她们是凶手?” 穆纯尓将手中布防图扔给秦风,“你看看这个,是不是真的?” 秦风扫了一眼,面色微微一 变,“这个,郡主,是从何得来的?” 穆纯尓冷笑一声,“就是从雪朦胧房中暗格里搜出来的,现在证据摆在眼前,雪朦胧还拿什么狡辩,拿什么说她是清白的?” 秦风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咬牙道,“郡主,这布防图,是世子的。” 穆纯尓蓦然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纷纷默契地闭上了眼睛,装昏迷。 秦风叹气,这才察觉自己是被穆臻言套路了,“这布防图,是世子让末将过来取的。” 天牢里。 穆臻宇正在审讯犯人,用刑极为残酷,雪朦胧刚刚走到牢门口,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如同到了大型屠杀现场,熏地雪朦胧及欲作呕。 “还好吗?”穆臻言体贴地递给她一个手帕,“捂着会好受一些。” 雪朦胧嗅到一股女子幽香,顿时冷哼一声,伸手隔开手帕,“世子,这帕子乃是佳人所赠,你还是留着珍藏吧。” 她说罢,率先往里头走去,尽量让自己忽视血腥可怕的刑罚场面。 天牢最深处是关押重犯的地方,那个刺客就被关在最里头的刑房里,穆臻宇正在用刑,雪朦胧到的时候,正好听他坐在椅子上,慵 懒地问,“公主是如何指使你刺杀我父王的?” 雪朦胧眸中恨意四起,盯着那道玄色身影,不管天牢之中如何阴暗血腥,他仍旧是清朗如初,不染尘埃,姣好的相貌在烛火中闪耀着晃人眼睛的光芒。 她本想下意识斥责他,小手不期然被人牵住,穆臻言将她藏到了身后阴影处,露出自己挺拔如玉的身姿,冷不丁出言道,“二弟,如今证据不足,你怎么能凭一个刺客的话,直接给公主定了罪?” 穆臻宇站起身,见是穆臻言过来,面上漾着一抹敬重的笑意,连忙迎了上来,“大哥,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呼吸,视线越过穆臻宇身后,看向暗处的雪朦胧,不由得一惊,“公……” 穆臻言及时接过了话,“公主现在在照顾父王,她担心刺客出言挑拨离间,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他给穆臻宇使了一个眼色,这才抬脚进了牢房,雪朦胧穿着丫鬟的衣服,低着头,立在了门外伺候。 穆臻宇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大手在背后握紧。 雪朦胧睨了他一眼,笑意凝滞,渐渐冷却,不禁让穆臻宇诧异:方才那眼神,是憎恶厌恨吗? 第十五章 定要宰了她! 穆臻言单刀直入,并未动刑,只看着奄奄一息的男人,“据说,是公主指使你刺杀我父王的?” 男人如今五官都被打地难以辨认,只有一双眼睛在烛火中熠熠生辉,他狼狈地吐了一口血,“不是公主,我说了多少遍了,不是公主指使我的。” “哦?”穆臻言并不意外得到这样的回答,接着问,“那是谁指使你的?” 男人狠狠‘呸’了一口,“老子看镇北王不顺眼,所以想宰了他,不可以吗?” 穆臻宇狠狠踢了他一脚,将人踢到角落里,“老实点,好好说话。” 男人闷哼一声,又狠狠吐出一口黑血,忽地哈哈大笑道,“你们镇北王府个个狼子野心,就是想要造反。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就算没有我,还有别人,还有千千万万正义儿郎会要了你们的狗命。” 这几句话,他一个字都没有提到雪朦胧,更是没有一个字提起皇族,可是却又字字句句指向了皇族。 ‘造反’、‘狼子野心’这样的字眼,无一不昭示着他在为谁卖命,外头守门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咆哮,不禁低斥一声,“王爷一家世代镇守边关,鹰北军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拿命换来了皇帝老儿的安稳 ,他却整日想着要王爷的命!” “我呸,什么狗屁公主!若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宰了她!” “就是,宰了她!” 雪朦胧站在门外,听着将士们义愤填膺,一颗心凉地彻底,这一次是被有心人算计地彻底,她身在北地,本就暗处有无数眼睛盯着她的动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容易惹祸上身,这里没有人会帮她,反而是时时刻刻都有人想着要杀她。 穆臻宇抿唇,并未下定论,而是看向穆臻言,“大哥,你怎么看?” 穆臻言想也不想,“自然不会是公主做的,她还没有那么蠢!居然会派了一个这么蠢的刺客暴露自己的行迹!” 那刺客眸色变了变,当即道,“本来就不是公主指使的,你们休想借着我的口冤枉公主殿下。” 他越是维护雪朦胧,在北地将士们的眼中,雪朦胧的嫌疑就越重。 穆臻宇犹豫片刻,看了门外的雪朦胧一眼,劝着穆穆臻言道,“大哥,不如你先带着……带着丫头回去吧,这里让我来审查,一定会还公主一个清白。” 穆臻言瞥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摇头,“公主是我的妻子,她既然涉身其中,我自然不能坐视不 理。” 穆臻宇抿唇,瞥了一眼那刺客,刺客微微垂眸,握紧了拳头,喘着气道,“不用审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知道,你们这种死士根本不怕死。”穆臻言并未坐下,而是走到了刺客跟前,并不怕他一身脏污,忽然抬起他的鲜血淋漓的脸,大手熟练地探向他耳后一寸处,果真摸到一处凸起。 男人眼神一闪,顿时出手想要攻击他,被穆臻言反身躲开,穆臻宇见状,连忙蹿了过来,一脚将那刺客踹开,“放肆!” 他拦在穆臻言身前,担忧道,“大哥,你没事吧?” 穆臻言擦了擦自己手心的血迹,面无表情道,“无碍,二弟,我没事。” 他走上前,蹲下身子,踩住男人的手掌,不动声色地控制着对方的力道,让刺客不禁胆战心惊:传说中风流浪荡的镇北王世子竟有如此骇人的身手? 从未有人见过穆臻言出手,他向来都是谈笑花楼间,醉卧美人榻的主儿,世人听得最多的,除了他绝美出尘的容颜,便是人人乐道的风流韵事。 单是他不动声色地制住刺客挣扎的动作,便足以让人骇人惊讶:此人功力着实高深。 “你……你想做什么?”刺客不由得胆 寒,那是出自于对强者的畏惧,比面对穆臻宇时更甚几分。 穆臻言挑眉,伏低了身子低声道,“你是绝情宫的人?绝情宫的杀手什么时候和我镇北王府有了这样的深仇大恨?” 绝情宫是继小西楼之后的第一杀手组织,其宫中杀手绝情忘爱,冰冷无情,嘴巴极硬,若是任务失败,被人抓到,从来都是立即服毒自尽,绝对不会留给敌人刑罚的机会,更别提会无意出卖自己的主顾了。 刺客面色微微一变,“什么绝情宫,我不知道什么绝情宫!” 穆臻言忽然出手,手为刃,生生划破他耳后肌肤,取出一个芝麻粒大小的黑色珠子,“这是绝情宫杀手独有的印记,绝情钉。” 男人面色一紧,划过一抹震惊之色,“你怎么会知道的?” “呵!”穆臻言但笑不语,他站起身,看向穆臻宇,抬手将那绝情钉交给穆臻宇,眸色冷了几分,“二弟,顺着这个查下去,我想,刺客背后的人就会露出马脚的。” 穆臻宇挑眉,“这绝情宫是江湖中人,为何要与我镇北王府结仇?” 穆臻言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道,“但有一点,绝情宫绝对不会与皇室结盟。” 绝情宫宫主一向不 与皇室中人往来,这是绝情宫人都知道的规矩,至于原因,没有人知道。 穆臻宇明了,“如此说来,宫主必然是清白的了。” 那刺客忽然出声,“我以前确实是绝情宫杀手,不过后来叛逃出宫,被恩人所救,这一次也是为了还恩人恩情。” 这‘恩人’,似乎意有所指。 “救你的人,可是公主殿下?”穆臻言挑眉,忽地问他,“说起来,也只有皇族中人敢救下绝情宫叛逃的杀手了。” 那刺客抿唇不语,意在默认。 雪朦胧忽地从外面站进来,不动声色地拦住了穆臻宇看向刺客的眼神,她朝着穆臻言俯了俯身子,惊慌道,“世子,不好了,公主擅闯天牢,被人抓起来了。” 穆臻言面色一变,“什么?” “公主!”那刺客忽地面色一惊,闪身就要出逃,“你们不许伤害公主殿下。” 众将士纷纷刀剑相向,“你果然是公主的人!” 穆臻宇后退一步,手中不动声色地握了握,身影无意地隐入了暗处。 雪朦胧睨了他的动作一眼,唇角微微勾起,穆臻宇刚刚一动作,她故意闪身朝着那刺客扑了过去,“你不许逃。” 那刺客反手就给了她一掌,“滚开!别拦着我!” 第十六章 说话要过脑子 雪朦胧闷哼一声,却不是被刺客那一掌打的,刺客被穆臻言及时制住,那一声闷哼,是因为她被暗器打中了。 穆臻宇面色微微一冷,立刻从暗中出来,慌忙俯身要查看她伤势,被雪朦胧避开,“穆臻宇,你为什么要杀他?” 穆臻宇嘴巴张了张,快速反驳道,“公主,我是为了救你。” 雪朦胧冷哼一声,“虽然我不懂武功,可也知道方才那角度,需要提前调整方位,你这借口,未免太过牵强。” 穆臻言将雪朦胧扶起来,靠在怀里,并未指责穆臻宇,而是看向那刺客,“你口口声声说是公主救了你,可却连自己的恩人都不认识,你刚刚的行为,算是恩将仇报?” 那刺客早在穆臻宇唤出‘公主’那一刻,便心道‘不妙’,眼下见穆臻言质问,眼神闪了闪,飞快地跪倒在雪朦胧脚下,“公主,是属下该死。” 雪朦胧并未搭理他,只是看着穆臻宇,眼神极冷,“你能给本宫一个解释吗?” 外头的将士们面面相觑,方才的变故看在眼中,却一时分不清真假。 那刺客被穆臻言一掌拍晕,他冷声道,“把人绑起来,让秦风派人送到绝 情宫,若是对方不给镇北王府一个说法,休怪我镇北王府出手不留情。” 将士犹豫道,“世子,可是这刺客若是被送走,那王爷……”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雪朦胧,被穆臻言冷眼扫了过去,顿时住了嘴,“是,末将这就去办。” 外头,忽然匆匆跑进来一个士兵,“世子,王爷醒了。” 穆臻言本要叫大夫为雪朦胧看伤,却被她拦下,一行人直接去了王府。 镇北王虽然醒来,但还是很虚弱,秦风守在了一旁,已经将世子府发生的事情禀告过。 天池迟迟赶过来,后穆臻言几人一步。 雪朦胧站在床前,脸色苍白,语气却郑重,“父王受伤,本宫也很痛心,可本宫更为痛心的是——鹰北军上下竟然异口同声地指认本宫为凶手。” 雪朦胧面色黯然神伤,“本宫倒是第一次知道,在北地,本宫如此不受欢迎。” 天池忍怒进来,穆纯尓紧随其后,闻言,顿时大吼一声,“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你趁着随大哥去军营途中,盗取了军防布局图,意图不轨,这一次……” “穆纯尓!”穆臻言头一次对自己的妹妹冷了脸,“说话要过脑子, 公主身份尊贵,岂是你可以随意侮辱的?” 穆纯尓瞪大了眼睛,指着穆臻言的鼻子,难以置信道,“大哥,你是不是被美色迷了心窍了?这女人分明就是……” “郡主!” 这一次,却是天池及时将穆纯尓拉了回去,他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世子府发生的事情都注定了他这一次谋算的失败,是以,现在不能让穆纯尓再惹是生非,将事情弄得更糟糕了。 “这一次,是刺客故意误导我鹰北军上下,才让公主受了委屈,是我的不是,一时被王爷的伤势弄得慌了神,这才没有及时为公主洗刷冤屈。” 天池看向穆臻言,忽地笑了笑,“幸好世子殿下有先见之明,处处维护公主,所以才不至于让我等犯下打错。” 镇北王身体虚弱,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只听着几人你来我往地打口水战。 穆纯尓虽然不甘心,可是她素来听天池的话,见状,只好忿忿地坐到床边,“父王,你怎么样?” 镇北王摇了摇头,喘了一口气,这才费力地坐了起来,穆臻言和穆纯尓一起扶着他坐好,一时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镇北王低声道,“公主,秦风已经把事情 经过跟我说了,这件事,是天池和纯儿做的不对,让公主受惊了。” 穆纯尓瘪了瘪唇,看着穆臻言警告的眼神,这才没有开口反驳,嘀咕道,“那几个丫头就受了一点儿轻伤,怎么她还矫情起来了?” 雪朦胧眼睛微微一眯,“我的丫头受伤了?” 穆臻言看向穆纯尓和秦风,声音冷了几分,“怎么回事儿?” 秦风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避重就轻地避开了穆纯尓和世子府将士们过激的反应。 “公主,末将按照世子吩咐,及时查看过小九的伤势,确实和王爷身上所受剑伤一致。”秦风顿了顿,“至于月侧妃和郡主搜出来的军事布防图,那是世子殿下藏在公主房中的,自然与公主无关。” 不管真实情况是什么,穆臻言先发制人地让秦风得知了军事布防图和小九身上伤口的事情,那么后来穆纯尓查出来的东西,只能是没用的,反而证明了雪朦胧的清白。 更是险些将鹰北军整个拉下水,和皇族彻底撕破了脸面。此事,现在秦风想起来,还是一头冷汗。 虽然说北地是穆家的地盘,可是皇帝眼线遍布天下,北地如此边防要地,一向 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又怎么会真的放心穆家自由发展?其中又不知道有多少奸细和眼线盯着镇北王府! 若是这一次雪朦胧真的受到了什么伤害,镇北王府又不占理的话,那么皇族就正好有借口发威,惩治镇北王府了。 “军事布防图?”雪朦胧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不动声色的穆臻言,忽地冷笑一声,“世子可真是好算计,本宫自己都不知道房中何时还藏了一个暗格!” 穆臻言悻悻地回了一句,“公主,我夜夜宿在你房中,这么重要的军事布防图自然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所以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对,险些累得公主被人误会。” 天池看两人看似斗嘴,实则和打情骂俏一样的你来我往,不禁紧紧抿住唇,心下更是不安。 “公主,此事,本王会给公主一个交代……”镇北王脸色还是异常苍白,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可是目光中的凌厉之色却是让人难以忽视,“不过,公主可否解释一下,为何小九会恰好出现在军营当中?” 雪朦胧早就做好了应对之策,闻言,机智辩解道,“父王,本宫派小九前往军营,本就是去寻父王你的。” 第十七章 杀人灭口 镇北王挑眉,众人都看向雪朦胧,她不慌不忙道,“本宫无意察觉到王爷会有危险,本想让小九去通知王爷的。” 镇北王眯起眼睛,“哦?公主如何得知本王会有危险?” 虽然大家都不信,可是面上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镇北王扫了一眼蠢蠢欲动的天池和穆纯尓,成功让两人安静下来。 雪朦胧回身靠近穆臻言,面不改色道,“这,当然是世子的功劳。” 穆臻言见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面色不动,眉眼间酝酿着淡淡的笑意,他看向镇北王,镇定道,“父王,刺客是绝情宫的人,本是冷风先发现了绝情宫人有异动,送了消息过来,却不想对方行动如此之快。事急从权,关系重大,这消息不宜外泄,更不能打草惊蛇……当时我正在公主房中歇息,听到这个消息,公主才想为我分忧解难。小九武功高强又机敏,是以,公主便将小九借给我,替我跑一趟,本想为父王报信的,没有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雪朦胧垂眸,微微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确实在试探穆臻言,可是当他真的帮了自己,雪朦胧心中又疑惑不定,不知道为什 么。 对穆臻言,或者说这里的每一个人,她都不信! 镇北王拧眉,并未说话,倒是天池忍不住道,“既然世子深知内情,为何当初不说?” 穆臻言瞧了天池一眼,忍不住笑了,“军师你咄咄逼人,受奸人蒙蔽,直接认定公主是凶手。那时便是我说了,军师便会信?” 天池:“……” 察觉自己又上了穆臻言的套,天池心中滋味难言。 镇北王抬抬手,‘罢了,此事既然是一场误会,我穆府有错在先,我镇北王府自该同公主道歉。’ 雪朦胧却是抬手制止了秦风道歉的动作,看向一直不动声色地沉默着的穆臻宇,这才将自己怀中的暗器递给镇北王,扬声道,“方才在牢中,刺客妄图栽赃陷害于我,他无意暴露了疑点,本宫与世子本想将刺客捉拿审讯,可是二公子却暗中以暗器下杀手,伤了本公主……” 众人面色微微一变,穆纯尓性子直率,率先站起来,怒声道,“你胡说,你还想诬陷二哥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是微微闪了闪,一时有些不敢看穆臻宇,脑海中回想了一些血腥残忍的画面,让穆纯尓不禁闭了闭眼睛。 天池快速上前一步,将穆纯尓拉着,“郡主,王爷和世子在此,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的。” 镇北王看向穆臻宇,语气低沉,“臻宇,你怎么说?” 穆臻宇看了一眼雪朦胧手中的暗器,微微叹气,面色不慌不忙,“父王,委实是公主误会,那刺客意图伤人,公主突然扑了上去,我是害怕公主受伤,故而出手相救,却被公主误以为是要杀人灭口……” “穆臻宇,若是你真的想救本宫,当时的距离,你大可以直接出手将本宫拉离,世子已然将刺客制服,中间并无冲突。反倒是你急于下死手伤人,倒是疑点重重。” 顿了顿,雪朦胧忽地偏头看了一眼穆臻宇,惊讶道,“说起来,这次若不是世子力保,本宫怕是要落个居心叵测与北地为敌的冤名!到时候,最难做人的,反而是世子了。现在想想,这事情闹到最后,最大的受益人反而是……” 穆臻宇面色陡然阴沉,“公主,请慎言。” “哦?本公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雪朦胧佯装抿唇,并未再说话,她只需要将这个引子抛出来,并未想过、真的能通过这种不能算作铁证的行 为拉穆臻宇下马。 如今她还了自己清白,再暗中将矛头指向了穆臻宇,不过是意在挑起兄弟内斗罢了。 雪朦胧暗自握拳,心中寒意顿起:穆臻宇,只要有半分机会,我都不会让你好过! 穆臻言正站在雪朦胧身侧,高大的身影笼罩她的身体,低头间就能将她的表情看到一清二楚,察觉到雪朦胧对穆臻宇的恨意,心中生疑:不是说,臻宇在京城时和公主关系颇好吗?为何忽然公主会变了这般态度? 穆臻宇并未关注两人之间的目光交流,只低头跪在镇北王面前,冷笑一声,“父王,公主此言,根本经不起推敲,难不成我还会派人去刺杀父王不成吗?更何况我与大哥兄弟情深,断然不会做出这种有损于他的事情。请父王明察。” 天池和秦风也跟着跪下,尤其是秦风,见雪朦胧刻意针对穆臻宇,顿时认定她还是心怀不轨,连忙为穆臻宇求情,“王爷,二公子行事素来光明磊落,一心为镇北王府着想,断不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 天池也道,“王爷,您遇刺受伤是我鹰北军护卫不力,此事我一定会查清楚,还给蒙冤之人一个清白。 ” 镇北王揉了揉眉心,穆臻言连忙倾身上前,扶着他躺下,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微微点头,接着道,“父王放心,我定会好生善后,查出幕后真凶,定不会让那有心之人离间我北地穆府同皇上的关系。” 穆臻言一语中的,切中重心,镇北王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都出去吧,我累了。” 穆臻言同雪朦胧一同回府,她一路让车夫快马加鞭赶回去,迫不及待地去查看丫鬟的伤情。 小九武功最高,却伤得最重,她已经昏迷过去,身上虽然上好了药,可还是能看得出伤势极重,面无血色。 穆臻言挥手让下人都退下,看着躺了一屋子的丫鬟,语气沉了沉,“公主,此事我会……” “我不想听这些莫须有的话。”雪朦胧反身上前,凝视着穆臻言的眼神,咄咄逼人,“世子,我虽然嫁到北地,可依旧是大沥朝最尊贵的十一公主,这几个丫头从小同我一起长大,与我如同亲姐妹一般,在皇宫之中都没人敢这么对她们,倒是到了这北地世子府,她们三天两头地为我受伤,若是换了世子,会如何?” 穆臻言抿唇,半晌才道,“我明白。” 第十八章 吞下这口恶气 雪朦胧咬牙,好一会儿才恨声道,“我是势单力薄,可也不会任人欺凌。” 穆臻言蓦然将人揽入怀中,止住了她的冷言冷语,“公主,你不是势单力薄,你是我的世子妃,是这北地穆府的女主人,这一点,我希望你能一直记在心里。” 雪朦胧只当他是花言巧语,冷冷推开他,“世子,你今晚在王爷面前帮了我,我很感激,但是并不代表我会就此吞下这口恶气。” 顿了顿,她冷了眸子,“伤害她们几个的人,我要亲自收拾。” 穆臻言犹豫片刻,见她浑身怒意昭然,默默咽下了劝说的话,微微叹气,“由你便是。” 穆臻言被雪朦胧赶出房门,看着她黯然神伤地守在小九床前的身影,穆臻言薄唇轻抿,凤眸闪过一抹怜惜的流光。 冷风很快出现在他身后,“世子。” 穆臻言摆了摆手,两人到了书房,冷风这才道,“人已经送到绝情宫,路上遇到过两拨刺杀,都被我们的人暗中解决掉了。” 穆臻言拧眉,“谁的人?” 冷风摇头,“属下顺着刺杀之人的线索查下去,可是对方却像是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并未露出 马脚,反倒是带着属下兜了一个大圈子。” “看来是遇到劲敌了。”穆臻言敲了敲桌子,拧眉沉思,好一会儿,他才吩咐道,“暗中派人调查二公子在京都那几日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他和公主之间的恩怨,小心一点,别被人发现了。” 冷风愣了一下,“是,世子。” 镇北王发了话,雪朦胧的清白得以证实,虽然暗中仍旧有不少蠢蠢欲动的怀疑,可是明面上,大家仍旧得对皇族公主,如今的世子妃客客气气的。 这头一个不高兴的,自然是龙飞月,当日她是协助穆纯尓查找证据,本来是不需要沾染一身腥气,和雪朦胧有何正面冲突的。 可是今日一大早,雪朦胧便让人将她传唤到堂前,穆臻言陪在她身侧,对于龙飞月的到来,却是仿佛视而不见。 龙飞月抿唇,心下不安,跪下行礼,“妾身给世子和世子妃请安。” 穆臻言嘴唇刚刚一动,被雪朦胧睨了一眼,登时闭上了嘴巴,默默喝茶,身侧的冷风看了一眼乖乖不动的世子,内心默念道: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他们向来游戏人间的世子什么时候这么听一个女人的话 了? 那公主单单是一个眼神,就让世子殿下偃旗息鼓、连昔日最宠爱的月侧妃都不顾了? 龙飞月盈盈的目光落在穆臻言身上,见他只是看了一眼雪朦胧,便兀自低头喝茶,心底也是一凉:他这是生气了吗?以前,不管她做出再过分的事情,他都不会这样无视她。 还是,只因为对方是雪朦胧? 龙飞月暗自握紧了手心,咬唇,“世子妃,请问您唤妾身前来,有何事?” 雪朦胧轻轻笑了一声,端起茶杯,同穆臻言的动作如出一辙,“月侧妃年纪轻轻记性可真是不大好,本宫的几个丫头现在还在房里躺着不能动,这件事儿,月侧妃不打算给本宫一个解释吗?” 龙飞月早已知道此事雪朦胧不会善罢甘休,可她也不会坐以待毙,“世子妃,虽然您贵为公主,可是现在既然已经入了世子府,便是我们北地的世子妃,自然该从世子殿下的利益出发,事事为世子着想,妾身当日并非是故意针对公主,只是郡主指认公主您的丫鬟九儿是刺杀王爷的凶手……” “哦?”雪朦胧撩起耳侧长发,幽幽睨了一眼垂眸不语的穆臻言,挑眉看 向龙飞月,“月侧妃一会儿一个世子妃,一会儿一个公主的,倒是叫地本宫都不知道该听哪个了?” 龙飞月抿唇,她自然不愿意认这个女人为世子妃,她根本就是居心叵测,怎么配得上穆臻言? “公主殿下……”龙飞月暗自握拳,眉眼间都是冷意,“不管妾身称呼您什么,您都应该清楚,这件事错的人原本就是……” “原本就是什么?”雪朦胧打断她的话,语气冷了下来,“月侧妃,不管本宫是公主,还是世子妃,你都不过是个卑贱的妾室,不过是世子从前喜爱你,所以给了你府中掌事之权,你莫不是以为在世子府,你便能踩到本宫头上?” 龙飞月心里咯噔一下:雪朦胧莫非是想要削了她的掌事之权? “公主!”龙飞月心有不甘,强自镇定,“妾身并无不敬之意,一切都是为了世子殿下,也是想还公主一个清白,才会顺了郡主的意思……公主莫要借题发挥,故意抹黑妾身才是。” 这态度,可真是嚣张! 雪朦胧冷笑一声,斜眼看向穆臻言,“世子,看来从前你当真是宠爱月侧妃,让她竟然嚣张到这个地步?连 我这个主子都不放在眼里?” 龙飞月握拳:主子?雪朦胧把她当做卑贱的奴婢了吗?若不是她…… 若不是她突然嫁入世子府,她龙飞月就是穆臻言身边可以留到最后的女人! 穆臻言见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既然不可避免,只能面对,他笑着抬眸,“公主何必生气?月侧妃也是被纯儿闹得没法子了,那几个丫头受了伤,那些打人的士兵公主不也让人抓起来了吗?打一顿出气就是,至于月侧妃,她也是……无意之过。” 龙飞月勾唇,眸中都是笑意,“多谢世子谅解,还是世子了解妾身心中好意。” 这是光明正大地打她的脸吗? 雪朦胧笑意微凉,“看来世子和月侧妃鹣鲽情深,倒是本宫枉做小人了!”她站起身,走到龙飞月面前,居高临下,“原本本宫今日唤你过来,不过是想要个说法,不过看样子,月侧妃也并未有认错的态度,反倒是义正言辞,本宫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可是这性格自小生的不好,强势霸道地紧,最是看不惯……” 她猛地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朝着龙飞月抽了过去,“你这种嚣张狂妄的女人!” 第十九章 月侧妃目无尊上 龙飞月眼神一凌,反手就迎上了一掌,内里充沛的龙飞月这一掌,光是掌风便让旁人变了脸色。 雪朦胧不懂武功,自然要吃亏的。 府中下人都提了一口气,想着雪朦胧定然讨不得好,谁知道,龙飞月掌风挥到一半,雪朦胧忽然诡谲一笑,她心下觉得不好,连忙要收回掌风,原本刚刚她也是下意识地反击和自我保护的动作。 这种场合,她怎么可能对雪朦胧动手? 可是谁知道,雪朦胧竟然故意朝着她的掌风撞了过来,唇角笑意冰冷。 眼前白影一闪,龙飞月忽地被人一掌推开,身子踉跄着跌到了门口,撞得胸口发闷,丫鬟连忙过来扶起她,“月侧妃,您没事吧?” 龙飞月挥手隔开众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穆臻言,“世子……” 穆臻言将雪朦胧揽在怀里,看着龙飞月的眸子落了冷色,“月侧妃,你逾距了。” 龙飞月眸子一颤,从未见到穆臻言这般冰冷神色,他一向是游戏人间、浪荡不羁的,那一双眸子也是风流含笑的…… 从未这般看过她! 龙飞月禁不住站起来,“世子,是她……” “住口!”穆臻言低低喝了一 声,虽然并未有多少怒意,可是冷意却是泛滥,已然刷新了众人的观念:原来比起月侧妃,世子更加宠爱公主一些。 “公主,可有伤着?”穆臻言低头看着怀里面色苍白的雪朦胧,伸手将人搂紧了一些,“公主,她……” “她可真是深藏不露。”雪朦胧在他怀里,笑语嫣然,眼神却极冷,“世子府中最受宠爱的侧妃竟然有这般高的身手?” 龙飞月咬唇,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雪朦胧,暗自咬牙。 穆臻言大手僵了僵,唇边忽地露出一抹兴味笑意,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公主这可是吃醋了?我最宠爱的,不是公主你吗?” 雪朦胧推开他,转身坐上了主位,脸色冷了下来,“来人,月侧妃目无尊上,不懂规矩,竟然想对本宫动手,此番若是再饶了她,将我皇室与世子府的规矩放在了哪里?” 众人先是没有动,雪朦胧面色冰冷,穆臻言叹了一口气,语气幽冷,“你们都聋了吗?” 侍卫闻言,连忙将龙飞月压制,龙飞月震惊地看向穆臻言,唇角抖了抖,“世子……” 穆臻言挥挥手,止住了她的话, “月侧妃,是你以下犯上在先,公主说的没错,不管是公主,还是世子妃,都不是你能冒犯的。你既然是世子府的掌事人,自然该为世子府树起规矩,不能让这些个下人都跟着学!” 他话虽然说的轻柔,可是任由谁都不敢忽视穆臻言语气里的郑重:他这是在帮雪朦胧立威啊。 龙飞月心有不甘,可是对上穆臻言含笑的眸子,全身的力气忽然全部都散开,只能咬咬牙咽下了不甘心。 穆臻言越是笑意俨然,便代表着他心里越不乐意。 雪朦胧拍了拍手,唇角挽起笑意,“把那日打人的下人都押上来,和月侧妃押在一处,备好鞭子。” 龙飞月瞪大了眼睛,“公主,那些人是无辜的,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 刚刚被押进来的几个侍卫顿时感激不已,“月侧妃,不用为属下求情,属下愿意同您一起受罚。” 雪朦胧眯起眼睛,看着龙飞月眸中的得意神色,笑意不减,“很好,月侧妃,你还是成全了大家的一片好意忠心吧。” 这女人,掌管世子府多年,收揽人心的功夫确实是手到擒来啊!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她要在世子府 立威,让这些人知道,她的人,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动的。 至于人心——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此时便是她尽力收揽北地人心,依照她的观察,这些北地将士怕是对她这个皇室公主也不会有多少真心,不若先立威再说。 雪朦胧下了令,由冷风带人亲自执行,将小六几人受的鞭子,一鞭不落地还了回去。 龙飞月挨了十鞭子,却一声不吭,倒是让世子府下人更加刮目相看,不禁为她的骨气叫好。 穆臻言和雪朦胧作壁上观,一人低头喝茶,一人含笑观看,好似在看折子戏一般悠然,丝毫不为这血腥场面动容。 鞭子声终于停止,冷风行礼,“世子,公主,行刑完毕。” 这语气,虽然是冷风一贯的冷漠,可雪朦胧还是听出了些旁的意味,看来冷风对她的意见也不小啊。 雪朦胧瞥了一眼傲骨铮铮的龙飞月,不禁嗤了一声,“本宫不得不说,月侧妃还真是了不起。” 众人不由得警惕看过来,生怕雪朦胧再动龙飞月一下,这警惕护短的模样,看得雪朦胧唇角笑意冰冷,“放心吧,本宫虽然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不会无缘 无故地对人动手,这惩罚已过,为月侧妃传大夫过来瞧瞧,还有这些侍卫,一个都别落下了。” 众人不禁轻哼一声,表示不屑,雪朦胧但笑不语,穆臻言站起身,走到众人身边扫了一眼,“公主大恩,你们听不见?” 龙飞月咬咬牙,眸光闪了闪,率先跪下,“多谢公主恩典。” 几位侍卫虽然不甘心,可是还是跟着跪下,“多谢公主恩典。” “恩典就罢了。”雪朦胧意外地看了一眼穆臻言,走到他身侧,两人并肩而立,她音色如泉水流过心间,清冽怡然,“本宫只想告诉你们,这世子府的女主人只有一个,不管你们对本宫私底下抱有多少怀疑和怨恨,在明面上,本宫仍旧是你们的主子,这尊卑规矩就得遵守,懂了吗?” 众人颔首,算是回应。 穆臻言本想说话,被雪朦胧牵住了手,他偏头去看她,雪朦胧悠然一笑,“罢了,世子难得为了本宫生气,今日本宫已经算是为了几个丫头出了气,此事就此作罢。” 穆臻言闻言,眸光闪了闪,反手牵着她,“那我陪公主出去走走?” 雪朦胧意外,“世子不去王府瞧瞧父王吗?” 第二十章 这个公主会不会是假的? 穆臻言勾唇,旁若无人地搂着她出去,“父王已然无大碍,有臻宇陪着,我便陪着公主出去散散心,方才是人间美事。” 看着两人依偎着离开,亲昵无比,龙飞月面色发白,撇开了丫鬟的搀扶,扣着门框瞪着两人的背影,牙关紧咬。 是夜,无月无风,空气有几分闷热。 书房还燃着一灯如豆,映出男人有几分意外的神色,“一夜突变?” 冷妃点头,“是,世子。九幽阁那边传来消息,公主在宫宴前夕,同二公子相约荷花湖畔,相谈甚欢。可是二公子离开后,公主无故落水,翌日醒来,便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只是对二公子态度大改,性格也变得愈发凌厉敏锐,不若从前骄纵懵懂。” 雪朦胧自小受宠,是皇宫上下都捧在手心的十一公主,怕是比太子还要受宠几分,自然性格养得骄纵几分,可由于皇帝和太子保护过度,是以她性格懵懂,不通世事,鲜少知人心险恶,简单来说,就是有点儿单蠢。 可是那一夜之后,雪朦胧却全然不见从前懵懂,反倒是聪慧无双,喜怒不形于色,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 这一点,冷风也百思不得其解。 “世子 ,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冷风眼眸动了动,“这个公主会不会是假的?” 穆臻言眼神凉了凉,忽地抬头问,“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在宫中落水?” 冷风指尖动了动,穆臻言眼尖地看到他的小动作,脸色沉了沉,“和臻宇有关?” 冷风点头,为难道,“世子,陷害公主入水的,是太尉府千金上官天儿,二公子入京之后,暗中一直交往太尉府。那上官天儿所为,二公子定然是知道的。” 雪朦胧同穆臻宇相约宫中,自然不会大肆张扬,她连丫鬟都没有带一个,独自去见穆臻宇,却被人推下水,那么上官天儿会出现在那里,来源就不由得让人深思了。 “臻宇……”穆臻宇揉了揉额头,眼神深邃,“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不是想娶公主的吗?为何……” 为何要帮助上官天儿,对雪朦胧下手? 雪朦胧性情大变,难不成是知道了自己被推入水的真相? 可为何,她不先惩罚上官天儿,反而要拒绝穆臻宇的求婚,嫁给他呢? 雪朦胧的目标,很明显,是冲着镇北王府来的。 “世子,您要一直放任二公子这样胡闹吗?”冷风有些犹豫,每一次遇到穆臻 宇的事情,一向杀伐果断的穆臻言便会露出这种头疼的神色。 穆臻言摆摆手,“冷风,不管他想做什么,只要不伤及……” 他还没有说完,冷风就大胆接过话头,“世子,这一次王爷受伤……九幽阁有消息了。” 穆臻言猛地抬头,眸色有些难以置信,“他?” 冷风点头,“绝情宫那边口风很紧,可是世子心里怕是有数的吧?当初二公子灭了小西楼,之后绝情宫便凭空出现,取代了小西楼的地位,在江湖中呼风唤雨,却神秘至极。绝情宫打着不与皇宫攀扯的名号,暗中却和官员都有往来,绝情宫怎么会主动和镇北王府结仇?” 穆臻言握紧了拳头,虽然有所猜测,可是那一点猜测的苗头刚刚冒出来,便被他强行按回去,不敢相信那人会这么做! 穆臻言眉眼间有些颓然,“那个绝情宫的刺客呢?” 冷风摇摇头,“如世子所料,绝情宫一口咬定那刺客已经叛逃出宫,和绝情宫五官,已经被暗杀了。” “既然和绝情宫无关,又怎么会在绝情宫的地盘上让人被暗杀?”穆臻言低笑了一声,笑意有些苍凉,“他还是太着急了。” 冷风抿了抿唇,不 由得出声,“世子,二公子怕是根本就知道你不会对他如何,所以才这般明目张胆的。” 穆臻言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冷,冷风低下头,抱拳,“是属下逾距了。” 穆臻言半晌才叹气,“你出去吧。” 冷风犹豫片刻,“世子,那二公子那边……” 穆臻言抵着眉心,神色在烛火中明灭不定,“父王已经派人去查探此事,他不会再轻举妄动了。你去把证据毁了,别让他被人发现。” 冷风好似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一般,无奈道,“属下明白。” 从小到大,不管穆臻宇对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他总是千般忍让,才让穆臻宇现在愈发嚣张,甚至无所顾忌。 “让人盯着臻宇。”顿了顿,穆臻言抬眸,“冷风,公主是世子府的女主子,这一点,我希望你能记住。” 世子这是在为白天的事情警告他? 冷风身影不禁僵了僵,有些震惊,“世子,公主分明就是别有居心,如果她对您不利,属下……” “冷风!”穆臻言放下揉着眉心的大手,脸色幽冷,“我不想再重复一遍。” 冷风低下头,“是,属下明白。” 不管穆臻言的目的是什么,冷风作 为从小跟在他身边的暗卫,自然知道穆臻言有多么深不可测,所以他愿意无条件相信穆臻言的决定——他根本不是外界人看到的那种风流浪荡子,无作为,不过是他刻意而为罢了。 空气燥热地让人心生烦躁,梦魇袭来,躺在床上的雪朦胧面上冷汗淋漓,半夜时分,前世灭国一幕愈发清晰: 父王摔在她脚下,血肉模糊的一团,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被当众斩杀的皇兄,被上官天儿害死的儿子,还有穆臻宇冷笑嘲讽的脸交替在雪朦胧面前出现。 她挣扎,叫喊,却无法阻止那一抹跃下城墙的身影,还有穆臻宇冷漠的笑声。 “啊……不要!”雪朦胧惊坐而起,额头大汗淋漓,眼神迷离,眼睛都是萦绕的泪意。 “公主?”小六在门外敲门,燃起火烛进来,看到雪朦胧的双眸含血,不由得惊了一下,“公主,您怎么了?” 雪朦胧眸中血色渐渐散去,脸色苍白,看着担忧的小六,摇摇头,“本宫无碍,你先去休息吧。” “可是您……”小六欲言又止,见雪朦胧神色哀伤,不愿多说,只好执着灯退出去,“公主,若是有需要,及时唤奴婢,奴婢就守在外面。” 第二十一章 你别乱动 雪朦胧起身,换了衣服、披上披风,摇头,“不必守着,本宫出去走走。” 小六本想跟着,被雪朦胧制止,“本宫想一个人走走,你别跟着。” 纵然不放心,可是也知道雪朦胧性格执拗,小六只好远远地看着雪朦胧独自离开,不敢多言。 晚上本来无月,雪朦胧夜不能寐,走到一半,这才发现月亮不知道何时从厚厚的云层中冒出了一些光影,落在不远处的亭子上,照出影影绰绰的人影,还有那人脚下零落的酒坛子。 半夜偶遇买醉的穆臻言,让雪朦胧有些意外,她握了握拳头,想着方才的梦境,对镇北王府的恨意难消,此时并不想看到任何姓穆的人。 她转身想走,忽地耳边风声响起,待雪朦胧回身的一刹那,腰间一热,整个人已经被人揽进怀里,随即迎风而上,径直落在了亭子顶上。 纤白人影在她身边落座,脸颊边染了几分朦胧的醉意,“公主也睡不着?” 雪朦胧抿唇,看了一眼亭子距离地面的高度,默默在他身边坐下,看了一眼醉鬼般的男子,尽量压下心中层层叠叠的恨意,平静开口,“天气闷热,睡不着,出来走走。” 穆臻言看着她眉眼间的疏离冷淡 之意,忽然将酒递过来,笑了笑,“公主,一起喝一点吧?如此良辰美景,唯有美酒,不可辜负。” 如此良辰美景? 雪朦胧看了一眼昏昏沉沉的天空,月亮只露出了朦胧一角,让人看不清光影,四周阴沉黑暗,风声燥热。 哪里美了? “世子品味真是独特。”雪朦胧笑了一声,却是没有拒绝穆臻言的酒,若是她不能离开这里,喝喝酒也好,至少能压下她心底躁动情绪,忘却梦中让人不安的场景。 雪朦胧仰头喝了一口酒,太烈的酒呛得她一直咳嗽,脸蛋酡红一片,她伸手擦了擦嘴角,看了一眼穆臻言,冷哼一声,“你莫不是故意的?” 穆臻言偏过头,抵着下颌欣赏她窘迫的模样,好半晌才轻笑一声,“公主,这样还挺可爱的。” 至少,方才那一刻,她还挺真实的。 雪朦胧面色微微一冷,忽地将酒坛子递到唇边,又强忍着辣意灌了一口,冷哼一声,“饮酒而已,本宫可不会怕了你。” 穆臻言低低地笑,笑得雪朦胧有些恼羞成怒,“穆臻言,你笑什么?” 穆臻言耳朵动了动,大手忽然僵住,眸光落在雪朦胧酡红面上,不由得勾唇,“公主,你方才可是第一 次唤我的名字?虽然粗鲁了些,不过听着,甚好。” 雪朦胧听着他类似于调情的话,脸色冷了几分,“世子这些戏耍红尘的招数还是用在后院那些女人身上吧,本宫可不吃这一套。” 穆臻言摇摇头,“那真是可惜了,男女相处之道,其乐无穷,公主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可真是教人苦恼不已。” 他叹了一口气,方才眉宇间的哀愁之意早已消失不见,此时只剩下了一片萧索的调戏之意,不时地斜睨一眼雪朦胧恼羞成怒的模样,笑意愈发深了。 雪朦胧冷哼一声,不动声色地坐地离他远了几分,穆臻言眸色动了动,忽地指尖一动,雪朦胧脚下瓦片便松了松,吓得她身体不稳,当即就要跌下亭子,“啊……” 穆臻言伸手,对于雪朦胧而言,如同浮木,连忙伸手抓紧,生怕穆臻言松手一般,“快拉我上去。” 不自称‘本宫’了? 穆臻言笑了笑,眉眼间掠过一抹得逞笑意,大力将人拉了上来,借着惯性,同雪朦胧滚作一团,雪朦胧冲进他怀里,心有余悸地紧紧搂着穆臻言的脖子,整个人贴在他怀里,甚至可以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还有鼻 息间…… 穆臻言带着酒气的呼吸! 雪朦胧脸色陡然红了,猛地伸手推开他,“谁准你……啊!” 指责的话还没有说完,雪朦胧用力过猛,整个人顺着亭子的斜坡上滑落下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失重感迎着风声,让她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穆臻言始料未及,没来得及从温香软玉中回过神来,等到怀中一空,他才连忙飞身向下,将雪朦胧搂在怀里,明明可以落到地上,他却坏心地在树枝上一个借力,重新跃上亭子顶部,拍着雪朦胧背部,轻柔地哄她,“公主莫怕,有我在,怎么会让你跌倒?” 雪朦胧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再摔下去,“本宫要下去。” 她冷静下来,从穆臻言怀里抬起头,眸色忿忿,“你自斟自饮便好,作甚非要将本宫拉上来?” “夫妻之间,自然有福同享有酒同尝,正巧公主与我心有灵犀一点通,半夜碰到了一处,怎么辜负如此机缘?”穆臻言张口就是一通胡说八道,抱着雪朦胧刚刚一动,就把人吓得紧紧攀住他脖子,“你别乱动。” 穆臻言听她语气中已然有几分醉意,不由得笑意更深:这酒量也太浅了吧? 此时他已经完全 忘记了,自己喝的可是最烈的北地清澜酒,雪朦胧这般女子,怎么可能受得住? “好,我不动。”穆臻言乖乖地抱着她,察觉她后背已然干涸的汗意,再想到方才她见到他转身就走的背影和气息,穆臻言不由得眸子一深,试探着问,“公主,你讨厌我吗?” 雪朦胧顿时心生警惕,面上不动声色,“世子这话从何说起?若是我讨厌你,怎么会主动请旨下嫁?” 穆臻言领着她坐下,雪朦胧已经主动拿起酒坛,装似不经意地问,“世子今夜心情不好,为何?” 这穆臻言看似风流浪荡,可是这几日交手,明里暗里,她都已察觉到此人不简单。 单是他几句话就让秦风成为了帮她洗清嫌疑的作为,便足够让她刮目相看。 这样的人,到底有何事,会让他深夜至此,借酒消愁? 两人共饮,却是互相试探,彼此愈发看不透深浅,穆臻言笑了笑,“怎么会心情不好?不过是睡不着,所以出来喝个酒罢了。没有想到还能遇到公主,现在心情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说的话,他还偏头展露一抹倾城笑意,绯色薄唇透而薄,凝着一种惊艳的美,让时光都不禁为之感叹。 第二十二章 本宫要收他做宠物 雪朦胧有一瞬间的怔忡,难掩惊艳,不由得出声惊叹,“世子真是生的愈发好看了。” 穆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笑意更深,“原来公主还记得。” 雪朦胧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脑袋,尴尬道:“彼时年幼,世子还记得这么清楚,真教本宫有些无地自容了。” 当时穆臻言作为质子入太府学习,雪朦胧受宠,在太府之中众星捧月,而穆臻言的身份敏感,自然备受冷落。 雪朦胧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孤独漂亮的小伙伴,她彼时性格骄纵,对漂亮事物又总是喜爱,想要据为己有,是以便撇开劝说的众人,径直朝着墙角坐着的小少年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打量一番,趾高气昂道,“诶,你生的还挺好看的,不如跟我回去好不好?” 穆臻言小小年纪,眉眼间便有一股沉稳之气,闻言,他扫了一眼雪朦胧身后警惕鄙夷的众人,原本不打算搭理的小脸顿时笑了笑,惊艳了小公主,拉着他的手就站起来,指着众人道,“以后他就是本公主的人了,你们不准欺负他。” 一些世家小公子连忙过来,劝说道:“公主,他可是北地来的 质子,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京城世家向来拉帮结派,排外现象更是格外严重,又有家中父母教导,自然知道什么人该相处,什么人不该相处,是以穆臻言刚刚入京,便被所有人排斥,甚至暗中还有人欺负他。 雪朦胧闻言,顿时不高兴了,一把将穆臻言从几人包围中拉了出来,霸道道:“太子哥哥说了,只要是我喜欢的宠物,都可以带回去。”她指了指漂亮地不可思议的穆臻言,骄傲道,“他比太子哥哥送我的玉雕娃娃还有好看,本宫要收他做宠物,带回去养着。” 彼时小公主还不谙世事,不知道把男子当做宠物养着于一个女子,尤其是公主而言,是什么意思,可是之后便经常有人戏言:穆臻言是十一公主养在身边的男宠。 雪朦胧不知道何为男宠,之后这般流言被太子强势镇压,可是却没有能镇压雪朦胧对穆臻言的好奇与喜爱——那是小姑娘对于漂亮食物趋之若鹜的兴趣。 太子只暗中警告敲打了穆臻言一番,也就没有再横加干涉。 那般尴尬的第一面,雪朦胧成年之后,偶有人提起,总会被她低声喝止,嘀咕一句: “什么男宠?那都是年幼无知而已。” 回忆被拉回现实,雪朦胧看着酒坛里清冽的液体,散发着阵阵酒香,面上浮起阵阵热意,不禁嘀咕一声,“年幼无知,那是年幼无知。” 穆臻言不知道何时坐到了她身边,声音近在咫尺,“当日公主对我一见倾心,还扬言要收我做男宠,本以为是公主你年幼无知,却不知,几年以后,公主竟然会当众对我表明心迹,还执意要嫁给我,着实让人感动。” 雪朦胧先前的羞恼之意一散而空,眸中凝起警惕心思,低垂着眸子,不让对方看见,她笑着道,“本公主从小便喜爱生的好看的食物,世子美貌,世间难出其右,让本宫经久不忘,故而才做出了这般大胆行为。” 不同于别的女子那般羞涩的表明心迹的模样,雪朦胧落落大方,甚至好像在说一件吃饭喝水一般简单正常的事情一般,不动声色地将穆臻言的试探挡了回去。 穆臻言却是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忽地问,“听说,公主与二弟在京城交好,为何到了北地,反倒是显得有些陌生?” 他偏过头看着神色晦暗不明的女子,没有错过她面色 一闪即逝的恨意,穆臻言抿唇,“可是二弟有何处得罪了公主?” 若是在地面上,雪朦胧现在定然一站而起,转身就走,可是现在受制于人,她只好强行冷静下来,抿唇道,“怎么会?本宫方才不是说了吗?只要是生得好的东西,本宫都喜欢,穆臻宇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可是长相却极好,本宫初时与他交好,不过是冲着他的皮相去的罢了。” 雪朦胧心中咯噔一跳:穆臻言能开口试探此事,想必已然查探过京城中事,她必须要自圆其说,不能敷衍了事,否则,穆臻言会愈发怀疑她。 “那为何……现在又这般厌恶臻宇?”穆臻言态度认真了几分,对于雪朦胧的话,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雪朦胧眨了眨眼睛,忽地轻轻一笑,“初时自然是为了避嫌,当初本宫与穆臻宇交好,京城众人都以为本宫会嫁给他,可事实上本宫心仪之人却并非是他。既然本宫要嫁给你,自然要同他拉开距离,省得旁人误会。” 她这理由合情合理,好似真的对穆臻言情根深种了一般。 穆臻言眸光闪了闪,“原是如此,我倒是不知公主此番深情,险些误 会了公主是与臻宇赌气,才下嫁于我的。” 雪朦胧诧异挑眉,“你怎么会有如此奇怪想法?” 穆臻言挑眉,勾唇笑了笑,“不值一提,胡思乱想罢了。这么说,现在公主厌恶臻宇,是因为上次刺客一事了?” 刺客一事,是雪朦胧光明正大地针对穆臻宇,旁人都看得清楚,更何况是一直关注雪朦胧的穆臻言? 雪朦胧刚刚点头,穆臻言便偏头问她,“那一日在天牢之中,公主是故意撞过去的吧?” 雪朦胧心中警惕,面上装傻,“世子说什么?” 穆臻言摇摇头,哑然失笑,“当然,这已经不重要了。” 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穆臻宇本来也不无辜,雪朦胧的怀疑本也是正确的。 若是要从根本上论黑白,是穆府对不住她,让她受了如此委屈,树下了这么多敌人。 “公主。”穆臻言忽地抬手与她碰了碰酒坛子,发出清脆的响声,“你若想立威,只需做这世子府得宠的女主人便好,无需为自己树敌太多,对公主处境不利。” 雪朦胧诧异,想到今日他对龙飞月几人的处理,对自己不动声色的帮助,心里不由得一动,“你担心我?” 第二十三章 到底是失宠了 她自然知道,如此明目张胆地处罚龙飞月,会为自己树下多少敌人。 可是若不能迅速在府中立威,以后再发生类似事情,她身边的人只会一次次被牵连,在北地,她们势单力薄,每一次只能被人牵制欺负,而无力反抗。 “公主这话可真教人伤心,我自然担心你。”穆臻言忽地抬手蹭了一下她的面颊,见雪朦胧强忍着不躲开的勉强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公主在宫中长大,自然该知道,夫君的宠爱往往比名分更能让女子如鱼得水。” 雪朦胧眸光闪了闪:穆臻言说的,她何尝不知道? 在后宫之中,一个宠妃甚至可以踩在皇后头顶作威作福,宫中上下无一不捧着宠妃,因为她是皇帝最宠爱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怕她并没有可靠的后台,也没有呼风唤雨的权力,可是皇帝却可以成为她无往不利的权力和后台。 可是雪朦胧从未想过,穆臻言会成为她无往不利的后台,毕竟,他们是敌对方。 是的,雪朦胧从未将自己当做穆臻言的妻子,自然不会想得到他的宠爱,借此在府中立威。 当然,潜意识里,她确信,穆臻言也不会心甘 情愿地被她利用、让她在世子府活得如鱼得水。 凝着穆臻言认真的神色,雪朦胧忽地轻声笑了,“穆臻言,你真的,从来不怀疑我吗?” 身边流言四起,她所做的一切,他也不知道掌握了几分,按照穆臻言的心思,他怎么会没有怀疑? 那么他还如此明里暗里帮她,究竟是打着什么目的? 穆臻言忽地凑近她面颊,在她唇边轻轻吻了一下,趁着雪朦胧惊愕羞恼的时候,轻笑回她,“公主,我从来不怀疑美人,尤其是喜欢的美人。” 又被调戏了! 雪朦胧恨不得将唇角擦破了皮,可是凝着穆臻言含笑的眼睛,她硬生生克制了这种冲动,皮笑肉不笑,“那以后,便仰仗世子多宠爱了。” 送上门来的礼物,她不要白不要,不管穆臻言抱着什么目的,大不了,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穆臻言的话并非是说说而已,翌日一早,穆臻言便出现在她院中,两人携手共用早餐,有说有笑,白日里在花园里弹琴作画,嬉笑怒骂,羡煞旁人。 到了夜间,两人月下对饮,含情脉脉,情浓于水的模样,让人不禁羡慕嫉妒不已。 后院的女子再一次 被世子殿下冷落下来,花街柳巷的女子更是日日盼着、都盼不来传说中的风流世子。 七夕灯会这一日,府中众人翘首以盼,等着晚上一起同世子用膳,盼着好不容易能见上世子一面,结果管家却告知:两人出行游玩,去赏灯了。 龙飞月坐在桌前,听着后院女子的低声抱怨,冷笑一声,“还是公主殿下有手段,不管她做了什么,世子都这么护着她!” 后院的女子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可却没有一个女人,能够让穆臻言维持这般久的兴趣,明明前一阵子两人冷战了不是吗? 那时候,众人都以为,世子对公主已经失去兴趣了! “毕竟人家是皇家公主,金枝玉叶,岂是我们这些女子可以比拟的?”一纤瘦美人酸酸地道,见龙飞月眼神凌厉,忽地捂唇轻笑一声,“月侧妃往常可是世子身边最得宠的女子了,不管府里进了多少美人,侧妃姐姐永远都是世子府的主事人。” 另一人连忙道,“可不是?就算是公主再厉害又如何?如今府中掌事之人不还是月姐姐你吗?” “世子兴许只是这一次兴趣维持地长了一些,待他对公主没了心思,还是 会重新回到月姐姐你身板的。” 众人七嘴八舌,试图讨好龙飞月,也有人冷嘲热讽,可这些龙飞月全然不在意。 她眸中冷意肆意,冷冷看着外面灯市的光芒,映地半边天空都是鲜红色的:那两人现在有多亲昵呢?一起出去逛灯市吗?从前,不管是再得宠的美人,也从不会让穆臻言在这种敏感时候花费时间带出去散心。 镇北王那边,穆臻宇日日过去表现孝心,侍奉床前,穆臻言不但不怎么上心,甚至在这种时候…… 他难道,是真的对雪朦胧上了心? 龙飞月忽然站了起来,睨了惊愕的众人一眼,“我有些累了,你们先吃吧。” “月姐姐……”众人见她离开,这才七嘴八舌地讨论开,“到底是失宠了,心里不乐意呢!” “瞧她那副样子,上次被公主打成那样,世子也就过去看了一眼,之后便再也没有理会过,想来是在世子心里不那么重要了……” “龙飞月往日里可不会把咱们几个放在眼里,七夕这种节日何时叫咱们这么多姐妹一起等着世子过来吃饭了?今日本是想借由这个借口让世子过来的吧?可惜了,世子竟然早早地将公 主带出去了!” “也别说人家的,龙飞月再怎么说,还是世子府的掌事人,咱们可什么都不是。” “受宠又如何?当初玉夫人不同样那般受宠,结果惹了公主,下场怎么样?” “这就是命,谁让咱们身份不够高贵呢!” 女子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甘心,可是穆臻言心思莫测,对待女子向来是一视同仁,后院之中,从前除了对龙飞月真的有几分不同之外,他对所有女子都同样多情,也同样无情。 想到被处决的玉夫人,几个女子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默默地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七夕佳节在北地极为受欢迎,北地常年战乱,众人吃穿够足便已经是人间天堂,不会再有多余心思考虑男女情爱,是以这种节日就显得格外必要。 这穆府所在的穆州府倒是繁华热闹些,受到穆府庇佑,商业互通往来繁华,渐渐地也成了北地的繁华中心城市。 灯市上男女都打扮地格外招人眼,女子花花绿绿的颜色鲜艳、花枝招展,男子英姿勃发,束发裹玉,英姿飒爽,往来之间,借着朦胧的灯市光芒,男女暗送秋波、传情送语之行为随处可见。 第二十四章 放荡不羁 北地民风相对开放,若是有了心仪之人,这七夕灯会便是告白的好场所,便是女子主动向男子表明心意,也极为常见。 桥上一对男女相视而立,男子人高马大,此时却微微红着脸颊,被他高大身影笼罩着的娇小女子生的难得白皙精巧,同北地粗糙女子不同,她宛若生在江南水乡的温柔花朵,让人不禁想要采撷观赏。 姑娘耳侧别着一朵格桑花,娇艳无比,她手中提着一盏‘鹊桥’花灯,递给那男子,唇角动了半晌,低声道,“风大哥,你……你愿意娶我吗?” 雪朦胧回身看着身侧唇角含笑的男人,不禁好笑,“世子不会是特意过来看秦风统领笑话的吧?” 穆臻言闻言,表示非常无辜,“公主此话怎讲?为了陪公主解闷儿,我可是特意挑了这么个风花雪月的日子陪着额公主出来逛灯市,遇见秦风被人表白这么劲爆的场景,也是咱们运气好。” 雪朦胧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世子一肚子坏水,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穆臻言怎么会放弃这个调戏她的好机会, 借着拥挤的人潮,他伸手将雪朦胧搂进怀里,低头在她耳边低声呢喃,“自然是在想你啊。” 雪朦胧脸颊一红,映着灯火的光芒,娇艳无比,她暗自瞪了穆臻言一眼,拐了他一肘子,“穆臻言,光天化日之下,你干什么?” 穆臻言努努嘴,“公主这是害羞了?北地民风开放,若是男女有意于彼此,便是在街上牵手拥抱都是常见的事情,咱们可是夫妻,搂个腰不算是过分。” 雪朦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桥上的秦风已经脸红透了大半边,那女子扑进他怀里,主动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欣喜若狂,“风大哥,你答应我了!太好了!” 雪朦胧张了张嘴巴,“这女子……” 这女子看着这般温婉可人,怎的行为举止这般……放荡不羁? 她再朝着四周扫了一眼,对于她和穆臻言亲昵的状态,众人见怪不怪,甚至有大胆的年轻男女当街赏着花灯,在花灯湖边便亲吻彼此,行为极为大胆。 见雪朦胧望着花灯湖的方向悄然红了脸,穆臻言眸中带笑,搂着她的腰身走过去, “公主,我们也过去瞧瞧。” 雪朦胧见身旁有人侧耳过来瞧着他们,不禁面色微红,暗自拧了一下他腰身,低声道,“穆臻言,在外面还是低调些,莫要唤我公主了。” 穆臻言刻意为之,便是要她主动说出口,闻言,还故意表示为难,“不唤公主,该唤什么?公主不会生气吗?” 见不断有人朝着这边看过来,雪朦胧浑身不自在,拉着他连忙走远,低声道,“这是在外面,这么多人看着,你这样唤我,不是暴露身份了吗?” 穆臻言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啊,公主所言即是,我都没有考虑到这个。” 被雪朦胧瞪了一眼,他连忙捂住唇角,俯身在雪朦胧耳边低声唤道,“我忘了,不能唤公主,那便唤……夫人,如何?” 夫人? 雪朦胧浑身一僵,莫名其妙地热意从耳际蹿到了脖子以下,如同跳跃的红鲤鱼一般,看得人想要咬上一口。 穆臻言眸色红了一瞬,转头蹭过她脸颊,又低低唤了一声,“夫人,不如我们也一起去放一盏花灯?” 雪朦胧恍然回过神,男 子热气呼吸萦绕在耳边,将她吓了一跳,忙不迭要推开他,“穆臻言,你别太过分了。不许你……不许你这么称呼。” 穆臻言眸色闪过一抹精光,“我们是夫妻,我唤你夫人有何不可?” 雪朦胧愣了愣,下意识不想将二人当做夫妻,打从心底里,她是排斥这件事情的。 她强自镇定,压下心中翻涌的血气,面上堆起一抹假笑,“我到底不如北地女子开放,这称呼听着别扭,世子……你别在意。” 穆臻言眸色更深,映着漫天光影,他忽地低笑一声,将雪朦胧揽入怀中…… “夫人既然害羞,那为夫便换一个更为亲昵些的称呼。”他俯身,手中暗暗用力,止住雪朦胧挣扎的动作,将她控制在墙壁与胸膛之间,薄唇压向她耳畔,“小十一……” 雪朦胧前世已为人妇,并非是不经人事的女子,这般亲昵挑逗,身子一软,眼神都漾着水纹,颤颤巍巍地攀着穆臻言的胳膊,软软地怼他,“穆臻言,你放肆。” 这声音,当真是毫无威慑之力。 穆臻言极为满意她这般反应 ,低低笑开,“果真如此,这里当真是敏感至极。” 两人未进行房事,这般亲昵行为,已然超出了雪朦胧预想的范围,她颤抖慌乱之后,渐渐冷静下来,抵着穆臻言的胸口,制止他再进一步,冷声道,“穆臻言,你再这样,本宫……我要生气了。” 穆臻言松开唇,幽深的眸子盯着雪朦胧水润的眼光,低声问她,“公主,若是你当真心仪于我,为何到现在都不曾与我圆房?” 雪朦胧浑身一僵,方才升腾而起的热气瞬间退却,她眸色清冷,“所以,你在试探我?” 这个混蛋,她就知道,他并非如同表面那般放浪不羁,一言一行都带着深意。 他此举,是为了试探她的意图吧? 毕竟,那一夜,她可是说自己心悦与他的。 当日洞房之夜,好事被龙飞月打断,两人之后再同房,穆臻言并未提起圆房一事,雪朦胧渐渐地也就放了心,不用献身给仇人,她自然乐意之至。 洞房花烛夜做好的心理建设被她亲手毁掉之后,她对北地穆府的排斥愈发深,也就更加排斥和穆臻言亲近。 第二十五章 不要伤人 穆臻言并未曾难为她,两人合衣同床而眠,不曾逾距半分,穆臻言曾说:“公主既然未曾做好准备,我等就是。” 彼时,她只当是穆臻言调情手段,或者对她毫无兴趣,现在看来,他在那时便是在试探于她。 试问:哪有女子不愿意和心仪男子灵肉结合的? 穆臻言盯着她泛着冷意的眸子,方才好不容易堆积而来的旖旎氛围瞬间被打破,他低低叹气一声,松开雪朦胧的腰身,“小十一真是不可爱,连为夫的闺怨之气都未曾听出来。” 雪朦胧脸色微微一变,见他转身要走,咬了咬牙,忽地上前一步,主动搂着穆臻言的腰身,紧紧将人抱住,脸颊贴在他后背,让穆臻言看不清她眸底积蓄的恨意和冰冷神色,语气绵软,“穆臻言,我那夜对你说的,虽然不全是真话,可喜欢你这一点……” 她闭了闭眼睛,唇角冷笑,“是真的。” 穆臻言身子一僵,虽然明知道她是在撒谎,她是故意为之,可是却还是忍不住为之心动不已。 他伸手握住雪朦胧的小手,重叠在腰间,一时没有说话。 雪朦胧手心冰冷,冷汗一层层溢出来,她压低了声音,让 音色尽量显得轻柔一些,“只是我们到底多年未见,这么多年你……你名声在外,我心底也有不安疑虑,是以还做不到将自己……将自己完全交给你。” 她沉了眸子,暗自咬牙,忽然‘壮士断腕’般,“若是你想要,我也……愿意。” 原本选择了这一条路,她便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只不过洞房那夜穆臻言没有碰她,反倒是让她所有的心理准备都被打碎,再要鼓起勇气让自己献身,就有些困难。 尤其,越和穆臻言相处,越是看不透他这个人,越是看不透,她便越是不安,不安到不敢、也不想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他。 可若是一副躯壳能让穆臻言打消一些疑虑,能让他相信她一些,雪朦胧也不介意拿自己的身体却换取自己想要的结局。 空气有一瞬间好像安静下来,外面的灯火明亮、人声鼎沸都和他们无关,在这幽静的小巷子里,他们相拥而立,宛若一对沉浸夜色当中的璧人,是一对难舍难分的相爱男女。 好一会儿,雪朦胧的心跳都快要静止了,穆臻言忽然分开她的双手,转身俯视她镇定的眸子,忽地邪魅一笑,“如果,我想在这里要 了你,你也不介意吗?” 雪朦胧脸色一僵,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街道,还有男女交谈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让她心中跳跃异常,“你……你故意的?” 穆臻言看她强装镇定的模样,忽地摇摇头,叹了一声气,“小十一,你真的……一点儿也不了解我。” 他牵起雪朦胧的手,带着她往外走去,“去放花灯吧,那是男女风花雪月的胜地。” 雪朦胧手心薄汗未退,穆臻言发现了,却没有说破,反倒是体贴地用自己的袖子悄然为她擦干净手心的汗,温热干燥的掌心同她紧紧相贴,牵着她一步步往湖边走去。 放花灯是北地七夕佳节的一个习俗,只要相爱的男女在花灯上写上彼此的名字,然后让花灯随波逐流,寓意经历风浪之后,两人便可长长久久。 穆臻言为两人买了一盏‘同心’莲花灯,模样精致特别,虽然小巧,可胜在独一无二,做工精巧。 他提笔,先在花灯上写下了‘小十一’三字,力透纸背,笔走龙蛇,书法极好。 有人说,字如其人,看一个人的字,便可以看清一个人。 穆臻言的字极美,正如他本人给人第一眼的印象 ,便是:美若天神。 可是他的字细细看去,每一笔每一画都带着凌厉的锐气,隐而不发,藏而不露,也正如其人,让人看不透深浅。 “十一,该你了。”穆臻言将笔递给她,眸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似是期待,“写在这旁边即可。” 雪朦胧看着那碍眼的‘十一’二字,仿佛想到了前世她辛辛苦苦为穆臻宇挂满十里花灯,灯市如昼明,花灯上写满了她的心意,落款皆为情真意切的‘十一’二字,可是对方送给她的,却是满城鲜血,一世悲仇。 不! 雪朦胧忽然如同被烫了手心一般,猛地将笔扔下,笔落入水中,划出不明显的涟漪,转瞬就顺着水流漂流不见。 “十一!”穆臻言将雪朦胧忽然脸色骤变,如同入了魔一般,将那花灯砸地七零八落,旁人惊愕的眼光看过来,还带着对穆臻言的可惜和同情。 穆臻言顾不得许多,不知道哪里踩到了雪朦胧的痛觉,连忙试图上去安抚她,“你冷静一点,你怎么了?” 雪朦胧忽地一巴掌甩了过去,眸色染了几分血红,“你,别碰我!” 穆臻言脸颊一阵红肿,旁人都安静惊愕地看着这一对 宛若仙人一般的男女组合,有女子不甘心道,“她怎么打人呢?这么好看的男子,难不成她还看不上?” 有大胆的女子还招手过来,“公子,你别理那个疯女人了,不如我们一起放花灯啊?” 雪朦胧状若疯狂,一脚脚将那花灯踩了一个粉碎,穆臻言想要制止她伤了自己,却被雪朦胧一次次推开,“别碰我,滚开。” 她转身就跑,隐入茫茫人海当中,穆臻言面色一紧,连忙要上前去追,被几个碍事的美丽女子拦住了去路,“公子,这女人如此不识相,你别理她了,我们……啊!” 那几个女子忽地被一阵凌厉掌风推开,虽然不致命,可还是狼狈跌落街边,摔得骨头都疼了。 几人哭嚎着抬眸,却再也不找不到那恍若仙人般的身影了。 “十一!十一!”穆臻言拨开人群,一遍遍寻找同雪朦胧相似的身影,却恍若不见,他心急如焚,担忧雪朦胧状况,连忙从暗处打了一个手势,暗处便同时有几道身影接近,到了安静的巷子,冷风带人现身,“世子。” “迅速找到公主,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穆臻言沉声道,“她情绪不对,不要伤人。” 第二十六章 杀了他 冷风点头,“属下明白。”顿了顿,他让暗卫离开寻人,自己本要跟着穆臻言,却被对方打发,“你也去找人。” 冷风本能地想要拒绝,“世子,属下要保护你。” 穆臻言忽地一掌打过来,被冷风狼狈避开,震惊道,“世子?” 穆臻言嗤了一声,“你连我都打不过,如何保护我?”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是冷风还是有些震惊:世子这是心乱了啊,这么多年,便是二公子的事情,也从未让世子这般失态。 “属下遵命。”冷风连忙转身离开,迅速加入寻找雪朦胧的队列,而穆臻言则是沉下心思来,一跃上了房顶,轻跃而起,凌厉的寒眸朝着下方扫视而过,试图找到雪朦胧清丽的身影。 心中同时惊疑不定:为何忽然看着那盏花灯,便情绪不受控制起来?那盏花灯,让她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吗? 那双染了血色的眸子,不只是仇恨,还有漫天的恐惧和绝望,以及无边的抗拒和排斥。 她到底在仇恨谁?又在排斥谁? 雪朦胧跌跌撞撞进了人流之中,被无数人推挤开来,她都浑然不在意,满脑子只想着逃离,逃离这一 条灯火如昼的街市,逃离脑海中蜂拥而至的噩梦,可怕血腥的画面让她眸中凝结出了艳丽血色,仿佛开在地狱的曼珠沙华,妖冶又绝望。 恍然之中,她身边忽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声鼎沸,没有穆臻言的跟随,也没有明亮的灯光,眼前是一片小树林,暗影凝结在林间,她竟然跑到了灯湖另外一侧的叶林里来了。 雪朦胧恍然跌倒在地上,小手敲打着额头,大声道,“别想了!别想了!求你别再想了!” 暗处男子凝着雪朦胧的一举一动,眸中神色莫名:她这是怎么了?好像疯魔了一般! “公子……”另外一名清冷男子不动声色地冒了出来,“没有看到世子,还要动手吗?” 男子桃花眸一闪,勾唇看着陷入痛苦情状的雪朦胧,牙关轻扣,“如果公主现在死在了荒郊野岭之中,穆臻言也难逃干系吧?” 清冷男子眸光一亮,“属下明白。” 他轻轻一挥手,暗处几道身影同时出手,朝着雪朦胧的方向掠了过去。 雪朦胧耳际一动,敏锐地察觉了杀气,就地打滚,躲在了大树之后,厉声道,“谁?滚出来!” 两道人影从 树顶落了下来,剑尖直指着雪朦胧而来,“公主殿下,要怪就怪穆臻言,居然没有好好保护你。” 雪朦胧心中一惊,二话没说,转身就要跑,身后人紧追不舍,似乎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 冷剑擦着她脸颊边过去,削断了她几缕发丝,雪朦胧险些跌倒在地,她连忙爬起来,向后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转身奋力往华灯湖那边跑。 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就不怕了。 刺客哪里会让她如愿,飞快的身影紧紧追着雪朦胧不放,暗处,桃花眸盯着雪朦胧奋力逃跑的身影,不慌不忙地选择最佳逃跑路线,眸中不禁亮了三分,“果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惜了,当初却做了最不明智的决定。” 清冷男子看了他一眼,心中知晓他心有不甘,没有接话,只紧紧盯着雪朦胧的动作,忽地眼神一凝,“公子,她……” 桃花眸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眸子陡然紧缩,“时机正好,杀了他!” 清冷男子领命,同时随着十多名刺客一起飞身而出,朝着湖边林子追了过去。 雪朦胧遭遇两人刺杀,原本险些跌入山坡,长剑划过她胳膊,险些直接插进 她心脏,千钧一发之际,穆臻言却从天而降,抱着她滚到一旁,将她护在怀里,一路滚下陡坡,不禁闷哼声不断。 “穆臻言!”雪朦胧惊愕至极,一时也顾不得胳膊上的伤口,手心被穆臻言的伤口染红,她心下一惊,一时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只剩余穆臻言逐渐变得苍白的面色,“你……为什么救我?” 若是不小心,他会死的。 那一剑,是冲着她的心脏过来的,是必杀招。 穆臻言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却还极力地扶着雪朦胧站起来,踉跄着站稳,竭力扯出一抹笑容,“我不该救你吗?” 雪朦胧见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调笑她,不禁冷了眸子,“穆臻言,刚刚……你可能会死的。” 穆臻言笑意不减,竭力克制着体内毒素扩展,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环境,放了烟火出去,这才拉着雪朦胧朝着暗处躲避,一边儿轻描淡写道,“我不救你,你一定会死的。” 雪朦胧被他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弄得震惊无比,手心僵了僵,目光顺着他雪白华衣看过去,他后背已经被血色染开,中心的位置,伤口隐约泛着青黑之色 。 穆臻言的脚步踉跄,却还固执的牵着雪朦胧,将她护在身后,这一幕,看得雪朦胧心中惊疑不定,分不清是什么复杂的情绪。 “你躲在这里。”穆臻言忽然扒拉开一个小洞,应该是猎人设下的陷阱,洞口不深,却胜在隐藏的位置够好,唯一不够好的,便是这洞口极小,只能容得下一人。 雪朦胧被穆臻言不由分说地塞了进去,她惊了一下,“你的伤……” “别说话。”穆臻言将草堆盖了上去,低声道,“他们追过来了,你躲好。” 透过草堆缝隙,雪朦胧看到穆臻言有意无意地将十多名刺客朝着不远处引开,可是那十几人不比方才追杀她的那两个人,个个都是敏锐的高手,困着穆臻言,将她往林子深处逼退,招招出手都是必杀招,顷刻间便能要了穆臻言的命。 他躲地很艰难! 即便雪朦胧不懂武功,可也看得出,穆臻言身手虽好,可是他受了重伤,那毒素随着他运功越来越频繁,扩散地也更加快,让他的动作渐渐变得缓慢起来。 尤其是那为首的刺客,气质清冷,剑光带着嗜血的杀意,每一次都能逼中穆臻言的要害。 第二十七章 以命相博 雪朦胧看得心惊肉跳,透过缝隙,忽地见穆臻言被人逼向她藏身的方向,他原本可以朝着自己这边避开,可是为了不暴露她的位置,穆臻言竟然选择生生地接下了清冷刺客那一剑,剑刃卷入穆臻言小腹,男人猛地冷笑一声,“穆臻言,你在拿命保护公主吗?” 他冷冷睨了一眼雪朦胧藏身的方向,抬手,剑指着洞口的方向,“没关系,你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 他左手腕间露出了一截暗色梅花印记,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愈发清晰,转瞬又消失在他袖口。 雪朦胧心下一惊,只见两名刺客朝着她藏身的地方冲了过来,那剑仿佛带着凌厉的杀意,要将她撕成碎片。 穆臻言眼神发红,猛地以胳膊隔开刺客的剑,闪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雪朦胧这边蹿了过来,赤手空拳地将那两人打倒。 雪朦胧看他踉跄一下,连忙扒拉开草堆,接住他即将跌倒在地的身体,抱着他就地滚了一圈,躲开了刺客齐齐砍下来的剑。 “小心!”原本穆臻言已经撑不住要昏过去,见雪朦胧抱着他一起滚了出来,两人瞬间暴露在刺客的剑下,他奋力撑起身子,身侧的雪朦胧也捡起一把剑,跟在他身侧,费力地搀扶着他,语气清冷执拗,“穆臻言,你不许死。” 若是他因此而死,她会心有不安 。 就算要死,穆家的人也该死于国法刑律之下。 穆臻言闻言,疼痛的身子似乎更疼了一些,面上却笑得开怀,“小十一,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雪朦胧咬牙,一时懒得和他计较小十一这个称呼,牵着他不断往后退,“我们会逃出去的。” 她知道,穆臻言已经通知了暗卫,过了这么久,冷风也该带人过来了。 只要再撑一会儿…… 抱着这样的信念,雪朦胧忽地看着逼近的刺客,咬牙从怀里掏出一颗迷雾弹,朝着刺客的方向扔过去,扬声道,“有毒。” 对面刺客捂鼻躲开,一阵浓雾过后,却不见了雪朦胧两人的身影,清冷男子厉喝一声,“顺着血迹找,一定要杀了他们。” “是!”众人齐齐追过去,雪朦胧躲在暗处,见那些人散开,这才拉着穆臻言转身就跑。 穆臻言耳际一动,“他们追过来了。” 他伸手,狠狠将雪朦胧推开,“你先走,我断后。” 不料对方反应这么快,雪朦胧咬牙,正要拿迷雾弹,穆臻言摇头,“没用的,他们不会再上一次当了。” 雪朦胧抿唇,“要走一起走。” 她固执地要扶着穆臻言一起走,穆臻言面色忽地一变,闪身接下了暗器,因为动作迟缓了一些,那飞镖陷入他膝盖,让他狠狠跪了下去。 “穆臻言!”雪朦胧一惊, 心知肚明,方才那飞镖是朝着她膝盖的方向打过来的,是穆臻言抱着她转过身子,用自己的身子接下了那暗器。 “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穆臻言反身推开雪朦胧,眼神凌厉,“走!” “你!”雪朦胧踉跄着退了一步,她看着穆臻言凌厉的眸子,心里不断想:为了他丢了命不值得,雪朦胧,你本来就是要杀了穆家的人的,现在不过是提前了一点儿而已。 如果为了一个穆臻言丢了命,重生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雪朦胧转身,握着拳头,忽地拔腿就跑。 穆臻言看她决然身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回身加入战局,挡住刺客追拦的脚步,穆臻言冷声道,“别追了,你们的目标,不就是我的命吗?” 那为首刺客一听,眼神凝住,“穆臻言,太聪明了,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他一挥手,十多名高手一拥而上,将穆臻言齐齐包围在其中,刀剑齐齐挥了过去。 不远处的高林之上,桃花眸悠然地翘着腿,“穆臻言,这一次,你死定了。” 他看向雪朦胧离开的放心,唇角微勾,“没有想到,你会为了那种女人,以命相搏,真是愚蠢。” 他兴奋的眸子忽地凝住,震惊地从树上站起来,“不……怎么可能?” 看着从林之中重新冲了回来的女人,桃花眸死死盯着雪朦胧 的声音,大拳在身侧紧握…… 七夕灯会之上,为救雪朦胧,穆臻言受伤,昏迷不醒地被冷风一行人带回世子府,众人震惊不已。 虽然雪朦胧也受了伤,可是这远远比不上穆臻言所受的伤重,世子府上下看着雪朦胧的眼神,如同看着仇人。 冷风睨了一眼管家,看向众人,“世子说过,公主是世子府的女主人,若是还有拎不清自己位置的人,世子不会介意让他离开这世子府。” 众人一惊,仇视雪朦胧的眼神立刻收了起来,冷风转身,冲着雪朦胧抱拳,扬声道,“幸亏公主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带路,这才能及时救下世子。” 他一句解释,让众人面色变了几变,看着雪朦胧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冷风的作为,让雪朦胧震惊不已:他不是也仇恨着她吗?为何要故意帮着她说话? 雪朦胧心中思绪万千,可眼下最重要的是穆臻言的伤势,她扬手让府中人都退下,看着围在门口不散的美人,不耐皱眉,“世子重伤,又不是死了,你们哭什么哭?” 她虽然用词有些刻薄,可是话却是事实,再加上那一身气势,让众人不禁止住了啜泣声,龙飞月红着眼眶上前一步,“公主,请让我进去照顾世子。” “你当本宫死了吗?”这一次,雪朦胧连和她打太极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将 龙飞月反驳地无话可说,“世子由本宫照顾,你的任务,就是管好府中大小事。” 顿了顿,她转身,“需要你的时候,本宫会吩咐。” 那态度,仿佛只是把龙飞月当做了女管家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龙飞月咬牙,“公主……” 她正要追上去,却被门口的冷风拦下,“月侧妃,世子这里,有公主照顾。” 龙飞月难以置信道,“冷风,连你也要帮着她?” 以前,冷风虽然不至于对她言听计从,可是对她足够恭敬,因为她曾经救过穆臻言的命。 如今,雪朦胧已经渐渐收拢了冷风的心了吗? 冷风看着她怀疑失望的命令,不禁动了动唇,“月侧妃,这是世子殿下的吩咐,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龙飞月踉跄一下,看着雪朦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有不甘:穆臻言,你就这般看重雪朦胧吗?如此重伤,也只要她一个人守在你身边? 冷风看着龙飞月带着众人离开,不禁叹了一口气,看向卧室的方向,眼前不禁浮现出雪朦胧浑身是血地找到他的情形,“前面的树林,穆臻言……救他!” 她明明自己流血过多,也快要支撑不住追下去,明明可以自己逃跑,却还是固执地要找到他们,先去救下穆臻言吗? 冷风眼眸晃了晃,一时也搞不清雪朦胧到底是什么目的了。 第二十八章 没有力气了 房间内。 雪朦胧看着大夫摇摇头,不禁脸色苍白,“大夫,他怎么样?” 大夫捏了一下胡须,见雪朦胧面色焦急,连忙道,“公主不必着急,世子虽然受了重伤,可是好在伤痕不致命,世子身体底子好,外伤倒是不碍事。” 察觉他话里的意思,雪朦胧看向穆臻言背后那一道剑伤,握拳,“是他的毒吗?这毒,没有解吗?” “公主,这毒是……”他犹豫地看了一眼雪朦胧苍白的面色,低声道:“这毒是火吸花花粉混合西域曼陀罗花粉,在北地,西域曼陀罗的毒虽然难解,但也不是不能解,可是火吸花花……” 浮厝是穆臻言府中的府医,据说以前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不知道为何,突然退隐江湖,隐居在世子府中,成了府苑之中的专属大夫,上一次玉夫人身中火吸花之毒,便是浮厝出手诊治出来的。 后来发生的事情,浮厝也了解,这火吸花花粉是皇族秘药,那么也就只有来自于皇族的雪朦胧才会解。 他之所以方才让众人退却左右,是不想给雪朦胧招至仇恨怀疑的眼神吧? 雪朦胧看了浮厝看似浑浊、实则睿智的眼神一眼,忽然有些发现:府中许 多人的心思她都看不懂,比如冷风,比如浮厝,再比如…… 她看着床上昏迷着的男人,幽幽叹气:穆臻言,你到底为何舍命救我? “公主?”浮厝见她发呆,不禁出声,“这伤老夫可以治,这毒……” “本宫明白。”雪朦胧站起身,“这毒,本宫可解。” 浮厝好似早已料到了这般结局,只坐着没有动,“公主,老朽不才,想要一观解毒之法,可好?” 为医者,最喜疑难杂症,不断挑战和突破医学极限,火吸花之毒是皇族秘毒,向来不为世人所知,他自然好奇。 本以为雪朦胧会犹豫拒绝,可女子只是睨了一眼他平静的脸,便冷静颔首,“好。” “公主?”本以为她会刁难拒绝,浮厝本也是问上一问,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是雪朦胧如此痛快,倒是让他一时愣住了,“公主为何……” “就当是答谢您有意维护之恩吧。”雪朦胧垂眸,一边为穆臻言上药,一边低声道,“本宫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可恩怨分明还是做得到的。” 浮厝明了什么,忽地摇摇头,“公主,老朽帮你,并非是有意维护您,而是相信你不会给世子下毒,这明显是敌人 有意引导嫁祸。如今公主在府中举步维艰,不能让有心人再挑起波澜,这也是世子先前吩咐过的。” 雪朦胧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最后一句话上,“他……吩咐过的?” 浮厝叹气,“早在玉夫人中毒那一次,世子便吩咐老朽,日后定要维护公主,莫要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挑拨北地和皇族之间的关系。” 雪朦胧神色微微凝住,手心一紧,“他……竟然这么说?” 那个玉夫人,不是穆臻言放出的诱饵吗? 雪朦胧答应让浮厝观摩解毒过程,并非只是报答他而已,穆臻言所中的是火吸花花粉和曼陀罗花粉混合所制成的毒素,如果没有浮厝这样专业的神医协助,雪朦胧也没有把握,完全治好他。 一天一夜的时间过去,穆臻言浑身毒素才终于被清干净,雪朦胧从未如此劳累,整个人已经快要虚脱了。 “公主……”浮厝整个人处于兴奋状态,等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雪朦胧瘫软在地,面色苍白,胳膊上的伤口再次裂开了。 “啊,公主,你的伤口裂开了。”浮厝连忙给她上药,“幸好这伤口上的不是致命的毒,否则公主也躺下,世子和您都要没救了。” 似乎通 过这一次和雪朦胧熟悉起来了一般,浮厝啰里啰嗦起来个没完,雪朦胧靠在床边,身侧是穆臻言依旧昏迷着的身体,她眼前视线渐渐地变得模糊,逐渐昏了过去。 血…… 大火…… 尸体…… 一桩桩血腥的画面充斥在噩梦当中,雪朦胧拼命地跑,她怀里抱着刚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拼命往前跑,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她险些被践踏在马蹄之下,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高大骏马应声而倒,她来不及发出惊呼的声音,穆臻宇拉满了弓箭,对着她的眉心,“雪朦胧,去死吧!” “不!孩子!”雪朦胧低头一看,怀中的婴儿早已经没了气息,脸色青紫一片,利箭在她眸中渐渐放大,直到填充入她的瞳孔,血色充斥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不!不要!”雪朦胧猛地惊坐而起,满头大汗。 “唔……”身边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雪朦胧颤抖的手便被人握住,那人虚弱却温暖,忍着痛意问她,“十一,做噩梦了?” 穆臻言被雪朦胧的动作惊醒,发现她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孩子、不要’,最后从噩梦中惊醒,满目血色未褪,如同当日在灯市上的模样一般 。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可怕的噩梦呢? 雪朦胧下意识甩开穆臻言的手,回过神来,见穆臻言捂着伤口蜷缩在床上,额头冷汗滴落,唇无血色,她顿时面色一变,趴下来,“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见穆臻言疼得说不出话来,雪朦胧连忙要下床,“我去找浮厝。” “别!”穆臻言却是拦下她,捉住雪朦胧的手,目光落在她胳膊上,叹气,“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别再扯开了。” 雪朦胧轻而易举地被他拽了回来,不是穆臻言力气太大,而是她自己也已经精疲力尽,没有力气了。 “对不起。”雪朦胧低着头,坐在他身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刚刚……只是做了个噩梦,不是故意要……” “我知道。”穆臻言握住她手心,从枕头下掏出一块手帕,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后来实在发现太难,疼得满头大汗,他苦笑一声,“十一,你能低下头来吗?” 雪朦胧不明所以,却不喜欢他叫她‘十一’,抿唇,她不悦,“穆臻言,不要唤我十一,这是世子府,你该唤我公主。” 穆臻言眸光闪了闪,失笑,“公主,你能低下头来吗?我伤口疼,动不了。” 第二十九章 如入无人之境 雪朦胧这才想起来,这家伙是为了救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心中涌起浓郁的负疚感,她虽然不明白对方想做什么,可还是小心翼翼地收起警惕性,低下头去看他神色,“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我都说要去叫神医了,你非得……额……” 她的动作忽然僵住,接下来的话也咽回了喉咙里,“你干什么?” 穆臻言细细地为她擦去额头冷汗,柔声道,“十一,夜晚寒凉,你出了冷汗,不处理,很容易患上风寒的。” 见雪朦胧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穆臻言微微摇头,“北地不比京城,气候较为恶劣,你身子娇弱,若是染了风寒,再加上剑伤,怕是会吃一番苦头的。” 一边说,他手中动作未停,明明自己也是个病人,可是却将温柔照顾都给了伤势比他轻了不少的雪朦胧,两人相隔地很近。 甚至在穆臻言想要抬起身子够着她额头的部分时,雪朦胧不由自主地弯了腰,免得他疼得厉害非要逞强。 这一点,兴许她自己在震惊时刻都没有发现,只顾着照顾穆臻言的伤势了。 “好了,我没事了。”雪朦胧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面色微红,“穆臻言 ,你伤成这样,还记得调戏女子,真是……” 她本是想转移话题,却挑了一个最笨的方式,穆臻言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一边儿咳嗽一边儿还接着笑,“十一觉得这算是调戏吗?看来我平日待你还是太拘谨了些,未曾让你见过什么才是真正的调戏。” 雪朦胧瞪了他一眼,支起身子,“你就不能好好唤我一声公主吗?那个称呼,还叫上瘾了?” “为何不能这般唤你?”穆臻言费力地翻了一个身子,表示无辜,“从前,你不也是喜欢我这般唤你的乳名吗?” 十一是雪朦胧的乳名,幼年时父皇母后和太子都会这般唤她,但也只是限于这些亲近的人,后来长大一些,只有私底下亲人才会这般唤她,外人,从来没有人这般唤过这个称呼。 前世,只有一个穆臻宇。 这一世…… 雪朦胧看向脸色苍白的穆臻言,抿了抿唇,又是穆家的人吗?多么像是一个恶性循环,她永远逃脱不掉其中的牢笼。 “你爱怎么唤便怎么唤吧!”雪朦胧忽地有些自暴自弃的模样,“就当是这一次你救了我的报答。” “十一还真是知恩图报。”穆臻言并不觉得自 己吃了亏,反倒是捡了大便宜一般,勾起唇角,笑着道,“我救你,并不需要报答。” 雪朦胧连忙接过话,“那正好……” “不过,既然你执意要报答我,那我也不好再三推辞。”穆臻言速度比她更快,飞快接过话头,“一个称呼而已,增进夫妻感情,谁也不吃亏。” 雪朦胧:“……” 她本想撂下这人就走,到底是听着他低喘的吸气声,没有狠得下心来,干脆给他重新换了药,在他身边躺下,“乖乖睡觉,好好养身子。” 否则,这个恩情,她就还不清了。 穆臻言偏过头看着身侧的女子,娇小玲珑,冰清玉洁,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恩怨分明,黑白清晰。 那么,她为何这般忌讳穆府? 是因为皇上的猜忌吗? 可是,她似乎又不只是忌讳穆府,更加仇恨……仇恨穆臻宇吧! 和那一次落水的事情有关吗? 穆臻言百思不得其解,也知道在雪朦胧这里问不出答案,只能闭上眼睛沉思,任由伤口隐隐作痛,也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打扰到雪朦胧重新入睡。 穆臻言的毒解开之后,只剩下了严重的皮外伤,需要卧床静养,雪朦胧伤 势较轻,恢复地比他快一些,是以很早就开始活动。 伤势见好之后的第一件事,自然便是调查刺客的事情。 虽然镇北王和世子府一直在暗中调查那一日的刺客身份,可是却没有什么进展,雪朦胧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调派了十二和十五一起行动,调查真凶。 十二生的精致玲珑,童叟无欺,可是却是个刑侦高手,心细如发,侦查能力一流,而十五则是她的好搭档,慧眼如炬,内功深厚,身手极好,两人向来是形影不离,默契至极。 十二静静站在堂中,十五守在门口,耳聪目明,看守住四周,不让人靠近。 “公主,您让我暗中调查的那个梅花形印记,有下落了。”十二娓娓道来,低眉顺眼,“这个人,公主一定想不到。” 雪朦胧诧异,“十二,你何时也学会拐弯抹角了?” 十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挠头,看着憨厚的模样,谁知道暗地里藏了多少机灵心思,“公主,这一次的对手隐藏地很深,我和十五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到真相的,说起来也是个意外,本来我们怎么都找不到头绪,对方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不过……” 顿了顿,十二抬眸,走近了几步,低头在雪朦胧耳侧道,“前日二公子带着几个暗卫过来探望世子殿下,我和十五见那其中一个武功高强的暗卫有些不对,在府中鬼鬼祟祟,便暗中跟随,无意间发现他手腕间的胎记,和您描述的一模一样。” 雪朦胧挑眉,“你们交手了?” 暗卫一般都是跟在暗处,冷风应该算是穆臻言的明卫,大多是跟在穆臻言身边,只有不方便现身的时候,才会隐藏在暗处。穆臻言也有许多暗卫,都是冷风训练出来的出色人选,只不过目前,雪朦胧还没有见过。 至于穆臻宇,他自然也有不少暗卫,前世,最后便是那些暗卫悄无声息地占领了公主府,让上官天儿作威作福,入府中如入无人之境。 “交过手。”十二点头,“对方应该是认出了我们的身份,所以并未恋战,匆匆离开了。” 十五及时补充了一句,“公主,那暗卫左手行动微微迟缓,应当是受了伤,肩胛骨动作不便,也该是受了内伤。” “肩胛骨……左手……”雪朦胧眼神微微一凌,“就是他!那个刺客被穆臻言重伤的地方,就是肩胛骨和左手腕。” 第三十章 兄友弟恭 十二见雪朦胧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不禁提出自己的疑惑,“公主,可是北地上下都知道,世子和二公子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却是一对儿相亲相爱的好兄弟,据说世子殿下待二公子极好,从小到大,只要是二公子喜欢的,世子殿下就是再喜欢,都会让给对方。二公子也极为尊敬兄长,两人兄友弟恭,羡煞旁人呢。” 十二在北地负责收集情报,对穆府信息了若指掌,这也是她怀疑那暗卫身份的第一个原因。 “公主,会不会是有人刻意引导我们怀疑二公子?” 十二几人并不知道雪朦胧对穆臻宇的恨意,只知道在京城中时,刚刚开始,雪朦胧心仪之人确实是穆臻宇,只是一夕之间,她落水之后变了性格,对穆臻宇冷淡起来,转而嫁给了穆臻言。 所以,她们会有这样的怀疑,很正常。 可是雪朦胧却足够冷静,“不会的,应该就是穆臻宇,不只是这一次,从我们到北地开始,世子府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明里暗里能和穆臻宇扯上关系。” 十二眼眸一闪,“公主的意思是……” “玉夫人的毒,天池的怀疑,穆纯尓 的仇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要将我置于险地,本宫本以为是穆臻宇针对我,现在想来,他其实真正想对付的人,是穆臻言。” 那天在树林里,那刺客的话她记得清楚,如果对方是穆臻宇的话,就很好解释了。 她是穆臻言的世子妃,就算是北地众人对她这个公主颇有微词,可是只要她没有妄动,这里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照样要供着她,省地挑起和皇族的矛盾,惹得民不聊生。 可若是她这个公主死在了北地,无缘无故死在了穆臻言的保护范围之内,皇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可是为了大局着想,朝廷兴许不会对北地用兵,却会拿穆臻言出气,让他偿命。 凶手如果是穆臻宇,那么,两兄弟之间的和睦本就是假象…… “看来,这北地穆府还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雪朦胧笑了笑,面上笑意森冷,“这两兄弟之间,倒是藏着不少秘密呢。” “公主,世子和二公子之间,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仇杀关系的吧?”十五不若十二心思细腻,闻言,不由得疑惑道,“若是有人借此故意引公主你离间两人,咱们不就 又落入陷阱了吗?” 雪朦胧本想离间两兄弟,内部瓦解镇北王府,听了十五这话,倒是沉思起来:如果她现在出手,借由此事搅和穆臻言和穆臻宇兄弟二人的关系,被有心人利用,例如天池之辈再添油加醋,说不定不但没有办法绊倒穆臻宇,还会给她带来麻烦。 “他们之间,不会是表面这么和平。若是两人真的那般兄友弟恭,为何作为镇北王府长子的穆臻言不去京城求亲,反而让一个庶子抢在了前头?” 娶了她,就等于拿下了世子之位,也等于拿下了北地一半的兵权,也象征着他会是下一个镇北王,坐拥三军。 这么大的荣誉,她不相信,这两兄弟还能兄友弟恭下去? 雪朦胧敲了敲桌面,看向十二,“你去查一查这两人私底下有没有什么冲突,细心一点儿,被被穆臻言发现了。” 十二点头,“明白,公主。” “十五,你跟我来。”雪朦胧带着十五径直离开,去探望穆臻言的伤势。 两人进门的时候,冷风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雪朦胧挑眉,在门口站定,果然听到了龙飞月柔情似水的声音,“世子, 你伤得重,以后我每日便来为你上药吧。” 穆臻言靠在床头,闭了闭眼睛,“没事,不过是小伤。” 龙飞月抿唇,“世子,你这一次,又是为了公主受的伤吗?以你的身手,若是不敌,就算是躲一躲,也不至于伤重至此,险些丢了性命。” 穆臻言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龙飞月认真的面色,微微不悦,“飞月,有些事情,你不该管的。” 龙飞月咬牙,心有不甘,“你怎么知道,那些刺客就不是她的人?世子,你明知道那女人居心叵测,还一味地偏宠于她,我愈发看不懂你在想什么了。京城中的消息你难道会不知道?她和穆臻宇本来两情相悦,为何她忽然要嫁给你?” 穆臻言眸色冰冷,却并未言语,龙飞月见状,以为自己说中了重点,连忙道,“说不定,雪朦胧早就和穆臻宇联手对付你了,这一次你险些丢了性命,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 穆臻言揉了揉眉心,忽地道,“出去吧!” 龙飞月不料自己长篇大论只换来了这么两个字,不由着急,“若非是她心虚,为何在你伤重时不愿意让任何人照料于你?连 我和冷风都被拦在门外,若非是浮厝还在房中,我都要以为那女人要暗害你的性命了。世子,你并非真的是沉溺于美色之人,如此作为,难道是真的对她动了心不成?” 穆臻言猛地拔高了声音,“出去。” 龙飞月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忽地红了眼眶,扑倒在床边,握着穆臻言的大手贴在脸颊,嘤嘤哭泣,“臻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担心你的伤势。那天你伤得那么重,浑身是血,我害怕。” 她身体微微颤抖,不禁贴的更紧,险些直接依偎进男子怀里,“我想到了阿阮,他那天也是浑身是血地躺在我怀里,没多久就没了气息,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臻言,我已经失去了阿阮,失去了小西楼,不能再失去你了。” 龙飞月哽咽着红了眼睛,褪去了强势的外衣,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哽咽着继续说:“我只是害怕你死掉,可是公主不让我进来照顾你,我才更加担心害怕,担心她会有什么阴谋,我……” 她有些语无伦次,显得有些慌张无助,仿佛是陷入了某种魔障当中。 第三十一章 刺客藏在世子府中 穆臻言僵硬片刻,抬手顺了顺她的发丝,低声安抚,“飞月,好了。” 顿了顿,他叹气,声音柔和,“都过去了,你还有我,还有我陪着你,不用害怕。” 穆臻言低低咳嗽一声,掩去眸底黯淡的痛意,不再去想‘阿阮’这个名字,微微摇头,“我没事,你别这样。” “臻言……以后,不要这样吓我了好不好?”龙飞月梨花带雨地扑进他怀里,可谓是非常得寸进尺,小手搭着他肩膀,无助道,“我只想照顾你。” 穆臻言大手动了动,最终也只是虚虚地揽着她,陷入了一阵虚妄的沉思,仿佛回到了当初的刀光剑影当中,亲眼看到阿阮倒在他面前,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门口,十五忿忿咬牙,“这女人,是在指责公主不让她进来照顾世子吗?” 她闪身要进来,被雪朦胧拦下,她冷冷瞥了一眼相拥在床的男女,转身就走,冲冷风道,“月侧妃思念世子心切,本宫也就不打扰了。” 她声音不高不低,里头也不知道听到没有,冷风一时踟躇,没有及时禀报,再回过神,雪朦胧已经走远。 “公主……”冷风呢喃一声,下一刻 就听到穆臻言唤他进去,“怎么了?” 冷风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龙飞月,不由得替穆臻言头疼,“世子,方才公主过来了。” 穆臻言眼神一动,看向空荡荡的门口,眸色紧了紧,“走了?” 冷风抿唇,感受了一下低气压,默默地低头,“是,公主说要给您和月侧妃相处的时间。” 穆臻言斜睨他一眼,“冷风,下去领二十鞭子,不许上药。” 冷风浑身一抖,身侧的龙飞月眼神一闪,连忙站起来,“公主定然是误会了,世子,我去同公主解释。” “不必……”穆臻言还未曾说完,门口便响起雪朦胧含笑的声音,“解释什么?月侧妃是世子的女人,世子受伤,你理应服侍在侧,先前本宫不想世子伤重消息外传,故而将后院美人都拦在了门外,害得月侧妃担心,也是本宫考虑不周。” 没有想到雪朦胧这女人会忽然示弱,完全不同于那日在门口的凌厉强势,龙飞月抿唇,低声行礼,“妾身见过公主。” “不必多礼。”雪朦胧抬了抬广袖,光影之间,眉眼愈发柔和,“月侧妃和世子可聊好了?” 龙飞月没有说话,意思 已经很明白:没有聊好。 雪朦胧权当做不知,看向穆臻言的伤势,打趣道,“既然伤口没有裂开,看来世子的伤,是好了不少。” 穆臻言原本沉重的心情忽然就好了不少,他凝着雪朦胧含笑的眼神,伸手将人拉到床边坐下,“若是公主肯多陪伴在侧,侍汤弄药,想必这伤会好得更快。” 龙飞月握拳,微微别过头:听过穆臻言同那么多女子调情,却远不如他对雪朦胧这般柔情蜜意来得让她羡慕嫉妒,甚至起了怨恨的心思。 “世子,既然公主来了,妾身便先告退了。”龙飞月俯身,掩去心中不甘和怨怒,低声道,“妾身明日再来探望世子。” 穆臻言不置可否,等到龙飞月离开,便见雪朦胧神色淡了下来,他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去握雪朦胧的手,被她迅速避开,“世子不必多心,本宫如今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多心吃醋,只不过刺客一事,终于有了眉目,故而本宫叨扰你与月侧妃的雅兴,匆匆前来商议。” 冷风闻言,本想离开的步子顿时顿住,“公主,属下一直在追查刺客一事,却并无下落,公主是如何得知眉目的?” 雪朦胧微微一笑,“这都多亏了十五机灵,因缘巧合之下,撞上了世子府中一个见不得光的小贼,同对方交了手,看出了些破绽。” 冷风面色一凛,“公主的意思是,那刺客藏在世子府中?” 他借助九幽阁的力量都未曾查出那刺客到底是何人所派,每一个现场疑点都指向不同的对象,甚至连京城那边的势力都牵扯出来,千丝万缕缠绕不清。 因着穆臻言伤重,他一直未曾和穆臻言禀告此事,只让九幽阁继续查探,没有想到,雪朦胧足不出户,竟然比他还先查到——世子府中出了奸细? “不是奸细,是外来者。”十五收到雪朦胧示意的眼神,接过话,“公主曾说,那刺客头子在攻击世子时,无意露出了左手袖下一块梅花形印记,位置比较隐秘,对战之时不易发觉,若非是公主心细如发,目光如炬,怕是也无法在那般混乱时候发现这个线索。” 冷风眉眼忽地一凌,下意识看向床上闭目沉思的男子,见他没有睁开眼睛,一时拿不定主意。 冷风踌躇一会儿,这才问,“所以,公主查到那梅花形印记的主人是谁了?” 雪 朦胧诧异地看向冷风和先前截然不同的反应,好像并不急于知道对方是谁,或者说,他已经心里有数了? “那人,是穆臻宇的暗卫。”雪朦胧紧紧盯着冷风的眼睛,忽地问他,“冷风,你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所以,穆臻宇不是第一次对你们世子动手了?” “啊?不是这样的。”冷风下意识反驳,穆臻言及时开口,“冷风,你们先出去。” ‘你们’,自然还包括了十五,她看了雪朦胧一眼,见对方点头,这才放心跟着冷风离开。 门口,冷风看着小脸粉嘟嘟、童叟无欺的十五,忽地挑眉,冷眸闪过试探之色,“那人的武功极高,没有想到十五姑娘居然能全身而退,还恰好看到了那枚隐蔽的印记!” 十五瞥了一眼冷冰冰的冷风,嗤了一声,可爱的小脸掠过一抹讥讽,“那是你武功差。” 冷风:“……” 房间内,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沉默下来。 雪朦胧坐在床边,忽地笑出声,“看来我猜的没有错,穆臻宇以前也对你动过手?” “公主,这件事情也许有误会。”穆臻宇不动声色,面色冷淡,“臻宇不会做这种事。” 第三十二章 骚扰自己的嫂子吗? “那是我亲眼所见,那个暗卫是穆臻宇带来的,还在世子府鬼鬼祟祟,你真的相信穆臻宇的清白?”雪朦胧循循善诱,“这位穆府二公子看着温和如玉,待人有礼,敬你顺你,可是他私底下却并非真的是如此。先前玉夫人……” “玉夫人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穆臻言打断她的话,微微抿唇,“公主,我相信臻宇,他不会做这种事。” “穆臻言,你是真的相信他,还是有意维护他?”雪朦胧见自己挑拨不成,不由得好奇,“本宫实在好奇,不管是论身份还是其他,你都该是当初入京求亲的最佳人选,这并不只是关系到亲事,还关系到世子之位的决定,穆臻言,你为何要让穆臻宇入京?” 如果穆臻宇真的暗地处处针对穆臻言,依穆臻言的手段,他怎么可能一点儿都没有发现穆臻宇的动作?如果他发现了却不阻止,那么这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缘由,会让他这么纵容穆臻宇呢? “公主,挑拨离间的手段对我不管用。”穆臻言淡淡地陈述事实,一点儿也不惊讶雪朦胧会说这种话,不生气也不恼怒,眸色淡薄,“我和臻宇是北地穆府的公子,未来不管谁继承穆 府,另外一人都会是对方的左膀右臂,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你已经是世子,为何还要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雪朦胧却敏感地抓住了其中的漏洞,紧紧盯着穆臻言的眸子,“穆臻言,穆臻宇这么做,就是为了得到世子之位对不对?你为什么护着他?” 她想要挑拨离间的心思有,想要提醒穆臻言小心穆臻宇的心思也有,若是能够借由此事让两兄弟之间生了嫌隙,那以后她也可以多此多加利用,从内部瓦解穆府关系。 可是雪朦胧不料,其中水深远比自己想的更多,穆臻言似乎铁了心袒护穆臻宇,不管她怎么说,怎么试探,都不动声色地保护穆臻宇的清白。 “公主,臻宇是我弟弟。”顿了顿,穆臻言抬眸,轻描淡写,“公主会相信,太子殿下会派人来杀你吗?”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雪朦胧咬牙,“我和太子哥哥之间没有利益冲突,若我是皇子……” 若她是一名皇子,又极为受宠,哪怕太子是她的同胞兄长,怕是也免不了明争暗斗。 皇族之间,向来没有亲情可言,尤其是皇子争权夺利,太子在她面前温文尔雅,亲近宠溺,不代表他在其 他兄弟面前,也是这般柔软姿态。 他能稳坐太子之位,自然有自己的铁血手段,非外人可想象。 可是穆臻言和穆臻宇之间,有直接的利益冲突,穆臻宇不会针对穆纯尓,是因为她没有威胁,可是穆臻言却是他最大的威胁。 穆臻言摇摇头,“这道理是一样的,血浓于水,公主,你不要管此事了。冷风会追查下去的。” “这还需要查什么?”雪朦胧看着穆臻言油盐不进的模样,不愿意自己一番心思白费,她忽地站起身,“我这就去父王那边,揭穿穆臻宇刺杀你的事实。” “公主!”她人还没有站起,便被穆臻言拦下,“这件事,你别管了!” 自从说到穆臻宇刺杀一事,穆臻言便一直唤她‘公主’,原本理所应当,可是现在看他波澜不惊的面色,因为重伤还显得苍白的脸,雪朦胧莫名气闷不已,“好,本宫多管闲事,吃力不讨好,是本宫活该。” 她甩开穆臻言的手,冷声道,“这件事,本宫不管便是。” 雪朦胧转身离开,眸色极冷,有一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委屈感。 诚然,她前来告知穆臻言此事,是存了让两人起嫌隙的心思,可是究 其根本,她也是担心穆臻言被穆臻宇的伪善面貌蒙在鼓里,怕他再次遇险…… 虽然这样的心思很可笑,可是雪朦胧半路折返的缘由,却是是出自于此。 这是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理由——就当做是对穆臻言舍命救她的报答吧,否则,她始终都无法再将穆臻言当做仇人看待。 穆臻宇迎面撞上怒气冲冲的雪朦胧,面露诧异,“公主这是怎么了?” 他看了一眼雪朦胧过来的方向,微微一笑,“可是同大哥吵架了?” 若是不知道穆臻宇的真实面目,其实他为人处世,向来都是温和有礼的,如玉温润,如阳温和,如光明亮,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 前世,雪朦胧便是被他这张伪善的脸骗的团团转,以至于最后看到他那张狰狞可恨的面颊时,至死都不敢置信。 雪朦胧垂眸,藏起冷意,语气仍旧不大好,“不关你的事。” “公主。”穆臻宇拦下转身就要走的雪朦胧,叹了一口气,“还在为上次天牢里的事情生气?那件事父王已经查清楚,刺客来自于绝情宫,那时我真的是出于保护公主的心思才动手。” 他无辜又单纯的眼神宛若初生孩童般纯净,一眼看到 人心底,雪朦胧眸色颤了颤,心底好笑: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在至善和至恶之间,转变地如此自然? “穆臻宇,事实是怎样,只有你自己心底清楚。”雪朦胧深吸一口气,原本现在不是和穆臻宇撕破面皮的时候,跟他虚与委蛇是最好的办法,可是雪朦胧却说服不了自己。 她可以在所有人、哪怕穆臻言面前做戏,却无法面对着穆臻宇,放下仇恨的心情。 不能光明正大地恨他,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厌恶他吧? 雪朦胧撇开他的手,冷声道,“让开!” “公主。”穆臻宇今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竟然不依不饶起来,“公主,我不希望你我之间存在这样的误会,在京城的时候,明明我与公主……” 他站在雪朦胧面前,身形较穆臻言健硕一些,看着更为宽广伟岸,压迫性铺天盖地而来,“公主能否给我一个解释,让我死心?” “死心?”雪朦胧冷眼睨着他,扫向不远处走过来的管家一行人,冷哼一声,“二公子这是在骚扰自己的嫂子吗?你别忘了,现在我已经是穆臻言的妻子了。” 穆臻宇面露急色,“公主,虽然你我未曾表明心迹,可是公主分明就是……” 第三十三章 夫妻相处之道 他像是铁了心思要向雪朦胧要一个解释,被雪朦胧躲开,怒斥一声,“穆臻宇,请你自重,本宫早就说过,此生唯一心仪之人便是穆臻言,若是你再纠缠,休怪本宫不客气。” 穆臻宇扬了扬手,似乎想要抓住她,身后传来管家等人惊愕的声音,“二公子?您是来探望世子殿下的吗?” 雪朦胧冷哼一声,“世子殿下在房内,二公子莫要走错地方了。” 穆臻宇收敛锋芒,低下头,微微叹气,黯然失色的模样,“公主,冒犯了。” 他转身去探望穆臻言,落寞的身影看得管家微微蹙眉,再看向雪朦胧冷面相对的脸颊,眉心更紧。 难不成,公主殿下和二公子也有所纠缠吗? 临水小榭内。 雪朦胧看着冷面垂眸的男子,微微启唇,“冷风,你知道那刺客的身份吧?” 十五守在雪朦胧身后,瞥了一眼面色不动的冷风,心里叹气:这人可真是将世子不露声色的功夫学了个十成十。 冷风微微摇头,“公主,世子殿下吩咐过,这件事公主您无须再管,属下会继续追查。” 雪朦胧接过话,“所以说,那个潜入世子府的刺客就是穆臻宇的人咯?只要本宫让十五去会一会穆臻宇的暗卫,事情不就水落石 出了?” 她微微挑眉的模样,带出几分邪魅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冷风的错觉,竟然和穆臻言有些相似,虽然不动声色,可是让人不寒而栗。 “公主,您明知道,这样做会为世子惹上祸端。”冷风拧眉:若是十五去挑衅穆臻宇的暗卫,在穆臻宇眼中,便代表着是穆臻言的态度,若是穆臻宇将事情挑开了说,难免会影响到世子。 雪朦胧自幼在宫中长大,不会不明白其中牵扯,她这么说,无非是无声地威胁他。 “公主,此事让您受了委屈,世子会想办法补偿的。”冷风公事公办的语气让雪朦胧厌恶蹙眉,“他有他的想法,本宫有本宫的,大家各不妨碍就是了。” 雪朦胧转身就要走,十五冷哼一声,眉眼上扬,故意撞开冷风的肩膀,“你这么帮着刺杀世子的仇人,就不怕下一次穆臻宇直接要了世子的命?” 冷风眸色微凝,看着雪朦胧踏出小榭的背影,低声道,“公主,公子早就习惯了,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雪朦胧身影僵了僵,呢喃一句,“习惯了吗?” 所以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穆臻言早就知道是穆臻宇所为,却还故意袒护对方吗? 雪朦胧转过身,走到冷风身边,眼神宁 静,“冷风,本宫担心穆臻言,所以任何对他有伤害的事情,本宫都必须杜绝。他这样做,让本宫很不安。” 不管冷风信不信,雪朦胧这招感情牌却是率先打了出来,“本宫可不想千里迢迢地嫁到北地,却面临着自己的夫君随时要被小叔子弄死的危险。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本宫怕是不甘心。” 冷风眸光闪了闪,懊恼之色一闪而过,恢复了一张冷漠冰山脸,“公主,属下不能说。只是公主真的为世子好,此事莫要再插手了。” 冷风说罢,便要离开,顿了顿,他停下脚步,似乎在叹息,“也许有一天,世子会愿意告诉公主的。” 他们家向来风流不羁的世子,对这位深藏不露的公主,似乎很不一样呢。 也许有一天,穆臻言愿意将那些被鲜血浸润的往事讲给雪朦胧听——关于他和穆臻宇的纠葛。 若非是这一次雪朦胧肯对穆臻言出手相救,冷风是决然不会同她泄露这些话的。 雪朦胧看着冷风离开,眸心蹙紧,“穆臻言和穆臻宇之间,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十五不解,“真的有人能养着一只随时能要了自己的命的老虎在身边?世子还真是与众不同,若是外人瞧着他们兄弟 二人的关系,哪里看得出半分嫌隙?” 雪朦胧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声音冷了下来,“十二那边查出什么来了吗?” 十五叹气,“穆臻宇防备挺严的,目前,只知道那人叫做七杀,是穆臻宇最信任的暗卫,行踪诡谲,平时很少露面的。” 雪朦胧揉了揉眉心,“既然如此,他那一日潜入世子府,到底是要干什么?” 十五抿唇,微微摇头,“目前还不得而知。” 雪朦胧心有不安,点了点杯子,看着里头水波微漾,眸色加深,“树欲静而风不止,告诉她们几个,这几日谨慎安分些,待在院子里不要随意活动。” 卧房。 穆臻宇关怀了一番穆臻言的伤势,唉声叹气,“似乎公主嫁过来之后,大哥你就祸事不断。这回竟然差点命悬一线,父王那边可是震惊地紧,若非是冷风及时派人送了信过去,父王怕是要亲自从军营赶回来。” 穆臻言瞥了他一眼,微微笑着道,“你小子这是什么语气?总不会是与我一个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人吃醋?”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穆臻言不意外牵扯到了伤口,轻声咳嗽起来,穆臻宇连忙拍了拍他的背,给他倒了水,打趣道:“大哥,你可 悠着点,这身体若是养不好,以后怎么同美人嬉戏红尘?” “就算是养好了,以后怕是也不好同美人嬉戏了。”穆臻言意有所指,“我毕竟是成了亲的人了,你不懂。” 穆臻宇眸色变了变,随即不动声色地取笑道,“大哥这是在暗指公主是个母老虎吗?没有想到风流不羁的大哥你竟然还是个妻管严?” 穆臻言睨了他一眼,眼角眉梢似乎带着傲娇之意,“臻宇,待你他日成了亲,便会明白夫妻相处之道的其中奥妙。” 穆臻宇背在身后的大手蜷了蜷,唇角笑意冷了三分,“是吗?看大哥这般如鱼得水的模样,我倒是挺羡慕的。说来当初在京城,我下了那么多功夫追求公主,却还不如大哥你远在千里之外的魅力大。” 穆臻言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微微喘着气,“臻宇,这世子之位,你还想要吗?” 穆臻宇看着他宁静的面颊,没有说话,眸中笑意却冷了下来。 穆臻言深吸一口气,“你当明白,这世子之位,非我所愿,若是你还想要,终有一日,它也会是你的。只是公主已经是我的妻子,我不想再看到她有什么困扰。” 这话意有所指,想必是穆臻言看到方才在花园里他和雪朦胧纠缠的画面了。 第三十四章 莫不是怕苦? 穆臻宇唇角动了动,忽然认真起来,“大哥,我在京城与公主相处月余,时间虽然不长,可想要求娶她的心思却是真的。” 穆臻言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反驳他,心里下意识却是拒绝的。 只是这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大哥。”穆臻宇声音放得轻柔无比,如同在和情人低语呢喃一般,带着诱哄的味道,“如果我想要公主,你也会让给我吗?” 穆臻言放在被褥里的大手微微握紧,险些克制不住即将溢出口中的咳嗽之声。 “臻宇。”穆臻言动了动唇,只唤了一下他的名字,似乎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过去刀光剑影的血腥画面同现在彼此岁月静好的模样交织在一起,让他头疼欲裂。 穆臻宇垂眸,将他挣扎的神色尽收眼底,忽地轻轻勾唇,“往常不管我想要什么,大哥都会毫不犹豫地让给我呢。哎呦,看来这一次,咱们一向风流不羁的世子殿下也是对公主动了真情吧?” 穆臻言眸色动了动,“臻宇……” “大哥,你该不会是当真了吧?”穆臻宇眉眼间忽然漾开明媚的笑意,如三月花开 ,抚平人心褶皱,让心情重新明媚如初,“我方才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若是我真的喜欢公主,怎么会给她开口另嫁他人的机会?” 他摸了摸鼻子,半真半假道,“大哥,你也太小看我的魅力了吧?” 穆臻言望进他笑意明媚的双眸,唇角扯开笑容,低低开口,“你这性子,惯来是胡说八道习惯了的。” 穆臻宇耳朵动了动,忽地站起身道,“行了,今日便到这里吧,看大哥你还有心思训我,想来身子也无大碍了。刺客的事情,我会帮大哥你追查下去的。目前你的任务,便是好生养着身子,莫让我与父王操心了。” 穆臻言点点头,欣慰道,“我知道,臻宇,刺客一事莫要强求,实在没有线索,那便罢了。” 穆臻宇脚步顿了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眉心一挑,“大哥这语气,倒像是早就知道刺客是谁了一般。” 穆臻言垂眸,笑意依旧,“怎么会?只是对方高深莫测,我也摸不清底细,不想让你也牵扯进去。” 穆臻宇打了一个响指,兴致盎然道,“怎么会?我就不信,咱们兄弟两个都会栽在对方手里!” 穆臻宇笑着离开,冷风才出现在 房中,担忧地看着穆臻言裂开的伤口,“属下去叫浮厝过来。” “不必了。”穆臻言捂着腹部的伤口,大手放开,微微喘了一口气,“公主怎么样了?” “公主百般试探,怕是不想放弃二公子那边的线索。”冷风低着头,“世子,方才二公子……您真的打算这一次也既往不咎吗?二公子这一次,竟然连公主也想杀,若是您再这样纵容下去……” 冷风脑海中回响雪朦胧说的话,虽然知道她做戏成分居多,可是道理却是说的没有错。 穆臻言现在这样的态度,无非是养了一匹狼在身边,随时随地都想要他的命,偏偏他自己还纵容着这狼的嚣张肆意。 穆臻言看冷风态度,意外挑眉,“公主同你怎么说的?” 冷风对他,一向是唯命是从,从未像今天这样明确地提出自己的看法,看来是雪朦胧对他说了什么、触动他心底隐藏想法的话了。 冷风将雪朦胧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达,意外地看到穆臻言的面色柔和下来,“她这人,何时变得连撒谎也不脸红了?” 冷风垂眸,有些被穆臻言这般罕见的柔和神色吓着了,连忙劝说道,“世子,公主只是想套属下 的话而已。” 所以,别露出那种被蛊惑的表情了好吗? 穆臻言笑意僵了僵,转而冷哼一声,“冷风,你想的太多了。” 冷风面皮一紧,头低得更低,“世子,属下知错了。” 穆臻言向后靠着,微微闭着眼睛,想到树林里雪朦胧狼狈逃窜的画面,拳头微微握紧。 这一次,其实是他连累了她,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放弃了逃跑的机会,去找了冷风等人过来救他。 若是真的对镇北王府仇恨无比,若真的是皇帝派来的奸细,她那时完全可以任由他被刺客弄死,还能落得一身清白。 反正,她也是受害者。 那么好的机会,她竟然放弃了。 那么,她眸中的滔天恨意,是针对谁的呢? 穆臻言看向花园的方向,眼睛微微眯起,低声道:“是臻宇吗?” 冷风正疑惑,门口响起了丫鬟的敲门声,“世子,该喝药了。” 冷风开了门,看着小六精致的瓜子脸,微微蹙眉,“怎么是你来送药?” 小六咧开嘴笑,亲善无比的模样,“冷侍卫,你有没有搞错啊?这几日一直是我亲自为世子熬药的好不好?咱们家公主担心世子伤势,又担心有小人会乘人之危 ,所以让我亲自熬药送药,绝对不给其他人插手的机会。” 冷风这几日忙着追查刺客的事情,对穆臻言的伤势反而关注没有管家多,闻言,面色僵了僵,将人让进来,“还是公主殿下思虑周到。” 想到那一次七杀潜入府中的事情,冷风蹙眉:到现在也没有查出七杀的目的,心里总是觉得不安。 穆臻言倒是对小六熟悉了,看着她端着黑糊糊的药过来,微微拧眉,“浮厝开的药真是越来越苦了,他莫非是故意的?” 小六已经习惯看到他这般孩子气的模样,捂唇笑着道,“世子觉得药太苦的话,要不要奴婢为您寻蜜糖来啊?” 穆臻言挑眉,风流眉眼间掠过一抹华光,语气微微上扬,“你将你主子唤来,比什么蜜糖都管用。” 这几日,雪朦胧都是亲自照顾他,喝药的事情也是她一手料理,之前每逢喝药的时候,他总是不忘调戏一下对方。 今日将雪朦胧惹毛了,倒是没了这福利,看着这黑糊糊的液体,穆臻言真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小六好笑道,“世子惹了公主生气,今日没有蜜糖,只要小六我服侍世子喝药。世子这么大个人了,莫不是怕苦?” 第三十五章 世子能撑多久 之前穆臻言喝药的时候,总是屏退左右,只要雪朦胧留下,只是每次瞧雪朦胧照顾完他喝药之后,总是三分恼七分怒的模样,小六实在好奇。 如今看来,这世子撩人的功夫,怕是让公主有些招架不住了。 穆臻言看她眸光熠熠生辉,不禁好笑,端起药碗,刚刚要一口气饮下,眸光却微微动了动,盯着波光荡漾的液体,眼神深邃。 ‘这药,是你亲自熬的?’ 小六见他似笑非笑的模样,顿时一惊,“怎么?有问题吗?” 顿了顿,见冷风也警惕起来,小六噘嘴,“世子莫不是怀疑奴婢在这其中下了毒不成?” 她劈手就要去夺碗,怒声道:“世子不必担忧,奴婢亲自试给您看。” 穆臻言轻而易举地避开她的手,示意冷风将她制住,语气无奈,“你这丫头,脾气比你家公主都要大,本世子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穆臻言无奈撇唇,“本世子本以为,公主会亲手为我熬一次药呢?没有想到,还是小六你的手艺,真是有些失望。” 小六这些冷静了一些,苦哈哈道,“世子你真是吓死奴婢了,这要是连你都要怀疑我们家公主,她可 真就冤枉死了。我们公主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照顾过别人呢。” 顿了顿,她瞥了一眼面色可惜的穆臻言,微微摇头,“世子您还是打消让公主熬药的念头吧。公主可是金枝玉叶,从来只卧香榻烹茶,何时可能入厨房洗手作羹汤?” 说到这里,小六忽地捂唇低低笑了,“若真是公主熬的药,估计世子喝了,才真的要苦兮兮了。” 穆臻言闻言,不禁也笑了起来,“说的也是。” 他抬手,将那药一饮而尽,算是对小六的信任,随后将药碗交给小六,笑意风流,“小六,你若是真的不想看到本世子苦兮兮的模样,就赶快哄着你主子过来,本世子少了她这颗蜜糖,可是睡都睡不踏实。” 小六噘嘴,“世子你惹了公主生气,奴婢才不去触霉头呢,公主生起气来,就是太子殿下都不敢去招惹的。” 她收拾了药碗,见穆臻言伤口裂开,忙不迭给他包扎好,“世子,您这伤刚刚去了毒,愈合起来本就慢,可别再挣扎,让伤口裂开了。” 冷风看她手法熟练,不禁诧异,“小六你会医术吗?” 小六轻轻哼了一声,“我们公主身边才不 养废人呢,我会医术很奇怪吗?自从公主到了这世子府,总是被人针对,若是身边没个会医术的,那公主得受多少苦!” 这话是明着抱怨,冷风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穆臻言冷冷吸了一口气,好笑道,“我这伤口,被某些人的怨气又弄得发疼了。” 小六抱怨过后,也知自己有些以下犯上,不想给雪朦胧惹麻烦,连忙弄好了伤口,这才匆匆离开。 “这丫头,倒是会见缝插针。”冷风嗤了一声,刚刚关上门,便见穆臻言忽地额头冷汗直冒,看起来极为痛苦的模样,他面色一惊,“世子?” 穆臻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咬牙低声道,“冷风,保护好公主。” 雪朦胧收到穆臻言陷入昏迷的消息,顿时忙不迭地赶了过来,浮厝面色沉重地立在床前,屋里站了一圈人,龙飞月领着后院的女人守在房中,面色焦急。 “怎么回事儿?”雪朦胧径直走向浮厝,蹙眉,“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不过是半天不在,穆臻竟然再次昏迷了。 浮厝拧眉,“公主……”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小六,本想替雪朦胧先掩盖过 去,龙飞月却率先插嘴,“世子这根本就不是重伤昏迷,之前世子伤势分明就有了好转,现在突然昏迷,唇色发青,呼吸断断续续,应该是中毒之兆。” “中毒?”雪朦胧一惊,看向小六和浮厝,“这怎么可能?” 小六和浮厝连忙跪下,小六连忙道,“公主,药方和药应该都没有问题的,奴婢一直有好生看守,按照大夫的药方熬的药,世子怎么可能中毒呢?” 有人竟然敢明目张胆地给穆臻言的药中下毒,导致穆臻言重伤昏迷? 雪朦胧心下道了声‘不好’,这一次,明显又是冲着她来的。 浮厝是府医,也是穆臻言的人,断然不会下毒暗害他,那么在外人眼中,她先是霸道屏退所有人不准接近穆臻言,再让小六全权负责穆臻言的药,本是想杜绝穆臻宇小手的机会,却不想,给了对手陷害她的机会。 果然,房内众人跟着变了面色,龙飞月头一个发难,“公主,原来这就是你不让大家接近世子的原因吗?你竟然想要世子的命?” 雪朦胧冷下脸,“月侧妃请谨言慎行,如今没有证据,你污蔑本公主是何居心?” 龙飞月冷哼 一声,“大家又不是傻子,公主你前后言行实在可疑,这几日一直是公主你随侍左右,若不是你下的手,谁还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对世子下毒?” 众人议论纷纷,无非都是指责雪朦胧的话,如同镇北王被刺杀那一次一般,众人矛头一致对外,将雪朦胧陷入旋涡中心。 而这一次,唯一能够帮她的人,却昏迷在床。 雪朦胧瞥了一眼静默的冷风,冷声道:“闲杂人等都退下,世子中毒昏迷一事,本宫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龙飞月上前一步,率先反抗,“这个时候,谁还敢让公主你守着世子殿下?” 管家也带着人站在了月侧妃身后,他对冷风道,“冷侍卫,世子殿下贵体为重,不若先请公主回房休息吧。” 冷风睨了一眼房中众人站位,眉眼冷漠,看向浮厝,“世子的毒,怎么样?” 浮厝摇摇头,“世子本就重伤未愈,这一次的毒来得诡异,成分极为复杂,老朽一时也无法解析其中毒药成分,若是贸然用药,怕是会伤及世子性命。” 雪朦胧压着眉心,“这毒性,世子能撑多久?” 见她如此镇静发问,连管家都有些不悦。 第三十六章 除掉那个女人 浮厝摇摇头,看了她一眼,叹气,“公主,按照世子目前的情况,最多还可撑十日。” 众人面色愈发沉重,有胆小的美人竟然低声哭泣起来,低声道,“世子成亲之后,便没有一日安生的……” 这话,无疑又是指向雪朦胧的。 小六面露不忿之色,猛地站起来,“公主,世子中毒,也有奴婢看顾不周之罪。奴婢不才,虽然没有解毒的法子,但是有办法暂时压制毒性,为世子多争取几日时间。公主您定要及时查明真凶,还自己一个清白,莫要被小人钻了空子。” 顿了顿,小六看向冷风,冷哼一声,“冷侍卫,不会连你也这么糊涂,以为公主是凶手吧?” 冷风虽然不是管家,却是穆臻言最信任的人,府中侍卫都听命于他,若是他表明了态度,至少在世子府,没有能奈何得了雪朦胧。 他冷漠眉眼凝着穆臻言昏迷的面色片刻,转向雪朦胧,单膝跪下,“望公主早日查明真相,为世子寻地解药。” 雪朦胧眉心动了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冷侍卫,下毒之人定然与府中某些人脱不了干系,这几日盯好了府中大小人物,若有异动者,皆按嫌犯处置。” 龙飞月 咬牙,“冷风,你是不是傻了?她分明就是想为自己掩饰罪行,世子中毒这么大的事情,至少要让王爷知道,是非黑白,要交给王爷定夺才是。” 雪朦胧连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径直吩咐道,“来人,把月侧妃等人都请回院中,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擅自出入。” 有了方才冷风的表示,侍卫也听了雪朦胧的话,站在了龙飞月等人身后,“月侧妃,请。” 龙飞月握紧了拳头,“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在这里守着世子殿下,以免给小人有可乘之机。” 两方对峙,侍卫也不能对龙飞月动手,是以有些为难,雪朦胧瞥了一眼执拗的龙飞月,冷声道,“你想守便守着,其余人,都出去,不要耽误大夫给世子诊脉。” 等侍卫将闲杂人等都清了出去,雪朦胧留下小六和小十五在房中被穆臻言压制毒性,自己唤着冷风离开。 书房。 “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雪朦胧开门见山,就差张口把凶手的名字说出来了。 冷风冷静站着,“公主,府中守卫森严,又有机灵的小六姑娘全程守护。若是有人想要给世子下毒,简直是难上加难。” 他摇了摇头,“属下没有思绪。” “若是外人想要下毒,自然是难上加难,可若是世子府中的奸细呢?”雪朦胧知道他是不想说,也不强求,自己引导话题,“你应该没忘了穆臻宇派来府中的那个暗卫吧?七杀,对吗?” 冷风低头,“公主,您没有证据,还是不要擅自行动的好。” “冷风,你是不是以为你们世子安然活到了今天,便不会被那人弄死了?”雪朦胧冷哧一声,站起身来,冷眼看他,“今日他中的是必死之毒,就算是小六压制毒性,多争取几日时间,若是没有解药,世子也必死无疑。” 冷风身体僵了僵,没有立即回话。 雪朦胧冷哼一声,在他面前站定,眯起眼睛看他,“冷风,你不说,是不是已经有了解毒的法子?” 冷风沉默不语,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仿佛是和雪朦胧僵持下来。 “既然你已经胸有成竹,那本宫还多管闲事做什么?”雪朦胧轻笑一声,讽刺道,“那这一出,不会是故意针对本宫的吧?” 冷风抿唇,“公主,世子中毒突然,属下也很着急。但是公主若是怀疑二公子……” 雪朦胧见他欲言又止,险些被气笑了,“你不怀疑他吗?如果你救不了穆臻 言,那就用本宫的法子救他。这府中的人,你给本宫盯紧了,绝对不能有任何消息外传。” 这样做,一是为了迷惑对手,二是为了保护她自己,若是让外界有心人知道穆臻言中毒昏迷,那些人可不是龙飞月这般好糊弄,有了冷风的帮助就能镇压。 冷风抱拳,“公主放心,属下定然保护好世子的消息。” 飞月楼。 龙飞月睨着下跪的女子,纤长的指尖揉了揉眉心,“怎么样?消息送出去了吗?” 那女子生的普普通通,扔在人群里估计都找不到的那种,眼眸却闪烁着精明的流光,“小姐,已经送到军营了,不过……冷侍卫似乎有所察觉了。” “察觉便察觉。”龙飞月睁开眼睛,眸中冷色肆意,“他也不见得有多信任那女人,不过是迫于那女人的身份罢了。” 女子低头,又禀告道:“小姐,属下还发现府中有人送了消息出去,是给郡主府的。” “穆纯尓?”龙飞月微微支起了身子,眉眼间疲倦之色一览无遗,“那丫头怎么会有这个心计?那消息,怕是要送给天池的吧?” 她忽然笑了笑,眉眼间掠过一抹精光,“这样也好,天池可是最恨不得雪朦胧能 够入地狱的。有了他在前面挡着,我什么都不用做,就能除掉那个女人。” 女子点点头,“小姐谋略甚高。”她说罢,门外忽然传来‘咕咕’叫声,女子连忙闭上了嘴巴,等待外头动静消弭,这才悄然掠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 “小姐,九幽阁有消息了。” 龙飞月面色终于有了波澜,连忙站起身,“小兰,给我看看。” 名唤小兰的女子连忙将密信交给龙飞月,见她面色由阴沉转向多云,眉心不禁微拢,“小姐,九幽阁也奈何不了世子的毒吗?” 龙飞月冷哼一声,将手心的密信碾成粉末,“九幽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连臻言的性命也不放在眼里。” “传闻九幽阁主亦正亦邪,脾气怪异,这世上怕是没有他能放在眼底的人。”小兰抿唇,看着龙飞月忧心的神色,跪下道,“小姐,需要属下亲自往九幽阁跑一趟吗?” “不用了。”龙飞月想到什么,暗暗握紧了手心,咬咬牙,“九幽那家伙会来的,现在世子的毒可以撑半月,九幽只要听到消息,不会无动于衷。” 顿了顿,她回过身去,低声道,“小兰,我还有事交给你做。” 第三十七章 你想要穆臻言的命 穆家有两位公子,在穆臻言未封为世子之前,穆臻言和穆臻宇关系极好,两人成年之后也未曾从镇北王府搬出去。 只不过后来穆臻言封了世子,另建了世子府,为了不显得偏颇,镇北王在穆州另一繁华处另起了府邸,给穆臻宇居住。 这还是雪朦胧第一次踏足穆臻宇在北地府邸,却是乔装而来,行踪保密。 “公主殿下这般着装,可真是让人惊奇不已。”看着这样的雪朦胧的,穆臻宇也十分惊讶,连忙挥退左右,看着独自出行的雪朦胧,不禁挑眉,“公主独自乔装前来,可是有急事?” 雪朦胧坐下,不动声色地离得他远了一些,“穆臻宇,你同穆臻言的关系很好吧?” 穆臻宇挑眉,在她另一侧坐下,语气轻松淡然,“这是北地众所周知的事情,公主可是有何疑问?” 雪朦胧偏头看他平淡神色,不禁抿唇,压低了声音,“那你为何要派暗卫潜伏世子府?你意欲何为?” 见她刻意压低了声音,穆臻宇心下好笑,也学着她的模样,刻意凑了过来,离她面颊极近,低声道,“七杀被公主发现了啊,他真是没用地很。” 见他竟然直接承认, 雪朦胧微微瞪大了眼睛,别过头看他,“你……” 惊觉他离自己如此之近,雪朦胧连忙站起身,险些慌得跌了下来,脚下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雪朦胧顿时身子不稳,“啊……” “公主小心些。”穆臻宇伸手,飞快地将人搂进怀里,声音温润,“可别摔倒了。” 雪朦胧如同触电了一般,猛地跳开,伸手将穆臻宇大力推开,呵斥道,“放肆。” 穆臻宇一脸无辜地收回手,“公主,我只是怕你摔倒。” 雪朦胧冷哼一声,站在一旁,嘲讽道,“不牢你操心。” 穆臻宇挑眉,不置可否,“公主,你可是在怀疑我什么?” 雪朦胧握了握拳头,看着穆臻宇的眼睛,质问,“你派七杀去世子府干什么?” 穆臻宇弯唇一笑,“就算我与大哥关系好,总也有些事情需要在暗处交流,怎么倒是让公主说出了阴谋的味道?” “穆臻宇,那一次本宫与世子被刺客刺杀,那为首的刺客手臂上有一个梅花印记,本宫瞧见了。”雪朦胧干脆挑明了说,“七杀胳膊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印记。” 穆臻宇面色连变都没有变一下,“是吗?那还真是巧合啊。” 雪朦胧微微抬起下巴,笃定道,“你想要穆臻言的命,对吧?” “公主今日来,就是想说这些莫须有的事情?”穆臻宇叹了一口气,“公主该不会想凭着自己的猜测,想将我置于死地吧?” 雪朦胧咬牙,冷静道:“穆臻宇,本宫不想与你卖关子,解药拿来,刺客的事情,本宫可以保密。” “解药?”穆臻宇疑惑不解,“什么解药?有谁中毒了吗?莫非是……” 他面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大哥中毒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我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 穆臻宇转身就要走,似是要前往探望,被雪朦胧拦下,“别在这里做戏了,除了你,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在冷风和本宫的眼皮子底下给穆臻言下毒?” 雪朦胧百般试探。目的是想要解药,小六说了,如果十五天之内,找不到解药的话,穆臻言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雪朦胧默默地想:如果穆臻言中毒身亡,她一定没有办法全身而退的。所以,她过来要解药,根本上也是为了自己。 穆臻宇上前一步,语气染着调戏的意思,“公主还真是高看我一等啊,我若是有这么大的本事,如今 坐拥公主为妻、立在世子之位的人,不该是我吗?” 他眸中燃着漫漫火焰,仿佛真的对雪朦胧有什么特殊想法似的,脚步愈发靠近。 雪朦胧眯起眼睛,忽地冷哼一声,“穆臻宇,按照规矩,你该唤本宫一声‘大嫂’吧?这便是你同本宫说话的态度?” 她反手抄起桌上茶杯,狠狠摔到穆臻宇脚下,语气冰冷,“解药拿来。” 穆臻宇一脸无辜,“公主莫生气,我只是同你开个玩笑。在京城时,原本我以为,真的能娶公主为妻,心中向往不已。没有想到,最后公主却是同我开了一个玩笑,让我到现在都还有些怅惘不已呢。” 雪朦胧眉心微拢,现在听他这般言语,只觉得恶心不已,“看来你是不肯乖乖交出解药了,穆臻宇,本宫……”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不善声音,打断了雪朦胧的话,“公主殿下这个时候以这番打扮在此,可真是教人费解!” 雪朦胧身子一紧,下意识想走,却被穆臻宇不动声色地拦住去路,还刻意靠得近了几步,语气旖旎低柔,“公主想去哪儿?” 顿了顿,他坦然看向门口的天池,眉心微挑,“既然军师来了,那就一 起聊一聊好了。” 天池扫了一眼面色冷静下来的雪朦胧,唇角微勾,“公主殿下,这一次是否该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三人站在堂中,侍卫都守在门外,天池一身青色儒衫,在一众挎刀武将当中,愈发显得书生气,可那双浅淡的瞳色却一转不转地盯着雪朦胧,似乎在等着自己的猎物钻进笼子里一般,悠然自得,又带着极强的目的性。 相较之下,穆臻宇便是真的悠然自得了,他今日穿着浅紫色的袍子,腰间束着宽腰带,愈发显得君子如玉,风度翩翩,“军师忽然带了人过来,可是有要事?” 天池只朝着穆臻宇点点头,恭敬又不失疏离,“抱歉了二公子,忽然打扰,实属于无奈。本是收到消息,称世子殿下忽然中毒昏迷,证据指向公主殿下。我本不相信这般谣言,追着可疑人士的踪迹而来,却发现竟然是公主殿下乔装前往二公子这里,举止着实让人费解。” 天池说到最后,面色已然沉了下来,“公主殿下,你隐瞒世子殿下中毒一事在前,举止诡异不明在后,且府中证据皆指向公主殿下你意图毒害世子,这一次,公主可还有话说?” 第三十八章 狡言善辩 因着天池关注雪朦胧,自然知道她先前诬陷穆臻宇刺杀穆臻言一事,看清了雪朦胧意图存心挑起兄弟二人矛盾,便愈发坚定了要拔掉雪朦胧这颗钉子的心思。 收到龙飞月递给穆纯尓的消息,天池第一件事就是让探子盯紧了雪朦胧,果不其然抓到了她前往二公子府中。 方才的情形,在天池看来,便是雪朦胧故意在穆臻言和穆臻宇兄弟之间左右逢源,试图分裂兄弟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雪朦胧拧眉,十分厌恶天池这般文弱外表下强势的模样,“军师请慎言,本宫没有散布消息出去,是为了世子的安全着想。此番前来,自然是想同二公子商议如何为世子解毒。反倒是本宫很好奇,军师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穆臻宇眼神微微一变,忽地凝神看向天池,语气郑重,“这么说,大哥真的中毒昏迷、危在旦夕了?” 雪朦胧暗自握拳:这人,当真是演戏演上瘾了! 天池点点头,语气凝重,“二公子,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具体情况,便要问公主殿下了。此事,我已经上报王爷处理。” 他转向雪朦胧,语气嘲讽,“希望公主到时候,也能如此刻一般,狡言善辩。 ” 雪朦胧看向对面的两个男子,不同的气质,相同的气息——对她的恶意满满。 “清者自清。”雪朦胧垂眸,“望二公子顾念手足之情,尽快帮助世子解了这中毒之苦。” 在老谋深算的天池面前,雪朦胧并未挑明态度、同穆臻宇针锋相对,而是暗示一番,即便收效甚微,也要给天池留下一丝疑虑。 总有一日,这一分疑虑会在天池心中扩大,只要他还站在穆臻言这一边的话。 果然,天池眸色及不可见地变了变,凝神看向雪朦胧,嘲讽道,“公主殿下,事到如今,您还要试图挑拨离间吗?” 雪朦胧挑眉,“本宫说了什么,让军师有此误会?身为世子殿下手足情深的弟弟,本宫拜托他为世子找寻解药,替世子解了这中毒之苦,有何不可?” “自然无不妥。”穆臻宇率先接了话,笑着道,“公主殿下为我大哥思虑周全,真是教人羡慕不已。” 看着两人凝眸相望的模样,天池及不可见地冷了眼神:这两人当有猫腻,难不成雪朦胧是打着美人计的算盘吗? 天池搅和入局,让这件事变得十分棘手,雪朦胧虽然从穆臻宇那边安全脱身,可是后面的路只会 越来越艰难。 “小六,浮厝,真的没有旁的法子,可以为世子解毒吗?”屏退左右之后,凝着穆臻言苍白的面色、青紫的唇瓣,雪朦胧眸色愈发深邃。 浮厝同小六相视一眼,纷纷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冷风,过了五日,仍旧一点儿进展没有,饶是冷风,也有些拿不准边界。 “你们看冷风做什么?”雪朦胧顺着两人的眼神看过去,果不其然,冷风的眼眸闪了闪,抱着剑的双臂僵了一下,转而微微侧过身子,不动声色地表现出自己的拒绝之意。 雪朦胧拧眉,“小六!” 小六连忙点头,转过脸来,“公主,浮大夫说过,世子的毒成分复杂,若是弄清楚了毒药组成,其实解起来并不难。如果不能抓住凶手拿到解药,那便找制药之人,要到毒药的配方,对症下药,也可解毒。” 浮厝悄悄看了一眼雪朦胧,见她面色冷静,并未发怒,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雪朦胧不轻不重地放下被子,看了三人一眼,“这么说,冷侍卫是知道这毒药出自于何人之手了?” 房间里一时沉默下来,冷风向来沉默寡言,即便知道雪朦胧心有不悦,他亦不发一言,最后还是浮厝先 受不住,开口道,“公主,此毒当是出自于九幽阁鬼手毒佬之手。这鬼手毒佬是老朽的师姐,向来沉迷于研究这等歪门邪道的毒方,她下的毒,只要她自己可以解。” 冷风不禁冷睨一眼浮厝,让老人家可怜巴巴地打了一个冷颤,雪朦胧也不解道,“冷风,世子性命危在旦夕,若是找到鬼手毒佬便可以解决,你何苦要遮遮掩掩?” 冷风仍旧是默不作声,只握着剑的手紧了一些,雪朦胧眯起眼睛,眸中闪过精光,忽然道,“是因为穆臻宇吗?” 冷风倒是无动于衷,反倒是浮厝先抖了抖肩膀,显然对于其中猫腻也知之甚多。 雪朦胧拧眉沉思,转瞬了然:若是之前穆臻宇便一直针对穆臻言,类似于上次的刺杀事件定然不会少,那么浮厝作为对穆臻言忠心耿耿的府医,对两人之间的过节定然都清楚。 这一次的毒如此特殊,定然是穆臻宇同九幽阁合作的结果,现在事情已经闹到了镇北王那里,如今世子府上下一举一动都在北地众人眼中,若是冷风去寻九幽阁鬼手毒佬,那么无数眼睛便会转向九幽阁。 若是镇北王察觉到这些蛛丝马迹,按照他的手段,顺藤摸 瓜地查下去,怕是会将穆臻宇牵扯出来。 “很好!”雪朦胧轻轻按着桌子站起身,走向冷风,“你不愿意去九幽阁,本宫去。” 穆臻言不能死,否则,她真的洗不清嫌疑了。 冷风还没有来得及劝说一句,门口忽然涌进来一批侍卫,天池从中走出来,“很抱歉公主,现在,你哪里都不能去。” 冷风率先站了出来,冷声道:“军师这是何意?” 冷风虽然只是个侍卫,可是穆臻言视他如左右手,故而在北地上下,冷风地位不低。更何况这是在世子府,穆臻言昏迷不醒,一定程度上,冷风便是这世子府可以做主的人。 故而,即便是对上天池,冷风也不落半分气势。 天池大手一挥,便有四人上前将冷风围住,另外两人控制住小六和浮厝,天池带着人亲自站到雪朦胧面前,微微俯身,恭敬疏离,“公主,这一次,天池得罪了。” 雪朦胧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侍卫,见对方来势汹汹,并不意外,“军师这是要抓本公主?理由呢?” 天池信誓旦旦,“王爷有令,世子中毒一事与公主脱不了干系,将公主与您的侍女小六一起收押地牢,待查明证据之后再行发落。” 第三十九章 谁暗害世子了? 小六连忙惊呼开口,“你胡说,公主从不曾害世子半分,你何来证据抓公主下地牢?你这是以下犯上!” 雪朦胧却是拧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镇北王回府已有一日,除却暗中来探望过穆臻言一次,也未曾对她说过半分重话,更别说治罪的话。 突然间有了这样的大动作,想必是查出了什么所谓的‘证据’,才让镇北王如此光明正大地动手的吧? 雪朦胧任由侍卫将自己押着,冷声道:“军师又查到了什么?” “公主果真是人上之人,这般情状之下还能冷静至此,天池真是佩服。”天池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手,转而道,“王爷今日探望世子离去后不久,便查到了公主你的婢女同九幽阁勾结、暗中给世子下毒的证据。” 天池将一只信鸽丢在小六脚下,那鸽子尾巴最下面一撮羽毛上点着一抹雪花样式,是小六饲养的专用信鸽。 天池扬眉,“这只信鸽真是狡猾,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抓到,小六和鬼手毒佬的往来书信都落在了王爷手上,证据确凿,若是公主有什么想说的,请先随我走吧。” 雪朦胧看了一眼难以置信 的小六,便知道她是被算计了。 饲养信鸽一事,于她们几人之间并非是什么秘密,可是世子府中并无外人知晓此事。这信鸽实则是一只从小受训的皇家灵鸽,行动灵活,若非是饲养主人,很难有人能够抓到它。 天池能这么凑巧地在这种时候抓到灵鸽,还拿到了所谓的证据,必然是有人通风报信,故意陷害,天池顺水推舟地来了这么一出,正好将她一网打尽。 “本宫要见镇北王。”雪朦胧并未挣扎,如今情势,一味地挣扎并无任何作用。 这里没有她的同伙,只有一群恨不得她立刻死掉的敌人。 天池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一般,“公主放心,等你招供暗害世子的详细过程,王爷会亲自为公主定罪,再上报朝廷的。” 顿了顿,他扬手,“带走。” 冷风握了握拳,本想动手,被天池先行发觉,“冷风,你的主子是世子,这一点,希望你能认清楚。” 冷风看了一眼雪朦胧,暗自隐忍,“军师,在事情真相未明之前,希望你好生对待公主。” 顿了顿,冷风看向内寝的方向,转而垂眸,“无论如何,公主毕 竟是世子妃的女主人。” 天池眸光闪了闪,顺着冷风方才的视线,正好落在内寝门口,似乎可以透过重重纱幔,看到穆臻言昏迷不醒的身影。 他眸色沉了沉,笑意不明,“公主身份尊贵,我怎么敢忘?” 地牢。 小六眼睁睁看着雪朦胧被带走,脸色苍白,正要追上去,却被几个狱卒狠狠推了回去,“别着急,你也逃不了。” 一人拎着鞭子和刀具走了过来,狱卒将小六死死地绑在老虎凳上,众人嗤笑一声,“现在,老实交代你暗害世子的过程,兴许还能少吃一些苦头。” 小六咬牙,“放屁!谁暗害世子了?你们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话。” 一名狱卒冷笑着抽了她一鞭子,“证据?等你张了嘴巴,这证据自然就有了。” 小六见几人神色不对,面色微微一变,“难不成你们还想屈打成招?”她看向雪朦胧被人带离的方向,咬牙切齿,“你们胆敢对公主动手不成?” 那狱卒摇摇头,“我们只需要好生审讯你便够了,公主身份尊贵,要让她开口,自然轮不到我们。” 小六见他没有否认‘屈打成招’的意思, 脸色变得十分难堪,不禁挣扎,“你们竟敢……以下犯上,那是死罪!” ‘啪’地一声,狱卒狠狠抽了她一巴掌,‘呸’了一声,“以下犯上?在北地的地盘上,只有穆家才是上!还真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公主了?在我们北地上下眼中,你们的公主,还不如我们郡主来得尊贵!” 小六纵然常常听雪朦胧忧心北地忧患,却从不知道北地上下,上至掌权者,下至兵卒百姓,竟然都以穆府为尊,真真将穆家当做了土皇帝,眼里哪里还有朝廷? “放肆!”小六咬唇,“如此出口不尊……” “闭嘴吧臭丫头!”那狱卒也没了耐心,“想必你的主子已经开始审讯了,你也别落下,还是好生想想自己暗害世子的过程,老实交代。” 说话间,他猛地拉开老虎凳的机关,小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狠狠撕裂了一般,疼得脸色惨白,同时手臂被狠狠钉入了钉子,让她不禁惨叫出声。 “啊!” 不远处的刑房之中,雪朦胧骤然身子一僵,趴在地上的身体动了动,抓紧了地上的肮脏草屑,难以置信地看着天池,“你对小六 做了什么?” 天池坐在垫着上好动物皮毛的凳子上,正好堵住了门口的方向,好整以暇道,“公主别生气,为了拿到确切的证据,我这要是逼不得已,只要您的婢女识相一些,早些认罪,也能少吃一些苦头。” 雪朦胧沉了眉眼,这才从方才被人狠狠踹倒在地、又五花大绑地上了刑架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面色冷凝,“天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妄想对本宫屈打成招?” “公主错了,这不是屈打成招,而是审讯嫌疑犯。”天池摇摇头,刑房里只有两名狱卒,人高马大,生的有些凶残,一双手布满了粗茧,握刑具的姿势,凶残地让人看得不禁瞳孔微缩。 他扫了一圈,见雪朦胧面色不复冷静,这才满意地笑了一下,“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公主殿下嫁入北地打的什么主意,明眼人心里都知道。” 天池叹了一口气,颇为苦恼的样子,“可惜世子殿下竟然真的对公主殿下你偏颇信任,无论我如何劝说,都无法动摇他的心思。若是上次世子不曾为了救公主你身受重伤,兴许我还无法下定决心除掉公主你。” 第四十章 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雪朦胧瞳孔微缩:天池竟然敢明目张胆地这般挑明说话,除了这里只有他的人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怕是打定了让她这一次走不出这地牢的主意。 所以向来心思缜密的天池才会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 心里的惊疑不定被雪朦胧强行压下,她抿唇,冷意蔓延,“天池,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世子中毒一事,本宫明显是被人栽赃陷害,你既为军师智囊,怎么会看不透这区区招数?” 天池勾唇,“是啊,我看得出来又如何?公主你每一次都说自己被人栽赃陷害,可知道为何有这么多人栽赃陷害于你?你本是备受宠爱的皇室公主,只要不嫁到北地,你仍旧可以高高在上地度过余生。奈何公主非池中之物,非要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北地可容不下对镇北王府有异心之人。” 天池骤然冷了眸子,走到雪朦胧面前,冷冷盯着她冷傲的眼神,“公主你上次陷害二公子不成,又利用世子的信任,借刺客一事,处心积虑地挑拨离间世子和二公子之间的关系,居心何在?” 这也是天池打定主意要置雪朦胧于死地的最重要原因——他受恩于穆 府,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穆府的安定和谐。 雪朦胧冷哼一声,毫不屈服,“天池,你自诩对穆臻言忠心耿耿,可是现在却违背他的意愿,正在做一些将穆府陷于不义之地的事情。若是本宫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穆府能够全身而退?” 天池脸色微沉,“公主牙尖嘴利,确实一语中的。公主身份尊贵,所以哪怕北地上下知晓公主你是个奸细,也不敢轻举妄动,想一想还真是不公平,我们北地上下一心,护卫边疆数十年如一日,抛头颅洒热血都在所不惜,可站在我们身后的皇朝却在做什么?” 天池蹲下身子,狠狠揪住雪朦胧头发,眼神凌厉,“阴谋算计,猜忌怀疑,这就是皇族给我们的回报!” 雪朦胧心口一抽,转而垂眸质问,“本宫,从未说自己是奸细,北地穆府仍旧是天子朝臣,若是穆府真无不臣之心,又何须朝廷怀疑半分?又更何惧皇族猜忌?” “鸡蛋里挑骨头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天池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微微摇头,“公主,你恨穆府,我看得懂你的眼神。这种恨意,让人胆寒,所以,我不能留你。” 天池为人心 细如尘,观察入微短短几次交锋,他却能捕捉到雪朦胧眼角眉梢一闪即使的浓烈恨意,更能洞察雪朦胧所作所为的背后目的。 这样的谋士,过于可怕,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如同被剥光了一般,任何语言攻击,于他而言,都是徒然。 雪朦胧撑着身子,冷凝的目光紧紧盯着他,“所以,你打定主意,要本宫死了?” 天池松了她的头发,将画押的供状递到她面前,“只要公主认下罪行,一切都好说。” 罪行? 雪朦胧扫了一眼那供状,神情讽刺,“本宫谋害世子,暗中下毒?简直是荒唐!” “既然公主执意狡辩,那就休怪我动用非常手段了。”天池神色冷了下来,“来人,好好伺候公主,直到她吐出真相为止。” 天池转身就走,雪朦胧紧紧拽住他衣袍,恨声道,“你敢!镇北王就真的任由你胡来?你们,想造反吗?” 想到前世北地穆府公然造反、血洗皇城的一幕,雪朦胧咬牙切齿,脸色愈发难看。 天池甩开她的手,眼眸沉下,“王爷忠心耿耿,从未对朝廷有任何不轨心思,哪怕……哪怕朝廷始终亏待于北地,他依旧初心不改 。可是作为下属,我却是看不下去,公主若是易地而处,怕也是会做出相同选择。” 顿了顿,他听着雪朦胧急促的呼吸声,忽然轻笑道,“公主殿下放心,我一定找到切实的证据,落实你毒害世子的事实,给王爷一个光明正大地处置你的借口,届时,便是皇族想要什么说法,北地也不至于吃亏。” 他说罢,大步离开,背影凌厉潇洒,带着一股决然的气势。 雪朦胧有些心惊:在北地,这样对穆府忠心耿耿的有勇有谋之士,怕是不在少数。父皇这些年,真的是养虎为患了。 “公主殿下,聪明的话,还是早些招认,也省得咱们哥俩对公主你动粗。”左边强壮的男人握着铁钩,蹲在雪朦胧面前,眸中染着一抹绿光,恶劣的目光在雪朦胧面颊上转了一圈,忽地伸手去摸,“这皮肤真是好啊。” “放肆!”雪朦胧一脚踹开他的手,飞快地滚着身子隐入角落,面色难堪,“你竟敢如此折辱本宫?” “呵,还把自己当公主吗?你进了这个地方,就与死囚无异,公主殿下,你老实一点,还能少吃一些皮肉之苦。”强壮男子揉了揉胳膊,正要强 行去解雪朦胧的衣服,被身后的兄长拎着脖子扔到一边,“滚你小子的,整日就知道玩女人,她怎么说也是世子的发妻,你可给我小心一点。” 黑面兄长冷着脸将弟弟推到一边,“好好审讯,管好自己的爪子!” 粗壮男子不甘心地瞥了一眼雪朦胧白皙的面颊,触上她冰冷的眼神,默默地蹭了一下鼻子,飞快地别开目光,“可惜了这么个美人儿了。” 耳边刑具摩擦的声音一遍遍响起,雪朦胧时不时地听着男人污秽的折辱言语,身体的折磨却比不上心灵和尊严被践踏的痛苦,这一刻,她对穆府的仇恨,对天池的仇恨,更是累积到了一个即将爆发的程度。 “啊……”最后一道酷刑划过被鲜血浸染的皮肤,雪朦胧猛地伸长了脖子,瞳孔紧缩,致命的疼痛袭来,她身子虚软倒地,眼前彻底一片漆黑。 “大哥,她昏过去了。” 黑面兄长踢了已经雪朦胧昏迷过去的身子,冷漠道,“怕什么?军师说了,最迟明天,这公主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粗壮弟弟摸了摸下巴,叹息,“还是军师有办法,早些除了这奸细,也省得咱们北地上下不安。” 第四十一章 竟然将公主抓到地牢 身体每一个毛孔似乎都被浸在针尖之上,动一下都是密密麻麻地疼痛入骨,雪朦胧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眼前一阵恍惚。 耳边是嘈杂凌乱的怒骂声,她微微动了动手脚,身上忽地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居高临下地砸了下来,“终于醒了?” “嘶……”雪朦胧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她咬了咬牙,拼命让自己清醒过来,眸中倒映着地牢里脏乱血腥的景象,而她自己此时遍体鳞伤,正身处地牢之中,面前一群狱卒正在拼命对她用刑。 有一道冷鞭抽了过来,雪朦胧艰难地伸手握住,手心火辣辣地疼,她却咬紧了牙关,额头豆点儿大的汗珠滴落下来,“你们……干什么?” 伺候穆臻言多年的管家一向对穆臻言恭敬顺从,平常连带着对雪朦胧算是客气,此时却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狠狠踩上她握着鞭子的手,怒声道,“干什么?当然是惩治你这个杀人凶手!” 刘管家身后的狱卒,一个个怒目圆睁,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让雪朦胧心中惊讶不已:这些都是对穆臻言信服的人,待穆臻言忠心耿耿、言听计从,平日对她恭敬客气…… 如今这般光景,又是为何? 雪朦胧手指如同被巨石碾过一般,她狠狠抽出自己的手臂,鲜血顺着地面拖拽出一条狭窄的印记,看起来分外骇人。 “刘管家,还有……你们……”雪朦胧又气又怒,“你们怎么敢如此对本宫?” 平日里对她恭敬顺服的下人们听了这话,顿时更加来气,刘管家狠狠甩开鞭子,面上的皱纹被带地抖了抖,‘啪啪’地响声落在雪朦胧皮肉上,疼得她连惊呼声都梗住了。 紧接着,几个狱卒冷笑着将一盆盆盐水往她身上泼,火辣辣的疼痛从鞭子的伤口处层层蒸腾而起 。 “啊……”雪朦胧死死咬住唇,眸色血红一片,“你们为什么……这么对本宫?” 刘管家等人一边拼命折磨雪朦胧,一边怒声道,“你丧心病狂,竟敢毒害世子殿下!如今你已是人人得而诛之……” 刘管家忍着泪意,怒骂道,“哼!王爷大怒,着令将你这恶妇关进王府地牢,让我们好好看管,直到你交代罪行为止。” 众人轻慢的讽刺笑声和澎湃怒意比那火辣辣的伤口,还要让雪朦胧害怕疼痛! “本宫没有……”雪朦胧趴在地上,宛如濒死的鱼儿,她脑海中铺天盖地地都是狱卒和刘管家憎恶仇恨的眼神和咒骂,心底点点滴滴地蔓延出惊恐惶然。 从众人愤恨的眼神中看到了狼狈不堪的自己,被抓入牢中之后的记忆也渐渐回笼:天池找到了小六和鬼手毒佬往来的信件证据,惹怒了镇北王,直接将她下了牢狱。 她本以为这只不过是杀鸡儆猴的警告之举,可没有想到,天池竟然乘人之危,直接对她用刑,用各种莫须有的证据栽赃陷害,想要落实于她毒害穆臻言的证据。 天池此人,善于谈笑间杀人于无形,她顽强抵抗,重刑之下就浑身疼痛、渐渐失去知觉…… 雪朦胧记忆中,似乎看到天池变得模糊的笑脸,她心中仇怨万千,藏在那笑意背后的汹涌恶意几乎要将她淹没! 身体疼得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雪朦胧忍着酷刑,艰难地问:“难道说世子已经死了?你们认定是本宫毒死的他?” 她艰难地喘了一口气,目光灼灼,“本宫是一朝公主,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证据不足之时竟然敢这般待本宫?” 隔着一扇窄窗,男人身影纤长,挺拔而立,宛若屹立沙漠百年不倒的白杨,身影笔直雄伟。 听到雪朦胧那气势汹汹的警 告,男人单薄的唇微微抿起,眸中风云变幻,深若幽潭的眸子渐渐打破了一片平静,如同海潮到来的前夕,平静地让人感觉到害怕。 这个时候还想要以权压人吗? 雪朦胧,害死了臻言,你便是江山之主,本王也不会放过你! 镇北王原本要踏入牢房的脚步顿住,堪堪停在门口,挡住了唯一一分光亮,让地牢陷入了昏沉的黑暗之中,只有微弱的灯光点燃了一角光明,烛火摇摇曳曳,仿佛下一刻就要陷入灭亡一般。 雪朦胧拼命往角落里缩,躲避着鞭打和酷刑,不断地重复那一句话:“本宫没有下毒。” 远远看来,颇有状若痴傻之态,过度的疼痛折磨,让她眸中也渐渐落了一片灰白的空洞之色。 狱卒围成了一个圈,将她堵在了肮脏血腥的角落里,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让雪朦胧透不过气来。 她恍若未觉,怒声反问,“镇北王呢?本宫要见他!穆臻言怎么可能真的死了?不是还有几日的时间吗?” 刘管家终于忍无可忍,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打地雪朦胧狼狈偏过头去,他犹自不解恨,大声怒吼,“你当然巴不得世子殿下去死了!世子殿下……今早突然吐了血,毒发在即,奄奄一息,连浮厝都束手无策,你若是再不交出解药,他便真的没有时间了。” 雪朦胧愕然瞪大了眸子:穆臻言怎么会忽然提前毒发呢?小六已经尽力抑制他体内毒素,有浮厝在,他怎么也可以撑过半月,撑到小九几人找到证据、还她清白才是? 对了! 是天池! 他恨不得要她的命,这种时候,自然不会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所以他宁愿拿穆臻言的性命冒险,挑起众人仇恨怨怒,也要立即要了她的命吗? “天池……”雪朦胧低喃一声,“你竟然 敢这般放肆?!” 狱卒们纷纷附和刘管家的话,言语冰冷嘲讽,“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吗?下毒暗害世子,你就是北地的罪人!你怎么这么狠毒?世子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么能狠下心去毒死他呢?赶紧将解药交出来。” 雪朦胧蓦然抬眸,厉声道:“本宫没有下毒,更没有解药。” 刘管家闻言,更是赤红了眸子,恨不得撕开雪朦胧这张蛇蝎美人的皮相,他死死扯住女人的头发,恶声恶气道,“你竟然真的想要世子的命!你这种敢下狠手毒害夫君的女人,怎么配活在这世界上?” “你这女人,为何不想想,若不是世子待你真心诚意,又怎么会毫无防备地中了你下的毒?”刘管家咬牙切齿,“仗着世子对你这个女人的信任和爱护,你才能肆无忌惮地对他下手!若是……世子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刘管家哽咽着大骂,“不只是我们,头一个恨不得弄死你这种蛇蝎毒妇的,就是王爷!” 高高在上的公主? 雪朦胧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狼狈的模样,不禁嗤笑一声:“毒害世子的蛇蝎女人?你们一个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刘管家咬牙,下手毫不留情,口中讨伐道:“昨夜分明是你的侍女十二潜入世子院中,意图要了世子的命,幸亏军师有先见之明,在世子院中埋伏了暗卫,才没有让世子被暗害。可恶的是,那婢女竟然还是给世子动了手脚,导致他今早忽然毒发,现在眼看着……奄奄一息,你还敢说欲加之罪?” 刘管家的话如同巨雷一般,一颗颗、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雪朦胧艰难地接受这些信息,呢喃道,“十二动的手脚?穆臻言奄奄一息?呵!天池真是好手段……竟然这样定了本宫的罪,还让本宫成功犯 了众怒,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呵呵……” 刘管家见她还有脸冷笑,登时脑子里嗡嗡作响,狠狠抽了她一鞭子,冷声道,“行凶婢女已经死了,若是你不交出解药,你也逃不掉。” “什么?”雪朦胧瞬间只觉脑子中巨雷炸响,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十二……你们竟敢杀了她?” 她本就疼得奄奄一息,再被这消息迎头痛击,当即白眼一翻,沉沉晕了过去。 狱卒和刘管家无动于衷,只焦急踢了她一脚,“把她弄醒,否则怎么要解药?” 雪朦胧一动不动,早已疼得昏死过去,而镇北王全程冷眼旁观,不动分毫。 世子府。 男子一身暗黑系袍子,面上戴着银色冰玉面具,唇色绯红,如饮鲜血,“你们家世子还没死啊?” 冷风睨了一眼不着调的九幽,面色微微一冷,“少废话,世子的毒,赶紧解了。” 九幽翘着二郎腿,不屑地嗤了一声,“冷风,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现在解药在我手里,想要拿到手,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啊。” 冷风抱着剑上前一步,意思很明显:不给,就动手。 “切,真是粗暴。”九幽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子,捏着穆臻言的下颌,粗暴地将药丸塞了进去,微微叹气,“你们家世子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鬼手毒佬的毒都察觉不出来,竟然把自己弄成这样浑样子,真是活该!” 冷风凝了一眼穆臻言的面色,见他唇上青紫之色渐渐褪去,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次,世子真的是太冒险了,差一点就真的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那一日,小六送药过来,世子察觉到了鬼手毒佬的毒,却还是眼睛都不眨地喝了下去,他本意是想找出府中内奸,可没有想到,却被天池利用此事,竟然将公主抓到地牢…… 第四十二章 鱼水之欢 “九幽,你去地牢看过了吗?”冷风想到这里,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她怎么样?” 九幽慵懒地换了一个姿势,靠在床边,大手蠢蠢欲动地想要戳一戳穆臻言粉白的面颊,被冷风虎视眈眈地瞪着,只好不甘心地收回手,“去是去了,不过什么都没有看到啊!地牢的防守比你这世子府严密了一百倍,镇北王的人,天池的人,还有穆臻宇的人,层层防护,就是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他的身手,还没有闯进地牢,便被人发觉,外头铜墙铁壁,弓箭手随时准备着,他可没有随时献身的伟大自觉。 冷风拧眉,“这才糟糕了,今日世子毒性恶化,彻底激怒了王爷,以天池的心思,公主在地牢里,怕是很难保全自身。” 偏偏自从天池将人带走,他的人连半分都没有半分靠近那地牢,只能远远观望天池的动静。 因着穆臻言的毒性忽然恶化,他自己也慌了神,很难再全心顾及雪朦胧那边的事情,所以忽略了十二那边的动静,才害得…… 九幽兴味挑眉,“听你的语气,莫非是外头的传闻是真的?你们家世子真的收心了?” 冷风冷睨了他一眼,抱着剑、虎着脸不理会他,心里冷静思考着对策。 九幽最烦看他这张冰山脸,当即站起身就要走,“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还是先走了。” “等等!”冷风闪身,迅速拦在人前,“等世子醒来,他有话问你。” 九幽嗤了一声,“他最快也要晚上才醒,你若是再拦着本公子,你们家女主子估计就真的没有救了。” 冷风眯起眼睛,“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九幽掀起袍子,迅速朝着冷风飞出一掌,等他飞速避开,九幽闪身消失在房间里,速度极快,只留下了一句话,“你还是先搞 定那两个暴走的丫头吧。” 冷风想到暴躁的小九和十五,面色不禁一僵,看向床上昏睡中的男人,握拳,“世子,这一次,是属下办事不力。”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龙飞月说话的声音,“只有冷侍卫守在里面吗?世子怎么样了?” 侍卫还没有说话,冷风就过来开了门,“月侧妃。” 龙飞月面色焦急,率先进门,直奔卧房床头,见穆臻言面色好了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冷风,九幽来过了,是吧?” 冷风眸色闪了闪,“所以,是月侧妃请九幽阁主过来的吗?” 龙飞月靠在床头,握着穆臻言的手,语气微微哽咽,“我还以为……幸好,九幽还是来了。” 冷风眯起眼睛,心下暗忖:难不成龙飞月知道世子与九幽的关系了? 这件事,除了他与冷曦两人,当是没有外人再知道才是。 龙飞月呢喃道,“九幽此人亦正亦邪,我用小西楼当初的情报机关图作交换,本来还捏了一把汗,没有想到,他真的答应了。” 情报机关图? 小西楼作为当年的江湖第一杀手组织,还有自己独有的情报机关,别具一格的情报传输网络构图让人难以捉摸,几乎掌握了江湖大小事,连当时的九幽阁在这一方面也稍逊一筹。 可是后来小西楼一朝被灭门,绝情宫作为新的杀手组织重新崛起,在情报方面,九幽阁和绝情宫势均力敌,两者皆不能出其右。 冷风微微松了一口气,抱拳道:“月侧妃,世子便交给您照顾,属下还有事要办。” 他本来正要走,却被龙飞月唤住,“当下,还有什么事情,比世子的性命更重要?” 龙飞月犀利的眼神扫过来,“冷风,你是要去查探雪朦胧的消息吗?” 冷风不擅长撒谎,他不想 回答的问题便沉默以对。 龙飞月冷哼一声,“冷风,世子命悬一线,凶手昭然若揭,连王爷都震怒至此,不惜将雪朦胧下狱,你怎的还这般鬼迷心窍?” 顿了顿,她微微叹气,劝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雪朦胧继续活着,这一次的事情势必成为她心上一颗毒瘤,她必然对镇北王府恨之入骨。让这颗皇室的眼线继续活着,早晚有一日会危及镇北王府的安危。” 冷风眉心一寒,忽地转身看着龙飞月,“月侧妃,他们对公主做了什么?” 会让公主对镇北王府恨之入骨的事情吗? 冷风微微握拳,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想起穆臻言的交代,心间一颤,再也不敢耽误,连忙飞身离开。 “冷风!”龙飞月气急,本要派人去通知天池,却被一冷面女子拦下,“月侧妃,保护公主,这是世子殿下的交代,请您不要同世子作对。” “你?”龙飞月警惕地看着面色僵冷的女人,心下不由得一寒,这女人气息冰冷,完全就像是个没有呼吸的死人,身法诡异,感受不到她身上的气息流动,再加上一张惨白地没有血色的面颊,看起来真的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谁?” 女子没有说话,只毫无波澜地瞥了龙飞月和要去报信的丫鬟一眼,随即转身,如风一般,转身消失不见。 可龙飞月知道,她还在暗处看着,只要她有所动作,那女人就会出来阻拦她。 龙飞月看着窗外的方向,微微握拳,想着天池的叮嘱,低声冷笑,“冷风,如果她有命活着的话,也不一定感恩你去救她。” 那女人这一次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心里怎么会不憎恶镇北王府呢? 这一次,就算是穆臻言醒过来,也不可能修复雪朦胧 心中的屈辱与恨意,只要雪朦胧同镇北王府站到对立面,她与穆臻言就绝无更多的可能性,只能是仇人。 地牢。 九幽的身手,躲过镇北王和天池派来的暗卫倒是不难,只是穆臻宇的人有些难缠。 穆臻宇的暗卫深知江湖套路,似乎对九幽的身手也比较熟悉,是以发现他之后,并不主攻击,反倒是意在阻拦,不让九幽靠近地牢半步。 若是出手打斗,速战速决,九幽倒是容易占据上风,只不过要是玩拖延战术,自然是谁着急,谁就吃亏。 九幽难得被激起了玩性,本在和穆臻宇的暗卫周旋,可对方人多势众又熟悉地牢地形,很快让九幽没了耐心。 七杀是穆臻宇暗卫之首,身手不亚于冷风,甚至论阴狠狡诈,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不下杀手,九幽应付起来,也还有些吃力。 “你们到底对公主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竟然看得这般紧?”九幽诡谲身影迅速掠过暗门,又被七杀带人重重围堵,“九幽阁主又为何来此掺和镇北王府的家事?” 九幽眸光闪了闪,摸着下颌,冰玉面具泛着幽冷的白光,忽地弯唇,邪魅一笑,“啊,上次料理了那些山贼之后,与公主匆匆一别,我甚为想念,特意千里迢迢过来一见。你们这些家伙真是讨人厌,竟然敢拦着本阁主的路?” 这九幽性格素来让人捉摸不定,上一秒还在谈笑畅饮,说不准下一秒就让对方身首异处,手染鲜血也不惧。 是以他半真半假的话,众人也不知道该信了几分。 七杀倒是知晓穆臻宇当初找人假扮山贼想要掳掠公主的事情,最后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九幽破坏,只不过…… 九幽当真是对公主有意? 七杀眸心一紧,朝着暗卫打了一个手势,众人纷纷将九幽 围住,“不能让他靠近地牢半步。” 九幽却忽然变了心态一般,不再一味地往地牢里闯,反而是若有似无地将人往地牢外引,猫捉老鼠的游戏彻底调转了身份,七杀尚未发觉不对的时候,冷风已经在九幽的掩护下,悄然进入了地牢。 一声女子的惊叫声从地牢深处传来,冷风不禁头皮发麻,“难道他们对公主用刑了?” 想到龙飞月的话,冷风不禁心口发紧,连忙朝着惊叫声飞掠而去,正好看到几个形容猥琐的狱卒脱光了衣服,亦步亦趋地朝着角落里的女子逼近。 那女子浑身鲜血淋漓,瘫软在角落里不得动弹,周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显然是用过的大刑。 一个狱卒飞快地朝着女子扑了过去,“臭丫头,要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大爷我还懒得碰你这满身是血的脏模样。” 另外几人还奸笑着,“反正今天也该死了,死之前哥几个给你破了身子,让你尝尝鱼水之欢。” “啊……滚开!”女子拼命挣扎,声音嘶哑,虚弱地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几个男人肆无忌惮地……忽然间,几人同时觉得脖子间一冷,下一刻瞪大了眼睛,轰然倒地。 “啊啊,别过来。”小六拼命摆手,将压在身上的尸体奋力挥开,泪眼朦胧。 冷风震撼无比,连忙将几人都踹开,飞快地解下自己的外衣给小六披上,按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小六,是我,冷风。” 小六的尖叫声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她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沙哑地开口,“冷风?” 那如同初生婴儿一般懵懂又恐惧的眼神,让冷风冰冷的眼神也不禁软了几分,将人打横抱起,“公主呢?” 小六都被逼成了这样子,那作为众人眼中钉的雪朦胧…… 冷风忽然有些不敢想。 第四十三章 不得无礼 小六搂着冷风的脖子,眸光渐渐恢复了正常,浑身颤抖,“我不知道,我们一被带进来,公主就被人带走,他们对我用刑,逼我承认毒害世子……公主……他们会不会对公主用刑?” 冷风大手一紧,将小六护在怀里,看着层层围过来的狱卒,面色冷然,“抱着我别动。” 小六将脸埋进他怀里,嗅着陌生的男性气息,忽然有一种想要哭出声的冲动,小手不禁攥紧了冷风的袍子。 冷风身影如电,哪怕是抱着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他动作也不曾慢了半分,顷刻间便将狱卒都打倒在地。 秦风忽然带人赶了过来,看着被杀掉的狱卒,不禁冷了面色,“冷风,你这是要造反吗?” 秦风是镇北王的人! 冷风大手一紧,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公主呢?你们对公主做了什么?” 秦风冷哼一声,“她毒害世子,罪无可赦,如今北地已经没有什么公主,只有谋害世子的犯人。” 他出剑,指着冷风怀里的小六,“把同伙放下,冷风,否则,我只能将你交给王爷发落。” 冷风抿唇,“秦统领,世子的毒已经解了,我要见王爷。” 秦风眸光闪了闪,看着冷风冰冷僵硬的脸颊,微微犹豫,“这……” “若是公主有个万一,不只是朝廷,世子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冷风向来清冷的声音难得多了一分焦急,“公主是无辜的,秦风,莫要让王爷行差踏错,让事情再也无法挽回。” 秦风面色变了好几变,看着冷风怀里重伤的小六,忽然握拳,挥剑上来,“冷风,来不及了。” 冷风险险避过,面色大变:来不及了吗?难道公主…… 小六也很快反应过来,惊呼道,“你们将公主怎么样了?” 秦风剑风 一顿,随即冷意肆意,“你很快就会去陪她了。” 雪朦胧本以为自己这一次再睁开眼睛,会是在阴曹地府了,没有想到,还能再看到天池那张让人憎恶的脸。 “呵呵……天池,怎么?你不是今日要本宫的命吗?”雪朦胧身上锁着铁链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完好的皮肉,气息微弱却顽强,“你今日不要本宫的命,来日本宫……必然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天池负手而立,神情冷漠,“公主应该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间关押雪朦胧的地牢只有那两个天池的心腹和天池在此,先前出现在此的刘管家和狱卒都不见了。 雪朦胧苦笑一声,“穆臻言死了吗?” 刘管家既然离开,想必穆臻言已经遭遇不测,而天池屏退其他人,这副姿态,当是要彻底终结她的性命吧。 天池眸光闪了闪,很快隐去冷意,“世子不会死,让公主失望了。” “是你做的吧?天池,你可真够狠的,为了要我的命,竟然敢对穆臻言下手。”雪朦胧奋力瞪着他,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若是穆臻言醒来,也不会放过你的。” “世子不会的。”天池信誓旦旦道,“待世子醒来,众所周知,你是毒害他的凶手,对于仇人,世子向来不会宽恕,哪怕是你,也一样。” 雪朦胧愣了愣,苦涩笑意不禁更深:是啊,穆臻言也不是她的什么人,若是得知自己险些命丧于她手中,怕是会对她憎恶至极,甚至为了北地的利益,同朝廷作对。 哪里会再帮她讨回公道? 雪朦胧闭了闭眼睛,身心俱疲,“看来你是准备动手了。”她看向昏暗的不知名角落,唇角扯开倔强笑意,“除掉本宫,北地穆府,也休想独善其身。” 天池心中一颤,他 何尝不知道除掉雪朦胧是铤而走险的事情,可是若留着雪朦胧这颗毒瘤,镇北王府就真正时刻置于危险当中了。 “公主,要怪,就怪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天池微微闭上眼睛,亲手将毒药逃了出来,“这是世子服下的毒,世人都会以为公主是畏罪自杀,就算是皇族想要找麻烦,镇北王府也没在怕的。” 他掐着雪朦胧的下颌,迫着雪朦胧服下那毒药,雪朦胧倔强至极,紧闭牙关不让他得逞。 天池身上寒气四溢,招手让粗壮男子过来,“既然公主不肯配合,你就撬开她的牙齿,喂公主喝下去。” 雪朦胧微微瞪大了眼睛,那粗壮男子本就贼心蠢蠢欲动,见这般香艳事儿落到自己头上,连忙接过药瓶,不禁犹豫,“这毒……” “别吞下去就行。”天池冷哼一声,忽然有一瞬,不敢看雪朦胧冷若寒蝉的眸子,匆匆背过身子去。 粗壮男子欣喜若狂地喊着药丸,压在雪朦胧的身子就要凑过去,兴奋不已,“公主,乖乖听话啊。” “放肆!”一声怒吼平地而起,虽然虚弱,却不是出自于雪朦胧口中,天池身子一颤,忽然飞快地抽出粗壮男子身上的弯刀,朝着不断挣扎的雪朦胧刺了过去。 粗壮男子僵在了雪朦胧身上,看着那弯刀刺入自己身体里,还要奋力往里陷入,似乎要将他身体刺穿,“你……” “杀了她!”天池怒吼一声,飞快地扑了过来,打算让粗壮男子和雪朦胧同归于尽,身体却忽然被人掀翻,男人素白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粗壮男子面前,抬手将弯刀拔出,一手捂住雪朦胧眼睛,一手飞快再次将弯刀刺入男人心脏,“去死吧。” 粗壮男子还未回过神来,便瞪大了眼睛,瘫倒在 地,黑面兄长见状,愣愣开口,“世子……” 他握了握弯刀,被天池喝止,“放肆,咳咳……不得无礼。” 黑面男子见弟弟被杀,悲痛欲绝,却又不能对在场任何一人动手,只能忿忿抱着弟弟尸体,浑身僵硬。 “十一……”穆臻言双手颤抖,将雪朦胧揽入怀中,动作小心翼翼,“对不起,我来晚了。” 雪朦胧唇色发抖,不由地握紧了穆臻言的袖子,紧紧依偎在他怀里,死过一次的人,最是害怕死亡。 这一刻,她难得将穆臻言看做了可以依靠的人,将自己全然交给对方,“穆臻言,原来你没死。” 穆臻言抱着她站起来,刚刚苏醒的身子并不比雪朦胧好多少,可却是坚持抱着她一步步往出走,“你还在等我,我怎么敢死?” 他将雪朦胧按进怀里,柔声安抚,“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醒来就好了。嗯?” 雪朦胧虚弱的五官扯了扯,埋在他怀里,恨声道,“我要杀了他们。” 穆臻言身体颤了颤,“我来。” 雪朦胧再一次醒来,入目已经是世子府的高床软枕,皮肉之伤已经做了处理,伤口处传来凉沁沁的感觉,酸疼不已。 “唔……”雪朦胧挣扎一下,身子便被人按住,“公主,小心伤口裂开。” 这声音沙哑,一时,雪朦胧险些没有认出来,直到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她惊愕开口,“十五?” “公主……”十五本就生的粉面玉嫩,如此委屈含泪的模样,真是让人不禁升起强烈的保护欲。 可是雪朦胧知道,十五从不是善于示弱的人,她生的柔弱,性格却在几人之中最为坚韧,是以,当她露出这种表情,雪朦胧心里咯噔一声,在地牢里的回忆铺天盖地而来,她握紧了十五的手,“十 二她……” “公主,是奴婢没有用,没有保护好公主和其她人,奴婢该死。”十五忽地跪在床边,红着眼眶道,“公主,奴婢当初该时时刻刻守着您,也不至于让您重伤至此,奴婢愧对娘娘和太子殿下。” 十五本是皇后为太子培养的暗卫,在暗卫营中极为出色,太子和皇后心疼雪朦胧,又担忧她天真为人所欺,所以将十五挑选出来,从小陪着雪朦胧一起长大。 与十五一同到雪朦胧身边的,还有身怀医术的小六,两人平素爱拌嘴,可关系却是最好的。 十二与小九本是皇家云影卫的成员,皇家云影卫只为皇帝服务,每人都有自己的特长技能,小九擅武,十二擅侦查,这两人从小便生活在水深火热的训练当中,比十五和小六待的环境更加残酷,这一次,却是连十二也栽了跟头。 “是我的错。”雪朦胧狠狠砸了一圈,拳头陷入柔软的床褥之间,却比砸到任何坚硬墙壁上还要疼痛地厉害,“唔……” 她捂着胸口,面色陡然苍白下来,腰腹处的伤口也裂开、染了血,看起来分外吓人。 “公主……”十五吓了一跳,连忙倾身过去,身体却忽然被人挤开,雪朦胧嗅到男子熟悉气息,不禁抬头,紧紧抓住穆臻言衣服,“小九呢?”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醒来,却只看见了小九,她定然是为十二报仇去了。 历经此事,雪朦胧总算深切体会到,在北地,她是如何的势单力薄,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更会连累身边人性命堪忧。 “十一,你别激动。”穆臻言连忙朝着十五使了一个眼色,“去叫浮厝过来。” 十五犹豫地看着穆臻言,对他还怀有敌意,引得穆臻言眉心一蹙,冷哼一声,“还不快去!” 第四十四章 朝廷的奸细? 十五看着雪朦胧腹部鲜血越来越多,当下也顾不得这么多,连忙转身离开。 雪朦胧咬牙,忍着痛,“穆臻言,我要见小九。” “小九,她会没事的。”穆臻言垂眸,手指在她腹部一点,听着雪朦胧闷哼一声,他怜惜道,“先把血止住,否则你伤势会更重的。” “穆臻言,那些人呢?”雪朦胧苍白了面色,却坚持着自己的疑惑,质问道:“小九和十二,是谁动的手?我要他们偿命。” “交给我处理,好吗?”穆臻言叹气,语气柔和下来,难得地认真,“我保证,一定为你出气。” 雪朦胧接过话头,冷声道,“不是出气,是报仇。” 穆臻言蹙眉,正要安抚她,门口传来一道浑厚嗓音,“公主想要找谁报仇?” 穆臻言身子一僵,下意识将雪朦胧藏在了身后,看向门口威武男子,俯身行礼,“父王。” 镇北王怒声道:“你这个臭小子,竟然敢在镇北王府大开杀戒,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父王?” 雪朦胧拽着穆臻言的小手一紧,疑惑地看着穆臻言,低声道,“你……做了什么?” 穆臻言微微摇头,并不想告知她这么血腥的事情,却被镇北王抢过了话头,“公主到底是出生皇家,收揽人心的功夫当真是一流,你嫁入世子府不过数月,却让本王养了十八年的儿子彻底倒戈相向,竟然为了替公主你出气,在我王府大开杀戒,真是好样的!~” 最后几个字,咬牙切齿的意味,十分明显。 雪朦胧了彻底僵住,心底忽然裂开了一道小缝隙,不明显,却有熟悉的气息涌了进来,丝丝入扣地布满每一个细微的小角落,满满当当地挤开。 雪朦胧抬眸看 向冷酷的镇北王,冷哧一声,“我与穆臻言是夫妻,既然他的妻子受了委屈,夫君替妻子讨回公道,有什么不对?” 她没有用‘本宫’这样的称呼,将自己和穆臻言放在了同一个平等地位上,态度分毫不让,虽然没有一个字明言自己受了欺负,可实际上,却字字指责着对方的欺辱。 “看来,公主仇恨的,是本王了。”镇北王利眸一沉,忽地拔剑出手,径直朝着雪朦胧刺了过来。 雪朦胧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身体一直僵住,“你……” 穆臻言抱着雪朦胧飞快躲开,就地滚了一圈,他毒素初清,便匆匆赶往牢狱救下雪朦胧,之后一直处理后续事务,身体到现在,也实在撑不住了。 “父王……咳咳……你这是做什么?”穆臻言护着雪朦胧,蹙眉看着她又开始血流不止的伤口,声音冷沉,“先前本就是父王做得不对,现在该向公主赔罪才是。” “混账东西!”镇北王开口,尽显痞气,怒声道,“天池说的没有错,你现在已经被女人迷了心智,连父王都不认了?老子为何要得罪公主,还不是因为你小子差点翘辫子了?要怪,就怪你没有用,竟然中了奸人算计,还连累了大家被耍得团团转,你竟还有脸面同本王秋后算账?” 雪朦胧眸光闪了闪,看向镇北王横眉倒竖的模样,抓着穆臻言的胳膊,艰难地靠着他喘气,“父王,我受此大难,并不怪旁人,是奸人算计深沉,也是我自己防备不足。 可我的那几个丫头都是无辜的,那些无耻狱卒,便是世子不动手,我也会亲自除掉。“ 想到十二的遭遇,雪朦胧心中躁郁难忍,若非是现下形容狼狈,难以反 抗,定然难以控制现在冷静心态。 她眸中恨意难消,只能低着头,咬牙道,“闻说父王麾下皆铁血男儿,竟也有凌辱女子无耻鼠辈!世子此举,不过是为王府除害,有何错?” 穆臻言握紧了拳头,低声道,“十一,很抱歉。” 这些事情,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只是他低估了天池想要除掉雪朦胧的决心,也低估了穆臻宇的狠心程度,还有父王…… 镇北王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穆臻言现在也有些想不通了。 “公主,你心里当真如是想吗?”镇北王眉眼严肃:这女子受了那么重的伤,损伤巨大,真的能没有半分仇恨之心吗? 他又不是傻子! 穆臻言不禁手心一紧,低头看着雪朦胧寡淡的眉眼,自然没有错过她眸中一闪即逝的恨意,声音低哑,“十一。” “父王,若说我一点儿也不恨,那是不可能的。”雪朦胧咬牙,忽地抬眸,眸中泪意不减,“我长成至今,自小备受宠爱,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镇北王府给我迎头痛击,还伤了我身边之人,我自然会怨恨愤怒。” 镇北王大拳紧握,冷冰的眉眼凝着相拥在地上的两人,看着穆臻言,“臻言,事已至此,留着她,以后必成大患。你们之间,也没有可能了。” 穆臻言搂着雪朦胧飞快站起来,将她护在怀里,同镇北王面面相觑,四目相对,“父王,你不能伤她,她不只是一国公主,还是我的妻子。” 雪朦胧身子一僵,看向穆臻言侧脸,手心微握,“穆臻言……” “十一,没事。”穆臻言将她小脸按在自己怀里,叹息一声,“这次的事情,我再也不会让你经历。” 镇北王看着两人相拥而立 的模样,仿若看到了当初的自己,怀里抱着心爱的女人,哪怕敌人是江山之主,他也毫不退让。 情之一字,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参透其中。 镇北王手中长剑忽然朝着雪朦胧的方向刺了过来,雪朦胧眼睛骤然瞪大,身子紧接着被穆臻言带着转了一圈,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响在耳边,男人闷哼一声,抱着雪朦胧跌倒在地。 “穆臻言!”雪朦胧连忙从他怀里爬出来,看着他血流不止的胳膊,怒目看向冷漠的镇北王,扬手指着他,“你是不是疯了?他是你儿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公主,这一剑,是他自愿为你受的。”镇北王眉眼不变,好似早已料到了这个结局。 雪朦胧小手紧握,看了他半晌,终究是气势不敌。她反身将穆臻言扶起来,扬声冲着外边道:“冷风,去叫浮厝过来。” 穆臻言艰难地靠着她站直了身体,安抚道,“我没事的。” “冷风?”镇北王却是冷笑一声,“对他忠心耿耿的冷风,因为保护公主你不利,已经受到了该有的惩罚,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出现在你面前了。” 雪朦胧瞳孔微缩,看着镇北王冷厉的眉眼,忽然就理解了他的愤怒,其实他的出发点和天池是一样的:因为穆臻言太过偏袒于她,已经超过了演戏的程度,所以她这个被认定为奸细的人,留不得。 雪朦胧心中的恨意忽然被掩藏在浓雾之中,让她自己都看不真切,浓雾之中渐渐浮现出穆臻言染血的身子,苍白的面色,虚弱地冲她笑了一下,柔情似水地唤她一声,“十一……” “父王。”雪朦胧终究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看着果断杀伐的镇北王, 声音平静,“我知道,你不怕和朝廷对峙,也不怕要了我的命会面对什么局面,你只怕自己的儿子受到伤害。” 穆臻言愣了愣,看向女子娇柔却倔强的面颊,呼吸声仿佛都轻了下来。 镇北王走上前,将长剑捡起来,放在眼前端详,“公主,北地和朝廷多年来表面上虽然相安无事,可是你的父皇向来对我穆府诸多猜忌,这一次的事情虽然你是被人陷害,可是这背后的实质,公主怕是比谁都看得清楚吧?” 雪朦胧面色平静,“北地众人视我为朝廷奸细,认定我会对北地造成祸患伤害,所以想要将我处之而后快。” 所以,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总会有那些有心之人将苗头往她身上引,让她一次次陷入困境,背负冤枉罪名,遍体鳞伤。 穆臻言微微握紧了她的小手,意在安抚,雪朦胧冲他笑了笑,“你也这样认为吗?我是朝廷的奸细?” 穆臻言毫不犹豫地回道,“十一,你是我的妻子。” 雪朦胧似乎早有预料,从前她只当这样的穆臻言是在做戏,可这一次,她忽然有一种错觉:穆臻言是认真的,认真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妻子来保护和信任。 可这样的信任让雪朦胧下意识想要逃避,更不想拨开浓雾看清他眸底的情意,那是她承受不起的重量。 雪朦胧别开眼睛,飞快地对上镇北王的视线,“父王,您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吧?所以才会放任天池对我出手。” 镇北王冷哧一声,“难不成你还是清白的?” “当然不是。”雪朦胧承认地坦坦荡荡,倒是让镇北王父子都愣住了。 镇北王拧眉,“这么说,公主真的是皇帝放在我镇北王府的眼线了?” 第四十五章 我会妥善处理的 雪朦胧撩了一下发丝,语气波澜不惊,“军国大事我不懂太多,可我选择嫁入北地,父皇头一个便是反对的。只是我执意下嫁,想要圆一个年少的梦,父皇自然只能答应。只要我踏入这北地,便自然而然会是父皇的眼线,随时随地监视北地的一举一动。” 雪朦胧坦荡地吓人,她半真半假地坦诚所谓的真相,便是要模糊对方视线,让他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坦荡的自己。 镇北王在朝堂之上并非没有自己的眼线,当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怕是他早已了如指掌,所以对雪朦胧口中‘年少’的梦,他自然不置可否。 镇北王敛眉:雪朦胧说的没有错,只要她嫁入北地,不管愿意不愿意,她自然而然就是一枚朝堂放在北地的棋子。 他抬眸,利眸寒光毫无遮掩,“公主这么坦荡,就不怕本王动手除掉你吗?” “父王不是一直打算这么做吗?”雪朦胧毫不在意道,“可我一直不解,若是镇北王府没有反心,又怎么会怕我一个皇朝公主时刻监视呢?若是父王你真的对朝廷忠心不二,我反而会成为安抚父皇的绝佳利器,我实在不懂,为何北地上下,一直将我视若仇敌?” 镇北王微微愣住:她这是在试探他吗?试探他对朝廷的忠心? 雪朦胧接着道,“就算是没有我,朝廷还会有别的探子,与其让这些探子不知真假的消息传到父皇耳中,不如将我这个明处的奸细放在眼底,只要父王你没有二心,自然行的端坐得正。” 镇北王对上她信誓旦旦的视线,沉默半晌,穆臻言不动声色地将人护在怀里,谨防对方再猝不及防地动手伤人。 见穆臻言自己连站都站不稳,还坚持守着自己,雪朦胧抿唇,反握住他大手,微微摇头,小脸贴在他胸口,注意 力却紧紧黏在镇北王身上。 此举,是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做法,她也是在孤注一掷! 镇北王沉默半晌,忽地哈哈大笑,“好,好一个十一公主!皇帝果然没有看错人,放你这个眼线在镇北王府,大抵是这么多年他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雪朦胧听他莫名语气,心中忽然涌起一种诡异的感觉:父皇和镇北王之间的恩怨,怕不仅仅是权力之争。 “父王,这一次我出事,背后其实是镇北王府和朝廷明争暗斗的结果。今日我坦诚说明,只希望父王以后遇事能够给我一个公平辩解的机会,也好过让有心人有可乘之机,乘机挑拨镇北王府和朝廷的关系。” 镇北王忽地收起笑意,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北地和朝廷的关系本不需要人挑拨,注定有朝一日……” 雪朦胧不禁浑身警惕,“难道父王真的如外界传言,生了反心?” 镇北王莫名其妙地睨了她一眼,好笑道,“若当真如此,你当如何?” 雪朦胧面色严肃,“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穆臻言垂眸看她,似乎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镇北王勾唇,笑声豪爽,“你这性格,倒是很像她。难怪……难怪皇帝会这么疼你,也算是没白疼!” 本以为会勃然大怒的人,却忽然豪爽大笑,雪朦胧一时摸不着头脑,穆臻言却是低低笑了一声,安抚她,“没事了。” 雪朦胧垂眸:看来这一招釜底抽薪,她算是铤而走险地用对了! 镇北王府,书房。 穆臻言无声潜入,跪在殿中,低声道,“父王。” “你鬼鬼祟祟地过来干什么?”镇北王敛眉,话虽然这么说,可面上却毫无惊讶神色,好似早就料到了一般。 穆臻言拧眉,“父王,您昨日为何忽然对公主出手?” 穆臻言心里 存疑:他的父王有勇有谋,并非是没有主见之人,绝对不会被天池牵着鼻子走。雪朦胧的此次牢狱之灾,想必他也是默认的。也就是说,他是真心想要雪朦胧的命。 可饶是如此,按照镇北王冷静深沉的心思,绝对不可能真正地对雪朦胧提剑相向,还是当着他的面。 若是想取雪朦胧的性命,在镇北王府地牢里,于他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臻言,你总不会真的没有察觉吧?公主对我镇北王府的恨意,太浓烈了。”镇北王放下书卷,“虽然不知道这恨意从何而来,可她对于北地而言,确实是个威胁。” 穆臻言抿唇,微微摇头,“可父王,还是放过了她。” 镇北王睨了他一眼,语气不善,“我若是执意要杀她,你当如何?” “父王!”穆臻言蹙眉,“我知道,您不会这么做的。所以,我想知道理由。” 既然不会杀了雪朦胧,为何昨日又要大张旗鼓地走那一趟呢?是为了逼出雪朦胧说那番话吗? 可是那番话,半真半假,他不相信,父王会真的相信了雪朦胧的话。 镇北王拧眉,半晌才道,“臻言,你若是真心喜欢她,便早日将她的心拿下,否则,迟早有一日,你们会倒戈相向,她会是你最致命的威胁。” “父王?”穆臻言愣住,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脑海中灵光陡然闪过,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怔忡地看着镇北王,“您昨日那么做,是为了我?” “若是不让她看到你的真心,那公主,想必会连着你一起恨上,若真的到了那个地步……”镇北王叹气,“便是你再不愿,我也要除掉她。” 穆臻言握住拳头,低着头,垂眸,“父王……” 到底,还是父王棋高一着,他初醒来,便面对如此变故,心中对雪朦胧愧疚,可更多的还是不 安,她原本的怨恨本就难以消除,又不知来源。 再加上这一次的磨难,想必是难以缝补其心中伤痕了。 可是镇北王这一举动,却将穆臻言从中摘了出来,至少,让雪朦胧将穆臻言和自己放在了同一个阵营。 镇北王却忽然若尤其是地说了一句,“臻言,有些事,越是容忍,反而越是害了对方。” 这话,不知道说的是雪朦胧,还是……另有其人? “父王的意思,我明白了。”穆臻言垂眸,声音低沉,“我会妥善处理的。” 镇北王睨了他一眼,唇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对他的事情强加干涉。 “前线传来异动,我明日便要前往镇守,又免不了一场大战,这里就交给你了。”镇北王忽然转了话题,“就算你钟情公主,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穆臻言抿唇,“我明白,父王自己当心。” “你伤了天池,这一次他不会随军出征。”镇北王语气微微不悦,凌厉之色稍纵即逝,“臻言,天池对我穆府忠心耿耿,你不要太过分了。” 穆臻言微微握紧了拳头,想到雪朦胧险些死在了天池手中,心中愈发郁郁不解,可是当着父王的面,他到底是忍了下来,没有多说,“父王,我明白。” 小六受的是皮肉之伤,她有武功底子,好起来倒是比雪朦胧还快了一些。 十五和小六一同站在房中,雪朦胧正在卧床修养,眉眼沉静,“说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十五看了她一眼,抿唇,“公主,那一夜十二是收到神秘人的传信,附上了公主染血的衣裳,我们得知您在牢狱之中受了刑罚,心急如焚。世子房前重兵把守,暗中更是守着无数暗卫,小九闯不进去。 那一日月侧妃忽然传出消息,说世子有了苏醒的迹象,十二擅长刑侦,那一夜便由小九设 计将守卫引开,再由十二暗自潜入房中,想要见世子一面……“ 小六叹了一口气,“世子的毒没有解药,根本不可能醒过来。那是个圈套,看来月侧妃和天池联手了。” 十五低头,“那一夜之后,小九不知所踪,十二当场被擒,之后世子便吐血危及生命,毒发突然,月侧妃带头将罪名栽到十二头上,十二辩解无望,天池和王爷一同出现,月侧妃信誓旦旦,世子又危在旦夕,十二交不出解药,他们便将十二押下去处决。等我得到消息赶过来……” 十五哽咽一下,微微别过头,“已经来不及了。” 雪朦胧咬牙,眸中闪过寒光,“天池,龙飞月,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安静了好一会儿,气氛有些凝滞,雪朦胧深吸一口气,“世子这几日都做了什么?” 雪朦胧一直卧床休养,外面的事情穆臻言不许她插手,留给自己处理,每一日只有十五过来伺候,十五说,暗中有高手守着。 “世子将镇北王府地牢里那些人都……处置了,还有天池,也被世子亲手打成重伤,至今卧床。”十五眸光闪了闪,看着雪朦胧,低声道,“不仅如此,公主,世子还将刘管家以及府中对您落井下石的下人、后院的女人都赶了出去,永不得再入世子府。” “刘管家吗?”雪朦胧闭了闭眼睛,“冷风呢?” 十五垂眸,“冷风护住不利,被世子当着府中众人的面重罚,现在世子府中众人都不敢对公主有任何置喙之言,此事镇北王也冷眼旁观,并未指责世子。” “他还真的是……面面俱到!”雪朦胧闭上眼睛,靠在床榻上,心情一时有些复杂,看向一旁沉默的小六,忽地出声道:“小六,世子的毒是怎么解的?” 小六摇头,“鬼手毒佬的毒,只有她自己能解。” 第四十六章 风流浪荡的无耻之徒 她也是今日才能下床,并不知道其中详细情况,只不过按道理说,是世子的毒,应该只有鬼手毒佬亲自能解才是。 十五接话道,“是月侧妃,月侧妃不知道用了什么和九幽阁交换,让九幽阁主给了世子解药,才及时解除了世子的危机。” 说罢,十五还有些不忿,“龙飞月那个女人,倒是真的心狠,宁愿世子被天池弄得命悬一线,也要将公主你先置于死地。现如今她倒是成了世子的救命恩人,就算是咱们想出一口恶气,也没有办法了。” 雪朦胧没有说话,却是揉了揉眉心,“本宫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十五愣了愣,“公主,您不想知道,是谁给世子下毒的吗?” 雪朦胧瞥了她一眼,眸光落在她身后,微微勾唇,“自然有人会为本宫解惑的。” 两人顺着雪朦胧目光看过去,刚好看到穆臻言进门安静站着的身影,连忙低了头,“世子。” “你们先出去吧。”穆臻言目光并未落在两人身上,而是径直朝着雪朦胧看过去,见她面色依旧苍白,叮嘱道,“去厨房为公主准备些温补的食物,你们亲自盯着,不要出什么差错。” 十五和小六相视一眼,恭敬道,“是,奴婢遵命。”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人,穆臻言方才松了眉头,坐在床边,探了探她额头温度,“今日可还有哪里难受?” 这几日雪朦胧一直热度不退,半夜经常疼醒,穆臻言一直守在床边,有时累极,便会与她同榻而眠。 雪朦胧渐渐地习惯了这种程度的亲昵,倒也由着他去了,微微摇头,将他的大手拿了下来,“无碍,热度已经退下去了。” 穆臻言点头,眸中染着怜惜愧疚,“十一,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穆臻言同她说话,一向是轻佻放荡的随意模样,自从她这一次 受伤,他这样郑重其事的模样愈发多了起来,每次面对她,都是愧疚怜惜的模样,反倒是让雪朦胧有些不自在。 “我不是说过了吗?此事背后牵扯千丝万缕,也不能怪你。”雪朦胧微微别过头,神色莫名,“再说,你不是也为我报仇了吗?” 亲手处置那些人,于穆臻言而言,要顶着多么大的压力,自然不得而知。 雪朦胧越来越看不透穆臻言的心思,他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呢? 雪朦胧忽地想问一句,“穆臻言,你这么做,值得吗?” “为何不值得?”穆臻言出声反问,雪朦胧这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将自己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微微面热。 “你莫不是又要用那些花言巧语来应付我?”雪朦胧尴尬地转移话题,轻轻冷哼一声,“本宫可不是那些花街柳巷的女子,那般好糊弄。” “公主莫要自降身价,在我心中,十一自然是独一无二的。”穆臻言脱了鞋袜,主动上床,将她揽入怀中,“这样才安心些。” 雪朦胧愣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挣扎道,“大白天的,你干什么?” 穆臻言安抚道,“十一,我守着你好几天没有休息,现在想靠着你睡一会儿。” 雪朦胧抿唇,“你去别处睡吧。” “别处?”穆臻言垂眸看她,神色莫名,“世子妃在此,我要去何处休息?” 雪朦胧垂眸,掩去眸底神色,小手攥着被角,“月侧妃对世子你有救命之恩,又在世子你中毒时日日守护,难道此时不需要世子去好生安抚吗?” 穆臻言眸光闪了闪,轻手轻脚地按着她的肩膀,低声道,“十一,此事并非是龙飞月下的手,那毒……” 雪朦胧不知为何,忽然有些负气,“那毒自然不会是月侧妃下的,毕竟,她对世子你情深义重,哪里舍得 拿你的性命冒险?她又不是我这个皇族奸细,一心想要置世子你于死地!” 穆臻言难得看她这般使小性子,怔忡之后,倒是笑了起来,“十一,你这是在吃醋吗?” 雪朦胧拢眉,冷声哼道,“你胡说什么?还有,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离我远一点。” 雪朦胧推拒着对方,却轻而易举被人化解了动作,怜惜道,“龙飞月是对你有偏见,才会和天池联手,但是……很抱歉,十一,我有不能动她的苦衷。” 雪朦胧本以为他会说些花言巧语含糊地混过去,却不料他这么直白地表达了对龙飞月的袒护,倒是让雪朦胧有些愣住,随之心间升腾而起一股愤怒,“不能动她的苦衷?世子直说,月侧妃是你心尖尖上的宝贝儿,本宫难不成还非得胡搅蛮缠地要了她的性命不成?” 前脚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保护她,结果下一刻就找这种不得已的苦衷来袒护他后院的女人,龙飞月数次对她出手,她都隐忍下来,可这一次,大局都被她抛到脑后,忽然就对穆臻言多情的态度恼了几分。 穆臻言微微蹙眉,似是有些不解,片刻后,见雪朦胧奋力推开他,连忙轻哄道,“我已经警告过她,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雪朦胧恨恨地扬手,一巴掌拍到他面上,恼怒道,“那十二和小九的仇,该要谁来填?” 雪朦胧看他面色僵硬,一时又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情绪失控,明明不想这么对他,明明只是想心平气和地和他讨论下毒之人的事情…… 怎么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她一定是伤得太厉害,连自己的情绪都没有办法自如控制,竟然这般使小性子! 这里不是皇宫,穆臻言也不是她的父皇和太子哥哥,怎么能容忍她如此放肆? 雪朦胧别过脸,僵硬地 转过身子,起身要下床,却蓦然被人拉住了手,“十一,别走。” 雪朦胧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有抽动,不由得叹气一声,“我不走。” 穆臻言似信非信地拽着她,“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保证,不会饶恕她。” 他欠了龙飞月的,不能对她惩罚,所以这一份罪责和憋屈,该他受着的。 所以,他并不怪雪朦胧,这是他应该受的。 雪朦胧松开他的手,冷着脸离开,穆臻言躺在床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侧脸埋入她躺过的地方,药的苦涩味道混合着雪朦胧身上独有的香气,让他有些眷恋不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在干什么?”头顶上忽然传来疑惑声音,让穆臻言如同触电一般弹坐起来,闷闷地看着去而复返的雪朦胧,抿唇,“你,不是走了吗?” 刚刚那一幕,是不是有点儿变态? 雪朦胧恍如没有看到一般,坐在床边,将浸了冷水的帕子贴在他面上,闷声道,“省得待会儿肿了。” 穆臻言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十一,你那点儿力道,还不至于。” 雪朦胧瞥了他一眼,见他不像是生气,不由得心里纳闷:被女子扇了一巴掌,像是穆臻言这样的天之骄子,难道不该生气难当吗? “方才,是我失控了。”雪朦胧垂眸,细长的黑发落在两颊边,挡住她眸底明灭的情绪,“你好生休息。” 穆臻言握住她小手,轻而易举地将人带到自己怀里一起躺下,“你想知道的,不必让十五去查,我会告诉你。” 雪朦胧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穆臻言闭上了眼睛,嘴唇却没有停下,好笑道:“是不是想趁着我睡着,自己出去查?” 雪朦胧低低哼了一声,倒是难得的乖巧,窝在他身侧,“是穆臻宇吧?既然你不想让我插手,那这一次下毒的人 ,就是他了,对吗?” 虽然不知道为何穆臻言要再三袒护穆臻宇,甚至险些赔上自己的性命,可看着穆臻言此时怅然若失的深沉眉眼,不知道为何,雪朦胧忽然生出了诡异的心情——怜惜。 怜惜穆臻言吗? 雪朦胧苦笑一声:真是见鬼了! 穆臻言搂紧了雪朦胧,“十一,他放在府里的钉子,我已经拔掉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我也不会让他再伤害到你。” 这一次的确是穆臻宇故意设计雪朦胧,将他遇刺中毒一事嫁祸其身,再加上天池想要置雪朦胧于死地的心思,差点害死雪朦胧。 穆臻言虽然早就对下毒一事有所察觉,只是为了引出府中的凶手,才不动声色地喝了那药。 本来以为有冷风顾全,九幽及时取了解药过来,一切会迎刃而解,没有想到,天池的心思那般毒辣,竟然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存心要将雪朦胧置于死地,再加上穆臻宇推波助澜,险些害死了她。 见雪朦胧不相信地睨着他,穆臻言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吻,“父王说得对,一味地纵容,只会害了他吧?” 更甚至是,穆臻宇一心想要雪朦胧的命,他可以容忍穆臻宇对他出手,却不能纵容穆臻宇三番五次危及雪朦胧的性命。 雪朦胧不知为何,一时有些听不进去他接下来的话,面红耳赤地推开他,狠狠抹了一下额头,“你若是再敢这样放肆,我……我就对你不客气。” 明明是在说正事,却被雪朦胧突如其来的威胁打断,穆臻言眸色动了动,忽地低低笑开,下颌抵在她头顶,柔声道,“谨遵公主吩咐。不过……” 他忽地趁着雪朦胧不注意,在她唇角偷了一个香,“我倒是很想知道,十一会如何对为夫不客气?嗯?” 雪朦胧:“……”果然,还是那个风流浪荡的无耻之徒! 第四十七章 秋美人 虽然雪朦胧得救,可是天池故意从中作梗,穆臻宇推波助澜,镇北王冷眼旁观,势单力薄的雪朦胧还是受了不少牢狱之灾,纵然有穆臻言善后给她出了一口恶气。 可是雪朦胧还是对天池心生怒意,伤势好了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好生教训一下天池。 这一日,小六扶着雪朦胧到花园散步,呼吸着新鲜空气,心情不由得好了不少,“公主,您的身体总算是大好了。” 雪朦胧左右环顾一眼,眉心微蹙,“今日花园怎么会如此安静?” 世子府中莺莺燕燕环绕,每一日琴声笛音不绝于耳,女子谈笑风生的莺莺笑语不断,这花园素来是热闹之地,今日却安静地有些奇怪。 小六捂唇,低低笑着道,“公主还不知道呢?为了公主您,世子将后院那些莺莺燕燕都送走了,府里下人大部分都换过新人,所以瞧着都是新面孔呢。” 雪朦胧脚步顿住,斜睨她一眼,“都送走了吗?” “唔,后院只留下了月侧妃和卫美人、还有一个如夫人。”小六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公主殿下,低声劝道,“公主,世子生性风流,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让人大跌眼镜了。您别生气,剩下的,咱们再慢慢对付就是,总之,世子对您是真心以待的,这一点,就是旁的女人比不上的。” 雪朦胧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本宫为何要生气?因为穆臻言留下了那几个女人吗?先前那么多女人对本宫而言,也没有什么要紧,多一个少一个,与本宫何干?” 小六惊讶地看着雪朦胧,面容不解,“公主?” “小六,本宫不会在意那些女人。”雪朦胧忽地冷下脸,警告地看着她,“你也不要抱有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小六和十五,因为这一次的事情,对穆臻言大大改观,潜意识里已经将她和穆臻言放在了夫妻的位置上,所以才会以为她会在意那些女人,会为了那些女人的离开而高兴吗? 怎么可能呢? 她又不是真的要安安心心在宅院之内做穆臻言的世子妃! 小六竟然像是生了气,连忙低头,低声道,“公主,奴婢知错。”她与十五这几日见雪朦胧和穆臻言同食同宿,还以为两人感情愈发进步,真的能携手并进了! 现在看来,公主的心思,仍旧没有变呢! “奴婢明白公主的意思,以后不会再犯了!”小六低着头,态度诚恳,反倒是雪朦胧有些错愕:为何她的反应这般大呢?左右也不过是一件小事,好生说清楚便是,为何一定要对小六发脾气? “罢了,是本宫……情绪不对。”雪朦胧摇摇头,重新迈开步子,穿梭在花园之中,满园清香都入不了她心底,只有浓云愁绪在眉眼之间回绕不去。 “小九,还没有消息吗?” 小六脚步微微一顿,未免被察觉,连忙又跟上前去,“没有,不过,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吧。小九武艺在咱们之中是最高的那一个,应该不会有事的。” 雪朦胧点点头,心中叹息,面上平静道,“那个卫美人和如夫人,是什么底细?查清楚了吗?” 龙飞月能够留下,雪朦胧并不意外,穆臻言不止一次地说过,他与龙飞月之间,有不得已的苦衷。 只是那个卫美人和如夫人,她当是见过几面,却毫无印象,竟然也能让穆臻言刮目相看? 小六现在可不敢认为雪朦胧是在吃醋,连忙道,“卫美人是同月侧妃一同入府的女子,据说,曾经无意救下了被刺杀的世子殿下, 和殿下……互生情愫,被殿下收入后宫。” “那个卫美人,会武功?”雪朦胧挑眉:穆臻言被刺杀,又正好被卫美人救下吗? 小六摇头,“不会武功,可是会一些医术,据说当时世子重伤,是卫美人亲自照顾数日。” 似乎想到什么,小六连忙补充道,“这一次公主出事,唯有那个卫美人没有露面,也没有落井下石,她似乎十分安静,只安然守在自己的院子里,不争不抢,是个出尘脱俗的人物。” 脑海中划过一张安静甜美的脸蛋,雪朦胧敛眉,“又是恩情吗?卫美人……身在世子府后院之中,又哪里有真的出尘脱俗之人?” 这家伙,欠下的风流债似乎都与恩情有关,他倒是长了一副被刺杀的相貌,每一次遭遇刺杀,都能被女人救下! 不过这世子府的每一个女子,似乎都有故事,背后也都有利益牵扯,比如那个玉夫人,比如龙飞月,她们其中的大多数应该都是各方面派来的眼线吧。 “那如夫人呢?”顿了顿,雪朦胧蹙眉,“本宫似乎对这个如夫人毫无印象,本宫见过她吗?” 卫美人的脸,她还能想起些许,可是如夫人的脸,她却连想都想不起来。 小六表情瞬间变得愤恨起来,“那个如夫人常年卧病在床,是个名副其实的病美人,公主还未曾见过她。不过那女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应该……” 小六俯身过来,低声道,“她应该是穆臻宇的人,也是这一次给世子下毒、嫁祸公主的罪魁祸首。” 雪朦胧诧异挑眉,“穆臻言不是说,罪魁祸首已经被处置了吗?那个如夫人,还留在府中?” 小六笑着道,“公主别着急啊,那女人是留了下来,可不是留下来享福的,世子 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罪魁祸首,在您昏迷期间,世子就顺藤摸瓜地找出了她下毒的证据,还有她和鬼手毒佬来往的证据,直接将她下了狱,现在正受着酷刑呢!” 顿了顿,她目光一动,“奴婢悄悄去看过,啧啧,世子看着风流不羁,是个多情浪漫的贵公子,可是折磨起人来,可真是不留余地,比奴婢在皇宫里见过的那些手段还要可怕。” 说着,小六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那个如夫人,现在可真是个病美人了!” 雪朦胧心尖儿一动,“本宫去看看。” “诶?公主……您就别去了。”小六本想阻拦,被雪朦胧幽幽地看了一眼,默默地收回了目光,乖乖跟在她身后,往世子府暗牢的方向过去。 两人还没有到门口,就被一黑衣女子拦住,“公主,您要找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雪朦胧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的黑衣女子,她气息淡漠,竟然比死人还多一分死寂之气,仿佛没有了活人的气息,浑身散发着冷寒的气息,让人只消看了一眼,便浑身不由得生了寒意。 “你……”雪朦胧眯起眼睛,忽地听小六道,“公主,这个气息,奴婢好像在哪里遇到过?” 雪朦胧眉眼一动,“是穆臻言派你来的?” 那女子眉眼不动,好似僵硬的木乃伊,一动不动地跪在雪朦胧面前,便是不让她上前一步。 “本宫明白了。”雪朦胧弯腰,将人扶起来,好奇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僵硬的眉眼一动,不动声色地掠过眼前尊贵的女人,抿唇,“属下冷曦。” “冷曦?”雪朦胧挑眉,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几日,辛苦你守着本宫了。” 说罢,她转身,带着小六离开,冷曦一人眸光动了 动:她竟然知道? 连雪朦胧那两个武功高强的丫头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这个不会武功的公主竟然察觉到了吗? 雪朦胧回到房间,让小六准备了茶具,竟然心情颇好地开始烹茶,惹得十五和小六都有些惊悚,“公主,您不是想见如夫人吗?世子派人拦着您,您不生气吗?” 雪朦胧挑眉,“为何要生气?你不是说,如夫人已经受到惩罚,生不如死了吗?” 小六愕然,“是这样没错,不过……你不是想亲眼看看吗?” 雪朦胧摇摇头,“不必了,如夫人已经被送到了穆臻宇那里了,本宫没有必要再去触这么霉头。” 提起穆臻宇,她仍旧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眉眼之间恨意涌动,看得十五两人不禁相视一眼,也不明白她的恨意从何而来。 “公主,您没事儿吧?”小六担忧地瞥了雪朦胧一眼,本想靠近一步,被十五拦下,“别打扰公主。” 雪朦胧兀自烹茶,烟雾缭绕之间,恨意如波涛汹涌而来,卷起惊涛骇浪,可等到烟雾散去,她眸中又是清明一片,“十五,你去帮本宫将秋美人悄悄带回来,不要让人发觉了。” “秋美人?”十五不明所以,府中所有人的资料是小六负责收集,她和十二负责府外的刑侦探查,故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六连忙解释道,“秋美人是世子府后院的一位能歌善舞的美人,年十七,生的清纯貌美,是世子从战场上救下来的女子,后来便被世子安置在后院,因她能歌善舞,善解人意,早些时候也十分得宠。” 雪朦胧放下茶杯,心情颇好的模样,“她可不只是世子从战场上救下来的女子这般简单,秋美人可还与咱们的军师有些了不得的瓜葛呢。” 第四十八章 把这女人拖出去喂狗 小六眸光一闪,“可不是?当初世子‘业务繁忙’,无暇顾及秋美人之时,拜托军师护送秋美人回府,路上遭遇劫杀,两人流落在外,倒是单独相处了不少日子呢!” 这些资料,当初她不过是粗略地和雪朦胧说了一通,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可雪朦胧却能记住如此细节,当真教人不得不佩服。 十五和小六从小跟在雪朦胧身边长大,对她的心思也能了解几分,几人同样咽不下被天池坑害的这一口气,哪怕是世子已经将人打成了重伤,也无法让几人心平气和地看着天池重新生龙活虎地晃悠起来。 十五连忙点头,“公主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雪朦胧点点头,看向小六,“你在府中人缘好,没事儿就跟大家多聊聊天,把军师和秋美人这些风花雪月的妙事多聊一聊,最好能传地远一些,让该听到的人听得清楚一些。” 小六笑着点头,“奴婢明白,公主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雪朦胧舒心地笑了笑,眉眼间闪过一抹狡黠之意,“待万事俱备,咱们便邀请世子和郡主,一同去探望军师的伤情吧,怎么说,本宫也是这世子府的女主人,不能对世子的粗暴行为,视而不见。” 看着她笑意盈盈的模样,两个丫头不禁都打了一个冷战,纷纷后退了一步。 三日后,雪朦胧备上厚礼,同穆臻言手挽手地上了马车,一起前往天池府中探望伤情。 龙飞月看着两人渐行渐远,冷笑着道,“那女人在天池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她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却探望天池?” 兰心看着她,“小姐,这几日,府中倒是有些关于军师和秋美人的传言流散。” 龙飞月挑眉,“秋美人?她不是被 世子都送出府了吗?” 兰心低低应下,“奴婢暗中查过,秋美人被公主身边的奴婢带走,不知去向。” 龙飞月拧眉,“这个雪朦胧,到底想干什么?” 兰心看了一眼龙飞月嫉恨的模样,想了想,低声劝道,“小姐,如今公主正得世子宠爱,小姐已经为了她的事情三番两次和世子起了冲突,安全起见,近来小姐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省得引起世子不满。” 这一次,穆臻言大肆整理内外,将对雪朦胧不利的因素全部铲除她身边,唯独只有龙飞月没有受到明面上的惩罚,可是只有龙飞月自己知道,穆臻言待她冷淡防备了许多,再不如之前那般,对她亦亲亦友,十分信任。 龙飞月心有不甘,“难道就放任那女人嚣张肆意吗?世子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这样袒护雪朦胧这个奸细!” 兰心旁观者清,自然不会像是龙飞月这般情绪化,娓娓道来,“小姐难道还不明白吗?这一次被送出府的人都是曾经对公主不敬、对她落井下石的人,您被留下,是世子看在往日情分上,可到底待您也不如从前。而唯一一个没有被赶出府的女子,便是卫美人。” 见龙飞月愣住,兰心继续道,“卫美人一直保持旁观者姿态,不曾对公主不利,甚至无意揭穿了如夫人下毒的时机,让世子顺利找到凶手,所以她能被世子另眼相待,让她继续留在府中。” 龙飞月冷哼一声,“她怎么刚巧知道如夫人那一夜去了厨房?那个卫美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早就知道如夫人有问题,却憋着不说,还不是等着看雪朦胧的笑话!” 兰心叹气,剖析道:“可至少,卫美人在合适的时机说出了有力的证 据,在世子看来,她就是无形中站在了公主的阵营。再说,便是当初卫美人说了这一疑点,大家也不会相信公主是清白的吧?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世子才会对卫美人格外不同。” 这些道理,龙飞月又不是不懂,她只是身在棋局当中,被感情和嫉妒迷了眼,一心要置雪朦胧于死地,所以才一步步走错。 若是兰心不能及时将她点醒,早晚有一天,穆臻言对她的容忍和原谅也会到了界限。 龙飞月隐忍怒意,低着头,眸中划过暗光,“我知道了,不是已经被禁足了吗?我不出这院子,不招惹那女人便是。” 天池府中。 穆纯尓刚巧和世子府的马车走到了一起,她率先跳下马车,看着站在穆臻言身边的女人,不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欢迎你!” 穆臻言扶额,“纯儿,不得无礼。” 雪朦胧还没有说话,倒是穆纯尓冷着脸道,“大哥,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竟然为了这个女人把天池大哥打成重伤,害得他现在还要留在府中养伤!你现在又带着这个假惺惺的女人过来干什么?” 穆臻言一向对女子温柔,对穆纯尓更是纵容,闻言,纵容心里不舒服,面上却没有表现半分,反倒是安抚道,“我今日特意与公主过来探望军师,你不要胡闹了。” 镇北王临走前说的话,他一直铭记在心,只是没有想到,雪朦胧会主动要求与他一同前来探望天池罢了。 天池对穆府忠心耿耿,这一次若非是他触及到了穆臻言的底线,穆臻言也不会下此重手。 穆纯尓冷哼一声,显然还不乐意,被穆臻言强行牵着手拉进了府里,低声道,“你乖一点,若是惹了公主生气,我对你不 客气。” 他的警告半真半假,可以前总是把穆臻言的话当做耳边风的穆纯尓这一次却难得把话听进去了。 实在是穆臻言最近为了雪朦胧这一番丧心病狂的动作,把王府上下都震慑住,不敢再将穆臻言看成是往日谈笑风生、浪荡不羁的世子殿下了。 穆纯尓现在想到,那天天池被打地重伤难以动弹的样子,不禁浑身僵硬,立刻跳地离开穆臻言三尺远,冲着他扮了一个鬼脸,“大哥你打伤天池,你和她一样,都是坏人,我才不想和你们一起去看天池呢。” 她跳着离开,冷哼一声,“我先去看看天池,让他做个心理准备。” 穆臻言停下脚步,看向身侧含笑不语的雪朦胧,握住她小手,“十一,这丫头被惯坏了,你担待一些。” 雪朦胧摇摇头,眸中露出些怀念的神色,“怎么会?她现在的样子,跟我在皇宫时没什么分别。若是认真计较起来,我比她还要骄横几分。” 最起码,穆纯尓还惧怕镇北王,还畏惧穆臻言兄弟三分,还肯听天池的话。而她在皇宫之中,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就是父皇和太子哥哥,经常都拿她没有办法的。 活脱脱一个混世小魔王,可不是比如今的穆纯尓还要过分? 穆臻言闻言,好似想到了什么,眉眼含笑,“说的也是,公主当初可是要硬把我抢回去做童养夫的人!” 雪朦胧小脸一垮,“胡说!人家不是都说,你是本宫将来要养在府中的面首吗?” 穆臻言倒是一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都没有,被人说成是面首,反倒还是笑嘻嘻地凑过来,“公主何时让我这个面首侍寝?” 雪朦胧瞪了他一眼,“你再胡说,我就……” “该如何不 客气呢?”穆臻言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我对十一不客气的模样,倒是十分期待啊!” 雪朦胧狠狠捶了他一记,冷哼一声,“莫非是将后院美人都放走了,世子进来身心寂寞,老毛病又犯了?” 穆臻言嬉笑着凑过来,“有公主在眼里心底,哪里还有旁的女子称得上是美人?” 雪朦胧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油嘴滑舌,没有一个字可以相信的。”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走到天池卧室门口,却听到穆纯尓一阵尖叫怒吼,“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给我滚出去!” “来人,把这女人拖出去喂狗!” “你给我下来,谁许你靠近他的?” 侍卫和丫鬟婆子都不敢靠近卧室一步,里头不断传来花瓶瓷器都摔破的声音,还有重物倒地的声音,不时地夹杂着天池虚弱的咳嗽声,“住手!” 可惜这么小的声音,直接被愤怒的穆纯尓忽略不计,反手将腰间软鞭抽了出来,朝着床边抽了过去,“你个该死的女人,滚下来!” 秋美人瑟瑟发抖地躲在天池身后,香肩上吻痕遍布,香艳无比。 雪朦胧进了门,遣退房中战战兢兢的下人,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穆臻言,轻笑一声,“世子现在心里作何感想?” 看着昔日宠爱的美人现在躺在下属床上香艳无比的模样,明眼人都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任何男人怕都忍受不了这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吧? 穆臻言幽深的眸子动了动,忽然搂住雪朦胧腰身,将人拉进怀里,俯身在她耳边幽幽吐气,“十一,这种场面看得多了,是男人都会有反应的。” “你这个……”雪朦胧恨恨地推开他,瞥了他一眼,恨声道:“无耻之徒!” 第四十九章 军师动心也是正常的 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那边穆纯尓已经快要气哭了,“天池你个登徒子,伤成这样还有体力玩女人,还看上我大哥不要的破鞋,你不要脸。” 平素恨不得将天池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小郡主这一次是真的伤了心,咬牙切齿地又吵又闹,“你们男盗女娼,就应该被浸猪笼,应该被轮棍打死,呜呜……我要告诉父王……” 骂着骂着,见天池有气无力地护着秋美人,穆纯尓不禁大哭出声,挥舞着鞭子指着床上两人,恨声道,“我要杀了你们。” 秋美人瑟瑟发抖,浑身发热,无力地依偎在天池怀里,被褥堪堪盖住两人身子,却露出了许多暧昧痕迹,见穆纯尓凶神恶煞,不禁吓得一缩,“天池哥哥……” 天池头疼欲裂,被重伤的身体本来才养好了六成,身体里热意未退,还残留着可怕的情欲,尤其是秋美人温香软玉在怀中,嗅着她身上诡异的香气,他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明明理智让他要迅速推开秋美人,可是身体却紧紧搂着秋美人不放,沙哑的音色难听到他自己都不相信,“别怕。” 两人你侬我侬的模样,彻底激怒了穆纯尓,她一抹鼻子,忽地抽出长鞭狠狠甩了出去,“你们真是该死!” “纯儿!”见状不妙,穆臻言飞快掠过去,夺下穆纯尓的鞭子,却有意无意地纵容那鞭子在天池胸口和下颌留下鲜红的印记,疼痛让天池暂时清醒了几分,睁大了眼睛看着穆臻言,唇角微动,“世子……” 雪朦胧及时出声,上前一步,“本以为军师被世子重伤,本宫还心怀愧疚,现在看来……唔,军师体力不错,还有心情温香软玉抱满怀,真是羡煞旁人。” 天池险些呕出一口血 ,都是阴谋诡计里浸润过的高手,何尝听不出雪朦胧的画外音? 她得意嘲讽的眼神早已经说明了一切! 天池克制着掀开被褥的冲动,咬牙道,“多谢公主关怀,我还死不了。” 穆纯尓还在大哭大闹,恨不得杀了秋美人,被穆臻言冷声制止,“够了,你不要胡闹了,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理所当然,况且你尚未与军师成亲,也无立场管他房中之事。” 穆纯尓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穆臻言,冷声道,“大哥,你以为天下男子都如同你一般,喜欢莺莺燕燕堆满园吗?先前天池哥哥分明亲口跟我说过的,他喜欢一人,只会守着一人,分明就是这个女人趁机勾引他……” 顿了顿,她又愤愤然道,“这女人不是你带回来的美人吗?为何要让她过来勾引天池哥哥?” 雪朦胧轻笑一声,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她无辜地捂着唇,“郡主,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还不懂。这男子生来便是管不住自己身子的,遇见漂亮姑娘,像你大哥那样的反应实在正常,所谓一生一人,不过是哄骗小姑娘的把戏罢了。” 见穆纯尓冷眼朦胧地瞧着自己,雪朦胧挑眉,诱哄一般,“若是本宫没有猜错,当初你的天池哥哥跟你说这句话之后,怕是引诱着你帮他做了些什么事情吧?” 穆纯尓身子一僵,眸光陡然不可置信地瞪大,“天池哥哥?” 上次,他刻意单独来寻她,还同她说了许多似是而非的话,将她哄得晕头转向,毫不犹豫地答应他,帮忙除去雪朦胧! 是了,他的确是有求于她,有意引导她帮忙替他做事的。 天池扶额,艰难地将秋美人推开,省得她身上的香气让自己难以自控 ,“公主好手段……” “本宫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军师你自己管不住身子,在美人面前把持不住……哎,郡主这么难过的模样,让本宫瞧了,都心生不忍呢。”雪朦胧故作无辜,“更何况,你还睡了咱们世子曾经的美人,于情于理,都是不该啊。” 秋美人对上雪朦胧含着冷意的眼神,瑟缩了一下,连忙凑到天池身边,娇柔玉臂缠绕着他,“天池哥哥……” 天池头脑一热,浑身热气沸腾,忽地低喝一声,“你们都出去!” 穆纯尓陡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竟然……” 天池额头青筋暴起,“出去!” 穆纯尓本想大闹,被穆臻言挥手劈向脑后,吩咐下人,“将郡主抬上马车,送回……” “让她跟我们一同去世子府吧。”雪朦胧率先开口,不再看床上低低喘息的两人,被穆臻言牵着手离开,“我们就不打扰军师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天池愤怒地看着雪朦胧高傲的背影离开,明明满心不甘愤恨,可不知道为何,身体却愈发火热,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欲望,叫嚣着要将什么东西狠狠撕碎。 秋美人也中了药,身子火热难耐地蹭了过来,理智全失,“天池哥哥……” 天池低吼一声,将人翻身压下,“你竟敢背叛我!” 房间内不多时便响起男欢女爱的声音,让人不禁脸红心跳,下人都红着脸避地远远地。 穆臻言捂着雪朦胧的耳朵,迅速搂着她腰身,飞入马车,飞快将人压在身下,挑着她的下颌,眼睛危险眯起,“我倒是不知,公主竟还知道这么多香艳手段!” 雪朦胧指尖绕着他墨黑长发,漫不经心,“天池让本宫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本 宫如何能够扬眉吐气?” 穆臻言头皮传来阵阵密密麻麻的轻疼,知道她这是刻意报复,便顺从地低下头,减缓疼痛。 这样一来,两人险些面颊相贴,距离极近,一时呼吸相互交融,穆臻言呼吸急促了一些,大手扣着她腰身,紧紧压向自己怀中,意有所指,“十一,方才那香气真是够烈的。” 雪朦胧面色微红,不知道为何两人突然变成了这种姿势,她匆忙松开穆臻言头发,推拒着对方,嘀咕道,“你赶紧下去,重死了!” 她越是挣扎,穆臻言表情越是风云变幻,忽然俯身堵住她红唇,低低喘息,“十一,你若再动,我真的把持不住了。” 雪朦胧吓得不敢张口,黑白分明的眸子径直瞪着他,恼怒不已,腿弯悄然升起,猛地朝着他腿部撞了过去。 穆臻言灵活地抱着她转了身体,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对方的攻击,含着她唇瓣调笑道,“真香啊!” “无耻之徒!”雪朦胧偏过头,让他的吻落空在脸颊,面红耳赤,怒声道,“穆臻言,你再不放开,本宫要生气了。” 穆臻言见她眸色凛冽,当真极为抗拒,这才幽幽叹气,眸中划过不明幽光,“到底公主还想要我忍到何时?就算是面首,也有侍寝的时候吧?” 雪朦胧冷哼一声,“世子莫不是见自己昔日美人和天池滚到了一处,心有不甘,所以现在竟然对着本宫发情?” 穆臻言被她狠狠噎了一顿,不禁冤枉道,“公主这话可真叫我伤心不已,那秋美人,我可是一根手指头都不曾碰过,她既然已经被我赶出府,日后婚嫁自然自由,我又何来心有不甘?” 雪朦胧诧异挑眉,眸中似笑非笑,“你不曾碰过她?一根手指头都不 曾?” 这是在说什么笑话? 穆臻言摸了摸鼻子,“拉拉小手之类的,应该不算!” 雪朦胧拉好自己的衣服,一脚踹了过去,“滚开,离我远一点。你个登徒子。” 穆臻言讪讪地叹了一口气,委委屈屈地坐在角落里,不甘心地看着雪朦胧渐渐恢复粉白玉嫩的面颊,叹气声一下比一下悠长。 雪朦胧全然当做听不见,闭上眼睛,慢慢地平复心跳:不过是一个登徒子调戏的吻,她才不会在意! 穆纯尓醒来,身边空无一人,门外传来丫鬟婆子们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穆纯尓口渴至极,本想起身唤人进来,却敏锐地听到了‘秋美人’这样讨厌的字眼,昏迷前的情景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穆纯尓红了眼睛,悄然赤足下床,摸到了门口,探头看了过去。 是两个丫鬟和一个老婆子在闲聊,绿衣丫鬟低声道,“听说郡主是被秋美人气得晕倒的呢!要说以前还真是没有看出来,这秋美人竟然和军师有一腿!” 粉衣丫鬟接着道,“说的也是,咱们世子俊美逼人,哪个姑娘看了不是死心塌地的?这秋美人以前也颇为得宠,还以为心里眼底都是咱们世子呢,没有想到,她也是个不安分的,这才没赶出去没有几日,竟然爬上了军师的床榻。” 绿衣丫鬟幸灾乐祸道,“听说还被郡主捉奸在床呢!这郡主虽然没有和军师成亲,可是王府上下谁不知道,军师就是郡主将来的夫君哪!郡主的心思,可是昭然若揭哪!” 粉衣丫鬟接话道,“说不定是郡主一厢情愿呢,军师可从未明确表示过什么,虽然他没有纳妾娶妻,可是院里侍寝丫鬟总是有的,秋美人生的花容月貌,能让军师动心也是正常的。” 第五十章 是为夫的错 绿衣丫鬟不屑道:“什么动心啊?那就是军师玩玩罢了,秋美人就是个暖床的工具,送上门的美人,不要白不要,可怜咱们世子,头顶上竟然莫名其妙地被戴了绿帽子!” 那一直没说话的老婆子却是瞥了两人一眼,摇摇头,“秋美人和军师可不是玩玩而已。我老婆子先前听说过,这秋美人本是世子从战场上救下的孤女,后来交由军师护送回府,路途中却遭遇劫掠,军师和秋美人孤男寡女地相处了十多日,两人才回了府中。” 穆纯尓握紧了的拳头骤然松开,瞳孔微缩,紧紧盯着那老婆子的身影,竖起了耳朵。 老婆子叹气,“当初也有不少风言风语,传出了军师和秋美人的闲话,只不过世子回府以后,不知道怎么的,那秋美人又自愿留在世子身边,据说,当初军师为此很是失意了一段时间,好久都不曾踏足世子府呢。” 两个丫鬟惊讶道,“没有想到秋美人和军师还有过这么一段风花雪月的故事呢,这么说,他们是两情相悦咯?” “那世子这一次将人放出府,难怪两人这么快就干柴烈火地凑到一处去了。”绿衣丫鬟叹息道,“军师想必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以解相思之苦了。” “可不是?据说军师伤势还未痊愈,竟然还能和秋美人……”说着,那丫鬟捂着脸羞涩道,“军师真是迫不及待呢!” 那老婆子扯了扯两人,“行了行了,别废话了,这些话私底下说说就好,莫要让世子和郡主听到,否则要出事的。” 两个丫头吐吐舌头,“知道了婆婆,我们又不傻,不会让郡主知道的。” 顿了顿,两人看向卧室的方向,低声道,“说起来,郡主最可怜了,这么多年就一心喜欢着军师,结 果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就是,还是亲眼看到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场面,谁能受得了啊。” 听着外头的窃窃私语,穆纯尓恨恨咬牙,眸色阴沉:两厢情愿?干柴烈火? 天池,你竟然敢如此欺骗我?! 雪朦胧伤势大好之后,被穆臻言连哄带骗地挪到了自己的滕云阁,先前的住处被穆臻言命人重新整修一番,美其名曰:祛除晦气。 滕云阁依园傍水,风景极美,是世子府视野最佳的地方,主院规模宏大,长长的走廊连接着大大小小十多个小院子,中间遍布花丛树林,让人如置春境。 在北地能找到这样一处美景之地,当真是极为不容易。 雪朦胧被穆臻言强行拉着出来闲逛,看着此番美景,倒也起了兴致,“这滕云阁,可真是极尽奢华。” 穆臻言挑眉,牵着她小手缓慢向前,指着后院的木兰花园,“这一片园子本就是为公主你准备的,公主府中想必是极尽奢华大气,北地条件有限,我能为公主准备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雪朦胧挑眉,“为我准备的?” 穆臻言叹气,颇有一股哀怨之气,“本来公主一开始就该入住滕云阁的,不过你心中不愿,所以我就勉强委屈自己,顺从地跟着公主你住在东苑。” 雪朦胧自然不信,可是看着他哀怨模样,莫名想笑,不禁调笑道,“既然世子妇唱夫随习惯了住在东苑,为何又要劳师动众地让本宫搬到滕云阁来?” “那东苑委实不吉利,是时候翻修一番去去晦气,这一段时间,十一你就安心在滕云阁修身养性,也有利于我们夫妻培养感情。” 雪朦胧拍开他在腰间作乱的大手,率先走向亭中,远眺美景,的确神清气爽,“ 看在风景还不错的份儿上,本宫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她指了指那片木兰花园,欣然道,“我就住那个院子,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木兰花开,人的心情一整天都会很好。” 木兰花园正对着西园,和穆臻言所住的东园隔了一大片木兰花园,这正和雪朦胧的意思。 而且,不管是穆臻言是真的有心,还是假的有意,木兰花确实是她钟情之花,京城公主府后院遍布大片木兰花园,木兰花盛开的时候,让人目不暇接,那是她最喜爱的盛景。 穆臻言眸光狡黠一闪,并未拒绝,顺从地在她对面落座,“这木兰苑本来为公主所建,自然是要公主你住在这里的。” 雪朦胧挑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两人正准备摆上棋盘,小六却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奉茶过来,“公主,世子,这是奴婢新研究的药茶,你们尝尝。” 穆臻言挑眉,端起茶杯闻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很浓郁的药香,兼具茶的醇香浓郁,小六,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他看着雪朦胧,眸色愈发深浓,“多亏了公主的面子,我才能有幸品尝到小六亲自烹煮的药茶。” 雪朦胧睨了他一眼,对小六捂嘴偷笑的模样视而不见,兀自尝了口药茶,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小六,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小六看了一眼穆臻言,对方却雷打不动地坐着,当做没有看到她的目光。 雪朦胧瞥了对方一眼,微微摇头,“说罢,没关系。” 如果真的是穆臻言不能听的话,小六不会表现出任何预兆,既然表现出来,那也是对方可听可不听的。 小六点点头,笑着道,“公主,奴婢和十五闲来无事去军师府上逛了一圈,不得不说,郡主的精力真 是旺盛至极,这几日更是铆足了劲儿和军师对着干,现在军师应该是火烧眉毛,自顾不暇,更别说安安心心养伤了。” 看她笑得贼眉鼠眼的模样,眼白都笑地不见了踪影,想必现状比她说的更加精彩。 雪朦胧心情骤然好了许多,将棋盘摆上,看着穆臻言道,“来一盘?” 穆臻言挑眉,“好啊,难得你有兴致,自然要奉陪。” 小六陪在一边,看着两人将棋盘摆好,你来我往,不禁道,“公主今日状态不错啊。” 雪朦胧睨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平日本宫下不赢他了?” 小六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公主,以前听大家说,世子久在风月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整个北地无人能出其右,这棋艺更是首屈一指,难逢对手呢。” 久在风月场的世子殿下:“……小六,你可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不仗义。” 小六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世子,奴婢说错了什么吗?奴婢说的,可都是铁打的事实啊。” 腹黑世子总算是吃了一回鳖,乖乖地终结了这个话题,讪讪道,“下棋,下棋,公主棋艺精妙,在下很是佩服。” 见他又开始油嘴滑舌,雪朦胧轻轻哼了一声,“世子没有必要遮遮掩掩,本宫并非是深宅后院的母老虎,你以前什么样儿,现在也可以什么样儿?风月场,世子很久没有去了吧?” 她素手执着一枚黑色棋子,笑意温柔婉转,“世子是不是想得慌了?” “哎,十一,我输了。”穆臻言默默地将自己的白子全部乖巧喂给了雪朦胧,折扇摇了摇,面容无辜,“十一,无须试探于我,我现在心里可只能装得下你一人。” 世子殿下日常表白模式,雪朦胧早已经适应地习惯 了,只当做是耳旁风,左边进,右边出,一丝痕迹都不留。 “输了,就得有筹码。”雪朦胧眨了一下眼睛,“世子可要遵守约定啊。” 穆臻言折扇一顿,抬眸看她,“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话音刚落,十五及时进来,身后还跟着炸了毛的穆纯尓,气势汹汹地冲过来,“雪朦胧,那女人是不是你故意送到军师府的?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雪朦胧揉了揉眉心,慵懒地考坐着,抬眸看向怒气昭然的女子,无辜道,“郡主在说什么,本宫不是很明白。” 顿了顿,她幽幽地伸出手,看向小六,“六儿啊,本宫有些乏了,咱们回去休息会儿。” “你不能走。”穆纯尓伸手将人拦住,雪朦胧倒是没有看她,反倒是看向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穆臻言,微微一笑,“世子,替本宫好生招待郡主,这是你输掉的筹码。” 穆臻言扶额,他也不想安抚炸毛的穆纯尓啊,尤其是这姑娘现在是失恋低谷,没说几句肯定就哭哭啼啼的。 可是…… 看着公主殿下含笑的眸子,世子殿下认命地站起身,一双墨瞳笑意昭然,“纯儿,乖,公主昨夜甚为累地慌,是以今日体力不支。有何事,为兄给你解决,不要打扰公主养身子。” 穆纯尓气急,大嚷道,“她有何可累的?分明就是想逃跑。” 雪朦胧临行的脚步一顿,转眸,目光幽幽地,似在控诉,穆臻言顺着杆子往上爬,“公主,是为夫的错,今夜定然悠着点儿。” 雪朦胧咬咬牙,见穆纯尓蓦然明白了什么,骤然红了脸颊,守在外头的下人丫鬟也纷纷捂唇低笑,雪朦胧瞬间觉得自己脸都被丢尽了。 “小六,走。” 这三个字,说的颇为咬牙切齿。 第五十一章 伤势越养越重 小六和十五相视一眼,纷纷憋着笑,跟着雪朦胧连忙回了木兰苑,见雪朦胧还在生闷气,十五不禁劝道,“公主,世子惯来贫嘴,您这又是何苦跟自己置气?” 雪朦胧闷声道,“谁有时间和他生气?登徒子!” 小六耸耸肩,示意十五不要招惹现在的公主,还是让她自己冷静一下吧。 女孩子家害羞的时候,千万别戳穿她的薄面皮儿,否则会出事儿的。 午后时分,穆臻言终于安抚走了穆纯尓,军营有要务送过来,他来不及陪着雪朦胧用午膳,便匆匆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两人近日都在滕云阁主殿一起用膳,骤然只有她自己一人,雪朦胧还有些不习惯。 好在,乐子很快就上了门,雪朦胧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男子,唇角微勾,“哟,军师伤好了?看起来精神不错啊。” 穆臻言亲自下的手,天池的伤势外表看着没什么,可实际上比雪朦胧还要严重几分,是以养的时间格外久。 天池这一回倒是学乖了,安分地行了礼,这才进门来,“公主,我有话想同您说。” 雪朦胧扫了一眼侯在四周的下人,垂眸,“你们都下去吧。小六,记得去厨房把温着的粥端给世子,叮嘱他及时喝了,免得饿肚子。” 小六俯身,“是,公主,奴婢一定盯着世子把粥喝了,您放心吧。” 众人鱼贯而出,主殿一时只剩下了天池和雪朦胧两人,女子淡妆素雅,雍容华贵的气势不点而华,坐在主位上,悠然恬淡的气息铺散开来,一股迷人的木兰幽香迎面而来,让天池不禁微微握紧了拳头。 “公主可算是出了气了?”天池抿唇,眸中闪过薄怒,“军师府近日来麻烦不断,被郡主搅和地鸡犬不宁,我这伤势是越养越重,可否合了公主的心意?” 雪朦 胧这一招着实蛇打三寸,用的精准。她利用穆纯尓对他的爱慕,挑起了两人矛盾,让娇蛮的小郡主将无理的招数都用在了军师府,天池不堪其扰,只能找上门警告雪朦胧,省得每次穆纯尓从世子府出来,对他的怨恨就翻了倍,更加闹腾。 雪朦胧眸子也渐渐冷了下来,质问道,“天池,才这么点儿程度你就受不了了?” 她靠在椅子上,姿态慵懒迷人,“当初在地牢里,你同本宫说的那些话,本宫现在都还记得清楚。你想要的是本宫的命,可本宫大发慈悲,不禁没有虐待你,反而给你送上了软玉温香,让你在病中也能享受美人如玉,怎么?军师还不知足?” 天池一时哑口无言:雪朦胧这一招,既虐身,又虐心。 他本在伤中,内伤严重,偏雪朦胧让十五在秋美人身上下了致命的美人香,那是极烈的春药,男子嗅到这香气,便会不受控制地动情,女子亦会丧失理智,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人交合。 更加可恶的是,这美人香极耗精力,药性难解,他受了严重内伤未愈,连着在床榻之间折腾了许久,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故而修养了好几日才能下床寻雪朦胧的麻烦。 另外一方面,秋美人身份特殊,虽然是被穆臻言送出府中的美人,可毕竟她曾经是穆臻言的女人,他是穆府的属下,穆臻言是他的主子,怎么也不能沾染穆臻言的女人。 更何况,雪朦胧还散播谣言,硬是将秋美人和他过去牵扯上不清不白的关系,现在在北地上下流传的版本都是:军师天池当年给世子殿下戴了绿帽子,现在还迫不及待地将秋美人收进府中,夜夜春宵,此举甚为遭人诟病。 天池咬牙,“公主,现在我的名声也被您毁地差不多了,身心不宁,您闹够了,就及时收手吧 !” 雪朦胧挑眉,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眼,“没有想到军师你不只看着单薄,这身子实际上更加单薄,才与秋美人这么小小一折腾,就受不住了?” 天池险些一口老血喷了满地:鬼知道她给秋美人喂了多少美人香,那还能叫小小一折腾? “公主,你不要太过分了。” “本宫过分?”雪朦胧冷了眸子,“天池,若不剥掉你一层皮,本宫怎么对得起枉死的十二和失踪的小九?你以为,本宫真的那般好欺负吗?” 天池没有想到她对那两个婢女这般看重,眉心不由得拧紧,“公主,您很清楚,再这么闹下去,对彼此都没有好处。我在地牢里说的那些话,也是您心知肚明的事实,只不过挑破了那层窗户纸而已,公主有什么可恼羞成怒的?” “本宫恼羞成怒?唔,也许吧,总之不看到军师你被折腾地体无完肤,本宫怎么甘心?”雪朦胧强忍着恨意,面带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天池,你没有资格质问本宫,成王败寇,你在地牢里没能要了本宫的性命,就该有这样的自觉。” “难道世子的报复,还不够公主你解气吗?”天池不悦,“公主如此这般,只不过让世子更加难做罢了。” “怎么会?”雪朦胧笑弯了眉眼,“本宫不会要军师你的性命,只不过不想让你过得太老实罢了。军师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世子可管不着。难不成军师你的床榻之事,也要赖在世子头上?” 天池身子一僵,有种恼羞成怒的冲动,“公主……” “军师别生气啊,本宫不是说你不行,秋美人可是个冰清玉洁的美人,世子没有半点亏待你。”雪朦胧笑意盈盈,“这秋美人是本宫特地替世子慰劳你的。军师受此重伤,本宫和世子心里本就过意不去,又看军 师你常年一人,所以才把秋美人送去服侍,军师只管好生享受便是。” 天池握紧了拳头,此事不管怎么说,是他有错在先,无论雪朦胧如何打击报复,只要穆臻言放任不管,他就没有反驳的理由。 “天池明白了。”天池抱拳,笑意渐渐冷静下来,不恼不怒,“天池有错在先,合该让公主好生出气。既然公主已经成功安抚了王爷和世子,想必天池以后也没有理由再对公主出手了。” 雪朦胧挑眉,唇角微勾,“那还要看军师的手段了,本宫从来不敢小看军师你的阴谋算计。” 天池垂眸,眉眼间掠过一抹诡异的笑意,“公主过誉,若论阴谋算计,出生皇族的公主可是不遑多让。眼下天池的处境不正是公主最完美的战果吗?” 说到底,他们是一类人,为利益而算计,在权谋中周旋。他们身上的气息是一样的,若非是雪朦胧是镇北王府的敌人,他们也该在一个阵营,被这种相似的气场缩吸引。 “打扰公主用膳,是天池不该。”天池收回目光,情绪莫名,“公主,天池告退。” 雪朦胧重新落座,面色不改,“军师,以后还要多多指教。” 天池离开的脚步一顿,面色淡然,“公主,天池静候您的指教。” 天池前脚离开,穆臻言后脚就进了大堂,恍然对天池的到来毫无所觉一般,径直在雪朦胧身旁落座,柔声道,“怎么吃这么一点儿?是不是身子还不舒服?” 雪朦胧被他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想到他在众人面前胡说八道,顿时幽幽地瞪过来,“迟早有一日,本宫要把你那张不着调的嘴巴缝上。” 穆臻言眸光闪了闪,立刻厚颜无耻地将唇凑了过来,兴味道,“十一,你现在就能把我的嘴巴堵上,这办法,绝对行之有效。” 他盯着她的唇 ,眸光泛着波澜,十分饥渴的样子,看得雪朦胧恨不得直接一拳挥过去。 “穆臻言!”雪朦胧警告地低呼一声,外头的下人正好端了热乎乎的饭菜进来,雪朦胧神色一慌,连忙又撤回面颊,省得两人距离太近。 谁知道,穆臻言不退反进,得寸进尺地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仗着人多,她羞于发怒,穆臻言笑得贱兮兮的,“公主,快用膳吧。” 雪朦胧忍着擦擦自己唇角的冲动,冷冷地扫了一眼憋笑的众人,冷哼一声,“小六,把世子面前的粥和汤都撤掉,这些菜都赏给你们吃。” 小六‘啊’了一声,看向穆臻言,“世子?” 穆臻言不置可否,“无碍,本世子和公主同用一份儿便可。” 众人偷笑:同桌而食,还同用一份儿,两人这关系真是愈发亲密了。 雪朦胧笑意不冷不热,“怎么好让世子吃本宫吃剩下的?十五,让厨房重新给世子殿下做一份素蒸肥肠、八宝肝脏、珍奇串心八小样儿过来,咱们给世子好生补补五脏六腑,省得他整日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看得人心烦。” 小六一时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十五默默为穆臻言点蜡,“世子是不是不吃动物肝脏的啊?” 府里的老人低声道,“不只是不喜欢吃,而是碰都不碰的。” 十五同情地看了一眼世子殿下,被雪朦胧利眸一扫,连忙领着众人下去。 穆臻言这才可怜兮兮地开口,“十一,我对动物肝脏过敏,吃过之后,浑身不舒服。” 雪朦胧目不斜视,“那刚刚好,本宫现在便觉得浑身不舒服,咱们有难同当。” 穆臻言眸光闪了闪,目光落在她唇上,忽然兴味道,“也好,咱们夫妻同心,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雪朦胧:“……” 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五十二章 对夫君下此毒手 夜色清凉,清风袭来。 雪朦胧刚刚沐浴过后,小六伺候着她回房,十五犹豫地守在门口,视乎有话要说,可又说不出口。 “怎么了?”雪朦胧站在门口,看着十五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挑眉,“有事儿?” 十五本想说什么,想了想,又连忙摇头,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公主,世子殿下午饭过后,身子不适,浮厝已经跑了好几趟了,据说,上吐下泻,情况很严重。” 雪朦胧眸光闪了闪,想着那家伙无耻调戏她的模样,唇角微微勾着笑意,语气轻快,“登徒子的下场,由着他去吧。” 她率先进了门,小六本想跟进去,却被十五拉住,“你就别跟着了。” 小六聪明,一听这话,顿时明了,“十五,你变坏了,公主要是发火,我可不帮你。” 十五表示很无辜,“我话还没有说完,是公主自己太心急了。我没来得及阻拦。” 顿了顿,她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如果你现在开口,还来得及。” 小六唇角动了动,趴在门口,小心翼翼道,“人家夫妻的事情,我们做下人的,哪里好插嘴?” 十五轻哼一声,“现在,你可是同伙了,还想摘得开?” 两人说话间,雪朦胧已经进了内室,她坐在梳妆台边,却没有看镜子,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唤了一声,“小六,给我把头发弄弄干净,湿漉漉的不舒服。” 身后没有小六的声音,她正要转头,脑袋上罩了一条干布巾,力道适度地为她擦干头发。 雪朦胧舒服地靠 在椅子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头发,低笑道,“穆臻言那家伙,三番五次地调戏于本宫,这一次,定要他吃够苦头,疼死他才好。” “十一,你竟然这么狠心,”身后忽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随之大手袭来,将雪朦胧揽入怀中,白皙指尖挑着她下颌,语气叹息,“对夫君下此毒手,夫人你看着还挺高兴的?” 雪朦胧顿时一惊,左右环顾一眼,“十五和小六呢?” 穆臻言转头看向门外,好像通过门窗看到了两个偷窥者,微微勾唇,“他们……” 门外的两个丫鬟同时身子一紧,连忙转身,瞬间消失在夜色当中。 穆臻言转身,低头看着雪朦胧,微微一笑,“她们应该去休息了吧。” 雪朦胧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开,“那你在这里干什么?既然身体没事,那就赶紧休息去。” 穆臻言揉了揉她半干的头发,低笑一声,“我在等公主一起。” 雪朦胧冷着小脸推开他,“你睡你自己的房间去。” “木兰苑也是我的房间啊。”穆臻言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眉眼生辉,“今日可是公主你自己挑选的住处,刚好,我们可以住在一起,继续同榻而眠了。” 雪朦胧瞪大了眼睛,好似明白了什么,“你是故意的?” 她警惕地后退一步,指着门口,“穆臻言,出去。” 穆臻言眸中笑意一闪而过,笑意底下掩藏更深的东西,让人看不清、说不明白。 “十一,我需要一个时间。” 他步步紧逼,将雪朦胧逼到床边 ,这才堪堪停下脚步,“你不是心悦于我吗?这么久的时间,也该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穆臻言委屈地垂眸,语气低哑,“为了十一你,我可是忍了好久了。” 雪朦胧又羞又恼,有些口不择言,“我又没有拦着你寻欢作乐,你尽管去找那些美人……唔……” 负气的话尽数被堵在了喉咙口,雪朦胧瞪大了眼睛,看着忽然凑过来的穆臻言,“唔……你放开……”雪朦胧捶了捶男人肩膀,力气却渐渐化成了绵软一片,一点儿力道也没有。 穆臻言顺势将人压入床榻之间……房间内气息火热,雪朦胧明知道不对,可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向对方臣服。 不同于以往的浅尝辄止,或者有意无意地戏弄,这一次,穆臻言似乎开始玩真的,用尽了手段去讨好,让她为自己臣服。 “唔……”雪朦胧渐渐不能呼吸,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你放开。” 穆臻言松开她放她自由呼吸,见她渐渐恢复理智,不由得有些叹息,“十一,你心底……”他指尖挪到她心口,轻轻按了一下,“还藏着什么?” 身体已经如此服软,可是关键时刻理智却还是及时回笼,毫不犹豫地抗拒他的靠近。 明明,他已经感受到她态度的软化,本以为,可以更进一步了。 雪朦胧身子一僵,满身火热气息逐渐冰冷,脑海里蹿过大火燃烧而起的画面,卷起无数狰狞的火舌,将她的亲人都吞噬殆尽。 “不,不行。”雪朦胧没了最初 的豁达,不知道为何,在穆臻言面前,她变得开始逐渐在乎自己,在乎自己的心意,也在乎她的身子。 明明一开始,她本就打算交出这一具无所谓的躯壳,换取对方的信任的。 “穆臻言……”雪朦胧狼狈地别过头,一时连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心思,面容难堪,“现在还不行。” “是不行?还是不想?”穆臻言克制着火热的身体,与她面颊相贴,深沉的眸子凝着她,火光肆意,“或者,十一,你不敢?” 不敢? 不敢什么? 不敢把身体交给他吗? 她为何不敢,这具看似完好的躯壳下,不过是一具遍体鳞伤的灵魂,永远得不到救赎,只能隐藏在黑暗里无助沉浮。 如果这一具无用的躯壳能换的灵魂的救赎,她有何不敢? 是啊,这本来就是她一开始的打算,成为穆臻言的世子妃,成为镇北王府的儿媳妇,成为一柄除掉穆府的利剑,无坚不摧。 一具身体而已,又算的了什么。 雪朦胧迷茫的眸子渐渐变得清明,这些日子无形的改变是一种可怕的预警——她不想这般交出自己,是因为对象是穆臻言吧?因为是他,她开始犹豫了。 至于犹豫什么,雪朦胧不敢想,也不愿意深思。 那就这样吧! 雪朦胧忽地转过脸颊,伸手勾住他脖颈,主动送上自己的红唇,如同洞房花烛夜那晚一样,明明看似热情又主动,可眸底却压着铺天盖地的清冷和僵硬。 仿佛这具身体不再是她的,她不过是个冷静无辜的旁观者,冷眼 看着这具躯壳臣服人下…… 一室月光洋洋洒洒地铺了满地,雪朦胧低声道,“怎么了?” 为什么,忽然停下来? 他不是很想要吗? 穆臻言盯着身下女人苍凉的眸子,哪怕她动作热情如火,他依旧说服不了自己,就这么要了她。 “别乱动。”穆臻言嗓子低哑,如同被碾压过的石磨,紧绷着一线,沉重的气息染着一分火热,“十一,我不想逼你的。” 他原本,也没有真的想要做什么,只是想调戏一下她,看着她褪去清冷外衣,恢复本真的模样。 只不过,她的滋味比想象中更加甜美,穆臻言有些憎恶自己的自制力居然变得这么差,只不过一个吻,竟然让身体无法自控,险些做出自己都无法原谅的事情。 雪朦胧眸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收紧了胳膊,让两人贴的更紧,紧地她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对方蠢蠢欲动的地方。 “穆臻言,我是自愿的。”她垂眸,依偎在男人怀里,耳朵烫红,语气柔情,唯有眸底是一片平静。 穆臻言凝着她目光,良久才翻身而下,安静地揽着她,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睡吧。” 雪朦胧愣了一下,有些不解,更多的是疑惑:他日日举止轻浮,今夜又刻意留宿至此,本以为穆臻言是铁了心想要和她圆房,甚至步步紧逼地探寻她心底的想法。 她受到震动,所以才摒弃心底乱七八糟的想法,彻底豁出去,准备将自己交给他,安抚他的疑虑和不安。 可为何到了最后一步,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第五十三章 我等着那一天 雪朦胧指尖划过他隐忍痛苦的五官,低声道,“你看起来,很难受。” “我没事。”穆臻言收紧了胳膊,将她作乱的手指包入大掌之中,微微叹气,“十一,别再挑战我的极限了。” 他明知,现在起身离开,去冷水里泡上一夜是最好的法子,可是温香软玉在怀,穆臻言再次没出息地屈服,哪怕这么痛苦地抱着她入睡,也好过与清冷月色相伴。 看着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雪朦胧眸光闪了闪,瞳孔飞快掠过一抹不明光芒。 良久,她叹息着闭上眼睛,虽然被他这么抱着,肌肤相贴的感觉让她有些难受。 可是知道对方比自己更加难受,她就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脑子里胡思乱想一堆,雪朦胧本以为今夜该彻夜无眠。 可是鼻息间满是穆臻言熟悉的气息,她脑子晕晕乎乎,渐渐地竟然很快睡了过去。 等到怀中之人呼吸均匀传来,穆臻言才睁开恢复平静的双眼,目光克制着只落在她面上,幽幽叹息,低声道,“总有一日,你会愿意的。” 他低头,在雪朦胧唇上落下一吻,很快克制地离开,“我等着那一天。” 这么多年都等得了,更何况,她现在就在身边,又有何等不 得的? 翌日,雪朦胧睁开眼睛,身边气息已经消失,床榻之间的温度都凉了下来,想必穆臻言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 雪朦胧揉了揉酸痛的腰身,被对方抱在怀里紧紧桎梏了一夜,连翻个身都极为困难,这种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想到昨夜火热的画面,雪朦胧后知后觉地红了脸,除了最后一步没有做,他们什么步骤都做了个遍。 “真是……好险。”雪朦胧捂着胸口,被褥从肩上滑落下来,露出无数暧昧的吻痕,捂都捂不住。 “这个混蛋……”雪朦胧沮丧地看着胸口印记,想着穆臻言含笑的眸子,忽地气愤道,“真是该死。” “哎呀呀,公主,怎么一早就这么生气?”小六嬉皮笑脸地拎着水进来,看到雪朦胧身上惨不忍睹的痕迹,笑得红了脸,“世子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再怎么说,公主也是第一次嘛。” 小六几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暗卫,男女之事很早便知晓,毕竟美人计的效果,有时候无往不利。 穆臻言一直没有和雪朦胧圆房,几个丫头心知肚明,可是雪朦胧在北地受尽苦楚,几次三番险些被陷入绝境,每次都是穆臻言出手相救。 在小六看来,雪朦胧并非对穆臻 言无情,若是能让两人走到一起,雪朦胧以后也不会这般辛苦,独自奋战。 小六心思细腻,自然知道雪朦胧对穆府的恨意多浓烈,可站在她的立场上,必须要保护雪朦胧没有性命之忧,随着十二和小九相继出事,这一点就变得愈发艰难。 让雪朦胧和穆臻言更进一步,几乎是小六和十五不约而同的想法。 紧跟着进来十五见雪朦胧神色不对,连忙示意小六闭嘴,乖巧道,“公主,世子吩咐为您备好热水沐浴,外面备好了膳食,您现在……要起床吗?” 雪朦胧幽幽地看了过来一眼,冷声道,“你们两个,还记得谁是你们主子吗?” 十五和小六连忙跪在地上,‘噗通’一声,力道一点儿也没有卸下,“公主,奴婢不敢。” 清冷的眸子盯着两人低眉顺眼的模样,雪朦胧握了握拳头,忽地叹息一声,“罢了,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 既然已经早就注定如此,现在,她还有什么立场来责怪这两个丫头? 自从小九和十二出事,她们的心思,她多少能明白一些,左右也是为了她好。 在两人出门之前,雪朦胧补了一句,“以后,不要擅做主张。” 小六和十五相视一眼,低声道,“是 ,公主。” 北地沉静许久,穆臻言近日里又开始忙碌起来,连陪同雪朦胧吃饭的时间都变得少了,更别说去龙飞月或者其他女子那里去看看。 不只是穆臻言,近日,连穆臻宇和军师都无暇来找雪朦胧的麻烦,个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缺少了十二和小九这两个左膀右臂,雪朦胧的行动显然受到了不少限制。 连消息也不如以往灵通,思来想去,小六却是出了一个馊主意,“公主,您若是真的想知道,不若去问世子殿下吧,相信世子当能为公主解惑。” 雪朦胧白了她一眼,“你这脑袋瓜子也太灵光了吧?这种馊主意也能想得出来?” 十五在一旁,见小六铩羽而归,不禁讪讪,恰好对上雪朦胧看过来的眼神,不由得面皮一紧,“公主,经过上次下毒事件,这世子府中上下戒备森严,莫说是您,便是我和小六擅自行动,也会受制于人,公主您还是另外想法子吧。” 雪朦胧一惊,“你的意思是,连你的功夫也不能在府中来去自如?” 十五讪讪摇头,“世子殿下的暗卫神出鬼没,不若冷风从前一般,一直在明处好对付,尤其是那为首的女暗卫,身手诡谲,比起冷风,怕是有过之无不及, 奴婢专攻内功方向,在武力值上棋差一招,总是败在她手上。” 顿了顿,十五状似无意叹息道,“说来也是奇怪,那女暗卫每一次都是警告一番,将奴婢逼退即可,并无动手较真的意思,公主……” “行了,本宫知道了。”雪朦胧凝眉,何尝不知道两个丫头的意思?如今她们三人愈发势单力薄,离京城万里之遥,求助无望,只能依靠自己。 可这世子府固若金汤,若是要打探消息,必然无法像是从前一般方便,知道消息最快捷的办法,的确是穆臻言那边。 “小六,去备些可口的点心,本宫要去书房看看。”雪朦胧起身,刚刚走了一步,小六已经笑着将点心拿了出来,笑眯眯道:“公主,这一碟点心,足够您和世子一起分享了,还有美酒一壶,小菜三两,都是您对世子的心思。” 雪朦胧接过来,瞥了她一眼,“你还真是未雨绸缪。” 小六讪讪地笑了笑,“奴婢们无能,不能替公主打探消息,只能要公主亲自上阵,这也是奴婢们唯一能做的了。” 雪朦胧轻哼一声,“你们在这里等着,府外的消息打探不到,这府内的消息你们更要上心一些。” 小六和十五纷纷颔首,“是,公主。” 第五十四章 偷香 书房,水墨成画,书香四溢,一排排书架整整齐齐地摆在右侧,书房中央便是一张宽大的书案,笔墨纸砚,样样齐全,全都是无上的珍品。 可见主人对书房用品的讲究。 “十一,你怎么来了?”穆臻言正在看文书,底下还有两个属下在回报问题,见穆臻言迎着走向门口,几人连忙看过去,只见雍容华贵的公主殿下端着一盘香气四溢的糕点小菜站在门口,笑意盈盈,“本宫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属下参见公主。”如今这北地上下都知道世子爱妻成痴,不仅为了公主大开杀戒,更是将后院的女子几乎都遣散干净,从公主嫁过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青楼妓院。是以,这几个识眼色的下属连忙行礼,态度恭敬。 穆臻言连忙将人迎进来,柔声到,“你怎么亲自过来了?这些让丫头送过来就行了。” 雪朦胧似笑非笑地嗔了一句,“我不能来?” 属下们面面相觑,听两人彼此称呼,便知道夫妻二人十分恩爱了,有机灵些的,连忙道,“公主殿下来的正好,我们与世子殿下说的差不多了,世子午膳也不曾好好用过,公主体贴,便和世子安心用膳吧,属下等告退。” 穆臻言不置可否,显然是默认,而雪朦胧却道 :“几位也不曾用过午膳,本宫已经让丫头备好了吃食,你们过去大堂用些饭过后,再和世子商量要事吧。” 顿了顿,她含笑道,“本宫可不想打扰你们议事。” 几名属下还在犹豫,穆臻言一句定言道,“既然公主美意,你们就别推辞了,快些过去填饱肚子,下午再继续讨论。” “是,世子。”属下几人连忙俯身,“公主,世子,属下等告退。” 等众人散去,穆臻言关上门,伸手就要动手动脚,备雪朦胧反手拍开,面容含怒,“你好歹也是世子,怎么行为做派愈发不知检点了?” 穆臻言无辜道:“公主叫我如何检点?夫妻不同床我已然让步,总不能连一点儿餐前点心都不让吃吧?” 说这,他飞快俯身,在雪朦胧脸颊边偷了一个香,飞快地端着盘子退了几步,笑的风流不羁,“十一,快些过来吃东西,否则要凉了。” 雪朦胧咬咬牙,搓搓手,想到自己来意,才没有一巴掌甩过去,只能沉着脸坐在他身侧,瓮声瓮气地,“味道如何?” “十一美意,自然是人间美食,独一无二。”穆臻言含笑品尝,好似那糕点真的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形容享受。 雪朦胧撑着下颌,看着他粉面风流的模样,不禁微微 摇头,“世子这样貌风情更甚女子三分,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还不如你像是个女子。” 连美艳女子在他身边,怕是都要逊色三分了。 穆臻言大手僵了僵,眸中划过流光,不禁轻笑一声,单手抵着额头,苦恼道:“十一,怎么办呢?你这么说,作为夫君,我应该生气,然后气势汹汹地向你证明男女之别才是,可是说出这种让人无奈恼怒的话的人,却是你,真是让人头疼不已。” 他摊手,将她小手放在掌心,“我哪里像是女子了?十一,你试都没有试过,怎么能妄下定论,侮辱我男儿尊严呢?” “啊?穆臻言……你不要借题发挥,我这是在夸你生的好看。”雪朦胧被他言语之间的颜色调戏地面红耳赤,不由得恼怒道,“你给我正经一点,吃好了,我有事要问你。” 穆臻言失落摇头,“我就说,十一你怎么这么好心,居然能记起我中午没有吃饭,原来是有事相求。” 他拿起帕子擦了下嘴角,姿态尊贵优雅,丝毫不输皇家子弟,那种尊贵之气是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的,自然流露,更让人着迷。 雪朦胧险些看的失了神,她匆匆收回目光,干咳一声,“别做戏了,我会来找你,不也是在你预料之中吗?那个女暗 卫室你的人,十五被她逮到那么多次,难道你这个做主子的会不知道?” 穆臻言眸光闪了闪,倒是没有想到她这一次这般直白,瞬间莞尔道:“看来十一你也开始学着渐渐信任我了,否则,你不会站在这里,光明正大地问我。” 雪朦胧抬眸,不置可否,“那你说,还是不说?” “你想知道什么?”穆臻言偏过头,单手支着下颌,眉眼间总有一种媚态横生的美感,几乎让雪朦胧觉得他是在刻意勾引自己。 雪朦胧垂眸,“近日到底发生何事了?你们在忙什么?”顿了顿,雪朦胧握了握拳头,声音微微发紧,“是不是前线出了什么问题?” 镇北王出征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当初十五说,每逢深秋初冬之际,匈奴总会扰乱北地,和穆家军打游击战,但是镇北王从未亲自应付过这种小阵仗,可这一次,镇北王不仅去了,还一去甚久,让人不由得心生不安。 “前线无碍。”穆臻言言简意赅,先说了雪朦胧最关心的结果,这次接着解释道:“深入冬之前,匈奴每年都会试图进攻北地,借此获得粮食等过冬物资,匈奴地处极恶劣的北方,环境入冬之后,连平素可以入食的动物也都躲藏起来,为了生存,他们便习惯于烧杀 抢掠,物资丰富的大沥朝也是他们的首选。” 这些事雪朦胧知道一些,但是听着穆臻言娓娓道来,听他说话,好像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雪朦胧支着下颌,眉眼安静如初,“所以父王应该已经习惯了吧?可是这种事情,也要父王亲自出马吗?” 穆臻言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父王说,眼不见为净。” 眼不见为净? 雪朦胧支起身子,“看来父王被你气的不轻,竟然连王府都呆不下去了,还要跑到艰苦的战场上去发泄怒意。” 穆臻言无辜眨眼,“公主冤枉,我这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父王当初可是有过之无不及,所以他才会理解我这个做儿子的。” “父王也曾冲冠一怒为红颜?看他平日里严肃不已的样子,很难想象什么样的女子会让他倾心失控!”雪朦胧微微蹙眉,忽然想到什么,“不会事穆臻宇的母亲吧?” 若是穆臻言的母亲,那么穆臻宇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如果镇北王真的深爱那女子,想必也不会纳妾。 谁承想,穆臻言却是摇摇头,“不是,那是我娘。不过,我娘很早就去世了,所以你也见不到她的风采了。”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何种风采,竟然能让父王执念至此。 第五十五章 三妻四妾? 雪朦胧却没有惊呼,而是凝眉,“看来你父王也没有很喜欢你母亲啊,否则,怎么会有穆臻宇的存在?” 她语气微微不悦,像是觉得男子三妻四妾是件罪大恶极的事情,穆臻宇有些错愕,“父王身为镇北王,只纳了一房妾侍,已经算是极少的了。” 雪朦胧眉心拧紧,“难怪世子你后院美人三千,都快比父皇的三宫六院还要琳琅满目,原来世子心中,三妻四妾本是理所当然?” 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穆臻言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对上雪朦胧含怒的眉眼,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失笑道,“是我疏忽了,公主你生在皇家,自然与寻常女子不同,大沥朝民风开放,公主郡主等位高权贵的女子也不乏圈养面首之人,地位比寻常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怎可与寻常女子相比?” 雪朦胧险些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冷声道,“看来你整日挂在嘴上的情情爱爱也不过如此,倒是本宫认真了。” 她恍惚失笑,眸中飞快掠过寒光,看的穆臻言有些心慌,不禁想去握她的小手,却被雪朦胧飞快避开,“放肆,本宫贵为公主,身份岂是你这种常人可亵渎的?收起你风流倜傥浪荡的姿态,若是再动手动脚,休怪本宫不客气。” 说罢,她 起身就要走,瞧着,竟然像是真生气了。 穆臻言不明所以,一向聪慧的他也不禁错愕,连忙追上去,“公主,十一,你别生气,我错了好不好?” 雪朦胧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世子怎么会有错?你位高权重/又美貌无双,天下女子皆趋之若鹜,倒是本宫耽误你的大好风光了。” 她柳眉一竖,怒声道,“穆臻言,放手。” 穆臻言百口莫辩,隐约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面对雪朦胧骤然蓬勃的怒气,有些不知所措。 “十一……”他神色惶惶然,“我不该胡说八道,不该对你动手动脚,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雪朦胧看他放软了态度,心中怒气却蹭蹭冲了上来,可面上,她仍旧是保持着雍容华贵的姿态,淡漠道,“穆臻言,你说的没错,做的也没有错,只不过本宫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怕是没有办法陪你用膳了。你们不是还有要事相商吗?这几日本宫都不会再叨扰你了。” “你怎么会叨扰……”穆臻言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雪朦胧甩开,佳人转身离开,浑身气息疏离。 穆臻言愣了半晌,忽地冷了面颊,“都出来吧,好看吗?” 几个吃饱喝足的属下连忙畏畏缩缩地站成一排, 头都快低到了地上,没有想到偷看会被发现,顿时有些战战兢兢,“世子,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哦?”穆臻言不置可否,话锋一转,“你们觉得,公主到底为何生我的气?” 众人眼睛‘蹭’地一亮,听到世子求救,连忙迫不及待的想要表现自己,出出主意,“世子,公主显然正在气头上,想必是您说了不中听的话。哎,女子生气时,千万不要死缠烂打,否则她会更生气,我们家那恶婆娘……” 说着,说着,他忽然低了声音,讪讪地,“世子,您怎么这么看着属下?” “你们,都看到了吧?”穆臻言笑的比花儿还灿烂,“躲了多久?” 众人噤声,方才说话那人,更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没,没多久。” 穆臻言正好一腔怒意无处发,自己憋得慌,便想着法子吊着几人,声音阴阳怪气,“嗯?” 那几人一抖,连忙道,“从公主殿下将世子您甩开,属下等就躲……不是,属下几人是没有来得及走,公主就已经出来了,世子您和公主在门外说话,咱们几个也不是诚心想要偷听的。” “是吗?那是本世子的错,吵架的时候忘了关门,让人平白看了好戏。”穆臻 言嗤笑一声单手低额,“来人,把他们几个送到勾栏院区,叫上几个漂亮姑娘好生伺候。” 天降好事,却让几人平白打了一个冷颤,“世子,属下还有事情要和您商量,这……这寻欢作乐之事,怕是不妥。” 穆臻言低低一笑,恍惚了几人的眼睛,只听他道,“不是寻欢作乐,是鸡犬不宁。” 几人面面相觑,不由得抖得更厉害,“世子,属下知错。” “晚了。”穆臻言一挥手,一对侍卫飞快过来,“世子殿下。” “将他们几个送过去,再去几位家里把夫人都请过去看戏,一定要看到精彩戏码,否则,不够过瘾。”穆臻言笑意收起,一本正经,“本世子的笑话,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几人脸色唰得白了:要是家里的女人在勾栏院里看到他们寻欢作乐…… 啧啧,那画面,真是惨不忍睹。 “世子,饶了我们吧,属下知错了。” “带走。”穆臻言摆摆手,心情总算是舒畅一点儿,他看着雪朦胧离开的方向,有些怅然若失:我到底是哪里招惹公主了?从未见她这么生气。 暗处的冷曦看着自家主子唉声叹气的模样,不禁嘴角一抽,忍了忍,良好的暗卫素养制止了她现身。 雪朦胧气性大,一连几日都不让穆 臻言进木兰苑一步,美其名曰:世子好生处理公务,没事儿去逛逛花街柳巷,抚慰众多女子翘首以待,躁动不安的心灵。 几次败北,穆臻言讪讪离开,再加上最近实在繁忙,所以只能暂时将雪朦胧的事情搁置一边,每日例行报道,再例行被赶出来。 是夜,月明星稀,夜幕低垂。 “公主,世子都在外头等了大半个时辰了,您就这么把他晾着?”小六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木兰园里徘徊不去的男子,人比花娇,气比风清,堪称一绝。 “你若心疼,便出去陪着他一起站着。”雪朦胧在房间里看书,软塌正好摆在窗户看不到的死角,她看不到穆臻言,对方自然也看不到她,只能通过强悍的耳力捕捉到她的声音。 小六撇唇,连忙收回脑袋,“公主您就别打趣奴婢了,世子殿下心中只有您一人,哪里看得见奴婢?公主,您这到底是生什么气呢?” 十五默不作声地守在一边烹茶,有小六在的时候,她的话不怎么多,擅长和小六打配合,一般不开口。 雪朦胧瞅了她一眼,不冷不热:“打探消息,都打探到本宫身上来了?看来你们两个真的很闲哪。” 她放下书,扫了默不吭声的十五一眼,“小九的下落,查的怎么样了?” 第五十六章 小九的下落 提起小九和十二,三人的气息不约而同都沉了几分,小六别过脸,没有说话,倒是十五,关键时刻还是冷静些,“公主,小九当日身受重伤,可她毕竟是皇家暗卫出身,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反倒是好消息。待她安定下来,一定会想办法联系我们的。” “已经过了这么久,再重的伤也该能动弹一二,不至于连消息都送不进来。”雪朦胧了解小九的实力,她在四个丫鬟当中,综合实力是最厉害的,所以一般有重要的事情,雪朦胧都会交代她去办,两人彼此了解对方行事作风,小九虽然沉默寡言,为人冷漠,可是心思细腻,思虑周全,绝对不会这么久都不跟她们联络。 十五眸光一动,“公主的意思是……” 小六也跟着看过来,唇角动了动,“她一定还好好的。” 雪朦胧凝眉,语气凝滞,“小九不联系我们,一定是她联系不了。要么是她……不在了,要么,她就是被人禁锢了。” 三人纷纷沉默下来,小六忽地握拳,言辞肯定,“她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她一定是被人关起来了,没有办法联系我们。” 十五也低头,闷声道,“她不会有事的。” 雪朦胧微微握紧拳头,为了不让她伤心,自从那次事件之后,小六和十五总是尽量不提及十 二和小九,面上笑嘻嘻的,可是四个丫头平日里总是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自然非同一般,比起她,小六和十五更加难受,她们失去的不止是相依为命的伙伴,还是感情甚笃的姐妹。 雪朦胧不禁扪心自问:她对于小九和十二的出事,伤心之余更多的是愤怒,愤怒于北地对她的压迫和无礼,急切地想为两个丫头讨回公道,何尝不是为自己讨回公道? 生在皇族,暗卫的使命本就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所以打从观念里,她就知道,小九几人是为了保护自己而生,也可以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好像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使命。 她的悲伤感远没有小六和十五来得真实久远,她好像配不起那两个丫头的拼命相护,雪朦胧想到这里,不禁走入了一个死角,不禁出声询问,“小六,你们,后悔吗?跟我来到这个危险的地方……” 雪朦胧扣着自己身下软塌,脑海中划过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重生之后,她满心仇恨,几乎不去想关于感情的事情,不只是爱情,包括所有的感情,哪怕是她一向珍重的亲情,否则,她不会执意嫁到北地报仇。 她好像,把报仇无限放大,成为了自己生命之重,反倒是渐渐失去了很多东西,这种空荡荡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心慌 。 小六愣了一下,不禁跪在雪朦胧身前,“公主,您说什么呢?保护您是我们的使命,您到哪里,我们几个就应该跟到哪里,小九和十二出事,我们都很难过,可这也是我们自己不够强大,没有办法好好保护公主。” 她垂眸,声音低哑,“还让公主受了那么重的伤,是我们保护不力。” 十五也应声倒,“公主不必自责,小九和十二不会有任何怨言的,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我们是暗卫,本来应该一辈子活在黑暗当中,何其有幸,被选到公主身边,至少可以活在光明当中。” “是这样吗?”雪朦胧喃喃自语,“可若是在京城……” “若是在京城,公主您哪怕是受一点儿伤,奴婢们早就活不成了。”十五和小六齐齐磕头,哑声道,“公主,没有保护好你,就是我们的失职,若是在京城,奴婢们定要接受暗卫惩罚,哪里能像现在这样自在?公主不要自责,应该是我们学会感恩。” 雪朦胧不禁握拳,“学会感恩吗?” 她垂眸,看着两个丫头的头顶,升起一种熟悉又陌生的不安感:她们本来是暗卫,应该一辈子生活在黑暗当中,为主子的生命保障,一出现可能就会丧命。 可到了她身边,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从小到大,这几个丫头为她挡去明里暗里不少危险,中毒,受伤,生病,受罚,可自始至终,她们都毫无怨言。 她们说:这是与生俱来的使命。 可她有什么权利决定别人的命运呢? 雪朦胧想到穆臻言的话,不禁叹息一声:“也许,是我太较真了。” 她贵为公主,从小受尽万千宠爱,父皇母后,太子皇兄,全部都耳提面命地告诉她:她身份尊贵,将来所嫁之人必为人中龙凤,只宠她一人。 穆臻言说的没有错,甚至她圈养面首都是理所应当,这就是身份带来的不公平,因为她高高在上,所以才享有这样的权利。 可雪朦胧自认为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前世她执意嫁给穆臻宇,最开始受到打动的,便是穆臻宇那句‘一双人’的说辞,在大沥朝,哪怕是平民男子,都很少有一妻之人,三妻四妾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荣誉感,女人是男人用来彰显身份地位的战利品。 越是站在权力巅峰的男子,便越是能过享有更多的战利品,无关情爱。 穆臻言的想法,似乎没有错。 错就错在,她被穆臻言之前的所作所为,甜言蜜语无形之中当了真…… 雪朦胧忽地坐了起来,呢喃道:“我……当真了?” 两人被雪朦胧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 公主,您怎么了?什么当真了?” 雪朦胧回过神,脸色微微变得有些苍白,眸光闪过一抹抗拒,“没什么,小六,十五,本宫今日……总之,你们记住,本宫将你们带到北地,并不是要你们为本宫出生入死,甚至丧命,本宫希望,你们能像重视本宫的性命一样,珍惜自己的命,你们好好活着,才是对本宫最好的保护。” 雪朦胧负手而立,眸色深沉,“我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 小六和十五身体一僵,低头,“奴婢,遵命。” 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从她们懂事开始,被灌输的想法,就是要保护自己的主子,自己的命不重要,主子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这就是暗卫的使命,没有自己,没有别人,只有主子一个人。 雪朦胧的话,让她们感到震惊,也有感动,可真的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她是一种本能,被训练出来的本能,这也许也是被禁锢思想和灵魂的悲哀——求生的本能永远排在第二位。 “去请世子进来。”知道两人习惯性的思维她一时无法改变,雪朦胧也不强求,至少她今日想通了不少东西,虽然仍旧处在困惑之中,可眼下,最该解决的,是穆臻言。 她太较真了,而这种真,不该存在于她和穆臻言之间。 第五十七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奢望 小六一惊,虽然不知道雪朦胧刚刚在短短的时间里想通了什么,可绝对不是她们所希望的结果。 但是雪朦胧一身气势归于平静,看似波澜不惊,可却是布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让人心生不安,也不敢违抗。 “是。”小六领命出去,看到静站在木兰树下的男子,走近行礼,“世子,公主请您进去说话。” 穆臻言心里咯噔一下,本来今日都已经做好了铩羽而归的准备了,怎么会这么惊喜? “可是发生何事了?”穆臻言变得谨慎不少,“公主还在生气吗?” 小六摇摇头,“应该是不生气了,可是……”她同情地看了一眼穆臻言,讪讪道:“可奴婢现在觉得,可能公主还是生气些的好。” 穆臻言愣了一下,难得迟钝,“为何?” 小六继续摇头,“有时候,生气也是一种在意啊,若是连这种情绪都没有,世子你彻底没有希望了。” “什么?”穆臻言握拳,连忙追上前,“小六,我不明白,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六顿住脚步,瞥了他一眼,“世子,你到底和我们家公主说了什么?弄得她这几日脾气都这么差?心情也不好,整日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穆臻言想了一下,本来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可想到刚刚小 六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又弄得他忐忑不安,“那一日,公主无意与我讨论起三妻四妾的问题……” 穆臻言大略说了一下过程,回想一番,确实没有发现不对劲:他不明白,男子与身俱来的三妻四妾的想法根深蒂固,可对于雪朦胧而言,本身就是一种矛盾,不只是地位导致,还是她初心就属意于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是所有女子从来都不会去想的境界,上至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下至平民女子,都同男子一样,习惯了‘三妻四妾’的想法,从没有想过还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说法。 “公主,到底为何生气?”穆臻言隐约明白什么,可又觉得不大可能,毕竟大家都认定的思维方式,理所应当的事情,怎么会有人突然否认,并且因此而生气? 小六摇摇头,疑惑道,“这个,奴婢真的不知道。” 便是皇家公主下嫁,也不会干涉夫君纳妾,开枝散叶,历来正室只需要保证自己的地位稳固,底下女子为夫君开枝散叶是理所应当,保证家族人丁兴旺,所以三妻四妾也是应该的。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包括钟情于穆臻言母亲的镇北王。 所以,没有人理解雪朦胧的想法。 “本宫没有生气。”雪朦胧站在门后,将两人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不禁也 嘲笑起自己来,兴许是前世穆臻宇的话对她影响太深,让她竟然开始奢望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对美好爱情,虚妄而可笑的感情。 这个世界上,本就不该存在这样的规则吧,独一无二的感情。 “穆臻言,进来吧。”雪朦胧笑着,眉眼弯弯,好似从来不曾动过气一般,和从前一般,温柔中带着三分疏离,高贵优雅,姿态尊贵,“让你在外面等了许久,是我考虑不周。” 穆臻言浑身不自在,即便已经得偿所愿地同雪朦胧相处一室,他依旧浑身不舒服,大抵是雪朦胧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可望而不可及,好像无形之中,有什么东西悄然关上了。 小六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生气是因为在乎…… 若是她不生气,便是已经不在乎了? 穆臻言眸色一沉,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公主单独聊聊。” 十五和小六纷纷退下,体贴地关上了门,雪朦胧在桌边落座,指着可口的点心,“世子坐下尝尝?” 穆臻言抿唇,没有坐下,反倒是走到她身旁,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公主,我很抱歉,惹你生气,我……” “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而已。”雪朦胧蹙眉,再一次否认自己生气,面色恬淡安静,“穆臻言,你也知道我 从小娇生惯养,万千宠爱,难免性格想法有些异于常人,脾气也大,所以偶尔会有些不为常人理解的小情绪,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看了一眼那糕点,亲自推到穆臻言跟前,“现在我已经想通了,自然不会对你发脾气了,放心吃吧。” 穆臻言眸心闪烁,“十一,你想通了什么?” 雪朦胧挑眉,“女儿心事,你就别瞎打听了,和你无关,只是有些从小养成的观念,一时受到的冲击而已。” 见穆臻言欲言又止,雪朦胧忽地起了兴致,含笑问他,“世子那日说我身份不同于常人,便是圈养面首也是应该。若是本宫哪一日带回个貌美少年养着,世子也不会介意吧?” 穆臻言愣了一下,眸中飞快掠过流光,忽地哂笑一声,“这世上,还有比我貌美的少年?” 雪朦胧不料他竟然这般回答,也跟着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避重就轻,绕过了这个问题。 不想回答吗? 雪朦胧笑笑,无所谓道,“说的也是,有世子这么漂亮的夫君,我哪里还看得上旁人?看来世子的地位是保住了,谁让你生了一副独一无二的好相貌呢。” 穆臻言笑了笑,想到自己前两天说的话,不禁哑然:原来如此吗? “十一,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儿 在乎我了?”穆臻言忽地出口惊人,偏偏语气轻描淡写,一边还捻着一块糕点品味,好像自己问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 若非事雪朦胧先前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怕是要破功,她擦了一下唇角,微微挑眉,“穆臻言,你这么这么妄自菲薄?我对你的在乎,可不止一点点,应该……”她在空中划开一个幅度,笑着道,“应该有这么多,以后也会越来越多的。” 穆臻言垂眸,掩去万千暗色,勾唇轻笑,“那我还真是高兴,以后要加倍努力才是。” “嗯,我也很期待你的表现。”雪朦胧似是而非地笑笑,转而关心道:“如何,你的事情忙完了吗?” 穆臻言见她主动转移话题,唇角恢复正常弧度,“前线大胜,父王不日归来,此次匈奴遭遇重创,应该能消停许久。” 雪朦胧露出一抹真实笑意,眉眼弯弯,“那真是太好了,什么时候回来?” “十日后,同父王一起回来的,还有京城派来的……”他瞥了一眼雪朦胧微微动容的神色,不紧不慢道:“京城派来犒赏三军道特使。” 雪朦胧瞪了他一眼,丝毫不觉得自己态度过分娇嗔,微微咬牙,“特使是谁?” 这家伙,明明知道她期待这个答案,偏偏还含糊其辞,故意吊着她胃口,委实可恨。 第五十八章 故人来了 穆臻言轻笑一声,摇头,打破了她的希望,“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做特使前往?这一次来的人,是上官太尉,据说,他还带上来最宠爱的嫡长女。” “上官天儿?” 雪朦胧一惊,“她不是应该在大理寺待着吗?” 临行前,她特意交代过皇兄,绝对不能轻饶上官天儿,因为时间紧张,她没有率先将上官天儿置于死地,本以为她至少难逃牢狱之灾,没有想到…… 她竟然这么快就逍遥自在,还要来北地了? “公主和上官小姐很熟吗?”穆臻言诧异道,“据说,这一次是上官小姐主动要求要前往北地,求见故人。” 雪朦胧握拳,“故人?” 上官天儿的故人,不是她,就是穆臻宇了。 这两个人,难道就是串联太尉府和穆府之间的纽带? 可前世,上官天儿和穆臻宇并无交集,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牵扯? 上官天儿此行,到底所谓何事? “十一?”穆臻言担忧地看过来,“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雪朦胧摇头,“没事,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迎接……故人。” 前线大胜,京城派太尉大人来犒赏三军,上官天儿随行,三军同庆,镇北王胜利 而归,在王府举行盛大酒宴,也是为了欢迎上官太尉一行人的到来。 三军同乐,上下欢腾,歌舞齐全,觥筹交错,是难得的热闹场面。得知今年能过一个安稳的冬季,就连北地百姓们也架起篝火,载歌载舞,热闹的不得了。 上官太尉知趣之极,一看到雪朦胧一行人过来,连忙率先行礼,“老臣参见公主殿下,殿下五福金安。” 上官天儿紧随其后,跟着俯身行礼,姿态谦恭,“公主殿下,五福金安。” 雪朦胧扫了两人一眼,并没有率先叫人起来,而是疑惑道:“上官天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官天儿微微一笑,“公主息怒,那一次推公主入水的罪魁祸首已经找到,是我管教无方,柳儿那丫头胆敢做出此事,已经被凌迟处死。公主,臣女此次前来,也是想向公主赔罪。” 太尉也连忙道,“皇上隆恩浩荡,明察秋毫,还了小女一个清白,为怕公主殿下继续误会,是以老臣才让小女随行,当面向公主殿下请罪。” 雪朦胧冷笑一声,“有意思,一个小小的太尉府丫鬟,意图置本宫于死地,那丫鬟被凌迟处死,太尉府却毫发无伤吗?父皇还真是明察秋毫,皇恩浩荡。” 这种场面话, 也就说来听听,雪朦胧自然不会当真,真相究竟如何,怕是还需要好生查一查才知道。 镇北王蹙眉,有些不悦雪朦胧高傲的态度,却被穆臻言制止,摇头示意,“父王。” 镇北王冷哼一声,“你就护着她吧。” 穆臻言身后,龙飞月和卫美人安静地站着,卫美人生的甜美动人,眉眼之间酝酿着温婉娴淑的味道,自始至终都安静之极,让人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可目光一旦落在她身上,却也很难记不住这个女子。 而龙飞月的存在感相对就强烈地多,她身上有着江湖儿女独特的豪气洒脱,也有着一股散不掉的阴郁之气,在眉眼之间若隐若现,尤其是听到镇北王的话之后,她身子更是下意识僵硬紧绷起来。 穆臻言对雪朦胧的爱护本就让后院女人十分嫉妒,再加上上次中毒事件之后,穆臻言不仅动手清了后院大部分女子,更是惩罚警告于她,而留下来的卫美人也是沾了雪朦胧的光。 从前龙飞月也知道穆臻言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所以不曾将后院那些女子放在心上,哪怕是穆臻言三番五次为了雪朦胧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刚刚开始也是以为那是雪朦胧是公主的关系,他必须做戏 做的更加到位。 龙飞月一直在隐忍,可终于到现在,她越来越发现了穆臻言的不对劲,她是爱过的人,女子心思细腻,对感情一事最为敏感。 穆臻言,怕是真的动了些心思,所以才行为如此诡异。 “姐姐,走了。”龙飞月正怔忡着,卫美人低声在她身边提醒一句,“世子他们已经过去了。” 龙飞月朝前面看了一眼,无意扫到穆臻宇端着酒杯走向正在说话的雪朦胧和上官天儿二人,眉眼含笑的温润模样,看起来极为刺眼。 “听说,在京城时候,二公子本来是和公主……两情相悦的。”龙飞月忽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卫美人听了,连忙低头,低声道,“姐姐莫要胡说,这话若是让有心人听到了,可是要受罚的……” 龙飞月看她胆小的模样,不禁冷笑一声,“你怕什么?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还当真了?” 卫美人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对不起,姐姐,是妾太较真了。” 龙飞月瞥了她一眼,没有继续搭理,率先走到穆臻言身边坐下,柔声道:“世子,好久不见。” 穆臻言闻言,抬眸,见是龙飞月,眸光动了动,眼神在她面上转了一圈,微微蹙眉,“怎么脸色这么憔悴?” 龙飞月心口一酸,勉强笑道:“我没事,就是近来胃口差了一些,调养一阵子就好了。倒是世子,听说世子近来一直忙于公务,瞧着清减了不少。” 穆臻言听她关心话语,不禁面色微微动容,良久才叹息一声,“飞月,这一阵子事务繁忙,没有抽出时间去看你,我很抱歉。” 龙飞月垂眸:哼,抽不出时间去看她,却能天天站在雪朦胧门外等着吗?这种借口,不过是为了不让她那么难堪而已。 不知不觉,她和穆臻言之间,已经开始这样的相处模式了吗? “没关系,只要你心里还记着我就行。”龙飞月撩起耳侧发丝,眉眼间凝着一股清愁,“以前我所为,虽然是为了你好,可世子不需要,是我擅作主张,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我太自以为是了。” 她看向不远处的雪朦胧,那女人永远姿态高贵优雅,哪怕是位高权重的太尉大人在她面前,也端着恭敬笑意,态度谨慎,生怕惹怒她半分。 出身好,有时候真是让人羡慕。 “公主殿下身份高贵,的确不是我们能过比拟的。”龙飞月叹了一声,仰头喝下一杯酒,不顾辛辣滋味。 穆臻言蹙眉,江她手中酒杯按下,“够了,飞月,你胡说什么?” 第五十九章 唯一的世子妃 龙飞月微微咬唇,“我说的不对吗?你难道不是为了公主的事情,一直在和我生气吗?” 穆臻言叹气,“飞月,公主并不会妨碍你什么,你不需要一直针对她,也不用为了我去针对她,那和我的想法背道而驰。” “你的想法?”龙飞月哑然失笑,扫了一眼酣然畅饮的镇北王,微微摇头,“上至镇北王,下至军师府兵,对公主的想法都只有一个。不知道身为穆府世子,你的想法是什么?” 穆臻言眸色一寒,语气微微不悦,“飞月,在我这里,雪朦胧是我的妻子,她只有这一个身份。对你而言也一样,她是世子府的掌事主母,唯一的世子妃。” 若非是坐着,龙飞月险些踉跄跌倒,她震惊到,“唯一的世子妃?穆臻言,你真的……没有想过,你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动真感情,她对你也不是真感情。” “你太固执了。飞月,曾经那个阳光单纯的你去哪儿了?”穆臻言揉了揉眉心,第一次主动提起‘阿阮’的名字,语气怅然,“若是阿阮看到这样的你,也会觉得陌生。以前的龙飞月时刻谨记人定胜天,最相信感情。可现在的你,好像什么都不信。” 龙飞月苦笑一声,“因为 我的感情依托,已经不在了啊。” 穆臻言大手微一僵,方才升腾而起的怒意忽然就烟消云散,对着龙飞月,他始终是心怀亏欠,没有办法真的生气,哪怕是为了雪朦胧。 卫美人坐在另一旁,对两人纠葛充耳不闻,安静地和武将的家眷之间闲话家常,眼角余光扫到一个打扮普通的丫鬟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大堂,转瞬消失不见。 卫美人眸光微动,忽地按住眉心,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我忽然觉得有些头晕,想进去歇会儿,各位夫人,紫曦就不多陪了。” 卫紫曦怎么说也是世子美人,论位分也不低,各位夫人连忙关切几句,丫鬟晴儿便扶着卫紫曦起身往里走。 “美人,要奴婢去请大夫吗?”晴儿担忧地看着卫美人的面色,“美人最近没有休息好,瞧着面色都憔悴了不少。” 若是以前,卫美人还能得到世子少许关怀,可如今连龙侧妃都被世子冷落,更别说她们家美人,好久没有见过世子了。 卫美人摇摇头,“我躺一会儿,晴儿,你去厨房为我寻一些解酒的吃食,方才小饮两杯,这会儿竟然觉得头晕了。” 晴儿连忙道,“奴婢这就去,美人您好生休息一会儿,奴婢稍后 就回来。” 待晴儿离开,卫美人一改柔弱面容,飞快起身,从窗户处离开,避开四周隐藏暗卫,径直追上了刚刚那鬼鬼祟祟的小丫头。 那女子生的面色平凡,连一点儿特殊性都找不到,五官平平,可观她身形脚步,分明是个高手,尤其是轻功,怕是极好。 “这个丫头,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卫美人隐藏在树上,裙裾隆在一处,微微蹙眉,看着底下往酒窖里去的小丫头,心中疑惑更深。 卫紫曦刚刚想要下去一探究竟,却见一道绯色身影飞快掠过,如流光闪过,面上覆着银色面具,看不到五官,可身手却十分傲人,连她都有所不及。 似乎发现了什么,那人转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微微嗤了一声,“这里没有阁下的事儿,我九幽阁的闲事,旁人管不得。” 说罢,九幽便掠身离开,消失在酒窖门口,看样子,像是去追那小丫头去了。 卫紫曦额头冷汗四溢,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眼睛微眯,“九幽阁怎么会到镇北王府来?那个丫头,难不成是九幽阁的人?” 想不出个头绪,卫紫曦正要走,却见方才那丫头跟着一群端着酒壶的下人一起离开酒杯,手中也端着一个托盘, 上头摆着两个银色酒壶,看起来与其他的酒壶没有什么不同。 卫紫曦藏好了身体,暗忖:九幽竟然没有拦下这个丫头?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个丫头又是什么人?为何她会觉得有些熟悉? 等这一队人离开,卫紫曦算着时间,没有留下来等九幽出来,也没有跟着那丫头,而是快速回了房间。 不多时,晴儿便端着醒酒汤过来,“美人,您喝了着醒酒汤,应该能好些。” 卫紫曦端过醒酒汤,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娇弱无比,“扶我起来,外头正开宴,我不好离开太久。” 晴儿也知道规矩,连忙扶着人,慢慢的走,“美人,您还撑得住吗?要不和世子说一声,您先回府吧?” 卫紫曦眸色暗淡,“好不容易能够见世子一面,我怎么能这么走?放心,我没事的。” 晴儿心疼地看着她,叹息,“现在还不如以前,公主嫁过来,就是苦了主子您了。” 晴儿自从卫紫曦入府,就一直跟着她,两人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现在卫紫曦被遗忘,她这个丫头在府中也没有什么地位,自然会有些不悦想法。 卫紫曦顿住脚步,眼神认真,“晴儿,这种想法,你最好扼杀在心底 ,不要再让任何人听见。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岂是你我能置喙的?” 晴儿很少见她这般严肃神情,竟然还颇有杀伤力,不禁头皮发麻,“奴婢知道了。” 前殿歌舞升平,穆臻宇近日一直忙着筹备庆功宴,这些事情都是他在负责,包括接待来使,所以一晚上,他几乎都和太尉呆在一起,当然,通行的还有穆臻言和雪朦胧,而镇北王则撒手不管,将这些应酬琐事都交给两个儿子,自己和属下尽情享受饮酒。 卫紫曦坐过来的时候,龙飞月正一个人坐在一边,默不作声,形容黯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显得有些落寞。 “姐姐,有心事吗?”卫紫曦体贴地给她倒了一杯果酒,目光不动声色的在全场搜索,看看刚刚那端酒的丫头在哪儿。 龙飞月睨了她一眼,不答反问,“你刚刚去哪儿了?” 卫紫曦笑笑,不好意思道:“妾不胜酒力,才喝了两杯酒有些头晕不舒服,所以去休息了一会儿。” 龙飞月不置可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目光重新落到不远处的穆臻言身上,神色颇有些怅然若失。 卫紫曦顺着看过去,眸光微微一动,是那个端酒的侍女,她……是今夜的斟酒丫头吗? 第六十章 小女不胜酒力 可镇北王府中好像没有这么一个人,她虽然过目不忘,可这么一张脸,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另一边,雪朦胧和穆臻言一起应酬,雪朦胧是为打听京城情况,穆臻言单纯是为了陪着她左右,而上官天儿则是没话找话,一直将话题往雪朦胧身上引,而穆臻宇也态度格外暧昧,跟吃错了药似的。 上官天儿端着酒杯,举杯朝着雪朦胧和穆臻言,笑着道,“公主,原来世子才是公主你心心念念的好儿郎,那会儿京城之中盛传你和二公子是一对儿,咱们私下里都以为公主你会和二公子玉成好事儿呢。” 上官太尉本来正在和穆臻宇说这话,闻言,不禁蹙眉,低喝一声,“天儿,不得无礼。” “啊,我好像是说错话了,世子,真是对不住,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呢。”上官天儿面上挂着抱歉的微笑,可眸中却明显盛着得意之色,“是我不对,我胡说了几句,世子,你别放在心上才是。” 说罢,她连忙举杯饮下,“我先干为敬,算是道歉了。” 说是道歉,不如说是变相地挑拨离间,不管穆臻言知不知道那些传言,近日庆功宴上北地要臣及其家眷都在座上,方才上官天儿的音量并不小,有心人自然能听得到 ,这对穆臻言兄弟/包括她的名声都不好。 雪朦胧微微嗤了一声,“太尉之女本为京城第一才女,本宫在闺中经常听母后夸奖于你,可近日得见,也觉得不过如此,上官天儿,说话不过脑子,可不是一杯酒酒能解决的。” 上官天儿脸色一变,本来以为雪朦胧嫁到北地,性格会有所收敛,没有想到她还是这般嚣张跋扈,出口丝毫不顾及他人想法和面子,这种唯我独尊的即视感,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公主也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出阁之后,这性格也和当初如出一辙呢。”上官天儿丝毫没有惧怕神色,如今雪朦胧身在北地,没有帝后太子袒护,她什么都不是,甚至还是北地的眼中钉肉中刺,要对付她,简直太容易了。 “拜公主所赐,这第一才女的称号,我早就丢掉了。”上官天儿笑着举杯,一饮而尽,“公主殿下,您临走之前都不忘送我这儿时同窗一份大礼,这种挂念,真是让人感动不已。” 上官太尉不痛不痒地呵斥一句,“天儿,够了,你喝醉了。世子,公主,小女不胜酒力,开始胡说八道,望公主和世子见谅。” 雪朦胧笑着没有说话,穆臻言却微微蹙眉,“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传言不可尽信。” 这话,分明是顺着雪朦胧的意思在讽刺上官天儿不堪才女之名,若是上官天儿刚刚还能冷静地说话,现在好像一句被酒精控制了大脑,不禁恼道:“这么多年不见,世子还是和当初一样,唯公主马首是瞻哪。不过,当初世子你还是公主殿下的预备面首,没有想到几年过去,世子竟然成了驸马爷,还真是可喜可贺。” 旁听者面色不禁微微一变,当初镇北王被迫将穆臻言送到京城做质子,某种意义而言,这是北地的耻辱。穆臻言在京城定然过得不如意,可他重回北地之后,却是只字不提京城中事,众人只当他安全就好,谁知竟然还有这么一遭? 若是寻常男子以公主面首为荣,那如同穆臻言这样的高官之子,便是奇耻大辱,好男儿志在四方,怎可困于宫墙床帐之间? 就连上面的镇北王也不禁由上官天儿口中的‘往事’而蹙眉,神情不悦,而众人放在雪朦胧身上的目光,更是不善。 雪朦胧轻笑一声,“儿时在上书房,这面首戏言好像就是从那些个不安好心的人嘴里传出来的。倒是平白辱没了本宫对世子的一片真心。” 穆臻言含笑与她对视,“公主,说起这等戏言,我还要 谢谢公主当初慧眼识英,英雄救美,收了我当你小弟,将我护在你羽翼之下,这才免了许多麻烦。” 顿了顿,穆臻言笑着看向脸色难看的上官天儿,好似刚刚想到什么一般,惊呼一声,“上官小姐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幼年在上书房时,上官小姐还险些害得我被关在小黑屋被蛇咬,导致我现在对蛇都有些心有余悸。” 众人听着他好似戏言一般,执着雪朦胧的手,柔情似水道:“那时还多亏公主担忧,解救我于水火之中,现在想来,有些感情大抵是命中注定的吧。” 穆臻宇看着两人柔情似水的模样,不禁握紧了酒杯,一杯接着一杯无声的灌进肚子里,身侧的丫鬟眸光闪烁,不动声色地给他添酒。 上官天儿偷鸡不成蚀把米,脸色变得愈发难堪,被太尉瞪了好几眼,这才讪讪道,“幼年不懂事,那一次失言误会,也让天儿抱憾终身。” 穆臻言和雪朦胧都没有搭理她,刻意把人晾着,而穆臻宇却忽的轻笑一声,“原来大哥你和公主,上官小姐都曾是同窗,还发生过这么多趣事,真是让人羡慕,年少气盛的时候,谁还没有做过几件荒唐事儿?” “世事变幻无常,谁又知道下一刻会发 生什么转变,打得自己猝不及防?”穆臻宇若有所思地看着雪朦胧,面颊上一阵阵泛红,忽的轻笑,“公主,你说是吗?” 他这话问的蹊跷,让众人不禁竖起耳朵,细细地听着这边动静,雪朦胧瞥了他一眼,见他酒杯之中的清酒不知觉都换了好几次,看他险些连坐都坐不稳,不禁蹙眉,“臻宇,你喝醉了。” 穆臻言看过来,吩咐丫鬟,“带二公子回去休息,煮些醒酒汤伺候着。” 穆臻宇身后的丫鬟连忙上前扶着穆臻宇,刚刚用了几份力,穆臻宇险些站不稳/跌了出去,嘴里还呢喃着什么,离他最近的穆臻言和雪朦胧听着,神色各异,皆不动声色。 “公主,二公子没事儿吧?”刚刚消停片刻的上官天儿有开始插话,“他看起来,好像很难受。” 穆臻言就坐在她身边,上官天儿故意向她询问穆臻宇的情况,明显是给人难堪,看来上官天儿是铁了心要和她过不去了。 “上官小姐若是担心,尽管去照顾着。”雪朦胧端起酒杯,朝着上官太尉举起,“太尉大人,有劳带信前来,本宫感激在心。” 上官太尉带来了雪芮的信,这是雪朦胧今晚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也是她还没有对上官天儿发怒的原因。 第六十一章 不会是不敢吧? 上官天儿见她对自己置之不理,不禁冷哼一声,转向穆臻言,微微一笑,“我远在京城,也京城听到世子的风流事迹,怎么近日没有看到世子的红颜美人?” 她看向不远处安静坐着的两个女子,不禁笑着道,“单是那两个,已经让人羡慕不已,各有风采,世子看人的眼光确实是高,后院的美人一个比一个温柔贤淑/大方得体,世子好福气。” 穆臻言拧眉,笑意渐渐冷却,“太尉大人,我看,上官小姐应该是喝醉了,不如让她好生休息吧。” 穆臻言是东道主,本不该这么说,可上官天儿挑衅在前,上官太尉也不好辩驳,只好让丫头将人扶下去。 偏偏上官天儿还不服输,硬是端着酒杯,挤到了雪朦胧身边,笑意挑衅,“公主,每日里和这么多姐妹同处,一定很热闹吧?我一定要敬公主这一杯,祝福公主你幸福美满。” 雪朦胧站着没动,上官天儿勾唇,压低了声音,“你不会是不敢吧?当初在京城,你能抢得过我,不过是仗着公主的身份,可到了北地,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看来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啊。”雪朦胧看了一边的穆臻言一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可惜,哪怕你再挑拨离间,穆臻言都一如当初,只倾心我一人。不管何时,他都不屑于看你一眼。” 见上官天儿 脸色冷却,雪朦胧将酒杯放下,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上官天儿眉心一跳,“你还真是自信地让人讨厌。” 雪朦胧勾唇,笑意张扬明媚,“是你看不清自己的位置,这么多年,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蠢。” 她本来一直疑惑,一向表面上对她恭敬有礼的上官天儿为何要对她下黑手,就算太尉府和穆府联手,她也该帮着穆臻宇将她娶回家才是。 现在想来,上官天儿一直记着少年时期的往事,以前她年幼时便和穆臻言走得近,将他当作自己的宠物,穆臻言却一直是冷冰冰的,可外人对他示好,他也不屑于接受。 而这个‘外人’,上官天儿便是其中翘楚,因着穆臻言无意救过她一次,上官天儿便挖空心思地跟她抢人,威逼利诱地要和穆臻言搅和在一起。 雪朦胧年幼时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只当上官天儿是和自己抢宠物,心中不悦,不止出手对付上官天儿,还对着穆臻言发脾气,几个半大少年将上书房搅和地鸡犬不宁,那一阵子弄得太子哥哥都头疼不已。 可自从穆臻言离开,她们渐渐长成了大姑娘,见面的机会不多,上官天儿在京城发光发亮,她在宫中作威作福,宫宴之上见了面,顶多也只是点头之交。 没有想到,上官天儿竟然对穆臻言生出了男女之情。 所以,她口中的故人, 既不是她雪朦胧,也不是穆臻宇,而是幼年时相识的穆臻言吗?雪朦胧眯了眯眼睛,不知为何,心中忽的有些不悦,幼年那种被人抢走了宠物的憋屈感又一次涌现出来,连带着那些不知所谓的占有欲。 “上官天儿,不要招惹本宫。”雪朦胧冷声道,“即便是在北地,本宫想要置你于死地,也是轻而易举。” 上官天儿冷笑一声,“是吗?公主这么自信,北地众人对你心无芥蒂吗?” 雪朦胧勾唇,笑意明媚,“看来你来之前,没有打听过详细情况啊,这北地其余人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北地的主人姓穆,而穆臻言是北地世子,也是我夫君,这就足够了。” 上官天儿咬牙,“那又如何,他不止是你的夫君,也可以是无数女子的夫君,公主殿下,路是你选的,我会看着你哭着走完。” 说罢,她甩袖子离开。 上官太尉连忙过来道歉,“公主殿下,小女酒后无状,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怎么会?”雪朦胧轻笑一声,和蔼可亲,“本宫无聊许久,正好让上官小姐陪着解闷,这般真性情挺好的,总是假惺惺地有什么意思?” 上官太尉脸色僵了僵,一时不好说话。 穆臻言扫了他一眼,默默站到雪朦胧身边,看她微微泛红的面色,担忧道,“十一,你还好吧 ?有没有觉得头晕?” 雪朦胧摇摇头,在外人面前,同他一向亲密无间,靠在他身侧,“就是觉得有些烈,这酒喝了倒是挺暖身子的。” 穆臻言不做怀疑,只道,“这北地入冬之后格外严寒,是以酒性都十分之烈,入腹之后有暖身之效果。不过烈性太过,女子不宜多饮。” 见雪朦胧闭了闭眼睛,似乎热意难消,他连忙将人扶着坐下,关怀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不舒服了?” 小六连忙道,“奴婢去拿醒酒汤。” 十五连忙给她倒茶,雪朦胧却是摇摇头,捂着额头,咬唇,“这酒……太烈了,我胃里有些不舒服。” 穆臻言一急,本想抱着她离开,可太尉和镇北王忽然差人来唤,“世子,王爷和太尉大人有请。” “等会儿……”穆臻言本想拒绝,被雪朦胧拦下,微微摇头,“你去吧,我有十五照顾着,父王刚刚战胜归来,你还没有和他好生说几句话呢。” 太尉和镇北王请他过去,定然是朝政要事,若是他为了自己耽误,镇北王怕是又要不高兴了。 穆臻言犹豫片刻,见雪朦胧擦了擦额头,重新坐好,笑了一下,“我没事儿,就是多喝了几杯,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穆臻言点点头,见那人又在催,连忙吩咐十五,“将公主送到东苑,那是我以前居住的院子,东西一应俱全 ,你好生照顾公主,我忙完就过来。” 他走出去一步,又折回来,“实在难受,一定要叫大夫。” 十五无奈道,“世子,您放心吧,小六就是大夫,公主不会有事的。” 穆臻言这才点点头,同雪朦胧相视一眼,抱歉笑笑,之后才匆匆离开。 待穆臻言身影消失,雪朦胧这才捂着胃部,难受得几欲作呕,“十五,扶本宫去东苑休息。” 两人离开宴席,没有引起太大注意,除了有心之人,卫紫曦坐在本位上,和官家夫人聊着天,眼角余光时刻注意那个丫头,见她给穆臻宇和雪朦胧斟过酒之后,便一直跟着侍候队伍游走,直到雪朦胧被丫鬟带走,她好像…… 抬眸朝着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一个平凡无奇的侍酒丫头,自然不会有人留意。 卫紫曦瞥了一眼自己四周,若有所思:刚刚那个丫头,是在看谁呢? 龙飞月转眸,看到卫紫曦失神的模样,眸光一闪,“发什么呆呢?” 卫紫曦很快回过神来,低低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道,“是妾不胜酒力,有些晕,可是大家酒兴正浓,妾也不好打扰,只能这么应付一下了。” 龙飞月不置可否,“北地人不论男女,酒量极好,你来自南方,不能喝也是正常,不必过于在意。” 卫紫曦恭敬道,“多谢姐姐关心,妾知道了。” 第六十二章 中计 雪朦胧躺在榻上,可身子却如何都无法散热,涌起一股难言的渴望。 雪朦胧拧眉,残存的理智让她连忙唤了十五过来,“十五,本宫……” “什么人?”十五忽的眼神一冷,反手接下来人杀招,同那刺客缠斗起来,那刺客意图杀了雪朦胧,可奈何不是十五对手,是以节节败退,最后被十五逼出门外,仓惶逃离。 十五总觉得赢得太过随意,“怎么好像是故意逃跑的一样?” 她眼神一紧,连忙闪身进屋,脸色一变,“公主?” 雪朦胧刚刚躺着的地方空空如也,温度还热着,看来刚刚被人带走不久,“糟了,中计了。” 十五匆忙闪身出去追,想着雪朦胧方才不对劲的模样,愈发心急如焚,偏偏路上不断有人来拦路,可守卫却不见了踪影。十五愈发明白:这怕是一场针对雪朦胧的阴谋。 “该死的,小六怎么还不回来?”十五一边应付拦路虎,一边试图突出重围,可都不得其法,不由得愈发焦躁不安。 而另外一边,小六刚刚进厨房,就见厨房发生了火灾。 “救命啊,着火了。咳咳……救命啊。” 厨房里的人都被困其中,纷纷呼救,其中还有两 个孩童,头顶的悬梁摇摇欲坠,小六连忙闪身进去,纵身将那孩子带了出来,身上不免受了些伤。 “姐姐,你救救我爹娘……求求你,他们还在里面。”两个孩子一边咳嗽一边哭,求着小六救人。 小六扫了一眼里头危急情况,附近的守卫也看到动静,纷纷过来连忙救火,小六撸起袖子,将水桶里的水尽数浇在自己身上:眼前的人命最重要,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小六一边把人从里面救出来,一边喊,“快点拿水来,先请大夫过来救受伤的人。” 不远处,一道浅绿色身影看着这边混乱情况,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开。 大厅里。 穆臻言同镇北王两人说话的功夫,还关注着雪朦胧那边的情况,却不想她早早离席,现在也没有回来。 想到她不大好的脸色,穆臻言拧眉,“父王,我还有事儿要处理一下,您先陪着太尉大人,我稍后就来。” 上官太尉也看出他心神不宁,连忙道,“世子可是担忧公主?” 穆臻言瞥了他一眼,随即礼貌道,“公主今夜身子不大舒服,我有些不放心。” 镇北王不悦道,“公主身子不舒服,她身边便有医术了得的丫 头伺候着,你去了又能干什么?太尉大人远道而来,你身为世子,在这里作陪本是应该。” 上官太尉连忙道,“王爷这话可是折煞下官了,世子与公主殿下鹣鲽情深,这是好事啊,我可不敢破坏世子一片心意,世子,快些去吧。” 镇北王见他推脱,便没有再说话,只是脸色终究不大好看。 穆臻言看了两人一眼,行了一礼,还是放心不下雪朦胧,转身离开,镇北王拧眉,当着上官太尉的面没有说什么,可是心底却是不满的。 龙飞月见穆臻言离开,眸光闪了闪,飞快地追了过去,“臻言,你去哪儿?王爷那边不用陪着吗?” 见龙飞月过来,穆臻言只看了她一眼,便匆匆道,“宴会结束,你们先回去吧,我今夜不回世子府了。” “臻言。”龙飞月拢眉,“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庆功宴还没有结束,作为世子,你这样走了,真的好吗?” “公主身体不舒服,我去看看。”穆臻言转身就想走,耳边忽地掠过一道不正常风声,他飞快转身,却听龙飞月惊呼一声,人已经扑了过来,“臻言,小心。唔……” “飞月,来人,有刺客。”穆臻言疾呼一 声,抱着中了暗器的龙飞月,看她面色陡然苍白,不禁焦急道,“快,把浮厝叫过来。” 龙飞月抱着穆臻言的胳膊,艰难道,“臻言,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傻不傻?我能躲开那暗器,你干嘛扑过来为我挡那一下!”穆臻言抱着她往最近的房间里去,见她脸色更加苍白,不由大喊,“浮厝呢,快点过来。” “咳咳……我不想看到你受伤。”龙飞月低声道,“哪怕只有一点儿可能,我也不想赌。臻言,我不想再看到你像阿阮一样,我不想……” 她声音越来越低,嘴唇发紫,穆臻言连忙点了一下穴道,“这暗器有毒,该死的。”穆臻言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听她这个时候提起浮厝,更是心中愧疚难安,“对不起,飞月,都是我不小心,没有保护好你。” “你撑一下,浮厝,马上就来了。”穆臻言握着她的手,只能干着急,龙飞月虚弱地笑了笑,“臻言,你在这里陪我好不好?我……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好好看看你了。” 她喘了一口气,难受蹙眉,“我……我之前不该惹你生气,我只是怕你受伤……臻言,你还怪我吗?” “ 飞月,别说话了,我都明白。”穆臻言不想听她这一副如同交代遗言的模样,不禁低声安抚道,“之前是我不对,不该一直不理你,你不会有事的,别说傻话。” 我绝对不会让你像阿阮一样,死在我面前。 “浮厝呢?”穆臻言又吼了一声,温润不在,“怎么这么慢?” “来了来了,世子爷哟,你这么风风火火的,我这么一大把老骨头可是折腾不起的。”浮厝北侍卫拎着衣服拎进了房间里,嘴里嘀嘀咕咕的,看到虚弱苍白的龙飞月,倒是一秒正经起来,“谁下的手,居然还下了毒?” 他连忙给龙飞月把脉,面色凝重,“这可是要人命的毒啊。” 穆臻言面色一紧,“能解吗?” 对方看来是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却被龙飞月接下了。 浮厝看了他一眼,“虽然是致命的毒药,但是我老头子还是能解的,就是费事儿了些,世子爷,让无关的人都出去吧。” 穆臻言连忙让旁人都出去,几近昏迷的龙飞月却是紧握着穆臻言的手,艰难摇头,“臻言,你别走,我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浮厝眼睛一瞪,“有我在,怎么可能见不到?不会有事的。” 第六十三章 碍眼的老头子 可龙飞月就是执拗地不放手,虚弱又倔强,穆臻言连忙坐在床边,安抚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飞月,你别怕,有浮厝在,你不会有事的。” 龙飞月得了他的承诺,这才虚弱得笑一笑,“好,你答应了的……” 那说话声音越来越低,龙飞月蓦然晕了过去,手却死死地拉着穆臻言不放,穆臻言连忙道,“浮厝,她怎么样了?” “毒在扩散,我现在就给她解毒。”浮厝先飞快在她身上扎了几针,随后要拿解毒丸给她吃,可龙飞月却怎么也咽不下去,浮厝为难了,“毒扩散得太快,必须先把这解毒丸给她喂下去,先抑制毒扩散。只不过,她现在吞不下去啊。” 穆臻言拧眉,却见浮厝转过头来,目光炯炯有神,将药丸递给他,“世子,你嘴对嘴地喂她吧,要不然这毒扩散到五脏六腑,我可就无力回天了。” 穆臻言接过药丸,犹豫片刻,“去拿水化开,我喂她。” 人命当前,也顾不得许多了。 不管怎么样,龙飞月名义上总是他的侧妃,总不能让旁人来喂。 浮厝忙不迭将药丸化开在碗里,递给面色凝重的 穆臻言,浮厝笑了一下,为老不尊道:“反正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儿,世子你就别害羞了,大不了我老头子不看就是了。” 他说着不看,却瞪大了眼睛站在一旁,目光灼灼。 穆臻言懒得搭理他,低斥一声,“还不赶紧去配解药?” 浮厝也不想惹他真生气,连忙适可而止,“成成成,碍眼的老头子这就去配解药,世子你赶紧喂药啊,迟了可就晚了。” 等到关门声响起,穆臻言才俯身,将药含着,嘴对嘴喂了进去,等到龙飞月将药咽下,他才准备直起身子,却蓦然冷了眸子,飞快转身,一手拽过床头帘钩掷了出去,“谁?” “啧啧,世子真是一心两用,做这么香艳的事儿,还能有心思注意到旁人的存在啊?”一道绯色身影从天而落,径直靠在床前,俯视着面色不悦的穆臻言,无辜地笑,“我可不是偷看,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穆臻言蹙眉,“你怎么会在这儿?” 男子玉白色面具闪着银色光芒,眸中掠过一丝寒芒,“世子,她和那个公主,你到底喜欢哪个?还是说,咱们风流不羁的世子,两个都喜欢?” 穆臻言 从他不着调的话里听到些许苗头,当即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地甩开龙飞月紧紧攒着的手,猛的蹿到了九幽面前,冷声道,“十一怎么了?” “十一?叫的可真是够亲热的,看来世子你和公主进展也不错啊。”九幽扯开他的手,迅速后退几步,幸灾乐祸道,“不过,世子你一向袒护你那宝贝弟弟,要是你心爱的公主殿下和你弟弟勾搭在一起了,你该偏向哪个?” 穆臻言脸色一寒,“十一和臻宇在一起?” 九幽忽地一笑,指着床上的龙飞月,“我看她对你还挺好的,不如你就成全你的宝贝弟弟和你媳妇儿的奸情,直接跟这姑娘双宿双栖得了,这年头,肯为你疯狂的女子多的是,肯为你死心塌地,为你赴死的女子可不多了。” “九幽!”穆臻言生了怒,不想听他胡说八道,身影如鬼魅闪过,出现在九幽身后,一脚将他踹向床边,“看好她,出了事儿,我拿你是问。” “诶,那你干嘛啊?”九幽不满,“这是你女人,又不是我女人,我干嘛看着她,我也要去看热闹。” 穆臻言脚步一顿,回眸,笑意深邃,“看什么? ” 九幽瑟缩了一下,默默地挥开玉扇,嘀咕道:“你的十一中的可是五媚散,鬼手毒老的毒一向是没有解药,眼下只有你那酒后情迷的宝贝弟弟能来得及为她解毒了吧?” 话还没有说完,眼前一阵风疾驰而过,九幽面具被人打地震动了一下,险些摇摇欲坠,等他站直了身子,穆臻言早就没了身影,他愤愤不平道,“你个没有良心的,亏我还特意给你制造机会,早知道,干脆便宜穆臻宇算了。” 他揉了揉面具,宝贝道,“走江湖的门面险些就被你毁了,真是狼心狗肺,不识好歹。” 穆臻言可顾不上九幽,一心想着中了药的雪朦胧,现在已经顾不上她为什么会中了五媚散这种毒了,而是这种毒药性极烈,吃了这药,就是烈女也能变荡妇,人事不知,只想与男子结合,才能解毒。 穆臻宇喝醉了酒,若是有心而为之,这两人一定会出事。 就算是没有醉酒…… 穆臻言眼睛一眯,脚下速度更快,忽地眼前黑影一闪,穆臻言停下脚步,急促喘息,“冷曦,她人呢?” 冷面女子单膝跪地,“回主子,在玲珑阁。” “该 死的,竟然把人带去玲珑阁。”穆臻言握拳,庆幸自己把冷曦暗中放在了雪朦胧身边保护。 玲珑阁是他生母生前的住所,自从她去世之后,镇北王时常一人在玲珑阁中待着,旁人却是不允许踏足一步,就是他也不能擅自进去。 对方将雪朦胧和穆臻宇带到那个地方去,怕是存心不想让人打扰,待到事成之后,又能引起镇北王勃然大怒,将事态更加严重化。 穆臻言飞快朝着玲珑阁飞掠而去,当下什么也顾不得,轻功发挥到了极致,便是连日日训练的冷曦也追不上,冷曦愕然:看来,哪怕是日日训练,他们离主子的距离还是很远。玲珑阁比起奢华的世子府,堪称是朴素到了极点,可每一处却都透着极为温馨的味道,看得出主人非常爱惜这里。 这一处院子,每一份都是家的味道。 此时,玲珑阁主卧室里,传来男女的喘息声,隐约夹杂着几声呜咽,穆臻言头皮一紧,急的红了眼眶,连忙要冲进去,却忽然听到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随即是雪朦胧低呼的声音,“滚开。” 穆臻宇醉意渐消,迷糊的眼神清醒了一下,“血……” 第六十四章 别怕 穆臻言脸色一变,当即顾不得许多,甚至连门都来不及进,径直飞窗而入,墨色世子服的纹绣盘云衣角在空气中划过凌厉弧度,“放开她。” 一片凌乱的床塌上,穆臻宇俯身要去亲雪朦胧,而雪朦胧手腕处的划痕,鲜血淋漓,是她刚刚为了让自己清醒过来,故意弄伤自己的。 中了五媚散,还能有这样的残存理智,穆臻言不知道自己该做何感想,他飞快出手将穆臻宇劈晕,把人丢了出去,“冷曦,把二公子送回自己院子里。” 冷曦愣了一下,随即看着浑身泛红的男子,脸色更冷,“是,世子。”顿了顿,她低声道,“属下会让人守着这里,谁也不能靠近。” 穆臻言面不改色地抱着雪朦胧从门口出去,窗户被他撞坏,明显不能在这里干什么,他紧紧抱着雪朦胧,低声安抚,“别怕,我这就让人去找小六。” 穆臻言话音刚落,按照便有一道身影离开,按照吩咐去找小六。 可穆臻言心里清楚,他这话,也不知道是 在安慰谁,九幽说的没错:鬼手毒老的毒,除了他自己,谁也没有解药,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能为雪朦胧解毒。 可…… 穆臻言想到她刚刚烈性地划破自己胳膊也不愿承欢的模样,不禁心生胆寒:若是他碰了她,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雪朦胧却是嗅到穆臻言身上熟悉气味,不禁心安下来,胳膊上的疼痛让她抱紧了穆臻言的脖颈,低声道,“好疼……” 穆臻言将她抱到偏院房间,动作轻柔地放在床上,本想转身去寻药包扎,却被雪朦胧握住了手腕,“穆臻言……我好难受。” 这声音娇软如水,仿佛寒冬之后,在暖春之中浸润过后似的,暖入人心,酸软至极,险些让穆臻言都没忍住。 “十一,你忍一忍……”穆臻言没出息地咽了一下口水,难得的红了面颊,将她自己撕开的衣襟稍微拢上,指尖却在穆臻宇留下的吻痕上流连不去,眸色深沉。 “唔哈……好难受。”雪朦胧最初的疼痛过后,药性又猛的上来, 甚至变本加厉,方才还能认得出穆臻言来,现在,只能闻到周围诱人的男性气息,在引诱她靠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解去身体的难受。 雪朦胧七手八脚的去剥他的衣服,穆臻言隐忍地痛苦,额头渐渐青筋暴起,不断地安抚她躁动的气息,“十一,你忍一下,很快小六就来了。” 他一边抗拒,一边又忍不住顺从,浑身被她撩得起了火,好像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一般,置身于火炉之中,大火熊熊燃烧,他原本清醒的理智也所剩不多了。 穆臻言看着她娇美容颜,她的唇流连不去,好似在品尝美食一般,爱不释手,又像是贪心的孩子,怎么要都要不够。 穆臻言不禁苦笑:想他游走于花街柳巷之间数年,早已是人尽皆知的风流世子,桃花韵事说来都能成书,念上三天三夜都不带重复的。 多年来,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只要他不想,哪怕是九天仙女娇媚入怀,他亦然能够保持绝对的理智,与对方谈笑风生,调情 作乐。 可从来没有一刻像是这样一般,全然没有理智的存在,只想化作豺狼虎豹,将怀中女子狠狠拆吃入腹,彻底拥有她。 “十一,你看看我是谁。”穆臻言抓住她的小手,额头青筋跳了跳,极力隐忍,“我是谁?” 雪朦胧哪里还看得到人,现在不管是谁躺在她床上,她都能毫不犹豫地下口,这药太烈了。 她不依不饶地像是个孩子,手被穆臻言握着不能动弹,便执拗地去吻他的唇,苦涩的药物似有若无地在两人唇齿之间流转,雪朦胧皱了皱眉,“苦……” 她退缩着,却不想男子一改方才被动局面,翻身将她揽入怀中,“乖,我来。” 那苦味,是刚刚他给龙飞月喂药的时候留下的,虽然是事急从权,可此刻面对雪朦胧单纯妩媚的模样,他忽的有些心虚。 往常可以面不改色地当着她的面说些‘三妻四妾’,‘理所应当’的言论,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即便雪朦胧不出声责备,也没有冷脸相待,他依旧有些不自 在,甚至更紧迫切地想要洗清那些药味,好像这样,就能让那些藏在心里的心虚烟消云散一样。 “唔……” “对不起对不起,十一,乖。”穆臻言如梦初醒,眸中灰暗之色散去,他连忙安抚她,忽的醋意十足道:“只他一个我便失控至此,若是换了面首三千……” “十一,我错了。” 他以前说的那些话,大抵是因为根深蒂固的观念太过深刻,若真的让雪朦胧养了面首,他可做不到雪朦胧如今的淡定而处。 可想到雪朦胧的淡定或许就是因为不在乎,穆臻言又生了气性,手下动作粗鲁起来,若非是雪朦胧被药性控制了身体,这一下铁定能疼的昏死过去。 穆臻言正卡在关键时刻,门外忽然响起小六急忙忙的声音,“世子,我们家公主怎么样了?啊……” 她匆匆推开门,隐约只看到飘飞的纱幔,便被一道白影扑面砸了过来,幸好她反应够快,飞速退出门外,震惊地没有回过神来。 门里传来一声压抑低吼,“都滚开。” 第六十五章 明天该怎么办 小六张了张嘴巴,僵硬地停在门口,直到里头接连响起交欢声,她才涨红了脸颊,同送她过来的暗卫面面相觑,两人同时尴尬地别开头。 小六转身就要走,迎面撞上了匆匆寻过来的十五,“公主呢,她没事吧?我们中计了,公主她……” 十五没有说完的话,也在听到偏院里越来越激烈的声音时,登时红了脸,“里面……” “世子和公主在里面。”小六回头看了一眼,那暗卫早就不见了身影,她缓缓松了一口气,难免还是有些尴尬,“那个,我们去外面守着吧。” 十五愣了一下,犹豫道,“就这样,好吗?公主……会生气吧?” 雪朦胧自然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和穆臻言圆房,今夜折腾了这么一通,雪朦胧定然时被人算计中了药…… 小六白了她一眼,无语道,“不然,你闯进去把公主带出来?”见十五骤然面色通红,她倒是面无表情起来,“就算现在带出来,也晚了吧!” “好了,你闭嘴吧。”十五转身往外走,“还是好好想想,明天该怎么办吧。” 公主要是醒了,该多生气啊。 龙飞月醒来,已经是翌日黎明时分,有浮厝的方子,她的毒已经完全解开,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 “臻言……”龙飞月模糊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个朦胧光影,她挣扎着要起来,那抹高大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声音戏虐,“月侧妃可算是醒了。” “你?”龙飞月眼眶被一阵银色光线闪过,顿 时情不自禁眯了眯眼睛,“九幽?” 九幽一张玉白面具,唇色绯红,如娇花般艳丽,“不错不错,我久不出江湖,没有想到认识我的人还这么多。” 他缓步走近,凑近了看龙飞月的脸色,“浮厝这医术还不错,这么点儿毒死不了人。” 龙飞月忍了忍,环视一眼,还是没有找到穆臻言,心中不安,“臻言呢?”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九幽一脸‘气死人不偿命’的嚣张之色,靠在床边,欣赏着她风云变幻的神色,“除了他的心肝肉儿,谁能把世子殿下从月侧妃你身边叫走……整整一夜?” 最后四个字,龙飞月确定他是刻意加重了音调的。 龙飞月挣扎着起来,“不可能。” “啧啧,什么不可能?”九幽忽然俯下身子,戏虐道,“不可能这么安静吗?按道理说,那个鬼鬼祟祟的丫头给雪朦胧和穆臻宇都下了药,雪朦胧的丫鬟又被你引开,他们应该共度良宵才对,是吧?” 龙飞月苍白的面色迅速褪尽血色,瞳孔放大,“你胡说什么?” 九幽抓住她执着暗器的手,微微摇头,“最毒妇人心啊,我好心守了你一夜,你想杀我灭口?” 龙飞月松开暗器,咬牙,“九幽,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渐渐不满穆臻言被雪朦胧迷得五迷三道,又恰好看出穆臻宇和雪朦胧之间的异样,所以才想趁此机会,下药设计二人被捉奸在床。 没有想到,会意外被追药而来的九幽破坏。 她的 武功,是对付不了九幽的。 九幽嬉皮笑脸的样子实在想让人狠狠揍她一顿,“不想怎么样,我很久没有出关,日子有点儿无聊,没有想到世子府后院这么热闹,上次给九幽阁送信交易,要拿解药救穆臻言的人,也是你吧?小西楼的大小姐?” 龙飞月并不意外他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心系着穆臻言和雪朦胧的事情,有些心乱如麻,“是又怎么样?小西楼早就不复存在,如今九幽阁和绝情宫都比当年的小西楼有过之无不及,我威胁不到i九幽阁分毫。” “说的也是。”九幽松开她的手,还嫌弃得擦了擦自己的袖子,把手帕扔掉,引得龙飞月脸色愤恨,却没有出声。 “月侧妃,据我所知,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怎么现在为了穆臻言,连公主都敢算计?”九幽忽然俯身,目光如炬,让龙飞月的狼狈无处可逃。 龙飞月冷哼一声,一掌推了出去,将九幽i逼开,“九幽阁什么时候连这种事情都开始关心了?” 九幽摇摇头,顺从地推开两步,“哦,我忘了,你爱的男人已经死了。所以你对穆臻言日久生情,就几次三番想要弄死雪朦胧,对吧?” 龙飞月脸色一变,似乎心里隐秘的角落被人狠狠推开,露出了阴暗面的一片狼藉,“你胡说什么?九幽,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急啊,我不想干什么。再怎么说,你也用了我九幽阁许多次毒药下手了,我来观察一下这些药的作用效果。 ”九幽像是游走于石坊之间的地痞一样,“据说这一次的春药性猛烈啊,不知道你们家世子殿下整日纵情声乐,这身子还中用不中用?” “你!”龙飞月猛的咳嗽起来,“你是故意的。” 龙飞月恍惚记起,穆臻言和九幽应该私交甚好,否则上一次拿解药也不会那般顺利,这一次九幽追药而来,发现了兰心的动作,才顺藤摸瓜地查到了她的身上。 那,穆臻言知道了吗? “九幽,你为什么不直接揭穿我?”龙飞月咬牙,“你昨天早就发现兰心的纰漏了吧?” “我为什么要揭穿?好不容易能看到穆臻言的笑话,我巴不得他精尽人亡,死在公主床上才好。”九幽想着那画面就笑了起来,“那样,也能让大家都知道,北地穆府的世子殿下多么中看不中用。” 龙飞月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你闭嘴。” 私交甚好之类的,看来是她误会的。 九幽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所以他应该没有把自己发现的事情告诉穆臻言,那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撑着身体要下床,被九幽拦下,“你现在去,已经晚了吧?说不定还能再看到人家夫妻二人颠鸾倒凤的场景,我怕你再一次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龙飞月忿忿挥开他的手,“不用你管。九幽,我同九幽阁的交易,一向都是公平公正,这一次你追药而来,破坏了我的计划,已经是违反了交易公平,希望你不要再插手此事。” “唔,说的好有 道理。”九幽挥开玉扇,“不过很可惜,你看我九幽像是遵守规矩讲公平的人吗?” “九幽!”龙飞月气结,“你不要欺人太甚。” “喂,你可别哭啊。”九幽看她气的面色发红,耳尖微动,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唇色愈发潋滟,“不过你放心,我就是喜欢看看热闹,尤其是穆臻言的热闹,现在热闹看完了,我也该走了。” 顿了顿,他又道,“看在你也帮我整了穆臻言的份儿上,这一次我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咯。” 龙飞月还没有反应过来,九幽已经消失在眼前,转而不见。 龙飞月脸色发白,正要开门,就见浮厝端着药进来,“月侧妃,你怎么起来了?” 龙飞月拽住他的胳膊,“世子呢?” “世子,他……”浮厝打了个哈哈,“我也不知道啊,我这一夜忙着给您解毒,转眼功夫世子就不见了。” 龙飞月眯起眼睛,“你在我房里,没有看到可疑人物吗?” 浮厝诧异,“什么可疑人物?月侧妃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龙飞月观他神色,不像是在撒谎,这才咬牙,“没什么,我去找世子。” 浮厝将人拦下,“月侧妃,你刚刚解了毒,不能四处走动,要把这个药喝了,才能完全清除毒性。” 龙飞月脚步僵了僵,咬牙,半晌才道,“知道了。浮厝,你帮我把世子请过来,我有事要和他说。” 浮厝看了她一眼,将药递给丫鬟服侍,这才道,“是,我这就让人去寻世子殿下。” 第六十六章 昨晚的事情 一夜春宵后醒来,雪朦胧只觉得浑身酸痛,如同被十几辆马车碾压过后一般,身体动一下都疼得厉害。 她唤了一声,“小六……” 可出口的声音却把自己吓了一跳,这么沙哑难听的声音,跟喉咙被人死死掐住一样难受,怎么会这样? 怔忡之间,身侧想起柔和的男声,“醒了?” “你……穆臻言?”雪朦胧僵硬得转过头,果然看到穆臻言放大的那张桃花面,水光潋滟的眸色似乎浸入了春水,能将人溺毙,“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雪朦胧咬牙:她哪里都不舒服,从身体都心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扬手就想打人,可是手臂伸出来,却是光溜溜一片,白皙如凝脂的肌肤上还遍布着青紫淤痕,让人羞愤欲死。 “我们……”雪朦胧脸色铁青,飞速将手缩了回去,狠狠看着穆臻言,“你对我做了什么?” 穆臻言的神色显出几分小心翼翼,“昨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雪朦胧愣了一下:昨晚,她喝了酒身体不舒服,就随着十五回后院休息,结果好像有刺客闯进来,把十五引了出去。 她那时已经浑身如火烧,十分不对 劲,不等她呼救,就有人点了她的穴道,将她送到了穆臻宇的床上。 后来,两人险些擦枪走火,她为了保持清醒,就把自己刺伤,是穆臻言过来之后,才让她放松芥蒂。 “你这个趁人之危的混蛋。”雪朦胧忽然沉声讽刺,“穆臻言,我真是看错了你。” “十一,你中了药,只有这一个办法。”穆臻言想要解释,结果雪朦胧却忽然飞速掀起被子朝着他扑了过来,整个人死死得压着他,双手狠狠掐住他脖子,眸色猩红,“我杀了你。” 雪朦胧是真心想要想要动手杀了穆臻言,一想到昨夜自己糊里糊涂失了身,而穆臻言顺水推舟地要了她,雪朦胧心里便被一股凌厉怒意占据,甚至快要失去了理智。 她身上痛的厉害,可都比不上心里的愤怒和失望,“你想睡女人,后院里,花街柳巷多的是,为什么非得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穆臻言握着她手腕,却没有舍得用力。 他小心翼翼的掩饰着自己的异样,不想再惹怒雪朦胧,“十一,我发誓,如果有解药,或者别的法子,我绝对不会用这种办法。” 雪朦胧冷哼一声,“你当我是傻子 吗?镇北王府的庆功宴,谁会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对我下药?就算是我被下了药,你不是派了人在暗中监视我吗?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穆臻言,我没有想到你是这种人。” 她挣扎用力,掐不死他,干脆俯下身子,狠狠的朝着他脖颈咬了过去,尖锐的牙齿陷入肌肤,血腥味弥漫。 穆臻言闷哼一声,浑身紧绷起来,一手握着她腰身免得她掉落床榻,哑声道,“你真的想要杀了我?” 雪朦胧冷哼一声,置之不理,口中的力道越来越重,血腥味弥漫到口齿之间,引起她喉咙的呕吐感,她还是极力用力咬住不放,脸色憋的铁青。 穆臻言脸色渐渐苍白,脖颈是人极为脆弱的地方,雪朦胧若是再咬下去,便触及他的大动脉,真的是会要人命的。 “十一。”穆臻言音哑唤了一声,见身上人身体一僵,随即用力更狠,似乎铁了心要杀了他,穆臻言眸色转身要深,忽的在她腰间一点,雪朦胧身体一麻,全身骤然失去了力气,瘫软在他胸膛之间。 “穆臻言,你放开我。”雪朦胧愤怒至极,满嘴血腥,看起来像是来自于地狱 的女鬼,死死的盯着穆臻言。 男人捂住脖颈处的伤口,不由得苦笑,“十一,出气可以,若是咬死了我,你岂不是要为我陪葬?” 说罢,他顾不得止血,抱着一身青紫伤痕的雪朦胧起身,雪朦胧微微闭上眼睛,脸色苍白,“放我下来,别碰我。” 穆臻言身体微微一僵,当作没有听见一般,吩咐外头,“回世子府,备水,公主要沐浴。” 外头一阵风声过后,没了声息,衣服都七零八落地不能再穿,床单被褥也是一片狼籍,足以说明昨天的战况有多激烈。 穆臻言撕下纱幔将雪朦胧包裹起来,自己套上衣服,带着她纵身跃下窗外,趁着朦胧天色离开了王府。 世子府。 热水早已经备好,十五和小六守在门口,看着穆臻言抱着雪朦胧过来,两人都不敢看雪朦胧的脸色。 穆臻言扫了两人一眼,“在外面守着。” “诶?我们伺候公主沐浴……”小六张了张嘴巴,见雪朦胧微微睁开眼睛,眸子划过血红之色,顿时吓了一跳,“公主……” 小六和十五相视一眼,纷纷跪下,低头认错。 穆臻言没有理会两人,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子 ,她面色苍白依旧,见他看过来,又厌恶地闭上了眼睛。 穆臻言抿唇,抱着人进了浴房,里头布好了浴桶,上面铺满了木兰花瓣,芳香四溢。 “你放我下来。”雪朦胧见他又要剥开自己的‘衣服’,禁不住还是睁开了眼睛,冷声道,“出去。” “不行。”穆臻言柔声道,“你身体还没有恢复,我帮你洗干净,你好好休息。” 他将人放进浴桶,几经克制,才没有看着雪朦胧,雪朦胧被点了穴,只能操着沙哑的嗓音说话,可是穆臻言知道她生气,多半都是不听她的话的。 “穆臻言。”雪朦胧咬牙 穆臻言感受她全身紧绷,眸中划过笑意 雪朦胧脸色苍白,眸中涌现杀意,“我一定要杀了你。” “十一,你别撩拨我。”穆臻言想了一下,将自己脱了干净,然后踏进浴桶,在雪朦胧要杀人的目光中,细细为她清洗身子。 一个人在这宽敞浴桶之中绰绰有余,可是穆臻言身材高大,虽然纤瘦,却到底占了不少地方,是以浴桶一下子就变得拥挤起来,两人甚至不得不时不时的有些肢体接触。 再加上穆臻言仔细为雪朦胧清洗身子。 第六十七章 被狗咬了一口 雪朦胧每呵斥威胁他一次,男人都当作没有听见,最后雪朦胧身子娇软无力,干脆闭上眼睛,纷纷闭上嘴巴,将穆臻言视若无睹,就当自己是被狗咬了一口。 穆臻言很快就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挤进来自找罪受。 一旦开了荤腥,只要闻着点儿肉汤味儿,他的自制力就有些分崩离析,难以维持。 “好了。”穆臻言忽然从浴桶里站起来,溅起一地水花,有些甚至洒到了雪朦胧脸上,她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紧蹙眉心和不悦面色在彰示着她的不悦和隐忍。 “十一。”穆臻言隐忍片刻,深深几个呼吸,克制身体里翻涌的热浪,这才为她擦干净了身体,将人抱到床上,贪婪地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好像这是最后一次一般恋恋不舍。 “我知道你生气,但是先养好身子。”穆臻言抚摸着她白嫩面颊,指尖在她唇瓣之上流连不去,见她还是不理会,深深叹气,“这毒药即便通过交欢解毒,也很伤身体。” 雪朦胧紧咬牙关,真想一剑杀了他,可奈何不能动,只能装哑巴装瞎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穆臻言垂眸,眸中失意之色弥漫,“你好好休息。” 他给雪朦胧盖好被子,看着雪朦胧隐忍愤恨的面色,伸手解了她的穴道。 雪朦胧身体一僵,终于能够活动四肢,她眼睛也不睁开,冷声道,“滚。” 她打不过他,也杀不了他。那就更加不想看到他了。 穆臻言苦笑一声,“好,我走。” 男子背影萧瑟,就差一步三回头,可看到的无一不是雪朦胧满含杀意的 目光,只能叹气离开。 门口,十五和小六还跪着,穆臻言只吩咐了一句,“好好照顾公主。” 雪朦胧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向床顶:她在嫁到北地之前,就料到了会和穆臻言同房,可没有想到最后不愿意的反而也是自己。 也许,正因为是穆臻言,所以她才反应这么大。 至于原因,雪朦胧闭了闭眼睛,她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刚刚穆臻言不反抗,她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咬死他,那一刻,穆臻言已经不仅仅是穆臻言,而且是北地穆府的世子,是前世害的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之一。 杀死仇人,她义不容辞。 也许正是意识到她的杀意如此明显,所以穆臻言才从一开始的不反抗,到最后毫不犹豫地将她制服。 “小六。”雪朦胧深呼吸,即便嗓音依旧沙哑,可低低的声音仍旧准确无误地让门外的两人捕捉到,小六飞快起身,推门进来,几乎是飞过来的速度,“公主,奴婢们在。” 十五紧跟着小六过来,比起小六的心虚,她更多的是愧疚,尤其是看到雪朦胧眼眸赤红,脸色苍白的样子,“公主,奴婢……该死。” 十五低头,“奴婢没有保护好公主,才让贼人有可乘之机。” 小六低着头不敢说话,这种关键时刻,她的伶牙俐齿都不起作用。 雪朦胧闭了闭眼睛,“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十五看了小六一眼,郑重道,“公主,昨天事发突然,奴婢二人也是中了计,您就在酒宴上就中了毒,只是外表看起来像是醉了酒,小六被您支开去了厨房准备 醒酒茶,而奴婢送您去休息,也被刺客引开,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公主就不见了。” 这一些,雪朦胧依稀还记得,“后来呢?” 小六连忙道,“公主,对方有备而来,奴婢到厨房的时候,那边恰好起火,奴婢总不能见死不救,所以帮着救人,就晚回来一步,是世子的暗卫给奴婢递过来的消息,说公主被暗算,中了毒。” 雪朦胧眼睛动了动,没有想到,穆臻言是叫了小六过来的。 “那毒,无解?”她转过头,眼睛里的血丝弥漫,将两人吓了一跳,愧疚之意更深,“公主,九幽阁的毒药向来无解,这种媚毒只有……只有那一种法子可以救您,否则,您会因为药性入五脏六腑,爆体而死。” 雪朦胧握紧了手心,“好狠的心思,看来对方是一定要我失身于穆臻宇了。” 她没有忘记,最开始,对方是把她送到了穆臻宇床上。现在想来,如果是穆臻宇,她一定会生不如死。 十五和小六相视一眼,没敢替穆臻言说话,也不敢接穆臻宇这个话题,只安静地守着她,等着她的吩咐。 “查到是谁干的了吗?”雪朦胧深呼吸几下,将心底涌动的怒意和杀气藏起来,努力镇静道,“九幽阁的毒药,这么好交易吗?” 世子府,已经三番五次因为九幽阁的毒药被弄的鸡犬不宁了,看来这九幽还真是有意和穆臻言过不去。 这一次接话的是小六,“公主,昨夜事发突然,酒宴之上,世子被人刺杀,月侧妃替世子挡下暗器中了毒,今早才刚刚醒来,人到现在还在王府,情况 不知。厨房失火,现在也没有找到纵火之人,王府昨夜十分混乱,查起来有些困难。” 雪朦胧眼神一寒,“穆臻言被刺杀?那他……不是该守着月侧妃吗?” 小六悄悄看了她一眼,捅了十五一下,十五低声道,“听暗卫说,本来世子是陪着月侧妃的。但是得到您危险的消息,他就立刻赶了过来,这才把您从穆臻宇手中解救下来。” 然后,又让她落入了穆臻言手里是吗? 雪朦胧冷哼一声,“你们倒是乐见其成。” 十五和小六头都快要低到地上去了,“公主,对方将您送到了世子生母到住所,前王妃的院子一向只有王爷和世子可以进去。奴婢们找到您的时候,已经……已经晚了一步。” 小六还补了一句,“您不愿意让穆臻宇解毒,彼时毒气攻入肺腑,让您神志不清,若不是世子当机立断,恐怕您也等不到奴婢找过来了。” 两人话里话外,还是在为穆臻言说话。 雪朦胧虽然知道这是事实,可是心底里那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只是杀意少了几分。愤怒过后,她很清楚自己不能杀了穆臻言,至少现在不能。 “再为他说话,我就把你们送给世子做通房丫头。”雪朦胧冷冷丢下一句,把小六和十五吓了个半死,“公主,奴婢知错。” 雪朦胧冷哼一声,别过头,轻轻一动,就扯疼了身体,她龇牙咧嘴地在心底里暗骂穆臻言,小六献宝似的拿出一管药膏,“公主,这个是极珍贵的玉雪膏,颇为受宫中贵人喜爱,您身子若是不适,奴婢为您涂一点儿吧。” 雪朦胧幽幽看了她一眼,冷气四溢,小六默默将玉雪膏收起来,“奴婢多嘴了。” 十五更是不敢说话,两人都知道现在雪朦胧怒气未消,只能安静待着,多说多错。 雪朦胧拳头松松紧紧几个回合之后,才压下心底沸腾的火气,“从今天开始,不准穆臻言踏入木兰苑一步,谁要是明里暗里帮着他,那就自己收拾包袱去穆臻言房间里伺候吧。” 想起‘通房丫头’四个字,十五和小六齐齐抖了一下,“奴婢不敢。” 小六更是表忠心,“不论如何,世子趁人之危就是不对,公主殿下就算是弄死他都不算过分,奴婢们一定会和公主同仇敌忾。” 雪朦胧将胳膊盖在眼睛上,瓮声瓮气,“出去吧,该查的东西一定要尽快查清楚,我要把背后的人碎尸万段才解气。” 小六打了一个寒颤,“公主放心,十五一定会尽快查清楚的。” 十五瞪了她一眼,看着雪朦胧疼的脸色发白的样子,不禁担忧道,“公主,您还好吗?” 雪朦胧翻了个身,留给她们一个背影,“没事,你们出去吧。” “是,小六就在外头守着。”十五想了想,“公主,北地危机四伏,我和小六难免顾及不周全,奴婢想给太子殿下去信,从暗卫营调集两个人过来……” “……再等一等。”雪朦胧抿唇,“现在还不是时候。” 正是因为她现在身边守卫薄弱,所以对方动手才这么毫无顾忌,北地针对她的人何其多,明里暗里不计其数,她防不胜防,不如就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弱势暴露出来,请君入瓮。 第六十八章 是公主殿下咬的? 穆臻言亲自去王府将龙飞月接了回来,他去的时候,龙飞月还在昏睡当中,浮厝叹气,“知道世子您半夜离开,月侧妃很伤心,解毒之后就一直昏睡,不吃不喝地撑了大半天,气血十分不好。” 穆臻言眸中浮现出一抹愧疚,很快又消失不见,“毒已经都清了吗?” 浮厝点头,白胡子一翘一翘的,“那当然,这种毒麻烦是麻烦了一点儿,还难不倒我老头子的,月侧妃只要好好休养,不日就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穆臻言气色也不太好,脖颈处的血迹早就被除去,于是那深刻的牙印就显得十分明显。他特意换了高领的衣服过来,可是低头之间,只是被浮厝这不正经的老头看的正着,如同看到了惊天大秘密一般,“世子,你的脖子怎么有这么深的牙印?” 他连忙要去查看,被穆臻言飞快躲过,不悦道,“别多嘴。” “这怎么行?”浮厝急的直蹦跶,“您这伤口快要伤到动脉了,要是再深一点,是要出人命的。这谁这么狠啊,你怎么能把这种脆弱的地方……” 嘀咕到这里,浮厝的话忽然戛然而止,“这个,是公主殿下咬的?” 浮厝昨夜回来的时候,穆臻言已经离开,他刚刚开始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可是能让他放弃危险的 龙飞月离开,除了一个雪朦胧,他也不做他想。 更何况,九幽并未刻意掩饰自己的气息,他虽然武功不好,可是鼻子却极灵,对人身上的味道辨别地很清楚。 九幽身上有穆臻言的味道,就说明两人交过手,穆臻言匆匆离开,却放心九幽在房里待着,说明九幽对龙飞月无害,他也就装作不知道了。 可是直到今早龙飞月醒来,穆臻言都不曾回来,说明雪朦胧那边也出了事,所以今早龙飞月问及穆臻言的时候,他没好说的太明白。但是后来也确实派人去找了穆臻言,这才得知,穆臻言已经带着雪朦胧晨光熹微时分就回了世子府。 穆臻言冷冷一个眼神,似笑非笑的唇角让浮厝打了一个寒战,连忙道,“公主殿下娇生惯养,牙口好,胃口好,是世子的福气,福气。” 他讪讪笑着,“月侧妃已经没事了,世子要是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穆臻言看着他离开,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牙印,还是疼的让人倒吸冷气,雪朦胧真的没有手下留情,现在那个地方已经红肿不堪,碰一下都疼。 “飞月,对不起。”穆臻言低头看着沉睡之中的女子,弯腰将人抱起来,送到轿子里,吩咐车夫,“回世子府。” 浮厝忽然从马车窗外探了一个头,瞥了 一眼他的脖子,“世子,这牙印这么深,伤口如果不处理,会出问题的。” “浮厝。”穆臻言露出一个森森的笑容,“你是不是想离开世子府了?” “离开?不不不,我在这里待得挺好的,我这就回去补个觉,年纪大了,可经不起这一而再再二三地折腾了。”浮厝如临大敌,连忙放下车帘子倒退了好几步,跑的飞快。 穆臻言眼眸沉沉,安置好龙飞月,这才闭上眼睛,大手下意识抚摸着脖颈间的牙印,唇角溢出几抹苦涩的笑意。 镇北王府门口忽然喧哗起来,隐约有上官太尉的声音,还有秦风镇定的回话声。穆臻言的马车刚刚离开没多远,他耳聪目明,自然听的明白,“冷旭,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世子。”回话的是个身穿深蓝色侍卫服的男人,不同于冷风的沉默寡言,他的眉眼之间多了几分灵气,年纪也看着比冷风小一些,显得有些稚嫩。 这是自冷风被罚之后,代替冷风执勤的侍卫。 冷旭离开之后,穆臻言便直接离开了王府,一路上,龙飞月都在沉睡中,明显这毒很伤身体,连龙飞月这种有武功底子的女子都有些经受不住。 想到昨夜她毫不犹豫地扑过来的场景,穆臻言手心微紧,恍然看到了当年阿阮奋不 顾身地朝着他扑过来的画面,鲜血模糊了回忆,让穆臻言头疼欲裂。 他一手将人抱下了马车,往飞月楼走去,路经花园,却遇到了端着药的小六,她看着穆臻言怀里的女人,眉心沉了下来。 想到雪朦胧的话,小六微微俯身,不情不愿地行了礼,“世子。” 穆臻言不知道为何,抱着龙飞月的手紧了紧,竟然把小六想成了雪朦胧,如果是她站在这里的话…… 穆臻言苦笑一声,她现在恐怕是恨不得杀了他。 “公主,还好吗?”穆臻言站在花园里,没有让路的意思,小六站起来,手里的药气蒸腾,模糊了她眼中的情绪,“好得很,能吃能喝能睡,也不需要人抱来抱去,世子放心。” 闻言,穆臻言手心更是发烫,微微笑着,“没事就好,我晚些时候再过去看她。” “千万别。”小六也微微一笑,看着穆臻言,语气冷淡,“我们家公主吩咐了,从今天开始,世子爱去哪儿去哪儿,只有木兰苑,谁都不允许踏足一步。” 她直接改了雪朦胧的话,反正在这北地,雪朦胧现在谁也不想看见。 穆臻言正要说话,怀里的女子忽然动了动,不舒服得嘤咛一声,“臻言,好痛……” “飞月,哪里不舒服?”穆臻言低头,看着龙飞月蹙眉睁 开眼睛,惊喜道,“终于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叫浮厝过来。” 龙飞月摇摇头,伸手搂住了穆臻言的脖颈,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不想管我了。” 穆臻言闻言,心里划过一抹愧疚之色,“对不起,飞月,昨夜发生了很多事,我……我很抱歉。” “我知道,是公主出事了吧?”龙飞月轻轻呢喃一声,抬眸对上穆臻言满含深意的眼神,不禁眼神一紧,“你怀疑我吗?” “没有,你怎么知道……”穆臻言看了她一眼,“算了,没什么。” 龙飞月苦笑一声,“除了她,还有谁能让你不顾一切,甚至都不管身中剧毒的我就彻夜离开?” 穆臻言知道自己不该问起这个话题,他抬头之间,小六早就不见了身影,他垂眸,神色微微暗淡,“我送你回去休息。” 龙飞月依偎在他怀里,“好,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穆臻言犹豫片刻,龙飞月摇摇头,“算了,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可公主一定更需要你。” 穆臻言想到小六的话,终究是没有应下龙飞月,只道,“我让厨房备下了吃食,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昨夜的事情,我还要彻查到底。” 龙飞月面色不变,眸中出现一抹冷意,“究竟是谁要刺杀你,一定要把那人揪出来。” 第六十九章 元气大伤 雪朦胧元气大伤,这一次直接睡到了下午,肚子饿的饥肠辘辘的时候才醒来。她一睁开眼,小六却捧着一碗药蹲在她床前,担忧道,“公主,您气血太差,还是好好补补身子吧。” 雪朦胧掀起被子,身体较之早上,已经好了许多,只有双腿之间还隐约作疼,“本宫不吃药。” 小六连忙道,“这不是药,只是闻着有药味儿,公主,吃食厨房已经备下了,在吃饭之前,您先把这一碗大补汤喝了,好生补一补气血。” 似乎害怕雪朦胧拒绝,她连忙道,“为了身体好,北地条件不若京城,您之前又几次三番受伤,可经不起再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了。” 雪朦胧抿唇,见她一直唠唠叨叨,只好将所谓补药喝了下去,小六这才让人将饭菜端上来,“都是您爱吃的,赶紧多吃点儿,补补体力。” 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雪朦胧忽然冷下脸,“小六,你闭嘴。” “是,公主。”小六委屈得候在一旁,一房间的丫头都在伺候着布菜,似乎看出了雪朦胧心情不好,动作都轻了不少。 雪朦胧忽然放下碗筷,脸色沉了下来,众人噤若寒蝉,生怕自己哪里做错了,又惹得雪朦胧不高兴。 “你们都出去吧。”雪朦胧遣退了多余的下人,看着疑惑的小六,压低了声音,“你去给我准备一碗避孕的汤药。” 今日一直处于震惊生气的情绪当中,雪朦胧险些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那种媚药作用下,即使她一直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也知道两人昨夜折腾得厉害。 想到这里,雪朦胧不禁脸色发白,抓着小六的手更紧,“快去。” 小六手背都被抓疼了,却忍着没有出声,反而安抚道,“公主,您别怕,那种媚药极为伤身子,且……且很难让人有孕的。” 她想到了什么, 眸中划过寒意,却还是被雪朦胧抓住了重点,“很难让人有孕,可还是有可能的,是不是?” 小六看着她凌厉眼神,半晌才撑不住,摇摇头,“公主,这种药最大的副作用,就是会损伤女子的身体,让人很难再孕。” 所以更别说,在解药过程中会怀孕的事了。 雪朦胧踉跄一下,险些气怒攻心,径直昏了过去,“难以再孕?” 小六害怕她昏过去,连忙扶着她,“公主,您放心,奴婢已经在调理您的身子,所幸世子昨天及时封住了您的穴道,阻止了药性扩散,只要调理及时,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所以,刚刚的药,是为了调理我的身体的。”雪朦胧缓过神来,不禁眉眼更冷,“对方还真是心狠手辣,不止想要坏了我的名节,还要我以后再也无法生育。这样,就算是穆臻言不在意我与穆臻言……为了子嗣,我们也会渐行渐远。” 小六悄悄睨了她一眼,“公主,是有了怀疑的人选了吗?” 雪朦胧唇角微僵,“能这么做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两人正说着话,十五匆匆进门,“公主,出事了。” 雪朦胧看过来,“查到什么了?” “不是您中药这件事。”十五看了她一眼,又匆匆低头,“是穆臻宇和上官天儿,他们药成亲了。” “什么?” 雪朦胧险些失态地摔了杯子,她撑着桌子,眸子紧紧盯着雪朦胧,“成亲?怎么会这么突然?” 十五道,“公主,昨夜,穆臻宇也中了药那药,上官天儿酒后跟穆臻宇发生了关系,今早被下人发现,上官太尉动了气,王爷亲自下令,要为两人主婚。” 十五言简意赅地将镇北王府早上混乱的一幕解释了一遍,却见雪朦胧脸色发白,神色恍惚,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 在小六和十五心中,雪朦胧 本来对穆臻宇颇有好感,可是却在落水之后突然性情大变,对穆臻宇充满恨意,还不惜下嫁给穆臻言,处处和穆臻宇做对。 还有一点儿,当初离京之前,雪朦胧特意处理了上官天儿。 之前,小六和十五都是唯命是从,没有想过她这么做的理由,可是现在看雪朦胧的状态,似乎也不是对穆臻宇没有感情。 相反的,可能是感情太深。 十五和小六相视一眼:难不成是因爱生恨? 雪朦胧被穆臻宇和上官天儿在一起的消息打了个猝不及防,小六和十五的猜测对了一半,她之前针对上官天儿,只是为了报自己孩子的仇,因为前世上官家明显成了穆府的走狗,可她从来没有想过,穆臻宇会和上官天儿有什么纠缠。 她忽然想到,上官天儿被她杀死的时候,说的那一句话:这一次,是你输了。 这一次,她输给了上官天儿,输的是什么? 雪朦胧咬牙,恍然跌回了椅子上,“我搞错了,我一直都搞错了……” 她一直以为,上官天儿所说的输了,是她输了江山家人,她一个公主输给了上官天儿这个官家女。 可现在想来,有可能,上官天儿口中的‘输了’的对象,是穆臻宇。 “公主,您怎么了?”小六不禁有些害怕,“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 雪朦胧拂开她的手,凝着十五的眼睛,“十五,有件事,你联系九幽阁,查查清楚。” 十五诧异,“公主,为何要交给九幽阁去查?” 雪朦胧冷笑一声,“你们早就被盯住了,这件事交给九幽阁去查,本宫不希望别人知道。” 十五点头,“奴婢明白了。” 雪朦胧深吸一口气,“本宫要知道,上官天儿,上官家和穆臻宇在京城时,到底有什么勾当!” 十五暗暗心惊,“奴婢这就联系九幽阁。” 与此同时 ,穆臻宇和上官天儿木已成舟,两人即将成婚的消息,也传到了穆臻言这里,冷旭一五一十地将事情都禀告给穆臻言,并且道,“昨夜,属下将二公子送到了他之前在王府住的院子,至于他为何会和上官小姐在一起,这就不得而知了。” 穆臻言敲了敲桌面,“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看来昨天臻宇并没有多不清醒。” 他赶过去的时候,穆臻宇分明是醉酒之态,可即使是这样,他最后依然能够睡到上官天儿,还真是巧合地让人难以置信。 冷旭不如冷风跟着穆臻言的时间久,许多事情并不十分明了,所以聪明地没有插嘴,只是道,“世子,还有一件事,这个事儿,公主现在也已经知道了。” 冷旭担心的方向是站在穆臻言的立场上思考的,穆府本就是朝廷猜忌的对象,上官太尉前来犒赏三军,结果自己最宠爱的长女阴差阳错地和穆臻宇成了好事,上官家和穆府结成了亲家,在雪朦胧这个皇族公主看来,就是穆府拉帮结派,介入朝堂势力的一种方式了。穆臻言抬眸,“那又如何,穆府二公子大婚,她如何能不知道?” 冷旭见他眸色微冷,尚且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世子……” “冷旭,我早就说过,这世子府只有一个女主人,看来你并没有领悟到这其中的意思。”穆臻言看着他,神色幽冷,“公主是世子妃,也是你的主子,你刚才的话,是在怀疑自己的主子吗?” 冷旭的话虽然没有指责雪朦胧什么,可是却下意识将雪朦胧放在了穆府的对立面,反而是把上官家拉到了穆府的阵营里。 在大多数人心中,雪朦胧还是皇族公主,而不是世子妃。 “世子,属下知错。”冷旭跪下,稍微稚嫩的眉眼敛去多余神色,凝重道,“公主是世子府的女主人,也 是冷旭的主子。” 穆臻言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顺着问道,“冷风那边,怎么样了?” 冷旭身体微僵,下意识觉得是自己刚刚的话触怒了穆臻言,所以他才会提起冷风,是想要冷风赶紧回来,重新把他换下来吗? “世子,冷风那边的消息忽然断了。”冷旭敛起心神,镇静道,“属下已经让人尽快和冷风取得联系,一有消息,就会回过来的。” 穆臻言神色凝重,“冷风拖的太久了,看来是遇到麻烦了。” 他沉思片刻,“让冷曦过去接应,一定要尽快把人带回来。” 冷旭惊讶,“可是,冷曦是您的暗卫……” 穆臻言抬眸,不悦道,“冷旭,你只需要服从命令。” 冷旭连忙俯身,“是,世子。” 他跟着穆臻言道时间到底太短,很多时候没有办法揣度穆臻言道心思,所以多说多错,好像今天惹怒他的次数格外多。 看着冷旭离开,穆臻言才苦笑一声:倒不是冷旭做得多不合他的心意,只是他今日心情不好,情绪波动格外大,若是往日换了今天这些事情,他也不会这么在意,最多提点一句。 毕竟冷旭这些人和冷风一样,都是从小跟着他,他与他们而言,是主子,是兄弟,更是需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更多时候,他们总是下意识为穆臻言考虑,甚至没有考虑到自己的情况,穆臻言知道这一点,所以这方面对他们一向不会苛责。 毕竟,没有主子不喜欢卖命的衷心下属。 只是为了雪朦胧,他已经说过许多次这种话题,强硬得把另外一个,在他们看来很可能会伤害到他的女人,塞给他们,让他们将雪朦胧当作主子,像是对待他一样对待雪朦胧,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是让小六几人将他当作主子一样,对于暗卫来讲,这种改变太过荒谬。 第七十章 喜事 上官天儿和穆臻宇意外成就好事,让北地又迎来了一件喜事,镇北王府上下都操办起来,为穆臻宇打理婚事。 就连镇北王也难得过问婚礼的事情,不时地和上官太尉把酒言欢,穆府和上官家的关系,无形之中拉起了一根锁链,关系越来越坚固。 而本应该操办这一切的女主人雪朦胧近日因为身体不适,所以一直闭门不出,将事情都交给了穆臻言打理,镇北王府的老人从旁协助。 穆臻言每一日都会到木兰苑报到,可是却连木兰苑的门槛儿都没有靠近一步,就被十五拦在了外面。 经历了上次花园一幕,小六对穆臻言也多了几分敌意,两人不再一直向着穆臻言了。 可无论如何,雪朦胧的避而不见才是主要原因,软的硬的法子,穆臻言都用尽了,却是连雪朦胧的面都见不着。 小六双手环胸,“世子最好不要尝试用强,这世子府是您的,我们家公主是不能拿您如何,可是从今往后,世子就别想要更多了。” 所谓更多,大家都心知肚明。 穆臻言正是不想雪朦胧伤心,更加怨恨她,所以才一直忍着没有硬闯进去见她,“那药伤身子,浮厝都跟我说了,她,知道了吗?” 小六精通 医术,甚至某些方面不输给浮厝,这件事,她肯定比他知道得还要走。 小六脸色僵了僵,“公主早就知道了。”她像是故意刺激穆臻言,“那天公主要喝避孕汤药来着,我只好把真相跟公主说了。” 十五瞥了小六一眼:别玩过火了。 穆臻言脸色果然变了一变,笑容让人有些心疼,“我早就料到了。”他看着小六,“浮厝说你最近一直在给她调理身子……” 小六看着他无力苍凉的笑容,该死得动了恻隐之心,冷哼一声,“有我在,暗处那些小人的奸计怎么可能得逞?” 虽然木兰苑的消息穆臻言一直都知道,也知道小六在调理雪朦胧的身体,可是听到她亲口承认,他心里才安稳下来。 “算计她的人,我不会放过的。”穆臻言眼眸深沉,想到有可能的那背后的人,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十五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希望世子到时候真的下得去手才行,虽然有小六在调理身子,公主不至于以后难以受孕,可这其中要吃多少苦头,旁人又怎么会知道?” 小六连忙插了一句,“那药疗的方子极其刁钻,近日来公主一直食欲不振,吃了吐,几乎快要瘦的不成人形。若不是那背后的 贱人算计,公主金枝玉叶,何须受这样的苦?” 穆臻言光是听着,心里就忍不住抽了抽,大拳紧握,“她,现在还好吗?” “当然不好。”十五难得强硬一次,语气冰冷,“公主每日多受一份苦,就多恨那算计之人一分。十五能力有限,不及世子您神通广大,如果可以,请世子尽快找到凶手,绳之以法,还公主一个公道。” 穆臻言微微一笑,眼角挑起一抹耀眼的弧度,“当然。” 他深深看了木兰苑里面一眼,似乎能够通过重重走廊,看到那一抹纤瘦倩影,眸中笑意染上了一抹朦胧之色。 “臻宇即将大婚,希望公主早日养好身体,届时随我一起出席成亲之礼。”穆臻言扬声说了一句,面朝着木兰苑的花园方向,似乎知道雪朦胧就在里面一样。 小六垂眸,“奴婢会转告公主殿下的。” 穆臻宇大婚前夕,夜幕时分,夕阳落入西山,只留下了漫天黑漆漆的云朵,带来一片片黑暗之色,隐藏了一切不容人见的罪恶。 雪朦胧正在院子里烹茶,这几日她确实没有什么胃口,却不是小六所说的药的原因,她只是心情不好,所以闭门不出,专心调理身子。 不理会,好像就可以不知 道。 身后响起的沉重脚步声,让雪朦胧烹茶的动作僵了一下,她太熟悉这脚步声,以至于僵硬得不想回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雪朦胧不悦抿唇,“出去。” 男人掀袍落座,静静地看着雪朦胧精致的五官,恍惚间似乎叹了一口气,“那天,如果不是大哥忽然赶到,我们……” “我们不可能有什么,若是逼不得已,本宫会杀了你。”雪朦胧放下茶杯,用了些力气,茶水溅出来,虽然是冬天,可落在肌肤上,还是十分烫。 穆臻宇连忙抓住她的手,眉眼间染着焦急之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你松开。”雪朦胧恼羞成怒,一巴掌将他的大手拍落,愤怒道,“放肆。” 雪朦胧心中惊疑,按照小六和十五道功力,现在都没有发现穆臻宇进来了,只能说她们是被别的事情牵绊住了。 雪朦胧不信任世子府的下人,所以一贯只留小六和十五在跟前伺候的。 “穆臻宇,出去。”雪朦胧站起身,冷着脸,“你不适合待在这里。” 穆臻宇笑了笑,不置可否,“公主,大哥封锁了那天的事情,没有人知道我们差点就……”在雪朦胧快要杀人的目光之中,他咽下了剩下的 话,笑容却愈发碍眼,“可是我都记着,我们有了肌肤之亲,大哥真的一点儿也不介意吗?” 雪朦胧咬牙,“你是不是不肯走?” 穆臻宇忽然闪身过来,在她张嘴大喊之前,快速捂住她的嘴巴,拦住她腰身,“公主,你应该知道,如果你现在喊人进来,让人看到我们这样……大哥颜面无存倒是其次,你的名声,恐怕也保不住了。” 他笑了笑,“我倒是不介意和公主一起,被人骂。” 雪朦胧忍住想要杀人的欲望,狠狠推开穆臻宇,“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问公主一个问题。”穆臻宇见她放弃了要叫人过来的打算,这才松了手没有把她惹急了,“当初在京城之中,公主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 之前,他一直不曾真正在意过这个问题,只疑心和上官天儿有关系,因为那个时候他只在乎结果,既然雪朦胧不肯嫁给他,那么她的下场就只有一个。 可现在,他渐渐有些在意,当初到底为何雪朦胧忽然改变主意,想要嫁给穆臻言,是不是穆臻言从中作梗了? 穆臻宇看着她冷漠面容,不禁想要伸手碰一下,仿佛着了迷一般,“不是我自作多情,当初我与公主,分明是两情相悦。” 第七十一章 自作多情 雪朦胧躲开他的手,冷声道,“穆臻宇,本宫何时给过你承诺?当日在京城之中,本宫是很欣赏你,待你也与旁人多了几分不同,可从未说过一定要嫁给你。更别说两情相悦,这一点,的确是你自作多情了。” 穆臻宇笑了笑,“是吗?难道不是穆臻言从中作梗了吗?公主,我根本不信,你会无缘无故改变主意。” 他本想问,是不是因为上官天儿导致她落水一事,让她察觉出了什么端倪,可是想到自己和上官天儿如今婚期将至,便放下了这个问题,换了一种问法。 雪朦胧冷笑一声,“穆臻言有没有从中作梗,你自己不会去查吗?”她眸光闪了闪,忽然坐下来,心平气和,“外人都说穆府两位公子兄弟情深,是北地之福气,可又有谁知道,穆府二公子时时刻刻都想着要他哥哥的命呢。” “你这是在为穆臻言抱不平吗?”穆臻宇坐在她对面,目光执着,“若不是他,如今你该是我的妻子。” “嫁给穆臻言,是本宫自己的决定。”雪朦胧有了几分不耐,“你怀疑穆臻言,是你的事情,与本宫无关。” 穆臻宇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公主,为何我总觉得,你很恨我?我做过什么,让你憎恶无比的事情吗 ?” 似乎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她就应付他,到了之后,连应付都没有,两人直接撕破脸皮了。 “你想多了。”雪朦胧奋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手背如同火烧一般,燃起了她心底的愤怒和仇恨。 可是因为穆臻宇的话,她不想引起对方的怀疑,所以不得不深深按在心底藏着。 “我不明白。”穆臻宇死死的拽住她的手心,不让她挣扎开,“如果你仇恨穆府,那你第一个该恨的,就是穆臻言,他才是穆府世子,才是父王最看重的儿子。如果你只是以一个公主的身份忌惮和仇恨穆府,那也不该是我承受这份仇恨。” 雪朦胧这下反倒是不挣扎了,她冷笑一声,“谁说本宫仇恨穆府了?本宫是穆府的儿媳妇,也是皇家公主,只要镇北王府始终对朝廷忠心耿耿,这点永远也不会变,皇族和穆府是姻亲,而不是仇人。你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穆臻宇眸光深遂,“公主戒备心很强,我只是做个简单的分析,实在是不知道为何公主对我恶意如此之深。” 他忽然变了一副深情款款的面貌,“在京城之时,我承认,是有利用公主的尊贵身份,帮助我成为北地世子的想法。所以我是刻意博的公主的好感,希望能与公主缔结良缘。只是没有 想到,不知道我哪里惹的公主不快,让公主厌恶我至此。” 雪朦胧挑眉,不意外他竟然会说出这番半真半假的话,她低头继续烹茶,倒是没有了方才那般激烈反应。 既然穆臻宇有备而来,她倒是想看看,穆臻宇到底想干什么。 “公主应该早就查到了吧?京城外的绑架事件,事实上是我策划的,我想英雄救美,挽回公主,却被半途冒出来的九幽破坏。”穆臻宇深深叹息,雪朦胧冷冷勾唇,“你倒是胆子大,今日是特意来认罪的吗?” 京城外的山贼绑架事件,事后太子皇兄就已经有了定论,所以那之后穆臻宇就没有了接近她的机会。 她不挑明,只不过还没有到撕破脸的时候罢了。 穆臻宇越是这么坦白,反倒是让雪朦胧越加戒备,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一些往事,公主早就心知肚明,今日,公主可以当作我是来聊心事的。”穆臻宇似笑非笑,“我很遗憾那一次没能改变公主的心意,之后公主嫁给我大哥,就成了我的敌人,我承认,我一直觊觎世子之位,我想要靠自己得到这个位置,可是就因为公主你选择了大哥成为你的驸马,我的计划就泡汤了。” 雪朦胧冷笑,“靠自己?你难道不是想靠本宫登上世子之位 吗?” “公主这么说,也没有错。”穆臻宇的语气忽然变得阴沉,“其实北地上下早就默认了穆臻言是世子了,他是王妃所生的嫡长子,深的父王宠爱,哪怕王妃早就不在了,穆臻言依旧荣宠万千。我和我的母亲不过是镇北王府不受待见的存在,后来我娘去世,我就更是孤零零一人,无依无靠,更没有父王的宠爱,有时候,我过的连一个下人还不如。” 雪朦胧垂眸,兀自品茶,心里对他的往事既抗拒又期待,抗拒穆臻宇这个人,期待里头的故事,她一直不解,为何穆臻言对穆臻宇如此纵容,可是众人都三缄其口,穆臻言更是不会提及。 穆臻宇见她不闻不问,也不在意,好像今日真的只是单纯来倾诉心事一般,“如果不是穆臻言对施舍,我大概是活不到今天的。在外人眼中,他对我很好,只要是他有的,我一定会有,他没有的,我也可以有。渐渐的,父王在他的影响下,万事也会考虑我一份,在他心里,终于有了我这个儿子的位置,可笑的是,这一切都是拜穆臻言所赐。” 他忽然叹气,“如果有酒就好了。” 雪朦胧将茶杯放下,“想喝酒,你回府多的是,本宫不喜饮酒。” “是不喜饮酒,还是不喜和我饮酒?”穆臻宇 盯着她,眼神愈发深邃难懂,“听说公主曾夜半同穆臻言畅饮聊心事,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雪朦胧不理会他,“你今日来,就是要说这些?” 穆臻宇重新拉回话题,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坦然面对雪朦胧不悦的神色,叹息道,“也许公主会觉得我狼心狗肺,恩将仇报吧,他这么让着我,可我还是想要夺走他的一切,他的世子之位,他的……妻子。” 雪朦胧握紧了茶杯,“慎言。” “公主不信?”穆臻宇轻笑,“公主当初没有猜错,是我让人给穆臻言下的毒,也是我派人去刺杀他,我想他也都知道,可是他还是既往不咎,他每次都是这样,一点儿意外的惊喜都没有。我这个哥哥,众人都只知道他是浪荡不羁的风流浪子,却不知道他阴谋算计都是世间难以出其右。” “他藏着掖着,不露锋芒,是刻意把机会让给我啊,可是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厌恶他的施舍。”穆臻宇灌下一肚子清茶,茶的香气都无法掩盖他一身怨怒之气,“他明里装成好兄长的样子,可是暗地里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抢走了世子之位,抢走了你。这一切,原本就该是我的。” “所以,你给本宫下药?”雪朦胧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想报复穆臻言。” 第七十二章 不再要你的命 穆臻宇愣了一下,摇头,“我也很感谢那个下药的人啊,差一点就让公主成了我的人了,可惜,穆臻言动作太快了。对方也是功亏一篑。” 雪朦胧不怀疑他说的是假话,如果是穆臻宇下的药,那一天,恐怕穆臻言很难这么快找到他,穆臻宇也不会自己吃了药。 “公主,你的重点似乎一直不在我身上。”穆臻宇语出惊人,“我已经无数次向你表明心意了。”穆臻宇提醒她,“自从你嫁到北地,我一直明里暗里陷害你,跟你作对,确实是想要置你于死地,可是慢慢的,我发现你跟我想象的那个女子不一样,京城传言十一公主娇宠万千,嚣张跋扈没脑子,心地纯善说白了就是单纯愚蠢。” 这也是他和雪朦胧相处了一段日子之后的想法,那时的雪朦胧几乎不用他使出特别手段,就对他倾心相待,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慕之意。 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单纯地有些愚蠢的女子,所以才会轻而易举地被上官天儿算计地落了水。 雪朦胧握拳,莫名有一种,他是在说前世的自己一样,她娇宠万千,单纯到愚蠢,所以才会被他骗了身子骗了心,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穆臻宇,你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雪朦胧忽然笑的阴冷,猛的抬手,一杯水浇了过去,“你不是也说了吗?镇北王根本就不在意,若是本宫执意要你的命,他也得给。就凭你今日说的这些话,本宫足以置你于死地。” 穆臻宇是习武之人,自然洞悉了雪朦胧的动作,明明可以躲开那茶水,却还是避开了关键位置,让茶水落在了自己身上,像是为了安抚她的怒气而作出的妥协。 “公主,我从来不怀疑你的能力。” 穆臻宇言辞恳切,“所以我渐渐地真的十分欣赏你,欣赏你的才智,你的机敏,你的临危不惧。上次天池陷害你,甚至是我最后一次跟自己打赌,如果那一次,我和天池联手,在没有穆臻言的时候,你还能安然无恙,我就改变策略,不再要你的命。” 雪朦胧握紧拳头,眸中怒意混合着恨意,几乎无法隐藏,“所以,本宫还要感谢你?” 穆臻宇眸光忽然变得闪闪发光,“不,我想要你的心。那本该就是属于我的,我要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上。” 那种眸光,有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疯狂,雪朦胧咬牙,忽然想要不顾一切地逃开,“你简直是胡说八道。” 她站起身,“本宫没有时间听你信口胡言。” 雪朦胧 想要走,忽然被穆臻宇点住了穴道,伸手将人抱进怀里,“公主,马上就是大婚之日了,我要让一切都回归正轨,只要我们入了洞房,就木已成舟了。” 雪朦胧从未有一刻这么恨自己没有学过武功,竟然如此轻易就受制于人,她方才已经刻意拖了很久,可是十五和小六都不曾出现,可见穆臻宇是有备而来。 这个时辰,难道穆臻言还不过来吗? 看着雪朦胧闪烁的眸光,穆臻宇伸手抚摸着她精致眉眼,忽略她眼底的恨意和警告之色,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可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怎么会光明正大地进来这里?你在等穆臻言吗?明日便是我的大婚之日,作为世子和长兄,他和父王还有许多事情要料理,说起来真是感动人心。” 雪朦胧不料自己的心思都被他踩了个正着,有些恼羞成怒,更多的是惊慌,她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试图用忿恨的目光传达自己的心意。 “别怕,等到了地方,我就让你说话。”他将人紧紧抱在怀里,“现在外面应该清理地差不多了,这个时辰,府中守卫交替,我们小心些离开,嗯?” 他像是个疯子在自说自话,好像在和雪朦胧商量 一样,径直抱着她要离开。 穆臻宇是有备而来,确实算计的很准,穆臻言不在府中,也带走了一部分有力的暗卫,府中守卫正在交换,因为穆臻宇的大婚,大部分人手都进行调配工作,守卫相对于来说比较松懈,再加上穆臻宇的人制造一些小混乱,他轻而易举就带着雪朦胧离开了木兰苑。 雪朦胧看着熟悉的院子渐行渐远,急的眼眶发红,瞳孔放大。 雪朦胧许久不曾出府,所以看到这满目红色的时候,还有些怔忡,她一路被穆臻宇带着离开世子府,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一处幽静的院子。 雪朦胧不知道是不是穆臻宇自己的府邸,因为她一路上被这人按在怀里,心思纷杂,很难平心静气地记忆路线,四周也没有熟悉的路线和风景,实在难以辨认。 外头没人守着,屋子里也只有他们两人,雪朦胧本能地升起了危机感,死死的瞪着含笑而立的穆臻宇。 男子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盯着她的脸蛋含笑看着,时不时的还发出类似于惊叹的声音,让雪朦胧觉得毛骨悚然。 “我从前为何没有发现,你这么美。”穆臻宇忽然下了定论,走到雪朦胧面前蹲下,伸手,以五指描绘着她精致 的眉眼,上下摩挲着她娇嫩的肌肤,眼神深邃,“从前我以为,你美则美矣,却无趣刁蛮,是个被宠坏的皇家公主,没有想到,倒是我看走了眼,这美貌面皮下藏着的,是一个有趣的灵魂。” 雪朦胧若是能说话,现在定要狠狠唾弃他一番,穆臻宇的眼神带着侵略性,让她觉得恶心反胃。 偏偏她还不能动。 好像是穆臻宇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他忽然倾身过来,深深在她脸颊边做了一个呼吸,心满意足地给她解了穴道,在雪朦胧出手之间,飞快将人按压在床榻之间,“别着急,我们时间还长。” 时间还长? 雪朦胧咬牙,压下心底的嗜血气血,“你到底想干嘛?” 穆臻宇摸着她脸颊,“我就喜欢你识时务的样子,不做无谓的挣扎,我也能少伤你一些。其实,我也希望你开心。” 雪朦胧冷笑,“穆臻宇,不管你想做什么,本宫都不会如你所愿,哪怕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穆臻宇忽然低低笑开,“我巴不得和你同生共死,不过,那也是百年之后,我们合墓而葬,永不分离。” “你痴心妄想。”雪朦胧眸光一闪,忽的蛊惑一笑,“你这样子,莫非是真的对本宫动了心不诚?” 第七十三章 什么条件? 穆臻宇压低了身子,让两人靠的越来越紧,“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那一天,你中的药比我深,我其实可以把你交给穆臻言的,可是我不想,如果能那样占有你,我心甘情愿冒些风险。” 他险些吻上了雪朦胧的唇,女子面色苍白凝重,眸底染上了肃杀之色,她忽然主动抱住穆臻宇的腰身,声如鬼魅,“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些条件,我也未尝不能如你所愿。” 穆臻宇并未欣喜若狂,反倒是警惕起来,“哦,什么条件?” “条件嘛。”她不紧不慢,穆臻宇气息微乱,眸光多了一抹急切。 雪朦胧笑意明媚,似乎乐于成为他的猎物,更像是在主动勾引自己的猎人,“穆臻宇,想得到我,那你只需要……” 她眸中闪过嗜血之色,手心忽然冒出一点儿寒光,狠狠朝着穆臻宇腰间刺了过去。 “呵,我就知道,没有这么好的事情。”穆臻宇身体一僵,沉浸在美色之中,却没有忘记警惕之心,雪朦胧突如其来的改变,即便意乱情迷,他也不会掉以轻心,是以,雪朦胧只伤了他的皮肉。 雪朦胧冷笑一声,放弃了自己的簪子,手肘狠狠顶向他下颌, 被穆臻宇轻而易举制止,“公主,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打不过我的。” 说话间,他脸色忽然一变,只见雪朦胧飞快地顶开他下半身,若非是穆臻宇反应极快,迅速松开了雪朦胧,怕是这会儿已经废了。 雪朦胧迅速起身,灵活地像是一只兔子,飞快地窜起身子跳下床,直接朝着门口奔去:她知道自己打不过穆臻宇,也知道那一簪子要不了他的命,前面的招式都是声东击西的‘东’。 估计穆臻宇也没有料到,堂堂公主殿下,居然会这么不入流的招数。 说起来,这一招,还是前世,穆臻宇教给她的。彼时她曾因与穆臻宇生气跑出门,险些被流氓侮辱。后来还是被穆臻宇所救,床榻之间,他曾笑言:“男子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便是命门,不管有没有学过武功,这个命门都是致命点。” 彼时,穆臻宇本是带着些调戏的意思,可雪朦胧却记在了心里,没有想到,第一次实践,也是在穆臻宇身上。 果然,只要是男子,命根子都是最脆弱的地方,碰不得半分。 雪朦胧打开门,外面天黑地不见五指,今夜连一点儿月亮和星星都光芒都看不到,只有一片 不知名的黑暗,仿佛野兽的口,吞噬着一切。 她不认识路,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跑,穆臻宇没有追上来,这让雪朦胧感到庆幸,可庆幸之余,还有些毛骨悚然。 果然,刚刚逃入黑暗之中的女子不多时又乖乖地退了回头,身前跟着一名妖娆的女子,纤长的身段,红如血色的纱裙,寒冬腊月如许,她细嫩白皙的肩膀却裸露在外,看得雪朦胧都替她冷。 女子面上戴着红色薄纱,露出一双妖娆魅惑的眼睛,眸底似乎一直在笑,可她身上的气息分明又让人感觉不到半分笑意。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女人。 “公子,可有伤着?”那女子朝着雪朦胧身后轻轻一笑,就像是妖精看到了自己的食物,眼神都在发光,语气里却没有多少关心的意思。 “无碍。”穆臻宇走过来,脚步渐渐恢复正常,他看着雪朦胧惊疑的神色,轻笑一声,“你就这么走了,不想知道你的丫头的下落了?” 雪朦胧身体一僵,自觉的转过身来,“小九?” 他说的丫头,自然不会是小六和十五,只可能是失踪的小九,原来是穆臻宇带走了小九。 “她人在哪儿?”雪朦胧冷了脸色,朝 着穆臻宇走了一步,“穆臻宇,你真是玩死不足惜。” 穆臻宇眯起眼睛,打量着她含恨的小脸,失笑,“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你根本就不是雪朦胧,而是另一个仇恨我至深的女子。你对我的恨意,似乎来的十分浓烈,哪怕是压抑,都压不住。” 雪朦胧心下一惊,面上镇定道:“你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本宫不该生气怨恨?” 穆臻宇挑眉,“公主可不像是这么轻易生恨的人,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怕是颠倒过来了。” 雪朦胧冷了眉眼,思索着可以逃跑的方法,而穆臻宇却是看向一旁看戏的女子,“如何,准备好了吗?” 那女子扭了扭腰身,站在雪朦胧身侧,挑起她下颌,语气妖媚,“这么漂亮的脸蛋,难怪公子要如此煞费苦心,就算是我看着,也有些心生怜惜呢。” 她凑近了雪朦胧,深吸一口气,将她眸底的厌恶看得清楚明白,“我最喜欢你这种表情了,是不是想杀了我们?” 说这,她又笑了起来,自怀里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东西,嫌弃蹙眉,“这么丑的脸,还真是有些配不上公主殿下的花容月貌呢。” 雪朦胧眼睛不由得瞪大了,虽 然听说过人皮面具这种东西,可亲眼所见,这还是第一次,原来竟然真的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你,穆臻宇,你是不是疯了?”雪朦胧忽然想到穆臻宇想要做什么了,她死死的握住拳头,因为身体被穆臻宇桎梏着,她动弹不得,只能愤恨道,“你这是以下犯下,你会后悔的。” 顿了一下,她咬牙,“本宫不会让你得逞的。” 穆臻宇叹气,“公主,你忘记你的丫头还在我手上吗?” “你以为,本宫会为了区区一个丫头妥协吗?”雪朦胧笑得凉薄,“她们本就是父皇送给本宫的暗卫,是为了保护本宫而活着,断没有要本宫委曲求全,去救一个丫头的道理。” 那妖娆女子轻笑一声,仿若鬼魅的声音响在耳边,“果然是高高在上的十一公主,还真是冷血无情呢。” 不知道为何,雪朦胧竟然从这看似淡然的一句话里,听出了一种隐藏的杀意。 穆臻宇倒是满不在意得笑笑,“没关系,不管公主同意与否,明日的大婚,公主也会乖乖配合的。” 说罢,他捏着雪朦胧的下颌,给她喂了一颗白色药丸,逼着雪朦胧吞了下去,“别怕,这不是毒药。” 第七十四章 洞房之时 雪朦胧瞪大了眼睛,拼命得想要将那药丸吐出来,却只有满腹酸水,身体忽然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似的,雪朦胧瘫软在地。 穆臻宇连忙将人抱起来,匆匆抱进房间,安抚道,“只是软骨散而已,明日你口不能言,自然有丫鬟扶着你行礼,这药效,到洞房之时就能散去了。” 雪朦胧这会儿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眼,倘若眼神能够杀死人,眼前两人早已经千疮百孔了。 穆臻宇和那女子使了一个眼色,那女子似乎有些不情愿,转而才将那薄薄道人皮面具往雪朦胧面上覆了上来,纤细的手指在她面颊上四处按压一番,又滴了些药水,那女子才叫穆臻宇过来,“成了,虽然不是很完美,但是只要不是十分熟悉的人,当是看不出破绽的。” 所谓易容术,也不过是将另外一个人的面部模型拓为模版,借助药物工具,将模版加以修饰,放在另外一个人的脸上,自然不可能做到和本人完全一模一样。 穆臻宇乍一看,还有些愣,不得不感叹易容术的精妙之处,若非是耗时耗力且需要一些天分和医术才能习得易容术,恐怕早就乱了套了。 “真像。”穆臻宇叹息,“婚礼之上新娘子会有盖头,不会有人发现,借助易容术,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那女子不置可否,“她现在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公子可以放心了,不会出事的。”她扫了一眼雪朦胧仇恨的眉眼,不禁蹙眉,“公子,将她放在身边,真的好吗?” 穆臻宇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她本该是我的妻子。我不过是让一切都回归正道。” 雪朦胧不觉咬牙:穆臻宇真的是疯了。他已经和上官天儿成就好事,却打算暗度陈仓 ,调换新娘子的人选,让她顶着上官天儿的脸去拜堂。 可就算是洞了房,他也不过是毁了所有人,两败俱伤而已,这么做,到底对穆臻宇有什么好处。 雪朦胧想不通,她张了张嘴巴,拼命示意穆臻宇给她说话的机会,可穆臻宇却当着那女子的面,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遭遇她的抵抗,他也不介意,似乎回忆一般叹息一声,“明晚,我便能得偿所愿,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好好睡一觉,明日便是大婚,你有的辛苦了。” 说罢,他伸手在雪朦胧脑后一点,雪朦胧径直昏了过去,眸心的不甘和恐慌都压不住,却也只能被耷拉下来的眼皮盖住。 是夜,穆臻言回到府中已是深夜,算起来,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看到雪朦胧,十五武功和内力都十分高强,若是想在不惊动那两个丫头的情况下悄悄潜入雪朦胧院子中,也不太可能。 主要是,穆臻言不想冒险,惹的雪朦胧更加生气。 可是明日便是穆臻宇大婚之礼,按理说,雪朦胧当然要和他一起出席,主持婚礼,而至今,她都没有给他一个回复。 似乎找到了光明正大的借口,穆臻言本来要回自己院子里的脚步又转了一个弯儿,朝着木兰苑走过去。 院子里丫鬟和侍卫各司其职,却不见十五和小六的身影,穆臻言有些诧异,问其他人,“公主呢?” 丫鬟面面相觑,“公主这几日都不怎么出门,这会儿当是早已睡下了。” 这个时候,睡下也是正常,穆臻言却有些不安,“十五和小六没有伺候着?” 就算是雪朦胧睡下了,知道他来了这里,十五和小六至少会出来拦着他,就像是刚刚开始几次一样。 侍卫们也不明所以,“今日十五和小六好 像有事儿,有些时候没见着她们两人了。” 穆臻言冷眼扫过周遭环境,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心中不安愈发强烈,穆臻言也顾不上雪朦胧是否会生气,连忙推开房门进去,“十一。” 灯影之中,床榻之间隆起一块儿,女子穿着寝衣的胳膊露在了外面,似乎有些怕冷,不一会儿又放进了被子里。 隔着薄薄道纱幔,穆臻言看着女子安然的睡颜,不禁松了一口气,趁着四下无人,他正要进去看看,纱幔后的玉人儿脸色红润,皮肤白皙如霜雪般惹人注目。精致的五官也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着的,一股名为思念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浓郁。 穆臻言正要上前一步,忽然被人拦住,“世子,请回吧。” 是十五。 穆臻言不悦抿唇,不过不想吵醒雪朦胧,所以还是不甘心地放下了纱幔,走出门外,语气不悦,“你和小六,无人值守?” 十五垂眸,“方才正好是我与小六换班之时,一时疏忽,竟然让世子溜了进去。” 穆臻言咳嗽一声,面上讪讪笑了一下,“我是担心公主安危,所以特意进去查看一番,不过你们这一时疏忽委实要不得,若是今日换了旁人,岂不是要趁着这功夫,对公主不利?” 十五低着头,“世子武功高强,神出鬼没,自然非常人可比。” 穆臻言噎了一下,这才发现,其实十五也是个牙尖嘴利的主儿。 “公主,可有答应明日出席大婚之礼?”穆臻言端起世子的架子,眉眼间自然而然凝起一股风流之意,如桃花初放。 “没有。”十五拧眉,似乎欲言又止,“公主今日身子不适,睡的极早。待明日一早,奴婢再问问吧。” 穆臻言点点头,有些不舍地看了里面一眼,好一会儿才 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翌日,穆臻宇大婚。 上官太尉和镇北王双双上座,因为京城距离北地千里之遥,上官夫人又早逝,时值冬日,气候恶劣,匈奴尚算老实,只能尽早将婚事落实,否则,上官天儿和穆臻宇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断然不能拖延太久。 所以上官天儿的娘家人便以上官太尉做代表,虽然于礼不合,可也只能按照现实情况妥协了。 北地一年之内便迎来两位公子的大婚,上下洋溢着一番喜气,婚礼即将开始,却还是不见雪朦胧的身影,穆臻言一脸阴沉之色,镇北王不悦地走过来,“公主呢?” 镇北王府已经没了女主人,王府上下也就世子妃这么一个女主人,按理说,小叔子的婚礼当有雪朦胧这位大嫂操持,可她借口身体不适,旁人纵然有些微词,有穆臻言在,也无人敢说什么。 可这大婚之礼,雪朦胧若是都不现身,当真是去了穆臻宇的面子。 穆臻言低声道,“父王,公主身子不适,今日怕是不能出席大婚之礼了。二弟那边我会道歉的。” 他今日一早去寻雪朦胧的时候,她还未曾起来,只是咳嗽声一直延绵不断,他想去看看,都不被允许,幸好小六精通医术,留在她身边照顾,穆臻言还叫了浮厝也过去,这才放心过来/ 只是心里多少还是不安至极。因此镇北王问话的时候,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镇北王低斥一声,“你未免也太惯着她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她作为世子府女主人,怎么能不出现大婚之礼呢?什么病需要养一月有余,还没有养好?” 在外人眼中,自从上次庆功宴之后,雪朦胧就一直闭不见客,就连上官天儿三番五次想要上门挑衅,都是连人都没有 见到。 穆臻言对外只说,公主身子不适,一直在静养,可静养了这么多日子都不见起色,甚至连大婚之礼都不能出席,就有些让人怀疑了。 “她到底出了何事?”镇北王不禁怀疑地看了一眼穆臻言,大有他不说实话就派秦风去查看一番的意思。 穆臻言安抚道,“父王,今日我亲自去请的公主,她确实染了风寒,卧床不起,公主身娇体弱,从小生于京城富庶之地,娇生惯养,这是她到北地之后的第一个寒冬,自然会有些不适应。请父王宽待。” 镇北王拧眉,见他护短模样,不禁冷哼一声,“经此一事,北地上下,怕是对她微词更多了。” 穆臻言不置可否,“我明白,可一切自当以公主身体为重。”顿了顿,他看向门口,“新娘子来了。” 穆臻宇亲手抱着亲娘子跨过火盆,在京城是有些于礼不合,可在北地,却意味着新郎新娘生死与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意思。 众人掌声热烈,北地民风开放,自然没有那么多束缚的规矩,上官太尉虽然介意,可是自己女儿已经和穆臻宇有了夫妻之实,就算是他不乐意,也没有办法了。 镇北王看出他眉眼间的叹息之色,哈哈笑了一声,跟他解释北地的一些习俗,也能宽解一些对方的不舒服心情。 即便是精简过后,大婚之礼的繁文缛节也很多,新娘子盖着红盖头,外人自然看不清她的脸,可身段自然是差不了的,喜娘和丫鬟全程搀扶着她行李,好像从未有过松手的时候。 新娘子看起来很紧张,全程十分依赖喜娘和丫鬟,紧张地不敢出力的样子。 穆臻言坐在主席下座,从穆臻宇抱着新娘子进来那一刻开始,心里就涌起一股强烈不舒服的感觉。 第七十五章 我还要洞房呢 一直到大婚之礼进行到拜天地的时候,新娘子对喜娘和丫鬟的依赖,让他心底那股子不舒服的味道更加浓烈。 总觉得,新娘子有些不对劲。 礼官喜气洋洋的声音响起,“三拜天地,祝新郎新娘举案齐眉大婚喜。” 众人正等着新人下跪,岂料新娘子忽然站不稳似的,踉跄着跌了出去,盖头不知道被哪里来的一阵风吹开,露出珠帘下装扮精美的脸。 穆臻言看着上官天儿惊慌失措的脸,心中诡异的感觉微微散了几分,倒是穆臻宇连忙将人护着抱起来,迅速给她盖上了盖头,含笑抱歉,“是我没有保护好新娘子,礼官,清继续吧。” 众人只会对他护着新娘子的作为感到欣慰高兴,纷纷鼓掌,礼官回过神来,终于重新唱词,让两人礼拜成功。 “送新人入洞房。”礼官一声过后,新娘子被送入洞房,穆臻宇看着她远去身影,唇角微勾,率先举着酒杯朝着穆臻言走过去,“大哥,这一次的婚礼,有劳你费心了。”方才无缘无故起了风,吹落了新娘子的盖头,穆臻宇可不相信那真是什么见鬼的风。 穆臻言笑了笑,欣然应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臻宇,成了亲,可就多了一份担子了。” 穆臻宇点头,“明白,我会向大哥学习的。” 两兄弟之间 感情甚笃的样子,看的众人又是一阵欣慰。 穆臻宇不多会儿就被众人围起来闹酒,北地人不比京城众人含蓄,都是真刀真枪地上了烈酒,一副不把穆臻宇和倒就不罢休的样子。 穆臻宇最后站都站不稳了,“诸位就饶了我吧,我还要洞房呢。” “二公子就惦记着洞房呢,可不是让新娘子等急了?” “二公子,时间还早着呢,给新娘子缓一缓的时间,咱们兄弟几个好好喝一杯,好不容易等到二公子你成婚,大伙儿高兴。” “可不是,二公子和世子都成了婚,娶得媳妇儿一个个都好看的紧,兄弟们都羡慕死了。” 大家伙儿都喝高了,说些话也没了忌讳,上官太尉和镇北王互相应酬,这边坐着都是天池之类的官位比较高的人,相对于没有那么粗狂的热闹之感。 “如今,我穆府和上官府就是亲家了。”镇北王看着穆臻宇那边的热闹劲儿,忽然笑着道,“上官兄,自然是亲家,以后可要多多走动,莫要生疏了。” 上官太尉笑眯眯的,“王爷说的那里话,能和王爷结亲,是我的福气,只盼着小女能在北地过得好,我这一把老骨头就放心了。” 两人推杯换盏,气氛和谐,“只是可惜,这一次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接上亲家夫人和上官家的亲戚 来北地一叙,实在是遗憾。” 镇北王叹息,“这事儿是穆府对不住上官兄,明年待镇北大军驱逐了匈奴大胜,本王便带着臻宇入京述职,重新请皇上为他们两个在京城举办隆重的大婚之礼,也好弥补这一次对不住上官家的地方。” 上官太尉的不高兴虽然没有挂在脸上,可是字里行间的表示也清楚地很,镇北王不是傻子,他生性豪爽,不喜欢尔虞我诈那一套,所以就明明白白地给上官太尉放下了诺言。 毕竟上官天儿是上官家最受宠爱的嫡女,这般委屈地嫁了,是穆府失了礼数在先,这点儿安抚也是理所应当。 “王爷考虑周到,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上官太尉也不推脱,这原本就是他心中所想,只不过碍于镇北王的地位才没有率先开口。 既然对方有这个自知之明,正好省了他的功夫。 “天儿自小娇生惯养,却没有什么小姐脾气,虽然不求她为北地造福一方,也希望她能为穆府献力哪怕半分。”上官太尉举杯,“王爷,世子,还有诸位,i以后请多担待了。” “自然,太尉大人太客气了。” 穆臻言似乎自始至终都有些心不在焉,可面上总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天池看了他一眼,见他虽然礼数没有纰漏,可实际上一直在走神,不由得 低声道,“世子殿下,你怎么了?” “没事。”穆臻言放下酒杯,眉眼含笑,笑意不达眼底,“我只是有些担心公主,她今日染了风寒,有些严重。” 上官太尉闻言,连忙关心道,“公主病的那么严重吗?难怪今日连大婚之礼都不曾出席,我本以为公主是还在介怀之前天儿出口无状一事。” 上官太尉笑了一下,“想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公主心胸宽广,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和小女过不去?” 众人闻言,有些已经明显露出了不悦之色,不过看着穆臻言的面子上,才没有说雪朦胧什么话,可心底到底是责怪雪朦胧下了穆府的面子,让镇北王和世子在太尉大人面前过不去这个面子。 穆臻言眸光微闪,笑意清明,“上官太尉还请见谅,公主很想参加大婚之礼,毕竟以后与弟妹也是妯娌一家,只不过公主初到北地,无法适应寒冬天气,所以病的有些严重。” 他微微叹息,“对此,公主也感到十分抱歉,所以特意让人备下了贵重的大婚之礼,托我一定要交给新娘子。” 镇北王睨了他一眼,“等会儿你直接给臻宇吧,既然是公主的心意,自然要让他们小夫妻知道。” 上官太尉倒是颇为诧异,知道穆臻言是为了雪朦胧说话,也没 有多加为难,只是看着镇北王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试探之色。 几人正说着话,穆臻宇又回到了这一桌,“父王,岳父大人,这一杯,敬二位为我的婚礼操劳。” 上官太尉欣慰一笑,“应该的,只要你和天儿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他一口饮下,拍了拍穆臻宇,“臻宇啊,以后有时间了,就带着天儿去京城,那孩子自小就得我宠爱,这么猝不及防地嫁出去了,我还有舍不得的。再说,京城那边的亲人还不知道这事儿,我同你父王已经商议过,待明年大胜,回到京城,我给你们重新办一次隆重的婚礼。” 镇北王点点头,“这一次,是我们委屈天儿和你了。” 穆臻宇笑笑,感谢道,“多谢父王和岳父大人为我们挂怀。” 穆臻言适当开口,“臻宇,今日公主身体抱恙,无法出席你们的婚礼,希望你和弟妹能够见谅。” 穆臻宇笑容温和,“哥,你这话就见外了,公主近日一直在静养身体,大家都知道,北方气候恶劣,公主金枝玉叶,自然会有些不适应,眼下当然时调理身体最重要。” 穆臻言点头,似乎颇为担忧公主的身体,还有些抱歉,“这个,是公主专门为你和弟妹备下的大婚之礼,她特意交代,一定要亲自交给你和弟妹,以表达她的歉意。” 第七十六章 多谢公主美意 穆臻宇垂眸,看了一眼那具有独特皇家标志的盒子,唇角的笑意微微僵了一下:雪朦胧明明在洞房之中,她是什么时候将这个东西交给穆臻言的? 意识到穆臻言很可能是在试探,仅仅一瞬,他将盒子接过来,“多谢公主美意,我与天儿都不会介怀此事的,待明日,一定亲自去探望公主。” 穆臻言点头,两兄弟相视一笑,穆臻言嘱咐道,“少喝些酒,小心影响了洞房花烛夜。”这话里的戏虐之意,是典型的风流世子的语气,众人见怪不怪地哈哈大笑,瞬间气氛又被拉了起来。 穆臻宇深深看他一眼,见他不像是神色有异,默不作声的握紧了手中的盒子。 婚礼闹到了黄昏日暮才结束,穆臻言也有几分醉意,先送别了镇北王和上官太尉,这才被冷旭扶着上了马车。 “世子。”冷旭看了一眼扶着额头不适的男子,抿唇,“您还好吗?” 穆臻言眸底划过一抹清醒寒光,“回世子府,去木兰苑。” 外头送别的二公子府的下人闻言,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马车,目送马车离开之后,那小厮才将穆臻言的话带给了石原。 石原是穆臻宇的贴身侍卫,闻言点头,“知道了,你去招呼客人离开,不要出了什么差错。另外,吩咐今晚的守卫,打起精神点儿,别放些乱七八糟的人进来,扰乱了公 子的大婚之夜。” 小厮连忙称是。 石原转身去了书房,穆臻宇身穿新郎服,面前铺开了一张大沥朝完整的军事部署图,上面标记着几个特殊的要领之位。 而北地在其中占据了很重要的军事地位。 “公子,世子刚刚离开,他打算一回府就去探望公主殿下。”石原低着头,对那地图视而不见,镇定道,“骚扰洞房的人都被七杀解决掉,新娘子很安全。” “嗯,他果然是起了疑心。”穆臻宇毫不诧异这样的结果,他收起部署图,唇角勾着邪魅的笑意,“不过没关系,世子府里的那个冒牌货,如果只看脸,足以以假乱真,她装装病,打发了穆臻言足以。况且,不是还有月侧妃吗?” 穆臻宇敲了敲桌子,看着那部署图,眸中跳跃着星星点点的光芒,“那上官复真是个老狐狸,我同他合作这么久,这部署图他一直藏着掖着,各种借口不肯给,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婚礼,就让他慷慨解囊,也不枉费我费了一场心思,请君入瓮。” 石原低着头,只听到暗格响动的声音,他自动将头低到最底处,不给自己看到一点儿余光的机会。 穆臻宇转过头,看着石原的表现,十分满意,跟了他这么多年的人,他也做不到完全信任,而石原也习惯了他的行事方式,十分稳妥。 “石原,把公主带到西 苑偏殿,派人明里暗里守着洞房门外,弄出点儿动静掩人耳目,不管谁来,都不许踏入洞房一步。”穆臻宇信心十足,“等会儿,我会直接从洞房密道离开。” 石原点头,这是原本就计划好的,他自然明白,“属下这就去办。恭贺二公子终于得偿所愿。” 穆臻宇笑了笑,心情显得极好,“石原,辛苦你了。” “公子,能够为您效力,是我的荣幸。”石原低头,郑重道,“若是没有公子,石原还是一个任由旁人践踏的奴隶。” 穆臻宇掀起袍子,显得意气风发,“你放心,待我大业得成,你们都会是人上之人,昔日欺你辱你者,皆不会有好下场。” 这语气到最后,还有几分咬牙切齿。 石原点头,“是,公子,属下明白。属下会一直追随公子。”两人走出书房,石原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道,“公子,之前冷风已经查到了这里,虽然七杀将人引开,可是那丫头……” 他顿了顿,“那丫头需要明日带出来吗?” 穆臻宇停住脚步,似乎想到了明天早上的光景,眸中多了几分笑意,“今夜给她好好疗伤,废了她的武功,明日让她过来伺候公主吧。” 石原知道自己这个提议被采纳,语气也多了一份动容,“是,公子。” 世子府。 穆臻言下了马车,冷风一吹,醉意散了大半, 他匆匆进了木兰苑,这一次没有人在外头拦着,屋里不断的传来咳嗽声,他眉心一紧,“十一。” 话音刚落,他人就已经冲了进去,守在内殿门口的小六阻拦不及,只好道,“世子,公主染了风寒,不能受风,您身子带着凉气,不要和公主靠的太近。” 穆臻言刚刚要掀起帘子的手顿了一下,透过帘子看到趴在床边咳嗽的女子,苍白的脸色惹人怜惜。 他碰到自己一身凉意,只好放下帘子,担忧道,“十一,可有吃药?” 里头的咳嗽声不断,女子没有回他的话,倒是小六道,“已经吃了药了,只不过这几日天气突然变冷,公主从未遇到过如此寒冷天气,昨日在园中烹茶,染了寒气,今日病来如山倒,咳嗽得厉害了些。” 顿了顿,她低声道,“世子放心,过几天就好了。” 穆臻言握拳,用内力迅速驱除自己身上的寒气,然后掀起帘子进去,“十一,我已经驱除了身上的寒气,不会冷着你了。” 他扶起床边身段纤细的女子,心疼蹙眉,“不过月余不见,你怎么瘦成了这样?四肢冰凉,是体寒之症,十一,抱歉,北地环境恶劣,委屈你了。” 说话间,他的内力源源不断输送过去,试图位她驱除寒气。 雪朦胧病的糊涂,眉心微微蹙着,面上显出几分病态的苍白,本来有些抗 拒穆臻言的靠近,可是他手心传来的内力,让一股股热意通过掌心输送过来,成功让她的身子重新回暖,仿佛置身于春暖花开的时候,丝毫感受不到凉意。 “婚礼,结束了?”雪朦胧开口,嗓子因为过度咳嗽,极为沙哑难听,几乎听不出原来的音色,穆臻言蹙眉,将被子又给她捂紧了,把人往怀里按了按,“嗯,结束了。” 小六看了里头一眼,见公主没有发脾气,默默的退了出去,遣散了丫头侍卫,“你们都下去吧,公主殿下有世子照顾着,没事不要过来打扰。” 众人应声离开,此时飞月楼的丫头忽然匆匆过来,“世子殿下,不好了,月侧妃突然吐血了。” “飞月?”里头听到这话的穆臻言脸色以僵,下意识想要站起身,意识到怀里还抱着雪朦胧,他连忙把人拥紧了,“十一……” “你过去吧。”雪朦胧推开他,面无表情,“看看她是怎么回事儿,这一次,我没法陪着你过去了。” 闻言,穆臻言不由得升起一抹愧疚,新婚之夜,他也是因为龙飞月离开了洞房,那时,她身着一身大红喜服,宁愿陪着他一起去看望龙飞月。 纵然颜面尽失,众人议论纷纷,她也会替他在太子面前解围,十分委曲求全。 可她本来是高高在上的十一公主,万千宠爱,什么时候需要受这种气了? 第七十七章 打什么算盘? 外头的丫鬟急切道,“世子,侧妃娘娘情况危急,怕是会有什么不测,她说,想最后再见见您,不想留下什么遗憾。” 穆臻言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立即站了起来,“怎么会这么严重?” 听着里头的焦急声音,那丫鬟秋兰松了一口气,哭着道,“世子,不知道是谁给月侧妃下了毒,她吃过饭就吐了血,已经叫了浮厝大夫,可还是没有好转。世子,您快去瞧瞧娘娘吧,再晚了,恐怕……就迟了。” 穆臻言脸色一变,刚刚想走,又回头看向雪朦胧,见她苍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十一,我去去就来,你身子不好,好生休息。” 雪朦胧摆摆手,似乎有些不耐烦,“你赶紧走吧,万一是最后一面,你会后悔终身的。我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风寒而已。” 穆臻言不想听那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可是情况危急,他也没有办法,只好飞快冲到雪朦胧身边,俯身狠狠压住她的唇,“有我在,你怎么可能会死?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说罢,他松开雪朦胧的唇,飞快转身离开,只留下身后怔忡的女子渐渐失神。 小六见穆臻言跟着秋兰离开,险些气的头顶冒烟,跺跺脚 ,转身回来,“公主,您还是应该继续惩罚世子不要踏进木兰苑的好,省的他把咱们这里当作了驿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雪朦胧扶额,似乎有些难受,小六连忙进来,“公主?” “你先出去。”雪朦胧咬咬牙,似乎在极力隐忍难受,“去等着十五回来。” 小六想到十五,咬了咬牙,瞥了一眼雪朦胧神色,猛的跪下,磕头,“公主,辛苦你了。” 雪朦胧没有说话,小六径直起身,飞快离开了木兰苑,消失在夜幕之中。 房间里,窗户和房门都紧紧掩着,纱幔忽然动了几下,雪朦胧盖着被子,眼珠子动了动,抿唇,“九幽阁主,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面覆银色面具的男子从天而降,纱幔扬起层层落落的涟漪,为他添了几分仙气,可这人一出声,这仙气就被破坏了。 “传说中的十一公主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没有想到会这么善解人意。你明知道龙飞月那边是在做戏,就是想把穆臻言引开,你还这么大度,把自己男人让出去?” 自己男人…… 雪朦胧思忖了这‘粗俗’字眼片刻,不禁咬了咬牙,“与你无关。” 九幽兴味地捏着下巴,忽然笑了笑,“你说,如果穆 臻言知道他刚刚亲的不是公主殿下本人,他会怎么样?” 雪朦胧面色虽然苍白,可眸子却清亮,“你们不是曾经抢过花魁吗?穆世子风流倜傥,红颜知己遍布天下,亲错了人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九幽煞有其事地点头,“说的也是,不过,我只是很好奇,他是不是真的对十一公主情有独钟,准备浪子回头了。” 雪朦胧闭了闭眼睛,忍着把人轰出去的冲动,“解药给我。” 穆二公子府。 洞房之外,果然来了不少不速之客,却无一杯七杀迅速解决于无形,不多时,洞房里便传来男欢女爱的声音。 石原留下七杀在暗中看着洞房,自己则换了行装,快马加鞭赶到十里外的山道上,穿越层层密林,变幻了多种走法,一阵风吹过,他瞬间消失在了一处大树下,再也不见踪影。 好一会儿之后,那大树下又出现了一抹身材纤细的身影,摸索一番,紧跟着石原的步伐追了过去。 石原进了一处隐秘的山洞,夜色下的山洞外一片漆黑,洞外遍布毒草毒虫,一般人即使发现了,也不敢轻易接近。 而那些毒虫毒草在石原经过之时,却好像有了生命一般,本能地惧怕起来,朝着两边 散开了一条小路。 石原警惕的进了山洞,穿过长长的暗道,进入一道机关们,里头陡然宽敞起来,还有一灯如豆,隐约照亮了这个山洞里的情形。 简单,却又残酷。 没有桌椅板凳,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这密室里只有几样刑具,上面还染着新鲜的人血,而墙上挂着各种透明的瓶子,里头蠕动着红红绿绿的虫子,一双双会发光的眼睛紧紧盯着东南方向角落。 石原将烛灯拿着,走向那个角落,照亮了一张辨不出神情的脸,纵然她已经遍体鳞伤,可还是没有半分表情。 “不愧是皇家暗卫出身,骨头够硬,软硬不吃啊。”石原笑了一下,却显出几分阴冷的意味,行事作风很有几分穆臻宇的影子,“你的主子早就以为你死了,你何苦还要苦苦支撑?” 小九抬起眸子,面无表情地‘呸’了一口,“若是今日换了一个位置,你会说吗?” 石原愣了一下,这倒是这么久以来,小九第一次开口说话,“我明白了,你虽然是个女子,却还有些骨气。” 若是他被抓起来,也绝对不会出卖穆臻宇的,因为没有他,就没有石原的今天,他十年前可能就已经死了。穆臻宇不只是他的恩人,还 是他的信念。 “走吧,我带你出去。”石原忽然放下烛灯,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看似要给小九送了铁链的样子。 小九微微偏过头,“你要放我走?” 石原笑了,“你不想走?难道是和这些虫子待出感情了?” 小九想起那种虫子钻进身体里的感觉,不禁闭了闭眼睛,“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只想得到这一个理由,能让穆臻宇肯放她出去。 石原收敛笑意,“你不需要怀疑什么,过了今日,我们以后兴许便是一家人,你伺候你的主子,她也会是我的女主子。” 小九一直冷漠的脸陡然生出了几分错愕,“你们对公主做了什么?” “还真是护主啊。”石原忽然掌心打开,朝着小九肩胛骨下三寸狠狠打了过去,“废了你的武功,你就可以继续回去伺候公主殿下了。” 对于暗卫来说,没有了武功,与废人无疑。 小九宁愿死,也不可能让石原得逞,她猛的使劲全身力气,一跃而起,用自己的脑袋朝着他掌心凑了过去。 竟然是视死如归的架势。 慌忙之际,石原连忙收回手,险些被自己的内力所伤,“你这女人,疯了吗?” 小九冷笑一声,“不如,我们同归于尽如何?” 第七十八章 都等着死吧 石原瞥了她一眼,眉眼间尽是不屑,“就凭你,你连挣脱这铁链的力气都没有,怎么跟我同归于尽?” 小九没有说话,喘着气靠在墙壁上,石原咬牙,知道她不好对付,干脆放出了毒虫,狠狠的折磨她,那些红红绿绿的虫子钻进小九的皮肤里,然后又从另外的地方钻出来,带出一地鲜血,场面看起来分外血腥可怕。 小九经历了一轮折磨,气息渐渐微弱,似乎奄奄一息,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石原试探地朝着她天灵盖击出一掌,见她毫无反应,这才让虫子重新回到了瓶子里,闪身靠近小九,抬手要废了她的武功。 他掌心刚刚到了小九肩胛骨,内力却忽然如同进入了一个漩涡一般,不断的被人往里吸。 他想退开,却见刚刚还奄奄一息的女子忽然睁开了眼睛,狠狠压住他掌心,身体被他整个拽了起来,却还如同粘住了一般。 “等到我的身体包容到了极限的时候,我们就能同归于尽了。”小九喘着气,“不管你和你的主子有什么阴谋,我都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就算是在临死前,为雪朦胧除掉一个祸害吧。 小九脸上的血色迅速退了个干净,身上的青色脉络迅速暴起,渐渐成了紫色,石原能够感觉到她的身体已经快到了极限,可他身体里的内力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她身体里涌了过去。 “你个疯子!”石原咬牙,正要狠心断掉自己的胳膊,忽然一道剑光闪过,有人代替他斩断了他的胳膊,切断了内力的输送,同时小九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身体从空中 砸落,十五一掌拍向石原心脏,想要将他一击毙命,可对方武功比十五高上许多,即使断了一只手臂,依旧身手灵敏地多开半寸,口中鲜血飞吐。 石原狠狠的看了一眼抱住小九的十五,吹了一声口哨,将那些毒虫和毒草都引了过来,他冷笑着拉下机关,“你们都等着死吧。” 石原飞快逃离,鲜血蔓延一地,被那些疯狂围堵过来的毒虫和毒草吸了个干净,很快,那些毒虫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绿色身体都渐渐呈现来红色的脉络,迅速朝着小九和十五围了过来。 十五咬牙,一道剑气劈开了跟前的毒虫和毒草,她内力强大,威力自然非同一般,那毒虫毒草爆体散开,又飞快被其余的毒虫毒草蚕食掉,助长他们的力量。 小九喘息,虚弱道,“火,它们怕火。” 十五将小九放在了墙角,又是一道剑气,让她暂时安全,然后飞身将角落里的烛灯捡起来,以内力催大了烛火,然后斩断了一排毒草,将烛火丢了进去。 那毒草身上似乎有助于燃烧的东西,烛火瞬间燃起了大火,将那些毒虫也逼的远远退开,寻找安全的地方。 “小九,你怎么样。”十五飞快地飞向小九,她内力最为充沛,当即灌输在剑气之中,一剑斩断她身后的铁链,小九失去的支撑,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快走,来不及了。” 密室的门已经关上,这里密室不透气,大火急速消耗了空气,呼吸渐渐都变得困难起来,有些虫子不用火烧,已经死掉,然后被自己的伙伴蚕食。 十五满头大汗,背 着小九,“抓紧我,我们一定能出去。” 她试图用内力劈开机关门,可是却毫无作用,小九被关了许久,她暗中观察这么久,迅速找到了机关的位置,让十五按照她记忆里的办法开启,却最终失败,还引发了山洞里的机关,利剑暗器从上空密密麻麻地射了过来。 “石原改了机关。”小九喘着气,“时间来不及了。” 十五狼狈的抵挡着暗器,手臂上不慎受了伤,小九低声道,“放我下来,你先保住自己的命。” 十五低斥一声,“你开什么玩笑?我们虽然不是出身同一个训练营,可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公主让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小九看着十五拼命保护她的样子,眸光动了动,只回了一个字,“嗯。” 身为暗卫,从出身开始,她们就只有一个目的,将性命留给主子,暗卫的实质就是主子的另外一条性命。 她们不需要朋友,不需要家人,不需要感情,只需要为主子卖命。 在此之前,她们在京城之中,有幸能作为公主的丫鬟,光明正大地拥有自己的身份存活于世人眼中,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比起那些只能一辈子活在黑暗之中,至死可能都没有自己名字的暗卫,她们已经好了很多。 京城之中尔虞我诈的危险,她们四个从小到大为了雪朦胧挡去了无数危险,不管是单独执行任务,还是一起执行任务,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雪朦胧,她们才会拼命。 第一次,小九意识到,她和普通的暗卫室不一样的,十五也是,她们不只是冷血无情的暗卫,这么多年 的成长,她们还是伙伴。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若是换了别动暗卫,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同一个训练营的暗卫,只要是同伴身受重伤,存活几率极低,那么一个人想法子逃跑才是最明智的。 十五内力虽然充沛,可到底也是有限的,这么剧烈消耗,也让山洞里的空气在急剧消耗。 幸好暗器只有一波,过后就停了下来,十五受了轻伤,不断背着小九找出路,小九对这里相对于熟悉一下,两人渐渐摸索出了一条可能的路,可是却因为缺氧,脸色发白,渐渐没了力气。 穆二公子府西苑。 洞房花烛夜该有的喜烛喜床等一切鲜红色的东西一应俱全,没有礼官,没有喜娘,也没有伺候的丫鬟婆子,穆臻宇掀起袍子在床边落座,融合的柔情和势在必得的眼睛渐渐染上了一抹喜悦的红色。 “是不是等着急了?”他的嗓音惯来温和如玉,让人听着十分舒服,如春风拂过,不管心情多糟糕,总能被抚平涟漪。 “没有。”盖头下传来一道清丽的嗓音,新娘子语气里染了一抹娇羞,“外面都结束了吗?怎么这么安静?” 听着这道声音,穆臻宇脸色变了变,似乎有些困惑,他猛地揭开红盖头,挑起珠帘,看着新娘子那张熟悉的脸,清丽中带着几分娇艳的羞涩,那是上官天儿的脸,也是上官天儿的眼神。 “怎么会是……”穆臻宇质问道语气堵在了喉咙口,看着上官天儿的脸色渐渐变得凝滞,她问,“怎么会是什么?” “怎么会这么美呢。”穆臻宇压下心底 的狂怒,低垂的眉眼闪过一抹嗜血的杀意,很快又消失不见,“看来,新娘子确实是一个女子最美丽的一天。” 雪朦胧被掉了包,可他却毫无察觉,只能说明他的计划已经被人发现,所有的行动只能被迫中止,这个时候,他更是不能引起上官天儿的怀疑,只能将计就计。 他含笑夸赞,“今日的你,比我往日见过的任何一刻,都要美的惊心动魄。” 这样苍白又素雅的情话,却让上官天儿的脸色又变得羞涩起来,“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哄人了?我还以为,你把全部的耐心都用在了雪朦胧身上。” 说这,她语气里染了几分嫉恨。 “你怎么还吃她的醋?当初对她百般讨好,不也是为了世子之位?”穆臻宇搂着她的腰身,大手力道轻柔,可手臂上却因为愤怒而暴起了青筋,只不过在上官天儿的背后,她看不到这样可怕的场景。 上官天儿冷笑一声,眸底划过一抹暗色,“我知道,你想要的,可不是美人。我们志同道合,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哦?”穆臻宇低头,盯着她的红唇,笑意潋滟,“娘子,你想要什么?” 上官天儿扫了他一眼,朗润如玉的男子,本也是无数女子求之不得的倾心对象,这其中,也包括了雪朦胧。 “我当然想要你,”上官天儿主动吻上他的唇,轻轻一笑,“想要和你共享荣华。” 穆臻宇面上笑意不减,“娘子放心,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房间里很快响起男女交欢的声音,听的虫鸟面红耳赤地躲进了黑暗之中,很快没有了声音。 第七十九章 别抱那么紧 世子府,飞月楼。 龙飞月脸色好无血色,春色青紫,身体还在不断抽搐着,看着中毒不轻,浮厝已经染了满头大汗,毫无轻松之色。 穆臻言守在床边,不断输出内力,抑制毒性扩散,渐渐的,脸色也发了白。 半个时辰以后。 浮厝才惊喜地跳了起来,“好了好了,解药起效果了,果然是用量有问题,下毒的人太狠了,本来普通的青花散没有这么厉害的毒性,让我老头子都奈何不得,没有想到居然是调整了用量,险些把人绕了进去。” 穆臻言收回手掌,扶着龙飞月躺下,“确定没事了?” “确定确定,按照这方子坚持喝上一个月,就没事了。”浮厝欣喜地看着解药起效果,心里将下毒的人骂了千万遍,险些就毁了他的名声啊。 “怎么回事儿?”等到龙飞月安全昏睡过去,穆臻言坐在厅上,房间里的丫鬟仆人跪了一地,打头的是新上任的刘管家,以前是伺候他母亲的侍从。 刘管家沉声道,“世子殿下,府中近日总有些手脚不干净的东西进来,老奴已经清除过好几次,没有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那些人似乎是针对着月侧妃来的,简直是无孔不入,这一次月侧妃的饮食老奴本来已 经检查过,想来,是送膳途中出了问题。” 他话音刚落,送膳和服侍用饭的丫头都跪地求饶,“世子,奴婢们都是清白的,奴婢们没有下毒啊。” 穆臻言思忖片刻,“刘管家,这件事一定要彻查到底,尽快抓到凶手,严惩不贷。至于你们,在事实没有查清楚之前,全部关进地牢,等候发落。” 穆臻言这一段日子,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雪朦胧和大婚之事上,虽然龙飞月是为了救他受的伤,可是自从她身体好了之后,他几乎都不怎么踏足飞月楼了。 没有想到,龙飞月这一次出事,他会如此大发雷霆,竟然牵连了一院子的下人,架势都快要赶上上一次雪朦胧受伤的时候了。 众人暗忖:看来在世子心中,月侧妃还是很重要的。 穆臻言没有陪着龙飞月多久,又匆匆回了木兰苑,小六和十五都不在,只有丫鬟和侍卫守在外院。 穆臻言面色一紧,放轻了脚步想要进去看看雪朦胧,这个时间,她想必已经熟睡了。 穆臻言轻手轻脚地进去,掀起帘子,看到雪朦胧沉睡的容颜,眸光不自觉地放软,还夹杂了一抹愧疚。 “十一……”他蹲下身子,刚刚要去握雪朦胧的手,忽然面色一凛,抱着 雪朦胧飞快朝着一边掠了过去,同时反脚踹翻了椅子,朝着对方袭击过去。 “啧啧,别抱那么紧,小心你的十一知道了,会吃醋的。”一张玉白面具出现在房中,九幽双手环胸,唇角的弧度显示着他现在心情有多愉悦。 穆臻言眉心一动,猛地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子,似乎要看出什么不对劲。听到九幽得逞的笑声,他面色发紧。 “是不是看出不对劲来了?” 九幽幸灾乐祸道,“你今天又亲又抱的女人,根本不是你的公主殿下,而是一个冒牌货,真正的公主殿下哪里有那么大度,会让你去看自己的小妾。她是巴不得你赶紧走,省的自己露了馅儿,没办法完成他主子的计划。” 穆臻言大手顿了顿,漫不经心地将怀中女子放在床上,体贴地盖好被褥,又将她面上被汗湿的发丝捋到耳后,一番温柔动作看的九幽目瞪口呆,“你没事吧?对一个冒牌货这么温柔体贴?” 顿了顿,他戏虐道,“还是说,世子殿下流本性不改,只要是个母的,你就能放下身段温柔以待?” 穆臻言站起身,蹙眉,“你吵死了。” 九幽:“……”他幽幽地瞥了一眼床上陷入昏睡的女子,啧啧摇头,“没有想到啊 ,你还真是用了点儿心思,一眼就看出来真假了。切,真是没有意思,本来想看看你出丑的样子高兴高兴来的。” 穆臻言不耐蹙眉,忽然眉眼间勾起一抹笑意,“那你,现在高兴了么?九幽阁主,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你知道,我这人一向只对貌美女子有耐心。” 九幽不由得打了一哆嗦,不善地瞅了他一眼,“你这人真是没意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穆臻宇的盘算,故意利用我为你奔波劳碌的?” 穆臻言瞥了他一眼,直接朝着室外走去,在桌边坐下,为自己斟了茶,丝毫没有搭理九幽的意思。 此人秉性,他最是清楚,越是搭理他,也是来劲儿。不搭理他,他自己就会凑过来的。 果然,九幽忍了没多一会儿,自己蹭过来坐下,倒了茶,牛饮似的喝了个干净,看到穆臻言不紧不慢的样子就来气,“你现在倒是悠闲了,昨儿我到的时候,你的十一正被穆臻宇压在床榻上……额,你怎么还动手啊你,又不是我轻薄你媳妇儿。” 九幽一跳三丈远,不由得恼羞成怒,脸色沉了下来,“穆臻言,你玩儿真的。” “说重点。”穆臻言看着他生气恼怒,自己不动声色,“我时间有限。” 而 且,雪朦胧还在休息,他为什么要浪费这种好时光陪着九幽啰嗦。 “呵呵,也是,陪完大房还要陪小妾,世子殿下是个大忙人。”九幽一五一十地将昨夜的事情说了,“这一下可以确定了,穆臻宇是绝情宫背后的主子,不是合作关系,绝情宫本来就是在他的帮持下才崛起到今日地位的。江湖都传,绝情宫宫主不与朝廷来往,只问江湖事,反倒是有些欲盖弥彰。上官家和穆臻宇的许多来往,都是通过绝情宫这条线完成的。” 毕竟江湖人行事,要比朝中之人少了许多顾忌。 穆臻言并不意外这件事情,当初父王遇刺,事情落在了绝情宫身上就不了了之,绝情宫主一向行踪神秘,为人古怪,和九幽齐名,怎么会帮穆臻宇说话? 他猜测,绝情宫和穆臻宇有合作关系,或者,穆臻宇根本就是绝情宫背后的主子,当然这一点,只不过一直缺少一个查证的机会。 “妖花的身份,你尽快查证。”穆臻言沉思片刻,“既然易容术这么好用,九幽阁也不能落于人后。” 妖花,就是绝情宫宫主的名讳,没有人见过她的正面目,而见过的人,大概都已经死了。 妖花的传说,和九幽一样,神秘莫测,让人敬畏。 第八十章 妖花 “我们业务不同啊,绝情宫只不过是个杀手组织,主暗杀,九幽阁业务广阔,干嘛非得跟绝情宫过不去?”九幽就想很穆臻言对着干,言语不羁,“我这一次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不得感谢感谢我?” 穆臻言看都不看他一眼,“鬼手毒佬最近太活跃了,她的毒最后都用在了世子府上,我想,这件事你应该很清楚。” “这件事我也很无辜。我虽然是九幽阁阁主,可是属下的发展却不受我控制啊,鬼手毒佬就这么点儿兴趣,客人能够给的起她想要的东西,她自然就肯给毒药。”九幽表示自己非常无辜,“毕竟九幽阁业务庞大,也需要足够的银钱支撑,鬼手毒佬今年为九幽阁做了不少贡献,我还准备嘉奖她呢。” 穆臻言冷笑一声,“如果世子府再出现一次她的毒,那我不介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九幽默默看了他一眼,“你府上不是有个神医么?加上她身边那丫头,这么点儿毒不在话下吧?如果你是生气上次那个媚药,咳,这件事人家也算是棒了你大忙,否则你能那么快跟你的心上人圆房?” 说到这里,九幽又不人道地嘲笑道,“谁能知道风流桃花满天下的镇北王府世子殿下居然成亲数月,都没能把自己的媳妇儿拿下,真是笑掉大牙了 。原来那些夜夜笙歌的戏码都是你们装出来的啊。” 穆臻言脸色沉了下来,站起身,“你可以走了。” “别啊,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你不想知道,你的心上人为什么抗拒你么?”九幽看他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其实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排斥你,并非是因为排斥镇北王府,也不是因为你们的身份,其实很简单,她就是排斥你这个人。因为,你的心上人,她可能已经有心上人了。” 不知道为何,穆臻言一瞬间就想到了穆臻宇的脸,可是几次三番,穆臻言从雪朦胧那里看到的,都是她对穆臻宇的恨意。 难道,是爱之深,恨之切么? 九幽接着刺激他,“前几天,公主殿下拜托九幽阁调查上官天儿和穆臻宇之间的奸情,啧啧,这事儿就在穆臻宇和上官天儿酒后乱性之后,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两人搅和在一起?世子殿下浪迹风月场多年,该不会真的以为,这一段日子公主殿下闭门不出,是真的在不想看到你吧?我觉得,她可能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 九幽说了半天的废话,只有这一段话,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一样,凌迟在他心上,让人窒息。 穆臻宇脸色沉了下来,“你查到了什么?” 九幽笑,“该查到的都查到了,你应该知道,穆 臻宇和上官家勾结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次入了京城,穆臻宇可不止勾搭了公主殿下,他还左右逢源地勾搭了上官天儿,这两人一拍即合,奸情满满,可怜了公主殿下被瞒在鼓里,还被上官天儿起了歹心,推到湖里差点儿没了命,啧啧,真是最毒妇人心。” 穆臻宇握拳,冷冷看着他,“这些事情,你都跟她说了?” 九幽瞥了他身后的方向一眼,答非所问,“世子殿下,我来,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上一次给公主下药的人,鬼手毒佬已经招了,就是你府上一个叫兰心的丫头,至于她的身份,你要查,简直是轻而易举。关于刺杀你的人,我个人觉得,可能那一晚根本就没有人要杀你。” 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用得着他再一次重申一遍吗? 穆臻言听他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忽的眼神一寒,“九幽!” 见他要出手,九幽飞快跃开,身影消失之前,他又笑着回答了穆臻言之前的问题,“我之前没有来得及单独告诉公主殿下,正好跟你们一起说了。” 话音刚落,他的人影已经消失在世子府中。 穆臻言没有去追,只匆忙返回室内,果然,雪朦胧睁大了眼睛坐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穆臻言握拳,“十一。” “给我下药的人,是龙 飞月,还是穆臻宇?”雪朦胧看着他,语气淡然,“我要听真话。” 穆臻言握住她手心,紧紧地,似乎怕她溜走,“十一,这件事,我……” “你会给我一个交代,这句话我已经听够了。”雪朦胧冷笑一声,“是龙飞月吧,穆臻宇否认了这件事,他没有必要撒谎。” 雪朦胧的话,轻而易举地让穆臻言想起她被穆臻宇掳走的事情,九幽和话来来回回在他脑海里穿过,穆臻言不禁握紧了她的小手,“他说了,你就相信吗?如果我说是他做的,你会信吗?” 信他,还是信穆臻宇? 从前,他只以为雪朦胧是真的对穆臻宇恨之入骨,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份浓烈的恨意背后,也许是深沉的爱。 九幽说的对,如果雪朦胧只是为了憎恶和防备穆府,她对他和穆臻宇的恨应该是一样的,或者说,她应该更恨自己。 可事实却恰好相反,只能说明,她恨穆臻宇,别有原因。 这个原因,他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不愿意这么想而已。 雪朦胧失望地看着他,“所以,这一次你还是选择包庇龙飞月,是吗?穆臻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一天,我被她陷害成功,和穆臻宇有了夫妻之实,我就毁了。” 这种可能性,只要想一想,就让穆臻言觉得难以忍受。 他忽然 伸手将人拉进自己怀里,隐忍道,“十一,我不会让任何人毁了你,我会保护你的。” “那你打算怎么给我交代?”雪朦胧紧追不舍,“龙飞月已经不止一次对我出手,我知道,你所谓的不是她做的,不就是想说,龙飞月是被人利用的吗?可如果她没有想要害我的心,她怎么会被利用呢?我不相信穆臻宇,可我也不相信龙飞月。” 穆臻言身体一僵,没有想到雪朦胧已经想的这么透彻,没有错,他刚刚那么说,并非是试探,而是事实,龙飞月给她下药,这件事冷旭早就查到了,只不过这背后是穆臻宇算计着推波助澜,纵然他心里责怪龙飞月,可终究按下了这件事,没有揭开来惩罚。 但是雪朦胧说的没错,如果龙飞月没有要害她的心思,谁也奈何不了她。 “对不起。”穆臻言拳头握了握,“这件事情,是我没有处理好。” “你的抱歉我已经听的够多的了。”雪朦胧目露失望,没有推开他,而是掷地有声地问,“如果我要你杀了龙飞月,以绝后患,你答应吗?” 穆臻言低头看她,试图找出她开玩笑的痕迹,可是没有,知道龙飞月是真凶的那一刻,她是真的动了杀意。 穆臻言缓缓摇头,目光没有丝毫犹豫,“我不能。” 不是不想,是不能。 第八十一章 借口 “我保证,她以后不会……”穆臻言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雪朦胧打断,她似乎是真的失望了,将人推开,远离他的怀抱,“你的保证,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穆臻言,你口口声声说心里有我,看似每一件事都随着我,宠着我,北地上下都觉得你为了我神魂颠倒,为了我鬼迷心窍,甚至不惜和镇北王作对,可你扪心自问,真的是这样吗?” 雪朦胧冷了眼神,“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你并没有外人,甚至你自己表现出来的,对我真的那么好。也许,我如了你的愿,为你争取到了世子之位,为你清除了世子府的毒瘤,更为你和穆臻宇的不和找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镇北王虽然疼爱穆臻言,却并没有一定将世子之位传给穆臻言的意思,这一切还要皇帝定夺,而彼时穆臻宇已经势在必得,他们兄友弟恭的戏码在外人眼中已经根深蒂固,如果穆臻言想要登上世子之位,她也是最好的途径。 穆臻言并非是真的风流浪子,这一点她很清楚,这后院的女人,看似鱼龙混杂,身份不同,都是貌美如花的女子,可事实上,当初她一入世子府,就让人查了这些女子的背景,背后无一不是有主的女子。 或者是朝廷派来的,或者是穆臻宇的人,包括镇北王都在世子府放了人,这些女人说白了,就是眼线。 借助他对她的宠爱,这些女人全部被赶了出去,还能树立他的名声,一举两得。 雪朦胧以前一直以为穆臻言至少有几分真心,可是听到穆臻宇之前的质问,她不禁生了疑心:为什么在及笈前夕,上官天儿推她入水? 某种程度上,她的举动阻碍了穆臻宇想要娶她的行动。 看似是她自愿下嫁给穆臻 言,可是事实上,背后似乎一直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着这一切往前走。 穆臻言缓缓松开她,眸光明灭不定,“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 雪朦胧明明理直气壮,可是看到他的眼神,就像是乌云遮住了原本明亮的天幕,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人感到窒息。 可想到龙飞月,她又坚定了心神,冷着脸道,“我说的不对吗?” “公主说的,怎么会不对?”穆臻言笑了,就像是初见的时候,他抱着一个美人从天而降,看着她笑颜如画,那一瞬间的魅惑众生,足以让人铭记一生。 “你这么恨龙飞月,不过就是因为她的药,害得你失身于我而已。”穆臻言站起身,眸色染了星星点点的光芒,不是明亮的细碎光芒,反倒是像某种扎人心的光点,看一眼,就会疼上好久。 “公主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穆臻言站起身,笑意愈发深了,可看的雪朦胧却心里更加不舒服,“不必了,我知道你护着她,没有必要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吗? 穆臻言笑了,“那就多谢公主恩典。” 他深深吸气,“天色尚早,公主好生休息吧,我先走了。” 他纤长落寞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雪朦胧的手紧紧攥着床单,不知道为何,有些怅然若失。 她说的是事实,可他却连一句辩解都没有。是不是穆臻言就一直等着她放过龙飞月,也免得他为难? 既然是做戏,为什么就不能做的彻底一点儿,惩罚一下龙飞月,让她高兴? 她这么厌恶龙飞月,并非是因为这一次下药的事情,龙飞月挑战她的极限,已经不止一次,只要她有心要害她,不只是穆臻宇或者天池,任何一个想要她雪朦胧死的人,都可以顺理成章地利 用龙飞月。 难道每一次,他都要这样一笔带过,为龙飞月开脱吗? 雪朦胧紧紧握拳,翻身背对着门口,想到九幽的话,心里更加烦乱。 知道穆臻宇和上官天儿竟然阴差阳错地滚到了一起的时候,她不禁起了疑心,与九幽交易,暗中查探一番。 结果不出所料,穆臻宇和上官天儿早就暗度陈仓了,京城之中,她不过就是个傻子,傻傻的上了穆臻言的鱼饵,险些害死了自己。 她对穆臻言对怀疑从来都没有消失过,生于镇北王府,一再被穆臻宇暗杀,他真的能无动于衷,一直包庇对方吗? 这一次发现了绝情宫的存在,雪朦胧恍惚明白,穆臻宇的势力也许比任何人想象地都要深,如果穆臻言想要对付穆臻宇,顺利拿到世子之位,她无异于是突破的最好方式。 这一种想法,一旦升起,混合着穆臻宇质问她的话,一遍遍在她心底激起了涟漪,雪朦胧知道其中还有疑点,可是穆臻言那么护着龙飞月,她忽然就忍不住了。 “如果你是清白的,为什么不辩解?”雪朦胧抓着被角,语气多了一抹愤懑,“你那是什么态度?以为冷着我,我就怕了吗?这件事,错又不在我。” 如果不是小六的药,她很可能以后都没有办法要自己的孩子了,尽管这样,穆臻言也觉得龙飞月罪不至死吗? 简直是荒谬。 雪朦胧想着,忽然又觉得委屈:若是真的疼爱她的人,比如父皇母后,或者太子哥哥,遇到这种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弄死龙飞月,给她报仇。 雪朦胧委屈的时候,从来没有意识到,给她疼爱的那些都是她从小到大最依赖的亲人,而在她心底,不知不觉,已经把穆臻言放到可以与这些人比齐的位置了 ,只是她自己没有发觉。 翌日天明,穆二公子府。 穆臻宇昨夜折腾得上官天儿熟睡之后,便连夜去了书房,和七杀商议雪朦胧被调换的事情,最后从蛛丝马迹之中,得知是九幽动的手,当即气的踹翻了桌子。 “这个九幽,三番两次坏我好事,上一次酒宴之上,若不是他从中作梗……”穆臻宇咬牙:上一次那药确实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借助兰心之口,让龙飞月动了陷害雪朦胧的心思。 他给自己也吃了那药,目的就是为了事发之时,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在人前,既能毁了穆臻言和雪朦胧,也能保全自己。 可没有想到,绝情宫的人出手伤了龙飞月,那女人还是没有留住穆臻言,穆臻言会赶来得这么快,打破了他原本的计划。 而上官天儿借酒接近他,穆臻宇本来是有解药的,可是那天他只好将计就计,睡了上官天儿,和上官复彻底达成同盟,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上官天儿的利用价值比不上雪朦胧对他的作用,这次,他计划周全,本来是想彻底将雪朦胧占为己有,可却没有想到,再一次被九幽破坏。 “穆臻言和九幽阁到底是什么关系?”穆臻宇咬牙,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查穆臻言和九幽阁的关系,可是无论是明线还是暗线给的消息,都是两人是敌非友。 可这两次,九幽分明就是有意帮助穆臻言化解难题。 七杀负责暗部训练,妖花负责绝情宫暗杀和情报,是以听到穆臻宇的话,她拧眉,“主子,九幽神出鬼没,行踪诡秘,这几年,我们一直在追踪他的消息,没有得到过任何他和世子有合作的迹象,反倒是两人有不少过节。若是他们之间真的有合作的话,前几次的毒药,也不 会送到咱们手上。” 穆臻宇冷笑,“那你怎么解释,这几次的事情都被他破坏?” 七杀和妖花相视一眼,“公子,九幽阁有没有可能和朝廷有什么关系?” 穆臻宇眼神以凛,“他两次出手,也可能是为了雪朦胧吗?” 若是这么看,倒是也有道理,九幽阁亦正亦邪,也没有像是绝情宫一样从来不和朝廷来往,他们和朝廷高管之间的情报和暗杀交易并不在少数。 如果九幽和朝廷有什么关系,他保护雪朦胧也是在情理之中,看着他和穆臻言兄弟内斗更是理所应当。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想到京城外那一次,九幽从绑匪手中救下雪朦胧,穆臻宇忽然握紧了手心,“去查九幽和雪朦胧的来往,或者,九幽阁和太子雪芮之间暗中有没有联系。” 他和穆臻言斗是一回事儿,可前提是,北地穆府不被朝廷压制,他才有可能借助穆府的势力谋求大业。 妖花点头,眉眼间闪过一抹妖冶之色,“是,公子,属下明白。” 穆臻宇蹙眉,“世子府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七杀摇摇头,“没有,公子,今日洞房外的人都是世子的人,看来他对新娘子的身份起了疑心,却没有办法确认。我想,九幽并没有把真相告诉世子。” 这也是他和妖花认为九幽和穆臻言并不是合作关系的原因。如果九幽是因为穆臻言出手救下了雪朦胧,那么今日穆臻言就不会再出手试探新娘子,或许会将计就计毁掉穆臻宇跟上官家的合作。 “抹去这一次的痕迹,不要让人发觉。”穆臻宇拧了拧眉心,“尤其是上官复那老贼,老谋深算,这几日他背着我和父王几次谋算,背地里不知道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我们不得不防。” 第八十二章 助他一臂之力 妖花嗤笑一声,“那老贼向来谨慎,这一次若不是上官天儿擅作主张,公子你又当机立断地娶了上官天儿,那老贼本来是想将上官天儿嫁给九王爷雪冀的。” “九王爷是太子的有力竞争对手,背后又有深受宠爱的皇贵妃撑腰,的确是未来帝位的有力竞争人选。”穆臻宇听到她说起朝廷局势,眉心更紧,“上官天儿如今已经是穆府的媳妇儿,上官复却不会善罢甘休,毕竟,上官家可不止一个女儿。” 妖花点头,“公子英明,京城传来消息,原本对上官天儿十分中意的九王爷得知她嫁给您之后,便开始转向了上官家的二小姐上官惜儿。上官复那老奸巨猾的,怕是乐见其成呢。” 穆臻宇冷笑一声,“既然他这么想和九王爷攀上关系,那不如就助他一臂之力,这样,九王爷也好为我所用。” 妖花眼神一亮,“公子的意思是,借力打力吗?” 穆臻宇笑意更深,“九王爷野心勃勃,却一直被太子压着无法出头,他现在,正是需要盟友的时候。我们远在北地,联系不便,上官复倒是个极好的媒介,你找机会接触一下那个上官惜儿,以后,她可是一枚很 重要的棋子。” 妖花笑的就像是个妖精,“公子放心。” 几人正商议着接下来的计划,暗卫忽然进来,七杀冷着脸,“发生了何事?” 那暗卫焦急道,“公子,石原,死了。” “什么?”穆臻宇原本的笑意彻底碎裂,他猛地站起身,“人呢?” 暗卫急忙道,“石侍卫本来按照公子的吩咐去了石林带小九回来,可他被人跟踪,小九被人救走,石侍卫被公主身边的十五杀了。” 七杀的神情一瞬间变得肃杀起来,“不可能,小九身受重伤,根本就是个拖累,十五虽然内力深厚,可根本不是石原的对手,再说石林密室是石原最熟悉的地方,怎么可能困不住两个女子?” 石原和七杀一明一暗,共事许久,对彼此的行事方式斗十分熟悉,所以石原可能遭遇的情况,七杀也能猜得到。 他和十五交过手,那女子内力深受,临战经验十分丰富,可是若是单论身手,那四个丫头里,只有小九和十二是他们的对手。 石原怎么可能被杀? 七杀心里更多的不是愤怒,而是疑惑,“除了十五,还有谁?” 那暗卫摇摇头,“我们发现石侍卫的时候,身上只 有十五动手的痕迹,他的胳膊被人斩断,内力几乎被吸了干净。找不到其他的伤口。” 七杀看了一眼穆臻宇,对方却是良久才冷笑一声,“原来如此,我说公主殿下既然被九幽救走,为何一直按兵不动,甚至配合我们在世子府里的人做戏,让我们这边没有察觉到人早就被掉了包……原来,她是为了救那个丫头啊。” 穆臻宇眸中渐渐涌起疯狂的执拗之色,“这女人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真是一次又一次让我刮目相看。” 七杀和妖花相视一眼,纷纷垂眸,“公子,需要我们去杀了小九吗?” “不必了,毁了石林密室,一点儿踪迹都不要留下。”穆臻宇冷笑一声,“这一次,是我们输了,下一次,可不会这么容易了。” 想着,他都有些期待。 如果下一次雪朦胧落在他手上,她又会怎么办呢? 世子府,木兰苑。 雪朦胧难以入眠,一直惦记着十五那边的情况,直到那一日天色暗了下来,十五和小六才姗姗来迟。 十五受了伤,但是行动不受阻,“公主,小九救出来了。” 小六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愤恨道,“穆臻宇真的是太狠了,幸亏 小九是从皇家暗卫营出来的人,否则早就受不住了。” 雪朦胧蹙眉,“人怎么样?” “她受了重伤,奴婢将她安排在府外隐秘处修养,进来世子府并不安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十五回道,因为牵扯到了伤口,不由得踉跄一下,脸色十分苍白。 雪朦胧连忙下床,“你伤的重吗?” “还行,比小九的伤轻多了。”十五喘了一口气,“这一次多亏了世子殿下,否则我和小九还真的回不来了。” 雪朦胧神色怔忡,“穆臻言?他,做了什么?” 十五诧异地抬眸看了她一眼,“世子没有跟您说吗?小九被藏在了石林密室,我去救她的时候,险些被石原堵死在了密室里。是冷曦,她杀了石原,及时破开了密室,救出了我和小九。冷曦是世子的暗卫,她能出现在那里,肯定是世子的意思。” 十五低声道,“既然不是公主您告诉世子的这件事,想必世子一直在查小九的下落,所以才能及时得到消息,派冷曦过去救了我们。” 她看到冷曦出手的时候,下意识以为,是雪朦胧将自己从穆臻宇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穆臻言,才引得穆臻言出手襄助。 可是听雪朦胧刚刚的语气,他们并没有通过气,那么只能说,穆臻言比她们还要早一步发现小九的下落,一直在等待时机救小九出来。 想到这里,十五和小六互相看了一眼,心里不免也多了一分复杂:世子暗中做到这一步,应该是为了雪朦胧吧? 雪朦胧却是不自觉握紧了手心,十五能猜到的事情,她自然也猜得到,所以他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那件事之后,却一直在追查小九的下落么? 她恍惚间想到一个人,“十五,冷风是不是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十五愣了一下,恍惚明白了什么,“是,据说,是世子惩罚冷风护主不力,之后世子身边的侍卫就换成了冷旭。” 雪朦胧垂眸,“看来,冷风是被派去追查小九的下落了。” 雪朦胧脑子转的很快,既然冷风是被派去追查小九的事情,可今日出现救了小九的却是冷曦,说明冷风被穆臻宇发觉了,他可能被引走,也可能遇到了危险。 冷风看似是穆臻言的普通侍卫,可是她们心里都明白,冷风是穆臻言的心腹,是他的暗卫统领,两人共事多年,一个知心知底的合作伙伴并不好找。 第八十三章 小九归来 比如她习惯了四个丫头,习惯了信任小九办事,若是贸贸然换了别人,是有很大的风险的,尤其是对她们这样的身份。 想到这里,雪朦胧不由得心情更加复杂:他瞒着她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想自己抓到小九,得到什么消息,还是单纯地不想让小九落到穆臻宇手上? 或者,他只是单纯地,想让她开心? “公主……”十五见她出神,不由得出声道,“如果您担心冷风的下落,可以直接去问世子。” 小六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十五的神色,眸光闪了闪,不禁抿唇:十五这是在关心……冷风么? 她性格向来冷淡,两人同是从太子暗卫营出来的人,她自认为是最能和十五说上话的人,可这一刻,小六忽然心底酸酸的。 雪朦胧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样神色,只微微摇头,“不必,他会处理的。本宫去看看小九。” 雪朦胧执意要去探望小九,十五组拦不住,可她身子撑不住,只能由着小六带着她去,看到遍体鳞伤的小九时,雪朦胧也不禁红了眼眶。 尽管知道穆臻宇的手段会非常血腥,可她亲眼所见,还是忍不住 震惊不已,心底涌起一阵阵对穆臻宇的恨意,连同她自己的仇恨一起,几乎要将雪朦胧淹没。 “公主,奴婢没事。”小九动了动眼皮,似乎有所察觉,看到雪朦胧红了眼眶的样子,哑声道,“我真的没事,只是看起来眼中,休息几天就好了。” “你别说话了。”雪朦胧低声道,“你的仇,本宫一定会报的,穆臻宇,本宫不会放过他的。” 她死死的握拳,脑海里闪现出漫天火光,还有尸体的血腥味,夹杂着上官天儿的疯狂笑声,父皇的绝望眼神,雪朦胧死死的咬牙,忽然站起来,“小六,你好好照顾小九。” “公主,您要去哪儿?”小六不禁心惊胆战,看着她眸底猩红一片,想要追上去,却被雪朦胧拦住,“本宫回府,你别跟过来。” 雪朦胧确实是回了府,还见到了一个十分不想见到的人。 “公主殿下身体可有好些了?”上官天天已经将少女发髻挽起,代表着妇人的发髻上插着一只金簪,钗环叮当作响,听着实在有些烦人。 “本来是挺好的。”雪朦胧毫不避讳自己的厌恶,“可是看到恶心的东西,心情不好 ,身子自然就不好了。” 上官天儿自顾坐下,“说起来,合该我唤你一声嫂嫂的,北地上下都说世子和我家相公兄弟情深,咱们的妯娌关系也该好好处理才是。我知道,公主殿下对我有些误会,今日我来,便是将这些误会解除的。” 雪朦胧嗤笑一声,“出去,本宫没有心情听你说话。” 她现在心底压着气,任何跟穆臻宇有关的事情都会让她爆炸,尤其是这个上官天儿,只要想到他们或许早就苟且在一起算计她,雪朦胧心里的恨意就无限被放大,怎么压制不住。 她看着眼前这张明艳的脸,前世上官天儿是第一才女,得了她这位十一公主的欣赏,更是名满天下,众所周知,上官家的嫡长女同十一公主是闺中好友,常有往来。 穆臻宇对她宠爱有加,从不对旁的女子青睐,哪怕是她和上官天儿站在一起,他的眼神也从来只会在自己身上。 是以,雪朦胧从来没有发现,也许两人前世是暗中苟合过的。 上官天儿临死前那句话,指的就是穆臻宇。 幼时,上官天儿喜欢穆臻言,却求而不得,眼睁睁看着穆臻言跟在她身后 ,成了公主殿下的小跟班,却对她这个官小姐不假辞色,上官天儿对穆臻言有一种执念。 她认为,那是她输给雪朦胧的第一次。 在穆臻宇身上,她又赢回来了。 “公主怎的嫁到北地之后,愈发小气了?”上官天儿轻笑一声,忽然将自己头上的凤钗取下来,“说来这支簪子跟公主殿下你更配呢,这是京城有名首饰坊打造的独一无二的金钗,样式独特,切还有些小机关,动一动这钗珠,这钗环的形状还能变幻几番,可真是个宝贝儿。” 雪朦胧安静得看着她炫耀,眉眼间不屑之意十分明显,身为皇家公主,她想要什么样儿的珠宝首饰没有,上官天儿拿一根金钗过来献宝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兴许是雪朦胧眸底的讽刺之意太明显,上官天儿很快收起笑意,捂着唇道,“唔,是我关公门前耍大刀了,公主金枝玉叶,什么稀罕玩意儿没有见过?就算是来了北地,世子对公主你也是恩宠万千,要什么给什么,公主可真是让人羡慕。” 她拿着那金钗打量一瞬,忽然笑着说,“说起来,这支金钗本来也是属于公主你的 ,当初在京城之中,我家相公心心念念的就是娶公主回家,所以变着法地讨公主欢心,他让人特意打造了这金钗,就是为了在你们约在假山湖那天,送给公主你,作为求亲的礼物。” 雪朦胧不自觉握拳,“上官天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来缅怀一下过去而已,公主殿下,何必这么紧张?”上官天儿笑意更深,不怕她生气,就怕她不在意,“还是女子最了解女子的心意,臻宇一直觉得公主不喜欢他,所以才请求下嫁给世子,可其实公主幼承庭训,恭顺淑德,纵然性子有些娇纵,可对于男女之事,却比谁都懵懂青涩。若非是喜爱到了骨子里,公主殿下怎么会宾退左右,独约他湖边相见?” 这本是于礼不合的事情,可雪朦胧作为公主,从小承教于皇后膝下,最是重视男女有别,若非真心喜欢,又怎么会和他单独相约? 雪朦胧本来心底里的起伏和恨意渐渐压了下来,她明知道上官天儿居心叵测,今日便是故意来炫耀,可即便面上冰冷无波,内心早就波澜起伏,无法控制的怨恨层层叠叠压了过来,让她有些无法呼吸。 第八十四章 天下宠爱 “放肆,上官天儿,本宫如今已经是世子妃,你来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有何意义?”雪朦胧抿唇,“还是你以为,这不是京城,本宫就难耐你何?”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上官天儿就是这么想的:北地不同于京城,在帝都,雪朦胧就是高高在上的十一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不敢得罪公主殿下。 可在北地,她的公主身份,反而是一种桎梏,让北地上下视她为毒瘤一般防备警惕,相反地,她这个上官家的大小姐却是北地真正的媳妇儿。 镇北王偏向于哪个亲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换而言之,在北地,上官天儿的地位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是压得过雪朦胧的。 上官天儿抿了一口茶,嫌弃道,“怎么世子殿下还给公主你喝这种过季的茶,我那里还有早春的新茶,都是臻宇四处搜集来,特意为我准备的。回头我让丫头给公主你送一些过来。若是公主喝完了,尽管差人过去要就是。” 雪朦胧磨了磨牙,干脆站起身,“来人,送客。” 丫鬟领命进来,上官天儿脸色不变,她走到雪朦胧身边,俯身行礼,恰到好处地露出脖颈之间的暧昧痕迹,看的雪朦胧一阵眼花。 上官天 儿看她伪装的镇定神色,笑意更深,压低了声音靠近一步,“公主,真是可惜至极啊,本来我想让你嫁给穆臻宇,然后我再将他从你手里抢过来,让您名声尽失,多么有成就感,可惜了,你临时改变主意。不过也不算是你临时改变主意,我这人,就是看不得你好,我亲口教穆臻宇打造出来的簪子,本来也是用来讨好你的,可是得知你竟然真的喜欢上了穆臻宇,和他相约在湖边的时候,我忽然就改变主意了。” 雪朦胧瞥向她,眼神极冷,“你肯承认了?” “当然,我故意推你下水,就是想让你尝一尝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滋味,你不知道吧?我推你下水的时候,穆臻宇根本就没有走,他是眼睁睁看着你在湖水中求救却置之不理的。”上官天儿低低笑着,“为了哄我开心,他可以随时丢弃你的性命。你一向自视甚高,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作威作福,恨不得敛取天下宠爱,可却不知道,对于穆府而言,你这个公主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雪朦胧骤然握紧了拳头,猛地狠狠一巴掌抽了过去,“你给本宫闭嘴。” “你一向自视甚高,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作威作福,恨不得敛取天下宠爱, 可却不知道,对于穆府而言,你这个公主才是最该死的那个。”这句话如同有了魔咒一般,一直环绕在她耳边,提醒着她前世的愚蠢和可笑。 没有错,前世她就是被无数人的宠爱冲昏了头脑,仗着父皇母后的宠爱,执意选择穆臻宇成为自己的驸马。仗着穆臻宇的宠爱,从来不曾怀疑过他的忠诚,仗着身边人的宠爱,一直无忧无虑地做一个愚不可及的十一公主。 所以最后,她就成了最该死的那个。她还来不及疼爱的孩子,疼爱了她一辈子的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都因为疼爱她而死。 是她引狼入室,最终自食恶果。 穆臻宇会爱上任何女人,却都不可能是她这个皇室公主,上官天儿能给他的支持,是她最厌恶的谋反篡位。 守在不远处的丫鬟被雪朦胧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忽的看向门口,“世子殿下。” 雪朦胧看向门口,穆臻言唇角噙着淡淡地笑意,眉眼间风流不自诩,一如当初初见时分,他怀里还揽着一个美人,冰肌玉骨惹人怜,是卫美人。 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她和上官天儿的话,他又听到了多少? 雪朦胧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样的疑惑,却见上官天儿委委屈屈 地捂着脸颊,冲穆臻言道,“大哥,不怪公主殿下生气,是我不该提起她的伤心事,明知道她还没有放下臻宇,却还到这里来给公主天不自在。只是,我本以为,大哥你和公主殿下夫妻鹣鲽情深,公主和臻宇之间,早就成了往事才是。” 上官天儿的招数一点儿也不高明,四周的丫鬟仆人闻言,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看世子殿下的神色,心中却为她话中的意思惊愕不已:原来那些流言是真的,公主殿下曾经真的和二公子有过一段情。 雪朦胧冷了脸色,“上官天儿,滚出去。” 她语气里染了一抹厉色,恨意汹涌,“否则,本宫让人将你丢出去。” “大哥……”上官天儿却是佯装害怕地走到了穆臻言身边,将那支金钗递给他,低声道,“这支金钗是当初臻宇本来想送给公主的,如今物是人非,今日公主看了我戴这金钗便发了这么大的火,这金钗,我还是物归原主吧。” 穆臻言扫了一眼雪朦胧怒意横生的模样,低垂的眉眼看不清楚什么情绪,“你当真不要这金钗了?” 他话里明明含着笑意,可是众人却感受不到笑意,自觉气氛十分紧张,上官天儿凝着他如桃花般风流漂亮的眉 眼,眼神里划过一抹痴迷,飞快消失,“当然,这个不属于我。若是我喜欢,自然会有更好的。” 这话,自然也是说给雪朦胧听的,她拧眉,看穆臻言和上官天儿站在一起的画面十分不顺眼,“不喜欢就丢远一点,世子府可不是你随意丢弃垃圾的地方。” 上官天儿将那金钗交给穆臻言,行动之间,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他的皮肤,细嫩指尖几乎是虔诚地抚摸过他的衣角,心跳骤然加快。 穆臻言厌恶蹙眉,却只是一瞬,表情又恢复了云淡风轻,“公主,怎么说来者也是客,弟妹特意过来探望,你动手打人终归不对。” 雪朦胧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怒意,“怎么?你也要给她出气?” 也? 穆臻言笑意多了几分苍凉,“我只是就事论事,若是公主执意如此,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语气似乎失望至极,将手中金钗插入卫美人发髻之间,语气浪荡,“金钗配美人,既然公主和弟妹都不喜欢这金钗,那就由我借花献佛,赏给卫美人吧。” 他低下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卫美人发间,又划过她娇嫩脸颊,叹息调戏道,“肤如凝脂,发如点墨,这金钗配你,正是合适。还不谢过公主和夫人。” 第八十五章 琴瑟和鸣 卫美人乖巧可人,被穆臻言道指尖烫到一般,娇羞俯身,“妾身多谢公主殿下,多谢夫人赏赐。” 上官天儿唇角抽了抽,看着卫美人的眼神笈不可见地划过一抹凉意,等看到雪朦胧的脸色不善时,又飞快变成了得意,“不必谢我,这是公主的东西,任由她处置。” 顿了顿,她轻笑一声,“久闻世子殿下后院美人如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让人眼前一亮。” 说罢,她冲着雪朦胧行了礼,神色却嚣张,“公主殿下,既然你不喜欢看到我,那我以后还是少打扰一些。不过我还是希望公主殿下能给和世子琴瑟和鸣,不该惦记自己不能惦记的人。”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温度都低了好几度,出乎意料的是,雪朦胧这一次没有发怒,她只是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内室,“都出去,本宫今日谁也不想见。” 这个‘谁也不想见’,自然也包括了穆臻言。 上官天儿冷笑着离开,房间里的下人鱼贯而出,卫美人小心翼翼道,“世子?” 穆臻言搂着她纤细腰身,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卫美人瞬间面红耳赤,低声道,“妾这就去准备,今夜一定让世子尽兴。” 雪朦胧耳尖一动,下意识想让小 六把人轰出去,刚刚开口,这才想起,小六被自己留下来照顾小九去了。 十五在养伤,这会儿没有到房里伺候。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口血气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眸中渐渐充斥着嗜血之意,像是只有鲜血才能化解自己的杀意。 “公主。”穆臻言刚刚靠近她,就感受到了这股泠冽杀意,不禁心生不安,低低唤了一声,却听雪朦胧头也不抬,“都出去。” 穆臻言眸中划过一抹诗意,不禁嘲笑自己脸皮厚,明明知道她心思不在这里,却偏偏一直上赶着送上她并不稀罕的心意,惹人厌恶。 “我知道公主心中不悦,不管放得下还是放不下,我都想劝公主一句,离上官天儿远一些。”穆臻言深深吸气,“哪怕是做戏也好,不要把场面弄的太僵,闹的人尽皆知,对你没有好处。” “本宫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雪朦胧忽然站起身,眸中血色一闪而过,“你们穆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上官家一丘之貉,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么?穆臻言,不要再假惺惺的了,本宫既然敢嫁到这里,就敢面对所有的恶意,穆臻宇又如何,上官天儿又如何,就算你们所有人都针对本宫一个,本宫也不会怕。” 这是第一次,雪朦胧如此直白地坦诚自己到北地的来意,不为真情,不为他穆臻言,为的是穆府,为的是穆臻宇和上官天儿。 曾经,不管他如何旁敲侧击,她都不肯承认的东西,只因为上官天儿三言两语的刺激,就让她的心理防线溃不成军,这还不是在乎么? 看来,她在乎穆臻宇,远远的超过了他的想象,这样的认知,让穆臻言前所未有的挫败,“我知道,你不怕。” 你只是在乎,因为太在乎,所以更怨恨,更经不起激怒。 公主,你可知道,我即便早就对你的来意心知肚明,可依旧次次试探,不过是为了听你言不由衷的表白,哪怕你口中对我的情意是假的,我也欢喜至极。 可惜,自欺欺人,终有一日,镜花水月会不攻自破。 “是我多管闲事。”穆臻言苦笑一声,身上气息忽然变得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进入不到他眼底,“你好自为之。” 穆臻言转身离开,毫不留恋。 雪朦胧气的冲过去,砸上房门,“滚出去就不要再进来。” 穆臻言脚步顿了顿,随即大步离开,下人们面面相觑,都猜疑两人是因为穆臻宇的缘故起了争执。 难怪之前本该有公主操持的大婚 之礼,她却一直抱病不出,原来是不想面对自己的心上人即将另娶的消息啊。 雪朦胧靠在房门上,听着丫鬟们的窃窃私语,眉眼间的冷意几乎要溢出来:在意穆臻宇? 呵呵,前世就是因为太在意和相信他,她才会落得国破家亡的下场。 今生,她在意的只有穆臻宇的命。 雪朦胧紧紧握拳,墨色瞳孔张开,被压抑已久的杀意和恨意交织而上,蜂拥而至,堵在了眼角眉梢,让屋里的气温下降至冰点。 是夜,无月无星,黑暗聚拢。 “公主,还是等小九和小六一起行动吧。”黑暗之中,十五担忧地看着一身肃杀的女子,直觉她已经失去了理智,却不知道该如何劝。 “你若是不愿,只管离开。”雪朦胧低声道,“这是本宫一意孤行的私怨,你可以不必跟着。” “公主,奴婢一定追随你。”十五连忙低头,“不若将此事交给奴婢去办,公主你何须亲自动手?” “本宫若不亲手杀了他,心中绝不安心。”雪朦胧咬牙,“你去引开暗卫,今夜穆臻宇和上官复私下约见,守卫不会太多,一定要趁此机会了结他,再嫁祸给上官复,彻底打破穆府和上官复的联盟。” 十五担忧雪朦胧一个人行动 会有危险,可今日雪朦胧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意孤行,又得到了穆臻宇和上官复私会的消息,当即下定决心要孤注一掷,同她以往谨慎作风,大相径庭。 “你若在犹豫,时机就错失了。”雪朦胧身着夜行衣,拉上面巾,转身就走,十五连忙跟上去,“奴婢定会护公主周全。” 她将随手携带的匕首交给雪朦胧,“公主,这是奴婢惯用的匕首,削铁如泥,您带着,以防万一。” 雪朦胧没有推辞,尽管她也带了些攻击武器,可多一个也不是坏事儿,“知道了,快去吧。” 今夜的雪朦胧确实是有些失去理智:被上官天儿一番刺激,思及前世耻辱,如今又失身于仇人之家,又得知穆臻宇和上官家的勾结,雪朦胧很难保持理智,想暗杀穆臻宇,一了百了。 虽然计划有些粗糙,可是时机难得,雪朦胧只能兵行险招,抓住这个机会了。 “岳父大人,待您回京之后,便和九王爷说明此事,只要他愿意许北地康安,我穆府愿意助他一臂之力。”房间里,穆臻宇眉眼疏淡,算得上恭敬,“只不过九王爷生性多疑,其中周旋,还要岳父大人多费心思了。” 上官复看了他一眼,“你当真没有多余的心思?” 第八十六章 刺杀 穆臻宇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若我有,岳父大人会帮我吗?” 上官复倒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坦白,恍然间笑了笑,“你都唤我一声岳父大人了,为何还不肯坦诚相待?” 穆臻宇不置可否,“可岳父大人几次三番和我父王密谈,实在让人心生不安,父王多年来虽然和朝廷关系紧张,却也从未透露过半点不臣之心,若是我的答案是‘有’,一招不慎,可能是内忧外患,满盘皆输。” 上官复看了他一眼,“成大事者,自当心怀魄力,勇者无畏,若是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我又如何相帮?”穆臻宇眉眼一挑,忽然闪身跪下,“岳父大人,实不相瞒,我忧心于穆府安危,却又奈何人微力薄,只有大权在握,才能永远让北地处于不败之地。” 上官复并没有将他扶起来,而是带着几分轻慢之意,“不管从哪一方考虑,若是你无法获得你父王的支持,都毫无胜算。” 穆臻宇并不生气,“岳父大人放心,父王那边,我自有办法,只待时机合适,还请岳父大人主持京城大局,未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上官复见他信誓旦旦,也不说信也不信,只将人扶起来,“臻宇,坦白说,你并不是我心仪的女婿人选,可天儿既然喜欢,我也无可奈何。这江山上坐的是谁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只在乎上官家的地位。如果你给不了我这样的权势地位,我不介意多押宝。” 穆臻宇轻笑一声,“臻宇明白,岳父大人尽管投诚九王爷,我说过,穆府会帮助九王爷参与夺嫡之争。至于最后我与九王爷鹿死谁手,岳父大人都是国舅爷。” 这一句话才算是说到了上官复心坎里,他哈哈一笑,“天儿是我最宠爱的女儿,我自然希望她有一国之母的好命。臻宇啊,你在北地行事,万事小心,世子可不 是好对付的。你父王虽然对朝廷不满,可他至今容忍,按兵不动,这其中世子功不可没。” 他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和镇北王谈话的精髓带了出来,穆臻宇心知肚明,“多谢岳父大人指点。” 暗处,雪朦胧听着两人商议之言,险些咬碎了牙关,察觉了十五给的暗号,她立即悄悄通过通气孔放了迷烟,这无色无味的迷烟本来不会引人注意,房间里的两人也毫无察觉,可不巧的是,雪朦胧的身影被隐秘前来的上官天儿无意撞破,“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她一声娇呵,惊动了里头的两人,上官复飞快从暗道离开,穆臻宇打开门,飞快朝着雪朦胧消失的方向追过去,“抓刺客。” 因为是秘密谈话,周围守卫并不多,上官天儿跑到前院,一路高呼‘抓刺客’,而雪朦胧却刻意朝着后院跑去,接着黑暗和身材的优势躲躲藏藏,穆臻宇因为吸入了一些迷烟,此时有些力竭。 他看着那熟悉身影,因为施展轻功,导致迷烟扩散更快,是以从空中跌落下来,全身力竭,雪朦胧等的就是这一刻。 既然要到这里来,她自然是率先拿到了这里的地图,知道今夜密谈的位置在西苑,守卫都在前院,所以她一口气往后院跑,只要穆臻宇提起真气追她,就一定能加快迷烟扩散,让他力竭。 她执着匕首,忽然从暗处冲了过来,狠狠朝着穆臻宇的心脏处扎了过去,却忽然被人握住了手腕,“你是谁?” 雪朦胧不发一语,脚下横飞一脚,匕首被穆臻宇打落在地,他撑着身体站起来,目光灼灼,“你到底是什么人?” 没有高深武功,不像是暗卫,可偏偏鬼鬼祟祟地潜入到他府中,偷听他和上官复的谈话,现在也不逃跑,还想要杀了他…… “哼!”雪朦胧轻哼一声,转而又摸出一根银簪,以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心口刺了过去,穆臻宇中了迷烟,行动虽然缓慢一些,可还是避过了,并且反手扣住雪朦胧肩膀,狠狠一捏,隐约可以听到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 雪朦胧闷哼一声,面罩下的笑脸顿时雪白一片,穆臻宇大手一僵,伸手要去揭开她面罩,被雪朦胧险险避开。 她似乎是铁了心想要自己的命,三番五次地冲着他的心脏攻击过来,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应该是上官天儿带着侍卫赶到了。 穆臻宇靠在树后,喘气,“束手就擒吧,你跑不掉的。” 雪朦胧眸中露出孤注一掷的神色,袖口翻开,一道暗器从镯子上飞了出去,直冲穆臻宇脑门。 他面色一变,不远处打来一道暗器,侍卫匆匆赶到,“公子,您没事吧?” 上官天儿站在穆臻宇身后,心有余悸,“把这个刺客拿下。” 雪朦胧转身就要跑,可却被人重重包围住,肩膀还受了伤,此时血色愈发浓郁,她脸色苍白,眸中恨意却丝毫不减,狠狠的盯着穆臻宇和上官天儿,心底都是不甘的恨意。 就差一点,她就可以杀了穆臻宇了。 这些侍卫,来的太快了。 都怪上官天儿害了他的好事。 侍卫们一拥而上,雪朦胧只有三脚猫的功夫,靠着暗器支撑了一会儿,很快还是落于下风,眼看着她娇小的身影要被冷剑吞噬,暗处忽然飞来几道暗器,侍卫们统统倒地,穆臻宇脸色一变,“抓住她。” 话音刚落,暗中飞来一道黑影,揽住雪朦胧的腰身,飞快离开。 穆臻宇怒喝,“放箭。” 随着一声闷哼声,雪朦胧清楚地察觉抱着她的男子闷哼一声,还是为她挡去了所有的攻击,纵身跃入黑暗当中。 小九被安置在北地一家农舍当中,这农舍毫不招人眼球,看似平常至极,只住了一对年迈的夫妻。 小九 对血腥味极为敏感,即使深更半夜,老夫妻已经睡下,她也敏锐地睁开了眼睛,睡在外侧的小六随之也睁开了眼睛,“你别动,我去看看。” 小六翻身而起,出去查看,没多一会儿,小九就听到她的惊呼声,“世子,公主。” 小九飞快起身,牵扯到了伤口,却还是忍着痛,出来之后,只见雪朦胧瘫软在地,穆臻言倒在她身上,后背插了一支冷箭,箭口发黑,明显是掺了毒。 小六先给雪朦胧看伤,她的肩胛骨受了伤,还好没有碎裂,只是疼得厉害,所以她的脸色看起来苍白的可怕。 “先给他解毒。”雪朦胧咬咬牙,看着穆臻言紧紧握住她的大手,垂眸,“他的伤势比我重。” 小六犹豫片刻,还是小九将雪朦胧扶起来,“公主的皮外伤由我来照看,你为世子解毒吧。” 小六点点头,搀扶着昏迷过去的穆臻言进了屋,雪朦胧躺在床上,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追着穆臻言的身影,小九安抚道,“公主,小六道医术,世子不会有事的。” 若是穆臻言的毒很严重,小六刚才不会先顾着雪朦胧的皮外伤的。 雪朦胧虽然清楚这一点儿,可还是忍不住担忧,方才离开的时候,她察觉到了穆臻言的气息,所以在他怀里挣扎。 穆臻宇命令放箭的时候,她刚刚好咬住他肩膀发泄,原本他是可以避开的,因为被她干扰,他又一心要保护自己,所以才背为她挡了箭。 雪朦胧忍不住扶额,“我真是疯了。” 现在想到今晚的计划,她忍不住低斥一声,自己简直是疯了。 若是理智状态下,她绝对不可能这么冒险,上官天儿对她的刺激,小九的伤势,过去的梦魇,还有穆臻言的态度,都成了催化她仇恨的催化剂,让她的理智渐渐流失,只剩下了嗜血的杀意和澎湃的仇恨在发酵。 “ 公主,今晚发生什么事情了?”小九给她包扎好伤口,见她神色一直恍恍惚惚,不由得有些担心。 雪朦胧摇摇头,抱着双膝坐在床头,没有说话。 直到小六进来,点点头,“世子的毒已经解了,明早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雪朦胧神情一松,忽然如同被人点了睡穴一般,径直倒了下去。 “公主。”小九一惊,小六过来把了脉,这才摇头道,“没关系,公主只是受了伤,身体过度疲倦,精神骤然放松,才晕了过去。” 她叹气,“公主到底不是习武之人,受了伤,能撑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小九看过来,忍不住担忧,“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公主为什么穿着夜行衣?十五呢?怎么没有保护好公主?” 小六摇摇头,“等明天再说吧。” 没有等到天亮,十五就找了过来,她受了一点儿轻伤,还没有雪朦胧严重,看到雪朦胧和穆臻言相安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人守在门外,十五一五一十地将今夜的事情告诉她们二人,小六惊呼一声,“公主怎么能这么冒险?就算是想动手,也应该让我们一起去才行。” 想到雪朦胧的伤,她就是一身冷汗,“如果不是世子去的及时,公主现在就……” 小九拧眉,“公主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忽然就这般失去了理智?” 小六看了十五一眼,“公主从你这里离开的时候,神情就有些不对劲了。” 小九眼神动了动,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为了我?” 十五摇摇头,“也不单是如此,从穆臻宇企图调包公主开始,公主似乎查到了什么事儿,就是上次公主吩咐我跟九幽阁做的交易,这一次是九幽阁主亲自现身救了公主,带来了消息,应该是穆臻宇和上官家有所勾结,激怒了公主。” 说到这里,几人同时沉默下来。 第八十七章 审犯人的眼神 和上官天儿想的一样,这几个丫头是跟着雪朦胧长大的,当初穆臻宇追求雪朦胧,手段高明,轻而易举地就俘获了她的芳心,甚至支开了她们几个和穆臻宇相约。 在外人看来,雪朦胧肯冒着女儿家名节受损的风险,必然对穆臻宇用情至深。可落水之后想,雪朦胧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仅是对穆臻宇仇视,更是对穆府十分仇视,临走之前也处置了上官家。 她们私下里也猜测,是因为穆臻宇背着公主和上官天儿有了私情,惹怒了公主,因爱生恨。 可公主自那以后,不曾表现出对穆臻宇的爱意,完全都是仇恨和敌视,渐渐的她们几个把猜想都埋在心底。 没有想到,公主始终只是介怀那两人的事情,所以一朝得到确切的消息,再加上诸多因素打击,才会承受不住,方寸大乱。 “此事以后莫要再提。”小九冷静下来,“公主已经恢复理智,发泄过后,自然知道该如何应付当前局面,我们不要多嘴。” 十五叹气,“公主若当真是放不下穆臻宇,以后就算是能动手除掉他,公主真的能下得了手吗?” 小六和小九齐齐看向 她,神色多了几分莫名,十五有些莫名其妙,“i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小六似笑非笑,“你最近,好像对感情之事,格外了解?” 以往,她对这些事情可不感兴趣,都是她在叽叽喳喳地说,她和小九责听,偶尔会发表一些意见。 十五愣了一下,“别胡说,只是因为今夜……” 她眸光闪了闪,忽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小六却是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七杀武功高强,是穆臻宇身边的第一高手,你伤势未愈,怎么这么轻易就逃出来了?” 十五眸光闪烁,见小九和小六都看着她,她忽然扯唇,“你们这是什么审犯人的眼神?世子亲自去救公主,怎么就不能派个暗卫顺便助我一臂之力吗?” 小九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觉得,小六说这话的态度有些奇怪,而十五的反应更是奇怪。 小六笑了笑,“当然没问题,我们就是随便问问。” 穆臻言醒过来的时候,冷风守在了身边,入目是不熟悉的民间瓦房,简陋却不失温馨,“世子,您觉得怎么样?” 冷风扶着他起来,上下打量一眼,见穆臻言 眸色聚焦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昨夜您真的太冒险了,若是您和公主有个万一……” 穆臻言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又变啰嗦了?” 冷风沉默一下,乖乖闭嘴,又恢复了一张面瘫脸,“属下不该多嘴,公主殿下已经无碍,正在隔壁休息,您要去看看吗?” “嗯。”穆臻言拧眉,牵动了背后的伤口,让他觉得有些吃力,冷风本来想扶着他,想了想,又收回手,“公主早上来看过您一次。” 穆臻言终于肯正眼看了他一眼,“嗯。” 他本来想先去看看雪朦胧,却隐约听到外面女子的说话声,脚步又顿了顿,雪朦胧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辨识度很高。 “世子醒了吗?” “公主,您不进去看看吗?” “小六,你是不是想……” “公主,奴婢错了就是了。” 穆臻言不禁挽起一抹苦笑,从他察觉雪朦胧对穆臻宇的感情开始,心里就不是滋味…… 可昨夜冷风匆匆赶来,得知上官复和穆臻宇今夜密谈,而十五行踪异常,他下意识就想到白日里看到雪朦胧眸中的嗜血之色,来不及多想,匆匆换 了夜行衣,带着冷风赶到。 若是再晚一刻,就来不及了。 她那时候是真的想杀了穆臻宇,究竟是有多恨,才能让她因为上官天儿的几句刺激,就对穆臻宇动了杀意? 冷静下来想一想,其实这背后不只是她对穆臻宇的感情,还有她身为公主的使命,绝对不允许穆臻宇对皇族的背叛之心。 只是因为穆臻宇刚刚好又是她在意的人,所以这种背叛被放大了许多倍,摧毁了她的理智。 “你醒了?”雪朦胧掀起帘子进来,却没有想到,穆臻言正站在门后沉思,脸色看起来虽然苍白,可却掩饰不住满面桃色。 这人,似乎与生俱来,有一股风流之气。 穆臻言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等他开口,冷风已经率先离开,雪朦胧看了冷风的背影一眼,“冷风没事吧?” 这句突如其来的关怀,忽然让穆臻言都起了几分嫉妒之心,他为她受了伤,都没有得到一句这样的关怀,冷风好端端的,却能得到她的关心,虽然知道她这一句,是代替小九问的,可是穆臻言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他能有什么事,若是这点儿本事都没有,他早就 该滚出世子府了。”这句话,多少有些迁怒的意思,雪朦胧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悦之意:这是在怪她昨夜擅作主张? “你怎么会刚刚好出现在那里,救了我?”雪朦胧站在他身前,因为身量诧异,穆臻言高大的身躯带来了几分压迫感,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微微后退了几步。 穆臻言却不动声色地跟上了几步,“那你又为什么会心血来潮地想要杀了臻宇?” 雪朦胧眼眸微闪,没有想过这一点能瞒得过他,“穆臻宇意图勾结上官复谋反,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那你上报朝廷不是更有把握吗?”穆臻言不动声色,“你这样亲自犯险,反而可能害了自己。” 雪朦胧忍不住蹙眉,“你一定要追根究底吗?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也可以认为我是为情所深,嫉妒成性,所以才因爱生恨,想要动手杀了穆臻宇泄愤!” 原本这也是穆臻言心底的想法,或者说,是在被上官天儿和九幽的话刺激之后,他对于雪朦胧和穆臻宇之间的事情的想法。可是现在听到雪朦胧不耐烦地承认,他心底反而清明了几分。 第八十八章 别的原因 穆臻言忽然靠近几步,“公主,从你到镇北王府开始,你对臻宇的恨就不加掩饰,几次三番和他明争暗斗。如果按照九幽所说,你怀疑上官天儿和臻宇暗度陈仓背叛了你,所以因爱生恨,那你为何还要在臻宇和上官天儿成就好事之后,才起了疑心,让九幽去查他们的关系?” 这一点,之前穆臻言因为嫉妒和失望,所以自然而然忽略了。 可是雪朦胧刚刚越是赌气承认,他反而脑子里出现了一丝清明,抓住了这一条信息,去推翻雪朦胧的话。 “你恨臻宇,并不是因为知道了他和上官天儿在一起背叛了你,一定还有别的原因,这个原因,甚至让你对穆府也恨之入骨。”穆臻言说到这里,有些事情已经快要水落石出,能给让一个皇室公主对远在千里之外的穆家恨之入骨,只有一种可能性:谋逆。 可是有一点,穆臻言始终想不明白。 “公主,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了穆家不忠的消息,北地虽然和朝廷嫌隙多年,可父王从未动过反心,否则皇上也不会放任不管。”穆臻言紧紧盯着她的眸子,“穆府和朝廷尚且没有发生明面上的冲突,公主怎么会对穆府有如此深的戒备和恨意?” 作为皇室公 主,穆臻言可以理解雪朦胧戒备穆府,甚至想要嫁给他,监视和掣肘穆府的行为。 可若是这份浓烈的恨意,似乎来的有些早。 没有人会因为单纯的戒备和警惕而产生如此浓厚的恨意,她的恨,倒像是好像看到了穆府谋反成功,让她国破家亡之后的浓烈恨意。 穆臻言不期然被自己的脑洞吓了一跳,看着雪朦胧的眼神多了几分莫测的深意,雪朦胧被他的眼神逼的退无可退。 她的心思实际上穆臻言一直心知肚明,她也知道,他对此了如指掌,两人不过是明面上做戏而已。 可如今因为上官天儿,她的恨意掩饰不住,旁人都单纯地以为她是因爱生恨,毕竟这一世的十一公主再也找不到别的理由憎恶穆臻宇和上官天儿。 可穆臻言心思缜密,总能找到诸如此类的蛛丝马迹,怀疑到她身上。雪朦胧也不知道他能想到哪一步,只知道,自己不能再让他牵着鼻子走。 “没有谋反之心?”雪朦胧冷笑一声,想起昨夜上官复的话,眉眼寒意更甚,“你的父王已经和上官复通了气,一旦有了合适的时机,他也不会坐以待毙。穆臻言,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一刻想到上官复的话,雪朦胧看着 穆臻言的眼神倒是多了一抹深意:至少,从上官复的话里,她可以明白一点,穆臻言倒是暂时没有对朝廷生出反叛之心。 穆臻言拧眉,镇北王的心思高深莫测,便是他也不能猜的透彻,雪朦胧这么说,他一时也无法强力反驳。 “公主,臻宇确实一直有些野心,可父王毕生所愿,不过是驱除匈奴,北地和平。他并没有权倾天下的野心,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穆臻言垂眸,语气坚定,“至于臻宇,他翻不出什么浪花的。” 雪朦胧愣了一下,本来也只是想拿这个话题暂时压制他,听到这样的承诺,她心底有些复杂,语气怅然,“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人之力就可以控制的。” 两人之间,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谁都没有开口再说话,空气安静地连流淌的风声都清晰可闻。 回府之后,两人虽然同住一个院子里,穆臻言再去木兰苑的时候,雪朦胧也没有阻止,可依旧是对穆臻言不冷不热,这两人之间的气氛让底下的人开始担忧。 回府的第二天,上官天儿就和穆臻宇亲自登门拜访,实则是为了试探两人,穆臻言得到消息,直接去了木兰苑。 “你还想杀他吗?”他开门见山。 雪朦胧正在 上妆,今日她好像心情很好,没有让小六伺候,而是自己坐在梳妆镜前,描起了花钿,听到穆臻言的话,她回过头:“如果我想呢?” 穆臻言似乎没有想到她正在梳妆,喉咙滚了滚,他忽然大步过来,从她手中接过画笔,顺着她额心已经描好的轮廓画了几笔,是木兰花的形状,“很漂亮,你很适合这种花钿。” 他的夸奖发自真心,雪朦胧却微微挑眉,细长的眉毛好像凝着一股郁气,忽然从他手里夺下画笔,看着镜子里完美的花钿,鼻子里轻轻哼了一下,似乎是不屑,“世子果然不负风流美名,画花钿的功夫比女子都还好上千百倍。” 穆臻言听罢,唇角不自觉翘了翘,他倾身,从身后将人圈进怀里,下班搁置在她肩膀上,语气亲昵,“公主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从未替任何女子画过花钿,你是这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雪朦胧忍了忍,伸手敲了敲他额头,不悦道,“正经一点,还有客人呢。” 穆臻言眼神看向镜子里笑颜如画的女子,抬手为她挽起耳鬓碎发,轻轻嗅了一下,风流不减,“走吧,夫人,该去见客了。” 两人携手出来,就看到面色各异的穆臻宇和上官天儿夫妻二 人,两人今日特意穿了同色的蓝色系卷云边儿锦服,因着是冬日,上官天儿也是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出身,不适应北地天气,所以外头罩了一件银狐大氅,四周边缝儿绣着蓝线花边,看成色,便知道是上品的大氅。 “见过世子,见过公主。”上官天儿一改上次嚣张模样,当着满屋子下人的面,将柔婉恭顺的弟妹扮演地十分到位。 穆臻宇牵着她的手,低声道,“瞧你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与大哥向来不拘礼节,如今你同公主也是妯娌,自然要亲近一些,这么称呼,岂不是让一家人生疏了?” 说是教训,不如说是护短,宠溺的语气听的一屋子下人羡慕不已。 比起风流浪荡惯了的穆臻言,穆臻宇这种温润如玉的类型才是大多数女子所求的两人,可以一心一意地宠溺自己的妻子。 雪朦胧扫了一眼房间众人,神色掠过一抹冷意,微微仰着下颌,走到上座,“二公子和夫人来访,你们连茶也不晓得上一杯?” 丫鬟们一愣,为首的大丫鬟机灵些,“二公子常来世子府,最爱雨前的西湖龙井,露水泡七分,一分都多不得的。奴婢们已经备下了,正往这儿送着,公主殿下,怕是要劳烦客人稍等片刻了。” 第八十九章 若再胡说 雪朦胧看了那丫鬟一眼,几人都纷纷朝着穆臻宇那边扫着目光,脸红不已,看来在这世子府里,也不是穆臻言一味的受到追捧的。 刚刚这么想着,穆臻言就受伤地开了口,“本世子忽然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臻宇,瞧瞧,府里的丫头都记得你的喜好,我每次来这木兰苑,可都没有这般待遇。” 说话间,他笑着招呼穆臻宇和上官天儿坐下,这才坐在了雪朦胧身侧,单手撑着下颌,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坐没坐相’,‘软得没有了骨头’的场景,“公主,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冷遇。这些个丫头,都跟着你学坏了。所以说,你以后还是少把我赶出去,省的这些丫头都以为本世子好欺负,弄得我在世子府一点儿威严也没有了。” 那些个下人许是习惯了穆臻言这副样子,听了他的话,不但没有诚惶诚恐,反倒是捂着唇笑了,“世子啊,谁让您娶了公主还不安生,整日想着这个美人,那个美人的,弄得公主一生气,就把你往外头赶,看的咱们都不忍心拦着世子你了。” 另一个丫鬟接着道,“可不是?昨儿世子送了卫美人一根金簪子,还约了卫美人晚上欣赏歌舞,结果惹了公主生气,昨儿在院子里守了半夜… …” 说到一半,刘管家忽然进来,干咳一声,瞪了几个没大没小的丫头一眼,让人奉了茶,一边儿道,“公主,这些个丫头口无遮拦的,老奴一定待下去好生管教,以后定不在客人面前失了礼数。” 比起穆臻言,显然刘管家在管教下人这一方面更有心得,他一番话,成功让几个丫头白了脸色,“奴婢们知错了。” 雪朦胧不在意地摆摆手,“罢了,她们几个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不是你们世子惯的?” 她语气染着一抹戏虐,管教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似乎颇为赞同,带着那几个没大小的丫头离开。 穆臻宇全程笑着看戏,等刘管家带人出去,他才抿了一口茶,笑着道,“大哥怜香惜玉是出了名的,公主若是要计较,怕是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孩童,都计较不完的。” 他这话,看似是缓解气氛,可他看着雪朦胧的眼神里,分明写着戏虐的深意,雪朦胧眉眼微抬,“本宫慢慢会习惯的,所以,世子爷需要习惯独立冷风中的日子。” 穆臻言瞬间长吁短叹起来,“美人如玉,自然要怜惜,公主,我心里可只有你一人,待她们,纯粹是欣赏,欣赏而已。” 说这,他还煞有其事地打了一个喷嚏, 见上官天儿和穆臻宇纷纷看过来,他讪讪道,“近日天气有些冷,冷了点儿。” 穆臻宇哈哈大笑,“大哥,是不是昨夜在门外站的久了,染了风寒?” 穆臻言一脸被戳破的尴尬,转而又不在意道,“公主真性情,我受得住,受得住。” 雪朦胧哼了一声,“世子,今日可要本宫陪你一起去看卫美人跳舞?” “公主喜欢就好。”穆臻言连忙回过来,眼神压着沉沉笑意,伸手抓住她小手,想要占个便宜,被雪朦胧一把推开,似乎是娇嗔一般,一拳抵在他背上,“没个规矩。” 那一拳,是昨夜受伤的位置,雪朦胧掌握了力道,很快又收回手,将骄矜蛮横的那股劲儿都表演地淋漓尽致。 穆臻言像是被挠了痒痒似的,还故作疼痛,吆喝道,“公主可下手轻这点儿,昨儿你咬的重了些……” “闭嘴。”雪朦胧忽然站起来,将茶杯放在桌上,似乎是恼羞成怒,“你若再胡说,一个月再别入我房间了。” 这话说完,屋外响起几声下人的低笑,似乎对世子殿下守在木兰苑外进不去的情景已经见怪不怪了。 上官天儿忽然站起来,扭着腰身走到雪朦胧身边,不动声色地伸手拍着她肩膀,“公主何必生气?世子放 荡不羁惯了,说话随性,臻宇都习惯了,我已为人妇,也不会在意的。” 说话间,她微微用力,指甲快要陷入雪朦胧衣服里,却见她脸色都不动一下,毫不客气地甩开她的手,“本宫和你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勾肩搭背的地步,昨日你特意登门,挑唆我同世子的关系,连累世子在外头站了大半夜,今日若是再多说几句,可能他这一个月都别想进我房里了。” 房门没有关,虽然下人都退守在门外,可是房间里的一言一语旁人都听得到,昨天关于穆臻宇和雪朦胧之前有私情的传闻在府中暗地里传开,不过一夜的时间,恐怕连看门的大黄狗都知道了。 只不过当着雪朦胧的面,没有人敢议论而已。 上官天儿没有想到,她会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当众给她难堪,当即脸色变了变,“公主,就算你讨厌我,场面上总要过得去吧?” 上官天儿看着雪朦胧的脸色,今日她上了妆容,不浓不淡刚刚好,脸颊上了胭脂,显得更加有气色,抬手喝茶的动作也没有什么影响,丝毫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场面上?呵呵,真是抱歉,本宫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还有场面上这种东西,本宫的字典里,只有随心所欲四个字 。”雪朦胧扬眉,声音拔高了,“穆臻宇,你和世子关系好,不代表本宫要纡尊降贵地同你夫人做戏。她当初推本宫入水的仇,本宫没有要她的命,已经是本宫仁慈。别把本宫当傻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种鬼戏码,本宫一向不屑。” 这一下,上官天儿的脸色几乎可以用铁青来形容,于北地而言,她和雪朦胧都是京城来的媳妇儿,是外人,因着雪朦胧的身份,她被隔阂的可能性更大,却也不代表上官天儿就完全被接受了。 该树立的形象,她也必须把门面功夫做足,她今日同穆臻宇前来,一是为了试探,二是为了立威。 上官天儿原本的打算是踩着雪朦胧上位,为自己树立贤良淑德的形象,让穆府上下的人心更加倾向于自己。 可雪朦胧不但不顾忌这一点,反而有些变本加厉的意思,将‘嚣张跋扈’四个字演绎得十分彻底,偏穆臻言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让她更加生气。 “公主,我解释过,你落水那件事,是个误会。”上官天儿忍着脾气,解释道,“那是我的婢女做的,虽然我也有教导不利之罪,可公主有必要一直为此针锋相对吗?还是说,公主你一直针对我,是别有原因?” 这个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第九十章 当初的心思 穆臻言撑着下颌的手渐渐放了下来,他忽然打了一个哈欠,姿态慵懒,“公主,正巧臻宇今日也在这里,你不妨和弟妹说个清楚,你和臻宇之间,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 刘管家在外头听着,有些抓耳挠腮,这京城的传闻北地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因为距离太远,再加上公主和世子恩爱,所以大家刚刚开始没有当作一回事儿,可是昨日上官天儿那么一闹之后,流言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开,现在不只是世子府,连外头都知道公主以前和二公子有私情的事情了。 可这才过了一天的功夫,世子竟然光明正大地将这件事儿拿出来说,还是当着二公子和他妻子的面儿,这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他就不怕公主生气吗? 最差的结果,世子可是要颜面尽失的。 外头的丫鬟侍卫也面面相觑,恰好这时,穆纯儿一蹦一跳地进来,后头还跟着面色恬淡的天池。 算起来,天池已经许久不曾踏入过世子府了。 他花了许多功夫,才安抚好穆纯儿这丫头,结果没过几天,她老毛病又犯了,开始拉着他过来找不自在。 只是没有想到,会碰到这么有趣的场面。 “公主殿下,世子,二公子,夫人。”天池一一见了礼,这才佯装不好意思道,“我与郡主,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穆纯儿不等人开口,便已经抱住了穆臻言道胳膊,撅着嘴巴,“大哥,我好久都没有来看你了,你都不想我的吗?你果然有了媳妇儿就不要妹妹了?” 穆臻言无奈地点了一下她额心,勾着眼角,跟个妖精似的,“谁敢慢怠我们的郡主?你乖乖坐在一边儿,别添乱,聊正事儿呢。” 他正儿八经地笑起来,勾人的要命,穆纯儿捂着心脏,连忙跳到了天池怀里,趁机吃了一把豆腐,“天池,我大哥刚刚是在勾引我吗?好害怕。” 天池面不改色地将人从自己 身上扯下来,脸色如常,“郡主,我们还是安静喝茶吧。”雪朦胧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现在更应该立刻离开吧? 天池对上她的眼神,笑容多了几分兴味:公主的好戏百年难得一见,我怎么好意思错过呢? 见两人眉来眼去,穆纯儿不高兴了,她现在是敏感杜绝天池和一切女子勾搭的机会,“你眼睛看哪儿呢,这是早春的新茶,可香了,你喝茶吧。” 天池抽出自己被她抱着的胳膊,颔首,“郡主,请喝茶。” 两个专门来喝茶的人安静地不出声,不过这一出倒是让堂中的气氛缓解了几分,雪朦胧抬眸,视线直逼穆臻宇,唇角勾着,“穆臻宇,大家都好奇你跟本宫之间的往事儿,不如你自己说说看?” 上官天儿蹙眉,不料她不仅没有为自己辩解,反倒是大胆的将话题抛给了穆臻宇,而这个头儿还是由穆臻言亲自开的。 这两人,到底想干什么? 穆臻宇只一味的品茶,好似那早春茶当真是世间独一无二,十分引人入胜一般,上官天儿忍不住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若是往日有些什么误会,今日便当着大家的面儿说清楚就是,否则,我害怕公主会一直针对我。” 说罢,她苦笑一声,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又在默默隐忍,“我不会在意的,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穆臻宇掀起眼皮,握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哥,我当初确实想求娶公主来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主身份尊贵,气质高雅,世间独一无二,就连你都一见钟情,我动了点儿心思,不是挺正常的吗?” 他这话看似轻描淡写,可里头蕴含的信息太多了,听众不由得生出了许多联想,对他和雪朦胧之间的往事更加好奇。 “唔,说的也是,公主这么优秀,追求者甚重,我也很是苦恼。”穆臻言 挑起眉心,作出一副‘公主你魅力无边,我很苦恼’的表情,牵着雪朦胧的手,语气轻柔,“公主,幸好你肯嫁到北地,若是在京城,我这情敌怕是要从北地排到京城了。” 这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就被穆臻言三言两语清地一干二净。 雪朦胧拍了一下他手背,“说正事儿呢,你给我正经点儿。” 话是这么说,她却是顺从的坐在了穆臻言身侧,两人的手牵在一起,穆臻言像是找到了什么珍奇的玩具,她五指根根纤细,骨节分明,指尖若削葱尖儿,好看又迷人。 他将雪朦胧小手放在掌心把玩,不时地发出一两声不合时宜的惊叹,就跟个得了宝贝儿玩具的三岁孩童似的。 可最让人惊讶的,是在旁人眼中高高在上的雪朦胧竟然任由他这般幼稚的动作,甚至眼角眉梢还带了几分温软的柔和之意。 穆臻宇眸色深了几许,忽的笑了,“原是昨日天儿的话给兄嫂造成了误会,这倒是我们的不是了。哥,公主当初可是当众向你表明心意,虽然你没有在场,这在京城,可早就被传成了一段佳话。至于我与公主殿下,不过是知己好友。” 上官天儿明显拧了眉,碍于人多,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挤出了一抹笑容,“臻宇……那时候,京城上下都传遍了,说你和公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穆臻宇偏过头,安抚道,“都是传言,不足以道也。你莫要吃醋了,这般传言,究竟是对大哥和公主的感情不利。” 上官天儿都快要笑不出来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怎么会吃醋,只是有些可惜了……” “有何可惜的?”雪朦胧接过话,看着上官天儿,眼睛里盛着细碎的寒光,“若是外人怎么传,我们的日子就怎么过,那早年京城就传言,本宫和世子是金童玉女,还有传言说上官家的嫡长女对世子死缠烂打,求而不得…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传言,若是本宫都当了真,今日还能不能和世子好生过日子了?” 雪朦胧轻描淡写地滑过了重点,“谣言止于智者,更何况,这谣言还是涉及到你自己的夫君,上官天儿,你三番两次以本宫和你夫君之间的谣言为噱头,挑拨本宫和世子的感情,倒真是像居心叵测呢。” 她笑了一下,像是狐狸精做了什么坏事,得逞之后的笑容,“莫不是那些谣言也是真的,你对世子求而不得,所以看不得本宫和世子恩恩爱爱?” “你!”上官天儿脸上的笑意终究是绷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氅险些被她激烈的动作弄得绊倒了桌角,“公主,你不要血口喷人。” “本宫只是让你知道,凡事都要讲证据,谣言多了,总是让人烦躁地很,本宫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奈何有小人作祟,影响生活品质,终归是找人厌恶。”雪朦胧抽回自己被人把玩的手,“本宫每日应付一个花心风流的夫君已经足够精疲力尽,断然没有心思再来应付旁人。” 这话,乍一听颇为强悍,她将自己说成了一个母老虎一样的女子,管着穆臻言不让她拈花惹草。可若是女子,便能体会其中不容易。 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原本圈养面首都是理所应当的时候,远嫁北地之后,远离荣华富贵不说,心爱的夫君还整日里拈花惹草,让她拘泥于深宅大院之中,和不同的美人做对,自降身价,各种心酸,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毕竟,穆臻言的风流之名也名不虚传,在后院美人没有被遣散之前,他与雪朦胧冷战,总是在后院美人之间饮酒作乐,丝毫不受影响。而后来他一气之下将美人遣散,却还是留了两个不一样的绝色,可不是在给雪朦胧添堵吗? 这么想着,穆纯儿看着雪朦胧高傲的脸庞,忽然觉得她也有些可怜,不禁开口道,“二 嫂,我觉得这事儿确实是你先做的不对,再怎么说,她是君,你是臣,没有证据的事情,你怎么能乱说?这不是以下犯上吗?” 上官天儿早先就打听过穆纯儿和雪朦胧的关系,她们算得上是有仇,可为何穆纯儿竟然帮着雪朦胧那个贱人说话? 穆臻宇扫了一眼穆纯儿,她脸色一白,不动声色地往天池身后躲了一下,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天池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穆臻宇已经收回了目光。 穆纯儿的开口,无疑是说到了点儿上,外头的下人个有心思,也不再是一味的被上官天儿的话牵着鼻子走了。 “纯儿说的有道理,此事是我不对,没有和天儿解释清楚。”穆臻宇站起身,安抚性地拍了拍上官天儿的肩膀,柔声道,“我知你有所误会,是我没有和你解释清楚,让你误会了公主殿下,以后莫要如此了。” 上官天儿唇角动了动,被穆臻宇强行用手按了肩膀,堵回了不甘心的话。她扯了一下唇,显得心不甘情不愿,“公主,先前,是我冒犯了。” 雪朦胧眼皮都不抬一下,敲了敲桌面,手边正是穆臻言的大手,男子桃花眸一漾,“误会总算是解释清楚了,公主,今夜我可以回房了吧?” 雪朦胧还没有说完,穆纯儿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哥,你还能再出息点儿吗?惧内惧成这样,你怎么还有胆子拈花惹草?” 穆臻言不紧不慢地瞥了她一眼,雪朦胧此时护短道,“拈花惹草是男人的天性,并非是你大哥独有的风流特质。郡主,等你成了亲,你就知道了,有时候,御夫有术,是需要好好参透的。” 这话说完,天池脸色登时难看了不少,穆纯儿也收起了笑意,拽着天池站了起来,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公主说得也是,这话我受教了。” 她扯唇笑了笑,显得有些阴测测的,“天池哥哥,我们走吧。” 第九十一章 你我相称 天池身体有些僵硬,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了出来,他看着雪朦胧,抿唇:公主还真是有仇必报。 雪朦胧弯了眉眼:本宫的笑话是这么好看的? 天池静静看了她片刻,忽然收回目光,笑着告退,“公主,世子,我们就先走了。” 他几乎是被穆纯儿拖着离开的,雪朦胧的幸灾乐祸十分明显,穆臻言摇摇头,宠溺道,“惹了公主,就算是智囊团军师,也无计可施了。” 穆臻宇眉眼一动,牵着上官天儿上千,微微颔首,“公主,哥,今日之事,是天儿无礼冒犯了,我代她赔罪。” 穆臻言摆了摆手,一手搂着雪朦胧的肩膀,一手漫不经心地描绘着她眉眼间的花钿,“赔罪就不必了,只不过如今这流言的传播速度,就跟瘟疫似的,委实可怕,以后弟妹还是要谨言慎行。回头臻宇你好好同她解释,莫要再让她生出误会了。” 穆臻宇笑的温润有礼,握着上官天儿的手却微微发紧,“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和她解释的。” 他转向雪依偎在穆臻言怀里的雪朦胧,眸中闪过一抹邪气,“公主,我们就先走了。” 雪朦胧垂眸,将他的眸光挡在外头,没有说话,穆臻言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子,伸手描绘着她的花钿,“今日画的颜色浅了一些,等会儿重新描一下?” 雪朦胧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昨夜气的没有睡好,中午我要补个觉,你别来打扰我。” 穆臻言笑着低头,“好,我陪你睡。” 已经走到门口的夫妻二人听着里头的软语呢喃,身体不约而同地僵硬了:原来私下里两人相处,竟然是‘你我’相称的吗? 穆臻宇和上官天儿算是无功而返,丫头们送别了这两人,不禁窃窃私语,“原来二公子的夫人以前还喜欢过世子呢。” “那有什么稀奇的?世子i以前在京城中做过质子,按照咱们世子的美貌,哪一家的小姐不动心?” “听说这二公子的夫人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呢,没有想到以前还光明正大地追求过咱们世子,不过公主好霸气哦,那么小的时候,就跟咱们世子是金童玉女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当初皇后娘娘特意为公主挑选夫婿,二公子也有心争取,可惜,公主当众向世子表明心意,还执意下嫁穆府,皇上不同意,公主还苦苦哀求了许久呢。” “说来也是,公主虽然骄横一些,可是心底确实是有世子的,不然世子也不能为了她把那么多美人都赶走了。” “那又如何?咱们家世子的秉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少得了美人,就光是后院那两个,就够公主头疼的,昨儿世子还跟卫美人当着 公主的面儿调情呢。” “这算是什么,这公主嫁到世子府多久了,却还没有收回月侧妃手中的掌事之权,这么说来,公主好像也挺可怜的。” 刘管家走过来,低声呵斥道,“你们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赶紧干活儿去。” 几个丫头吐了吐舌头,连忙散开,可私下里的八卦之心却熊熊燃烧起来,没过多久,新的版本就传遍了世子府。 雪朦胧斜卧在软塌里,身上盖着厚厚的大氅,雪白的狐裘衬得她愈发肤白貌美,面若桃花,“你这戏还真是炉火纯青,形象深入人心。” 穆臻言正在喝茶,闻言,连忙端着茶挪到了她身侧,被雪朦胧瞪了一眼,他好似厚脸皮得不知道一般,又笑着黏得更紧,“都是公主教导有方。这府上上下都听说过十一公主嚣张跋扈,娇纵任性,可公主自从嫁过来,一直是高雅雍容,从容不迫,让大家都惧怕的紧。今日算是坐实了传言,颇为符合公主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了。” 雪朦胧险些把一杯热茶扣在他脑袋上,“戏演完了,离本宫远一点。” 穆臻言笑容不减,“这花钿似乎淡了些,我重新为你描一次。” “不必了,你不是约了卫美人唱歌跳舞吗?今日难得天气好,花园里还能晒着太阳,你去那儿好生同卫美人玩乐吧。本宫 乏了,需要休息。” 穆臻言见她面色疏离,一点儿也不像是说气话,不由得有些挫败,“公主……” 雪朦胧不理会他,可不知道为何,心情忽然没有那么差劲了。 “公主,世子在花园里等您。”一清早,雪朦胧刚刚用过早膳,小六就笑着过来禀报,因为小九和十二都伤势未愈,所以雪朦胧让她们两个悉心修养,暂时身边只有小六一个人伺候。 偏偏这丫头又是个话多的,现在偏心穆臻言的倾向越来越明显,简直明目张胆起来,雪朦胧无奈,可也不能真的将她送给穆臻言当通房丫头吧? 被雪朦胧的眼神看得发毛,小六不禁退了一步,“一连玩了好几日,公主今日要是不想去,奴婢便回了世子。” 自从上次上官天儿离开之后,府里的流言转了风向,对雪朦胧的讽刺倒是少了不少,世子像是存心要做给谁看似的,对雪朦胧的宠爱变本加厉,几乎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雪朦胧想要的,他双手奉上,雪朦胧不想要的,他都赶的远远的,绝对不让她看的心烦。 她喜欢花钿,他便亲自搜集了无数样式精致的花钿每一日死皮赖脸地非得要亲自给她描绘一个新的样式。 因为上官天儿的一句嘲讽,虽然雪朦胧不在意,可是隔日穆臻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 多好茶,从京城八大名茶,到敕勒川塬美名远播的花茶,再到千金难求的药茶,应有尽有,让人眼花缭乱。 下人们如数捧到了雪朦胧面前,世子豪情万丈:“你喜欢自己喝酒喝一点,不喜欢就随便送那些不知所谓的阿猫阿狗,省的人家再拿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寒掺你。” 所谓阿猫阿狗,自然意有所指,这话不多时就传到了一直颇为关注世子府的上官天儿耳中,气的她砸了一屋子的好茶,一把火都烧了个干净。 雪朦胧怕冷,所以世子殿下吩咐人在木兰苑四周都燃了火炭,在她入睡之前将屋子熏得暖洋洋的,房间里都铺了上好的毛裘绸缎,这都是许多大户人家舍不得拿来做衣服的珍品,就被世子殿下这么败家了。 雪朦胧喜欢木兰花,可是现在没有到花开的季节,无聊消遣的时候,世子就亲自为公主作画,哄的她开心,那画儿上的木兰跟真的似的,让人看得目瞪口呆。 总之,这几日,世子对公主殿下的宠爱堪称一绝,从世子府都传到了外头,花街柳巷的姑娘们,外头春心萌动的女子个个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心碎自己的梦中情人好久都不曾像以前一样时不时的过来调戏几句。嫉妒世子殿下居然真的改邪归正,变成了宠妻狂魔,完全被公主殿下征服了。 第九十二章 心神不宁 “上官天儿怎么样?”雪朦胧没有说去还是不去,自己对着镜子在描绘花钿,北地冬季实在太冷,她受了伤,能做的事情不多,这几日又提不起什么兴致,索性开始倒腾自己的脸,难得对花钿起了兴趣。 有了穆臻言搜集的花样儿,她可以消遣完整个冬季。 小六一听到她的名字就露出了嫌弃的神色,“她还不是气的发狂?据说好几日都在生气,闭门不出,连造谣的心思都没有了。” 雪朦胧懒懒的‘嗯’了一声,“本宫今日有些乏懒,就在房里休息,看看书,哪里也不去。” 说罢,她放下花钿笔,转身捡起床头被搁置了好几日的书,想着穆臻言挫败的神情,心里忽然升起一种类似于高兴的感觉。 小六看了一眼她看似平静的小脸,眼睛转了转,“好的,公主,那奴婢这就去回了世子殿下。据说,今日世子殿下专门安排了要出门,也不知道是要去什么好玩的地方,咱们来了这么久,都没有好好出去走走。” 雪朦胧抬眸,看了一眼她絮絮叨叨的模样,“你若是想去,可以跟着他一起去,这房里这么多丫头,少了你一个伺候的,也不打紧的。” 小六抿唇,垮了小脸,“公主,奴婢知道错了呀,您就别和我一个小丫头计较了。我这就去回绝了世子殿下。” 不一会儿,小六就转身回来,在房间里这边蹭一下,那边摸一下,这些打扫的活计,原本是轮不到她来做的。 所以,她现在就是在刻意提示某个人自己的存在。 习惯了穆臻言这些日子在她身边晃悠,雪朦胧本就有些看不进去书,这会儿见小六一点儿也不老实,心里不禁有些烦躁,“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如赶紧现在说了,晃得我头都晕了。” 小六苦着脸,一边儿还捏着抹布, 左右扫了一眼,犹犹豫豫得蹭到了床边,看了一眼雪朦胧手里的书,嗯,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了,这本书就翻了一页,公主殿下看书的速度真的是越来越慢了。 “公主,奴婢刚刚听说,今日上官天儿终于肯出门了。”小六瞥了她一眼,见雪朦胧好像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不禁又加了一句,“她带着丫头,去了木兰书院。我听冷风说,今日世子殿下好像本来也想约殿下你一起去木兰书院的。我想,大概是因为你们以前是同窗,啊,奴婢突然想起来,上官天儿好像也是世子的同窗,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共同回忆啊?” 雪朦胧合上书,坐在床边招了招手,“小六,你过来,本宫有话和你说。” 小六眨了眨眼睛,本能地想跑,可是雪朦胧这么笑眯眯地吩咐她过去,总不能撒腿就跑吧? 她默默的走过来几步,“公主,是不是奴婢又说错什么话了?” “没有,你说的都挺对我,本宫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你都说了。”雪朦胧将书放在一旁,沉吟片刻,忽然煞有其事地开了口,“本宫知道你一向是心思玲珑剔透,本宫也不想埋没了你这么个妙人儿,自从世子把后院的美人遣散之后,这世子府就清冷了许多,依我看,不如你跟了世子,做个美人也无不可。” 小六的脸色瞬间就成了打翻的调色盘,搅和一下就能成一幅色彩缤纷的油画,她扯了一下唇角,发现自己有些僵硬,一本正经道,“公主,奴婢一辈子要伺候您的,世子殿下生的再好看,那也是主子,不过您才是我真正的主子啊,奴婢不该多嘴,以后不敢多嘴了。” “啊,看时辰,您也差不多该用膳了,不如奴婢这就去厨房看看,今日世子不能过来陪你用膳……”意识到自己又 提起了‘世子’二字,她笑了一下,连忙转了一个话题,“今日奴婢给公主您换换口味。” 说罢,她飞快地跑了出去,雪朦胧摇了摇头,想到木兰书院,又轻轻哼了一声,“什么同窗,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他哪里还记得?” 再说,那个时候,穆臻言已经是精致漂亮的小少年,可她还是个骄横跋扈的小娃娃,整日的拉着他跟在自己屁股后头,被人称之为小面首,穆臻言怎么可能还喜欢记着那段被称为面首的荒唐日子。 雪朦胧不自觉自己又想到了穆臻言,那人不知不觉地渗透到她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渐渐把自己变成了她的习惯,习惯成自然,只是她现在还没有发现罢了。 午膳时分,之前穆臻言都会陪着她用膳,她爱吃的,不爱吃的,他都了如指掌,甚至比她自己还要清楚:什么是爱吃的也可以吃的,什么是她爱吃但是现在身体不适合吃的。 她好像被人当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脆弱婴儿,需要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疼宠,给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公主,这个苏兰菌您还是少吃一些吧,世子说了,您现在的身子可不适合……吴,奴婢多嘴了。”小六不时地在旁边提点两句,可总是离不开穆臻言,若不是她知道她们几个大小心思,怕只是真的要以为小六看上了穆臻言。 吃了没几口,即便不用小六提醒,雪朦胧脑海里都会响起穆臻言点点滴滴的叮嘱:十一,多喝热汤,暖身子。 “十一,北地的菌类植物种类丰富,有些有营养,有些不适合你,不要贪嘴。” “十一,你太瘦了,这个药膳是专门为你做的,调理身子。” “十一,你最喜欢的银耳莲子羹,莲子都是厨师们精心保存的,很鲜的。” “十一,那个太凉了, 你不能多吃,等开了春,我带你去吃最正宗的……” 脑子里像是装了什么机器一样,不断重复播放穆臻言说过的话,不断地闪过他或调戏,或担忧,或单纯含笑的脸,雪朦胧忽然放下筷子,“不吃了。” 小六连忙迎上前,“公主,怎么了,不合胃口么?” “今日我们换换口味吧。”雪朦胧站起来,捏了一下裙摆,努力装作十分自然的样子,“本宫想去外面的街市上转转,吃些民间的小吃。说起来,本宫到北地这么久,还没有吃过民间小吃呢。” 小六想笑,不过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笑,生怕惹的公主殿下恼羞成怒就功亏一篑了,她连忙低着头,小心翼翼道,“公主想吃,那咱们就赶紧出去吧,这会儿正午时分还能有点儿温度,到了下午,天气就转了冷,到时候您又怕冷地很,免不得不舒服。” 雪朦胧没有拒绝,“去换一身衣服,我们出去走走。” 雪朦胧和小六换了一身平民的衣服,虽然还是贵气十足,可比府中庄重高贵的打扮要好了许多,不过雪朦胧的相貌出众,仪态万千,举手投足都散发着尊贵的气质和良好的修养,即便是这样走出去,也能一眼看出她与旁人的不同。 “公主,属下为公主带路吧。”两人刚刚到了门口,冷旭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顶着一张稍显稚嫩的脸,又偏要故作老成,“这北地街市鱼龙混杂,公主金枝玉叶,还是小心为上。” 小六睨了他一眼,“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如果我都保护不了公主,你怎么能护得住?” 小六的武功只是比小九弱,可不代表她比其他人弱,毕竟是太子暗卫营出来的有能力的丫头,她的武功自然也是高的,只不过她最擅长的只是医术。 冷旭却是睨了她一眼,眼 神里的不屑连掩饰的意思都没有,“公主殿下,属下奉世子之命,随时保护公主殿下安危。希望公主不要让属下为难。” “你还敢嫌弃我?”小六瞪眼,“呵,冷风回来了,你这个没什么用的就被抛到一边了是吧?让你来保护我们公主,你能顶什么用?” “小六。”雪朦胧看着冷旭气的撑不住的脸色,出声制止,“走吧,再不走,这天就要黑了。你如果不喜欢冷旭跟着,那你就留下,有他保护本宫,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小六没有想到雪朦胧帮冷旭都不帮自己,鼓了鼓嘴巴,狠狠的瞪了一眼冷旭,这才扭头跟上雪朦胧的脚步,一路上都在给冷旭找不自在。 不管有意无意,最后冷旭带着雪朦胧来到了距离木兰书院不远的凤仙酒楼,这是这里最大的酒楼,客人很多,尤其是午饭时候,几乎是客人爆满了。 冷旭抱着剑往门口一站,掌柜的就认出了他是世子府的侍卫,连忙亲自迎了上来,“三位楼上请。” 雪朦胧诧异地看了一眼冷旭,他尽职尽责地回答道,“世子很喜欢在凤仙酒楼吃饭,这里有世子专用的雅间。”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东西不太好说的太多,只道,“公主,您楼上请。” 掌柜的并没有当着人前点破雪朦胧的身份,等到了雅间,他才跪下,“草民给公主殿下请安,参见公主殿下千岁。” 雪朦胧挑眉,倒是没有让他立刻起来,而是在窗边挑了一个极好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到木兰书院的方向,那边的风景很美,隔了这么一段距离,似乎也可以闻得到其中的书香味弥漫开来。 “你怎么知道本宫的身份?”雪朦胧缓缓开口,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仍旧跪地恭恭敬敬的老板,“本宫哪里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吗?” 第九十三章 世子的吩咐 “没有没有,是因为世子殿下早早的就吩咐下来,今日会同公主殿下一起来用膳,所以吩咐了厨房记下了公主殿下您的饮食忌讳还有饮食爱好,后厨里一直准备着,早先见世子带着一位……”他及时停住了话头,转了语气,“早先见世子一个人去了木兰书院,本以为今日的约定要取消了,没有想到公主这个时候可巧来了,是否要等世子一起上菜?还是先给公主上一些餐前点心?凤仙酒楼有几样特色的北方点心,世子吩咐了,一定要让公主尝一尝。” 雪朦胧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他竟然连她相出来的借口都顾及到了,她来了北地这么久,确实没有吃过北地的名小吃,包括点心酒水。王府里供上来的,自然是极好的,但是少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息。 “你方才说,世子带着一位……一位什么?”雪朦胧好整以暇地坐着,姿态优雅,笑意温和,“一位姑娘?” 掌柜的愣了一下,下意识瞟了一眼一旁的冷旭侍卫,可冷旭侍卫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没有说。 掌柜的心里叫苦:他平日里也是个七窍玲珑的人物,自从世子吩咐下来 ,酒楼上下都是全神贯注地等着这一天,岂料上午世子匆匆路过酒楼,也不曾停歇脚步,他身后跟着一位妙龄妇人,看年纪当与传说中的十一公主无差别。他当那女子便是十一公主,中午还满心期待地等着那夫妇二人来用餐,谁知道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倒是冷旭带着一名看起来十分尊贵的女子过来。 冷旭虽然不如冷风跟着世子的时间长,可也是只能伺候世子的随身侍卫,如今竟然能跟着一个妙龄妇人,保护他,这其中身份不言而喻,哪一个后院的美人都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可想而知,早上跟着世子的,可能是哪个美人,他一时不慎说漏了嘴,这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圆回去。 “是草民看错了吧?”掌柜的额头上都冒了细密的冷汗,生怕给世子惹了麻烦,“世子怎么会带着一个姑娘呢?” “这很奇怪吗?世子风流成性,这名声造就传遍天下,本宫在京城时听得多了,据说世子殿下哪怕是吃饭饮酒,身边都离不得美人,听冷旭说,世子经常到你们这凤仙酒楼来吃饭,想来这雅间里定然留下过不少美人来?”雪朦胧着语气听着十分平静,甚至面 上的笑意堪称和蔼可亲,可掌柜的身上的冷汗趋势越来越多,险些自己都晕了过去。 怎么办? 说实话——世子的确每一次来吃饭,身边都是美人花绕,而且从来不带重样儿的,也让大家大饱眼福。 说假话——世子都是一个人带着三两好友过来吃饭? 可是听公主刚刚话里那意思,他这么说,还真是一点儿可信度都没有。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雪朦胧单手撑着下颌,姿态优雅,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慵懒迷人的气息,她呼吸之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还有些女子的脂粉香,挥之不去。 想到这里,雪朦胧就不悦的蹙眉,这种不悦几乎是下意识的,没有经过理智的思考就不自觉流露在了脸上,把掌柜的吓得不清,“回公主殿下的话,这,自从您嫁给世子以后,世子就很少再来凤仙酒楼吃饭了,偶尔过来,也是一个人。” 他巧妙避开了之前的话题,雪朦胧笑了笑,“你紧张什么,本宫就是随便问问,又不会吃了你。”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响起一道幸灾乐祸的女声,“公主殿下何必为难一个掌柜的?人家打开门做生意也不容易,若是说 了实话,岂不是给公主你心里添堵?这世子的风流情史,若是认真计较起来,可是几个月也计较不完,公主还是心胸放得宽大一些,男子谁还没有个三妻四妾的想法?纵然公主身份尊贵,也不能太霸道了。” 说话间,上官天儿推门进来,像模像样地行了一个礼,“可巧,我刚刚从木兰书院同世子逛完,回来就遇上了公主殿下,咱们还真是有缘分。” 小六面色不忿,刚刚要站出来说话,雪朦胧就打了一个手势,将人拦下,“是吗?那还真是巧合,走到哪儿都能看到糟心的东西,本宫以后出门还是要看一看黄历,省的闹心。” 上官天儿不在意她的讽刺,看了那掌柜的一眼,“行了,别跪着了,世子马上就过来,该说的话他自己会跟公主殿下解释的,犯不着让你个无辜的人来承受公主殿下的气,瞧着怪可怜的。” 掌柜的是跟雪朦胧行的礼,上官天儿却越俎代庖地让人起来,岂不是当众打雪朦胧的脸? 且,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雪朦胧在仗势欺人,抓着无辜的掌柜的吃醋撒气,将雪朦胧说成一个不讲理的妒妇,不明事理的霸道母老虎。 冷旭此 时站出来,拦在了上官天儿面前,言辞凿凿,“夫人,这里是世子专用的雅间,请您出去。” 上官天儿脸色僵了一下,“都是一家人,难不成我来这里吃个饭,世子还会跟我计较不成?” “一家人?”雪朦胧笑了一下,松开自己撑着下颌的手,扭了扭手腕,“一家人的范围可大着呢,你这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穆臻言的小妾呢。” 上官天儿咬了咬牙,忽然可怜兮兮道,“公主,你非得这么针对我吗?我只是好意过来和你说说话,想要跟你讲和,解除误会。若是你执意要借掌柜的撒气,我不插手就是了,你为何一定要这么出口伤人,还侮辱了世子的名声呢?” 雪朦胧眼神里划过冷意,嫌恶之气毫不掩饰,跪在地下的掌柜的大呼倒霉,怎么就卷进了世子府的后院争斗里去了? 他现在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左右不是人了。干脆只是闭嘴吧。 “真是被打扰地没了心情。”雪朦胧看到站在门口的男子,又扫了一眼语气可怜兮兮,可眼底却气焰嚣张的上官天儿,一点儿想要陪着她做戏的心情都没有,起身就准备走,“小六,我们回去吧。” 第九十四章 夫妻联手 上官天儿之所以这么卖力演戏,不就是想让穆臻言觉得她是个嚣张跋扈的肤浅女子吗?这一招,她几年前就用过了,明明知道不管用,可这女人只是乐此不疲。 “公主……”上官天儿却委屈低头,“您若是不喜欢看到我,我走就是了,您放心,我不敢打扰您吃饭。” 她转身,佯装刚刚看到穆臻言一样,低着头道,“大哥,对不起,打扰了公主吃饭的雅兴,我这就走了。” 这样子,看着还真是像被雪朦胧欺负地头都抬不起来了。 雪朦胧唇角勾起冷笑,“不必了,已经没了雅兴,你既然这么可怜掌柜的,那就留在这里,让掌柜好好报答你的解围之恩吧。” 掌柜的冷汗直冒,“公主,草民不敢。” 穆臻言忽然走进来,远远地绕开了上官天儿,好像十分嫌弃,走到雪朦胧身边,执着她的手,蹙眉,“怎么这么冷?出来也没有拿个手炉?” 说着,他瞥了一眼冷旭,冷旭低头,“世子,早晨您备了公主惯用的手炉在马车上,所以公主出来的时候……” “是我的不是。”穆臻言叹了一口气,好像没有看到其他人一样,“凤仙酒楼环境太差劲了 ,一点儿也不暖和,还是回去用膳比较妥当。十一,我陪你回去用膳,木兰苑里就看不到糟心的东西了。” 上官天儿几乎咬碎了牙齿,狠狠的瞪了雪朦胧一眼,她这一眼,取悦了雪朦胧,她难得顺从了穆臻言的手,“我不饿,不是要去木兰书院看看吗?走吧,现在去瞧瞧。” 穆臻言笑了,“好,都听你的。”他路过上官天儿身边,忽然顿下脚步,上官天儿脸色一喜,“我……” 穆臻言却是回头扫了一眼掌柜的,“你起来吧,回头把这里彻底清洗一遍,一点儿恶心人的味道也别留下,下回我再带公主过来,不该放的人,以后别随便放进来,否则,你这酒楼也别开了。” 掌柜的忙不迭点头,“是草民的错,没有看护好世子的雅间,让公主失了雅兴,稍后小的一定吩咐大厨,将世子您吩咐的菜色,一一按照公主殿下的喜好做好了,送到世子府。等世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回去的时候,刚刚能趁热吃。” “嗯,冷旭,你留在这里等着。”穆臻言牵着雪朦胧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掌柜的连忙走到上官天儿跟前,“夫人,这里是世子的专用雅间,我 再为您单开一间,如何?” 世子明摆着向着公主殿下,宠得没有理由,不管是从身份地位,还是原则上来说,雅间的主人说了算。 上官天儿握紧了拳头,忿忿转身,“不必了。” 木兰书院。 雪朦胧看着熟悉的建筑风格,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可又有些不同。 “这里,跟太学府真的挺像的,不是景色像,就是感觉,很像。”雪朦胧来到北地这么久,自然想念京城的一草一木,她越是克制着不去想,这思念就越浓郁。 穆臻言牵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i体温暖和着她,或许是因为这份温暖的温度,雪朦胧并没有放开他的手,反而握紧了几分。 “嗯,我从京城回来以后,就着人改建了这里的环境,还换了一个名字,以前,这里不叫木兰书院,叫……”他想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叫尚德书院。” “这还挺像是书院的名字的。”雪朦胧点了点头,诧异道,“那为何你要改成木兰书院?”她刚刚问出口,就料到了穆臻言道回答,无非是:因为公主你喜欢木兰啊,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类似于这样的 撩拨人心的话,近日里雪朦胧听得多了,都有些免疫了。 不过,没有想到这一次,他倒是摇摇头,老老实实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雪朦胧也有些好奇,只见穆臻言牵着她去了西南角的一处小木屋,四周没有什么房屋,它显得有些孤零零的,却能莫名勾起雪朦胧的熟悉感。“这是……是你被上官天儿关起来的那个小黑屋。” “是啊,看来公主还是有些印象的,我很欣慰。”穆臻言牵着她走了进去,关上门之后,加上冬日光线阴暗,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小黑屋,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当时的心境,雪朦胧不自觉握紧了穆臻言的手,“你怎么还把这个地方也留了下来?这不是你的噩梦吗?” 黑暗之中,她只听到了穆臻言的笑声,“是我的噩梦,可也是我的美梦开始的地方。唔,确切来说,我的噩梦开始于来到京城的第一天。” 雪朦胧沉默了一瞬,忽然问他,“其实,你父王对你很疼爱,当时,他完全可以送穆臻宇入京为质子,为何最后被送过去的却是你?” 不管镇北王多么位高权重,以质子的地位,穆臻言年少入 京,没有后台,肯定是备受欺凌的。 她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被大家孤立,不知道被欺负了多少回。 “从那个时候,你就开始保护穆臻宇了?”雪朦胧想到了什么,又低声问,“你这个哥哥,是不是好的没有下限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点儿心疼。 穆臻言牵着他在角落里坐下来,那是当年她救他的时候,他曾经待过的位置,一样的位置,一样的人,当初,是小小的她拉着他的手,大声命令他:不要死。 现在,岁月转换,是他牵着她,说一点不为人知的心事。 “那是另外一个故事,十一,以后再慢慢告诉你。”穆臻言在黑暗中依旧目光灼灼,“我若是不进京城,怎么能成为你的面首呢?” 雪朦胧拧了他一下,“你很喜欢当面首吗?” “不喜欢,刚刚开始我很厌恶这个称呼,也厌恶趾高气昂的你。”穆臻言实话实话,身边的人儿一瞬间安静下来,他没有着急去安抚。 年少入京,他依旧足够成熟懂事,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境况,做好了被欺负的准备,暗中,他都会报复回去的。 可只有一个人,他没有办法报复回去,就是雪朦胧。 第九十五章 陈年 “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皇上,皇后,太子,明里暗里都派人保护着你,我被你欺负了,连下手报复的机会都没有,刚刚开始,他们都说我是你的面首,我心里想,我可是镇北王世子啊,本来我也是高高在上的,凭什么让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踩在头上,你对我呼来喝去,还真把我当下人使唤了,我心里不平衡。” 雪朦胧轻轻哼了一声,挠了挠他手心,“你那时候,是不是想弄死我?” 穆臻言笑出声,“有时候恨的牙痒痒,确实有这种想法,不过,十一你这么可爱,又这么善良,即便看起来嚣张跋扈没人性,相处久了,也能慢慢发现你的优点,所以上官天儿诋毁你的时候,我会为你说话,转脸对你却还是不冷不热,因为我觉得自己好像被你俘虏了,从身到心。” 雪朦胧本来想挠他的,没有想到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将她惊住,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你对我不是一直冷冰冰的吗?一点儿也不听话,亏的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跟你分享,原来上官天儿那么早就到你跟前诋毁我了啊。” “如果不是她,我还没有发觉,自己心里的想法不知不觉就变了啊,你明明还是 个小娃娃,可我觉得,如果长大以后,能娶到你,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穆臻言一字一句,慢吞吞地,就像是在讲一个简单的故事。 雪朦胧低着头,黑暗之中看不清她的表情,所以将她不知觉发红的耳垂掩饰过去:什么啊,那么小的时候,他就起了贼心了?她那时候,只把他当作玩具啊。 穆臻言接着道,“后来,上官天儿恼羞成怒,设计把我关在了小黑屋,还放毒蛇毒虫来咬我,我其实挺害怕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你会来救我。虽然你来的有点儿慢,我都快疼死了,可你还是来了,那一天,你为我哭了,我很开心。” 雪朦胧猛的甩开他的手,“谁哭了?我那是吓得,吓得好不好?你不要自作多情。” “嗯,我自作多情了。”穆臻言从善如流,抓着她的手,重新放在手心里暖着,“十一,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我为何对你这么在意,你觉得我的感情别有目的……我带你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就是从这里开始,虽然听起来可能有点变态,但是,我真的对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木兰书院,木兰苑,都是我思念你的痕迹。” 穆臻言承认,知道雪 朦胧喜欢穆臻宇的时候,他嫉妒,他不甘心,甚至为了许多纷杂的原因想过放弃,可是他知道,心底的声音不允许。 即便喜欢她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他也会一直坚持下去。 所以,他开始耐心狩猎,企图捕获她的芳心,一点一点逼近雪朦胧,让她退无可退,连幼年太学时期那点儿懵懂感情,都被他拿上了期盼,诱导它滴滴点点地发了芽…… 不知觉地,两人走出了小黑屋,看着外头明亮起来的天色,雪朦胧感觉到手心的滚汤温度,忽然间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个时候,穆臻言差点被上官天儿害死,她是真的害怕,可那时候她还太小了,只知道自己的玩具要死了,她害怕又担心,求着父皇一定要救救他,拉着他的手一直不停的哭,一直命令他不要死。 现在想起来,那些记忆真的很遥远,如果不是穆臻言提起,她都快要把他忘到了前世今生交织的记忆尘埃里。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当初为何要让穆臻宇进京求亲?”雪朦胧忽然抬起头,眼神平静到毫无波澜,没有被他握着的那只手却在袖子里紧紧握起,如果当初进京的是穆臻言,如果前世她喜欢的人是穆臻言,是不是结果 会不一样。 穆臻言被她质问的话,问的愣住,看到雪朦胧渐渐的变得失望,他伸手,把人揽进怀里,“我后悔了。” 他放任穆臻宇进京,是因为穆臻宇想要世子之位,那一段日子,他一边关注京城的消息,一边又害怕听到她的消息,所以他活在了纸醉金迷的世界里,试图用花花世界麻痹自己的眼睛。 如果没有见到她,也许他不会这么后悔当初的一时放弃。 有些美好,拥有过后,才会倍加珍惜。 雪朦胧却推开了他,刚刚的感动都化成了一片凉凉,“其实,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喜欢我,你的责任太多了,你为了照顾龙飞月,一次次地放任她伤害我,你为了庇佑穆臻宇,甚至连我你都可以拱手相让,这种喜欢,真让我觉得浅薄。世子,你习惯了表演情深不悔,演技真的是炉火纯青了。” 本应该温馨的木兰书院之行,最后却是不欢而散,当天夜里,穆臻言悄悄潜入了她房中,照旧用内力给她暖身子,上一次的药伤了她的身子,浮厝嘱咐,不难让她受一点儿寒。 穆臻言知道她排斥,所以每晚等她睡着,才悄悄过来,用内力替她暖身子,可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有戳穿。 今夜, 她火气有点儿大。 “如果不是龙飞月,你也不必每晚这么辛苦了,你这是在替她赎罪吗?”雪朦胧在他躺下的时候,忽然坐了起来,穆臻言愣了一下,见她穿着厚厚的衣服,这才明白,她是在等着他过来。 “我不是在赎罪。”穆臻言想要碰她一下,都被她冷淡拒绝,他垂眸,难掩失落,“我不想你的身体受到伤害。” “可我已经受到伤害了。”雪朦胧下了床,眼神极冷,“从我入府开始,我的丫鬟就频频在她手底受伤,我不说,不代表我不在意,现在,她把主意都打到我头上,你口口声声说在意我,就是这么在意的。” 穆臻言看着她赤足踩在地上,连忙下床将人抱起来,捂着她的脚,蹙眉,“虽然铺了地毯,可晚上还是冷,你怎么这么不注意?” 虽然是呵斥,可雪朦胧心里莫名就是一软,险些没有绷住一张冷脸,穆臻言一直是风流不羁的模样,可他依旧是荣宠万千的世子,曾几何时,这样握着一个女子的脚小心翼翼地暖在手心? “穆臻言,你给我一句话,如果我要对付龙飞月,你会插手吗?”她没有收回自己的脚,语气冷淡地结了冰,其实谁都不知道,她心里有些紧张。 第九十六章 故意偏袒 “为何忽然要对付……十一,上次的事情,还没有找到证据……”穆臻言左右为难,试图说服她放弃这个念头,谁料雪朦胧直接一脚踹了过来,“我已经查出来龙飞月下药的事情,她从九幽阁拿的药,有九幽阁主的佐证,还有来往字据凭证,足以让我光明正大地教训龙飞月。证据确凿,她还能在世子府待下去吗?谋害公主,这是死罪。” 穆臻言收了收手心:九幽,果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将那些莫须有的东西给了雪朦胧。九幽阁做生意,何时需要立字据了? “心疼了?舍不得了?”雪朦胧嘲讽的笑意漫上眼角眉梢,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愤怒,突然就油然而生一种想要把人踢出去,眼不见为净的想法。 “看来,你还是喜欢她多一点啊。”雪朦胧站起身,赤着双足踩在地毯上,其实不算冷,可她就是觉得有一股凉意从脚心蔓延上来,寒意四起,“世子殿下流多情,这一颗心可真的挺大的,能装得下多少红粉佳人?本宫又被你放在了哪个犄角旮旯里?” 这话,分明就是带了些气性的,穆臻言不会听不出来,他想解释,可是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当年的事 情是他心口的一块伤疤,若非必然,他一点儿也不想提起。 “十一,你先别生气,我们好好谈谈。”穆臻言深吸一口气,因为她刚刚的那些话,有些心乱如麻,总觉得自己这么一段日子的努力,好像都要付诸东流了似的。 雪朦胧要的就是他的好好谈一谈,她坐在桌边,却见穆臻言蹙着眉头将鞋子拿了过来,亲自蹲下身子,给她穿上鞋子,又试探了一下她手心的温度,转身将暖炉拿过来,给她抱在怀里,“不要伤着身子,这里晚上冷得很。” 雪朦胧最近这一阵子真的没有觉得晚上多冷,大抵是之前一直有他用内力替她暖着,她不觉得冷,现在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是觉得有点儿凉。 “谈吧,尽量别让我听出来,你是故意偏袒她,龙飞月谋害我是事实,这一笔账,我放着,不代表不算。”雪朦胧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趾高气昂,理直气壮,实际上她有多心虚,她自己能感觉得到。 因为害怕穆臻言真的一味的袒护龙飞月,像是之前几次一样,都是重重的惩罚了下人,不痛不痒地说了龙飞月几句,再禁足,这样做,其实只是为了安抚她。对于龙飞月而言,不 痛不痒,一点儿教训的意义都没有。 穆臻言没有偏帮龙飞月,可也没有要立即下定决心给她答案的意思,他依旧保持着蹲守在她身前的姿势,抬头看着她含着怒气的眼睛,忽然低声问,“你生气,是因为龙飞月算计你,伤害了你的身体,还是……还是因为她的算计,让你我圆了房?” 这才是穆臻言心底一直介怀的事情,其实他很卑鄙,一点儿也不像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云淡风轻。 得知是龙飞月拿了药陷害雪朦胧和穆臻宇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不生气,不是不震怒失望,可是想到最后的结果,反倒是阴差阳错地成全了他和雪朦胧做了名副其实的夫妻,穆臻言心底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喜悦。 也许是这点侥幸心理,让他暂时放过了龙飞月,一直按下了这件事不提,他潜意识里也想看看,雪朦胧到底会因为这件事,做到哪一步? 她在乎的点,到底是哪一种? 雪朦胧愣了一下,几不可见的划过一抹羞恼之色,之前想起那件事,她总是生气愤怒,可现在时过境迁,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在看着穆臻言的脸,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羞恼占了大多数因素。 “为你解药 的那个人,是我,你讨厌吗?”穆臻言耐心地很,表面上风平浪静地等到她的答案,可实际上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现在想起来,不管她当初的情绪多么复杂深刻,都没有一种名为‘厌恶’的情绪在里面。可是这种话,她怎么可能告诉穆臻言? “你觉得呢?”雪朦胧不答反问,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秋兰的说话声,“世子殿下在里面吗?奴婢有事要禀告。” “哟,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刚刚是在转移话题吧?”雪朦胧听到秋兰的声音,快速反应过来,眸底压着一抹沉沉的失望,“你不想我杀了她,才说那些无聊的话。不过可惜,本宫一向奉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刚刚好,今晚的耐心用得差不多了,本宫是时候好好跟你的月侧妃好好算帐了。” 飞月楼。 “侧妃娘娘,世子……世子来了。”秋兰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拼命向龙飞月使眼色,可是龙飞月以听到许久不来的穆臻言过来,顿时欣喜若狂。她穿着轻薄的纱裙,曼妙的身躯若隐若现,玉体摆了一个娇柔的姿势,面上染着几分苍白,“臻言……” “呵,这是在演哪出儿啊?”雪朦胧率先走 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世子府的丫头,而穆臻言脸色恬淡地站在她身后,连看一眼龙飞月的意思都没有。 他只吩咐身后的侍卫下人,“你们都出去吧,秋兰和小六留下伺候。” 众人鱼贯而出,龙飞月飞快地套上外衣,脸色发白,“公主,世子。” 雪朦胧扫了一眼穆臻言,将他的小心思都看在眼底,这是舍不得他的有情人在外人面前丢脸,所以把人都支出去了啊。 她没有阻止,只淡淡地看着穆臻言不说话,穆臻言也不心虚,跟着坐在她身侧,语气平淡,“十一,你想怎么做,都由你。” 雪朦胧瞅了一眼面色嫉恨的龙飞月,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哪怕我杀了她?” 这话一出,室内顿时一片寂静,秋兰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求穆臻言,“世子,我们家娘娘做错了什么啊,公主为何要杀了她?求世子爷为娘娘做主,这一段日子娘娘每天都思念您,即便身子不好,也不去打扰您,她已经很委屈了……” 秋兰哭哭啼啼的,把龙飞月说的要多惨有多惨,可穆臻言原本不算难看的脸色,现在却是彻底沉了下来,“秋兰,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第九十七章 兴师问罪 雪朦胧见那丫头住了嘴,这才面对着龙飞月,唇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不跟本宫请安吗?你对本宫做的那些事儿,本宫就算是把你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龙飞月当然没有按照她的意思请安,只是失望地看向穆臻言,“我做错了什么?要你们这么大的阵仗兴师问罪?” “你在酒宴上给本宫下药,意图陷害本宫,还害的本宫以后都不能怀孕,你说,这够不够让本宫大半夜地来兴师问罪?” 龙飞月眼神闪过一抹阴霾,第一反应是看向穆臻言,摇头,坚定道,“我没有这么做过,你相信我。” 秋兰也跟着道,“世子,我们家娘娘怎么会这么做呢?酒宴那天我们家娘娘还未你挡了暗器中了毒,她为了您都差点死了,您怎么能因为旁人三言两语的挑拨……” “放肆,主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道份儿?”小六见雪朦胧不悦皱眉,不用她吩咐,上前就是一巴掌,瞬间秋兰的脸就高高地肿了起来,这下子是支吾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龙飞月气结,“臻言,你就看着她仗势欺人吗?” “飞月,你替我挡那一下,是为了阻止我去找十一。”穆臻言没有用任何疑问都语气,平淡又肯定的语气让龙飞月觉 得无法接受,“你信她不信我?” 雪朦胧好整以暇地看戏,“你搞错了一点,这件事情的真相,是你的臻言先查出来的,只不过他念着对你的愧疚之情,一直没敢告诉本宫,本宫也是意外得到了真相,要不然,你以为本宫会让你活到今天才算账?” 龙飞月脸色怔忡了一瞬,眼泪挂在眼眶之中,要落不落,少了几分江湖儿女的豪气,好像这几年的后院时光,已经将她身上的江湖气息打磨得差不多了,反倒是多了几分深宅妇人的娇柔气息。 “臻言,你信我……”龙飞月还在垂死挣扎,将火口对准了雪朦胧,“都是你从中挑拨的对不对?他以前从来不会不信我,自从你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你是不是想把我也赶走,你才心安理得?” 她气冲冲地站了起来,顾不上礼仪,指着雪朦胧的鼻子骂,“你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公主身份才在这里作威作福吗……” “来人。”龙飞月还没有骂完,雪朦胧忽然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样子吓得龙飞月一时忘记自己刚刚要骂什么话了,“你,你想干什么?” 雪朦胧抬起手,看起来像是要打她,龙飞月下意识还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休想碰我一下。” “放 肆。”小六上前一步,一掌击向龙飞月胸口,而雪朦胧被穆臻言及时接到怀里,“有没有伤着?” 这一幕混乱又迅速,冲进来的下人看到龙飞月对公主不敬,又被她的丫头教训,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雪朦胧依偎在穆臻言怀里,低声道,“你说,我该杀了她吗?” 穆臻言知道,她不只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在让他作出一个选择,他没有看狼狈的龙飞月,而是不动声色地握住雪朦胧冰冷的手心,低声道,“十一,她,罪不致死。” 雪朦胧幽幽的笑了起来,这一次是彻底的失望了。她推开穆臻言站直了身体,冷声吩咐道,“月侧妃以下犯上,意图对本宫不轨,看在世子的份儿上,本宫就饶她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天开始,剥夺龙飞月的世子府掌事之权,禁足三月,没有本宫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飞月楼探望。”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雪朦胧笑着转身,看着穆臻言无动于衷的脸色,“当然,如果世子心疼月侧妃,硬是要来探望,本宫也可以网开一面。” 穆臻言没有说话,雪朦胧抛出一个瓶子,交给小六,“禁足之前,把这个喂给月侧妃,省的她整天闲着没事就想算 计本宫。” 龙飞月脸色惨白,被下人按着肩膀,喂了那药,而穆臻言甚至都不问问那是什么药,就走到雪朦胧身边,“不生气了?” “你不怕我毒死她?” “十一,别说气话了。”穆臻言将她手心放在自己手心暖着,“我会心疼。” “你的心疼,留给你的月侧妃吧。”雪朦胧甩开他的手,“小六,我们走。” 穆臻言本想跟上去,龙飞月忽然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臻言……” 雪朦胧走出飞月楼,身后没有人跟上来,她闭了闭眼睛:“你也不过如此。” 雪朦胧给龙飞月吃的的确是毒药,她被龙飞月害的那么惨,天天得吃药调理身子,这口气,若是不发泄在她身上,雪朦胧咽不下这口气。 可现在发泄之后,她好像更加咽不下这口气,总觉得心理不舒坦,有一种想要发狂的欲望在四处乱窜。 “公主,您别生气了。”小六进来,见雪朦胧一脸阴郁得看着窗外,不禁劝道:“世子刚刚派了人过来,说是有个惊喜要给公主。” 雪朦胧冷笑一声,一点儿也不稀罕的样子:“他的惊喜与本宫何干?从今天开始,本宫不想听到他的任何消息,包括飞月楼的消息,也不要报过来了。” 小六不知 道该笑还是该心疼:公主明明就是动了心,吃醋来着,还偏偏不承认,自己闷头生气。 “其实,昨夜叫了大夫之后,世子就离开飞月楼了,他在咱们木兰苑徘徊了很久,今天天亮王爷找人来寻,世子才匆忙离开的。”小六还是喋喋不休得说着话,弄的雪朦胧心烦意乱,“小六!” “好吧好吧,奴婢不多嘴了。”小六安静了片刻,又站到了门口,“世子一回府就匆忙去准备惊喜了,说不定他是要和您解释月侧妃的事情呢?您不是一直很好奇他到底为什么这么袒护月侧妃吗?” 雪朦胧好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猫,“谁好奇了?” 小六就差捂嘴偷笑,“但是奴婢觉得听听也无妨,起码可以抓住龙飞月那个贱人的把柄,以后再修理她,也不用顾及世子了。公主,要是换了以前,昨儿月侧妃该吃的是致命的毒药,而不是只让她吃些无伤大雅的苦头的药,您好心放她一马,难道不是不想世子难做吗?可以后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吧,与其自己生气,还不如一次性弄个清楚。” 雪朦胧脸色铁青,忽然大步走到门前,看着小六拼命跳出去,离得远远地,挤了挤眼睛,“世子在明溪水榭等您,只有你们两个哦。” 第九十八章 大火 雪朦胧‘砰’地一下关了门,气的胸口喘息不定,却没有丝毫责备小六的想法,满脑子都是她说的所谓惊喜。 切,穆臻言知道自己袒护龙飞月,惹她生气,所以故意弄了一些小把戏来讨好她吗?她堂堂一介公主,岂是一般的小恩小惠可以收买的? 雪朦胧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渐渐开始坐立不安,明明一开始坚定了不会去,可是越到最后,她越是心里头不踏实,总觉得呆在房间会让人窒息难受。 “我就是出去走走,随便走走。”雪朦胧自言自语,却又像做贼似的,悄悄看了门出去,洒扫的丫头有说有笑,没有注意到她显得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实际上,小六在暗处看的分明,笑的像是个老鸨一样。 明溪水榭在木兰苑西南角,离得不远,是这个世子府冬季为数不多的梅香四溢的赏景地。雪朦胧别扭至极地到了明溪水榭附近,却看不到所谓惊喜的影子,还是一间安安静静地水榭,一排又一排香气四溢的梅花。 雪朦胧跺跺脚,懊恼自己鬼迷心窍,正要往回走,忽然听到里头传来了一点儿动静,她回头,只见走廊尽头飞快走过一道人影,是穆臻言。 “你搞什么鬼?”雪朦胧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远远地透过水榭的窗户看到穆臻言模糊的身影关了窗户,似乎还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像是要往她这边走。 雪朦胧看着他故弄玄虚,冷哼一声,转头就要走,却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她猛的回头,只见一道黑影将穆臻言一掌打飞, 穆臻言倒在地上,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你是谁?”雪朦胧疾步要追过去,却见那人扬手打翻了酒坛,将火烛丢到地上,然后飞速消失在火光之中。 “喂,你别走,来人啊!有刺客。”雪朦胧本以为是穆臻言的恶作剧,可是等到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周下无人,里头依旧没有动静,雪朦胧彻底慌了,“来人啊,救火啊。” 她焦急地站在外面,想要喊‘穆臻言’,可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她喊来一会儿都不见人来人,大火蔓延开来,已经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雪朦胧内心煎熬,被死亡的恐惧炙烤着,此刻却顾不上许多,她亲眼看到穆臻言昏迷在里面,如果任由大火蔓延,他会死在里头。 “穆臻言。”雪朦胧咬了咬牙,那一瞬间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到,她迅速跳进火舌之中,拼命往里跑,火光蔓延在她的瞳孔之中,勾起了前世不堪的回忆,可她满心却只能想到那个人的死活。 雪朦胧甚至都没有心思去问一问自己:你不是想他死的吗?你应该想要穆府每一个人都死无葬身之地,彻底断绝他们谋朝篡位的可能性。 “穆臻言……你在哪儿?”雪朦胧焦急地四处找寻,不时地砸下来的横梁她躲避不过,鼻尖都能闻到肌肤被灼伤的感觉,她觉得烫也觉得疼,可却没有想过自己离开。 “你不能死,你还没有跟我解释清楚。”雪朦胧咳嗽了好几下,脚步已经有些踉跄,“穆臻言,出来啊,赶快醒过来啊。” 四周只有木头被 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雪朦胧就像是个疯子在大火之中自言自语,儿穆臻言不知所踪。 她穿过长廊,忽然一道残木砸了下来,她匆匆避开,却还是被脚下乱七八糟的木头绊倒,小腹跌在滚汤的木头上,衣服都灼烧殆尽,皮肤被烧伤的味道像是在烤肉一样。 “啊……”雪朦胧惊呼一声,连忙挣扎着爬起来,满心都是绝望: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吗?可是她还没有找到穆臻言,就要和他一起死在这里地方吗? 雪朦胧模糊间想着:如果一定要死在大火里,至少,她要先找到他。 水榭深处。 龙飞月撑着重伤的身体,被烟呛出了眼泪,奄奄一息地趴在床榻上,手脚都被绑了起来,大声呼救,“救命啊,臻言,救我啊。” 大火淹没了她的声音,龙飞月挣扎着要下床,可是却动也不能动,她知道自己或许是中了计,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雪朦胧不禁让人怀疑。 “雪朦胧,你要置我于死地吗?你想一个人独霸穆臻言吗?”龙飞月好像是疯了,缩在墙角,低声讽刺,“你别想,我守着他这么多年,他会看得到我的。我们之间还有阿沅……阿沅……”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小西楼年少时光里,那个在清水边朝着她伸出手的温柔男子,他将自己辛辛苦苦扎好的风筝交给她,虽然有些丑,可却都是他的拳拳心意,他想哄她开心。所以特意学会了怎么放风筝,怎么逗女孩子笑,他做了好多事情,只为了她一个人的笑容。 “阿沅……你也来接我了吗?”龙飞月忽然趴 在榻上,伸出颤抖的手,手背被火舌卷起来,皮肤被灼伤,她却依旧哆嗦着唇,笑着大喊,“阿沅,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别走。”穆臻言匆匆赶到,正忧心龙飞月在哪里,就听到了这一声撕心裂肺的‘阿沅’,他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闷棍子,脑袋里生生地抽疼。 他答应过阿沅,会好好照顾龙飞月的。 “飞月,飞月!”穆臻言没有多想,掌风所到之处,尽数挥开挡路的火舌,一路奔到龙飞月身边,她体内毒素未清,身体本就没有恢复好,现在又受了这样的伤,看起来好像下一刻就要断了气息。 “飞月,你坚持住。”穆臻言听着她一声声地唤着‘阿沅’,激起了他心底狠狠压抑的愧疚:“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对你。如果阿沅看到,他也不会原谅我的。飞月,你一定坚持着,我这就带你出去。” 穆臻言冷静地抱起龙飞月,心里担心她的情况,一路轻功加速往外奔去,只有一个念头:如果龙飞月死了,他这一生,都会不安愧疚。 为了阿沅,龙飞月不能死。 至少,他要完成阿沅的遗愿。 火舌将男子俊逸的身影很快卷了进去,男子高大的身影掩盖了怀中昏迷过去的女子,雪朦胧远远地看到清醒过来的穆臻言,他的身影还有些踉跄,似乎有些站立不稳,雪朦胧几乎喜极而泣,刚刚衍生的绝望这一刻逗散开,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冲了进去,想入火海中救下他,“穆臻言!” 火中残骸七零八落地朝着她砸了过来,雪朦胧踉跄避开,却不小心摔了 一跤,她挣扎着爬起来,火光映入眼帘,阻了她的去路,她满心满眼却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救下穆臻言。 “穆臻言……”雪朦胧小腹因为刚刚的伤势很疼,刚刚精神紧绷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现在看到了穆臻言的身影,神经稍有放松,小腹忽然隐隐作痛,她强撑着往里屋冲,大火照亮了半边天,穆臻言俊朗的五官已经被烟火熏地认不出原本的模样,可雪朦胧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怀里抱着昏迷过去的龙飞月往外冲,面色焦急,步伐跌跌撞撞,雪朦胧脸色苍白,小腹骤然作痛,腹部如同有人拿着刀子在绞动一般,疼得她爬不起来,她慌了神,仰着小脸拼命向他求救,声嘶力竭,“穆臻言,救我啊!我好疼……” 穆臻言似乎听到了什么,转过头幽幽地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一片茫茫大火,他微微摇头: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听到雪朦胧的声音呢?她还在生气他袒护龙飞月的事情吧? 想到十一,穆臻言眉眼间划过一抹温软:等这一次事情了了,他应该好好和龙飞月聊一聊,将她送出世子府,过她自己的生活。这样,十一心里也能好过一些,否则,她总是因为龙飞月受伤。 怀里的龙飞月嘤咛一声,似乎疼的受不了,他面色一紧,挥开脑子里雪朦胧含怒到脸色,紧接着很快转过头去,匆匆抱着龙飞月冲了出去。 雪朦胧在火舌中匍匐倒地:她被忽视了! 穆臻言抱着龙飞月离开,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穆臻言,你想眼睁睁看着我死在这里吗? 第九十九章 因爱生恨 乡野山道崎岖不平,一辆马车小心翼翼地行驶在林野之间,雪朦胧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群人好奇的眼神,“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雪朦胧眨了眨眼睛,身体传来火热的灼热感,她恍惚间想起被大火吞噬的自己,嗓子粗哑,“这是哪儿?” 大婶儿拍了拍她的肩膀,可怜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的脸得尽快去找个大夫瞧一瞧,否则怕是要……嗨,看我说这些干什么,你现在好好养着身子,我们捡到你的时候,你被丢到山里头,险些被野兽吃了啊。咱们都是从禹城往敕勒川塬行走的商队,恰好路过山林,救了你。不过这商队里没有大夫,姑娘你的伤,我们也无能为力。” 雪朦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片凹凸不平,疼痛感侵略入骨,“嘶……我的脸,怎么了?” “你可别乱动哟。”大婶连忙拉下了她的手,“只上了一下简单的伤药,伤口化脓了,你再动,到时候会更严重的。姑娘,你还年轻,可别因为这点儿小伤就想不开啊。” 雪朦胧迫切得想要看一看自己的脸,可是听到大婶的话,再看众人惋惜的眼神,她忽然就不敢看了。 “谢谢。”她低垂着头,似乎被抽离了魂魄,开始一句话也不说,车里人下意识也停了说话的声音,静静地看着外头的风景。 马车中午再林业间休息,不远处有一条河,因为雪朦胧身子受了伤, 大婶儿将干粮给她送到马车上,几人在下头有说有笑得,话里头都是敕勒川塬的美好风光。 雪朦胧撑着身子下了马车,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寻着水流声找到了不远处的那条小溪,清澈可鉴的溪水里倒印着一张堪称恐怖的脸。 丑陋不堪。 雪朦胧只看了一眼,眼泪就决了堤,心中恨意连绵不绝,此时她最恨的不是放火的凶手,不是害了她至此的罪魁祸首,也不是旁人,而是那个人在大火之中丢下她离开的男子。 曾经心心念念得说喜欢她一人的男子。 穆臻言。 我落魄至此,可你风流美好依旧,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你丢弃了我,丢弃了一个丑陋不堪的我。 若是清醒理智的雪朦胧断然不会这么想,可是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满脑子都是穆臻言抱着龙飞月离开的画面,大火之中浸染了她前世的噩梦,将她重生前最浓郁的怨恨都激发出来。 这一次,她最恨的不是穆臻宇,却是那个丢弃她的穆臻言。 很久以后,雪朦胧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她再想起这时候来得莫名其妙的恨意,只说了四个字‘感情用事’,因爱生恨,爱之深,责之切。 她只是不知不觉动了心,对穆臻言抱有了期待,所以当期待落空的时候,心里就生了无端的怨恨,甚至比重生前的怨恨还要浓烈。毕竟,这是她正在经历的人生,正在体验的感情 。 他乡不知处,雪朦胧独自一人,身受重伤又遭遇毁容,好像上天将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在了她身上。 “啊……”雪朦胧蹲在小溪边,忽然不受控制地大吼起来,脸色苍白冷唳,眸中恨意无法掩饰地倾泻而出,将随后跟过来的几个大婶吓了一跳。 “姑娘,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儿啊。”最先关心雪朦胧的那个大婶连忙过来抱着她,怜惜不已,“女孩子家的脸是很重要,可你的身子更重要,你先养好伤,脸上的伤,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想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我这一生,大概就要顶着这样一张脸过活了。”雪朦胧忽然生出一抹绝望,不再管北地和朝廷恩怨,不再想前世今生,就这么跟着车队随波逐流,直到她能接受现在残破不堪的自己为止。 这样的绝望想法一闪而过,随即被强烈涌上来的恨意再次狠狠压下:不可能,她被害成这样,怎么可以善罢甘休? 这些痛苦,都是穆府带给她的,不管是谁,穆府的人都对她充满对恶意,无时无刻不想要置她于死地。 雪朦胧陷入了一个死局,怎么走都走不出来,只有怨恨可以支撑着她走下去。 大婶儿叹息一声,忽然商队的头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走了过来,似乎对她的遭遇颇为同情,“小姑娘,你也别灰心,咱们的商队此去敕勒川塬,兴许会给你带来转机也说不定。” 众人 都看过来,唯有雪朦胧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全部心思都沉寂在自己灰暗的世界里。 那大叔接着道,“传说,敕勒川塬有一种纯色格桑花,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功效十分神奇,不过只有敕勒川塬最英勇的勇士可以找得到纯色格桑花,也只有敕勒川塬最尊贵的人能让纯色格桑花发挥作用。虽然只是些似有若无的传说,不过大家都挺热衷的。如果你有这种机缘,说不定能遇上,既然那花这么神奇,想必治好你的脸,应该不是问题。” 众人窃窃私语,大婶儿想要给雪朦胧一点儿信心,正要安慰她,却见小姑娘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靠在马车上不说话。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遮住了半边被烧伤的脸孔,眼神空洞无神。 “小姑娘,你别伤心,虽然是传说,但只要咱们去找找,说不定能遇上,总比没有希望的好。”大婶儿依旧热心地劝说着她,可是雪朦胧眼睛眨也不眨,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大婶出去,几人的说话声若有似无,“真是个可怜的姑娘,身上伤痕累累的不说,那脸算是毁了。” “你看她扎着妇人的发髻,应该是成了亲的,结果落魄成这样,被人丢弃在山道上,也不见夫家来人找,肯定是被抛弃了。” “哟,那还真是可怜,看她穿着的料子还挺好看的,应该嫁的是大户人家啊,大户人家是非多, 她原先长得应该挺漂亮的,怎么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也是漂亮越是招人嫉恨啊,现在脸都毁了,就算是她回去夫家,也怕是被人嫌弃的下场。” “这么好看的人儿,就这么毁了,真是可惜极了。” “嘘,都小声点儿,别让她听见了。”那大婶儿低声道:“这姑娘现在心里脆弱的恨,小心一刺激着,她再想不开了。” “要我说,咱们为何非得救她这么个累赘,一点儿报酬也没有,还得带她去敕勒川塬,想想都不划算。” “划算什么啊划算?人家姑娘够可怜的了,咱们常年在外漂泊走商,积点儿德总是没错的。” “哎,你说的也有点儿道理。咱们看着点儿,可别让那姑娘寻死觅活的,耽误了行程。” 马车里,雪朦胧眨了一下眼睛,好像僵硬地只剩下了这么一个机械的动作,最后她连眨眼睛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懒得再做,颓然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脸色发白,漆黑的头发垂落下来,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死人。 车队很快继续赶路,渐渐远离禹城,接近敕勒川塬的地界,山道走向平原的地方尤其不好走,不远处的草地上不时地散发出动物粪便的味道,混合着泥土青草的天然香味。 马车拐弯的时候,车身忽地剧烈颠簸起来,空气中只听到车夫惶恐的惊呼声,碰撞声,夹杂着连绵的咒骂声。 忽地有人惊呼,“有人被甩出去了!” 第一百章 伤口有毒 雪朦胧艰难地从难闻的田地里抬起头,呼吸都带着让人心塞的难闻味道,脸色苍白的女子头一歪,趴在一边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车夫停了车,连忙下来查看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只是掉进了地里面比较松软的肥里……” 有热心的大婶扶着雪朦胧站起来,上下检查一下,“还好只是手心划了一条口子,可把大家伙儿都吓坏了!小姑娘,身子好点儿了没?还有哪儿不舒服?需要送你去看大夫不?” 雪朦胧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匆匆收回伤口发疼的手,唇角扯了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谢谢,我没事儿!” 雪朦胧看着手心的皮肉翻开浅浅的印子,垂眸,细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肌肤上落下一道缥缈的阴影,她无奈地叹气: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口水都会塞牙缝。 此去路远,晚上雪朦胧凑合着吃了药,又昏昏沉沉地睡着,忽地觉得手心有些发痒,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借着月色清冷的光芒,看到手心有一道黑印子,一直延伸向手臂中心的位置,是白天那道伤口。 这伤口有毒。 雪朦胧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用力一扣,结果面皮一 紧,险些疼得晕了过去。 明明白天只是被石头划拉了一下,怎么可能会中毒呢?若是有人想要害她…… 雪朦胧转头看着房间里睡得昏昏沉沉的众人,找不出什么异样,可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多待了。 雪朦胧警惕地起身,悄悄离开,房间里却没有一人发觉。她匆匆往野林间跑,手心的痛意却愈发明显,仿佛引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雪朦胧踉跄了一下,忽地脚下一崴,整个人顺着陡峭的斜坡摔了下去,“啊……” 在雪朦胧滚落的地方,不多时便出现了白日的车夫和扶着雪朦胧的大婶儿,大婶儿眯起眼睛,浑身气息陡然一变,宛如暗夜的猛兽,“要下去找她吗?” “她既然提前跑了,想必是发现自己中了毒,对我产生了怀疑,还有什么可追的?”车夫冷笑一声,“放心,那可是我们绝情宫秘制的毒粉,宫主都没有解药,等毒素蔓延到心脏,她活不过今晚。况且,这底下是桃花瘴气林,那瘴气毒素极浓,是世人眼中有名的‘葬身之地’,她没有活路。” 大婶儿这才放了心,斜睨他一眼,“只要弄死了这女人,我们家主子必有重谢 。” 两人相视一笑,刚刚准备转身离开,迎面却飞来两只银镖,镖心的位置刻着几瓣儿漂亮的叶子,形状奇特又好看。 一道银光闪过,杀气四溢。 车夫面色一变,“九幽阁的暗器?”他猛地翻身而起,拔出腰间软鞭,如蛇般游走于前,“来者何人?” 那大婶儿警惕地后退,本来想逃,奈何脚步刚刚一动,脚尖儿便被暗器打中,疼得她冷汗直冒,对方出手太快,她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谁?” “要你们命的人。”男子一声邪笑,身影如鬼魅般从天而降,不待两人看清,眼前便闪过一道血光,那车夫被一招封喉,临死前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玉色面具,浑身抽搐,“九……” 话没有说完,人便落了地,彻底没了气息,那大婶儿吓得白眼一翻,险些没有晕过去,“你……你到底是谁?” 九幽玉扇一收,语气冰冷,“你不配知道。” 他抬手扬扇,只做了一个虚招,那大婶儿便倒地不起,九幽冷笑一声,“没用的东西。把她送给穆臻言,”他拍了拍身侧的衣裳,头也不抬地吩咐,“另外,刚刚这杀手的话,如数转告。” 话音刚落,暗处便有一道暗影飞身离开,迅速掠向世子府的方向。 九幽眸心一敛,飞速落身而下,朝着雪朦胧坠落的地方追了过去,心间游移不定:活不过今晚了吗? 绝情宫那女人,还真是不怕死。 雪朦胧再醒来的时候,眼前焕然一新,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怪的地方:清风吹散了一阵迷茫白雾,入目是一条清澈河流,倒映着蓝天白云,流水潺潺,清凉怡人;河流一侧是一片茂密的黑土地,地里种了形状各异的桃树,有些树枝上冒着星星点点的粉色花苞儿,含羞带怯地摇曳在风中枝头。 有些桃树已经开了花,花朵饱满鲜艳,如同少女上了胭脂的粉颊,明媚亮丽。 也有的枝头结了累累硕果,桃尖儿的一圈儿粉红和桃花色相得益彰,惹人垂涎。 不远处还有结着青桃子的,桃林后便是一片竹林,竹笋又粗又大,清脆香甜。 雪朦胧禁不住咬一口,满是香脆的笋味,她惊叹一声,“好甜啊!” 话音刚落,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忽地朝着她怀里蹿了过来,将雪朦胧吓了一跳,下意识将那东西抱了个满怀,入手是毛绒绒的触感,手心 传来丝丝暖意,一直蔓延到心底。 她垂眸,一直神奇的、拳头大小的狐狸模样的小家伙映入眼帘,睁着碧绿瞳孔,同她四目相对,眼睛不禁弯成了月牙状! “你……在对我笑……” 雪朦胧哑然,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痛得险些把小家伙扔了出去,这小家伙委屈地叫了一声,似是赌气,直接跳到地上、撅着粉嫩小屁股吃竹笋去了! 雪朦胧环顾这如画仙境,眸中渐渐清明起来,她低头看向自己手心黑线,却发现伤口渐渐溃烂,可黑线的蔓延趋势却停了下来。 雪朦胧收紧了掌心,疼痛愈发骇人,她忍着痛、弯腰将小家伙抱起来,温柔地为它顺毛,叹着气自言自语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话音刚落,那小狐狸好像是嗅到了什么味道,猛地拱开她手心的伤痕,‘嗷呜’一口咬了上去。 “嘶……”剧烈的疼痛传来,雪朦胧没来得扔掉那小狐狸,自己便再一次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入目一片桃花粉色,鼻尖是浓郁的草药味道,苦涩的味道让人厌恶。 雪朦胧蹙眉,精致明艳的小脸皱成了一个小包子…… 难道是她的毒恶化了? 第一百零一章 西格尔 “你醒了?”长相精致、五官深邃的女子一脸憔悴地推门而入,见雪朦胧醒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被小白咬了一口,中毒昏迷不醒,可把我吓坏了。还好你本来身中剧毒,以毒攻毒的结果倒是救了你一命……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雪朦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见黑线完全消失不见,溃烂的肌肤也渐渐完好,便觉得自己没事,连忙和女子道了谢,安抚了她担忧的情绪,“谢谢你姑娘,我还以为那毒会要了我的命呢!没有想到误打误撞为姑娘所救。” “你唤我西格尔便好。”此女子生的明艳夺目,让人难以移开双眼,尤其是一双深邃中隐约染着碧色的眸子,让人看一眼便无可自拔,她解释道,“小白是一只闪电狸,以毒为食,所以嗅到你手心的剧毒,便情不自禁地咬了上去。” 雪朦胧想到那只通体雪白的白狐狸,软萌可爱的模样,实在难以让人想象,那居然是一只体内满是毒的闪电狸。 “还要多谢小白那一咬。”雪朦胧苦笑一声,“原本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姑娘,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毒素还没有完全清理掉,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在这里好好休息吧!”西格尔看了瘦弱苍白的雪朦胧一眼,“这里是边境地带,你是大沥的女子吗?怎么会孤身一人在此 ?” 顿了顿,她犹豫地看了一眼雪朦胧面上的烧伤,“你的脸……” 雪朦胧好似受了惊吓一般,猛地别过脸去,捂着面颊,眸中涌现出点点恨意,“对不起,吓到你了。” 西格尔摇头,“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不介意,可以给我看看你脸上的伤。” 雪朦胧苦笑一声,双眸里闪烁的光芒黯淡下来,如同天空没了闪烁的星辰,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没用的,连小六和浮厝都没有办法……我的脸,已经毁了。” 见西格尔脸色讪讪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雪朦胧倒是自己勾了唇,笑得云淡风轻,“我没事,再严重的伤我都挺得住,不过是毁了一张脸,只要你不害怕就好。” 有多讽刺,前世她因为穆家的人死于大火之中,尸骨无存。今生又为了一个穆臻言,竟然将自己弄得狼狈至此。 “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西格尔挑眉,忽地晕开柔和笑意,“既然你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不如让我给你瞧瞧,兴许还有救呢?” “真的吗?”雪朦胧苍白的小脸犹豫一番,见西格尔眼神不闪不避,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解开的毒,心里不禁燃起一抹希望,难得脸上染上一抹红晕,笑着点头,“西格尔,谢谢你。” 整洁的桃花坞里,一株桃花鲜活地舒展着枝叶,这种明艳浪漫的植 物,哪怕在布满瘴气的环境里,也不会放过一丝可以存活的机会。 坚强地让人羡慕! 雪朦胧神情有些感伤,看着这株桃花出了神,西格尔了解过她的身体,也猜到一些她经历过的苦难,所以没有开口让她更加难堪,而是给了她缓和的余地。 等到雪朦胧情绪平静下来,西格尔才开口道:“这种金枝桃花可不是外面娇惯的粉桃花,金枝桃花是我们敕勒川塬的特产植物,生在布满瘴气浓雾的悬崖峭壁之间,同小白一样,是以毒为生存养料,所以这些花,亦毒亦药,端看人怎么使用它了。” 顿了顿,见雪朦胧神色平静,似乎出了神,西格尔才叹了一口气,接着道,“金枝桃花很坚强的,不管环境多么艰苦都能排除万难活下来,当然,能够坚强活下来的都是少数,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雪朦胧扯了扯唇,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语气涩然,“西格尔,谢谢,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需要一点儿时间。” 她本来没有觉得自己对穆臻言的感情有多深,可是真正到了生死一线的时候,她才发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穆臻言日日将情情爱爱挂在嘴边,从来不吝于表达他对自己的爱意,可大火之中,他却选择将龙飞月救起,而对她视若无睹。 她虽然一直抗拒自己对穆臻言 动心,可穆臻言的温柔感情却润物细无声的闯入她心扉,一切都在冥冥之中都变地不一样。 穆臻言果真不愧是风流世子,她真的是自讨苦吃,居然相信穆家的人! 西格尔眨了一下眼睛,见雪朦胧难受难当,低低道:“你若是愿意,可先在这里住下,我为你治疗脸上的烧伤,正好你毒素未清,也需地我每日为你诊治。” 雪朦胧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眨了眨眼睛,声音沙哑,如同沉寂万年的石磨发出的粗嘎声色,“我的脸,真的能行吗?” 西格尔没有丝毫犹豫地点点头,“有我在,就当是我为小白道歉了,你放心好了。” 那暗黑沉郁的眸子忽然拨开云雾蔼蔼,透出星星点点的亮光,清亮地让人心疼。 西格尔当天黄昏时分,刚刚给雪朦胧上完药,就见到一名异族打扮的男子冲了进来,“西格尔,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西格尔站起来,诧异地看着男子,忽然鼻子动力动,焦急道,“兰萨奇,你受伤了?你怎么会受伤的?” 兰萨奇抱着西格尔,大手紧紧攥着她的衣服,“幸好你没事,西格尔,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吓死我了。我没事,只是受了一点儿轻伤,咳咳……” 小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忽然蹦到了兰萨奇头上,他仿佛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撑着西 格尔的身体瘫倒在地。 “兰萨奇!”西格尔惊呼一声,满面惊慌之色。 雪朦胧连忙冲过来,帮着西格尔把人扶起来,“先把人扶到床上,你给他看看伤。” 西格尔慌了神,还不如雪朦胧来得镇静,匆忙将兰萨奇扶到床上,看到他苍白的没有了血色的脸,掀起他衣服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吓得捂住了唇,“天,你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刀伤?” 而且,还不止一刀。 雪朦胧看着他腹部和背部的伤口,眼神寒了一瞬,“这是匈奴人特制的弯刀伤口,匈奴人袭击了他。” 西格尔摇摇头,“不会的,匈奴在北边,有禹城做屏障,大沥朝鹰北军镇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样过。” 雪朦胧脸色却是沉了下来:这样说来,只有一种可能,禹城失守,鹰北军自顾不暇,自然顾不上敕勒川塬了。 她想到这种猜测,几乎站立不住,小手死死的抓住兰萨奇的胳膊而不自知。 “你弄疼他了。”见兰萨奇皱眉,西格尔连忙将雪朦胧拉开,抿唇道,“你的脸刚刚上了药,赶紧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 雪朦胧见她似乎有些不悦,有些抱歉道,“对不起,刚刚是我失态了。” 可惜西格尔根本就没有时间理会她,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兰萨奇身上,专注又担忧道眼神让雪朦胧不禁看得出了神。 第一百零二章 九幽来了 兰萨奇的出现,让雪朦胧心神不宁,她想快点儿离开这里,赶紧回去北地。 可是想到穆臻言,想到那一场大火,她又有些踌躇,丧失了信心和气力。 雪朦胧靠在桃花树下,四周雾气笼罩,她却丝毫感受不到不适,她不知道的是,因为西格尔的药,也因为她被小白咬过,所以对这些瘴气有了免疫力,如果是寻常人,是不可能安生呆在这树下的。 “你还真是让人意外,居然没有死?”雪朦胧正在沉思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道戏虐的嗓音,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一张玉白面具忽然出现在她眼前,若是大半夜的,说不准她能被吓得失声尖叫。 可刚刚从火场中死里逃生,又几次三番从鬼门关晃过一遭的雪朦胧,现在已经对这种面具无感了。 “九幽?”雪朦胧站起身,冷着脸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九幽靠在树下,似乎也丝毫不受瘴气影响,上下打量她一眼,眼神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雪朦胧似乎有所察觉,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眼神阴沉,“你想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她忽然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也许,是穆臻言让九幽来找她的。 九幽撇唇,面具下的 脸色凝滞了一瞬,看着她遮住脸的动作,不知道为何,忽然有些不悦。 “谁能请得动我九幽阁主?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公主殿下有什么意见吗?”九幽一副‘全天下谁能奈我何’的样子,气势堪称趾高气昂,比上一次在世子府见到他的时候,更加让人讨厌。 “我没有意见。”雪朦胧没有放下自己的手,下意识用自己完好的侧脸对着他,“你爱在哪里就在哪里,与我无关。” 看他这态度,应该不是穆臻言派来的。 他说的也是,连皇帝都不一定能使唤的动的人,穆臻言现在一定一心忙着照顾龙飞月,哪里会花费心思请了九幽来找她? 他是不是巴不得她就这么消失掉,再也不会去才好? 雪朦胧转身就想走,不想自己陷入这么多无谓的猜测里面,身后却传来九幽不紧不慢的声音,“你看起来心情不好啊,因为你的脸?要不要我给你也弄一张面具戴着?” 雪朦胧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郁气,“你缠着我干什么?我不干涉你的自由,你也别来干涉我。” 九幽站在原地没有动,只用玉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眸中闪过一抹不屑:不过就是烧伤了脸,又没有死人,既然落魄至此,还当自 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吗? 他可没有这个惯着金枝玉叶的习惯。 雪朦胧走了几步,见身后没有动静,不禁转身,回头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认,九幽毫不掩饰的鄙夷嫌弃的眼神,让雪朦胧觉得震撼又难堪。 她很诧异,自己居然能看得懂九幽的眼神,他在鄙视她的软弱和无能,也嫌弃她逃避的姿态。 她总是伪装出高高在上的坚强模样,可真正遇到事情,却还是下意识想要逃避,她还是宫墙之中那个被娇宠着长大的十一公主,承受不住风雨,也经不住血腥和打击。 尽管一直嚷嚷着要报仇,她还是太稚嫩了。 “怎么不走了?”九幽见她忽然停下,眉头挑了一下,“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只是说说而已,可不会真的给你做一个面具戴着,玉面具是九幽阁主的标志……” 他试图喋喋不休,却见刚刚仿佛死了全世界的女子,眼睛渐渐拂去灰败之色,重新涌现出一点点星光,聚集成一道耀眼的光亮。 仿若重生。 “九幽阁消息通九幽,那你能告诉我,禹城,是不是失守了?”雪朦胧将自己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心底的阴霾被她暂时压下,也许是九幽的眼神给了她当头棒喝,将她从 自暴自弃的状态中暂时解救出来。 总之,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注,需要解决。 九幽显然恨诧异,她自己都自身难保,面临生死之际,还关心禹城的生死。 “据说,匈奴突发发了疯,攻打禹城,禹城内部出了点儿问题,没多久就失守了,这事儿闹得挺大的。”九幽的语气轻描淡写,可其中蕴含了多少惊涛骇浪,雪朦胧自然能猜得到。 禹城是边防要塞之城,敕勒川塬和北地之间就隔着一个禹城,敕勒川塬物质丰富,却没有一个聚集的王国,本来是匈奴下手最好的对象,可是百年前,禹城被划归大沥朝的国土,就一直成了大沥朝的边塞之地,重兵把守。 禹城易守难攻,匈奴曾经想了多少办法,都没有办法绕过鹰北军偷袭敕勒川塬。 可如今不过多少时日,匈奴才刚刚经历过被鹰北军镇压的大败,怎么可能这么快卷土重来,还一举拿下了禹城? “内部出了点儿问题吗?”雪朦胧凝眉,看着就有羽白色的面具,因着雾气朦胧,玉色面具上的温润光芒不觉得模糊了不少,让人更加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能猜测他面具下的神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北地出了内奸。”雪朦胧斩 钉截铁。 九幽不置可否,“公主殿下,你想空手套白狼,也太轻易了点儿吧?九幽阁从来不做亏本生意,我身为阁主,可不能坏了规矩。” 雪朦胧并不意外他会拒绝直接告诉她答案,转而笑着道,“那你开个条件,我想知道外面的局势,这天下应该没有比九幽阁消息更通透的了。” 这一句夸奖,九幽接受的心安理得,“公主殿下财大气粗,果然很合我心意,不过我九幽可不是银钱就能打发的人,我想要的是你。” 雪朦胧愣了一下,听到他这么说,眼底的诧异忽然间散的很快,她走近几步,走到九幽面前,在他好奇的目光中,放下自己捂着脸的手,低低地说:“要这样的我?九幽阁主口味还真是独特。” 九幽眸中飞快地划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他伸手,似乎想要碰一碰雪朦胧的伤口,被她骗头躲过,女子眸中一闪而过的不悦和惊慌失措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九幽抿唇,薄唇溢出一点儿笑意,“公主是聪明人,还真是知道聪明人的爱好。穆臻言曾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抢了我看上的美人,如今我也想让他尝一尝心上人被抢走的滋味,想一想他的脸色,我就觉得开心。” 心上人? 第一百零三章 心上人 雪朦胧心底冷冷地笑了:第一,玉美人也不是他九幽的心上人,顶多不过是看得顺眼的美人。第二,她也不是穆臻言的心上人,他的心上人,该是龙飞月吧。 “那你大概要失望了,穆臻言的心上人是他的月侧妃,你尽管去找她做交易。”雪朦胧有意地散开半边头发,挡住了脸上的疤痕,说话的时候总是下意识侧过脸,让自己的疤痕避开他的视线。 她的在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曾经的遭遇。 雪朦胧幽幽的说,“我想知道外面的情况,你换一个条件吧。换一个我能办得到的。” 九幽撇唇,不知所以然的样子,“世子府的美人太多,挑起来也真是麻烦。这样吧,你给我当一个月的丫鬟,我就告诉你。” 雪朦胧毫不犹豫地答应,“可以。你现在说吧,若是我出去了,从别地渠道得知了这些消息,我们之间的交易就不作数了。” 九幽没有想到她答应地这么痛快,一时之间,自己又有些莫名其妙的不乐意,“你答应地这么痛快,我都没有一点儿成就感,真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他到底喜欢你什么?” 他? 雪朦 胧脸色沉了下来,“他不喜欢我,你大概是眼神有问题,改天还是找神医好好看看眼睛,省的总是说一些惹人生笑的笑话。” 九幽见她生气,这才觉得有趣一点儿,痛快道,“诶,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的,有意思。难得我今天就高兴一回,坦白告诉你。” 他靠在桃花树下,落英缤纷,他脸上的面具似乎被柔和了线条,冰冷的光芒都多了几分温润的味道,只是语气有些嚣张地欠揍,“匈奴人最近吃错了药,忽然变得聪明了不少,不只是一举偷袭禹城成功,因为冬季物资匮乏,匈奴人很难维持过多,所以就趁机打劫了敕勒川塬。敕勒川塬大多数游牧民族聚居,族人虽然擅长猎杀野兽,可是比起骁勇善战的匈奴人,还是不够格抵挡的。” 九幽幸灾乐祸道:“里头那小子可是号称敕勒川塬第一勇士,结果就被偷袭的匈奴人伤成那样,啧啧,也真是够可怜的。禹城现在被掌控在匈奴人手中,敕勒川塬以后怕是灾难不断咯。” 雪朦胧斜睨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高兴?你和敕勒川塬有仇吗?” “那倒是没有,我就 是有点儿,唯恐天下不乱。”九幽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这江湖风平浪静的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只能到别的地方找找乐子了。公主殿下,你还想听吗?” 雪朦胧眨了一下眼睛,“你继续说,还有什么动静?” 匈奴人今年冬天的举动确实太不正常了,不像是突然发生,倒像是早有预谋,从今年冬季初,鹰北军大败匈奴开始。 “大沥朝有一百年邦交之国,远在东方海域之滨,名曰白羽国。着白羽国国力充沛不输给大沥朝,却有些固步自封,不喜与外国交往,所以在我朝上下人心中,也显得有些神秘。更别说连生存都是问题的匈奴人了。”九幽一跃上了树梢,那么大一个人,多少也是有些重量大,可坐在树上的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引起,只有一两片桃花被风吹落。 “可问题是,现在匈奴人不仅有闲工夫劫掠敕勒川塬,还对白羽国动了心思,想要挑拨白羽国和大沥朝对立。你说,这匈奴人是不是吃错了药,突然间脑子就变得灵光了?” 雪朦胧的脸色渐渐变得郑重起来,“你不是说,白羽国固步自封 ,不与外国往来吗?为何匈奴人可以不知不觉地和白羽国建立联系,这些事情,朝廷都知道吗?” 九幽摇摇头,伸手摘了一朵桃花,一点儿也没有被瘴气影响的样子,“朝廷知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过九幽阁确实得到了消息,白羽国如今两权分割,主和保守派大王子党被三王子白岳打压得一蹶不振。这个白岳可是个天生的战将,他有个结拜兄弟叫卢肇,这个卢肇如今官拜白羽国兵马大将军,成为了白岳夺权最大的靠山。三王子党是主战激进派,匈奴人不知道哪里得到了白羽国内部的消息,就派了人过去和三王子白岳接触。” 见雪朦胧脸色铁青,面色凝重,他又掀起袍子,缓缓从树下落落下来,幸灾乐祸道,“这个白岳可是一挑拨就炸的角色,如果让他在白羽国掌了权,大沥朝可就自身难保,更别说夺回禹城,保护敕勒川塬了。” 雪朦胧眉头松了紧,又紧了松,反反复复之后,猛地抬头,“你今天来,是特意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吧?九幽,你想我去阻止匈奴和三王子白岳的行动?” 九幽嗤了一声,“江山是你们雪 氏的江山,我可不是穆家那一群蠢货,世世代代都为别人家守着江山,还吃力不讨好。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们的交易。消息我说完了,公主殿下,别忘记实践你的诺言,我可是很期待,被一个万千宠爱的公主伺候的滋味。”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身影很快就要消失在浓雾之中,雪朦胧紧紧握着拳头,脑子里都是那一句:江山是你们雪氏的江山,我可不是穆家那一群蠢货,世世代代都为别人家守着江山,还吃力不讨好。 她很想大声反驳,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是觉得这样的话是大逆不道的,是应该被冠上谋逆之罪的,可偏偏说这话的,又是这世界上最不羁的人,他不惧规矩,没有底线,只说自己想说,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 有那么小小的一瞬间,雪朦胧竟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穆家确实一直在守护雪氏皇族的江山,到了如今,还吃力不讨好。 可是这能成为穆家谋反,灭了雪氏皇族的理由吗? 直到九幽的声音即将消失在浓雾之中,雪朦胧才恍然梦中初醒,“等一下,九幽阁主,我们再谈一个交易吧。” 第一百零四章 白羽国 白羽国,三王子府。 “雪儿姐姐,夫人今日胃口可好些了?”厨房里,小丫头看着亲自来厨房拿膳食的雪儿,不禁眼睛一亮,“好香啊。” “今日好多了,小姐今天想吃燕窝,我特意过来拿些滋补的食物,给她补补身子。”雪儿声音很好听,可是却长了一张不太好看的脸蛋,半边脸颊上有一个红色的胎记,破坏了这张清秀小脸的美感。 “哎,你这丫头这会儿在这儿做什么?莫不是又偷懒了?”雪儿大大咧咧地敲了一下小丫头的脑道,“小心管家逮到,狠狠收拾你。”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雪儿姐姐,你怎么还是那么凶?我这就去忙啦,不打扰你了。” 等到小丫头离开,名唤雪儿的小丫头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着水盆里那张和她本来面貌截然不同的脸,微微叹气:混入三王子府半个多月了,这张脸看着还是不习惯,倒是性格越来越熟悉了。 “想什么呢?”雪朦胧肩膀上陡然被人拍了一下,吓得她险些把餐具都推到。 雪朦胧没好气地转过头,“谁……啊……”惊怒的语气彻底变成了疑惑,“你……看起来很眼熟啊!” 雪朦胧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他五官平凡至极,若 是非要在脸上找出出彩的地方,就是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带着三分桃花眸的味道,可眼角又微微下拉,比桃花眸多了几分压抑的气息。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雪朦胧愣愣地,脑海里飞快闪过什么信息。 男人忽然邪魅一笑,真正地应了那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让雪朦胧顿时失了神志,只知道愣愣地看着他,“你……” 到底是谁啊? “姑娘,你觉得在下眼熟吗?那可能是我们前生有缘,今生再见!”男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也觉得,我们很有缘份。” 雪朦胧眼睛也不眨,“麻烦你让一下,我很忙的。” 男子眸光一闪,语重心长地劝说道:“虽然姑娘你生的平凡了些,脸上这块胎记有碍观瞻,可是眼睛却生的十分有神,若是姑娘对在下有意,尽管大声说出来,在下说不定一高兴,也乐意娶姑娘为妻啊。” 雪朦胧:“……”她回过神来,被男子一番话弄得有些脸红,恼怒地瞪他,“不管你是什么人,这里不是外人能进来的。若是你再不走,我便叫人把你赶出去。” 男子眨巴了一下眼睛,妖孽道:“姑娘,我叫秦绪!” “你叫什么关我什么……事啊! ”雪朦胧脚步忽然顿住,猛地转身,看着五官平凡至极的男人,张大了嘴巴,“秦绪?” 这个名字…… 为何她听着这般熟悉? “姑娘这反应,好像真的对我挺熟悉的。”秦绪笑了笑,伸手想要摸一摸雪朦胧的脑袋,雪朦胧警惕躲过,“放肆,你干嘛?” 秦绪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好笑道:“别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哪里来的登徒子! 不知道是不是原主和秦绪有些她不知道的纠纷,雪朦胧心乱如麻,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干脆利落地收拾了餐具,端着餐盘准备离开。 见雪朦胧震惊过后就不理会他了,秦绪表示很无辜,追上去,凑到她跟前,“生气了吗?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雪朦胧瞪他,尽量模仿原主的性格,翻了一个白眼,“呵呵……一点儿也不好笑!” 秦绪愣了一下,似乎觉得她这种表情十分有趣,不禁勾唇,笑得魅惑众生,平凡的五官也生动起来,跟个狐狸精似的,“姑娘,我们交个朋友吧!” 雪朦胧警告自己不要发脾气,不要动手,还好原主是个嫉恶如仇的性格,她不用忍气吞声,是以雪朦胧恶狠狠道:“登徒子,若是你再不走,我就喊人抓你 了!” 秦绪挑眉,眼神之间飞快划过一抹暖意,转瞬即逝,“别担心,我对你没有恶意。” “我对你也没有好意。”雪朦胧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由于雪朦胧太过生气,所以忘记了厨房里有不少门槛,她一时气怒就忘记了抬脚跨门槛,然后就被绊了一个狗吃屎。 秦绪眼睁睁看着她摔倒,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直到她低呼一声,捂着胳膊半晌爬不起来,他之后才好心伸手去拉她,“姑娘,我拉你起来,摔疼了没有?” 假好心! 他刚刚明明有机会英雄救美! 雪朦胧咬牙切齿地爬起来,一把拍开他的手,“你到底是什么人?偷偷摸摸地到这里来,有事儿吗?” “无聊,四处走走,不可以吗?”秦绪表示很无辜,“姑娘,你不是要赶我走吧?” 雪朦胧胸脯狠狠起伏,拼命说服自己不要动气,“你爱呆哪儿呆哪儿,别跟着我!” 说着,她就冷着脸,秦绪摸了摸下巴,“好吧,还真的是生气了!这性格,倒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儿也没有变啊!” 说着,他还有些怅然若失。 就这么见了一次,秦绪此人就好像莫名其妙地闯入了她的生活,明明看着他穿着小厮的衣 服,可秦绪却如同闲人一般,经常有意无意的来找雪朦胧。 雪朦胧心中警惕,为了解释那一抹熟悉感,她又回忆了一遍小九查到的资料,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名字——卢肇。 她这一次要接近的另外一个目标卢肇,身边有一个侍卫,似乎就叫秦绪,因为此人其貌不扬,武功平平,在卢肇身边并不受重视,所以资料里只是大概掠过,并没有详细提及。 秦绪,会因为卢肇与月姬的关系,同原主熟悉吗? 雪朦胧心中游移不定,想着秦绪的种种表现,如果他是装作陌生人接近她,是不是卢肇收到了什么消息,对她起了疑心? 她正在湖边坐着,认真思考着,背后忽然想起不怀好意的声音,“你怎么又在发呆?” 雪朦胧被吓了一跳,险些跌进湖里,幸好男子身手极快,飞快地把人抓住,搂住她纤细腰身落在地上,眸中飞快划过一抹紧张,“没事吧?” 察觉到腰间大手越来越紧,她恼了,“秦绪,你放开我!” 雪朦胧恨不得一脚踹到他平凡无奇的脸上,看到他面上笑嘻嘻的暧昧神色她就…… 不自在! 总觉得有一种熟悉感,会让她想起远在北地穆府的那个人,本来不该想到的人。 第一百零五章 闪了腰 秦绪眸色闪了闪,听了她恼怒的呵斥,抱着雪朦胧的腰身,猛地松手,雪朦胧吓得立刻抱紧他的脖颈,绝对是下意识的动作,她若是不抱着他,就得再摔一个四脚朝天。 “秦绪,你就是故意的!”雪朦胧气急败坏,她要站直身体,可秦绪偏偏不让,就这么搂着她的腰身做着这种高难度的下腰动作,雪朦胧真想咬死他。 尽管,雪朦胧觉得他有几分诡异的熟悉感,可与此同时,因为对穆臻言对排斥,她下意识也排斥这种熟悉感,所以不喜欢和秦绪靠近。 尤其,秦绪是卢肇身边的侍卫,这个身份让她有些不安。 而且秦绪的厚颜无耻,让她很是不适应,只想躲远一点。 “雪儿姑娘,你到底要我怎么样?”秦绪表示超级无辜,眨巴着眼睛,“你让我放手,我放手了你又主动颤上来,我让你缠上来,你又凶我……” 秦绪仰头长叹,“女人心,海底针,我表示不懂!” 雪朦胧脸色憋得通红,咬牙切齿道:“谁缠着你这个……流氓!” 她狠狠推开秦绪,不顾自己要跌倒、或者闪了老腰的危险,生生脱离了秦绪的怀抱,温暖离去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脑子里飞快划过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一个失神的功夫,雪朦胧的腰…… 险些 闪了! 至于险些的原因,自然是秦绪在危急时刻,又英雄救美了一次,将人美美的抱进怀里,“这一次,我又救了你哦!” 雪朦胧似乎习惯了雪儿的身份和习惯,好不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仰头瞪他,“秦绪,不管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都别再缠着我!” 秦绪眸色暗了暗,忽然低头凑近她耳边,轻轻蹭着她白嫩的耳垂,感受到雪朦胧敏感地一颤,低笑着抱紧了她的腰身,“我的目的,不就只有你一个!” 雪朦胧这会儿哪里还说的上话,耳垂三分处的软肉是她的死穴,碰一下就是灭顶之灾。 她是真的生了气,也顾不上伪装,登时冷了脸,生出一股高高在上的霸气,狠狠推开他,呵斥道,“滚开。” “雪儿姐姐,夫人……额……”府中下人本来要唤雪儿去伺候月姬,一看到两人暧昧的姿势,顿时红着脸险些尖叫出声,“你们!” 雪朦胧如同大梦初醒,一把推开秦绪,连忙叫住丫头,“是不是夫人唤我去伺候?我就来!” 雪朦胧着急火燎地离开,好似身后有饿狼追随一般,扯着那丫鬟一起离开。 饿狼秦绪却是叹了一口气,回味一般的摸了摸唇角,勾起一丝魅惑众生的笑意,看着雪朦胧离开的方向,有些怅然若失。 之后一连好几 天,秦绪都没有再出现在雪朦胧身边,她松了一口气,加紧打探消息,一边小心翼翼地伪装自己的身份,把这一辈子自己都没有干过的下人的活儿都做了一个遍。 好在,月姬没有怀疑她的身份,反而十分信任她,还将自己的心事说给她听,甚至把自己和卢肇相会的事情都交给她办。 坦白讲,若不是因为利益牵扯,雪朦胧还是很可怜这个女子的。 她因为生的美,就被家族利用,卷入了朝堂利益争斗之中,成了牺牲品。 “雪儿,将军还没有来吗?”美若天仙的女子轻声叹息,她穿着点点白玉珠子、对着纹绣孔雀纹锦的舞裙,其中又密密以银线穿过细密的珍珠,巧手绣出碧霞云纹,化作一片秀丽云水图,点以珍珠,外头披着一件蓝蝶外衣,长长拖曳至地,华丽中更见清雅,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 蓝蝶外衣遮挡白皙肌肤,晶莹剔透的珍珠白玉坠子垂下,在耳侧摇曳。三千青丝用一根碧玉簪子束着,面上薄施粉黛,秀眉如柳,眉心轻蹙,宛若黛玉再世,颇有几分让人怜惜之感。 “小姐……将军,就快过来了!”雪朦胧端着小丫头的姿态,看着女子头上碧色流光的簪子,心中暗自叹息。 雪朦胧扮成了月姬身边的贴身丫鬟雪儿留在三王子 府上,白羽国内乱,月姬的贴身丫鬟是月姬身边唯一可用的人。 这簪子也是月姬用的,是卢隼送给月姬的定情信物,每一日月姬都会戴着,晚上也会小心翼翼地擦拭之后,再收进怀里贴身放着。 在雪朦胧看来,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卢肇并不只是她的棋子,也许恍惚间,月姬对卢肇也是动了心的。 此时,正是三王子白岳霸权的时候,月姬身负美人计,到此不过是为了离间白岳与好兄弟大将军卢隼的关系。 月姬兄长苏燮先把月姬暗地里许配给卢隼,再明着把月姬献给白岳做侧妃。 月姬嫁给白岳之后,却还是对卢隼暧昧送情,周旋于二人之间。 她大概没有想到,自己会真的对这卢隼动情! “我这么做……真的好吗?”月姬本不是芊芊黛玉般的女子,拥有美貌的女子不甘于做花瓶,便反柔为刚,为家族献一份力。 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卢肇为了她付出太多,一腔真心都给了她一人,只要是女子,很难不为这样的真情动心。 雪朦胧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是月姬的宿命,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利益斗争之中,越是精才绝艳的人物,因为背负了太多目光,便越是痛苦凄凉。 “小姐,既来之,则安之吧!”雪朦胧叹气,走到这一 步,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一声柔和的男音,“月儿,我来了!” 来人有着高挑威武的身材,衣服是上好的丝绸材质,上头绣着翔鹰的花纹,还有雪白滚边上交错的虎纹,巧妙的烘托出一位威武大将军的非凡身影。 只是那笑容在看到月姬的时候,颇有点风流少年的热情。 卢隼是乘白岳上朝时,悄悄入白岳府上探望月姬的,两人相约来到凤仪亭相会,雪朦胧见月姬笑着迎上去,柔柔地唤了一声,“之言,你终于来了!” 之言,是卢隼的字! 两人拥抱在一起,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只有月姬自己明白,雪朦胧垂眸,“将军,小姐,奴婢去外头守着。” 她一步步走远,而亭中隐约传来月姬对卢隼哭诉,自己被白岳霸占之苦,卢隼愤怒至极,正在发脾气。 雪朦胧看着俊男美女拥抱在一起,恍惚间忽然想到了自己:她以公主身份嫁给穆臻言,何尝不是背负着仇恨和宿命? 穆臻言的心意也许不如卢肇的至纯至性,可他却也是无数次在她危险时护着她,他一次次撩拨她的心意,看似她一直在拒绝,一直在怀疑,可是内心里真正的想法,她自己一直不敢去面对。 就如同月姬,她何尝没有发现自己对卢肇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 第一百零六章 没有未来 是的。 在雪朦胧看来,月姬对卢肇的感情本来就是不该,她背负着家族的宿命,既然答应了兄长也助大王子一臂之力,挑拨三王子和卢肇之间的感情,那么这就是她的宿命,从她嫁给三王子开始,这命运的轮盘就开始运转了。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不会停下来,她和卢肇没有未来。 就如同,雪朦胧和穆臻言,作为十一公主和镇北王府的世子,也同样的没有未来。 也许,那一场大火,真正烧毁的不是她对穆臻言蠢蠢欲动的心意,而是让她看清楚了这场宿命之争中她个人的无力感,本不该拥有的感情,趁早斩断才是最好的。 “月夫人呢?”雪朦胧恍惚思考间,外头忽然响起了三王子白岳雄浑的声音,似乎还挺高兴的。 雪朦胧头皮一紧,虽然知道是计划,可还是下意识看向凤仪亭中相拥而立的男女,不由得有些紧张。 “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相约没一会儿,拥抱在一起的有情人正巧被白岳回府撞见,白岳哪里能容忍自己的兄弟和自己的新夫人纠缠在一起,顿时发怒。 卢肇脸色一变,将月姬护在身后,“王子,我……” “你该死。”三王子性格狂躁,当即一把抢过卢隼的长枪,直刺卢隼心脏。 月姬脸色一 白,吓得险些跌倒,这一刻,心中巨大的空洞涌过来,她看着长枪划过卢隼的胳膊,鲜血四溢,眼泪也险险落下来。 “之……”月姬刚刚开口,便被及时出现的雪朦胧捂住嘴,拉到了一边,低声道:“小姐,大局为重啊!” 如果她现在开口为卢肇说话,只会让自己也被拉下水,而卢肇也会死得更快。 “王子。”卢肇并不想死,他看着暴怒的三王子,同时心中也有愧疚,所以才刻意没有躲过他那一枪,让自己胳膊受了伤。 可是看到月姬的眼泪,他更加意识到,自己不能死,否则月姬应该怎么办呢? “卢肇,亏我把你当好兄弟,一路捧着你走到今天地位,你竟敢背叛我。”三王子愤怒至极,压根听不到任何人的话,一心想要杀了卢肇。 “三王子,是我纠缠月姬夫人……”话音刚落,白岳已经吩咐弓箭手过来,卢隼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眼泪眼朦胧的月姬,危机之际,险险飞身逃走。 那一眼看得白岳大怒,转身就要打月姬,“你竟敢……” “王子!”雪朦胧忽然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夫人实在是命苦,就因为她长得美,竟然招惹了这般祸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夫人不过是出来赏花,就被 大胆的卢隼轻薄,夫人不过一介女子……反抗无效,刚刚险些要寻死……王子,请王子要为夫人做主,一定要抓了那卢隼,夫人今日的屈辱也就没有白受!” 雪朦胧这戏份做得足,月姬也明白过来,想到自己的目的,她一转身,决然的跳入了湖中,大喊道:“今日受此奇耻大辱,月姬死不足惜,也要以证清白。” 雪朦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却见白岳连忙入水,去将月姬捞了起来,看着她脸色苍白地瑟瑟发抖的模样,心疼至极,“你这是作甚?我信你便是,卢隼大胆包天,竟敢打你的主意,我一定为你报仇。” 月姬柔柔地依偎在白岳怀里,嘤嘤哭泣,“多谢王子!” 雪朦胧看着她手中紧紧护着的那根簪子,怅然叹息,就连跳湖,她都怕自己丢了卢隼送的簪子,怕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卢隼的感情有多深。 雪朦胧陪着月姬在三王子中,看着她同白岳周旋,身体却日益憔悴,也有些心疼。 “小姐,我出宫去寻王司徒吧!”雪朦胧想着自己的目的,心中暗中下了决定,“把您的簪子借我一用。” 月姬诧异,“雪儿,你要做什么?” “雪儿想为小姐解忧……”她压低了声音,在月姬耳边说了一句,接着月 姬毫不犹豫地拔下头上的簪子,慎重地交给雪朦胧,“雪儿,都交给你了!” 雪朦胧拿着簪子悄然出宫,却不料身后跟上了暗卫,她故意绕了好多路。 看来,上一次卢肇和月姬私会一事,到底是引起了三王子的怀疑。 那些暗卫本来跟着雪朦胧事轻而易举,结果眼睁睁地看着雪朦胧拐入一道暗巷子里,几人现身跟上,却发现巷子事一条死路。 “那丫头,人呢?” “不知道啊,她不会武功,这么高的巷子,就是插翅也难飞啊。” “赶紧追,要是人跟丢了,我们的脑袋都得丢。”为首暗卫冷喝一声,几人正要转身,却听一道玩世不恭的男声响起,“着什么急啊,我正无聊,不若陪着大爷我玩玩啊。” “什么人?”暗卫眼神一寒,飞快地朝着声音来源投出一枚暗器,结果如石沉大海,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真是粗鲁。”暗处响起一道不悦嗓音,“若是弄坏了我的扇子,你的小命赔得起吗?” 雪朦胧知道有九幽善后,这才悄然进了王司徒府中,两人正在密谈。 雪朦胧避开下人,紧紧贴在门口,果不其然,卢隼此时还和王司徒扛着,“三王子待我恩重如山,我……我不难背叛他。” 他虽然顾及月姬,与白岳互 相猜忌,可还是念着同白岳的结拜之情,不愿意轻易背叛。 王司徒并没有恼羞成怒,反倒是十分理解的样子:“我明白你的难处,卢将军义薄云天,故而才能得月姬芳心暗许,只不过她红颜命薄,注定无法享此良人。” 卢肇内心的愧疚铺天盖地而来,“三王子,对她不好吗?” “三王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生性多疑,又暴虐成性,府中多少姬妾,不过是他闲暇时的玩物,上次你与月姬……”王燮欲言又止:“哎,都是孽缘啊。” 卢肇跟随三王子日久,自然再清楚不过他是什么人,女子于他而言,不过是玩物,可却觉得不允许他的女人背叛。 如今若非是匈奴派人过来与他接洽,商议共同对付大沥朝的事情,三王子觉得他还是一枚重要棋子,上一次,他怕是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是我对不起月姬。”卢肇紧紧握拳,想到三王子以往对付不听话的女子的残酷招数,额头冷汗直冒,“月姬……” “呜呜……”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低泣,卢肇想也不想,直接攻击出去,将人脖子紧紧掐住,“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卢将军,是奴婢。”雪朦胧脖子被卡住,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心下骇然,这人也太粗暴了。 第一百零七章 红颜薄命 王燮连忙出来,“卢将军,手下留情,雪儿是月姬的贴身婢女,忠心耿耿,想来是带来了月姬的消息。” 卢肇闻言,连忙松手,环顾一眼,确认四下无人,这才拽着人进来,紧张得问,“月姬怎么样了?” 上次一别,他与三王子嫌隙日深,虽然朝堂之上两人看起来毫无异样,可三王子府邸更是铜墙铁壁一般,再也容不得他进入。 月姬的消息被死死得锁在了三王子府邸,就连王燮也没有办法得知分毫,所以今夜他才逼不得已过来见王燮。 “司徒大人,奴婢可否和将军单独说几句话?”雪朦胧跪在两人旁边,低着头,语气却是冷静,“卢将军,我家小姐有话让我转告。” “月儿……”卢隼愣了愣,一双剑眉拢了起来,眸中出现了担忧之情,“她没事吧?” 王司徒见状,给雪朦胧使了一个眼色,便将空间留给了雪朦胧和卢隼。 “将军!”雪朦胧等到王司徒一走,立刻哭了出来,眼眶红红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玉簪,“这是小姐……让我交给你的!” 卢隼大惊,“不可能!这是我送给月儿的定情信物……她为何要……” 卢隼脸色一变,站起来就要往出冲,雪朦胧暗叹:这人还真是儿女情 长! 她连忙解释,“将军,小姐并非是要与将军情断,相反地,小姐对将军用情至深。” 卢隼顿住脚步,拿过簪子,放在手中摩挲着,“月儿……是什么意思?” “小姐说,屈辱于白岳府中,又忧心将军安危,不得不委曲求全。她得知白岳近日愈发疑心将军,已然起了杀心,小姐忧心忡忡。 再加上三王子疑神疑鬼,怀疑小姐居心不良,每日变着法子折磨小姐……呜呜,小姐身娇体弱,又思念成疾,她身体日益不佳,今日里还……还吐了血……“雪朦胧的表演尽善尽美,眼泪挂在睫毛上,泫然欲泣,更加增加了几分真实感。 “小姐知道将军顾念与白岳恩情,不愿意做那背叛不义之人,所以她只求你平平安安。”雪朦胧磕了一个头,声泪俱下,“小姐只望将军能够带着这定情之物隐居他乡,不要等到杀身之祸降临,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卢隼颓然坐下,眼神怔忡地看着那簪子,想到白岳日日折磨月儿,更是心如刀绞。 往往看不到的场面才更加让人想入非非,卢肇曾经见识过无数次白岳对女子的狠辣无情,所以思及月姬现在的处境,也是看不到,就越想越可怕,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月姬奄 奄一息的样子。 他听着雪朦胧断断续续的哭声,忽然叹了一声,“月儿,是我……是我拖拖拉拉,害得你这般……” 叹息一瞬,卢隼忽然收起簪子,看着雪朦胧道:“你且回去安抚好月儿,让她保重身体,我卢隼,不日便去迎她出来!” 雪朦胧闻言,面上一喜,连那块红色胎记都生动了几分,忙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 她走这一遭,卢隼和王司徒,大王子一派联手杀了白岳的日子,就不远了。 见卢肇忧心忡忡,雪朦胧又下了一剂猛药,“卢将军,您可有法子让三王子这几日别再来折磨小姐了?奴婢怕她,怕她真的下一刻再也撑不住了。红颜薄命,小姐她只希望将军能平平安安,哪怕备受折磨,也……从前同将军见面,也从不抱怨一句。” 卢肇握拳,“她,身子很差吗?” 卢肇觉得自己很没用用,征战沙场多年,见惯了多少鲜血,如今竟然不敢听她受了如何折磨,甚至连结果都不敢听。 雪朦胧吸了吸鼻子,颤颤巍巍道,“小姐日日咳血……奴婢看,恐,大限将至。” 一句‘大限将至’几乎让卢肇无法站立,刚刚还有些摇摆不定的心情彻底安定下来,“月 儿,你一定要等我。” 雪朦胧松了一口气,从王司徒府中离开,刚刚经过小巷子,便被四五个黑衣人层层围住,手中都是寒剑,杀意凛然,二话不说就朝着雪朦胧冲了过来。 雪朦胧抿唇:“……”杀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居然还用了五个刺客! 这杀身之祸,是要她毫无生路可走啊! 九幽那家伙,没有解决掉跟踪她的暗卫吗? 雪朦胧环顾四周一眼,找不到逃跑路线,只能且走且退,无辜示弱,“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为难我一个丫头?” 为首一人哑声道:“你该死。” 这口音,不像是白羽国人,也不像是大沥朝人,倒是像…… 雪朦胧咬牙:这些杀手,是匈奴人,他们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异样,要除掉她这个破坏联盟的人。 她闭着眼睛,四处逃窜,可是地界儿就这么一丁点,她还被人层层围住,耳边只听到了刀剑相向的声音…… 等等! 刀剑相向?! 雪朦胧缩着身子、睁开眼睛,蓦然瞪大了眼睛,看着翻飞其中的男人,冷硬的五官棱角原本该平安无奇,这会儿却意外的好看,“秦绪?” 秦绪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卢肇的侍卫吗? “跟我走!”秦绪暂时逼退刺客, 转身拉着雪朦胧就要走,“此地不宜久留。” 雪朦胧抿唇,看着身后紧追不舍的人,“他们是匈奴人,不能留,否则小姐会有危险的。” 匈奴人想要和三王子联盟,月姬是破坏联盟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她已经被匈奴人发现,若是不能除掉对方,月姬死定了。 秦绪低头看了她一眼:“我一人之力,打不过他们,若是你执意留下,反而会丢了性命。” 这一句话,有淡淡道尴尬之情酝酿其中,让雪朦胧愣了一下,第一次心底那点儿熟悉之感竟然消失不见了。 秦绪出现的时机和行事风格的确和雪朦胧心目中的穆臻言很像,所以私心里哪怕她不承认,也曾经怀疑过,秦绪就是穆臻言。 所以,她没有让九幽出手除掉秦绪,就是看他到底是不是卢肇派来试探她的人。 秦绪一直无动于衷,反倒像是闲的无聊,游走在她身边的路人,再加上他经常动手动脚,雪朦胧对这些举动太熟悉了,以至于…… 她几乎认定:秦绪就是穆臻言。 可现在,这一种认定又被她毫不犹豫地推翻了。 若是穆臻言,不需要她开口,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杀了这些匈奴人,更会乘机调侃几句,而不会这样一本正经地跟她陈述事实。 第一百零八章 不靠谱的家伙 穆臻言的武功高深莫测,对付这几个匈奴杀手,绰绰有余。“你真的是秦绪?” 雪朦胧呢喃了一句,下意识觉得抱着她的那只大手有些烫人,十分别扭。 秦绪纳闷地看了她一眼,笑容多了几分戏虐,轻声道,“雪儿,你不是要装作不认得我吧?” 雪朦胧哑然:秦绪竟然真的和原主相识? “咳咳,没有没有。”雪朦胧匆忙转移话题,“他们追过来了,几人你打不过,那我们快跑吧。” 秦绪点头,冷着脸跃入巷子里,找到一处拐角,将她放下,低声叮嘱道,“那些既然是匈奴人,一定要除掉他们,单凭我一人之力是办不到的,雪儿,你在此躲着,我去引开他们,不远处就有将军的秘密据点,只要把人引过去,他们跑不了的。” 雪朦胧还没有回过神,秦绪已经拎着剑转身离开,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姿势。 这一次,雪朦胧更是确定:这人绝对不是穆臻言,那家伙就算是再不靠谱,也不会再这种时候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而且,那种卢肇的秘密据点,的确只有真正的秦绪才可能知道。 “我都被弄糊涂了。”雪朦胧躲在墙角,想到那几日一直被秦绪纠缠的场景,心里有 些不安,“难道真的是我一直搞错了?” 该不会是她太想念穆臻言,所以才会把性格有点儿相似的秦绪当作那人,给自己寻求心理安慰了吧? 雪朦胧猛的摇头:“我才没有想他,既然在他心里,龙飞月才是最重要的,我又何必上赶着插入那他们之间自讨没趣。原本就不该跟他有什么感情上的交集。又是大火,又是中毒,接二连三的刺杀……雪朦胧,你怎么就不长记性?还念着他干什么?” 她的声音很低,可这三更半夜的,四下无人,安静地连银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她的头发半披散在肩膀上,盖住了大半边脸部,乍一看,还是有点儿吓人的。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雪朦胧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算计着秦绪差不多该将人引开了,她才悄悄出来,打算立刻绕小路回去三王子府。 谁知道,她才刚刚现身,追着她从三王子府出来的暗卫又现了身,押着她,阴冷道,“三王子要见你。” 雪朦胧咬牙切齿:九幽这个家伙,办事一点儿也不靠谱。 若是落在了三王子手上,不只是她的性命,就连卢肇和月姬都会性命不保。 没有了月姬这个障碍,匈奴和三王子的联盟也会顺 利结成,到时候大沥朝就不得安生了。 雪朦胧想方设法地要逃跑,可她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关键时刻,九幽这个魔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逍遥了,竟然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就在雪朦胧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几道暗器袭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几个暗卫还来不及拿雪朦胧当挡箭牌,只见刚刚还被他们押着的女子不知觉已经被一黑衣男子掳走,飞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快追。”暗卫中了暗器,在肩膀上点了几下,正要放出信号找人继续追,手臂忽然被人齐齐切下,来人收起玉扇,不满地擦拭上头的鲜血,嘀咕道,“风花雪月的事情都被他占完了,就剩本阁主在这里善后,真是憋屈。” “你,到底是什么人?”暗卫咬牙,急切地想要找一个生路,不料眼前人如同鬼魅一般拦住他,轻巧地打开玉扇,笑眯眯的样子,不禁让人想要揭开他脸上的面具,看看他的笑容到底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知道本阁主是什么人的,大约都死光了。”九幽本来心情就不大好,遇到这么几个不长眼色的,毫不犹豫的出手,一击致命,“你们自找的。” 男子搂着雪朦胧的腰身就 隐入了黑暗中,一路逃窜的姿态让雪朦胧所有的问题都堵在了喉咙口。 雪朦胧甚至都来不及问为什么,就被秦绪救走,两人一路疾行,直到穿过一个山谷,到了一处小村庄,才将他口中的刺客完全甩掉。 “现在应该安全了。”秦绪摘下面罩,喘了一口气,“你怎么被三王子府上的暗卫也盯上了?” 这个问题一出口,雪朦胧就知道此人必然是真正的秦绪了,智商真的十分感人。 她被三王子的暗卫盯上,还能是别的原因吗? “呼……”雪朦胧累得瘫倒在地,秦绪一僵,连忙将人抱起来,问,“你受伤了?” 雪朦胧摇头,腰间被大手覆盖,且之前对方也无数次对她这般亲昵,她想着就脸色通红,不是羞,而是怒,“你放手。” 她累成这样,出口都是喘的,见秦绪脸色一僵,似乎不解雪朦胧为何突然这么生气,有些手足无措。 雪朦胧咬咬牙,找了个借口,“我……累!” 秦绪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叹气道:“你怎么就不知道长点心啊?被人跟了一路都不知道!” 雪朦胧飞快地躲开,让自己的头发逃过一劫,心下疑惑:看秦绪的动作,难不成 他和原主是一对吗? 那为何之前他又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对她百般调戏? 难道,这眼前的秦绪和之前的秦绪不是一个人,之前的秦绪真的是那个人吗? 想到这里,雪朦胧的心绪又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她先是没有理会他,等到雪朦胧缓过气,才抓着秦绪的胳膊,冷声质问,“你先前在三王子府,为何装作不认得我?” 秦绪愣了一下,雪朦胧本来以为他会说:什么三王子府?我没有去过三王子府啊。 谁知道,秦绪很快回过神,脸色微红,“我,我以为你心里明白,才会配合我做戏的。” “将军思念月小姐,可是奈何三王子府邸戒备森严,后院更是不得让外男入内,将军不想引起三王子怀疑,只能派一个眼生又值得信任的人潜入三王子府邸,暗中打探消息,顺便保护月小姐。” 雪朦胧彻底僵住,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你怎么这么容易脸红?之前,不是调戏我调戏地很欢乐吗?” 她心有怀疑,手中加大了力道,再一次庆幸雪儿的性格本就是这般嫉恶如仇,大大咧咧的泼辣人物,否则这会儿便是质问都地低声下气。 “秦绪,你真的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第一百零九章 轻薄 秦绪眸光坚定,忽然唇角扯开一抹笑意,搂着雪朦胧的腰身就把人压了下来,“你是不是还是习惯我这样?雪儿,你还不了解我的性子吗?就是嘴欠一点儿,我对你其实很尊重的,之前在三王子府邸,我为了能有光明正大的借口接近你,才那样太调戏你的。” 在雪朦胧生气之前,他又飞快将人放开,好像就是为了专门证明他之前是逼不得已才调戏她的,“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嘴上占占便宜,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你是不是生气了?” 雪朦胧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去,这么说,原主和秦绪本来就是一对儿,那一天她是真的不认识秦绪,可秦绪却以为她是在配合他做戏,还对她动手动脚,弄的她以为这人是…… 不对! 雪朦胧忽然脸色一冷,反手将人压到石头上,免得他逃跑,目光灼灼,“既然卢将军是派你去保护月小姐的,那你怎么会刚刚好出现在这里?” 如果卢肇有秦绪这个眼线在三王子府邸,卢肇又怎么会得不到月姬的消息,轻而易举地相信了她的话? “我担心你啊。”秦绪眨了眨眼睛,不答反问,“那你又怎么在这里?” 雪朦胧咬牙,“是我先问的,秦绪,你 别想混过去!” 秦绪无奈,握着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将两人瞬间换了一个位置,雪朦胧挣扎,“放肆。” 秦绪低头,“雪儿,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你走到哪儿,我就要跟到哪儿。” 雪朦胧眼睛瞪大,一股愤怒之感从心底冒了出来,忍受不了陌生人,即便原主可能习惯了和秦绪这么亲昵,她此时想到此人不是穆臻言,却连做戏都顾不上,反手就给了秦绪一个巴掌。 “放肆。” 这一声,掷地有声,她面容清冷高傲,一身与生俱来的尊贵凌厉气息扑面而来,让秦绪一时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捂着脸,半晌才讷讷道,“雪儿,我错了,我不该轻薄你。之前,我……我习惯了这样,刚刚才冒犯你的。” 雪朦胧一口气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刚刚升起的哪一抹屈辱感,和汹涌的杀意,忽然就不知道该往哪里发泄。 明明这人应该不是穆臻言,可是为何,这种感觉,这么熟悉,熟悉到,她刚刚其实自己都忘记了拒绝…… 因为忧心月姬,雪朦胧没有再追问秦绪的事情,反正瓦解了匈奴和三王子的联盟,她有的是时间追究真相,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因为不知道暗卫和匈奴那边的动静,雪朦 胧不敢轻举妄动,试图联系九幽,结果那人又跟凭空消失了似的,怎么都联系不上。 没有办法,她只能和秦绪乔装打扮,混在都城之中打探消息。 这几日,她一直刻意和秦绪保持距离,一边扮演雪儿这个角色,免得引起秦绪和卢肇的怀疑,一边儿暗中继续联系九幽。 而秦绪似乎也很忙,卢肇打算对抗三王子,所以动作频繁,秦绪不时地会消失一阵子,再给她带来卢肇和月姬的消息,规规矩矩地不像是之前风流嘴贱的模样,让雪朦胧愈发相信他是秦绪本人了。 十日后,王司徒和卢隼联手,陷害白岳外勾匈奴,内拉帮结派,意图谋反篡位,还试图暗中置大王子以死地,多罪并存,白羽国国主大怒,将白岳囚禁起来,彻查他的罪行。 大王子因为三王子的倒台,得了王司徒的帮助,终于东山再起,重新在朝堂之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事成之后,卢肇偷梁换柱,将月姬接到自己身边,而雪朦胧重新回到了月姬身边,而秦绪则是因为立了大功,到了卢隼身边做了一个副将。 京都,客栈。 “怎么样?”雪朦胧焦急询问,“有消息了吗?” 九幽瞥了她一眼,面具下的脸色不大好看,“我凭什 么要为你卖命?本阁主一向来去如风,何时答应了一定要听你命令行事?” 雪朦胧被他这种时不时的傲娇性格快气死了:“此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便会引起两国交战,你这又是在同谁置气?” 同谁置气? 九幽眨了一下眼神,旁人看不到他面具下的神色,却能从他这双仿佛常年浮着薄雾的眼睛中窥探到一星半点的情绪。 “不管我同谁置气,总归是生气着呢,你不打算哄哄我?”九幽还真就演起了傲娇的戏码,“我这人生气了,后果很严重,若是不把我哄好了,我是不会告诉你想要的消息的。” 雪朦胧磨了磨牙,心里把情绪阴晴不定的九幽骂了千万遍,这才扯了扯唇角,“九幽阁主大人有大量,不管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您老人家生气,你都别和他计较了,不值得。” 她还真是头一次这么哄人,往常未出阁时,都是别人哄着她,捧着她,就是出嫁之后,穆臻言那家伙,再怎么样,也是顺着她的。 公主殿下从未哄过别人,鲜少的耐心都给了这位脾气古怪的阁主大人。 可九幽看着她那张丑不拉几的脸,真是一点儿被哄好的意思都没有,慵懒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公主殿下就是这么哄 人的?不好意思,在下还真不是什么大人有大量的主,我惯来时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所以穆臻言惹了他,就得他的小娘子来还,也是正常的。 这么想着,九幽的心情又好了一些,害的他劳心劳力得再白羽国跑了这么久,那家伙真是一个‘谢’字都没有,真把他当下属使唤了? 要不是他英明神武,那家伙还不知道在北地怎么折腾着找媳妇儿呢。 没出息的样子! 九幽心里不着边际得吐槽,雪朦胧一点儿耐心都没有了,“你不说就算了,我就不信没了你,我就查不到消息。” 大不了,她再去找秦绪,利用美人计套话好了。 若是九幽道她的想法,肯定要把她的脑壳撬开,看看里头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匈奴的消息不难查,你尽管去找卢肇,找秦绪,找谁都行。”九幽干脆深了一个懒腰,靠在软塌上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京城和北地的消息,看来你都不是很感兴趣啊公主殿下。” 雪朦胧脚步顿在门口,白皙手指按在门上缩了一下,强烈的自尊心和自小养成的傲气让她不要回头。 可是如今她在白羽国势单力薄,确实只能依靠眼前这个不靠谱的家伙。 第一百一十章 九幽的消息 思来想去,雪朦胧还是被他口中京城和北地的消息吸引了,她离开这么久,京城想必已经得到消息了,不知道太子哥哥和父皇会不会大发雷霆,降罪穆臻言? 意识到自己可能在担心穆臻言,雪朦胧又死死的咬唇:她干嘛要担心那家伙,他有龙飞月陪着,怎么都是好的,用得着她闲的没事干去操心吗? 之前她以为秦绪就是穆臻言,心里还不自觉挺高兴的,可谁知道,一切都是她自己空想的。 穆臻言怕是压根儿就没有要找她的意思,终于送走了一个对付北地穆府不利的因素,他这个世子,应该不知道多高兴吧?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负气地这么想,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穆臻言虽然不是什么能力通天的神,可若是真的担心她,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没有一点儿消息。 既然九幽道她在这里,通过九幽阁的交易,他也能知道自己的下落。 真的就一点儿也不在意吗? “公主殿下,你还打算在门口站多久?当门神吗?虽然你愿意这么站着,可我也不乐意这么看着,你这张脸,实在是有碍观瞻,看的我心情更不好了。”九幽的嘴十分欠,让雪朦胧有些想起了之前的秦绪,嘴巴一直这么欠。 刚刚升起的愁绪就被他三言两语破坏,雪朦胧也找到了台阶,转身快速坐了回来,“你赶紧说吧,我不能出来太久,否则会被人怀疑的。” 好在这一次,九幽没有为难她,清了清嗓子:“三王子虽然倒了台,可是他人还没有死。这之后,匈奴并不死心,仍旧在白羽国都徘徊不去,一直在寻找机会,试图和三王子再沟通,另外,他们还派了人和大王子进行接触,恐怕也是打的一样的主意。” 雪朦胧并不意外:“他们筹谋已久,自然想要得到白羽国的支持,否则,鹰北军总有一日会将匈奴彻底铲除,赶出北地。” 九幽听出了她语气里莫名的自豪感,不置可否:“我还以为你对鹰北军也恨之入骨,没有想到,你也看得到他们的作用。” 雪朦胧脸色僵了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鹰北军保卫边疆,都是家国好儿郎,我自然看得到他们的血汗,也看得到他们的作用,从未有过半分轻视。” 九幽翻开玉扇,明明还是初春,偏偏他还佯装风流倜傥的样子,摇着扇子装作翩翩公子,看的雪朦胧都觉得冷。 “朝堂争斗,得利的都是上位者,流血牺牲的都是底下的小兵卒和老百姓。如果你执 意想要置穆府于死地,鹰北军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九幽语气多了一分冷意,不像是责怪,倒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和哲理,看着像是个大文豪,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智慧的话。 雪朦胧何尝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她沉声道:“君臣有别,无规矩不成方圆,我对于穆府本身并无恶意,对鹰北军甚至充满了敬佩之意,可若是穆府存了反心,本身就是扰乱民生朝纲的存在,必然除之而后快。” 其实本不该和九幽说这些,可也许如今她身边并无可说话的人,也许是离开了大沥朝北地太久,也许是看到了月姬和卢肇之间的感情纠葛,雪朦胧忽然就开始不断地为自己寻找借口,她一定置穆府于死地的借口。 从前,她不需要理由,有了前世的遭遇,穆府造反,她国破家亡,恨意足以支撑她将穆府上下毁于一旦。 可渐渐地,她发现自己的立场不够坚定,不是因为不恨穆臻宇,也不是因为不记得前世的仇恨。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那一个人。 她渐渐地开始动摇了,开始需要为自己寻找一个理由,一个必须和穆臻言站在对立面,一个必须要毁掉穆府的理由。 这些话,她 没有办法告诉四个丫头,她们也代表着京城的势力,她更没有办法告诉穆臻言,或者北地的任何一个人,他们很可能是仇人。 只有九幽,好像他的身份刚刚好,他的性格刚刚好,刚刚好足够让她不多不少地吐出一些心里话。 九幽不置可否,对她的说法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只说了一句,“你有你的立场,旁人也有旁人的坚持。有时候,身在此山中,反而看不清一些事实。” 雪朦胧不明所以,“你什么时候,也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了?真是让人不习惯。” 九幽收起玉扇,薄唇不悦抿起,“本阁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别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公主殿下,你连自己的心思都看不清楚,又怎么可能看得清楚别人的心思?” 这话就有点儿人身攻击的意思了,雪朦胧敲了一下桌子:“说正事儿。我那几个丫头,有没有什么消息?” 九幽挑眉,“你是想问世子殿下有没有什么动静吧?”想到压榨自己的某人,九幽毫不客气地讽刺道:“世子风流成性,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儿,治不好的。你前脚失踪,他后脚就跟自己的侧妃你侬我侬,之前遣散的美人又被新人填了位置,后院 里热闹的很。” “你那几个丫头,倒是衷心,本来想和京城报告消息,不过世子殿下怕自己被连累,所以把人关起来了。”这一点儿,他可是没有说假话,的确是那货干出来的事情。 雪朦胧咬牙:“他凭什么?” 九幽幸灾乐祸:“所以说,公主你还是不了解身边人啊,他就是这副德性,从前跟我抢美人那架势你是没有看见,好像对那玉美人爱的铭心刻骨似的,结果从我手上抢了回去之后,就当作花瓶摆着,想起来就疼一下,跟养宠物也没有什么分别。” “那家伙嘴甜,混迹风月场所已久,同女子相处的手段层出不穷,哪里有女子能逃得过他的手掌心?所以公主你也别觉得自己上当受骗,被人玩弄了感情。反正你也不喜欢他,对他也一直是利用。” 九幽跟倒豆子似的,也不管雪朦胧的脸色多难看,啰哩啰嗦道:“穆世子可是个精明人物,也就看着玩世不恭,实际上心眼儿坏着呢,你对他不是真心实意的,他能看不出来?偏偏那家伙手段高明,装出一副深情不悔的样子,骗的你以为他相信你了,还护着你了,啧啧,依我看,那后院的女人,除了龙飞月特殊一点儿,其他人都一样。”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敕勒川塬 雪朦胧忽然重重地放下杯子,“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听起来你好像对穆臻言很熟悉?你喜欢他?还是他喜欢你?” 九幽正准备喝茶,闻言,一口茶水猛地喷了出去,呛到了喉咙里,难受极了。 雪朦胧被喷了一脸,躲都没有躲过,恼羞成怒,“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九幽见她恼羞成怒,不禁笑意更深,最后干脆放声大笑,“哈哈……我就是故意的。这样哄我,我心情就好多了,还是公主殿下有办法,以后我若是心情不好了,可以考虑找公主殿下消遣。” 雪朦胧简直想要把开水全部洒在他脸上,怎么脸皮这么厚,居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若是在京城的时候,这会儿他已经被拖出去打板子了。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雪朦胧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住了。 “京城有什么动静?你赶紧一次性说完,说完了我还得回去。”雪朦胧几乎是挤出了这几个字,心情差到了极点。 九幽笑够了,这才放弃捉弄她的心思,“接下来可都是坏消息了,想想你也真是可怜啊。” 雪朦胧正色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因为我失踪,京城……” “你失踪的事情,他们还不知道。” 九幽打断了她的话:“匈奴这一次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不止出手勾结白羽国,还出兵攻打敕勒川塬,抢夺过冬物资,总算是解了他们的难捱之境地,可这敕勒川塬的游牧民族就遭殃了。” 敕勒川塬。 雪朦胧想到了救了她的那个姑娘,西格尔,她就是敕勒川塬的女子,单纯善良,对人并无恶意。可是战争往往就是这么无情,顷刻间就能毁了所有人赖以生存的家园。 “所以,敕勒川塬的事情,跟京城有什么关系?”雪朦胧眨了一下眼睛,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敕勒川塬想要臣供于大沥朝?这不该是好消息吗?” 敕勒川塬只是个游牧民族聚居的地方,那里物产丰富,盛产良驹,族人男子都擅长打猎,对付野兽他们在行,对付比野兽还可怕的战争,尤其是匈奴人凶狠的突袭,长久之计,他们是难以扛下去的。 以往,是因为敕勒川塬位居东北方,中间隔着北地官防要塞禹城,可这一次匈奴突然出手,打了鹰北军一个措手不及,禹城失守,鹰北军自然加强了防守,转手要攻击匈奴,可匈奴此时却占据了禹城,只守不攻,转而将目标投向了禹城另一边的敕勒川塬。 既然匈奴没有着急攻击 北地,如今天寒地冻,并不是进攻的最佳时机,鹰北军定然是盯着禹城这个要塞之地,保存自己的实力,并不会主动出兵帮助敕勒川塬。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敕勒川塬同大沥朝求助,臣服于大沥朝,成为大沥朝属国,自然可以得到大沥朝的庇佑。 九幽投给她一个‘不愧是皇家公主’的眼神,说不出是赞赏还是讽刺,总之看的人觉得怪怪的:“古往今来,除了臣服,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联姻。敕勒川塬情况特殊,游牧民族数量众多,性质和匈奴相似,并没有办法统一意见,成为大沥朝的属国。所以敕勒川塬的大统领川野选择了联姻。” “联姻?”雪朦胧面色缓了缓,对这个词并不陌生,皇家公主的命运,若是生在乱世,总是逃不过联姻的命运,就算是生在太升盛世,也有可能为了平衡势力,权衡利益,成为朝局利益的牺牲品。 她备受宠爱,父皇早就言明:不会利用她联姻。 可最后是她自己选择了这一条路,某一种程度上来讲,她和穆臻言就是联姻,朝堂和北地的联姻,作用好坏,其实也在一线之间。 若是北地不反,雪朦胧就是镇定剂,至少在穆臻言还活着的时候,可以维 护北地和朝堂的关系。若是北地存了反心,就如同当初皇帝担心的那样,雪朦胧会成为第一个祭旗的人。 九幽道她想起了自己的事情,却没有给她多余思考的机会,“敕勒川塬上有一美名不负的公主,是川野的掌上明珠,被视为敕勒川塬之宝,这一次,川野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带了敕勒川塬的珍宝和自己的掌上明珠,亲自前往大沥朝和亲。” 雪朦胧沉思片刻,这才想起来,九幽说,这件事对于她而言,不是好事。 她往深了想,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敕勒川塬虽然是为了寻求大沥朝庇佑的,可不代表这一股势力就是弱势群体,相反的,这是一股即将介入大沥朝朝堂之争的新势力。 禹城是鹰北军开春之后势必要重新夺回的,匈奴也是鹰北军一定会打击报复的对象,到时候敕勒川塬的危机就解除了,可是和亲却不会改变。 被敕勒川塬视为掌上明珠的公主嫁给某一个皇子,就是嫁给了某一个势力群体,这一个群里会融入敕勒川塬这一新的势力。 “这和亲的人选,定下了吗?”雪朦胧看向九幽,有些不确定,虽然九幽阁号称‘消息通九幽,可是毕竟是朝廷大事,如今敕勒川塬只 是决定和亲,人还没有到京城,父皇应该还没有下圣旨才对。 不料,九幽却是自负一笑,“这有什么难定的?朝堂之上,如今两党分争,太子虽然是东宫之主,上有皇后庇佑,可是皇后母族衰落,自己又不受宠爱,太子势单力薄,自然抗争地有些艰难。相反的,九王爷虽然后来居上,他的母妃皇贵妃深受你父皇宠爱,却皇贵妃一族外戚势力日重,成了九王爷夺嫡最大的优势。若非是你父皇对太子还算是满意,如今稳坐东宫之位的,早就是九王爷了。” 雪朦胧握拳,私心里,她自然希望雪芮久座太子之位,他们一母同胞,太子哥哥对她非常宠爱,在皇宫之时,因为父皇宠爱,母后和太子哥哥也从来不让她知道朝堂纷争,往常和九王爷见了面,他还能对她笑言相对,生辰礼物也都一年不落地往公主府里送。 坦白说,雪朦胧在京城时,对九王爷的观感不错,可如今听到九幽这么一分析,她恍惚想起,自己把重心一直放在穆府身上,担心穆府造反,可朝堂之争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雪芮不能稳坐东宫之位,九王爷上位之后,未必能和她一个鼻孔出气。 说不定,他还会联合穆府对付雪芮。 第一百一十二章 哪只眼睛看到我帮他了?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雪朦胧摇了摇头,“所以说,和亲人选,就在他们其中了?” 九幽点点头,“九幽阁的消息,你父皇已经暗中定下了太子去迎接那位敕勒川塬的公主,看来是属意于你的太子哥哥成为公主和亲的对象,为他拉拢敕勒川塬的势力的。” “不过,九王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个中造化,还要看太子自己了。”九幽忽然幸灾乐祸道,“看你长相,你兄长应该长得不差,若是能得了那位公主芳心,说不定直接抱得美人归,自然没有九王爷什么事儿了。” 雪朦胧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学雪儿翻白眼的动作学的多了,以前的优雅高贵之气少了几分,被九幽的不羁气的翻了个白眼,让九幽看的愣了半天。 “你这入戏也太深了,配着这张脸,真是让我有些无法直视。” 雪朦胧轻轻哼了一声,忽然福至心灵,“九幽阁的确是神通广大,若是哪一方势力得了九幽阁相助,天下唾手可得。” 九幽十分脸大:“公主殿下过奖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公主殿下知道九幽阁之所以能存活至今的理由是什么?” 他神秘得笑了一下,“独善其身,谁的生意都做,我想做的生意自己挑着做,不做挑战规则底线 的事情,这一才能存活得长久啊。” 没有任何一个江湖组织真的能够做到像是雪朦胧说的那样,天下若真的能唾手可得,九幽阁为何不干脆自立为王? 只不过在九幽阁的经营范畴之内,看起来好像是无所不能而已,这只不过是他们在规则底线可允许的范围内最大限度地寻求生存之道罢了。 雪朦胧抿唇,很想问:为何前世要投靠穆臻宇,为他卖命,最后甚至帮助他毁了大沥朝雪氏皇族? 雪朦胧恩怨分明,九幽阁不过是个爪牙,也许是和穆臻宇做了什么交易,她并不能凭借一己之力毁了九幽阁,那么只能阻止他和穆臻宇勾结在一起。 可不知道为何,雪朦胧总觉得穆臻言和九幽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 “你为什么要帮穆臻言?”雪朦胧突然发问。 九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帮他了?我这辈子最大的仇人就是这家伙,抢美人抢地盘抢生意,我其实挺乐意你弄死他的。” 雪朦胧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当初你直接毒死他就好了,为何要给他解药?鬼手毒佬的毒,没有九幽阁的解药,就是浮厝和小六也没有办法。” 九幽又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在疑惑她说的是哪一件事,“哦,那一会儿啊, 我九幽阁打开门做生意,穆臻言娶了一个好侧妃,龙飞月来头不小,拿了东西跟九幽阁交换,算起来我还是赚了的。” 他翻身而起,打了一个哈欠,“若不是龙飞月贡献的情报网,这一次匈奴和京城的消息,还不一定能查得这么清楚,这么说来,公主你还得感谢龙飞月啊。” 雪朦胧想到龙飞月,眸底划过一抹暗淡之色,她自认为从未将那女子放在心上,却没有想到,真正让她和穆臻言隔阂至此的,却是她一开始就不放在心上的女人。 穆臻言一开始,不是说,龙飞月只是他的恩人吗? 所以,他是要以身相许吗? 真是可笑。 “你还有事儿没有?”九幽似乎不耐烦再在这里待下去,站起来抖了抖袍子,“没事我就走了。” 雪朦胧站起身,目光清澈,“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查一查。” 九幽脸垮了下来,“九幽阁打开门做生意……” 雪朦胧张开五指,摊开手掌放在他面前,唇角微勾,“条件随你开,只要我能拿到我想要的消息。” 这个消息,很重要。 三王子没有彻底倒下去,大王子仍旧不得重用,尤其是卢肇这个不定时炸弹还依旧活着,王燮等人始终不放心,所以月姬的使命还没有结束。 卢隼 便和月姬日日不离,两人感情愈发深厚,在这个时候的月姬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了。 她知道父亲的意思,可却对卢肇下不了手,终于匈奴在大王子手上讨不了好,就渐渐地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卢肇身上,这引起了大王子的危机感。 雪朦胧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仍在小心翼翼关注匈奴的动静。此时,九幽送来了消息:大王子联合王司徒,将三王子的罪行牵连至卢肇身上,皇帝勃然大怒,已经在暗中筹谋要夺下卢肇兵权,将其绞杀。 雪朦胧得到这个消息,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月姬。 这一段日子,月姬过的很幸福,也很纠结,让她总是不自觉得能想起自己。 有一段时间,她和穆臻言在一起的时候,当时不觉得幸福,可现在想来,她偶尔忘记仇恨,和穆臻言相处的时候,其实是开心的。 开心的同时,她又被仇恨缠绕得透不过气,一直提醒自己去抗拒。 所以,自己一直很纠结。 这种感觉,当时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看到月姬,她忽然就清醒了:大概是因为动情而不自知,越在乎就越纠结。 “雪儿,今日父亲又唤我过去谈话了。”月姬躺在榻上,虽然脱离了三王子府,可她依旧憔悴,眉间有着化不开 的忧愁,“我知道,之言不开心,每一次我从父亲那里回来,他都不开心。” 因为卢肇知道她是因为什么事情被王司徒叫走,所以他才会患得患失,不开心。 而他的不开心,月姬在意。 “那小姐,你打算如何?”雪朦胧深吸一口气,仿佛透过这个问题,也在问自己:就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又打算如何?月姬摇摇头,半边脸埋进枕头里,眼泪不自觉落了下来,“我不知道。我不想之言死。” 雪朦胧愣了一下:不想他死吗? 月姬不是傻子,三王子倒下之后,大王子不会放任卢肇坐大,如果卢肇不臣服,就只有死路一条。 偏偏卢肇因为月姬背叛了三王子,已经是痛不欲生,万万不可能归附于大王子。 两股势力日益矛盾,大王子已经没有耐心了,他们想要除掉卢肇。 雪朦胧扪心自问:若是换了她和穆臻言,她会顾及穆臻言的安危吗? 或许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个问题,在一开始的时候,她没有想过放过穆家任何一个乱臣贼子,包括穆臻言,那些都是她的仇人。 可是现在,她已经开始在意穆臻言的安危了。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放任下去,终有一日,她会像是月姬一样,陷入困境,让自己痛苦不已。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时心软 “雪儿,你在想什么?”月姬见雪朦胧出了神,不禁诧异,可这会儿自己的事情尚且不难解决,也没有心思关心别的,只道:“若是,若是将来局势发生不测,雪儿,你去找秦绪吧,我会同之言说,放秦绪和你离开。” 秦绪…… 雪朦胧僵硬的脸色颤抖了一下,心里闪过凌乱的想法:随着局势紧张,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秦绪的身影了。她现在想起秦绪,记不起他平凡无奇的脸,却总是能将他戏虐的语气,不羁的神情记在脑海里,因为那样的秦绪和穆臻言太像了。 “小姐,你不会有事的。”雪朦胧不知道是在安慰谁,低低地说:“将军也不会有事的。” 有一瞬间,雪朦胧想要将九幽的消息告诉月姬,她看着月姬怅然若失的眼神,低声问,“小姐,如果这么痛苦,为什么不跟着将军离开呢?” 这种想法只是在脑海中一晃而过,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问了出来。 雪朦胧有些懊恼,转而连忙道,“小姐身负家国重任,自然不难为了一己之私,不,是为了一时心软就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 这话,该是安慰 她自己的。 她还特意将‘一己之私’改成了‘一时心软’,用‘心软’来定义她面对穆臻言时纠结不定的心态。 她自动把自己当成了月姬,代入了她的情境之中,用自己的选择去定义月姬的选择。 月姬半晌没有说话,好像受到了什么打击,半晌,她才将被子拉起来,疲倦得闭上眼睛,“天色晚了,雪儿,你也去睡吧。” 月姬一直没有办法坦诚自己的心意,因为她自己都看不清楚,一开始接近卢肇,本来就是她心怀鬼胎,把自己当作了棋子,送到了父亲的棋盘上。 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对卢肇心软。 是的。 月姬选择了雪朦胧的说法,她只是‘一时心软’,有了这样的认知,再面对卢肇的时候,她好像又能自然而然地和他谈笑风生,当一枚有用的棋子。 这一点,雪朦胧看在心里,既心安,可又心酸,这种复杂的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可自欺欺人并不能长久。 真正让月姬看清楚自己心意的,便是东窗事发那一日,大王子和王燮设局,率军围困卢肇于新月楼,大王子要他伏法认罪,自裁于三军之前,交出兵 权。 卢隼也是一世枭雄、战无不胜的大将军,那些不属于他的罪名,他怎么可能甘心认下? 又怎么堪受欺辱? 卢肇势必要和大王子决一死战,而月姬此时就在新月楼之中,楞楞地听着士兵的回报,看着卢肇阴狠含恨的眼神,心底忽然发虚,又有些害怕。 卢肇只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安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表达,那一眼,他明明是看向月姬的,可却莫名触动了雪朦胧,她仿佛透过了卢肇的眼神,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一时不禁握紧了拳头。 卢肇沉声道:“吩咐下去,本将军无罪,自然不会认罪。谁想杀我,就光明正大地来,不要玩那些莫须有的花招。本将军不怕死,那些不怕死的,也尽管来。” 他一手挑起长枪,换了战甲,看起来威风凛凛,一身气势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带着凌厉的杀意,“出战。” “出战,出战,出战!”外头的士兵丢誓死追随卢肇,气势昂赭,卢肇确实是个天生的武将,他穿上铠甲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抱着月姬柔情蜜意的男子。 “秦绪。”出战前,卢隼转过身,看着月姬,话却是对秦绪说的, “你带人护着月姬离开,一定要保护她安全。” 话音刚落,有一个副将愤恨道,“将军,月姬就是王家派来的奸细,扳倒了三王子,又害的您现在落的这个地步,现在您该押着她去战场上,逼着王燮妥协。” 月姬身子晃了一下,并没有否认,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卢肇,似乎想要铭记什么。 “之言,你带我去吧。” 卢肇低下头,俊朗坚硬的面部线条因为头盔更加多了几抹杀气,“谁再敢说这种话,本将军就拿他的人头祭旗。” 那副将一听,不禁怒道,“将军,美色误人,她就是个祸害,您不忍心动手,末将……”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打算对月姬动手,只见卢肇身形不动,手中长枪已经指向了副将的喉咙,生生的将人逼了回去。 那副将尤其难以置信,对月姬破口大骂,卢肇闭了闭眼睛,一枪划破他肩膀,反手一拳将人打了出去,“违抗军令,你从今天开始,不再是我卢肇的将士。” 副将被人带走,没有人再敢说月姬一句话,从卢肇的表情看,那副将说的话,他早就知道,可是他却无动于衷。 月姬似乎收到了沉重 的打击,撑着雪朦胧的身子站起来,目光含泪,“你都知道,对不对?” 卢肇别过头,下一刻又飞快转过来,大步走向月姬,狠狠将她抱进怀里,“是,我都知道。” 月姬紧紧抱着他,可又有些不敢,渐渐地,双手在他腰际形成一个紧握的拳头,青筋一根根爆起来,“你真傻。” 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任由她利用。他被逼到这个地步,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月姬,”卢肇一介枭雄,却还是有些哽咽,一瞬间又被他粗犷的嗓音掩盖过去,“如果觉得抱歉,那就好好活着。” 月姬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就被卢肇推开,他转过身,“秦绪,保护好她。” 这场景看的雪朦胧眼眸颤了颤,看向秦绪,男人还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闻言,他没有丝毫诧异,自动地站到了月姬身侧,双手抱拳:“末将遵命,誓死守护月姬安全。” 月姬不愿,可是卢隼却是心意已决,“月儿,我让人保护你离开这里!” 顿了顿,他似乎极为不舍,又狠狠拥着月姬,深深叹息,“乱世无厮守,能与你得此段长情,我卢隼已经死而无憾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陪他一起死 月姬咬唇,原本以为自己对卢隼更多的是利用,白岳死后,她大可以离开卢隼,可是不知道为何,却是不自禁地随着他离开,日子越久,她好像越舍不得。 “将军,我不走!”月姬忽然跪在了卢隼脚下,泪眼朦胧,“生则同居,死则同穴,我与将军,要至死不分离!” 雪朦胧站在月姬身侧,身体僵硬,不知道为何,一股热血忽然从心口冲向四肢百骸,充斥了整个大脑,充斥着每一寸肌肤。 “没事吧?”身后传来低低的嗓音,她回过头去,是秦绪,他眼神里含着担忧,让雪朦胧狼狈地低下头,“我没事。” 卢肇坚持要送月姬走,可月姬却一改之前犹豫姿态,将簪子架在脖子上,威胁道,“若你不愿让我陪你,我就死在这里。” 雪朦胧踉跄一下,身后,秦绪及时扶着她,“没事的。你别怕。” 她微微摇头,无法向人坦言自己刚刚的震撼,月姬的坚决,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无法预料的将来,那里,她即将和月姬一样。 月姬哭着跪下,“之言,答应我,你想让我愧疚而死吗?” 一言既出,卢隼纵然是热血男儿,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一手握着长枪,一手紧紧抱着月姬,大吼一声,“ 好,我便与月儿……同生共死!” 雪朦胧站在一旁看着,这些日子卢隼对月姬的宠爱她看在眼里,月姬的情动挣扎她也看在眼里,虽然她是旁观者,却为二人的坎坷情路悲伤。 “别担心!”不知何时,秦绪悄然走到雪朦胧身边,紧紧握着她的小手,安抚一笑,“船到桥头自然直!” 雪朦胧看着他,不知道为何,忽然就是这么相信了他,没有理由一般的信任。 一时,她竟然忘记抽出自己的手,眼前的人,她已经分不清是秦绪,还是她刚刚一直在想的人。 大王子终于还是打败了卢隼,卢隼和月姬被分开关押,别情满满。 雪朦胧自然不会陪着他们一起上战场,在暗处看得心痛如绞,忍不住回头,看着一旁冷静的男人,“秦绪,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秦绪笑了笑,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秦绪本以为,按照雪朦胧的性格,她定然要狠狠瞪他一眼,再骂他一顿才解气的。 等到唇上温热消失的时候,秦绪才反应过来,这一次雪朦胧还真是大气地不像话,“你……” 男人眼神震动:你亲的人,是秦绪,还是你心里的人? “现在可以说了吧!”雪朦胧焦急地问,极快 的语速掩饰了她的羞涩,还有微红的耳垂。 秦绪看着她熟悉的神态,忽的释然地笑了一下,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自己的唇,叹气,低声道:“以后再补回来。” “什么?”雪朦胧凑近了听都没有听到,不禁焦急,“你别卖关子了!按照王燮的性格,他们两个活不久的。” 特别是月姬,这种情况下,这姑娘有时候是想死都不能! 秦绪低头,猝不及防地在雪朦胧脸颊上一吻,“别担心,我们这就去救人。” 雪朦胧说不清自己该生气,还是该抽他:“……” 秦绪的办法一般人还真是没有办法用,他找到了九幽,如法炮制地弄了一张月姬的脸。 九幽翘着二郎腿,嘲讽他,“你以为易容术跟捏泥人似的那么简单,这天下会的人数一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我为她易了容,你带着面具找她,她会不知道你的身份?” 秦绪,应该是伪装成秦绪的穆臻言,闻言笑了一下,平凡无奇的脸平白多了几分魅惑众生的味道,“她早就知道了。”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看着镜子里那张毫无破绽的脸,虽然也好奇自己是哪里漏馅儿,让她猜到了身份,可之前她难得的主动,让他确定,她是认出来自己了。 九幽瞪了一下眼 睛,“你告诉她了?她没有转身就走?没有道理啊,我白费口舌了?” 穆臻言闻言,面色不善地转过身来,“你跟她说了什么?” “实话实话。”九幽站起来,颇有一种‘你敢动手,我立刻就溜之大吉’的意思,“你敢做,还不敢让我说?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你媳妇儿对九幽阁忌讳很深,如果让他知道你也是九幽阁背后的主子,估计会更加怀疑你。” 穆臻言捏着人皮面具的手紧了一下,默不作声,半晌才拿着东西离开。 九幽‘切’了一声,“等这事儿了了,就不信她不整死你。” 雪朦胧看着镜子里和月姬一般无二的脸蛋,不禁唏嘘,“太像了!” 穆臻言顶着秦绪的脸,却是蹙眉,“还是你好看!” 雪朦胧斜了他一眼:“……月姬可是白羽国第一美人!” 穆臻言时刻不忘油嘴滑舌,“你在我心中是最漂亮的姑娘,谁都比不上你!” 雪朦胧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秦绪,你真的是学坏了。” 秦绪? 穆臻言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雪朦胧看着自己的脸,犹豫道,“可是死牢里戒备森严,我们怎么进去?” 穆臻言颔首,“找圣女,白芷。” 圣女白芷,雪朦胧自然是 知道的。 白羽国是一个信奉宗教天神的国家,他们的国度里有一个能够聆听神的旨意的女子,就是圣女。 圣女肯定是皇族之女,说来也是神奇,白羽国历代皇族的皇女不管嫁给谁,每一个皇女又都只会有一个女儿,其余的都是儿子。 而心口有白羽胎记的皇族女子,就是历代的圣女。 圣女在白羽国的地位极高,甚至可以和国主比齐,她是百姓的信仰,是神的使者。 圣女高高在上,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也不能嫁人生子,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圣女就代表着孤独。 雪朦胧挑眉,“你认识圣女?” 穆臻言摇头,拉着她出去,“不认识,可是圣女认识月姬,她和月姬是好朋友。” 雪朦胧不禁惊讶,“圣女不是没有朋友吗?” 穆臻言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怎么可能有人没有朋友呢?圣女也是人,她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只是可怜了一些,交朋友都是偷偷摸摸的。” 雪朦胧深思片刻,忽然似笑非笑道,“秦绪,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你不就是个小小的侍卫吗?” 穆臻言见她玩上瘾,不戳穿他,他自己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戳穿,只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雪儿想要知道的,我自然会想办法让你知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月姬不孝 白羽国主果然很快下了处死卢隼的命令,而秦绪暗中将已经被关押起来的卢隼偷天换日,让一个死刑犯易容,替卢隼去死。 月姬得知了卢隼的死讯,心如死灰,“父亲,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的性命?他已经是阶下囚了,难道还不够吗?” 王燮拧眉,“月姬,你放肆了。卢肇同三王子之间剪不断理还乱,其中利益关系不是你能理解的。大王子若是要稳坐朝纲,就一定要除去卢肇,此人是个祸害。” 王燮有些烦躁,“你以前分明很明事理,我没有想到,你会如此让我失望。” 月姬恍然笑了一下,从得知卢肇死讯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不知道呼吸是什么滋味,好像已经没有办法呼吸了:“父亲,是我没有用,可之言让我知道活着,不只有算计,还有真情。” 她跪在地上,冲着王燮磕了一个响头,“父亲,多谢您养育之恩,月姬不孝,恐怕有生之年无法回报了。” 王燮握拳,险些把她从地上捞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月姬,大王子恩怨分明,并不会在意你失身于卢肇和白岳,只要你肯离开这里,他会找圣女为你祈福,让你重新回归司徒府。你还是以前那个风光的月姬。” 月姬忍不住滑落了两行清泪,“以前的月姬已经死了,父亲,月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哪怕只有一次,让我做自己吧,一个只为了之言而活的女子,是女儿不孝。” 她执意不走,王燮也气到了极致,“你真是糊涂,你在这里好好静思己过,过几日大王子会亲自来接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卢肇待你,也未必有多真心。否则,他怎么会忍心带你上战场?” 见月姬恍然失去了神志一般,不言不语,王燮又气又无奈,只能让人看着她,自己先行离开。 地牢里还是一片寂静 ,劝说她的人终于都离开,月姬伸出手,透过天窗的光亮,好像看到了卢肇英气的眉眼。 “之言,你等我,我这就去找你赔罪。”月姬深吸一口气,就要拔出藏在怀里的簪子自杀。 “别。”藏在暗处的雪朦胧来得及时,穆臻言出手挡下了她的簪子,两人千钧一发之际将人拦了下来,雪朦胧跪在她身边,将人搂住,“小姐,我来救你出去。” 月姬心如死灰,“太晚了,我要陪着他一起,生死与共,我必不再负了他!” 雪朦胧咬唇,却见月姬泪如雨下,“这一生,终究是我负了他!” “那……你就用余下的人生,换他一世幸福吧!”雪朦胧接过她手中的簪子,将怀中的面具戴上,目光坚决,“小姐,你赶紧离开这里,他在等你。” 月姬看着眼前这张一模一样的脸,瞪大了眼睛,“你……” 穆臻言却是站出来,“跟我走!”他只看了一眼雪朦胧,雪朦胧赶紧道,“这里交给我,你们赶紧走吧!” “之言他……”月姬不肯走,还以为他们是在骗她,一直在哭。 穆臻言冷下脸,“若是你现在死了,他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月姬身体僵了一下,眼泪落得更凶,“是我对不起他。” 雪朦胧看了一眼外面,焦急道,“来不及了,小姐,你赶紧走吧,将军真的没事,秦绪会带你去找他的。” 月姬摇头,哭道:“我知道,你们是好心,不用骗我……死牢里的囚犯,是不可能逃的出去的。我父亲和大王子的手段,我知道……” “是圣女帮了你。”穆臻言言简意赅,拽着她就走,“不要辜负圣女的一片心意。” 一直不肯相信卢肇还活着的月姬,听到圣女这两个字,好像被打开了什么机关一样,眼睛忽然散发出明亮的光芒,僵眸中本来的灰 白全部击碎,“之言,他还活着。” 月姬走了几步,又回来,抓着雪朦胧的手,“雪儿,你……你怎么办?” 雪朦胧宽慰地笑了笑,“我没有关系啊,王司徒怎么可能杀了自己的女儿?” 月姬眸光闪了闪,忽然看了她和秦绪一眼,笑了笑,“的确,秦绪也不可能放着你独自冒险。” 雪朦胧点点头,为了安抚月姬,连忙道:“秦绪对我很好,等你和将军安全了,我和秦绪也就安全了。” 月姬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转身跟着秦绪离开。 月姬离开地牢,而雪朦胧在牢中伪装月姬自杀的假象,引来了看守的人,王司徒果然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死掉,派人将月姬带回王司徒府上,请了大夫诊治。 然而等到第二天早上,王司徒府上的人,却发现:月姬小姐不见了。 雪朦胧能够悄无声息地从王司徒府安全金蝉脱壳,也多亏了圣女的暗中帮助,才没有让穆臻言大费周章。 月姬和卢隼终于别后重逢,如同经历了一辈子一般漫长,两人终于在复杂的利益纠葛之中,真正拥有了自由。 清湖一边,雪朦胧和穆臻言站在一起,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似乎认命了,“乱世多纷争,这幸福来之不易,小姐,希望你好好珍惜,别忘了你说的话。” 月姬感激地冲着两人行了礼,“姑娘,虽然不知道你是何人,可而为如此大恩,无以为报,只有来世再还了!” 雪朦胧愣了一下,“小姐?” 月姬腼腆地笑了一下,依偎在卢肇怀中,幸福之意显而易见,“姑娘,雪儿心仪之人可不是秦绪,那丫头生性自卑,所以惯用大大咧咧的性格遮掩自己,你演的再像,骨子里的东西,终归是不像的。” 雪儿心仪之人可不是秦绪? 原来是这个破绽! 看来早在那一夜月姬 问及她和秦绪的关系,而她没有意识到这是个陷阱的时候,月姬就怀疑她不是雪儿了。 可这事儿,他难道不知道吗? 雪朦胧意外地看了一眼秦绪,却见他眼神中闪过一抹戏虐之意。 雪朦胧垂眸,抱歉地看了一眼月姬,“虽然你我殊途同归,可我也是真心想帮你,希望你和卢将军能过余生安好。” 月姬和她抱在一起,心中隐约还有些不舍,“谢谢你。” “我叫十一。”雪朦胧拍了拍她的背,忽然有些心软,“你可以叫我十一。” 今日一别,他日应该没有再见之日了。 月姬破涕为笑,“十一,你果然是个真性情的女子,我的疑惑如今已经解开了,希望你也能早日解开自己的心结。” 说这话的时候,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秦绪,意有所指。 月姬的确是个观察入微,心思敏捷的女子,雪朦胧不禁低低地说,“我知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这一边,穆臻言和卢隼互相抱拳,“卢将军也是一世豪杰,希望他日还有相见的机会。” 卢肇经历过生死别离,好似豁达了不少,他看了一眼月姬,心满意足道:“我曾想扬名立万,或者功盖朝堂,可最后却发现,只要有她一个,此生足矣。兄台,虽然不知道你真实身份,可有一日,希望也可同你把酒言欢。” 顿了顿,他豪气云天道:“我与月姬,欠你二人两条命。” 穆臻言摇头,“你们不欠我们什么,将军,希望你们能过余生安好。” 他同雪朦胧说了一样的四个字,似乎心有灵犀,两人同时朝着彼此看了一样,还是经过伪装的脸,可两人却都看到了彼此的眼底。 四人道别,看着卢隼架着马车和月姬一同离开,雪朦胧才松了一口气,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终于结束了!” 穆臻言却是 趁机搂着她的肩膀,“现在该还我一个真正的吻了!” 雪朦胧瞪了他一眼:“……放肆,秦绪,你居然敢骗我,你和雪儿根本就不是相好。” 秦绪的调戏还没有得逞,被她猛地掀开,“我和雪儿不是相好,我是你的相好。” “滚开。”雪朦胧怒气浮在面上,转身就走,不料脚下不知道踩了什么,身子朝后甩了出去,正好睡在了穆臻言的身上,她实在是,“……” “秦绪,你……给我起开。”雪朦胧咬牙,穆臻言翻身,直接抱着雪朦胧的小蛮腰,厚颜无耻道:“你到哪里,我就要到哪里啊!” “少来!”这次雪朦胧干脆撕破脸皮,一把揪住秦绪的衣领,凶巴巴地质问,“穆臻言,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你不是喜欢龙飞月吗?你不是喜欢左拥右抱美人一后院吗?你不是见死不救恨不得我被火烧死吗?你不是……” 她骂着骂着,忽然就骂不下去了,眼睛里似乎有湿漉漉的东西在转悠,雪朦胧垂眸,匆忙遮去眼底脆弱,深深吸气:真的是太失态了,或许是受到月姬和卢肇之事的感慨,她在此面对穆臻言,竟然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见穆臻言抿唇不语,雪朦胧又冷笑,“你假扮成秦绪戏弄我,很好玩?穆臻言,你是不是觉得戏弄我,很好玩?” 穆臻言叹息,忽然翻身躺在了雪朦胧身边,撑着半边脑袋,柔情似水地看着她,“十一,我和你,原本就是该在一起的一对眷侣,只不过我们这对眷侣的有点儿多灾多难,总有人不想我们好好在一起,我没有戏弄你,我只是……放心不下。” 雪朦胧扯唇,怒意又有些压制不住:“……你是当我是智障吗?” 她翻过身体,握着拳头,表情有些凶神恶煞,“你给我正经一点,不然,你就滚。”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舍不得 穆臻言无奈地握住她的小手,难得认真了一回,“我说真话都没有人相信了啊!” 雪朦胧冷哼一声,“你说的都是一片鬼话,三岁小孩子才信!” 穆臻言反问,“那你真的相信我对你是虚情假意吗?你相信我是故意在大火之中……弃你于不顾吗?你相信我是真的恨不得将你赶出北地吗?” 雪朦胧被噎住了,最终只是冷声道,“你……狡辩!” 穆臻言叹气,眉眼间有些怅然若失,他握着雪朦胧的手不放,似乎在寻找力量,声音幽幽的,“你不相信……这一切,你都知道,是陷阱,是有心人想要对付你我的陷阱,所以你才会在发觉我的身份的时候,选择了沉默。” 话音刚落,雪朦胧就忍不住反驳,“你的意思是,我该把你推出去,让人弄死你个冒牌货?” 穆臻言低低的笑了一声,却是亲了亲雪朦胧的手心,“你舍不得。” 雪朦胧:“……” 穆臻言害怕她生气,又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的眼睛,“你相信我吗?那天我不知道你在里面,我以为只有飞月在里面,十一,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不会走的。” 他握紧了她的小手,“哪怕是陪着你一起死,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雪朦胧眸中露出几分难以置信,讪讪道,“穆臻言,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穆臻言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雪朦胧一时之间说不出多余的话,“你说……你说……” 穆臻言闷哼一声,似乎有哪里不舒服,抱着她换了一个位置,“得知你也在里面,我觉得天都塌了,我不相信你会死,却戏剧性地在废墟里找到了……尸体。” 他咽了咽口水,似乎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不禁握紧了雪朦胧的腰身,“我知道,那不是你。” 可是刚刚看到那熟 悉的装扮的那一刻,他的确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顿了顿,秦绪看着雪朦胧亮晶晶地带着怀疑的眸子,哑声道,“你不会死的,我相信,你不会的。” 雪朦胧眨巴了一下眼睛,其实对穆臻言的话并无怀疑,因为清醒过后,她看到从北地追过来的穆臻言,就知道当初的事情有猫腻,她是恨他怨他那时候抱着龙飞月离开,没有救她。 可是穆臻言那样解释了,她真的就那样相信他了。 月姬的事情,真的改变了她很多想法,她好像,越来越难以去怀疑穆臻言了。 原本,再次看到穆臻言,她应该怨恨他,打击他,甚至仇视他的。 “其实……那尸体如果是我也没有什么!”雪朦胧忽然说了一句让秦绪想要吐血的话,“你不是又养了那么多美人吗?比我漂亮的一堆,只要龙飞月这个特别的人还在,你还在意一具尸体吗?” “养了那么多美人?是九幽告诉你的?”秦绪阴测测地笑了,“难不成你还真的信了这种鬼话?” 雪朦胧冷冷看他一眼,“穆臻言,你以为,我该原谅你?你骗了我不止一次,因为你对穆臻宇的纵容,我这一次差点又死掉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穆臻言委屈地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挣扎出去,“可你也骗了我更多次,至于臻宇……这一次的事情,的确跟他无关。” 雪朦胧眼神极冷,“我知道,是上官天儿和龙飞月联手的吧?穆臻言,如果这一次,我让你处置龙飞月,你会怎么办?” 穆臻言这一次没有犹豫地低头抱着她,吻着她的唇,低声道,“随你喜欢。只要,留她一命。” 说实话,穆臻言一直觉得,龙飞月是他的责任,他和雪朦胧是夫妻,这份责任,他们无形之中会一起承担,包括穆臻宇的事情也是 一样。 可是当他得知,雪朦胧可能会香消玉殒的时候,他忽的觉得自己可笑:她能嫁给他,已经是他的三生有幸,如果还要她替他背负这些沉重的东西,他根本就不配拥有她。 他以前口口声声用仁义道德和责任把自己束缚在过去的阴影当中,一直试图在龙飞月和雪朦胧之间,在穆臻宇和雪朦胧之间寻求一个平衡点,可每一次到最后,他的容忍都成了别人伤害雪朦胧的利器。 穆臻言追过来的时候,曾经想过:不管这一次雪朦胧想要做什么,他都随她,只要她还愿意回来。 雪朦胧本来想要推开他,听到‘随你喜欢’四个字,震惊地眨了一下眼睛,想通了什么之后,眼神又冷了下来,“穆臻言,你现在,是把我也当成了你负疚的责任了吗?” 穆臻言愣了一下,抱着她做起来,苦笑道,“你是我想要守护的唯一。” 雪朦胧听到这么肉麻的话,本该鄙弃他,可是对上他的眼睛,仿佛装下了夏夜的星空,春天的花海,秋天的云朵,冬季的银装素裹。 他的眼睛好像装下了整个美好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中心,最美好的,就是她的倒影。 两人四目相对,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发酵,促使着两颗极速跳动的心渐渐靠近,靠的更近一点。 “你们感情真好。”一道清冷又好奇的嗓音传来了过来,雪朦胧如图触电一般,猛地从穆臻言怀里站了起来,仰头看着说话的来源。 碧绿的树荫下站了一名白衣翩跹的女子,身材高挑纤细,皮肤白的发光,眼睛像是蓝色的珍珠一样,比海洋的颜色还要干净澄澈,她只站在那里,就好像周身会发光,圣洁又美丽。 “你?”雪朦胧好奇地凑近一半,恍惚家想到了什么,“你是圣女?你是来送别月姬的吗?” “他 们走了,我看得到。”白芷弯了弯唇角,清冷高贵的面颊上出现了一抹不符合气质的笑意,雪朦胧默默地想:大概可以称之为俏皮和欣慰。 这个圣女好像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穆臻言站在雪朦胧身后,身形隐隐带着戒备,“月姬两人已经安全离开,你有何贵干?” 她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他竟然都没有发觉,那么他们两人刚刚的谈话,白芷应该都听到了。 作为白羽国的圣女,白芷会怎么做? 雪朦胧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很难对这个看起来高冷,可实际上单纯地有些像孩子的圣女生出戒备感。 虽然她只和白芷说了一句话,可雪朦胧下意识久觉得,她的眼神,干净的像是孩子。 “你别紧张。”雪朦胧见穆臻言态度不善,白芷一瞬间又恢复了清冷高贵的面容,她连忙安抚道,“她如果想出手,刚刚就不会出声提醒我们了。” 穆臻言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放下戒备,而是牵着雪朦胧的手转身就走,“圣女若是无事,我们久先告辞了。” 雪朦胧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微微摇头,下意识的,雪朦胧选择了相信他,只回头看了一眼那圣女,她已经转过身,纤细洁白的身影渐行渐远,可她走的很慢,好像有些留恋,不知道在留恋什么。 雪朦胧低声道:“她走了。” 穆臻言头也不回,“我们也该走了。” 敕勒川塬。 日落西山,朦胧昏黄的光笼罩在山林部落之上,身材精壮的热血男儿背上扛着锋利的箭矢,纷纷扬起手中鲜血淋漓的猎物,眸中是兴奋的笑意,嘴巴一张一合,声音雄浑有力,惊走了无数飞禽兽。 “西格尔。” 一名容貌绝美的姑娘从床上跳下来,一头偏棕色的头发如同海藻般卷曲光滑,听着部落外面传 来的、象征胜利的吼叫声,西格尔知道:这是狩猎结束了! 西格尔绯色的唇轻轻抿起愉悦的弧度,掀起草帘子刚准备出去,兰萨其便兴冲冲的进来,“西格尔,你看,这个是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纯色川塬格桑花?” 他说话间递给了西格尔一束纯白色的花,手臂上的肌肉精壮有力,筋脉一下下跳动着,无处不在彰显着属于部落勇士的力量! 兰萨其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亮若星辰,笑起来,弯成性感的月牙儿状,总是不自觉让人更加亲近一些。 西格尔欣喜地冲他笑一笑,“谢谢你,兰萨其!” 她再低头一看,那生于悬崖峭壁之上的川塬格桑花明艳美丽,根系上头还零零散散地布着黄泥…… 草原上的格桑花大多是粉白色,或者夹杂其他杂色,只有纯白川塬格桑花独一无二。 “就是这个!” 西格尔勾起唇角,是鲜明的愉悦亮丽的弧度,这张脸的五官生的十分明艳,如仙女下凡尘。 性感明艳的眉眼唇鼻在一众五官深邃的川塬人当中,西格尔美貌出众,是川塬第一美人。 兰萨其不禁笑道,“西格尔,你长得真好看!” 这样貌美的公主,到时候定要嫁给部落最强壮有力的勇士,才能配得上她。 西格尔习惯了兰萨其这种赞美的眼神,抿唇微微一笑,温婉羞涩,“兰萨其,你去猎一只花斑甲回来,我想试一下新的菜色。” 兰萨其热衷于美食,两人的愿望,便是走出敕勒川塬,尝遍天下美食。为了兰萨其,西格尔虽然贵为部落公主,却有着一手绝妙的厨艺。 兰萨其诧异,“西格尔,你又要下厨吗?可是首领……” “没关系,兰萨其不会知道的。”西格尔捏着格桑花嗅了一下,笑得明媚,“兰萨其,到时候我会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个傻子 夜幕降临,漫天星辰在漆黑的天幕上摇摇欲坠一般,如同黑夜里会发光的眼睛,静悄悄地注视着草原上忙碌喜悦的人们。 西格尔用兰萨其板烤了肉,再配上了一种部落人们很喜欢吃的酸味道的浆果,还有酸酸甜甜的蜂蜜,肉的香味泛着甜腻的味道,格外诱人! “西格尔,你太棒了!”只是闻着味道,兰萨其眸色亮若星辰,冲着西格尔打了一个赞赏的响指,笑眯眯道,“烤肉居然也可以这么做,没有太多的咸味,可是这甜腻的感觉……也很美味!” 兰萨其是部落最厉害的人,能徒手扛起一只尖角牛,他生的浓眉大眼,健壮有力,每一寸肌肉都散发着惊人的力量! 他是敕勒川塬上的第一勇士,却独对西格尔柔情似水,“这味道,有些熟悉。” 西格尔体贴地为兰萨其割下一大块鹿腿肉,递给他,“兰萨其,可还喜欢?” 兰萨其生的高大威猛,作为草原上的第一勇士,性格素来严厉,此时却软了面色,接过烤肉点点头,“西格尔做的烤肉很好!我从来没有吃过这种美味又独特的烤肉,以后可以教给部落里的姑娘们,大家一起尝尝这样甜的烤肉!” 兰萨其的话音刚落,西格尔冷艳的五官凝了一下,忽地轻哼一声,“你还想让旁的姑娘做给你吃?” 兰萨其以为她生气,连忙捏着烤肉,过来哄她,“西格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他有些局促,还有些笨拙,面对心爱的姑娘,十分不知所措,弄得西格尔想假装生气都不行,“好了,你个傻子,哄你玩儿的。” 西格尔将新鲜出炉的烤肉递给他,关心道,“你上次受了伤都没有完全好,这些日子又忙着四处打猎,储存冬粮,身体怎么受得了?” 不等兰萨其说话,西格尔连忙道,“我让你去采纯色格桑花,就是想帮你疗伤,这汤汁是由格桑花的汁液配合药草熬制而成,疗伤有奇效果。” 西格尔自小学习医术,对草原上的一草一木都异常熟悉珍惜,上次兰萨其应付匈奴的袭击深受重伤,这些日子又四处奔波,她作为部落公主,不能自私的将兰萨其留在身边,可又舍不得心上人如此拼命,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心里十分难过。 心里有了想法,她乘着兰萨其吃的开心,恳求道:“兰萨其,这几日我闷在家里研究食疗的法子,有不少新鲜的想法,想出去寻新药草和食材……” 兰萨其大手顿了顿,下意识皱起浓眉,“西格尔,现在匈奴时刻虎视眈眈,部落里的女子没事最好不要出去乱跑,很危险!更何况,你身为公主,若是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女子是弱势群体,攻击力薄弱,在草原部落里行走,在这样茫茫冬季,又正值匈奴虎视眈眈的时候,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是以西格尔今年入冬以后,还没有出过自家门口。 西格尔丝毫不气馁,反倒是耐心劝说,“我跟着你一起出去,只看看附近的植物有没有可以用作新的食材的,绝对不乱跑!” 见兰萨其犹豫,西格尔连忙扯开嘴角撒娇,“兰萨其,你对我最好了,不忍心看我一个人孤零零被丢在家里担心对不对?” 兰萨其哪里经得住这柔情攻势,红着脸让到一边,“可是首领他……他吩咐过,不让你乱跑。” “所以我才来找你啊。”西格尔依偎在他肩膀上,叹息,“我不想整日在家里守着,为你们担心,兰萨其,我想和你一起。” 兰萨其不只是被这新鲜别致的烤肉吸引了,还是被怀里的 美人香迷惑了,闻言不禁点头,“西格尔,我会保护好你的!首领那边,我来安排,你明天换一身男装,混在打猎的队伍里,悄悄跟着我。但是你要保证,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西格尔敛眉,见他郑重其事地看着自己,无奈点头,“我会跟着你的,不会给你添乱的” 兰萨其搂过她肩膀,“我知你不喜欢被束缚,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西格尔,你忍一忍,很快,我会把匈奴赶出敕勒川塬。” 西格尔不禁高兴一笑,眼睛亮晶晶的,比夏日的萤火虫还要漂亮,甜甜道,“兰萨其,我相信你!” 憋了许久的西格尔就迫不及待地跟着兰萨其一起出去,兰萨其是部落里最强壮的勇士,向来弓箭不离手,到了林间,便不断搭弓射箭,捕捉猎物。 而西格尔就在附近寻找可以用作食疗的植物,在山腰密林处,西格尔找到一种川塬上难得一见的药草,枝叶呈长菱形,碧绿的叶尖泛着红色,凑近了闻,还有一种清冽的香气。 西格尔分析了片刻,低声道:“川塬上竟然还有这种草药,花叶剧毒,可这根……” 西格尔眸色微闪,动手挖了一下,翻出土来,果然发现这草的根部类似珍珠球一般,有五六个可食用的根,虽然只有两个手指肚那么大,可是模样却圆润整齐。 “这根却是解毒的灵药,难得一见啊。” 西格尔采集了几个放在怀里,转眼却看兰萨其打猎起了兴致,在林间如同凶猛的豹子一般,四处飞蹿! 匈奴险恶,西格尔的身体受伤,战斗力难免受影响,若是可以用川塬上特制的毒药涂抹在剑上,再去悄悄偷袭…… 西格尔眸光闪了闪,唇角微微勾起笑意。她体力到底不比男子,忙活了一上午,额头已经染了 一层细密的薄汗,她趁机坐在树荫下休息,将怀里的草根擦干净了,露出深紫色的表皮,她嗅了一下,递到嘴边准备尝尝,打算试一试药性。 “西格尔,这东西不能乱吃的!”不远处时刻关注西格尔的男子急匆匆跑过来,夺下西格尔手中的草根,蹙眉道:“这种植物是有毒的!” 西格尔安抚地笑了笑,解释道,“这花叶是有毒的,不过……我尝尝这个草根,闻起来挺香甜的,也许是可以解毒的。” 说罢,不等兰萨其再次劝说,她就咬了一口草根,味道和浆果很像,唇齿间都是水果的香甜味道。 兰萨其眼巴巴地盯着西格尔,神情紧张,语气焦急,“你怎么能这么乱来,若是这东西有毒,你要我怎么办?” 西格尔解释道,“我自然有把握才会冒险,这个草根是解毒的,兰萨其,我有一个想法……” 没有等到西格尔和兰萨奇一起出去实施自己的想法,狡诈的匈奴就再一次偷袭了敕勒川塬上的小部落,接到消息的兰萨奇甚至来不及和西格尔嘱咐一声,就带着人去抵抗匈奴了。 西格尔将捣好的毒汁交给兰萨奇,“试一试,至少不能一味挨打。” 兰萨奇慎重点头,第一次勇敢地抱了她一下,在她脸颊轻轻一吻,“西格尔,等我回来。等到彻底赶走匈奴,我就和首领提亲。” 西格尔笑了笑,“好。” 她知道,匈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否则兰萨奇不会在这种事时候草草的跟她求婚,他待她,一向慎重如斯。 “兰萨奇,我等你。”她回抱他,手心不禁用了力。兰萨奇点点头,狠了心松开头,转身大步离开。 西格尔心里忐忑不安,尤其痛恨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匈奴阴险狡诈,为了不损耗兵力,所以 最大程度地选择了保险的作战方案——突袭。 这一阵子,草原上人心惶惶,夜里大家睡觉都不安生。 “吱吱……”正在西格尔愁眉苦脸的时候,一抹白色的小身影忽然从门口蹿了进来,西格尔惊讶,“小白?你怎么来了?” 小白就是她养在桃花坞林的闪电狸,毛色纯白,很有灵性,是个制毒养毒的宝贝,跟西格尔很亲昵,可它从来不会离开桃花坞林。 往常都是西格尔在斋戒的时候,去桃花坞林看望小白,这是第一次小白自己来找她。 小白自然不会回答她的问题,直接蹦到了西格尔的肩膀上,蹭了蹭她的肩膀,然后咬着她的头发往外蹭。 西格尔愣了一下,“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吗?是桃花坞吗?可是现在敕勒川塬很乱,我不能……”西格尔的解释在小白水汪汪的眼睛里消失于无形。 她点点头,“好吧,不过我很快要回来的。” 西格尔给兰萨奇留了信,然后避开了婢女,带着小白一起往桃花坞林的方向,她本以为桃花坞林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到了那里,却发现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西格尔左右扫了一眼,没有发生什么异样,而小白就蹲在她肩膀上,‘吱吱’地叫唤,谁也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小白,你到底怎么了?”西格尔叹气,有些无奈,“现在敕勒川塬一片乱,我本来不该来的,这里没什么事儿啊。” 西格尔安抚着躁动不安的小白,本来想尽快赶回去,可是她刚刚走出桃花瘴气林,一道纤长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谁?”西格尔警惕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这人竟然不怕桃花坞林的瘴气之毒,他是怎么找到悬崖底的瘴气林入口的? 这就是小白要带着她来的原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等你 “别紧张,西格尔公主。”男人生了一张玉面桃花颜,墨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唇角勾着一抹颠倒众生的魅惑笑意,比满林的桃花还要艳丽三分,“我找你,是想麻烦西格尔公主帮我一个忙。” “我?我并不认识你。”即便被这难得美色迷了眼,西格尔并没有放松警惕,她抱着小白警惕地退 到了桃花坞林的阵法之中,如果对方有什么不轨,她立刻就开启阵法,至少可以自保。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认识我?你看着不像是匈奴的人,或者,这也是匈奴的奸计?” 男子一双幽深的眸子含着笑意,见她如此紧张,他反倒是不紧不慢,语气却是和表情截然相反地认真,“我来找你,是想跟你 要一样东西。” 他说的是‘要’字,真是好生狂妄的语气! 西格尔装作站不稳,斜斜靠在林口右手边第三棵桃花树下,小手摸索着寻找机关,一双碧色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男子的方向,应付道:“我有什么东西,是阁下觊觎的?” “别紧张,我说了,我没有恶意。”男子对她的小动作视若无睹,笑意 更深,“我要你们敕勒川塬最珍贵的纯色格桑花,传说中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花。” “纯色格桑花!”西格尔缩回了手,没有离开桃花树,依旧警惕,“那只是个传说,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 男子抬手,一阵风袭来,吹落了几片桃花,他眼睛也不眨,就捏住了几片桃花在 指尖,渐渐地,那些桃花和中了邪似的,染成了血色,看起来触目惊心,“现在的敕勒川塬,应该就和这些桃花一样,鲜血遍地了吧?不久的将来,敕勒川塬会变成匈奴脚下的废墟,就算有再多的宝贝,你也留不住。” 命都没有了,再多珍奇草药,也都是废物! 西格尔身体一僵,“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交易 “可以帮你的人。”男子负手而立,笑意不减,“我其实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完整的纯色格桑花,那位勇士送给你的花,不过,我知道,只有公主你知道怎么把这花变成救命的良药。” 西格尔这一下不止是震惊,更是惊惧,这人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地一清二楚,他的势力到底藏在哪里?是敌是友? “我凭什么帮你?纯色格桑花千金难求,但也没有活命的功能,如果你是想要救垂死之人,还是去北地穆府试试吧,据说那里有一位不世出的神医,就在世子府上,活人命,他比较靠谱。”西格尔让自己尽量听起来真诚,“纯色格桑花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 “我知道,但是它可以活白骨,有神奇的生肌之效。”男子斩钉截铁,眸中划过一抹流光,“我需要用它救人。” 西格尔被那一抹光震慑住,半晌,她才深呼吸,“我还是那一句话,我凭什么帮你?” “我说过,我们做一笔交易。”男子穿着白色的长袍,和满地粉色花瓣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让他的俊美又上升了一个新的高度,无法用言语形容。 西格尔心底生出 一句话:不似凡尘人,倒是九重仙。 大概就是说的此种绝色了吧? “什么交易?”西格尔又重新按上了机关口,有些紧张,“说来听听。” 男人直接忽略了她的小动作,悠闲道:“匈奴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公主是甘愿做棋子,还是想扞卫自己的家园?” 这一句话打中了西格尔的要害,她险些按错机关,“你什么意思?你有能耐?” “仅凭毒汁毒药是对付不了匈奴的铁骑的,西格尔公主,战场之上,刀剑兵马才是王道,想要彻底赶走匈奴,只有一个办法。”男子在西格尔期待的眼神之中,卖了一个关子,“跟我合作。” “呵,你什么都没有说,我凭什么相信你?”西格尔也不是傻子,任由人摆布,她咬咬牙,“如果你不说清楚,今天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这个人知道地太多了,他背后好像隐藏了很多势力和秘密,让西格尔不安,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放在他眼前,她的秘密一览无余,可她对对方一无所知。 “就凭我对你们了如指掌。”他说的‘你们’,包括了敕勒川塬和匈奴,男子眼神荡漾着桃色,“ 你父王已经在打算送你去大沥朝和亲,寻求大沥朝的庇佑,这一站,兰萨奇必败给匈奴,你父王为了保住自己的部落,会牺牲你这位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你要赌一赌吗?” 西格尔咬牙,有些难以置信,“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男子似乎没了多少耐心,他敲了敲衣角,掀起眼皮斜了她一眼,“你救了我娘子,无论如何,我很感谢你。至于我的交易,你可以回去考虑看看,如果你有了答案,可以让小白送信过来。” 男子转身,“当然,别忘了带上帮我娘子治疗伤口的药,那是交易的筹码。” 他好像笃定了西格尔会答应交易,连转身离开的姿态都潇洒地不可思议,西格尔脸色凝了半晌,在他消失之前,扬声道:“你娘子,是那个毁了容的姑娘吗?” 毁容…… 这两个字仿佛是冰冷的刀子,在男子心口划了一圈,带出鲜血淋漓的疼痛感,男子垂眸,“我等你的答案。” 说罢,他的身影转瞬就消失在浓雾之中,找也找不到。 禹城百里外。 雪朦胧和穆臻言没有直接回北地,而是转道去了禹城,如今被匈奴人占 领的禹城,现在已经到春寒月,过了这个季节,春暖之后,鹰北军必然会反扑,所以匈奴人最近在疯狂掠夺敕勒川塬和周遭小部队,为自己储藏物资。 禹城周遭,可以用民不聊生来形容。 “求求你,给点儿吃的吧。”一路上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难民,看着穿着还算正常的雪朦胧和穆臻言,一群人都涌了过来。 穆臻言飞快将雪朦胧护在怀里,还是有人扯掉了雪朦胧的斗笠,众人见了鬼似的散开,有个小孩子快要吓哭了,“娘,鬼啊!” 众人也纷纷低语,讨论着雪朦胧脸上被烧伤的一大块,毁掉了她原本艳丽的容颜,而她身边的穆臻言尽管修饰过妆容,却还是掩饰不住本来的俊美相貌,两人一对比,更是显得雪朦胧奇丑无比。 因为九幽早早地离开了白羽国,而易容面具也有使用寿命,且一旦取下来,就不能再重复利用,离开了白羽国之后,雪朦胧就取下了小雪的那张带着胎记的面具。 而穆臻言也说:浮厝给他的面具用得时间太久了,所以只能恢复原本面貌。 雪朦胧没有让穆臻言见过自己的丑陋面貌,在她褪去易 容皮的时候,就让穆臻言买了斗篷带着,离开白羽国之后,她一贯变得沉默寡言,而穆臻言也罕见地没有招惹逗弄她。 雪朦胧一腔气怒无处发,看到自己这张受伤的脸,她才无法忽视那些被伤害过的疼痛,以及心里留下来的怨恨。 月姬和卢肇两人的感情经历带给雪朦胧的震撼,被日复一日的内心折磨和郁气渐渐冲散,她似乎回到了刚刚得知了自己毁容时候的震撼和怨恨,对穆臻言无法亲近,更无法原谅。 “走吧。”雪朦胧深深吸气,下意识避开了自己面对着穆臻言对那一张丑陋的脸,弯腰要去捡斗笠,却被穆臻言拦腰抱起,他鲜少地挂起了冷漠的脸色,扫了那些人一眼,将雪朦胧的脸按在自己怀里,“这里太脏,我抱你走。” 他说的脏,也不知说的是人,还是地方,总之那些人被穆臻言的眼神吓到,一时闭上了嘴巴,不敢说话,还自觉的为他们让开了路。 雪朦胧脸色怔了一瞬,忽然道:“不用这么生气,童言无忌,他说的也没有错,他们……说的是事实。”雪朦胧嘲讽似的笑了一声,“丑就是丑,还怕人说吗?” 第一百二十章 可乘之机 在当初九幽找到她的时候,她是难堪和逃避,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张丑陋的脸,可后来面对家国大义,她放下了自己的心里的别扭,义无反顾地放弃了那位西格尔姑娘的好意,没有执意留下来治疗自己的脸。 在白羽国那段时间,因为原主小雪是个脸上有胎记的女孩子,可九幽给她的资料,却说这女子如何坚强彪悍,如何活出了自己的骄傲和脸面,似乎没有被自己脸上的胎记所累。 雪朦胧不是不震撼的,她甚至怀疑九幽将自己安排了那个小雪的身份,是不是故意这样的,可她确实得到了一些启发,心里渐渐释怀了。 可是这些释怀,远远不敌外界的质疑和异样的眼光,尤其是在穆臻言面前,这让雪朦胧发现,她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她还是在意这张脸。 穆臻言不由得收紧了胳膊,低声道:“他们是你什么人?不过是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流民,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数,居然还有闲情去说道别人?你不必在意别人的想法,我才是你的夫君。”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可雪朦胧听了无动于衷,倒是躲在人群之中的一个十来岁的大孩子忽然羡慕道: “爹,你看,那个人对她娘子好好啊,他一点儿也不嫌弃她娘子。” 童言无忌,他们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 雪朦胧不由得掀起眼皮,看了那孩子一眼,被泥土和灰尘弄花了小脸,一身衣服灰扑扑,破破烂烂的,就是一双眼睛极亮。 雪朦胧叹气,别过脸,揪着穆臻言的衣服,“有碎银子吗?” 穆臻言垂眸,“你明知……” 雪朦胧打断他的话,“到底是个聪明孩子,给他吧。” 那孩子的年龄,不再那么单纯,饱受战争流离之苦以后,他怎么可能真的天真如常人?不过是心智聪慧,发觉了‘可乘之机’。正好有了发挥的机会而已。 都是为了生存。 穆臻言扫了一眼虎视眈眈的众人,抬脚走到了那孩子身边,随手递了一粒碎银子,数量虽然不多,可是对于这些流民而言,已经是巨款。 众人的眼神更绿了,那孩子却是没有犹豫,接下了银子,然后弯腰道谢,“谢谢公子,谢谢夫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雪朦胧看了那孩子一眼,他眸光清亮,年纪正好,俨然不知道拿到这些银子,对于他而言,可能并不是恩典,而是灾难。 禹城已经被匈奴完全控 制,城里的百姓四散奔逃,城中只有少数大沥朝的人被匈奴人强留下来奴役,然而对于这些人而言,留在这里,还不如死在外头。 穆臻言找了两套匈奴人的衣服,没有办法易容,只能做乔装,奈何穆臻言的脸太过惹眼,只能用煤灰扑了一脸,勉强混入城中。 城里,四下凋敝,乌烟瘴气。 城里但凡是有些劳动力的,都被抓去干苦力,女人遭受凌辱的更是在多数,年纪大些的就成了伺候匈奴人的奴隶,可谓是苦不堪言。 “为什么禹城会失守?”雪朦胧坐在柴堆里,没有嫌脏的意思。 客栈里没有客人,主人家也被匈奴征用,这一家客栈俨然成了匈奴休息享乐的地方,穆臻言胆子也大,干脆带着雪朦胧装成杂役混在客栈里,在后厨里干活。 战争时期,有难处的人多,客栈老板不求钱财,也就收留了他们两个,就当作是做了善事。 穆臻言添了一把柴火,一张被煤灰染的黑漆漆的脸泛着油光,“禹城易守难攻,匈奴有备而来,禹城,出了内奸。” 几句话,和九幽说的没有出入,雪朦胧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真正看到这种惨状,还是忍不住心有戚戚焉。 “不能现在攻 打禹城吗?”雪朦胧问。 穆臻言回眸,没有说话。 雪朦胧已经懂了,且不说禹城易守难攻,冬季本就不利于鹰北军作战,且匈奴人有备而来,眼下又不知道我方内奸潜伏于何处,背后又牵扯了多少利益关系,鹰北军不能轻举妄动。 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如今朝廷和北地关系紧张,鹰北军但凡哪一点出了问题,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说事儿,这也是镇北王不想看到的。 雪朦胧忽然心生愧疚:朝廷利益之争,阴谋算计,会牵扯到战场上的变化,归根结底,最后受苦受累的还是老百姓。 她为一国公主,来北地之前,一心所想,不过是铲除穆家,为前世的自己报仇,为雪氏皇族保障安危,要守住父皇的江山。 可如今点点滴滴,仿佛在一点点敲打着她的心脏,谴责她的视野有多狭隘。 皇族并不是生来就比百姓高贵,皇族本来也是为了保障百姓民生而存在的,一个不能护佑百姓的黄泉,就算是穆家不动,也会有人动的。 “跟夺嫡之争有关?”雪朦胧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本是有感而发,她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也还在等九幽的消息。 可穆臻言意外又惊讶的神色 ,无形之中好像给了她某种暗示——她的猜想是对的。 “这不可能。”雪朦胧猛地站起来,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猜想,“太子哥哥不可能纵然这种事情发生,父皇英明神武,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他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十一,你别激动。”穆臻言朝着外面扫了一眼,连忙按着她的肩膀坐下,安抚道:“听我说,现在没有证据,你我都不能说什么,猜测只是猜测而已,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们身在禹城,不就是为了真相而来的吗?” 是的,雪朦胧的心思,穆臻言都知道。 她被大火毁容,怎么可能不心怀怨念? 可是哪怕发现了他的身份,雪朦胧自始至终都没有责怪他一句话,只是半真半假地生气发泄,她太冷静了,冷静地不像是被伤害过的人。 这也是穆臻言对她又爱又恨的一点。 在家国大义面前,她永远把自己放得十分渺小,甚至忽略了自己所有的情绪,愿意和他粉饰太平,前往禹城查找真相。 那一日在城外被人掀了斗笠,她分明是生了恨意,可进了城安置好以后,看到满城凋敝,她却又和没事儿人一样,和他讨论局势。 换而言之,她太懂事了。 让人心疼。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疼 雪朦胧抱着双膝,“现在只能躲在客栈之中寸步难行,能找到什么真相?穆臻言,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不要瞒着我,我没有那么脆弱,抗压能力还算好。” 说着,她自嘲地摸一摸自己的脸,“都这样了,我还能淡然处之,还有什么事情是我面对不了的?” “十一,别这样,我瞧着心疼。”穆臻言没等她自怨自艾完,伸手将人紧紧抱住,毫不在意地在她面颊上落下一吻,滚烫的温度落在伤疤上,只有满眼的疼惜。 雪朦胧却如同被烫着了似的,挣扎着要推开他,“你放开我。这样都亲的下去,你不嫌恶心吗?穆臻言,你不是一向自诩饱揽天下美人的吗?如今居然这么饥不择食?” “我让你放开我你听到了没有?穆臻言,你耳朵聋了吗?” “穆臻言!” “好了,十一。”穆臻言伸手蹭了一下她的脸颊,见她又是一僵,更加心疼,“说什么不在意,其实只是在意的对不对?你心里难过就发泄出来,我在这里,我也是你该怨恨的对象,你何必忍得这么辛苦?哪怕你打我一下,咬我踢我都行,能不能别难为你自 己?” 雪朦胧安静下来,“你胡说什么?” “我只是替你说出心里话,你从世子府离开以后的遭遇,我都知道了,我很自责,我真的挺混蛋的,那天,我没有看到你,没有听到你的喊声,你是眼睁睁地看着我抱着龙飞月离开的,是不是?你一定很恨我丢下你,对不对?” 穆臻言垂眸,“冷风追着绝情宫这条线索查到了你掉下桃花坞林的事情,我那时候却只庆幸,大火里的那具尸体不是你,只要你还活着,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禁锢了你的三个丫头,不想让你的消息传到京城,不仅仅是怕皇上和太子责怪,更是不想你有危险,你的身份过于招眼,离开世子府的保护范围,无数人想要你的命,十一,你能懂我吗?” 穆臻言不知道九幽跟雪朦胧胡说八道了多少事,可他如今不想瞒着她什么,自从她离开以后的每一件和她切身相关的事情,他都愿意一件件解释给她听。 见他这么慎重,雪朦胧反倒是冷静地很,“后院现在有多少美人了?” 穆臻言愣了一下,转而失笑,“有美一人兮,思之如狂。我跟踪你一 路入了白羽国,哪里还有心思管后院有多少美人?十一,九幽那个人亦正亦邪不靠谱,你可别轻信。” 气氛忽然好想轻松了不少,雪朦胧暂时忘记了脸上的烧伤,低着头,轻轻笑,“他信不得,你也可信不到哪里去?谁该信,谁不该信,我心里自然有想法,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子,是非忠奸。我还是看得见的。” 可是穆臻言看着雪朦胧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就是那个‘非’和‘奸’。 “有人过来了。”穆臻言忽然警醒起来,抓着雪朦胧往灶台那边拉,顺手抹了一把黑灰在她脸颊上,“烧火。” “有吃的没有?老子饿死了,快点儿弄些吃的过来。”匈奴人还没有进门,大嗓门先把人吓了一跳,两三个挎着刀的大汉踹门进来,带进了一屋子的寒气,冷得雪朦胧打了一个哆嗦,穆臻言忽然死命咳嗽起来,“咳咳,两位大哥,吃的有,馒头锅里蒸着呢,您先去大堂里坐一会儿,马上就来。” 他这声音粗噶无比,配着一身粗陋的打扮,看起来就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还是身患咳疾的病人。 为首的大汉打 量他一眼,“这城里能干的男人都被抓走了,你怎么在这儿?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啊?还有这个……”那人点了一下头,身后的小弟就朝着雪朦胧走了过去,“这女人看着挺纤细的啊,怎么我之前没有见过?” “咱们来的时候,漂亮女人不是都集中送上去了吗?怎么这里还藏着一个?那个店老板果然有猫腻,回头老子要好好教训他。”几个男人骂骂咧咧的,操着一口脏话。 雪朦胧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由得紧张地握紧了燃着火焰的柴火把子,咽了咽口水,装作瑟瑟发抖的样子。 穆臻言眼神一沉,脸上笑着,“几位大哥,这是我婆娘,长得丑,常年病着,看着细,其实是身子不好。咳咳,几位大哥想喝酒不,小的给几位打点儿酒热乎热乎。” “滚开。”那大汉凶悍地一把推开他,“喝什么酒,想要热乎热乎,把你女人献上来给兄弟几个玩玩,病弱的好啊,病弱的一折腾就没了,哭哭啼啼的更带劲儿。” 穆臻言摔到灶台边儿,目光对上雪朦胧错愕的眼神,他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雪朦 胧忍了一下,那小弟的咸猪手已经伸了过来,掰过她的肩膀,啧啧了一声,“这一脸,把我吓了一跳。” 方才为首的大汉打不过来,捏着雪朦胧的下巴打量一眼,“去打盆水来,这么细嫩的脸蛋,能丑到哪儿去?” 雪朦胧身体一僵,想到穆臻言的眼神,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按照她现在的姿色,就算是送上门,这几个人估计也会吓跑。 他就是这意思,所以才让她不要打草惊蛇的吧? 雪朦胧微微握紧拳头,却还要一直劝说自己以大局为重,固执地不去看穆臻言的眼睛——眼下城中危机四伏,就算是穆臻言武功再高,带着她一个拖油瓶,也很难逃出去,她不是没有大局观的人。 雪朦胧一遍遍劝说自己,可是心底那一关就是过不去,酸酸的想哭。 “把脸洗干净。”大汉将水拎到她跟前,水花四溅,“老子玩过这么多女人,还不知道你们这点儿小把戏?就这脸蛋,肯定是个美人坯子。” 几人淫笑起来,注意力都在雪朦胧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刚刚看似昏死过去的穆臻言悄悄地关上了门窗,慢慢地靠过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愧疚 雪朦胧手有些抖,水很凉,可是没有她心里头凉,难受至极,她刚刚沾了一点儿水,露出一点点白皙的肌肤,那几人的笑声更加张狂,迫不及待地朝着雪朦胧靠近,想要毛手毛脚。 雪朦胧忍不住站起来,想要呵斥他们,却见刚刚还叫嚣着的三个大汉‘噗通’三声整齐倒地,个个都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雪朦胧张了一下嘴巴,下一刻就被人拥进怀里,“别看,脏。” 那几人眉心被木柴穿透,血气四溢,死得很难看。可是一击毙命,才能让他们不发出死亡之音。 “你,这么杀了他们,会引起怀疑的。”雪朦胧有些抖,靠在穆臻言怀里,被鲜血模糊了心智,确实有些害怕。 “十一,你刚刚在想什么。”穆臻言却是一只手盖着她的眼神,在她耳边低声问,“你是不是在怀疑我?我在你心里,还是那么不值得信任,对不对?” 雪朦胧咬唇,“我没有,就算是你没有杀了他们,也是以大局为重。” “大局?呵呵,我心里从来就没有大局,我穆臻言一向随心所欲,活得逍遥自在,荣华富贵,权势利益对于我来说,都是过眼 烟云,我不需要大局,也不重视大局。以前,我心里只有那几桩责任,如今,我的大局,另有所属。” 说话间,他放下自己的手,叹气,“你的脸,会好的。” “你在意的吧?”雪朦胧抿唇,“我知道很丑,就连我自己看了,也觉得丑的惨绝人寰,害怕出来吓到人。” 穆臻言摇头,“我不在意,可我在意你的在意。”穆臻言不想气氛这么沉重,他笑了一下,“女子爱美是天性,不管你怎么样,在我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 雪朦胧垂着脑袋,对他的花言巧语免疫,“现在怎么办?” 穆臻言看了一眼天色,“先给他们准备一顿有味的午饭,救下城里的百姓,能救多少救多少。” 雪朦胧意外他的胆大,“怎么救?现在城里都是匈奴人,一招不慎,我们自己都会暴露的。” “匈奴人警惕,每一日都要点勤,不出一日,这三人的死救瞒不住,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彻查满城,会有更多无数人的人遭殃,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他眼睛里闪着莫测的光,雪朦胧莫名信服,“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杀他们。” 如今,也不 会这么麻烦了。 穆臻言笑意冷却,“他们该死,十一,如果我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受辱,还算什么男人?我已经让你千疮百孔,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雪朦胧心有震撼,半晌发不出声音。 她想说:不需要觉得愧疚,这种亏欠,她不需要。 穆臻言的招数,远远不如雪朦胧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午饭之后,入住客栈的守卫兵都被毒死,穆臻言让客栈里的劳工抖换上了匈奴的衣服,尽可能地召集城里的无辜百姓,统统聚集到客栈里。 而中间,穆臻言消失了一阵子,留下雪朦胧一人混在百姓队伍之中,惶惶不安。在夜幕低垂之前,穆臻言匆匆赶回来,吩咐道:“等会儿趁着混乱,你们混在匈奴人的队伍里出城逃走,不要回头,不要害怕。” 众人不明所以,此时忽然传来战争的号角:鹰北军来攻城了。 自从禹城被占领,鹰北军隔三差五就会来攻城,像是小打小闹,可匈奴人弄不清虚实,每次都严阵以待,这次也不例外。 化成匈奴人的无辜百姓趁着混乱出城,四下奔逃,鹰北军好像早有准备一般,拦下了追击的匈奴 人,为这些百姓打掩护,等到百姓们全部逃离,鹰北军又浩浩荡荡地撤兵,白白耍了匈奴人一遭。 等匈奴人反应过来,客栈里只剩下了一堆尸体,气得匈奴人跳脚,又无处发泄。 城主府。 镇守禹城的人是匈奴五王子察哈尔,生的五大三粗,看着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可实际上,此人善于谋略,浮于心计,是个不好惹的角色,所以才会被匈奴王派到北地腹地之城,镇守禹城。 此时,察哈尔面前坐着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人,一身黑衣,手腕处还有一处冷梅印记,那年轻人看着孱弱,可态度却轻慢,“如何?我早就劝说王子你防患于未然,可王子不相信我的话,最终被人白白戏耍一场,可甘心?” 察哈尔冷笑一声,“阁下无法自证身份,绝情宫突然换人来交接任务,本王子有所怀疑,不是正常的吗?再说,你告诉本王子此事的时候,鹰北军怕是已经准备好进攻了吧?” 那年轻人毫不在意,“五王子多疑是好事,不过关键时刻,还需要当机立断的急智,这一次鹰北军的行动迅速,我们得到消息之后就立刻转内线告 诉王子你,只是王子你缺乏对盟友的基本信任而已。” 察哈尔没有生气,语气阴测测的,“之前的线人呢?” “死了。”年轻人言简意赅,说话间还带着一抹狠意,“一个任务失败的线人是没有活着的价值的。他最大的功劳就是帮助王子你拿下了禹城,足够他光荣赴死了。” 这一抹狠意,无形之中取悦了察哈尔,他忽然哈哈大笑道:“果然是绝情宫的作风,冷心绝情,本王子很喜欢。这一次的事情,本王子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如今风声正紧,就算是绝情宫也不敢嚣张行事,本王理解你们的苦衷。你回去告诉妖花宫主,等灭了镇北王府,她要的好处,少不了半分。眼下,鹰北军虎视眈眈,敕勒川塬那一群老家伙想着用那位公主换取大沥朝的庇佑,妖花宫主务必要保证,那位公主到不了京城。” 年轻人礼貌又疏离,“五王子的话我会带到,城中线人已经被杀,以后就由我来往消息传递,下一次,王子殿下可不要考虑太久。” “放心,本王子心里有数。”察哈尔笑笑,看起来憨厚老实,实则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谁也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奸细已经死了 那年轻人前脚离开,察哈尔后脚就冷了脸,“混帐东西,被人家算计到眼皮子底下,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这一次,死了多少人?” 属下们瑟瑟发抖,“客栈里的守卫兵……都死了。” “混账,废物。”察哈尔脸色铁青,“这个人也不可信,至于绝情宫,哼,这个妖花行踪诡谲,跟我合作还畏首畏尾,变着法子耍老子玩儿是吧?这一群大沥人都不可信。你们几个,派人注意敕勒川塬的动静,那个西格尔公主的仪仗队一出现,就给我全部绞杀,光靠着绝情宫那群人,靠不住。” 一名属下犹豫道:“如此的话,绝情宫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想法?比较镇北王府那边的动静,还需要绝情宫的线报。” “刚刚那个人,不就是最好的借口吗?直接想办法联系妖花,亲自确认线人的身份,在此之前,透露一些烟雾弹给刚刚那人就行,猫捉老鼠的游戏,就看谁能玩到最后了。”察哈尔握着弯刀,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脸上 冷笑着。 雪朦胧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穆臻言会带她来桃花坞林,走山间陡坡路,算是抄了近道儿,这里距离禹城不足百里。 据雪朦胧观察,这桃花坞林应该是有阵法的,否则早就被人发现了,可是穆臻言不知道七拐八拐地走到了什么地方,等到雪朦胧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桃花树上的小白,它睁着黑珍珠似的眼睛,盯着她和穆臻言,一动不动。 “这是……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我们不是应该留在禹城查探奸细吗?”雪朦胧愣住了,回到这里,让她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初身中剧毒掉落瘴气林,她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没有想到阴差阳错居然救了自己一命。 知道自己毁容之后,她看到桃花坞林,一瞬间真的有不在出世的想法,如果不是九幽找到这里来,她也许现在还在这里自暴自弃。 “奸细已经死了。”穆臻言没有解释太多,“冷风已经趁乱去了禹城,接下来的事情他会接受查探的,你要 做的,就是过来养伤。” “养伤?我没有受伤。”雪朦胧忽然住了嘴巴,想到了西格尔,那个敕勒川塬的姑娘,她曾经说过,她脸上的伤疤兴许可以一试。 “有办法了?西格尔呢?”雪朦胧这才觉得诧异,小白很黏着西格尔,他们过来这么久,西格尔都没有出现,有些奇怪。 “她现在,应该在准备嫁衣,明日就是她前往京城和亲的日子。”穆臻言说的轻描淡写,“我们在这里等着吧,会有人过来送药的。” “等等等等,穆臻言,你到底知道了多少事儿?我怎么觉得,你瞒着我好多事儿呢?西格尔,她是敕勒川塬的公主吗?要去大沥朝和亲的人就是她?” “十一,你好像对敕勒川塬要和亲大沥的消息不是很吃惊,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穆臻言却是见缝插针,咄咄逼人,“你和九幽做了什么交易?九幽阁主的生意可不好做,他跟你索要了什么?” 雪朦胧眨了一下眼睛,看他警惕模样,轻轻哼了一声, “是我先问的你,你怎么还学会倒打一耙了?” 她甩先进了小木屋,小白‘呜呜’叫唤了一声,转身跳进了雪朦胧怀里,凑过去就想吸她的血,被穆臻言眼疾手快地拎着脖子拽下来。 小白在空中抖动着四肢,不甘心地哇哇大叫,好像是受了欺负的孩子。 穆臻言冷冷地将那家伙丢出去,小白竟然也不敢再造次,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雪朦胧之后,转过头,扭着屁股对着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十分可爱。 雪朦胧心情好了不少,进了屋,叹气,“若不是西格尔,我现在确实就化成花肥了。唔,或者会成了小白的口粮。” 穆臻言自她身后将人抱住,“不会的,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他不会对我这么残忍。十一,我们就在这里待着,一直到你的脸被治好为止。”顿了一下,“之后怕是要变天了,在此之前,我要让你放下自己的心结,至少,多信任我一点点。” 雪朦胧没有扯开他,“西格尔是敕勒川塬的公主? ” 雪朦胧想起了那个大婶儿说的传说,只有敕勒川塬的皇族才能运用的神药,穆臻言是想用哪种药为了她治疗脸上的伤吗? 如果是那么珍贵的东西,西格尔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给他?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到底做了多少事儿? “嗯,据说,是敕勒川塬第一美人,被敕勒川塬视为‘主最珍贵的恩赐’,这样珍贵的恩赐,在战争来临的时候,自然要发挥她的作用。”穆臻言也没有吊她的胃口,一五一十地说道:“匈奴嚣张,势要灭掉敕勒川塬占为己有,敕勒川塬为了谋求生存,只能向大沥朝寻求庇佑,西格尔,就是他们的诚意。” 女子就是这般悲哀,自古以来,就是利益交往的战利品。 雪朦胧点点头,接下来,两人几乎没有怎么说话。雪朦胧依旧带着面纱,只能看到她露在外面的双眼,旁的情绪很难在她脸上找到。 穆臻言知道她在意,可除了抱紧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伤害已经造成,无谓的承诺都是多余。 第一百二十四章 照顾世子妃 是夜。 雪朦胧入睡以后,穆臻言才出了小木屋,身后传来小白不悦的叫声,穆臻言一点儿也没有自己鸠占鹊巢的认知,低声道:“帮我看着她。” 小白叽里咕噜动叫了一通,似乎在表达不满,它忽然冲着暗处低低唤了一声,一道消瘦的人影从暗处走出来,小白跳着过去,直接蹦到那人怀里,张嘴就要咬他。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孩子,不同于那一日在路上看到的模样,这孩子目光凌厉,一把揪住小白的脖子,拎起来,“连我的血你都敢喝?活得不耐烦了?” 小白不高兴,可还是反过来蹭了一下他的手腕,似乎在讨好,那孩子不置可否,将小白扔了出去,然后看着穆臻言,“世子殿下,久等了。” 他自怀里拿出那锭碎银子,“钱可真是好东西,能救人也能害人,世子殿下出手不凡,看来公主没有看错人。” “西格尔决定了?”穆臻言走了几步,身影同样藏进了暗夜里的桃花林中,“药呢?” 那一日,他给银子,是为试探,这孩子虽然没有内力,身手却灵活,而且身上有一股藏不住的杀气,他不简单,却故意靠近穆臻言。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孩子是故意露脸,冲着他和雪朦胧来的。 “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耽搁。”那孩子靠在桃花树下,小白又过来蹭他,撒娇讨好,半晌才换来那孩子的一个眼神,“小白,没看见 我跟贵客商量要事吗?你去照顾好世子妃,就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他那一日专程混在难民群中等着这一对夫妻,为的就是打探两人之间的关系,替西格尔解除疑惑。看看穆臻言要那神药,到底是要做什么,也是试探他合作的诚意。 在城中潜伏几天,穆臻言和雪朦胧的举动他都看在眼底,这人对她妻子倒是真感情。 穆臻言也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对于他这几天的行动也不挑破,装作不知道,“我的时间倒是很充足,可惜西格尔的时间却不够了。” “药带来了?” 那孩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这个就是你想要的,不过,我要怎么确认你的诚意?万一世子殿下翻脸不认人了,我们公主可就白白牺牲了!” “既然不相信我,她为何要派你过来?”穆臻言挑眉,“我想杀你取药,简直易如反掌。” 那孩子张狂地笑了一声,“世子好大的口气,这桃花坞林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机关阵法无数,你的武功是高,可带着你妻子,你们很难从这里逃出去。没有可靠的筹码,我怎么敢一个人来见你?” 似乎是为了应和他的话,小白冲着穆臻言龇牙咧嘴地叫唤起来。 穆臻言眼睛眯了一下,“我能来去自如,就不会怕你的阵法机关。小屁孩,如果你认不清现实,我也没有必要和你废话了。这药你拿回去吧,不送。” 见穆臻 言真的转身就走,小孩急了,“你难道不想为你的妻子治脸了吗?她脸上的烧伤那么严重,如果没有这个药,一辈子都只能顶着那张奇丑无比的脸,面对别人异样嘲笑的眼神了。” “知道神医浮厝吗?”穆臻言没有回头,“你潜伏在禹城这么久,难道没有听说过,世子府中有一个不世出的神医吗?我之所以想要你们家公主的药,只不过是想图个方便。即便她不愿意,顶多是让浮厝多花些功夫罢了,不至于影响大局。” 穆臻言往屋里走,“既然要合作,必要的诚信自然不能少,可惜你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敕勒川塬常年受大沥朝庇佑,互通往来,然后川野也不是傻子,他清楚地知道敕勒川塬实际上是大沥朝的附属品,如果不是大沥朝北地常年受匈奴滋扰,那么大沥朝的剑,说不定也会指向敕勒川塬。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利益关系,利益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川野在禹城也放了人,而这个孩子是隐藏极深的一个,如果不是上次他为了试探他们,贸然出头,至少冷风给他的眼线名单上,没有这孩子的身影。 这小子看着弱不禁风,没有攻击力,可却很难对付,如果不能一开始从气势上压倒他,掌握主动权,怕是之后难免受到掣肘。 “等一下。”到底还是那孩子沉不住气,见穆臻言似乎铁了心,也着 急了,“这药我可以给你,公主的銮驾明天就出敕勒川塬了,你打算怎么帮她逃脱?” 不等穆臻言回答,他又补充道:“不能连累敕勒川塬,如今匈奴虎视眈眈,敕勒川塬经不起打击了。” “与其考虑她怎么跑,还不如考虑她能不能安全活下来?”穆臻言转过身,“你潜伏在禹城的日子也不短了,难道不知道匈奴打什么算盘?或者,禹城盘踞的暗势力,你比我都要清楚,谁想要西格尔的命,你不会不知道吧?” 穆臻言干脆把话挑明了,那孩子咬了牙,“你的人根本就得不到察哈尔的信任,他已经派了人去和绝情宫宫主沟通,你的人已经是个弃子了。察哈尔不止要绝情宫的人拦截公主,还暗自亲派了人去劫杀车驾,公主的情况不容乐观。” 正是因为他在禹城得到这种不利的消息,所以才连忙赶回敕勒川塬,说服西格尔答应穆臻言的交易,眼下,如果还有人可以帮助她逃过一劫,除了穆臻言,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可对于穆臻言,他们也不信任,所以才会你来我往地试探。 穆臻言目光含着欣赏,“不错啊,目前局势这么紧张,你还能打听到这么多事情,是个合格的探子,川野总算是没有看错人。” 那小孩没有被人揭穿的窘迫,反倒是理直气壮,“你能救公主吗?” “你们真正的麻烦是匈奴,不除掉匈奴,就算是一百个 西格尔,也救不了敕勒川塬。”穆臻言接过药,打量一眼,“目前我能保证的,是你的公主不会在入京之前被弄死。至于入京之后,还要看她的造化了。大沥朝京都,可不是你们敕勒川塬的部落,那里,每一步都是坑。” 他收起药,“如果西格尔能活着等到我去京都,敕勒川塬的危机就解除了。”穆臻言信誓旦旦,不再搭理那孩子,转身要回去。 “哎,你不问问我是谁吗?”那孩子的眼睛好像在发光,“我可是敕勒川塬放在禹城的探子,很久之前。” 穆臻言失笑:还真是个得不到认可的孩子啊。 “你是谁?”穆臻言从善如流,总算是拿他当一个普通孩子看了,可是这种眼神却让那小孩感觉受到了侮辱,“别用这种肉麻兮兮的眼神看我,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快十五岁了,我叫木画,树木的木,画画的画。你记住我的名字。” 穆臻言瞥他一眼,“那就多做一点儿能让我记得的事情,木画,想要让敕勒川塬不被欺负,只会在暗中做探子是不够的。只有自身的强大,才能无所畏惧。” 木画欲言又止,穆臻言摆手,“你走吧,别打扰别人休息。” 木画:“……喂,这是我家。” 穆臻言头也不回地进门,“我知道。” 木画:“……”知道你还这么嚣张,真的好吗? 不过,当强者的滋味,真的很好。 至少,可以拽地光明正大。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上药 雪朦胧睡梦之中都是大火缠身的焦灼感,浑身仿佛被放在了火炉子里,难受至极,她拼命地喊穆臻言的名字,相信他会像之前一样过来救自己,可是她喊到声嘶力竭,他却只是抱着龙飞月离开了。 “好疼……好热……”雪朦胧不断的冒着冷汗,做起了噩梦,“父皇,太子哥哥,母后,我好难过……救救我。” 一股清凉的触感忽然从大火之中穿越而来,将她肌肤上的灼烧感清除地干干净净,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抚过,带起了一阵奇异的颤栗感。 “对不起,十一。”穆臻言仔细地给她上药,见她还是一直处在噩梦当中,不禁心痛难忍,仿佛设身处地的想到她孤身一人被堵在火海里无处可逃的画面,上药的手都颤抖个不停,“我来晚了,你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可你一句都不骂我,反而让我更加难受了。” 穆臻言苦笑,“公主殿下就是了不起,知道怎么打击我才让我最生不如死啊!你如果不理我,打我骂我,我反而心里会舒坦一点儿呢。我的前半生一直在欠债和还债之间徘徊,可我依旧觉得自己是自由的。我欠了阿沅的,可以还给龙飞月,反正世子 府也不缺一个人的口粮。我欠了蓝姨的,可以还给臻宇,反正世子之位或者权利富贵,都不是我所求的。” 他抹开清凉的药膏,指尖是雪朦胧凹凸不平的伤疤,仿佛烫在了他心口上,他疼的蜷缩起来,只有抱着怀里的女子,才有一种难得的归属感。 “你们都以为我是委屈的那一方,纵容龙飞月胡作非为,纵容臻宇伤害我自己,连冷风也说我太过宠溺他们,放任他们了。可我其实没有那么伟大,我做这一切,就是想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愧疚,想还清楚过去的债。这世界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我如果可以用身外之物换的灵魂的自由,何乐而不为呢?” 暗夜的小木屋里,安静地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雪朦胧不安的呢喃无形之中被安抚,她听到了男子温和的嗓音,如清泉一般沁凉心脾,她渐渐的,好像没有那么害怕的。 这声音,很熟悉,可她恍惚间也想不起来是谁,美好远去了,噩梦也远去了,她的心灵很安静,纤尘不染。 穆臻言苦笑一声,“你说得对,我这人就是习惯了游戏花丛,张嘴就是花言巧语,我说过那么多次喜欢你,可却从未真正做过 一件事,是因为真正的喜欢你的。”穆臻言收起药膏,伸手蹭了一下她脸颊,以前不曾和任何人说过的心里话,不知不觉地就从嘴巴里冒了出来,“我试探过你,怀疑过你,我帮你,不仅是念着过去的情分,也是考虑到大局,你是公主,是我的世子妃,你也是我的责任。” 雪朦胧眉心蹙了起来,唇上忽然一暖,男子喋喋不休,“我的十一多聪明,真心假意我自己都分不清,可你一早就察觉到了,一直冷静地站在局外看我不自知地骗别人,骗你,最后,连自己都骗进去了。” 怀中女子的呼吸似乎停顿了片刻,穆臻言住了嘴,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许久之后,雪朦胧低声开口:“怎么不接着说了?” 噩梦被他打断,可醒来之后,却发现现实也不怎么美好。 雪朦胧有些牙痒痒,她都险些相信他至少有些真心了,结果他说,这些都是责任? 在他眼里,她和龙飞月,穆臻宇之流,难道就没有什么区别吗? “怕你生气。”穆臻言老老实实的,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你好点儿了吗?” “好得很。”雪朦胧一本正经,“有人讲故事讲得真精彩,我听 的正入神,别停啊,多扫兴致!” “十一……”穆臻言撩起她的发丝,嗅了一下,“我倒是希望你生气,至少证明你还在乎。现在你这么淡定,我都觉得自己可怜了。” “世子难道没有听过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雪朦胧笑眯眯的,“这句话用在你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穆臻言:“……十一。”他抱着她,任由她挣扎了一会儿,自己不吭声,也不放开,“睡吧。” 雪朦胧磨牙,“睡不着,热。” “胡说。你手脚冰凉,这桃花坞林虽然气候异于外面的环境,可也不是酷暑难耐。”穆臻言明知道雪朦胧是嫌弃他抱着自己,还一本正经地解释,“我给你暖床啊,乖乖睡觉。” 雪朦胧:“……”世子大人脸皮厚起来,连她都有点儿害怕,厚颜无耻! 这一夜,总归是没有再做噩梦,只是紧蹙的眉头再也没有松开过,而穆臻言看着她的脸,几乎一夜无眠。 雪朦胧虽然不觉得穆臻言在开玩笑,可也没有想到,他已经暗自给她上过药,而且这神药的作用,真的这么神奇! “我的脸……”雪朦胧是洗脸的时候发现的,桃花坞林小山坡后,有一 汪清泉,这个地方很奇怪,即使外面寒冬腊月,白雪皑皑,这里依旧给了人一种四季如春的错觉,穆臻言说,是因为瘴气林的原因,让人的五感不如外面那般强烈,再加上这里风景如画,土质特殊,总会给人一种气候如春的错觉。 即使条件简陋,她依旧会好好收拾打理自己,之前她洗漱的时候都会避开穆臻言,不知道为什么,昨晚两人进行过一番莫名其妙的谈话之后,她忽然就没有那么在意他看到自己的脸了。 这家伙,看也看过了,亲也亲过了,左右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最好能恶心地他吃不下饭才好。 雪朦胧冷着小脸坐在泉水边,不经意的一低头,就发现了自己脸上的变化,原本巴掌心大的烧伤,现在外圈儿已经褪去了烧坏的肌肤,泛着嫩红,是新肉要长出来的预兆。 “怎么会这样?”雪朦胧呢喃一声,身后不期然响起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却是开口,“你拿到药了?” “嗯,昨夜西格尔让人送来了。”穆臻言蹲下身子,亲自给她打了水,然后沾着帕子,问她,“我给你洗脸?” 雪朦胧抬眸,看他一眼,又匆匆低头,“我自己会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别扭 穆臻言躲开手,笑了一下,“我知道你自己会洗,不过,我想亲自为你洗漱一回,就当是满足我一个心愿吧?” 语气虽然是疑问,可他的大手已经摸到她脸颊,沿着伤口仔细擦拭,好像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让人看得眼睛发酸。 “这是你弥补我最新的方式吗?”雪朦胧忽然问。 穆臻言弯唇,“原来,弥补你这么简单吗?” 雪朦胧好像一拳头都打进了棉花里,语气更是闷闷的,“你跟西格尔做了什么交易?” 既然他们已经不再适合温情的戏码,那就公事公办最好。 “救她一命算吗?”穆臻言也没有瞒着,“今天是西格尔和亲大沥的日子,算算时间,她也快出敕勒川塬了,估计绕过禹城,要她命的人就会来了。” 雪朦胧抿唇,“是察哈尔的人吗?还是……还是北地的人?” 雪朦胧盯着他,“出卖禹城的奸细,你知道是谁了吧?穆臻言,如果……” “是绝情宫的人,你不必浪费时间和九幽进行交易,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穆臻言没有听完她的如果,直接道:“埋在禹城的奸细是绝情宫的人,钉子已经被冷风拔掉了,冷风现 在顶替了那人的位置,周旋在妖花和察哈尔之间。” “你明知道,绝情宫是穆臻宇的爪牙。”雪朦胧忍不住动气,“看到那么多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百姓,你就不会愧疚吗?你还要庇护穆臻宇吗?” 穆臻言无动于衷,继续给她擦脸,带着伤口附近的一点点痒意,让雪朦胧更加不舒服了,“穆臻言,我在问你话。” “我听到了。十一,绝情宫是臻宇的爪牙,但是不意味着这件事是他指使的,他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北地的安危……他不会不放在心上的。” “他想造反!”雪朦胧激动起来,一把打翻了水盆,将帕子丢掉,“他勾结匈奴,想造反!” “他没有这么蠢。”穆臻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却发现雪朦胧对这种事敏感地过分,一点儿苗头都足以点起她的怒火,“十一,你冷静一点儿想一想,臻宇没有道理这么做,让绝情宫的人和察哈尔接触,他这不是明着昭告天下,自己要造反吗?” 雪朦胧冷笑一声,“司马昭之心,他有想要隐藏过吗?” 前世,他不就是日日夜夜筹谋着算计枕边人,算计雪氏的江山吗? “你还要护着他,是不是这根本 就是穆府上下的野心?”雪朦胧忍不住口不择言,指尖都颤抖起来,“穆臻言,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穆府没有造反的野心吗?现在,你要怎么解释奸细的事情?如果消息传到京都,你以为你的所谓解释,有人会听吗?” 穆臻言深深吸气,忍着叹息声,“十一,你太敏感了。你不信任臻宇,不信任我父王,不信任穆府上下,那我呢?我就没有一点儿值得你信任的地方?我说过,我没有造反的心思,也不稀罕权势富贵,你相信我吗?哪怕一点点?” 雪朦胧冷哼一声,“你还值得我的信任吗?什么喜欢,什么恩情,什么宠爱,都是做戏给人看的!穆世子这么会演戏,本宫就算是有七窍玲珑心,也看不透你到底在想什么。” 雪朦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了,心底有什么不舒服就说什么,跟倒豆子似的,语气越来越激动,“穆臻宇狼子野心,谁也护不了他。” 穆臻言看着她的激烈反应,冷静地过分,“那公主想怎么办?向朝廷告发他吗?你有充足的证据吗?臻宇就算是再不受公主待见,他也是镇北王府的二公子,父王不会对他视而不见,北地上下也 不会,到时候公主打算怎么办?让朝廷和北地彻底撕破脸皮吗?” 他的语气很平淡,一点儿波澜起伏都没有,雪朦胧却有一种被人紧紧遏制住喉咙都感觉,有些踹不过气来,“这就是你的依仗?我不敢说,不能说,否则就会是内战的罪人?穆臻言,你把我当傻子吗?如果放任你们的野心坐大,这江山,迟早有一天会换了主人!” 最后一句,雪朦胧吼地声嘶力竭。 穆臻言却是看了她好一会儿,扯唇笑了一下,那种笑容如同昙花一现,绚烂地让人不忍多看一眼,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穆臻言点头,“公主,你一点儿也没有变。”他闭了闭眼睛,睁开之时又是一片云淡风轻,将怀中的药递给她,“这个药用完,公主脸上的伤就能好彻底了。” 说罢,穆臻言转身就走,步伐不疾不徐。 雪朦胧紧紧握着药瓶,“你站住!穆臻言,你把话说清楚。” “既然公主自认为心知肚明,我还有什么好说的。”穆臻言头也不回,似乎失望至极,“左右不过是多费唇舌罢了。” 多费唇舌? 雪朦胧咬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呢喃道:“现在跟我说话,你都觉得是 多费唇舌了?” 果然,这是要彻底和她撕破脸皮了吗? “你是打算用这瓶药,弥补自己的愧疚吗?”雪朦胧握紧了手里的药,哑然失笑,“在你眼里,没有什么是你弥补不了的吧?欠了龙飞月的,欠了穆臻宇的,欠了我的,你总是迫不及待地还清楚,生怕被束缚吗?” 穆臻言就像是个账房先生,把人生的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的,他不喜欢欠别人的帐,金钱也好,人情也罢,他都迫不及待地要想方设法地还清楚,无债一身轻啊! “混蛋!”雪朦胧跺跺脚,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咬牙切齿的神情完全跑偏了方向,此时最应该气的,不该是穆臻宇的事情吗? 西格尔收到了木画的回信,可还是无法放心,她真的要任人宰割,直接前往京都吗? 可这一点儿担忧还没有等西格尔想清楚,天黑之际,队伍正要找地方休息,外面就传来了打斗声,西格尔脸色一沉:木画传来消息说,今日会有几路人马在此伏击,想要她的命。 西格尔本能地想跑,轿子外忽然传来一道警告声:“公主最好待着别动,刀剑无眼,容易伤人。” 西格尔警惕问:“你是谁的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救命之人 “救命的人。”那人言简意赅,随即又是更加激烈的打斗声,马车因为受到攻击,颠簸起来,马儿受了惊,飞快地奔逃起来,疯狂无比。 “公主!马发狂了,不好了,快救公主。”随从都乱成了一团,随行的大丫鬟清依却是冷静地翻身上马,让人掩护着她离开战斗圈,飞快地带人追了上去。 暗处,察哈尔的人紧紧盯着西格尔的车架,见西格尔率先逃脱,一行人不再和随行车队纠缠,将敕勒川塬的护卫交给了绝情宫的人,他们直接追着西格尔一路往前。 西格尔的马受惊,情急之下,她只好跳下马车,一路滚了好远,浑身磕磕绊绊的伤不在少数。 她撑着手臂要站起来,迎面射过来一支冷箭,她瞳孔瞬间紧缩,可惜没能有什么动作,危急之际,空中忽然横来一支长剑,劈开了那只冷箭,碎开成两半,落在西格尔脚下。 她有些脚软,却还是咬牙站起来,握着受伤的胳膊,看着林子里围过来的十多个黑衣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为首一名大汉冷喝一声,直接上手攻击。 西格尔心惊:这口音,对方是匈奴的 人! 她知道清依带了人追过来,可是现在都没有赶到,说明已经被匈奴人截在半途中不能脱身了。 匈奴人强悍善战,她早就知道,碰上这些人,她单打独斗,没有任何胜算。至于刚刚那一支救命的剑…… 她深深吸气,不断地往后退: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穆世子了。 匈奴人并未将一个弱女子放在眼底,他们的敌人藏在暗处,刚刚射出剑的那一方人,到现在还没有现身,所以察哈尔的人才这么磨蹭。 可眼看着他们把西格尔都逼到了陡坡边缘,林子里还是没有丝毫变化,匈奴人焦躁起来,“不管了,要了这女人的命,任务就完成了。” 西格尔心口一凉,看着那些人攻过来,腿肚子都有些颤抖。 没有人不怕死,她还想活着看到兰萨奇,怎么能这么死了?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匈奴人身后的林子,期盼着穆世子的人能够及时现身,可匈奴人的刀都逼近她眼前,还是不见救兵的影子,她有些绝望。 难道,真的信错了人吗? 兰萨奇,对不起,我可能没有办法再见到你了。 西格尔眼底划过一抹刀光,她反射性地闭上眼睛,迎接不甘 的死亡,可耳边闪过一阵风,随即是一连串的打斗声,还有匈奴人的闷哼声。 她猛地睁开眼睛,即便没有看到来人,也极为熟悉他的气息,她眸子里都是震惊,难以置信道:“兰萨奇?” “公主,对不起,我来晚了。”兰萨奇抱着她飞旋上了高地,他带着敕勒川塬最好的勇士,虽然不能立刻将这些匈奴人斩于剑下,但也是早晚的事情。 他眼底还染着浓郁的青黑之色,显然好几天都没有睡觉,看着西格尔的脸,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仿佛刚刚差点死过一次的人是他一样。 一对被迫分开的有情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西格尔喜极而泣,“兰萨奇,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我的。那天,是我爹逼你那么说的,对不对?” 得知部落要让她去大沥朝和亲,西格尔震惊之余,自然是极力反对,她豁出去了名声,拉着兰萨奇跪在了父亲面前,告诉他:“爹,我已经是兰萨奇的人,我不会去大沥朝和亲的。” 她的父亲并没有责怪她,也没有骂她一句,他只是拍着兰萨奇的肩膀,当着族人的面,郑重地问他:“兰萨奇,你 已经保护不了我们的草原了,现在,你还要毁了草原最后的希望吗?” 西格尔虽然是部落的公主,可她生在广阔自由的草原大地上,她宁愿带着族人一起并肩作战,也不愿意委屈求全,牺牲自己的爱情换一份不靠谱的联姻。 她是自由的草原少女,有自己的自由思想,她厌恶政治联姻,追求自由平等的感情。她选择相信兰萨奇,她的爱人,一定能够懂得她的心意。 可兰萨奇沉默良久,却只是默默地松开了她的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帐篷,默认了这件事。 西格尔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昔日的爱人变得好陌生,陌生到她都不认识,那还是她心目中那个敢爱敢恨的英雄吗? 幸好,他还是她的英雄。 “兰萨奇,我们走吧,趁现在,我们离开这里,离开战争,离开政治联姻,好不好?”西格尔经历劫后余生,更加坚定了要和兰萨奇在一起的心,迫不及待地想要逃脱这个牢笼。可是抱着她的男子却犹豫了,他看着西格尔满含希冀的眼神,缓缓摇头,“西格尔,这些兄弟都是为了我才拿出生命来冒险救你,如果我们走了,就算他们能 够从匈奴人手中逃脱,也没有办法向族人交代,我不能这么自私。” 西格尔抿唇,“所以,你今天只是来救我的?然后呢?一路护送我去京城,跟人和亲?你继续做你的敕勒川塬第一勇士?” 她的质问一声比一声有力,兰萨奇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眸底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不舍和担忧,抱歉和无奈…… “西格尔,这一次,我不能带你走。”他俯身,第一次主动吻了吻她的唇,“等我。” 西格尔眼眸闪了一下,没有来得及问清楚,头顶忽然飞来一支暗镖,清依带着人匆匆赶过来,却不是对上匈奴人,而是虎视眈眈地看着兰萨奇,怒声道:“兰萨奇,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违背首领的命令。放开公主,否则,你就是敕勒川塬的罪人!” 清依是川野身边最得力的助手的女儿,虽然她只是个十九岁的女子,可武功谋略都在上乘,很得川野喜爱。 这一次,西格尔和亲大沥朝,川野知道女儿不愿意,所以特意派了清依来跟着她,而她熟悉的侍女一个都没有被派过来,就是为了孤立西格尔,彻底断了她不想和亲的心思。 西格尔对她很是忌讳。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义凛然 兰萨奇并没有否认,“清依,我收到消息,公主有难,我不能见死不救。如果刚刚我晚来一步,公主就丧命在匈奴手上了。” 几人说话间,兰萨奇的人已经将匈奴人全部解决,转而和清依的人对峙起来,但是因为都是敕勒川塬部落的人,大家的戒备和杀气都没有那么重。 清依冷笑一声,“兰萨奇,你被首领关起来,又是怎么知道公主会遇到危险的?”她意味不明地看了一样西格尔,眸底划过寒意,“公主,方才只要你待在原地,我们自会好生保护公主,为何公主的马儿好端端地会受惊?公主一个人逃到此处,为何刚刚好就被匈奴人追到?” 众人脸色不禁微微一变,也从清依的话里尝出了几分别的意思:难道公主是故意这么做的?她和兰萨奇串通好了要私奔? 兰萨奇蹙眉,语气沉了下来,“清依,你不要胡说。我没有必要和你解释,首领那边,我自然会去请罪。你的职责,是保护公主。” 他抱紧了西格尔,又飞速放开,冲着众人道:“你们既然向首领再三保证过,会对公主以命相护,下次就不要让公主遇到这样的危险。” 清依眼底涌起 一股难言的怒意,“兰萨奇,你在这里怪责大家是什么意思?我们为公主出生入死,可若是有人非得往虎口里送,我们还能怎么办?” “清依……”队伍里有人觉得清依情绪太过激动,连忙压低了声音劝说道:“她毕竟是公主,你这么说,太过分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否则,兰萨奇,你和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被首领关在草原上的你,会这么恰到好处地出现,还救了公主?”清依咄咄逼人,似乎铁了心让两人不好过。 兰萨奇脸色变得很难看,“没错,是我一意孤行,想要护送公主,清依,你侮辱我可以,不要侮辱公主。她此行,是为敕勒川塬牺牲,你们都应该感谢她,而不是站在这里指责她。” “你!”清依挑眉,气得嘴唇发抖,“你简直是鬼迷心窍!” 如果不把责任都推到西格尔身上,他再回到敕勒川塬,就是个罪人,会收到草原的排斥,他再也不是草原的第一勇士了。 这个傻子,他到底知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谁? 西格尔看着两相对峙的队伍,指尖不自觉握紧了兰萨奇的手,想到他刚刚的话,她不禁咬牙:兰萨奇,我 会等你的。 她低低的靠在他身边说了这么一句,随后松开兰萨奇的手,缓缓走向清依,在她面前站定,脸上凝着嘲讽的笑意,“清依,你很聪明,我的计划都被你破坏了,现在,你可以向我爹交代了。” 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公主,您这是……” “很奇怪吗?我根本就不想去和亲。”西格尔冷眼扫了众人一眼,“是你们非得逼我,被抓到笼子里的狼,难道还不允许它自己制造逃跑的机会吗?” 如果是她自己策划的逃跑,那一切就说得通了,难怪大家正在热血奋战,她的马儿忽然就发了狂! 清依握了握拳,眼底凝着沉郁的黑色,“公主,你太胡闹了!为了敕勒川塬的安危,我们大家都视死如归,你怎么能这么任性?” “哦,你这么大义凛然,不如换你去跟大沥朝和亲?”西格尔不复平日的平易近人,短短几日,昔日那个善良美好的少女好像装下了许多阴暗的东西,面上的负面情绪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她像是一夜之间就经历了非人的成长,随口就能伤人于无形,真正有了公主的气势,把大家都吓得不轻。 “反正大沥朝京都远在千里 之外,就算是去个假公主,他们也不会怀疑,重要的不就是诚意吗?”西格尔微微一笑,有些邪恶的味道,“这么好的机会,让你为敕勒川塬献身,怎么,你又犹豫了?” 清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公主,奴婢姿色平庸,担不起敕勒川塬第一美人的名声。”她知道西格尔性格素来软,平日里总是平易近人,和大家玩做一团,一点儿公主的架子也没有,所以下意识在心底就轻视她。 没有想到,她会被西格尔也住,这让她更是恼怒不喜。 西格尔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笑得诡谲,“这张脸真是祸害,若是我现在毁了它,你们还要逼我吗?” 说罢,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身后一个勇士的刀,架在了自己脸上,紧紧贴着她细嫩白皙的肌肤,唇角的笑意却极美,“你们说,我现在毁了它,好不好?” “西格尔!不要!”兰萨奇吓得不轻,堂堂七尺男儿,从山坡上冲下来的时候,脚都软了,声嘶力竭。 “公主!”众人惊呼,饶是清依,脸色也忍不住铁青一片,面色紧绷,“公主,你不要乱来,你这样,置敕勒川塬于何地?” “凭什么,一个 部落的兴衰要由我一个女子来背负?真正的强大在于自身的强大,而不是靠着联姻去委曲求全,寻找靠山。这种战乱的年代,靠山山倒,靠水水竭,你以为,凭我一个女子,真的能挽救敕勒川塬吗?” 西格尔心底悲凉一片,她不知道,如果真正看到尸横遍野的敕勒川塬,会不会后悔这样的想法,至少现在,在草原部落明明还可以拼一把,强大自己,去抵抗敌人的时候,大家为了求安稳,选择了牺牲她,去换的短暂的安宁。 她心有不甘,更是怨怒,凭什么要让她背负这一切? 她想发泄,可是众人不由分说地给她背上了道德的枷锁,她不得不死死地隐忍着,可现在,她仍旧被族人当作不懂事的任性女子,为何她不把这个罪名坐实了? 她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草原上的勇士应该是勇敢无畏的,今日,你们可以用一个西格尔换取片刻的苟且,可他日,没有了匈奴,还有下一个敌人,甚至最后大沥朝的手都会伸到敕勒川塬,你们那时候打算用什么去换?” 西格尔紧紧盯着诸位勇士,掷地有声,像是个勇猛的战士,不少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该出发了 兰萨奇站在西格尔身后,没有伸手去夺她的刀,而是静静地看着他深爱的姑娘,他知道她心底的委屈,也认可她的话。 他正在为他们的强大奋斗着,却不能亲自守护一个她,这让兰萨奇觉得挫败又绝望,他忍不住伸出双手,狠狠搓了一下自己的脸,拳头上青筋跳跃。 经历了漫长的寂静之后,最清醒的人,除了西格尔,就是清依,她一直冷冷地盯着西格尔,不为所动,看到兰萨奇的心痛,她的心更痛。 清依忽然劈手拍向西格尔手腕,西格尔没有来得及动作,脸色苍白,幸好兰萨奇反应快,几乎是清依动手的同时,他反手夺过了西格尔手中的刀扔到地上,狠狠地瞪着清依,“你刚刚差点害死她!” “你胡说什么?”清依无辜地看着两人,“我只是想夺下公主的刀,不想让她做傻事而已。”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说话。 至少,刚刚从表面动作来看,清依确实是在帮助兰萨奇夺下西格尔手上的刀,应当值得表扬。 兰萨奇咬牙,盯着她的目光冷到了极致,“清依,你不要太过分。” “兰萨奇。”打断他的是西格尔,她平静地好像什么都没有 发生过,刚刚举刀要毁容的人不是她,刚刚慷慨激昂地抒发心中不满的也不是她,她平静地过分,“你带着诸位勇士回去吧,草原还需要你们的守护。” 她扫了众人一眼,嘲讽道:“在我发挥作用以前,你们只能靠自己。” 众人低下头,有些热血汉子,已经狠狠握紧了刀,咬牙道:“公主,我们会守护好家园的。” 陆陆续续有人道:“公主,我们会变强的,一定会变得强大的。” “好。”西格尔陡然拔高了声音,牵着兰萨奇走到众人中间,扬声道,“我等着看。我相信兰萨奇,也相信你们。” “好!”众人齐呼一声,像是热血沸腾的战士,迫不及待地想要奔赴战场。 兰萨奇紧紧回握她的手,眼神涌动着波涛,“西格尔……” 他看着她,唇形翕动:等我。 他知道,她刚刚那一番,看似无理的行为,只不过是为了洗清他的罪名,将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让众人以为,这一场逃脱刺杀的戏码,是她自导自演的。 他心爱的姑娘,善良美丽,聪慧过人,她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懵懂,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懂事的让他心酸。 他想拥她入怀, 清依却在这个时候再次煞风景地过来,一本正经道:“公主,我们该出发了。否则,没法按时抵达下一个驿站,我们只能露宿山野,到时候更加危险。” 西格尔睨了她一眼,没有什么表情,她看了兰萨奇一眼,两人四目相对,传达着只有彼此才懂得的情意。 “兰萨奇,保重。”西格尔松开他的手,这一次,她先转身离开,让他看着她的背影,两人渐行渐远。 清依跟在西格尔身后,微微落后了一步,看着兰萨奇黯然神伤的模样,她握紧了拳头,又退了回来,冷声警告道:“兰萨奇,你是敕勒川塬的第一勇士,你还有自己的家族,自己的亲人要守护,我劝你,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再做无谓的挣扎,你会毁了自己的。” 她一番苦口婆心,可奈何男子根本就不在意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到她。兰萨奇看着西格尔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不发一语地转身就走。 清依跺脚,“兰萨奇!” 回应她的,只有林间冷风袭来,吹来一阵阵寒意,彻骨的凉。 禹城。 察哈尔狠狠摔碎了杯子,“全军覆没?那绝情宫的人呢?妖花是怎么办事的?她不是再三保证 ,会让西格尔死无葬身之地的吗?” 下属没敢回话,察哈尔又是一脚踹过来,“说话,哑巴了吗?” “察哈尔王子不要生气,他能够活着回来见你,已经很不容易了。绝情宫和你派去所有的明卫暗卫,包括探子,全部都被一网打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个道理,察哈尔懂。 他眯起眼睛看着这个长相毫不起眼的男人,“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是我和妖花亲自敲定的?你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小的只是个无名小卒,一个暗线而已。”男子微微一笑,“我来,就是要告诉王子,任务失败,绝情宫的损失不少于王子你。” “究竟是谁,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连妖花都无能为力?”察哈尔讽刺道。 “王子这话错了,绝情宫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江湖组织而已。哪里比得上王子您的千军万马?” 言下之意,匈奴都没能得手,绝情宫失败也不足为奇。 “至于对手……” 男子低头,语气沉沉,“我们也不知道,暂时只知道兰萨奇参与其中。” “你当我是傻子吗?兰萨奇不过是敕勒川塬的一个勇士而已?他要是有这个能耐,还用得着 送西格尔去和亲?”察哈尔冷笑,忽然拔出剑,“你不要跟我绕弯子,杀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王子的汉语学得真是好,出口成章啊。”男子却是不慌不忙道:“你杀了我,就会彻底跟绝情宫断掉联系,这个禹城就跟外界隔绝了。” 察哈尔眯起眼睛,“你威胁我?” “不,绝情宫只是想和王子合作。” 察哈尔紧紧盯了他好一会儿,这才收回手,“怎么合作?” “既然没有办法在出发地拦住西格尔,自然要从目的地下手。”男子阴阴一笑,“王子想要彻底占据敕勒川塬,不如和京城贵人合作,各得其所,岂不正好?” “京城贵人?”察哈尔冷眼扫了过来,忽然展唇一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王子在京城不也有自己的眼线吗?我只是来提个建议,具体想怎么做,还要看王子你自己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淡淡道:“若是有需要绝情宫的地方,王子尽管吩咐,毕竟,咱们是利益联盟。” 说罢,他转身离开,也没有要等察哈尔答案的意思。 察哈尔敲了敲桌面,扫向一地狼藉,忽然笑道:“试一试,有何不可?这个绝情宫,哼!” 第一百三十章 还在生气? 在桃花坞林一连住了十多日,穆臻言总是早出晚归,似乎很忙。 他忙什么,不会告诉雪朦胧,她也不问,可心底却想,八成和敕勒川塬与匈奴脱不了干系。 有了西格尔的药,她脸上的伤好得很快,简直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 看到镜子里,重新恢复容貌的女子,她本该高兴,可心底却多了一丝别扭的失落,也没有想象得那么高兴。 正想着,门打开了。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小白安稳得蹲在雪朦胧脚下,知道来人是谁,它都懒得动一下,只‘呜呜’叫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穆臻言率先听到了小白的叫声,眼神准确得就找到了雪朦胧的身影,她坐在镜子前,一手支撑着下颌,眼底染着一抹怅惘之色,似乎非常苦恼。 他脚步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看到她无动于衷的侧脸,他又顿住了脚步。 算了,她大概还在生气。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纵横风月场多年的穆世子竟然对女子束手无策,甚至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什么。 穆臻言沉默地转身,将单薄的褥子铺在地上,和这几日一样,安静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假装 自己睡着了。 雪朦胧一直盯着镜子里的倒影,她本来以为他今天会走过来,多少会跟她说一句话,可没有想到,他还是这么不冷不热的。 他这是还在生气? 哼! 果然,他以前的温柔体贴都是装的,他的愧疚心疼也都是假的,现在逼出了他的真心话,两人撕破了脸皮说话,他就连做戏都懒得做了,直接对她冷脸以待了是吧? 你这个该死的! 凭什么跟本宫摆脸色? 是谁害得她沦落到这个地步! 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该闯进火场,让贱人得逞不说,自己还经历了一系列生死大关,险些没了小命。 “穆臻言。” 雪朦胧越想越生气,干脆走到他这边,伸出脚准备踢他一下泄气。 谁知道,穆臻言连眼睛都没有睁,直接伸手握住她脚踝,语气很淡,“有事吗?” 有事吗? 这是他和她说话的态度吗? 雪朦胧有些愤怒,心底涌起一股不知名的委屈,她狠狠地踢开他的手腕,冷着脸道:“我要回世子府。” 穆臻言缓缓地睁开眼睛,屋子里一灯如豆,却足够他看清楚她的侧脸,确实好得差不多,只剩下指甲盖儿大小的淡淡道红印子,应该很快就可以完全消除 了。 “好。”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疑问,自始至终,都只有这么一个字,随后,又闭上了眼睛,好像自己有多么困一般。 雪朦胧满肚子的气怒都堵在了喉咙口,她盯着男子的眼神堪称凶狠,渐渐地又冷却了温度。 她转身,慢吞吞地爬上了床,却翻来覆去地都睡不着。 她郁闷地想要挠头:明明之前她都是一个人睡着高床软枕大宫殿,一点儿也没有觉得不妥,更不会失眠。 可现在,之前他抱着她睡的时候,她还满心抗拒,最后实在抵挡不过,这才半推半就地‘从’了他,那也是看在他没有动手动脚的份上。 自从两人那一天闹翻之后,穆臻言自觉地睡到了地上,桃花坞虽然不如外界那般冷,可晚上温度也高不到哪里去。 他宁愿躺在一张薄薄的褥子上受冷,也不愿意和她同床共枕。 明明是他自作自受,可她心里就是不痛快。 她不仅扪心自问:难不成你还想他抱着你睡不成? 被这个想法吓到,雪朦胧连忙拉起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赶紧睡觉,明天一早赶紧离开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肯定是因为这里太安静了,只有她一个人,除了穆臻 言,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太无聊的结果,她就会胡思乱想,甚至失眠。 这么想着,她心底安慰了不少。 反正,肯定不是因为他不陪着她睡在一张床上,所以她才失眠的。 折腾到几乎半夜,雪朦胧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到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轻缓的时候,地上才隐约传来一道叹息声。 男子慢慢站起身,轻手轻脚地抱着褥子爬上床,又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生怕把她弄醒,自己会立刻被赶下去。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虚虚的抱着她一会儿,察觉到她有一点儿动静,连忙又松开,转身下了床,飞快出了房间。 这个时辰,外头还有些冷,冷风一吹,他心底的火热都散去了。 小白机敏地蹿到他脚下,想要趁其不备,咬上一口,却被人拎着脖子扔了出去,“别烦我。” 小白呜咽地委屈叫了一声,似乎在抱怨。 “世子何必拿小白出气?它什么都不懂!”木画幽幽叹气,抱着小白走出来,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脸。 穆臻言蹙眉,“受伤了?” “不碍事,男子汉大丈夫,身上干干净净地算是什么样子?”木画豪情万丈的模样,跟他的外形着实 不符合,明明他看起来,就是个纤瘦地不得了的孩子。 他的长相和那人一点儿都不像,却时常可以勾起他对那人的回忆。 阿沅。 那也是个豪情万丈的江湖侠客,却因为他丧了命。 雪朦胧要回世子府,她本就对穆府心结不减,如今又认定了穆臻言是联合匈奴的罪魁祸首,当初那场火灾,以她的聪明,不用查,就猜到里头有龙飞月的事。 这一点,她比他更加敏锐。 她不会善罢甘休,他知道。 那他该怎么办呢? “世子跟公主殿下闹别扭了?”木画也不说找过来是什么事儿,只扬眉看了里屋一眼,神秘兮兮道:“上一次世子不还信誓旦旦地为娇妻讨药,深情款款的样子,连我们西格尔公主都被打动了。” 穆臻言看了他一眼,小伙子眨了眨眼,“其实,公主交代过,就算协议没有达成,这药,她也会送给你的妻子。因为这是兰萨奇冒着生命危险给她采的纯色格桑花,是爱的证明,应该让它得到爱的延续。” “爱的延续?” 穆臻言负手而立,墨黑的发被风吹起,盖住了他的眼帘,让他的视线里一片黑漆漆的模糊之色。 “责任,和爱,到底有什么区别?” 第一百三十一章 熬到天亮 他低声呢喃,低到自己都听不见,木画也没有在意,主动转移到话题,“我是替人来传信的,世子,一切都如你所料,发展地很顺利。” 穆臻言没有看信,只握在手心里,收进袖中,淡淡道:“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以后,若有需要,你可以联系城里的暗线。” 说罢,他转身就要回屋。 木画连忙拦住他,故作老成道:“世子,能不能给我一个时间期限?什么时候才能解决敕勒川塬的困境?公主一个人沦落京城,太危险了!” “那要看你们自己的进展。” 穆臻言瞥了他一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成大事者,切忌焦躁。” 木画楞楞地看着他进屋,哪怕只是普通的小木屋,他站在那里,却油然而生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势,仿佛这里是金碧辉煌的宫殿似的。 良久,他才转身离开。 而小木屋里,雪朦胧极力克制,才能让自己的呼吸平缓而绵长,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穆臻言,他跟西格尔达成了什么协议? 这个小孩子,不就是那天他们在禹城路上遇到的孩子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到底是谁? 穆臻言在策划什么? 他刚刚收下的信,又是关于什么的,为什么那个孩子要专门跑一趟? 她越想脑子里越乱,最后几乎一 直保持着清醒,熬到了天亮。 穆臻言中途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雪朦胧正睁着眼睛看着门口,见他回来,不但没有冷漠以待,反而主动开口,“我们什么时候走?” 穆臻言有些意外,她的态度突然软化了。 “等你收拾好,我们就出发。”穆臻言顿了一下,“路程不远,不用急着赶路。” “怎么不急?”雪朦胧下了床,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我等不及要找人算账了,否则,我这么些日子的委屈,不就白受了?这可不是我的作风!” 她的笑意有点儿冷。 穆臻言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只点点头,“嗯。” 这意思,表示他知道了。 所以呢? 雪朦胧看着他转身,不由得出声,“你会怎么办?” 一出声,她就后悔了。 这样问,算什么? 她给自己报仇,本来就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允许,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见。 “我说过的话,都算数。”穆臻言停在门口,好一会儿才留下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雪朦胧站在门口,看着他的挺拔身影融入桃花坞林,不由得愣住了。 他说的话太多了,都算数吗? 他指的是什么? 是他对她的承诺——不管她这一次怎么对付龙飞月都没有关系? 还是他对龙飞月的承诺— —一直护着她留在他身边,还要安然无恙? 还是他对穆臻宇的承诺——无怨无悔地让着他? 他的承诺太多,对象太复杂,哪里只有她一个! 由于禹城被匈奴占领,所以他们回去的时候,仍旧没有大张旗鼓,而是一路跟着难民的队伍走,顺便还可以打听到不少消息。 这一日,穆臻言跟在她身后,走得很慢,听着难民的抱怨,还夹杂着些许谩骂声,两人都十分沉默。 一个孩子小跑着撞开雪朦胧,她脚下不稳,径直朝着穆臻言这边跌了过来,男子眼疾手快地伸手将人揽入怀中,“没事吧?” “没。” 雪朦胧言简意赅,收回手站好,默默地收紧了手心,“我想喝水。” 穆臻言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是一处陡峭的山道,没有人家,也没有河流,“再走一段路,应该就有投宿的地方,坚持一下。” “嗯。” 雪朦胧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跟着队伍继续走。 穆臻言看着她紧紧攥住的手心,薄唇抿了抿。 他的判断没有错,翻过这个山坡,就是一个村落,难民们纷纷去讨水讨饭吃,穆臻言拿了钱,在一个农户家里投宿。 仍旧是她睡在床上,他睡在床下。 深夜时分,雪朦胧听着床下轻缓的呼吸声,悄悄地起身,走到房间外面 ,寻到厨房,那里还有未灭的灶火。 她点燃了烛火,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卷小纸条,是她白日里从穆臻言身上得来的。 展开—— 她只看到了‘九王爷’,‘上官家’,‘匈奴’这样敏感的字眼,手中的纸条,忽然被人抽走。 “还给我。” “这本就是我的东西。”穆臻言将纸条丢进火堆里,神色不改,“若你想知道,为何不问我?” 雪朦胧抿唇,“你烧了它,莫不是心虚?” “是啊,我心虚。” “你!” 她咬牙,“你就是存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穆臻言失笑,“怎么会?我只是实话实说,有什么不对吗?公主,我真的不明白,为何你对我穆府的人总是有这么大的敌意?为什么,你的疑心这么重?” 他看着她,“按说公主从小金枝玉叶,被皇室捧在手心里盛宠多年,该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女子,这也是我当初认识公主时的印象。这几年,公主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何会变得这么……” 雪朦胧脸色冷了下来,“这是我的事情,跟你无关。穆臻言,你们到底在合谋什么?上官家?匈奴?还有我……九哥?” 穆臻言背过身子,语气捉摸不定,“你这就定了我的罪?” “我在等你的解释。” “解释就是:这一次禹城 的细作就是绝情宫的人,可这背后的主子并不是臻宇,而是他的新婚妻子上官天儿的手笔。也就是说,上官家里通外和,意图和匈奴勾结,致你于死地,然后……”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 置她于死地自然只是小小的开始,最终的目的,是要借匈奴之手覆灭北地穆府,或者说,是覆灭北地穆府镇北王的势力,重新培植他们自己的势力。 从大局角度看,这也是九王爷谋朝夺位的第一步。 “你的话不是很可笑吗?”雪朦胧并不信,“九哥就算是想要……想要和太子哥哥争夺皇位,也不会下这么一步蠢棋,引匈奴入关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况且,匈奴若是壮大,第一次受损的就是穆府,上官天儿如今和穆臻宇已经是利益共同体,她怎么可能这么做?” 这根本就说不通。 上官天儿是上官琪最宠爱的长女,如今将她许配给穆臻宇,就代表着上官家和穆府结盟,可暗地里,上官家却背弃穆家引匈奴入关,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再说,穆臻宇又不是傻子,会任由上官天儿如此摆布? “公主,我早就跟你说过,镇北王府并无反心。”他在她反驳之前,收紧了拳头,“如今镇北王是我父王,我才是北地世子殿下。” 雪朦胧脸色一白,“你……” 第一百三十二章 言尽于此 什么意思? 镇北王府并无反心,因为现在的镇北王还没有换人,现在的镇北世子也是他穆臻言,所以他可以保证镇北王府没有反心。 “所以,穆臻宇有反心,对不对?” 这样一来,就能说得通了。 穆臻宇想要得到北地的势力,就要铲除镇北王和穆臻言,这又谈何容易? 若是仅凭他一人之力,怕是终此一生都不可能。 可若是以上官家为桥梁,借匈奴之手杀人,他再顺其自然地继任镇北王之位,北地定人是一呼百应。 届时,他呼声高涨,再加上上官家的势力,苦心筹谋一番,未必没有可能逼向京都。 “这么简单的道理,九哥怎么可能不懂?”雪朦胧咬牙,“难道他会不知道北地对朝廷的威胁有多大?他难道会看不出穆臻宇和上官家的野心?” 穆臻言松开手心,微微闭了闭眼睛,看向不知明的黑暗处,“因为他相信,上官家和北地的势力,最后都会是他夺位的助力。” 他转过身,“上官琪回京之后,就把二女上官惜儿嫁给了九王爷为正妃,如今九王府和上官家已经是亲家了。” 雪朦胧攥紧了手心,“怎么会这 样?他分明是被上官家利用了。” “太子受宠,朝中太子党势力根深蒂固,再加上……”他看着她的眼睛,眸光闪了闪,“京中盛传,世子和公主恩爱无双,而公主是太子一母同胞的胞妹,当初公主殿下忽然下嫁北地,定然是抱着为太子收揽新势力的心思。所以此时……想必北地穆府的势力,已经被太子殿下收入囊中了。” 雪朦胧脸色变了一下,不禁握紧了拳头,“胡说八道!” “公主,若非是如此,你为何……会选择放弃京城繁华?”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很多次了。” “可你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喜欢我吗?公主殿下扪心自问,你哪一点表现得像是喜欢我了?” “你!”雪朦胧有些恼羞成怒,“你不要转移视线话题。” “我言尽于此。” 他转身,“再多的消息,多说无益,需要公主自己想清楚才行。我说的,公主也不一定相信。” 直到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雪朦胧才觉得有些冷,冬风从窗口吹进来,冻得她打了一个哆嗦。 九哥,难道真的和上官家联手,做 出这种通敌叛国的事情了吗? 大沥朝二十八年,大沥朝都城。 匈奴与北地穆家军胶着日久,形势严峻,恰逢冬日,匈奴在大沥朝边境讨不得好,便分散兵力攻打北方游牧民族敕勒川塬。 敕勒川塬首领川野上书帝求救,愿以公主西格尔和亲,以视诚意。 是日,春花灿烂,阳光暖人心扉。 闻说,敕勒川塬第一美人西格尔近日将入京和亲,皇城楼市林立,大街小巷上吆喝不断,谁也没有想到,这敕勒川塬王族的马车就这么低调的入了城。 马车行入都城,大街上有一瞬间的寂静,随后众人寻声望去,纷纷兴奋不已。 印着敕勒川塬格桑花印记的马车没有想象中的奢华精致,随行队伍也没有多么浩浩荡荡,传说中的第一美人西格尔公主发丝微乱,微风袭来,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微微闭上了眼睛:终究还是逃不过啊。 苏芩穿着黑色铠甲,样貌周正,他打马而来,见西格尔此番容色,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公主可还安然无恙?” 轿子旁的丫头悄悄唤了一声轿子里失神的女子,“公主,大 沥朝太子殿下派人来接了。” 西格尔很快平静下来,扬声道:“无碍,只是车队路遇阻碍,生了些事端,劳烦大人走一趟了。” 苏芩不卑不亢,“公主不管有何遭遇,殿下定会为公主主持公道。”他开了车队,率先道,“公主,殿下已在东宫设宴,迎接公主。” 敕勒川塬不过是游牧民族部落,自然不可与大沥朝泱泱大国相比,所以即便西格尔是公主,也不需要雪芮亲自前来相迎。 只不过,西格尔此行是为和亲,请求大沥朝庇佑备受匈奴骚扰的敕勒川塬,皇帝明知道西格尔代表的意义,还安排了太子迎接,看来差不多已经确定了和亲人选了。 目送着西格尔的马车远入宫城,众人哗然:“这西格尔公主真是第一美人啊,跟咱们这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各有千秋,这美人一颦一笑都让人魂牵梦绕。” 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人道:“你说,这公主到底会选择谁和亲?” “谁都好,总归是艳福不浅。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依旧可见美貌,敕勒川塬的女子果真与我大沥朝不同,多了些民族风情。”有些个学识的公子靠着酒 楼桌上侃侃而谈,“看这公主美貌,大家肯定都抢着来,听说已经定下了太子殿下,啧啧,真是好福气。” “怎么就确定是太子殿下和亲了?”一人道,“皇上还未曾下令,据说贵妃娘娘有意为九王爷争取这位西格尔公主呢。” 蓝衣公子端起茶杯,掀起眼皮:“皇上让太子殿下亲自招待西格尔公主,意思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如今朝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可是太子和九王爷两党之争从未停歇,九王爷有贵妃母族撑腰,又深受皇上宠爱,若是再得了敕勒川塬的支持,势力必然更上一层楼。” 那一人诧异道,“按你这意思,皇上是有意保护太子东宫之位了?” “帝王心思难测,皇后娘娘不受宠爱,母族势力又日益衰落,就算是皇上喜爱太子,时间长了,九王爷说不定……”那蓝衣公子神秘得眨了眨眼睛,“想必皇上此举,也是为了太子争取一臂之力吧。” 两人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隔壁雅间坐着一名紫袍男子,长眉斜飞入鬓,英气凌凌,只是一双墨瞳之中闪过一抹阴唳之气:一心为太子筹谋吗?那也要看他答应不答应! 第一百三十三章 伤好 京城,东宫。 殿中跪着一黑衣精瘦男子,一板一眼地禀告道:“殿下,西格尔公主刚刚出了敕勒川塬,就遭遇了绝情宫的人与匈奴的联手劫杀,可有人暗中相助她逃脱。且,这一场刺杀,原本也是她自己算计好的一场戏码,目的是为了和自己的情郎私奔,只不过后来被识破了。” 察觉头顶眸光骤然冷却男子头更加低了半分,“西格尔本意欲趁机逃离,被其父川野身边的丫头追回,之后川野加派了人手,一路护送她入皇城。” 太子暗卫专监控暗杀,保护太子安危,查探消息更是一绝,是以在西格尔入宫之前,她的消息便先一步落入太子耳中。 太子闻言,眉头微微拧起不悦的弧度,“敕勒川塬备受匈奴欺凌,所以派了公主来和亲,结果就是这么个态度?川野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雪芮拧眉,心中思虑不断:敕勒川塬远在北地之外,北地和匈奴常年交战,往年即便有鹰北军镇压,可为了生存,匈奴依然会依靠劫掠渡过冬日。 这么多年,敕勒川塬从未有过被匈奴打压到需要求助的地步,这个游牧民族日益壮大的背后,隐藏着许多让人不安的因素。 川野派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来和 亲,大沥朝不能不重视,可也不能太重视,到底是结成了一个盟友,还是拉拢了一个敌人,掌握这个度很重要。 思及此,男子声若寒泉入骨,凌厉非常,“哼,这西格尔可有将大沥朝放在眼里?” 暗卫首领不发一言,恰逢此时,侍从在外禀告,“殿下,西格尔公主到了驿站了。” 雪芮眉心一拢,思忖片刻,倏然冷笑,“将公主一行人带到驿站偏殿,好生安置。” 李大人闻言,有些愕然:殿下竟连见一面都不曾,直接将这敕勒公主送到偏殿? 按说,敕勒川塬公主来使,自当住在主殿隆重招待才是。 看来这和亲之事,定数颇多啊。 雪朦胧脸上的伤已经全部都好了,可是她却依旧带着面纱,一路上更加沉默。 穆臻言很照顾她的衣食起居,但是也仅此而已,两人很少有语言交流。 过了禹城的监察范围,冷风早就准备好了马车等在了栈道上,“公主,世子,请上马车吧。” 雪朦胧扫了他一眼,冷风应该是很久没有休息过,眼底染着深刻的郁青之色,脚底还染着红泥,这种红泥只有敕勒川塬和禹城附近才有。 “冷风,从哪里来?” 她上了马车,却没有放下帘子,定定地看 着冷风。 冷风看向穆臻言,男子不发一语,转身上了马车。 冷风:“……”这是要说,还是不说? “回公主,属下从禹城过来。” 他说得模糊,半真半假。 幸好雪朦胧没有多问,只微微一笑,“辛苦了。” 说罢,她放下帘子,转身进了马车。 马车里的空间很大,可以容得下七八个人同时进来把酒言欢的样子,上面铺了柔软的动物皮毛,软枕香炉都一应俱全,像是个小型的闺房。 穆臻言侧卧在小书案前面,上面还泡着两杯新茶,冒着热腾腾的雾气,香气逼人。 雪朦胧只看了一眼,便靠在另外一边,缓缓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穆臻言看着手边的茶水渐渐变凉,眼底的神色,比茶水还要凉。 直到马车进入世子府,雪朦胧一直都没有说话,除非是投宿,她几乎不出马车,也不会摘下面纱。 冷风只当她面上的烧伤没有痊愈,所以心情不好,跟世子闹了矛盾,所以一向话少的他,还试图缓解两人之间的气氛,却都被无视了。 “公主,世子,到了。”冷风下了马车,管家早就带着人在门口等着,龙飞月和卫紫曦一左一右站在马车两边,先行了个礼,“恭迎公主殿下与 世子殿下回府。” “不必多礼。”率先下来的是穆臻言,他没有看众人一眼,转身朝着马车里伸出手,“公主,请下马车吧。” 他的声音很柔和,甚至可以说是郑重地有些小心翼翼了。 龙飞月微微收紧了拳头,视线紧紧盯着马车帘子,只看到一双白皙的纤纤玉手伸出来,慢慢的挑开帘子,露出一张戴着面纱的脸,一双眼睛冷若寒星。 戴着面纱? 龙飞月眼睛眯了眯:所以,她果然是毁容了? “小心一点。”穆臻言扶着她下来,一手半搂着她的腰身,扬声道:“公主一路颠簸,身子不太舒服,厨房准备些……” 他还没有说完,雪朦胧就张口打断了他,“我的丫头呢?” 穆臻言脸色平静,还不等他说话,龙飞月就开了口,“那几个丫头护主不利,已经被世子关起来了。幸好公主殿下平安无事,否则……” 她冷冷一笑,剩下的话没有继续说。 言下之意:如果雪朦胧有个三长两短,那几个丫头定然是要背锅到底的。 “闭嘴。” 穆臻言拢眉,第一次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对龙飞月这么严肃,把下人们都吓得不轻,就连龙飞月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说的本来就是事 实。” “太吵了。”雪朦胧抬手揉了揉额角,瞥了一眼穆臻言,“劳烦世子把我的丫头放出来,自己人,好办事。” 这句话,只能是活生生地打了穆臻言的脸了! 龙飞月心下嘲讽:这个蠢女人,果然还在因为上次的事情,跟穆臻言生气,这不就是我的机会吗? 她抵谪唇轻咳了一声,“公主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既然你已经嫁给了世子殿下,就是世子殿下的人,夫妻一体,你和世子殿下还分什么你我啊?说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的,可是把在座的人都伤着了。” 雪朦胧冷笑一声,“呵,你要是不提醒,本宫还真是忘了!既然本宫是世子府的女主人,那么……” 她扫了一眼等在门口的众人,扬声道:“给本宫把月侧妃抓起来,本宫要亲自审问她。” 众人脸色都变了,纷纷看向穆臻言,就连龙飞月也是一样,“世子,我做错了什么?要公主这么大动肝火?” “放心,本宫会让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雪朦胧冷下脸进了府门,“如果没有人动手,本宫还是要麻烦世子,把本宫的丫头放出来。” 穆臻言跟上她的脚步,“我陪你去,把她们放出来。” 竟然就这样丢下他们不管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世子的命令 “世子……”龙飞月想要追上去,却被冷风拦下,他扫了一眼愣着没敢动的侍卫,“耳朵都聋了吗?听不见公主的话?” 龙飞月站起身,“冷风!你到底是谁的属下?” “这世子府的主人,是世子和公主殿下,谁如果还是认不清这一点,那就收拾包袱走人吧。” 冷风没有看龙飞月,只吩咐道:“把月侧妃押到大堂,等候公主发落。” “是。” 众人连忙应下,侍卫过来押住龙飞月就往里走。 龙飞月满脸震惊,“你竟敢这么对我?你就不怕臻言……” “月侧妃。” 冷风站住脚,“这是世子的命令。” “不可能。” 冷风也没了耐心,“公主千金之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总有人要负责的。月侧妃,你最好自知之明,不要让世子过于为难。” 说罢,他转身离开。 龙飞月脸色铁青,“不可能!难道他要推我做挡箭牌吗?他不可能会这么做的。” 侍卫们还算是客气,“月侧妃,请吧,不要让属下为难。” 龙飞月冷哼一声,撇开几人的手,“我自己走。” 小六几人见到雪朦胧,险些泣不成声,就连一向沉稳肃冷的小九都红了眼睛。 几人看着她脸上的面纱,脸色都不太好看,“公主,您脸上的 伤……” “公主,奴婢给您看看,没有什么伤是奴婢治不好的。”小六眼泪掉个不停,眼里时十分自责,“都是奴婢不好,非要乱点鸳鸯谱,害得公主你……” “别哭了,好歹也是太子暗卫营出来的人,怎么就这么没出息?”雪朦胧安抚道:“我没事,不过……” 她偏过头看了外面一眼,那一截白色的衣摆在墙角若隐若现,“世子,等会儿,还要麻烦你把证据准备好。” 小六歪头出去看,果然看到穆臻言一脸平静地守在拐角,一语不发。 她顿时来气,“公主,咱们用不着求他,龙飞月联手上官天儿设局害你的证据,小九和十五手上有,给我们半天时间,把证人抓来就行了。” 几人的速度这么快,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雪朦胧摇摇头,“不,今天我们先收拾……月侧妃!” 十五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穆臻言,却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知道他依旧平静,“证据和证人,冷风都准备好了,任由公主发落。” 他扫了四人一眼,“走吧。” 雪朦胧也不知道憋着一口什么气,忽然扬声故意问,“你们几个有没有受伤?或者有没有被虐待?” 小六三人:“……” 应该没有吧! 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 小九冷不丁冒出一句,“有内伤。” 十五跟了一句,“心里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小六连忙道:“对啊,公主出事,我们刚刚想给您报仇,结果就被世子抓了进来,这口气,憋出内伤了。” 雪朦胧:“……” 穆臻言主动走到她身侧,瞥了三人一眼,“等会儿让浮厝给你们看看,有伤治伤,有病治病。” 三人:“……” 你才有病! “行了,走吧。”雪朦胧率先迈开脚步,离开了牢房。 坦白讲,这里的条件,就跟普通人家的卧房没差多少,并不算是‘牢房’,穆臻言把她们三个关起来,也是从大局考虑。 换了是她,也会这么做。 只不过,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厅里。 龙飞月虽然被人守着没有动,可也没有羁押起来,她桀骜不驯地站在堂中,看着雪朦胧的眼神里尽是冷意。 “公主,你想除掉我,也不需要找这种可笑的借口!” “谁不知道,那一次大火,我也是受害者。若不是世子及时出手相救,我也葬身火海里了,按照公主的意思,难不成我是用自己的命来做戏不成?” “公主殿下,你这么辱没我的名声,难道不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吗?” “就算你是公主,也 不能仗势欺人!” 她的语气咄咄逼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审讯的人是上座的雪朦胧。 小九脸色一直冷冷的,见龙飞月信口雌黄,身影如闪电般蹿了过来。 ‘啪’地一声,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龙飞月脸上多了一道巴掌印,鲜红分明,衬托着她气的狰狞的脸色,看着十分可怕。 “公主殿下这是讲理讲不过,就要动手打人吗?”龙飞月冷笑一声,出手就冲着小九袭了过来。 两人身影翻飞,快得下人看不清楚,众人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 龙飞月虽然是小西楼的大小姐,武功不菲,可是跟小九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很快,她就败下阵来,被小九狠狠丢到了角落里,狼狈地吐了一口血。 “月侧妃!” 她的贴身丫鬟晴儿惊呼一声,连忙拨开人群,扑倒龙飞月身边,把人扶起来,冲着穆臻言哭诉道:“世子爷,您就这么看着我们家主子被人这么欺负吗?” 小九给雪朦胧狠狠出了一口气,冷着脸又守在了雪朦胧身侧。 小六扯出一抹笑容,笑眯眯地走到晴儿面前,拎着她的衣领就把人扔了出去,一脚踹在龙飞月膝盖上,逼得她对着雪朦胧跪下。 “见了公主,不仅不贵,还如此口出狂 言,目无尊上……就算是现在杀了你,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你!” “我怎么了?我行的端坐得正,没做什么亏心事,就算是你的鬼魂找上门,我也不怕。”小六气死人不偿命,“仗着自己的旧情人对世子殿下有恩,就肆意妄为,次次挑衅世子和公主殿下的底线。你动了公主,就是跟皇室过不去,别说是穆世子,就算是镇北王爷来了,也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下人们听得糊糊涂涂,可穆臻言没有发话,大家都不敢说话,只在心底猜测。 原来世子收纳龙飞月入府,对她宠爱有加,是因为恩情的缘故吗? 原来月侧妃竟然有老情人呐! 龙飞月死死地瞪着小六,“你懂什么?我们的事情,用不着你指手画脚。” “好啊,你跟世子殿下的旧恩怨我们也不感兴趣,咱们就来说点儿有用的,省的旁人说我们冤枉了你,再扣上一定仗势欺人的帽子,咱们公主可就太吃亏了。” 说着,她含笑的眼神扫过众人,一众下人纷纷低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神,心底对她话里的警告自然是心知肚明。 “敢问公主殿下,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要让您这么大费周章的?”龙飞月质问道。 雪朦胧没有开口,像是不屑跟她说话。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惩罚龙飞月 十五从门外进来,还拎了一个面貌普通的小丫头,扁平的五官笼在松散的秀发下,低着头,跪在了大厅之中。 龙飞月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拧紧了眉,很快又散开,“这是什么意思?随便找个人来诬陷我吗?” “放心,我们可没有你这么闲得慌!”小六主动开口,完全接下了审讯的活计,“这位婢女叫做兰心,是世子府外院的洒扫丫头,瞧着虽然不起眼,可实际上却是个练家子,当初入府之时,我们查到的她的背景里,正常地不能再正常了,却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平凡的丫头,居然是个武功高手,还是小西楼的杀手,作为小西楼的大小姐,她为月侧妃你尽职尽责地筹划阴谋,一桩桩,一件件,我们都查的很清楚。” “你先别急着狡辩。” “先前玉夫人的事情,再加上后来几次公主受难,你都是煽风点火,落井下石,公主殿下看在世子的面子上,对你容忍再三。没有想到月侧妃你变本加厉,竟然起了谋害公主的心思,竟然在庆功宴上给公主下药,那药是从九幽阁而来,这里有九幽阁的交易单据,还有你的丫头兰心的亲笔签名。” 兰心低着头,脸色惨白,“这些都是奴婢一人所为,跟月侧妃无关。” 她的身份已经瞒不住了, 当务之急,是不能把龙飞月牵扯进来。 她很清楚,当初穆臻言让龙飞月入府之时,就说的很清楚,要她跟以前的小西楼彻底斩断联系,只安心做世子府后院的月侧妃,而不是小西楼的大小姐。 如今龙飞月违背承诺在前,怕是会惹穆臻言生气。 “奴婢是小西楼的人,对楼主忠心耿耿,所以悄悄潜入世子府,就是为了暗中保护小姐。至于公主殿下被下药,是奴婢跟九幽阁亲自交易的,奴婢只是想为小姐铲除障碍。”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小六笑着看向龙飞月,“月侧妃,你真的不认识她吗?” 龙飞月眼睛都不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很好!就当上次公主被下药的事情与你无关,这个丫头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十五,把她丢进地牢,回头咱们料理完了她的主子,再好好跟她算账,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十五扬眉一笑,劈手就砍向兰心的肩膀,对付下意识反抗,彻底暴露了自己的武功,惊得一众下人都张大了嘴巴。 没有想到看起来这么普普通通的小丫头,居然会是个杀手! 十五逼她出手之后,轻而易举地就制服了兰心,废了她的武功,将人丢给冷风,“世子府的地牢,还是你最熟悉。 ” 冷风:“……” 他上次也是奉命将三人关进了地牢,用不着这么大怨气吧? 心里想着,面上他依旧冷冷地,吩咐侍卫将昏死过去的兰心带往地牢看守。 龙飞月放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握着,脸色发青,“你们还想怎么样?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丫头!” “不认识她没有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没有了一个兰心,你身为小西楼的大小姐,总还会有绿心黄心的等着你。”小六不在意道,“接下来,咱们就来说说那一场大火。” 她蹲下身子,“敢问月侧妃,你自己的卧室不好好躺着,没事儿去别人的地盘瞎晃悠什么?为何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刚刚好你也在火海中,还受了重伤?” 龙飞月冷眼睨她,“我也是重伤昏迷后,被人虏劫过去的。怎么?听你的语气,我没有被烧死,你很遗憾吗?” “确实很遗憾!” 小六笑得有些阴冷,“当时你并未失去意识,而且那一日你提前吩咐丫头不要打扰你休息,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房门,月侧妃可以说这只是一个巧合……不过那天世子殿下本来没有准备什么惊喜给我们家公主,是我脑子笨,听信了风言风语,害得我们家公主受罪吃苦……那个瞎传话的人,月侧妃想知道他是谁吗? ” 龙飞月目不斜视地看着穆臻言,“就凭着她们三言两语的猜测,臻言,你就这样怀疑我?任由我被她们羞辱?” 穆臻言拧眉,却并未开口。 这件事他答应交给雪朦胧处置,就不会再轻易插手。 他给冷风一个眼神。 冷风点头,让人带进来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男子,隐约可见他身上穿着跟穆臻言同款同色的衣裳,身形也和穆臻言极为相似。 当他垂着脑袋被人带进来的时候,许多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那侧脸的轮廓,乍一看也跟穆臻言挺像的。 雪朦胧不由得坐正了身子,这人,就是她那一日见到的‘替身’,远远看着,真的和穆臻言像极了。 “这就是你找来假冒世子殿下,引诱我们公主入局的人,怎么样,还认识吗?”小六看着她目光灼灼。 龙飞月看到冷风的动作,心里就凉了半截,冷风是穆臻言的衷心侍卫,是他的心腹,如果没有穆臻言的允许,他根本就不会这么做。 这么说,穆臻言也怀疑她,而且彻底地站到了雪朦胧那一边,想要惩罚她了! 这种认知快要让龙飞月失去了理智,所以她看到这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证人’之时,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不可能,那个人明明已经烧死了!” 是的,当初冒充穆 臻言的人,还有冒充刺杀‘假穆臻言’的人,都葬身在火海之中,只剩下一具黑乎乎得尸体。 这一点,龙飞月事后清醒过来,就得知了。 当时,她还欣慰上官天儿手段高明,一石二鸟,而且直接断了所有的证据。 但是,也是因为她对穆臻宇心存恨意,所以对上官天儿也并非百分百信任,所以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她心底闪过了疑虑,以为对方还留了后手,打算让她背黑锅。 小六鄙夷得看着她,“月侧妃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爱慕世子殿下,那么你看到这么像世子殿下的人被火烧死,还能无动于衷?” “我……” “除非你早就知道这是个冒牌货,他只是用来请公主入局的棋子,你在那里,就是为了等世子过来救你,让公主心灰意冷,也摆脱自己的嫌疑。”小六拍了拍手,“戏是好戏,只可惜世子殿下没有你想得那么愚不可及,而且,他对我们家公主的感情,比你想得要深那么一丁点儿,所以他救你出了火场,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只不过你当时昏迷过去,所以错过了世子殿下命都不要,还要冲进去救公主殿下的画面!” 十五瞥了小六一眼:你确定这话不是在悄悄帮助穆臻言? 小六微微一笑:我只是实话实说,好好刺激刺激这个女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雪朦胧听到这番话,面上无动于衷,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转头看身侧的男子,她现在一定要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能再犯之前那样的错误了。 十五:“月侧妃,你已经不打自招了,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笑话!什么不打自招?我醒来以后就听说所有人都被烧死在大火之中,所以刚刚才疑惑了一下而已。” 龙飞月狡辩道,实际上暗中的拳头已经握得泛了青白之色,看起来十分骇人。 “很好,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十五扬唇,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剩的不多,看起来已经被人用过一部分。 她嗅了一下,又交给管家,“月侧妃在世子府中位高权重,用的香料都是独一无二的素兰香,这香料极其珍贵,千金难求,还有抑制毒素,使人保持清醒之效果。” “而这里头的毒药,就是当日月侧妃所说的,自己被人下毒迷晕的那个毒,经过浮厝的检验,这毒没有错,这香也没有错。”十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凉凉,“你自己服下了毒药,又怕自己在火海之中撑不过去昏迷,所以那一天特意擦了许多素兰香,抑制毒性快速发作,让你自己能够保持清醒,直到世子过来救你。月侧妃一番好算计,真是让人 不得不佩服。” 十五看向穆臻言,嘲弄道:“那一天,没有人比世子更加清楚,月侧妃身上的素兰香有多浓郁吧?毕竟,中毒昏迷之后的月侧妃可是被您亲手抱着出来的。” 穆臻言从始至终,面上都没有一丝表情,不笑也不怒,静静地听着小六和十五陈列她的罪名,静静地看着小九将她打伤。 他的目光落在龙飞月身上,眼底凝着一抹失望,还有其他的什么复杂情绪。 这样的眼神,看得龙飞月心如刀绞,所有的心理防备都被他打得七零八落,她忍不住踉跄着站起身,和他面对面地四目相对,“你不信我?” “我都是为了你好,我不可能会害你的。” “臻言,她接近你本来就是居心叵测,你看,现在她不是成功地离间你我的关系了吗?” “我们曾经生死与共,我怎么可能会害你算计你?” “你说话啊!” “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杀了我?”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声嘶力竭,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苦苦哀求,只是在陈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平静地让人觉得心酸。 小六脸色一冷,本想逼着她跪下,教训她,却被雪朦胧抬手拦下。 她终于开了口,“你大可放心,这一次要你命的人是本宫 ,和你的世子殿下无关。兴许本宫处死了你,反而会让穆世子怀恨在心,从而对本宫展开报复,为你报仇也说不一定。” 大家很想当她是在开玩笑,可她的眼睛虽然是笑着的,却让人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冷意。 甚至觉得,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穆臻言偏过头来看她,眼底却划过一抹沉静的笑意,没有人看到。 龙飞月下意识看了一眼穆臻言,他却仍旧是无动于衷,好似要放任雪朦胧弄死她似的。 “怎么?怕死了?” 雪朦胧起身,漫步到她跟前,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为了挑拨我跟世子的关系,能够无所不用其极呢!现在看来,小西楼的大小姐也不过如此,难怪你们小西楼当初会被灭门!” 这话够狠! 不只是龙飞月变了脸色,就连穆臻言和冷风的眸子都颤了颤。 冷风想上前说什么,穆臻言微微摇头,制止了他的动作,眸底的神色有些压抑的痛苦。 可他知道,那都是他要承担的。 龙飞月气的牙关紧咬,“你懂什么?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你以为我不敢动手吗?” “你当然敢,都敢杀人放火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雪朦胧没有废话,冷笑一声,“把龙飞月丢到刑房,喂她几斤春药 ,再赏给她几个奴隶,若是没有折腾死,那就丢出去喂狗。” 众人都惊呆了,没有想到她居然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么残酷的惩罚! 这对于一个女子而言,简直是比死还难过的酷刑! “你敢!”龙飞月见小六两人要上前拿人,脸色铁青地挥开她,扬手就要对雪朦胧出手,眸底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 她出手很快,显然刚刚在小九几人面前还是隐藏了几分实力,为的就是放松她们的警惕性,从而对雪朦胧一招致命。 “公主!” 冷风与几个丫头同时上前,动作都没有穆臻言快。 他丢出手中滚烫的茶水,制止了龙飞月的动作。滚烫的水洒在她手臂上,顿时红了一大片,也让她的动作慢了一步。 可只是片刻,她依旧不依不挠地冲了上去。 雪朦胧后退几步,直接退到了男子怀里。 她回头,穆臻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大手搂着她的腰身,把人送到了身后。 雪朦胧冷笑一声:终于忍不住了? 穆臻言没有忽视她眼底的嘲笑之意,他反手握住龙飞月的手,微微一个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龙飞月没有痛呼出声,可眼底的疼痛,比谁都沉重。 “你竟然……为了她,这么对我?” 她眸光颤抖,难 以置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穆臻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顿了顿,他扫了冷风一眼,“把她带下去。” “等等!”雪朦胧站出来,“你想把人带去哪儿?” 龙飞月眼底生出一抹希冀:果然,穆臻言此举只是为了平息公主的怒气,事实上,他还是想要救她的。 可穆臻言却是一句话,将她打入地狱。 “公主金口一开,自然没有人能够违抗公主的旨意。”穆臻言负手而立,淡淡地看着她,“依公主所愿。” 冷风沉默地看了一眼自家世子,没有错过他不动声色地缩着的手指,心底微微叹气。 这又是何苦? 他若是开口,公主未必会铁了心为难。 如果龙飞月真的被那样对待,就算是公主开心了,世子这一辈子也不会释怀的。 他这人,看似风流多情到无情,事实上,比谁都要重情重义重责任,否则,也不会宽待龙飞月和穆臻宇多年。 龙飞月终于忍不住落泪,“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这么对我?” “黄泉路上,若是阿阮来接我,我该如何同他说?” “午夜梦回,你又当如何同阿阮交代?” 穆臻言闭了闭眼睛,大手一挥,“带走!” 冷风伸手点了龙飞月的哑穴,然后把人拖走。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可有伤着? 雪朦胧给了十五一个眼色,她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切实监视冷风的动作。 她的表情,他都看在眼底,穆臻言冲着众人面无表情道:“今日就以此为戒,以后不要动歪心思。认清楚身份,做该做的事情,说该说的话,明白了吗?” 众人好像看到了龙飞月血淋淋的下场,看着雪朦胧的眼神里都带着恐惧,连忙低着头道:“是,世子!” “都出去吧。”穆臻言挥手让众人退下,这才转身看着雪朦胧,第一句话是,“可有伤着?” “还死不了。” 雪朦胧脸色冷冷地,见他半天又不说话,不由的先开口,“当真舍得?” “我言而有信,公主不必担心。”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平静地没有丝毫波澜,眼底深邃清澈,却偏偏让人看不到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雪朦胧被他看的有些不舒服,正要开口说话,却听他道:“公主旅途劳动,想必是累了,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他转身,“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陪公主回去了。” 说罢,他出门离开,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更没有提前龙飞月一个字。 雪朦胧咬了咬唇:她就不信,他真的会对龙飞月无动于衷 ! 这一切,肯定是他做戏给她看的。 “小六,去奴隶市场给本宫找几个凶悍丑陋的男人过去伺候龙飞月。”她冷着脸道:“小九,你让十五在地牢里守着,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来救她。” “是,公主。”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几个丫头对龙飞月恨之入骨,若不是雪朦胧说还不是时候,她们甚至会毫不犹豫地冲到二公子府上,将上官天儿碎尸万段。 “公主,龙飞月充其量就是个炮灰,她背后真正算计您的人,是上官天儿,为何不这一次借机铲除她?” “哪有这么容易?”雪朦胧眼底划过一抹血色,“斩草要除根,这一次,我要将上官家连根拔起。” 地牢。 龙飞月自从进来之后,一直目光呆滞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嘀咕着什么。 声音很小,旁人也听不清楚。 十五守在暗处,她睨了一眼另外一边的方向——冷风赫然也在。 她冷笑一声,在寂静的地牢里,这笑声还有些突兀。 冷风微微蹙眉,透过黑暗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做声。 难不成,这一次公主殿下是想玩真的? 地牢忽然被人打开,龙飞月眼睛一亮,下意识看过去,“臻 言!” “真是可怜啊,世子殿下照顾公主睡着之后,就去了王府同镇北王爷商议匈奴之事去了。难道月侧妃还想着世子会悄悄来救你?” 小六领着三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进来,含笑立在她面前,“如果他敢帮你,就是祸害整个镇北王府,与朝廷为敌。” 龙飞月收紧了拳头,“我要见世子,公主有什么了不起?她可以在北地一手遮天吗?” 小六冷笑一声,“说你蠢,你还不信!你不是喜欢世子吗?怎么尽把眼睛放在了我家公主身上,不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情敌?上官天儿早在世子当年入京上学的时候,就曾对世子表示过好感,只不过当初世子被我家公主看重,才帮助世子殿下逃过一劫。可是也因此,上官天儿更加对世子念念不忘,你以为她想嫁的是穆臻宇?她本来想接近的人,就是世子殿下!” 龙飞月眸光怔忡,“你胡说!” 她的意思,她是被当枪使了? “真是愚不可及。你以为我们不知道这一次背后主使的人是上官天儿?可是公主暂时动不了她,因为有你这个蠢货在前面挡着。如果有人敢为你说情,公主受了伤,险些九死一生的事情,传到京城 ,整个镇北王府都要跟着你遭殃啊!北地不占理,你以为还有人能拿公主如何?” 小六说着,说着,就有些生气。 龙飞月这一类人,在北地并不少见。 他们自以为是,坐井观天,只知道北地势大,甚至可以与朝廷抗衡,所以一个受宠的皇家公主嫁到这里来,他们也无所畏惧。 尤其是前几次雪朦胧受伤受委屈,都没有大动作,只让穆臻言自己在北地的势力范围之内折腾,朝廷那边却没有半点儿要说法的意思,更加助长了这些人的气焰,让大家对雪朦胧轻视不已。 可这一群人都忘记了,现在的江山还是雪氏的江山,朝廷还是雪家的朝廷,如果北地穆府有错在先,比如谋害公主之类的大罪名,足以让朝廷起兵讨饭。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到那时,就算是北地的势力再大,也难以同大沥朝的天下相抗衡,许多正义之音都能用唾沫将穆府的人淹死。 这些都是军政权谋,这些人不懂,可偏偏以为自己深谙其道,尽做些愚蠢至极的事情。 “公主之前不动你,不是不敢动你,也不是怕了北地的任何人,而是因为她不想挑起内战,也不想让世子为难 。” 小六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口口声声说为了世子好,却不知他一心想要维系北地和朝廷和平共处的局面,一心想要担负起大大小小的无数责任,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你。他容忍你,是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这一点,世子和公主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 “你仗着自己的旧情人以命救了世子殿下,就假借这个借口一直为难于他,这算是哪门子的爱?你根本就配不上世子殿下,你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事实上,你一直在给他拖后腿。” 龙飞月的心理防线几乎快要崩溃,“不,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只是离间了世子和公主的感情吗?你每伤害公主一次,就是给北地和朝廷的关系上砍了一道裂痕,如果这一次公主险些遇害的消息泄露,引发内战,匈奴又虎视眈眈,战争挑起的灾难会带来民不聊生的局面,那时候,你就是整个大沥朝的罪人。” 小六看着她,“现在,你还敢说你没有吗?” “我……不,我不是想这样的。”龙飞月红了眼睛,不断地往墙角缩,“我只是想让臻言看清楚她的面目……他们不能在一起,不能!她不配!”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公主的用意 小六动了气,甩了她一巴掌,“那你就配了?你以为,现在你就算是下了黄泉地狱,还有脸见你的旧情人阿阮?或者,你觉得世子收留你,是因为喜欢你?你一直依仗的不是世子对你的宽容,而是他对阿阮的愧疚,总有一天,你消磨完了他的耐心,你就会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龙飞月本来就受了刑,被她这么用力甩了一巴掌,顿时头晕眼花地跌了出去。 她的武功被封,现在完全派不上用处,只能狠狠的瞪着小六,“都是你们的错!如果不是你们横插一脚,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我不想报仇,也不想看到有人流血,更不会玩什么阴谋诡计。都是你们!是你们害的我变成这样的!” “他现在肯定恨死我了,他肯定很讨厌我了!”龙飞月捂着脸,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眼泪,“我也不想变成这样的,我不想的,我只是害怕,我不甘心啊。” 曾经,她也是单纯明媚的清纯少女,她也曾被人宠到了骨子里。 阿阮死后,她一度想要跟着他一起去死。 可穆臻言一直对她温柔照顾,体贴地不得了,再加上对穆臻宇的仇恨,她终于恢复了生气,渐渐对这个世界重新充满了希望。 可是穆臻言实在是太有魅力的一个人,他长得独一无二,家世独一无二,人品独一无二,他 忧伤的眸子总是让人心疼,他含笑的眼睛也更加让人想要更深地探索其中…… 渐渐地,她开始迷失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被天之骄子宠着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她知道穆臻言风流之名在外,可她也知道那都是表象。 真正的穆臻言,只有她能懂。 那些虚有其表的女人,都不过是穆臻言掩人耳目用的道具,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生气,反而因此沾沾自喜。 她对于穆臻言,是不一样的。 可自从雪朦胧来了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她很聪明,聪明地轻而易举的就能看到穆臻言一举一动所代表着的想法。 她很招人喜欢,所以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他们之间越来越默契,好像多了许多旁人插不进去的小秘密;他们彼此了解,彼此试探,即便是燃起了硝烟,也让人觉得羡慕不已。 龙飞月不得不承认:雪朦胧才是那个可以跟穆臻言比肩的女子。 她懂这个谜一样的男子,他们的大局观是一样的,他们想要的东西也是一样的。 “我输了……我真的输得彻底。”龙飞月捂着脸,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来吧,你想杀了我,折辱我,都随便你。就算是输,我也要输得光明正大。” 小六挥挥手,“你们几个,好好伺候我们的月侧妃,这么漂亮的美人,下 手记得轻一点,怜惜着点儿。” 那三个男人等了好一会儿,这才听到她的吩咐,当即眼睛冒了绿光,低着头道了谢,朝着龙飞月扑了过去。 本就又哭又笑的女子瞬间没了声音,安静地躺在角落里,仿佛是一具没有气息的身体…… 这画面,十分诡异。 冷风蹙眉,忽然飞身下来。 十五眼疾手快地拦下他,“你干什么?” 冷风扫了两人一眼,十五和小六一左一右,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好像只要他有任何动作,就会毫不客气地对他出手。 对付一个,他还绰绰有余,如果两个一起上,他也不能保证安全救下龙飞月。 况且,世子吩咐过…… 让他不要妄动。 冷风握紧了拳头,看了角落里不堪的画面一眼,转身就往出走。 小六纳闷,“你怎么走了?不管她了?” 冷风脚步顿了一下,“世子吩咐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能轻举妄动,这是公主殿下的吩咐,谁都不能违背。” 说罢,他感觉到一道绝望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仿佛透过他在看向另外一个人。 冷风冷着脸,“月侧妃,你有错在先,怪不得世子。” 他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 龙飞月早就知道冷风在这里守着,所以她不挣扎,也有一部分是做戏给他看,她在打赌——穆臻言一定会救她 的。 可是冷风的话,彻底击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她本想狠狠击碎三人天灵盖的拳头渐渐松开,这一次,是真的心灰意冷,不想动弹分毫了。 十五和小六相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 夜深,人静。 “世子,你先去休息吧。” 冷风看着书房的灯烛都快燃尽,而书案前的男子依旧伏案挥毫,冷静地处理着公务,心理有些不是滋味。 穆臻言揉了揉眼睛,“京城的局势愈发紧张,不仅匈奴人虎视眈眈,就连京都内部也是暗潮涌动,哪有时间休息?” 顿了顿,他问了一句,“公主歇下了吗?” 冷风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会这么问,所以一直让人看着木兰苑的动静,每隔半个时辰就来汇报一次。 “跟几个丫头说到半夜,一个时辰前已经歇下了。” 不止是穆臻言要处理公务,雪朦胧一回到世子府,耳目都在身边,她自然要了解许多事情,谋定而后动。 这个公主,从来都不是能够甘心安于内宅的女子。 “嗯,明天让厨房多做一些温补的膳食,这些日子,她……瘦了许多。”穆臻言淡淡地应了一声。 冷风扫了一眼自家主子纤瘦的身形,十分想告诉他:“其实世子您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他知道世子和公主之间心结未解,两个主子之间的气氛还在 僵持当中,外人不好插嘴。 “属下知道了。” 空气中安静了好一会儿,男子才放下许久不曾翻页的文书,拧眉问,“她……安排好了吗?”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地牢里的龙飞月。 冷风点头,“世子放心,我已经将月侧妃……将飞月小姐送到绿野山庄修养,另外还把兰心也送过去照顾她。她受得都是外伤,看着严重,其实修养一些时间就好了。只不过,她和兰心都被废了武功,小六下了药,怕是以后会吃些苦头。” 顿了一下,他不由道:“世子早就猜到,公主不会对飞月小姐下狠手?” 地牢里那一场戏,一是为了震慑龙飞月,这也是小六啰哩啰嗦地跟她说了一堆大道理的原因。 二来,公主是为了试探世子。毕竟公主是实打实地吃了大苦头,还险些丧了命,不管龙飞月是不是被人当枪使,她都是罪魁祸首之中的一员,本就是死有余辜。 公主的怒气,需要有个发泄口。 可她没有发泄在龙飞月身上,应该还是顾忌穆臻言的。 穆臻言闻言,淡淡地抬头,一身白衣如雪,“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是……在跟自己打赌。” 赌她,对他并非是铁石心肠。 赌她,对他还有几分真心。 所以,她才会考虑他的心情,没有动手要了龙飞月的命。 “我赌赢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京城的局势 冷风嘴角抽了一下:这要是赌输了,世子岂不是要抱疚终身? 穆臻言叹了一声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过些时间,让浮厝过去给她看看。” 冷风知道,世子到底是念着阿阮的事情,始终对龙飞月不忍苛待。 “属下已经跟浮厝大国招呼了。不过……世子,飞月小姐心高气傲,此次虽然公主只是找人来做戏,到底也是……若是日后有心人一挑唆,怕是会留下隐患。” 穆臻言低头,“派人看着绿野山庄,任何人不得出入。待局势稳定,我自有打算。” 他话音刚落,屋外忽然传来几声鸽子叫唤,冷风身手很快,飞身出去。 没多一会儿,叫声停止,冷风带着信笺上前一步,“世子,京城来信了。” 穆臻言脸色严肃起来,他打开信笺,一目十行,脸色愈发阴沉,“上官家和九王府联姻,太子本就势弱,如今,九王爷又跟西格尔联手,匈奴的动静也不消停,看来……” 他站起身,看着木兰苑的方向,“京城的局势,要大乱了。” 京城。 西格尔入住驿站之后,‘敕勒第一美人不讨太子欢心’的 消息不胫而走,朝野上下观望者无数,皆不动声色,一时摸不清太子心思。 敕勒来者人心惶惶之际,唯有被人议论纷纷的西格尔反倒是怡然自得,入住驿站之后,也丝毫不见落魄之态。 “公主,您怎的还是这般不知着急?”那绿衣丫鬟清依屏退左右之后,当即冷了面色,凌厉双眸警惕地瞧着坐在桌边饮茶的淡然女子,不禁出声警告道,“公主莫非是还打着逃离的主意?公主别忘了,兰萨奇还在敕勒川塬等你。” 西格尔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随即不动声色地饮下,热意顺着喉咙流淌,真是烫人地紧。 她不紧不慢地睨了一眼清依,冷嗤道:“清依,就算你是父王的心腹,也只是个下人。” 清依抿唇,反身环顾四周,这才上前俯身道,“公主,首领也是为了您着想,才派奴婢贴身保护。公主您是为了敕勒的荣誉和安危远嫁此地,莫要再有任何妄动之举,惹怒了太子。” 西格尔冷艳五官闪过一丝轻蔑之色,转瞬消失不见。她抬眸,眉眼间闪着一抹无奈之色,“太子想必是知道了我先前逃跑一事,他刻意避 而不见,我能怎么办?” 清依见她总算是有所反应,微微松了一口气,“公主忘了首领的话了吗?投其所好,定然能势不可挡。大沥朝泱泱大国,男子都爱美人,公主您貌美无双,是整个敕勒川塬最受瞩目的女子,只要您肯下功夫,大沥朝太子一定会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的。” “是么?”她呢喃一句,似乎有些怅然若失,走到梳妆台前,盯着镜子里美艳妖娆的脸,微微失了神,“让太子动心,当真那般简单吗?” 若是让太子动了心,她这一生,就只能求困于大沥朝深宫之中,与后宫三千女子共享一夫,届时,兰萨奇又该如何自处? 听她苦涩呢喃,清依原本还警惕的心思渐渐放松下来,她走到西格尔身后,眼神犀利,“公主莫担心,只要您愿意,太子殿下一定能看到您的美貌动心的。首领让奴婢随侍左右,也是希望能够时刻提点公主,安心按照计划入东宫获宠。所以,公主现在首要做的,便是梳妆打扮一番,给殿下一个惊艳的出场。” 清依将钗环往她头上试了试,一边儿道:“奴婢已经安排好,今日晚 膳时分,太子会到驿站来一趟,届时公主放下矜持,出去迎接太子殿下……” 清依慎重的语气忽地凝滞一下,如同被尖锐的巨物堵住了喉咙,让她艰难地发不出声,“公主……你……” 西格尔漫不经心地抽出金玉簪子,尖锐的簪子染了鲜红血液,面上宛若地狱之花盛开,笑意冷冽,“清依,你逾距了。” 清依瞪大了眼睛,一手捂着心口,眼眸中的不甘随着微弱的气息一起碎裂开来,身子轰然落地。 “武功再高又如何?我无须任何人保护,更不需要他派来的奸细时刻桎梏着我的行动!” 西格尔将染血的簪子包裹在帕子里,塞到胸前,这才冷哼一声,弯腰拖起清依的尸体,指尖微微用力,语气不甘又怨怒,“上次若非是你通风报信,我早就远离这是非之地了。你害的兰萨奇重伤,被我父王抓了回去……” 想到一路从敕勒川塬追随她而来的兰萨奇被父王带走后,可能面对的惩罚,西格尔不禁面色惨白。 清依是来自父王的眼线丫鬟,武功高强又机敏。对抗拒和亲的西格尔而言,她是捆住牢笼的那把枷锁, 只要除掉清依,她才能有机会离开。 驿站回廊无数,重重叠叠,依山傍水处,有一精美花园依山而立,山风袭来,摇曳了一园美色。 白日里,西格尔以熟悉驿站为借口到花园散心,差不多将驿站花园四周的环境和守卫摸了一个清楚。 不远处,雪芮身着月牙白色长袍,脸色沉稳,不动声色地问苏芩,“她身边那个丫头呢?” 这几日,雪芮虽然将西格尔晾在驿站,可并不代表他不关注西格尔,毕竟是敕勒川塬的公主,在他没有弄清楚她的来意之前,不能慢怠,也不能过分亲昵,更不可能放任她自生自灭。 苏芩负责暗中监视驿站情况,闻言,低声道,“西格尔似乎与那丫头的关系不是太好,今早那丫鬟和西格尔单独待了半个时辰左右,至今都没有再出现。倒是西格尔公主一反常态地出来赏花。” “赏花?”雪芮扫了不远处的精致美人一眼,掀起袍子,“怕是掩人耳目的把戏罢了。” 西格尔正在脑海中默默记下路线图,忽然听到一道温和嗓音,如同最动听的乐器弹奏出的天籁之音,“公主在驿站住地可还习惯?” 第一百四十章 赏花 不待西格尔反应,四周的下人已经诚惶诚恐地跪了地,行李,“参见太子殿下。” 西格尔心中‘咯噔’一声,没有想到太子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心里下意识有一抹不安,她面上装作不动声色,捏着裙摆下跪,“西格尔参见太子殿下。” 虽然她是敕勒川塬地公主,可是在大沥朝,她的身份甚至还不如一个高官嫡女来地尊贵。 该行的礼节,自然一样都不能少。 “公主不必多礼。”等到她跪了下来之后,雪芮才微微弯腰,亲手将人扶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位模样精致的公主殿下在他触碰到她的时候,眉心紧紧拧了一下,随后眉眼间又挂起了娇美的笑意,“多谢殿下。” 雪芮笑了一下,在这冬季平白染了几分暖意,“公主,冬季刚过不久,春寒不散,花园品种绽放的不多,反倒是天气凉寒,还是不要多加逗留,省的染了风寒。” 说着,苏芩已经递上了一件纯白的银狐大氅,交给雪芮,太子殿下自小养尊处优,五指纤细白皙不输女子,他握着大氅,眸光闪了闪,刻意亲自给她披上,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脖颈,深深吸气,“公主果然不 愧是敕勒川塬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西格尔身体不禁起了鸡皮疙瘩,她下意识矮了身子,借助拉了大氅的动作,从雪芮怀里转了出来,弯腰行礼,“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赏赐,西格尔感激不尽。” “公主不必客气。”雪芮唇角笑意凝了三分冷意,现在,他可以确定,这位敕勒川塬的公主殿下确实很厌恶他的触碰。 雪芮自小众星捧月,女子从来都是前赴后继地捧着他,从未有一个人这样厌恶他的触碰。 他心底升起浓浓的探究感,深邃的眼神一直落在西格尔身上,仿佛着了火。 随行的敕勒川塬的丫头们见状,不禁捂唇:看来,果真没有男子抵得过公主的美貌,这太子虽然先前冷着公主,现在不过见了一面,就被公主迷得移不开眼了。 西格尔则是垂眸之间,避开了雪芮的火热眼神,眉眼间厌恶之色弥留不去。 这大沥朝的男子,也不过如此,只为一皮囊便失了心神,兰萨奇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他的眼神干净清澈,能给让她一眼就看到她眼底数不尽的情意绵绵。 “公主,不如一起用午膳吧?”雪芮见她似乎走了神,主动走到她身边, 手抬到一半,想起什么,又放了下来,温和道,“这些日子事务繁忙,怠慢了。” 不过是官话,西格尔听听就算了,她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对她的第一印象就不好,所以现在忽然接近她,想必是有了新的想法。 不管如何,她都要小心应对。 “多谢殿下。”西格尔浅浅一笑,“陪能殿下共进午膳,是我的荣幸。” 两人相视一笑,笑意都不达眼底,午膳因为有雪芮的存在,变得格外丰富,终于让西格尔见识到了一回大沥朝皇家御膳的魅力。 这一段午膳,若是换一个人陪着她,西格尔一定会很高兴,只不过同她说话的是雪芮,所以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美食当前,也有些失了胃口。 好不容易熬过了午膳,西格尔借口疲累,想去休息,没有想到太子心血来潮,跟着站起身:“公主,本宫送你回去休息吧。” 西格尔面色僵了一瞬,小手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裙摆,她很快镇定下来,“不劳烦太子殿下了,敕勒川塬的习俗……” 她犹豫了一下,抱歉道,“女子的闺房……” 西格尔犹犹豫豫,雪芮眸光闪了闪,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点点头,“既然如此,本宫明白公主的顾虑。你们要好生照顾公主,不管公主有什么需求,都要满足她。” 雪芮没有强求,要求驿站的下人好好安置西格尔,之后又换上温和的笑容,“公主,你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一定要及时和本宫说,本宫定然不会委屈了公主。” 西格尔笑容凝了一下,不知道多少次感谢他了,“多谢殿下。” “公主好生休息,本宫明日再来探望。”顿了顿,雪芮又道,“若是公主有兴趣,明日本宫可带着公主出去走走。” 西格尔装作惊喜模样,“如此,多谢太子殿下挂怀。” 好不容易送走了太子,西格尔带着丫头回了房间,笑容就退了下来,跟着她的丫鬟兴奋道,“公主,看来太子殿下对您很满意,这一下清依姐姐可以放心了。” “不过,清依姐姐今天去哪儿了,半天不见人。” “平日里她可是和公主形影不离的。” “不知道,可能是哪里不舒服吧。” 几个丫头低声讨论,提起清依的名字,西格尔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平静,“我乏了,你们先出去吧。” 那几个丫头互相看了一眼,本想劝 说些什么,可是看她脸色,到底还是没敢继续往下说。 “是,奴婢告退。” 驿站后山入夜之后,更是阴森诡谲。 西格尔按照白日记下的路线,悄悄将清依的尸体带到了后山,已经是满头大汗。 为了不让跟过来的那些丫鬟下人起疑心,她不能将清依的尸体草率处理,只能费力地将清依冰冷的尸体带到后山,扔进猎人设下的深坑之中。 对外,她只需要称一声‘不知道’,清依的失踪只会成了悬案,顺便也能给那位太子殿下找一点儿事情做,让她有机会谋划逃跑的事情。 “清依,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知分寸,你出卖了我,害的兰萨奇受苦,还要将我往火坑里推……”西格尔抿唇,眼神暗了下来,“你虽然是听从父王命令,可未必没有私心,兰萨奇虽然不喜欢你,可却没有伤害过你,你不该这么陷害他……” 她握紧了拳头,正要松一口气离开,转身却撞入一双清冽无波的眸子,深若幽潭,“公主可真是够胆大的,先是暗自策划逃跑,意图毁掉和亲,现在又亲手杀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想要除掉身边的眼线,你这么大费周折,就是不想和太子和亲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绝非善类 西格尔立体的五官闪过一抹紧张和戒备之色,“你是谁?”她紧紧盯着黑暗之中的高大身影,因为后山层林密布,月光都无法渗透进来,只有细碎的光亮影影绰绰地落了下来,她喉咙发紧,“你到底是谁?” “便是我说了,你也不认识。”来人微微勾唇,笑意染着一抹戏虐之色,他缓缓从黑暗之中现身,线条分明的五官暴露在西格尔面前,总是看的她有些熟悉,可又说不上来在哪儿见过。 这人虽然是在笑,可笑意却让她打从心底发毛,只想离他远一点:此人绝非善类。 “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西格尔当即在脑海中下了判断,转身就要离开,擦肩而过的时候,男子忽然倾身挡住了她的去路,“公主何必着急走?我来,是想和公主谈一笔交易。” “交易?”西格尔顿住脚步,“我敕勒川塬从来与大沥朝毫无交往,诚如你所言,我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也不认识你,我们之间有何交易可言?你想利用我,也要看我想不想被你利用。” 西格尔并不蠢,她不想嫁到大沥朝和亲,自然也不想和这里的任何人交易什么,影响到敕勒川塬。 她帮 不上忙,可也不想成为累赘。 男子似乎有些诧异她的拒绝,转而又笑出声,“西格尔,你不想和亲吧?你喜欢的人生死不明,我想,你现在一定很着急想要去找他。” 他没有再喊她‘公主’,而是直呼其名,甚至将她的底细一次性揭开,被人抓住了软肋,西格尔终于停住了脚步,给了他一个眼神,“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只想和你做一个交易。”他看了一下天色,四周隐约传来野兽的声音,让人心底不由得发慌,西格尔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女子,对野兽见怪不怪,并未露出害怕的神色。 男子戏虐挑眉,“果然不愧是敕勒川塬的公主,胆子够大,与我大沥朝女子不同。” 所有男子对她的称赞,这个时候,对于西格尔来说,都是有预谋的不怀好意,她心怀戒备,“多谢赞美。” “你帮我一个忙,我保证让你不再需要和亲。”男子胸有成竹,“而且匈奴也不会再与敕勒川塬为难。” “你?”西格尔不禁愣住,这男子好大的口气,她不禁打量起男子的装束,看起来很平凡,紫色锦袍,连玉石都没有装饰,五官朗润俊美,只是眼底有化 不开的阴唳之气,破坏了这份朗润的美感。 可若是细细观察,不难发现,他身上的紫色锦袍质地柔软,是难得一见的锦缎,她入京城不久,可是一路走来,却有留意观察,就连驿站的李大仁所着地官服或者私袍,都比不上他分毫。 此人非富即贵。 再想到在来到大沥朝和亲之前,川野跟她说过的大沥朝的局势,西格尔眉眼间划过一抹亮色,“九王爷竟然亲自前来和我谈交易,真是让西格尔受宠若惊。” 这一次,轮到九王爷雪冀稍微愣了一下,“看来,敕勒川塬对大沥朝也不是一无所知。” 西格尔听到他含着嘲讽的话,并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的意味,反倒是更加镇定,“如果王爷有诚意,我想,这笔交易,很有商量的价值。” 她刚刚斩钉截铁的拒绝,现在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竟然又反口答应,让雪冀起了几分疑心。 可这怀疑只压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公主,果然是识时务者。” 北地,世子府。 雪朦胧回来数日,都不曾与穆臻言见过一面。 他似乎非常忙,早出晚归,每日都是神色匆匆的模样。雪朦胧本想让人去打听消息,可一想 到他都不曾主动过来瞧瞧她,她又何必热脸贴上人家的冷屁股? 这么一想,她又打消了念头,只吩咐小九和十五去查京城中的事情,她亲自给太子哥哥去了信,说明禹城之事,还有九哥跟上官家暗地勾结的事情,希望他能够警惕一些。 不过,京城与北地路远,消息传递有多不变,是以她还没有收到京城的消息,日子过得有些无聊。 “龙飞月现在在哪儿?” 她的确没有想过要那女人的命,就当是拿龙飞月的命,还穆臻言当初救她之恩,她也不想欠了他的人情。 雪朦胧私心里,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小九出去查探消息,十五和小六根在她左右。 闻言,十五默默地退出门去,“公主,奴婢去厨房瞧瞧,您午膳准备地如何了。” 说罢,她直接走了。 小六磨了磨牙:真是不讲义气的家伙! “有什么不好说的?”雪朦胧蹙眉,“本宫又不是不知道穆臻言把人带走了!” 小六讪讪地笑了,“是,奴婢知道,公主自然知道一切的。世子把人带到了绿野山庄修养,明里暗里都有人看着,前两天浮厝去瞧了病,不过公主放心,奴婢下的毒,浮厝一 时半会儿也解不开,够那个女人喝几壶的。” 雪朦胧端着茶杯,半晌却没有喝一口,只冷笑一声,“他不还是舍不得吗?” “世子没有去看过月侧妃的。”小六连忙道:“这几日匈奴蠢蠢欲动,京城似乎也不是很太平,世子每一日忙于公务,都没工夫去那些风月场所,更别说绿野山庄那么远了。” 雪朦胧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看的小六浑身发毛,连忙转移话题,“公主,您要不要出去走走?这几日天气转了晴,看样子,这个漫长的冬天终于要过去了。” 今日外头难得有了阳光,不复这一阵子的阴气沉沉的样子,所以府里出来走动的人不少。 雪朦胧不喜欢热闹,所以不想出去。 “本宫不去,把书拿来,本宫看一会儿书,再回去躺一会儿。” “公主……” 门口,十五进来,“您怕是休息不了了。” 雪朦胧挑眉,十五指了指门外,“二公子和夫人过来拜见公主,说是来探望您,带来了好些补品。” 雪朦胧的脸色沉了沉,片刻后才道:“把本宫的面纱取来。” 她摸了摸自己光洁无暇的脸,煞有其事道:“本宫脸上的伤疤太难看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面纱 小六连忙去把面纱拿出来,这几日,但凡是要出门,她总是带着面纱,所以府中人也都以为——公主殿下的脸被烧伤了。 “公主,您故意这样误导大家……现在下人都说,你和世子感情疏淡,都是因为您的容貌被毁了呢。”小六有些不满。 十五给她戴上面纱,“那些人就是没事找事,不用理会。” 雪朦胧低着头,“兴许是他们家的世子花名在外,惯来喜欢美人,所以本宫的脸一旦毁容,被抛弃就是理所当然的。” 顿了顿,她有些怅然若失,“难怪这几日本宫出门,收到的同情目光都多了不少。” 小六,十五:“……” 那些下人看她,分明就是害怕的眼神。 被上次龙飞月的事情吓着了。 对府上内外,穆臻言都宣布——龙飞月病重,隔离修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大家都以为她已经死了,暗地里唏嘘不已,都怕了雪朦胧的手段,再也不敢造次了。 上官天儿今日穿得格外红,头上戴着红色的珍珠发钗,脖颈处佩着血玉,身上是大红色的缎花小袄,搭配一件儿黑色的狐狸毛坎肩儿,外头还罩着一件宽大暖和的正红大氅,可谓是从头红到脚,鲜艳地有些刺眼。 相对 比之下,穆臻宇穿的救素雅一些,蓝色的卷云边儿长袍,同样的纯色大氅,款式和上官天儿身上的一模一样,看起来也极为相配。 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格外养眼。 雪朦胧看着两人并肩进来,上官天儿在门口佯装脚下不稳,穆臻宇连忙伸手扶着她,半搂半抱地把人搀着进来,夫妻之间的柔情蜜意,简直甜煞旁人。 “公主安好。”上官天儿娇嗔地行了礼,俨然一个被爱情滋润地十分透彻的小女人模样,“之前听说公主葬身火海,可教我吓了一跳,还好公主有皇天护佑,最终平安无事。” 穆臻宇灼灼的目光盯着雪朦胧面上的面纱,看尽她恬淡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失神,听到上官天儿的话,他很快又回过神来,“公主,身子可好些了?” 这语气里的关心,一点儿也不假,惹得上官天儿都有些不悦,一时侧目看他。 不过,她不想让雪朦胧心理好受,故意拉着穆臻宇做戏,“臻宇一直很担心公主出事呢,若是公主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怕是朝野上下都不得安生。” 言外之意:穆臻宇担心她,其实只是在担心朝局。 雪朦胧看着两人的眼神你来我往,眼底的恨意压了下去 ,心底忽然就平静了不少。 她恨穆臻宇,可也是因为前世她爱他至深,也被他伤害至深。 她恨上官天儿,是因为上次她险些因为这女人没了命。 这一对夫妻,在这一点上,也格外般配。 可不知道为何,这一次,她看着他们两人郎情妾意的模样,心底波澜不惊,至少除了恨意,她找不到别的情绪,更别说因为上官天儿的挑衅和失态,或者流露出哪怕半分不悦了! “你们两个有心了。过来坐下吧。”雪朦胧面纱下的唇似乎弯了一下,“小六,去泡茶。” “是,公主。” 小六暗暗瞥了一眼上官天儿嚣张得意的脸,恨不得一指头戳死她才好。 十五站在雪朦胧身后,一语不发。 上官天儿也不怕,自顾自地和雪朦胧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视线若有似无地粘在她面上,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听说,近日大哥有些冷落公主了?”上官天儿冷不丁开始戳人伤疤,“可是因为那个月侧妃?” 小六刚刚端了茶过来,就听到她说这话讽刺雪朦胧,当即冷了脸,重重地将茶水放在她面前,“公主和世子的感情好得很,夫人你有什么立场在这里嚼舌根子?竟然跟那些没脑子的 下人一个模样,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上官天儿的脸色僵了一下,她还没有说话,雪朦胧就冷了脸色,“小六,不得无礼,快点儿给夫人道歉!” 小六看了一眼雪朦胧,这才低着头,乖巧道歉,“对不起,夫人,是小六一时冲动。” 穆臻宇蹙眉,“公主虽然宠着你,可你还是要分得清尊卑,主子就是主子,这一次,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就算了。别再有下一次了。” 她指责上官天儿,就相当于打了他的脸。 若是换了别人,他定然要严惩。 可小六是雪朦胧的人,雪朦胧又斥责在先,他只好先开口平息局面,否则让上官天儿开口,这事儿定然要小题大做。 不过,让所有人诧异的是,上官天儿不仅没有小题大做,反而大度地没有追究,只道,“二公子的话,也是为了你好。小六姑娘在京城之中便跟随公主左右,自然知道礼法的重要性。” 小六抿唇,“是,奴婢受教。” 若非是公主的吩咐,谁想看她这张虚伪做作的脸? 若是在京城之中,她早就将这女人碎尸万段了。 “公主,喝茶吧。”上官天儿调转视线,“这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雪朦胧微微勾唇,这么迫不 及待了? 她偏过头,侧过身子,似乎在刻意遮掩左脸的位置,一手掀起面纱,抿了一口茶水,随即又飞快将面纱放下来。 “这茶不错。深冬凉寒,喝杯茶暖暖身子,再合适不过了。”她轻轻道了一句,随即不再碰茶水一下。 上官天儿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容,忽然道:“我这茶有些凉了,可否再换一杯?” 雪朦胧点点头,小六不甘不愿地给她换了一杯滚烫的茶水,“夫人请用。” “多谢……啊……”上官天儿起身接过茶杯,身子故意往雪朦胧这边偏了偏,手上没有拿稳茶杯,直接朝着雪朦胧身上泼了出去。 “公主!” 十五幸好时刻防备着,见状,连忙拉着雪朦胧的胳膊,转过身子护在她身前,一手挡开了被子,胳膊上被溅了许多滚烫的水,瞬间红成一片。 穆臻宇倾身过来护在她面前,脸色担忧,“你没事吧?” 雪朦胧眸光闪了闪,颇有些惊魂未定的味道。 她微微摇头,“无碍。” 而上官天儿混乱之中,失声尖叫,引来了下人进屋围成一团,她起身的时候,似乎无意的动作,伸手扯掉了雪朦胧的面纱。 “我的面纱……” “公主!” “你们都退下!” 第一百四十三章 毁容 屋子里瞬间乱成一团,雪朦胧偏过头,只用右脸对着大家,上官天儿见她惊慌失措,面露得意之色,“公主,你没事吧?” 穆臻宇却见雪朦胧脸色惨白,心里起了波澜。 几乎不加思考,他蹲下身子,一手护着雪朦胧的身子,冲下人吼道:“都出去!” “是……二公子。”众人看了一眼被几人护在中间的雪朦胧,眼神唏嘘不已。 上官天儿叹息道:“公主,不若还是让浮厝给您瞧瞧吧,这毁容于女子而言,可不是小事。浮厝医术高明,兴许会有办法也说不一定。” 雪朦胧忽然捂着左脸站起来,另外一只手狠狠抽了她一巴掌,“所以,刚刚你是故意扯掉本宫的面纱的?” 方才还有来不及退出去的下人,被这一巴掌惊地站在了原地,看着公主恼羞成怒的样子,瞬间觉得那一巴掌好像是打在了自己脸上。 上官天儿有些难以置信,“公主,我不是故意的,您何必把气撒在我身上?” 穆臻宇站在雪朦胧身侧,看着她一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左脸,可是右脸依旧白皙如玉,吹弹可破,让人不禁想要伸手戳一下,尝尝个中滋味。 上官天儿看着他的眼神,不禁 收紧了拳头,心底涌起一股不悦,“臻宇,你还不过来?若是等会儿公主一个生气,又甩你一巴掌撒气,那就得不偿失了。” 穆臻宇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微微有些出神。 察觉到他的目光,雪朦胧厌恶蹙眉,不动声色地退了几步,坐在桌前,垂眸,“本宫有何气可撒的?” 上官天儿眼底划过一抹恶毒的笑意,“大家都知道公主在大火之中毁了容,世子虽说介意,可到底对公主还是宠着的,否则,怎么会因为公主一句话就处置了月侧妃?公主何必为此生气介意,公主蕙质兰心,容貌不过是锦上添花……还望公主保重自己,莫要为此过分伤怀了。” 这字字句句,都是在讽刺雪朦胧的脸毁了容,日后也会失去穆臻言的宠爱。 穆臻宇微微蹙眉,看着她低头不语的样子,心底有一抹酸涩,“公主,她是胡说八道的。你的脸,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的。” “臻宇!” 上官天儿脸色难看,“公主这边自有世子操心,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穆臻宇瞥了她一眼,“公主心情不好,你就不要火上浇油了。” “我好心劝导,怎么就火上浇油了?”上官天儿若是再 看不出穆臻宇对雪朦胧的袒护之意,那就是她眼瞎! 穆臻宇不想惹她生气,也不想再让雪朦胧难堪,于是道:“公主是千金之躯,身边自有人照顾,你就别费这个心了。” 上官天儿愈发不依不饶,“公主,我祖上留下了些治疗烧伤的药膏,不若你把脸上的伤给我瞧瞧,兴许这药膏会起到些作用。” 说着,她自怀里掏出一管白色的药膏,没有名字,瓶身也没有一个字,谁知道这药膏到底是hi做什么用的? 她的目的,不过就是要逼着雪朦胧放下手而已。 “天儿!”穆臻宇拉着她的胳膊退了一步,“不得无礼。” “谁无礼了?我也是一片好心,你拦着我做什么?”上官天儿气急,“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反常?” “我……” 雪朦胧蓦然出声打断两人的话,“好了!i你们夫妻二人若是想吵,那就回府上,自己关起门来吵个够,本宫头疼的很,不想被人打扰。” 穆臻宇看了她一眼,“公主,我会让人去寻药,也许能对你有些帮助……今日是天儿鲁莽了,我们这就告辞。” 上官天儿还在一边说话,雪朦胧已然有些不耐,正要放下手,却 听门外传来一道温和嗓音,“臻宇,公主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穆臻言带着冷风进来,两侧的下人主动分开跪下,低声行礼。 穆臻言看了他们一眼,笑了,“今日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就连行礼都这么没有精神?” 下人们连忙扬声道:“参见世子!” 穆臻言摆摆手,脚步轻快地走到雪朦胧身侧,大手轻巧地握着雪朦胧放在脸上的小手,含笑道:“这么些日子了,公主还不习惯看到自己玩好的脸?” 那一张脸,彻底暴露在众人目光中。 洁白无瑕,肤若凝脂,哪有半分伤痕? 众人看呆了! 上官天儿握紧了拳头,“这怎么可能?” 穆臻宇拧眉,暗暗扯了她一把,冲雪朦胧讪讪笑了一下,“公主见谅,天儿只是想为公主分忧解难,只是法子有些不妥……还望公主不要介意。” “不介意!” 雪朦胧笑了笑,任由穆臻言握着自己的手也没有说什么。她站起身,故意走到上官天儿面前转了一圈,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膏上,意有所指,“白白可惜了你的一番心意了。” 上官天儿看着她比之前更加细嫩白皙的脸蛋,不动声色地收紧了药膏, 管子都有些变了形。 她微微一笑,“不可惜,得知公主完好无损,我自然高兴,有何可惜的。” 雪朦胧笑得比她更加开心,“那就好。”她看了两人一眼,微微勾唇,“本宫刚刚不是说了吗?本宫没有什么气可撒的,先前本宫的脸上是有些不好看的伤痕,不过世子千辛万苦地找了灵药来,这脸早前就恢复地完好无损来。” 上官天儿抿唇,“公主,那你为何还要故意戴着面纱?” 她难不成是故意引诱她上钩,要她出丑的? 雪朦胧看着她,“本宫戴着面纱,碍着谁的事儿了?不过是本宫喜欢戴着而已,你有意见?” 上官天儿现在自然知道自己被这女人耍了! “你……”她咬了咬牙,强行把心底的怒意压下去,“你是公主,不管做什么,旁人都不敢有意见。” 雪朦胧拍拍她的肩膀,“你知道就好。” 随即,她压低了声音,在上官天儿耳边道:“你做的那些事儿,本宫一件件都给你记着,一件都不会忘记,以后,你慢慢还。” 上官天儿全身绷紧,微微冷笑,“拭目以待了。” 知道了又如何? 她如果有证据,现在还会站在这里跟她耍嘴皮子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只有我一个人 “对了,本宫早就没有大碍,也不劳二公子特意费心为本宫寻药了。”雪朦胧坐了回去,笑意盈盈地看着穆臻宇,“二公子的好意,本宫心领了。有时间,你还是多为自己的夫人寻些调理皮肤的好东西,瞧瞧她最近的肤质比起京城时候可是差了许多。” 上官天儿脸色一变,女子最忌讳被人说老说丑,她之前就是借着容貌来羞辱雪朦胧,没有想到她的反击这么快。 可恨的是,穆臻宇居然无动于衷,也不为她说话。 “不麻烦公主费心了,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臻宇心底都只有我一个人。”上官天儿挽住穆臻言的胳膊,强行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她看着穆臻言,冲雪朦胧嘲讽道:“我没有公主的好福气,自从嫁到北地,就有一群姐妹陪着解闷,咱们府上都是些丫头下人,我也没有个能说上话的人,以后,还是要常常来叨扰公主的。” 十五和小六咬了咬牙,瞪着她:这女人还真是无孔不入地想要打击她们家公主啊。 雪朦胧倒是没有什么介意的意思,“欢迎啊,不过下一次,你可不要动手动脚地再坏了本宫的心情,下一次,可就不只一个巴 掌这么简单了。”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想到那一巴掌,上官天儿就觉得委屈,除了雪朦胧,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她。 “过分吗?” 雪朦胧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问别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穆臻言闻言,为她捋捋耳侧的碎发,柔声道:“当然不过分,惹公主生气的人,都得罚。” 一句话,就让一切流言不攻自破。 宠妻子宠成这样,连道理都不讲,世子如何就冷落公主了? 雪朦胧偏过头看他,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今儿这么早就忙完了?” “抱歉,这几日冷落你了。所以,今日特意回来陪你用午膳。” 两人四目相对,周围好像无端形成了一股旁人无法接近的气场,穆臻宇眼底暗了暗,心底涌起一股不舒服的味道。 上官天儿看着,更是冷气四溢。 雪朦胧微微一笑,“你们也要留下来用午膳?” 穆臻宇和上官天儿看着她的笑脸,不约而同地摇头。 “不打扰了。”穆臻宇道:“大哥,你好好陪着公主吧,我们先走了。” 穆臻言语气不咸不淡,“路上滑,走路小心些,尤其是看好弟妹,莫让她毛毛躁躁 地摔了自己。” 上官天儿咬牙,面上勉强笑道:“多谢大哥关心,我会注意看路的。” 两人携手离开,消失在门口,穆臻言这才吩咐下人,“都跪着做什么?去厨房把午膳端过来。” 下人鱼贯而出,雪朦胧抽出自己的手,自动坐到了他对面,又冷下了一张脸。 穆臻言微微叹气,“还在跟我生气?” “你又做了什么惹我生气的事情吗?”她掀起眼皮,不冷不热地瞅了他一眼。 穆臻言失笑,“公主想要生气,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雪朦胧磨牙:这是在说她蛮不讲理了? “出去!” “不是说好了吗?我要陪着你用午膳。”穆臻言笑着道。 雪朦胧瞪了他一眼,“不需要,本宫喜欢一个人用午膳。” “那公主就当我不存在好了。”穆臻言翩翩一笑,一点儿都没有被人驱赶的自觉,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雪朦胧看着他的笑容,总觉得那个无赖地有些厚脸皮的世子又回来了! 他吃错药了? 二公子府。 “穆臻宇,你什么意思?上赶着对那女人献殷勤,你是不是还对她念念不忘?”一回府,上官天儿就气的摔了一地的古董花瓶,指 着穆臻宇骂道:“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穆臻宇心里烦躁,脸色也不太好,“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非得闹着我陪着去看望公主的人是你,故意给公主难堪的人也是你,我不过就是帮着打圆场,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打圆场?” “你骗谁呢?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一次去,就是为了羞辱雪朦胧的吗?你还口口声声地要给人家寻药治疗,结果呢?被你大哥和那女人双双打脸了吧?哼哼!热脸贴了冷屁股,你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 上官天儿想到他看着雪朦胧的眼神,心里就不舒坦:“之前在京城,也不见你对她这么上心,怎么?现在看到她嫁给你大哥,过得这么好,心里就不平衡了?想去人家跟前找找存在感?难不成你还想重新把人从你大哥手里抢回来不成?” 穆臻宇忍着她,一时没有说话,转身就要出去。 “你站住!”上官天儿今天偷鸡不成蚀把米,气得脸色发青,一时也没有什么理智,上前拦住他,“我告诉你穆臻宇,趁早把你对雪朦胧的心思收起来,我觉得不允许自己的男人对她有什么想法,这是我的耻辱!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她要是能看上你,也不至于会当众拒绝你,选择嫁给风流的穆臻言!” 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狠狠揭开了穆臻宇的伤疤,把自己受得窝囊气都发泄在穆臻宇身上。 在她心里,穆臻宇只不过是镇北王府不受宠的二公子,不管是身份家世还是个人条件,他都配不上她。 她选择嫁给他,本来也是迫于无奈的选择。 一方面,她和穆臻宇有了夫妻之实,不如留在北地,接近穆臻言。 另外一方面,她知道雪朦胧喜欢穆臻宇,可那女人最后却没有嫁给他,而是嫁给了穆臻言,在她心里,雪朦胧定然是被皇帝逼着嫁到北地,监视穆府的一举一动。 所以,上官天儿认定雪朦胧心里还有穆臻宇。 雪朦胧抢走了穆臻言,那她就嫁给穆臻宇,算是反击。 抱着这样的心态,上官天儿其实打心底里并看不上穆臻宇,再加上现在穆臻宇还要靠着他们上官家筹谋,所以她更是有些肆无忌惮。 殊不知,穆臻宇最是心高气傲,对此也格外敏感。他一再容忍上官天儿胡作非为,的确是因为上官家的助力,可这一次,上官天儿是踩到他的痛脚了。 “到底是谁心底不平衡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自以为是 穆臻宇忽然冷冷地甩开她的手,眼底氤氲着阴冷的寒意,“你对穆臻言对心思,就差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知道那些下人都怎么说的吗?” “哈哈,他们说,二公子的夫人心心念念的男人其实是世子殿下,整日里去找公主的麻烦,那就是在吃醋。说不准,哪一天你就给我戴了绿帽子呢?” “你!”上官天儿愣住了,“你怎么敢这么说我?” “上官天儿,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已经是我穆臻宇的妻子,就算是你对穆臻言贼心不死,也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给我丢人显眼,还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穆臻言冷冷地看着她,“我是需要上官家的帮助,可也并非是非你不可。你私自动用绝情宫的势力串通匈奴合谋,还跟龙飞月联手对付雪朦胧……这两件事,我都看在你们上官家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猛地推了她一下,“我警告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警告我?呵呵,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谋划!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伤了雪朦胧,你觉得心疼了?若不是我这么做,你能在穆臻言不在的时候,彻底收拢了禹城的暗部人心吗?”上官天儿 气急反笑,“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了,我只不过做了你一直想做,但是还没有做成的事情而已,你还给我扣帽子了?” 穆臻宇压着气,“少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真的了解我吗?” 他说罢,一把推开她,转身离开,背影似乎都燃烧着怒意。 上官天儿咬咬牙,狠狠地踢了一脚门板,疼的自己龇牙咧嘴。 凭什么,这些男人一个个都向着她? 她到底有什么好? 雪朦胧,我不会放过你的! 绿野山庄。 夜深,大雨滂沱,夹杂着风雪遍地,气候十分恶劣。 冷风袭来,窗户瑟瑟作响,灯烛都被熄灭,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一道黑影借着大风雪的掩护,飞身进入了房间,床上的女子立即坐起来,掏出枕头下的匕首,冷眸,“谁?” “别怕,我是来找你合作的。”一道妖娆的女声从暗处传来。 紧接着龙飞月手腕一疼,匕首就掉落在床上,她紧紧盯着房间里的人影,直到对方渐渐显露身形。 “是你?” “当然是我!难得龙小姐还认得我。”女子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妖冶的脸,水蛇腰扭动着上前,“别用这么仇恨的眼光看着我,上次,我们不是合作地很愉快吗?” 龙飞月咬牙 ,“上官天儿就是个骗子!把我耍得团团转,她很得意?妖花,绝情宫和小西楼势不两立,你以为,我还会帮你们做事?” 上一次,她并不知道上官家才是绝情宫背后真正的主人,她以为绝情宫的主人是穆臻宇。当初小西楼一夜被屠戮,就是穆臻宇和绝情宫的杰作,从此以后,绝情宫接替了小西楼在江湖上的位置,风光到今日。 穆臻宇更是暗地里利用绝情宫做了许多事情,她和穆臻言原本一直都以为,绝情宫的主人是穆臻宇。 上次雪朦胧出事之后,她亲自入局,最后最大的受益人反而成了上官天儿,她心中对那个女人并非全然信任,所以让人去追查雪朦胧的下落,最后查到了绝情宫身上。 原来,上官天儿才是绝情宫真正的主人,只不过以前受命上官家,一直在为穆臻宇做事。为此,她一直很怨恨自己。 居然为仇人所摆布,还差点害了穆臻言! 这也是她这一阵子乖乖呆在绿野山庄的原因,小六的话对她的打击很深,她也一直在反思自己的错误。 被自己的感情所蒙蔽,渐渐迷失了自己,居然被仇人利用,让亲者痛,仇者快! 妖花在黑暗中也能将龙飞月眼底的情绪看的清清楚楚 ,她并不在意对方的恨意,反倒是怡然自得,“你先别急着找仇人!当初若非是穆臻言带路,我们还真是没有办法轻易找到小西楼的大本营,一举将你们的老巢覆灭呢!若是要恨,你也该恨穆臻言才对!” “他不止让你没了家,还害死了你的爱人,现在又将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你难道不该恨他吗?” 龙飞月气急反笑,“你当我是傻子吗?他当初根本没有打算覆灭小西楼,是穆臻宇利用了他,我的仇人,是你们!” “在利益面前,哪里有永远的敌人?”妖花看着她,幽幽一笑,“不如我们合作,弄死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十一公主,也是帮你弄死了情敌啊!等到收拾了雪朦胧,你就能重新回到穆臻言身边,回到从前的样子,到时候,你就算是想要报仇,我也奉陪。” “若是你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一直乖乖等死,就算是下辈子,你都没有办法找我们报仇。”妖花轻轻地笑,如同放了一把火在她心口,点燃了她心底的魔念。 是,她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报仇! 不管是上官天儿,还是穆臻宇,她都没有办法对付他们! 因为,她连绿野山庄的大门都出不去。 “最重要的是,如果你一直留 在这里,最后只会被穆臻言遗忘,直到你老死在这里,孤苦无依。”妖花忽然凑过来,朝着她脸颊吐出幽幽的热气,“你甘心就这样认输吗?你的武功,你的骄傲,你的尊严,都被那个女人踩在了脚底。穆臻言被她迷惑了,他不帮你,反倒是放任那个女人欺辱你……如果你不及时出去,去揭露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不去点醒穆臻言,总有一天,你的心上人会死在那女人手里。” 龙飞月身体一僵,就听她说,“到时候,你就连个盼头都没有了。” “不会的!”龙飞月狠狠地推开她,因为被废了武功,她甚至没有办法出手杀了妖花。 这种面对敌人有心无力的感觉,几乎逼疯了龙飞月,她这时是真的恨极了雪朦胧,为何要废掉她的武功? 看到她眼底的恨意和无力,妖花轻蔑一笑,丢给她一本秘籍,“这个可是绝情宫不外传的修炼心法,最适合你这种被废掉武功内力的人,只要你能吃得了这个苦,你想要的东西,都会回来的。” 她笑了一下,“如果没有武功,你就是个废人,拿什么跟我们报仇?你连绝情宫的大门都进不去。” 这种蔑视的语气,简直像是毒箭,插在她心口,让她心脏都在发抖。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仇人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龙飞月拿起那本心法,却没有翻开,“这种修炼心法,一般都是秘籍,你就这么给了自己的仇人?”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没有永远的敌人,自然也没有永远的仇人,至少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妖花看着那本秘籍,“如果你不敢,可以让你的丫头帮你试试看。” 话音刚落,暗处走出一个纤细的人影。 是兰心。 她的脸色苍白难看,走起路来甚至有些跛,看的人心底发酸,“小姐,我愿意帮你试试看。” 兰心跪在龙飞月面前,“她说的没有错,如果想要报仇,就不能没有武功。我们不能一直被锁在绿野山庄里等死。” 龙飞月看着兰心坚定的眼神,心里微微一缩,“对不起。” “小姐,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兰心摇头,眼底含着恨意,“是雪朦胧害得我们主仆今日沦落至此,甚至迷惑世子如此对待小姐你,这一口气,我们咽不下去。” 龙飞月握住她的手,“我不需要你为我试,我们一起。” 兰心眸光一动,随即低头,“小姐……” “对不起,我很后悔 ,之前没有救下你!”龙飞月下床,抱着她单薄的身体,“是我对不起你。” 兰心再坚强,面对亲人的安慰,也忍不住落了泪。 妖花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嗤笑一声,“好一出主仆情深呐!也好,有个人陪着痛,练起来也没有那么难熬。” 兰心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她,“记住你说过的话,妖花,总有一日,小西楼的血,要用你的项上人头来偿还。” 妖花笑了,“好啊,我们拭目以待。” 她丢出一瓶药,“这里四处都是暗桩明卫,行动多有不便,我不好常来,免得惹人生疑。这个你慢慢吃,时机一到,自有人会引雪朦胧前来,届时,你可要把握住机会。” 妖花将药塞到龙飞月手上,“至少穆臻言对你也不是全然不管,所以,他还是舍不得你死的。” 说罢,她丢下药,转身潜入暗夜之中,消失不见。 兰心拿出那药看了一眼,面色微微一变,“小姐……” “别怕!”龙飞月忍不住勾了勾唇,笑容却显得有些凄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至少,她最后一句话,没有说错。” 她看着兰心,笑了一下,“兰心,都是我连累你了。现在想想, 若是当初……也许现在我们还在世子府里,至少生命无忧,日日可以看得到他。” 兰心知道她爱而不得的痛苦,知道她仇恨不得报的抑郁,心疼和心酸齐齐涌上心头,她能做的,只有抱着她,给她温暖的力量,驱散这一室的寒冷。 一连数日,穆臻言虽然日日陪着雪朦胧用午膳,可两人始终不曾言语,刚开始他还会多说几句,后来见没有人理会,便也不说了。 这一日冬祭日,按照北地的传统,各家各户要备最烈的酒,女主人招呼煮一桌丰富的肉食,再包些饺子混沌之类的小食,晚辈要跟长辈请安敬酒,一家人围在一起和和乐乐地吃一顿饭。 往年,镇北王府没有女眷,此项惯例经常被忽略掉,而今年,镇北王府的两位公子都已经娶了亲,雪朦胧自然而然成了操办此事的女主人。 京城并没有这种习俗节日,雪朦胧多有不懂之处,穆臻言专程找了府里有经验的妇人教她流程。 到底是大户人家,比不得寻常人家粗淡酒菜便算是过了这节日。 镇北王府在冬祭日要宴请大员武将,天池等人都在受邀之列,所以雪朦胧行事更加周到,未免被人挑出了 错处,又引来争端。 协助她办理冬祭日宴会的,是上官天儿。 不同于上一次的咄咄逼人,这一次她显得谦恭许多,在下人面前,对她礼仪周到,也不曾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俨然是一堆和谐的妯娌。 她不来找麻烦,雪朦胧自然懒得在这个时候和她作对。 京城的消息未到,暂时还不到动上官家的时候,就让上官天儿再消停几日吧。 冬祭日前夕,镇北王忽然携同天池一行人到了世子府,彼时上官天儿正在和雪朦胧说着明日宴会流程之事。 “辛苦你们了。”镇北王今日换了家常便装,仍旧不减武将风姿。 穆家历来出美男,即便代代是武将,可穆家男儿个个容貌绝佳,就是镇北王久经沙场,面容依旧俊美,足以见得他年轻时的风姿有多让女子疯狂。 如今岁月变迁,他并未老去,只五官多了几分凌厉的棱角风姿,眼神压着赫赫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这的确是个大英雄,让人不自觉去瞻仰。 “父王。” 雪朦胧和上官天儿都起身,一个微微点头示意,一个弯腰行礼,礼仪周到。 镇北王是武将出身,对这些细枝末节的礼仪并不在意,他看了 一眼流程单和宴请名单,沉思片刻,“既然是同乐,不若让有家眷的,都带上家眷一同前来。北地上下一条心,不分男女尊卑,明日也可不忌讳礼节。大家一同吃一顿便饭,公主意下如何?” 如今这堂中,她贵为皇室公主,自幼苛于礼教,他这话单单只问她,也没有错。 只是雪朦胧心底仍旧有些古怪之感。 镇北王依旧不喜欢她,甚至防备她,处处为难她。 “父王所言,也是我所想。”雪朦胧微微一笑,“我第一次主办冬祭日宴会,多有不周到之处,还请大家多多见谅。” 上官天儿却是道:“公主殿下为了这冬祭日的宴会前前后后忙的脚不沾地,事必躬亲,可是极为重视的,说起来,倒是让我惭愧不已。” 镇北王扫了两人一眼,“往年王府并未举办过冬祭日的宴会,今年也是沾了你们两个的光,都不必拘礼推脱了。” 天池上前一步,“公主千金之躯,为此操劳,实在是北地上下的荣幸。” 雪朦胧看着他,自然而然地心生警惕,“军师太客气了,近些日子,大家都为匈奴所扰,我们这些女眷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些后院之事,慰劳大家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逗一逗她 天池看她一眼,随即看着穆臻言哈哈大笑,“世子真是好福气,公主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可比从前传说中的名声好多了。” 穆臻言自觉地站在了雪朦胧身后,伸手握住她双手,眉心微蹙,“怎的不带着手炉?你本就体寒,冬日手脚发凉,白日里怎么还是如此不注意?” 他这看似无意的关心,实则道出了不少旖旎之事,在场的男女成了亲的,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有些粗犷的汉子笑得更是大声。 雪朦胧脸色微红,知道他是在众人面前做戏,可还是忍不住嗔道:“先前是带着手炉的,这会儿本就在房中,不太冷,又要查看流程,就放下了。” 穆臻言看着她耳朵处的微微羞红之色,眼底辗转着流光,若是此间无人,他倒真是想亲一亲,逗一逗她。 不过,若是无人时,怕是她也不会同他这般说话。 穆臻言微微叹气,将她小手放在手心暖着,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曾放开,看着恩爱地紧。 雪朦胧到底是女子,被这么多人含笑看着,渐渐地真的害羞起来,抽了抽自己的手,那人却是死皮赖脸地握紧了,还煞有其事道:“别动,我给你暖热了,省的受凉。” 雪朦胧:“ ……我不冷。” “又胡说了不是?”穆臻言握着她指尖,“还不是我给你暖着?” 雪朦胧:“……” 算了,越说越不清,还是闭嘴吧。 镇北王看了两人一眼,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此时天池忽然拿着宾客名单诧异道:“世子,为何这名单上不见月侧妃啊?” 雪朦胧眼神微微一凝,转头看着他,脸色平静,“月侧妃病地严重,已移至绿野山庄修养。” 这几日,镇北王忧心匈奴一事,日日同天池等人镇守在军中,不常回城,对于世子府的‘家事’,明面上,至少是不知情的。 雪朦胧之前受伤失踪,未免影响大局,穆臻言严令府中人谈论,只说她出去散散心,不日便回。 可明白人都知道,南方虽然早已开春暖和起来,可是北地的冬季向来就长,如今已经是三月,可这冰天雪地的依旧到处都冷极了,有何可散心的? 但是上头这么说了,大家也就这么记着。 雪朦胧的事情,穆臻言只给镇北王去了信,让他镇压些不利的流言,关注京城的消息,莫要引起不必要的动乱。 是以,今日来人,大多是不清楚其中纠葛的。 可是雪朦胧可以确定,天池知道这里头的 一切,他是故意的。 这人一向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弄死她,怎么会放过这种机会? 雪朦胧不轻不重的讽刺一句,“军师真是关心世子府家事,连这种小事都记在心上。” 天池笑着道:“这也都是公主的功劳啊!之前世子府后院佳人无数,娇妻美妾环绕,这要是咱们一个个数,还真是数不清。可自从公主殿下来了之后,咱们世子就收了心,把那些女子都送出府去,只留了月侧妃和卫美人,让人想记不住都难。” 顿了顿,“我只是随口一问,公主不要介意。” “本宫有何可介意的?军师会关注世子府后院的美人也不奇怪。”雪朦胧的反击稳准狠,“毕竟先前有秋美人这个例子在,若不是世子放了那些美人出府,谁也不了解军师的心意呢!这一次军师又这么关注世子府后院,是看上了谁?” 这一句话,已经算得上是明怼了。 秋美人一事,虽然不算是沸沸扬扬,可经过穆纯尔那么一闹,圈子里的人大多数都心知肚明。 只不过,到底是军师给世子戴了绿帽子,大家碍于穆府的颜面都不好说而已。 如今雪朦胧竟然光明正大地提出来,可以说是对天池很 不满了。 天池果然脸色青了片刻,“公主说笑了,月侧妃和卫美人都是世子钟爱的美人,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只是随口一问,别无他意。若是哪里惹怒了公主,也请公主大人有大量,口下留情。” 这就是说她小肚鸡肠了? 雪朦胧讽刺地笑了一下,没等她发威,站在人群间的穆纯尔头一个就不乐意了,她挤到天池身边,撅嘴不悦道:“你以后没事少到我大哥府上来。” “郡主……” 天池跟雪朦胧唇枪舌战都不在话下,可一旦摊上这个刁蛮任性的小郡主,他就是一个头两个大。 “公主只是开玩笑的。” 雪朦胧微微一笑,“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话音刚落,穆臻言握着她的大手微微一紧,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眸光带着安抚,“公主,还是不要让军师耳朵不清净了。这几日,还指望着军师为北地出谋划策呢。” 他一句玩笑话,化解了当前僵局,大家都没有再继续针锋相对。 雪朦胧算是给他这个面子,笑着应下,“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镇北王再上座看着几人唇枪舌战,原本一言不发,听到这里,他又发了话,“臻言,如今天气还冷着,绿 野山庄路远地偏,月侧妃一人在那边未免太过孤独了。别让人说我们穆府虐待女子,你随后将人接回来,至少参加过明日的冬祭宴,也能去去病气。” 穆臻言看了他一眼,眼底神色捉摸不定。 在座纵然大部分人不知道龙飞月被放逐绿野山庄的真相,可是镇北王却是知道的,包括里头的细枝末节,他都很清楚。 他依然这么说,岂不是顺着天池的意思,给雪朦胧难堪? 见穆臻言没有说话,镇北王眼底露出一抹不悦,转向雪朦胧,“公主,你是世子府的当家主母,此事有劳你操心着了。还有官员家眷,要劳烦公主重新核对一遍名单了。” 当着众人的面,雪朦胧没有不答应的余地,“父王放心,我会办妥此事的。” 上官天儿看着她眼底的不郁之色,微微勾了勾唇,转而目光同天池对上,又是微微一笑,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穆纯尔时时刻刻盯着天池,见他竟然和上官天儿眉来眼去,当即气急,暗暗地掐了一把他的腰身,险些逼得天池叫出声来。 “郡主。”他侧过身子,压低了声音,“你这是做什么?” 穆纯尔冷冷一笑,“管好你的眼睛。” 天池:“……”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没事就出去 雪朦胧并未管绿野山庄的事情,人是穆臻言派人去接回来的,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两人都没有去见龙飞月,也都没有过问她的事情。 许是为了避嫌,穆臻言这一夜回来地很晚,而且还到了雪朦胧房中。 这还是回府之后头一遭。 “你有事?”雪朦胧穿着寝衣,窝在床上,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在看。 见他进来,她只蹙眉,表情不悦,“没事就出去,别打扰我看书。” “夜深了,看书对眼睛不好。”穆臻言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直接走到床边,似乎怕身上的寒气惊扰到她,他又转身脱了外袍,之后坐到床边,伸手去握她的小手。 这一次,果然被她躲过,“干嘛?” “冷不冷?” 穆臻言也不觉得尴尬,转而大掌贴在了她面颊上,虽然房间里比外头暖和,可她的小脸依旧冷得很,比起他掌心的温度,显得更凉了。 他二话不说,脱了靴子上了床榻,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双手放在她颈背,源源的热气从他掌心传来,暖和极了。 雪朦胧本能地想要挣扎,眉宇间已经染了一抹怒气,“你出去!” “不想知道京城和匈奴的消息吗?”穆臻言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北地天寒地冻,你送到京城的消息要得到回信,怕是要许久之后了。” 雪朦胧果然不挣扎了,她微微倾过身子,离他尽量远一些,如水一般的眸子瞪着他,“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 掌心就是冰肌玉肤,触感细腻柔软,他经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若是没有开荤之前尚且不知其中滋味,如今开了荤又素了这么些日子,可是憋得不轻。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自作自受。 穆臻言微微叹气,等着她身上温度上升不少,这才松了手,将她手中的书放在床头,握着她的手塞进被窝里。 在雪朦胧赶走他之前,他主动抽回手,下了床。 竟然是要这样走了? 雪朦胧气得咬牙,瞪着他的背影,“站住!你话还没有说完呢!” 穆臻言委屈得捏着外袍,“刚刚不是公主要我出去的吗?我也不想惹公主生气。” “穆臻言!” “好,我这就过来,公主别生气。” 说着,他飞快转身,厚颜无耻地上了床榻,不过还是聪明地重新取了一套被子放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她,“放心,我不会做让公主生气的事情。” “你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就让人很生气 。”雪朦胧无语。 穆臻言更是无辜,“那我现在出去?” “你说不说老实话!”雪朦胧心里着急京城情况,哪里有时间跟他磨合,只想速战速决,赶紧得到确切消息。 “京城现在局势非常紧张着,从大局看,太子处于弱势,九王爷一党势力越来越大了。”穆臻言知道她心思,难得没有再逗她,脸色恢复了正经之色,“现在九王爷娶了上官家的二小姐,就等于同上官家联姻,上官琪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本就是夺位之争需要拉拢的对象,再加上贵妃的母族相帮,太子势弱,是正常的事情。” 雪朦胧忧心忡忡,“可是,西格尔不是前往京城和亲了吗?算算日子,她应当早就到了,为何现在还没有传来消息?” 她本来是打算,如果太子和西格尔成亲,到时候她是必然要回京城一趟,到时候要揭穿上官家的阴谋,将其一网打尽的。 可是没有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京城没有半点消息传过来。 “难道,西格尔没有跟太子哥哥和亲?”她忍不住一惊,“你快点儿说啊。” 穆臻言见她难得着急,却是为了另外一个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敛起这莫名其妙的想 法,凝神,“是,西格尔没有选择太子和亲,她本来就有爱人,这一次和亲并非她所愿,所以,她选择了跟九王爷合作。” “什么?” 若非是此刻在床上,雪朦胧早就跳起来了。 “那太子哥哥现在岂不是处处环绕着敌人?母后家族势微,本就无法和贵妃一族抗衡,若是再加上上官家,敕勒川塬的力量,太子哥哥真的危险了!”雪朦胧经过上一次穆臻言提点之后,回来之后便同几个丫头详细分析了朝中局势,也知道如果九王爷要夺取东宫之位,对太子来说会是多么大的威胁! 而且,她考虑地比穆臻言更多。 九王爷如今跟上官家联姻,实际上就是把穆臻宇拉在了同一条床上,若是将来九王爷荣登大宝,掌握大权,她就再也不能拿北地如何了。 更何况,若是九王爷得势,她也不确定,他会待太子如何? 古往今来,夺位之争最为残酷,坐在那皇位上的,哪一个不是脚踩鲜血无数?甚至,里头多少都是亲手足的血液? 她越想,就越是不敢想了。 “十一,你冷静一点。”穆臻言见她身子竟然微微发抖起来,不禁拢眉,伸手握住她的肩膀,默默地将剩下的话 咽了回去。 如果她知道,匈奴已经跟九王爷合作,意图要了太子的命,那岂不是要吓坏了她? 他本是不想说,可雪朦胧难得冷静下来,看到他眼底的疑虑和深邃,竟然看出了些名堂,她紧紧抓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还有什么坏消息?你别瞒着我。” “是关于太子哥哥的?他现在很危险是不是?” “你先别激动。”穆臻言知道她的性格,若是今晚他不说清楚,她一定是寝食难安,折腾那几个丫头去查。 可天高皇帝远,她一时半会儿得不到消息,说不准会闹出更多的事情,还是先告诉她吧,反正本来也是打算先给她打个预防针的。 只是看到她担惊受怕的模样,他忽然有些不忍心罢了。 “察哈尔通过绝情宫的关系,跟九王爷连上了线,匈奴在京都有许多潜伏的探子,我并不知道具体都是谁,所以没有办法百分百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十一,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京城如今局势如此紧张,太子殿下相当于四面楚歌,一个不慎就是杀身之祸,所以,你身在北地,不能再轻易和上官天儿起冲突。你和她的冲突,如今稍有不慎,就是九王爷和太子之间的冲突。”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是故意的 雪朦胧浑身都冒了冷汗,即使没有身处其中,她依旧能感受到太子哥哥身边的危机四伏,他甚至没有一支可以信任的势力党派。 她眼神恍恍惚惚地落在了眼前的男子身上,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今夜过来,是故意的?” 她没有忘记过,穆臻言曾经说过,因为北地盛传,世子对公主宠爱有加,为她遣散‘后宫’,从此不再涉足烟花之地,独宠她一人。 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所以,在京城大局看来,北地穆府的世子只要还是 穆臻言,这穆府的势力,就是太子的势力。 所以她和穆臻言的关系就显得尤为重要。 这北地上下,并不是只有上官天儿这一双眼睛在向京城传递消息,九王爷野心勃勃,怎么会放弃这么大的一块儿肥肉? 这里,一定有九王爷的人。 穆臻言怕是知道此事,所以今夜收到京城的消息,才匆匆赶过来的。 “是,我是故意的。”穆臻言点头,也没有隐瞒,“不过,于情于理,我都想这么做,我们是夫妻,哪里有一直分房睡的道理?” 说这 话的时候,他双眸含笑,面颊生春,宛若古画里走出来的妖精,俊美又邪魅,看的人不禁心跳加速,很难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你别开玩笑了。” 雪朦胧脸色微微一变,匆忙低下头,免得自己沉迷在男色当中,“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嘘……”穆臻言忽然看向窗外,低低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雪朦胧脸色凝重,正想转头,却被他拦住,“别动。” 她喉咙发紧,“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 男子搂着她的腰身,两人的身体 贴的极紧,“看来是有人按捺不住心思,想要探一探真实情况了。” 所谓真实情况,自然是他和雪朦胧的真实关系,是不是和传言的一般好? 如果传言属实,那么对方对太子动手的时候,还有顾虑,因为太子有可能是北地穆府是一党的,惹了太子,相当于和穆府为敌。 如果传言不实,那么他们动起手来,就肆无忌惮了。 这四个字包含的真实信息,他懂,她也懂。 雪朦胧心底发慌,红唇几乎贴在了他耳边,“那现在要怎么办?” 感 受到她的满心依赖,男子眼底软了下来,他偏过头,看着她染了苍白的小脸,忽然倾身过来,堵住她的唇,引来她支支吾吾的声音。 她瞪大眼睛,眼神冒出凶光,像是要吃了他。 穆臻言低低道:“宫里的姑姑应该教过你男女之事吧?” 雪朦胧身子一僵,是被他的话吓得,也是被他的动作逼得。 她满脸通红,挣扎的动作僵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瞬间戒备起来,“你不是想趁火打劫吧?” “放心,我不会强人所难。”他笑了一下。 第一百五十章 又想起世子殿下了? 翌日。 雪朦胧昨夜迷迷糊糊到了凌晨才睡过去,早上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身边早就没了人影。 穆臻言躺过的位置也是一片冰凉,说明人已经早就走了。 她眼睑耷拉下来,有些无精打采。 想到昨夜的事情,脑子里似乎又回响起那些暧昧的叫声,指尖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唇角,浑然不知的,那几个丫头什么时候到了房间里,站在床上安静地看着她。 “公主,今日是冬祭日宴会,您该去安排了。”小六看不下去了,猛不丁出声,吓了她一跳:“你们……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小六嘻嘻哈哈的,“公主真是让人好伤心,我们三个在这里站了许久,公主一直摸着自己的唇角傻笑,莫不是又想起世子殿下了?” 雪朦胧瞪她一眼,又觉得这一眼未免有些矫情娇嗔,随即变回正经脸,“昨夜,你们谁在外面守着?” 小九上前一步,“是……奴婢。” 该不是想问她,有没有听到那些羞人的动静吧? 她该说,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 看着向来面色冷淡的小九露出这种为难的表情,雪朦胧显然和她想到了一处,顿 时脸色羞红:“你想到哪里去了?昨夜……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九:“奴婢……什么也没有听见。” “行了,谁要跟你说这个,我是问,昨夜我院子里可有人潜入?” 小九正色了几分,“公主,奴婢一直守在门外,院子里还有世子殿下的暗卫保护,不会有人能潜藏在木兰苑……公主……您没事吧?” 她越说,只见自家公主殿下脸色越难看,几乎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像是要把某些人撕成碎片一般。 “世子呢?” “世子……一早去了月侧妃的飞月楼,据说,是月侧妃伤势较重,所以特意差人来请了世子过去。”小六道。 雪朦胧松开被褥,“给本宫梳妆,本宫亲自去飞月楼瞧瞧。” 该死的穆臻言,居然敢骗她! 也怪她昨夜一时意乱情迷,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如果有人在外面偷听,小九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分明就是想借机占便宜。 飞月楼。 龙飞月正在同穆臻言吃早餐,看起来面色红润有光泽,跟人有说有笑的,哪里伤势较重了? 雪朦胧笑着站在门口:“看来本宫,来的不是 时候。” 龙飞月乖巧了不少,再次看到她,眸中无爱无恨,“给公主殿下请安。” 雪朦胧扬眉:“呵,月侧妃听话了不少,看来在绿野山庄修养地不错。” 龙飞月抿唇,“多谢公主殿下宽宏大量,饶恕飞月不死。” 雪朦胧看了穆臻言一眼,冷笑一声:“不必谢本宫,世子既然不舍得你死,本宫也不会妄作坏人。只不过,若是再有下次,本宫可不会再绕饶你。” 龙飞月也看向穆臻言,这一次,眼底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味道:“多谢世子和公主……开恩。” “公主吃过了没?”穆臻言起身,将她拉在身侧坐下:“早膳有些简单,如果公主不嫌弃,一起用一点吧。今日冬祭日宴会,你怕是要忙碌一整天了。” 小六着人重新端了丰盛的早膳过来,一一摆上,“公主,这是世子吩咐厨房每一日为公主准备的特色早膳,养胃祛寒之效甚好。”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雪朦胧笑了一下:“既然凑到一处了,这早膳便一起用好了。” 龙飞月勾唇,低眉顺眼:“是,多谢公主殿下恩典。” 雪朦胧诧异挑眉:事出反常 必有妖! 今日,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一顿早膳,吃得个有心思。 穆臻言一直在照顾着雪朦胧的饮食喜好,不停地给她夹菜,在龙飞月面前,她自然不会下了他的面子。 早膳过后,雪朦胧吩咐下人按时送龙飞月入镇北王府参宴,让浮厝随侍左右,以备不时之需。 穆臻言陪着她一起入宫,软轿在一处,这还是两人再次回府之后,第一次一同出门,和谐又美好,破了之前夫妻不合的传闻。 “我还以为,你今日会找我算账!”穆臻言上了马车,见她面上笑意落落下来,便知道她早就反应过来了。 雪朦胧瞥他一眼,似乎在鄙视:“这样好玩吗?有意思吗?有种你今早就……” 顿了顿,“总之,以后你给我老实一点。” 穆臻言挑眉:“我早上本想等公主醒来再赔罪,谁知道公主你久睡不起,我只能先行离开。不过如此也好,最起码在外人眼中,昨夜是我将公主累着了。” “你……闭嘴!”雪朦胧没有绷着脸。 她之所以去飞月楼,的确是有做戏给人看的意思。 晚上虽然没有人能靠近木兰苑,不代表白天府邸之 中没有眼线,她和穆臻言的感情越好,对京城的局势越有帮助。 为了太子哥哥,她必须和穆臻言站在一条线上。 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点儿道理,她还是懂得。 “不要得寸进尺,不要占我便宜,不要再自作聪明。”她冷哼一声:“否则,我就让你的月侧妃好好吃些苦头。” 穆臻言知道她只是嘴上说说,闻言笑道:“可是吃醋了?我对她只有报恩之心。” “对谁不是呢?” “……” 她对他,可没有什么恩情! 不过,这个话题,显然不适合现在拿出来说。 “穆臻言,上官家作乱的证据,你拿到了多少?”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变得一本正经。 看来,还是担心雪芮的安危。 穆臻言蹙眉:“公主,若是你要借此事动上官天儿不难,危机时刻,上官家会把她推出来做挡箭牌,但是,若是你想将上官家连根拔起,现在就不能打草惊蛇。上官琪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加老奸巨猾,他背后有绝情宫这样的江湖势力为非作歹,朝中又是根深蒂固,想要把这样一棵参天大树连根拔起,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子错,则满盘皆输。” 第一百五十一章 坐以待毙? 雪朦胧死死地咬唇:“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担心太子哥哥的安全,他如今是四面楚歌,我却帮不上什么忙。” 只能在千里之外的府邸之中,玩些不入流的小把戏。 “你护自己安好,便是太子殿下最大的期望了。”穆臻言宽慰道:“京城局势尚在掌握之中,这趟浑水要搅和地越浑越好,浑水摸鱼,有利于斩草除根。” 至于这根是上官家的,还是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雪朦胧忽然道:“我想回京。” 穆臻言似乎也不意外:“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回去,只能让局势更乱,或者,引火烧身。” “我不怕。”雪朦胧反驳道:“太子哥哥孤立无援,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公主。”他说:“我说的引火烧身,不是烧你,还是你引火,烧了太子殿下的身。” 雪朦胧挑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京城局势一触即发,暗地里各派都有动作,就连匈奴和白羽国都来掺和一脚,这种时候,你若是回京,只会打乱原本就波涛汹涌的局面,怕是连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了,或许,还会逼得对方狗急跳墙,对太子殿下下手。”穆臻言给她分析朝局, 细心又耐心。 雪朦胧一心想要复仇,虽然了解过朝廷和北地的恩怨,可她并不是天生的政治家,对朝堂之事到底没有穆臻言懂得多。 所以,她听得格外认真,反应也极快。 “白羽国?”雪朦胧惊讶:“怎么又牵扯上了白羽国的事情了?两国相距甚远,邦交甚少,本是互不干扰的状态,莫非又是匈奴作妖?可三王子不是已经被拘禁了吗?” 穆臻言蹙眉:“白羽国的目的何在,我们都不清楚。这一次来的人,也着实让人意外。暂时,白羽国的人在京城没有大的动作,只能静观其变,希望是友非敌。” 他越说,她越是忧心忡忡。 “那我暗中回京可否?” 总之,不能坐以待毙? “为何要暗中回去?”穆臻言勾唇:“你忘了?臻宇和上官天儿在北地匆匆大婚,开春后,上官琪曾经说过,要他们回京再办一次隆重的婚礼,需要皇上赐婚的。届时,父王要领兵攻打禹城,驱逐匈奴,必然无暇回京。你我作为长兄长嫂,同行也是应当。” 雪朦胧眼睛一亮:“你说的没错!” 算起来,也不过一两月的时间,她还等得起,希望太子哥哥不要有什么 意外发生。 镇北王府,冬祭日宴。 雪朦胧到底是出身皇室,宴会办的有声有色,歌舞杂技,美食酒水,无一不是精致到了极点,把这冬祭日的宴会弄得别具一格,众人开怀畅饮,好不自在。 然则,总有些心术不正的人,想要破坏这场盛宴。 这头一个便是上官天儿。 她领着穆臻宇一同上前,走到穆臻言这一桌,世子府中的女眷都在这一桌,穆臻言不离雪朦胧左右,和武将们喝了酒,便又回到桌上陪着她了。 上座镇北王扫了一眼,继续和部下喝酒去了。 上官天儿瞧了龙飞月一眼,“听说月侧妃身体抱恙,现在可好些了?” 龙飞月点头:“多谢关心,已经好多了。” “瞧这面色的确不错,昨儿公主还说你抱病养在绿野山庄呢!幸亏有军师提点,才让你也有机会入了宴。” 这简直是光明正大地挑衅。 穆臻宇瞥了她一眼,“不是来敬酒的吗?喝了咱们该去下一桌了。” 这种场合,她也非得和雪朦胧过不去,还真是对穆臻言不死心啊! “急什么啊?”上官天儿嗔了他一句,眸底光芒却寒冷无比,“公主为了冬祭日宴会一顿操劳,咱 们不该好好坐陪吗?” “公主,我敬你这一杯。”她举杯。 雪朦胧并没有在这种大场合闹事的爱好,毕竟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看呢! “不必客气,你也出力不少。” 她一饮而尽。 上官天儿又笑:“月侧妃,这一杯酒,你也得跟公主好好喝一杯。”说这,她亲自给两人斟酒,“若非公主殿下开恩,你现在还在绿野山庄里养伤呢。” 这时,穆纯尔的声音传来:“那要这么说,她也得好好谢谢天池了,毕竟是天池开口建议她回来的。” 上官天儿扫了天池一眼,眸底兴味:“说的也是。” 雪朦胧冷眼旁观:这几人是凑到一处来跟她较劲了? 腰间忽然一暖,是穆臻言揽住她腰身,微微一笑:“我在这儿呢。” “嗯。”她点头,也没有多余的话。 可是两人之间就是竖起了一道高墙,把外人都隔绝在一旁,看得穆臻宇和上官天儿脸色都沉了下来。 龙飞月却是笑着端起酒杯,冲着天池和雪朦胧同时道:“我身子还未完全恢复,不宜多饮酒,这一杯,就多谢公主殿下和军师的网开一面,放我回来入宴。” 她说‘网开一面’, 就把很多事情都包涵在其中了。 不知道内幕的人可能听不懂,但是在座的人却都是清清楚楚的。 原本,龙飞月的罪名若是较真,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说罢,便仰头一饮而尽。 天池也一饮而尽。 雪朦胧端起酒杯,正要抬手喝,却见上官天儿不知道被什么撞了一下,忽然朝着她身上扑了过来,酒水全部都洒在了雪朦胧身上。 “啊……公主,对不起,我可不是故意的。”上官天儿怒喝一声:“哪个该死的丫头不长眼的,撞得我洒了公主一身的酒?” “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那几个丫头求饶不断,弄得场面有些嘈杂。 此时雪朦胧正要去擦拭身上的酒水,却不料龙飞月主动递过来干净的手帕,站在她身侧,“公主,我给你擦一擦吧。” 雪朦胧身体一僵,下意识觉得被她擦过的地方火辣辣得疼,腰腹间好像有尖锐冰凉的东西刺入皮肤。 龙飞月要杀她! 几乎下意识地,雪朦胧扬起广袖,狠狠将人推开:“你要干什么?” 她没有想到,龙飞月居然变得这么脆弱,被她这么一推,整个人猛地砸到桌子上,碗碟都被推倒在地上,碎了一片。 第一百五十二章 栽赃陷害 众人闻声看过来,只见龙飞月口中忽然喷出一大口血迹,脸色发青地跌在了地上,而雪朦胧还维持着推人发怒的姿势。 “天啊!月侧妃这是中毒之兆啊!”上官天儿惊呼一声,连忙招呼浮厝去给她看病,一边愤愤不平道:“公主,月侧妃好意为你擦衣服,你为何要这般对她?” 穆纯尔也看不惯她这般作风,“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是不是非得把人逼死你才甘心?怎么说,她也跟了我大哥这么久,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不能这么狠毒吧?” 小九几人却围在雪朦胧身侧,连忙检查道:“公主,你没事吧?” 穆臻言第一时间就出手救下了龙飞月,未免她跌倒在碎瓷片上,此时他抱着龙飞月被人围成一团,浮厝也过去了。 场上就被分成了两波人,一波人讨伐雪朦胧。 一波人关心龙飞月。 “小九,她刚刚为我擦拭的时候,我肌肤上感受到一股灼热感,好像被火烧一样。”雪朦胧看着身侧的丫头,眯起眼睛道:“她怎么能做到这一点?” 小九看了那边乱糟糟的人堆一眼,“公主,只要有内力,就可以做到。” 上官天儿不依不饶,“你骗谁呢?月 侧妃被人废了武功内力,她现在就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公主难道是想说她想杀你,你只是为了自卫?” 雪朦胧看她一眼:“本宫若是想杀她,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穆纯尔跟着道:“那还不是你今天被大家刺激地失去理智了?或者,你早就看月侧妃不顺眼,或者,你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用这种借口为自己开脱的。” 上官天儿跟她一唱一和:“郡主说的对,月侧妃平日里主持世子府,待人接物友好亲和,与人无冤无仇,这在座的,会给她下毒的人,一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雪朦胧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中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公主……”小六蹙眉:“她们简直是太放肆了!” 雪朦胧问她:“你当真是废了龙飞月的武功?” 小六点头:“十五动的手,万无一失。” 雪朦胧拧眉:那就奇怪了! 她明明就察觉到了龙飞月的杀意,这才动手。 看来,是中计了! 难道龙飞月没有失去内功,或者,她用了什么办法,恢复了内功! 可是无论如何,现在她当众对龙飞月下了手,无疑是给大家留下来的把柄,而且是无法反驳的把柄。 正在此 时,镇北王的声音传来:“她如何了?” 浮厝道:“王爷,月侧妃身中奇毒,名曰‘库尔香’,是一种来自于敕勒川塬的毒药,发作极快,几乎是下毒当即就会让被害者吐血毒发,一盏茶的功夫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众人惊愕。 下毒即发,那除了雪朦胧还能有谁? 七窍流血而死,简直太阴毒了。 而且是敕勒川塬的毒药…… 据说,公主前些日子出去散心,莫不是恰好散到了敕勒川塬? 众人疑虑纷纷,雪朦胧冷笑更甚:这是为她定好的局啊。 她问浮厝:“能救吗?” 龙飞月已经昏迷过去,脸色惨白,仿佛死人。 浮厝看了一眼穆臻言,点头道:“救是可以,不过老夫需要小六姑娘帮忙。” 大家都知道,公主身边的丫头小六精通医道,有些方面连浮厝都赞不绝口,是个‘小神医’。 只是,凶手会让自己的丫头给被害者解毒吗? 雪朦胧显然也看懂了大家的眼神,冷笑一声:“既然大家都认为是本宫下的毒,你让小六帮忙,就不怕她越帮越忙吗?” 小六惊讶,“公主……” 她这不是自己抹黑吗? 大家现在都是心里想一想,除了上官天儿和穆纯尔 两人,没有人敢说出口的。 浮厝摇头:“公主,老夫并未说过公主你是凶手。” 天池忽然道:“既然是一触即发作的毒药,那么现在定然能够留下蛛丝马迹,浮大夫,不若麻烦你现在帮忙检查一下在座方才与月侧妃有接触的人,凶手自然就原形毕露了。” 浮厝犹豫:“这……” 镇北王下了令:“就这样,浮厝,速战速决,查出凶手。公主,麻烦你让小六协助浮厝给飞月解毒。” 雪朦胧给了小六一个眼神,她才不甘不愿地走了过去。 未免毒素扩散,侍卫将龙飞月和穆臻言所在之地围成一个圈,浮厝和小六在其中诊治解毒,大庭广众之下,自然无人敢作祟。 而上官天儿和穆纯尔几人带了人将雪朦胧堵在中间,显然是怕她有什么小动作,认定了她是凶手了。 镇北王冷眼旁观。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龙飞月的毒才清除,浮厝和小六都是满头大汗。 穆臻言让人送了龙飞月去房间休息,这才看向雪朦胧,无声的目光进行交流。 上官天儿脸色微冷:“父王,现在毒已经解了,就让浮厝开始找凶手吧。方才这一桌同月侧妃有接触的,都在这里坐着,我,臻宇,世 子,军师,郡主,卫美人,还有……公主。” 她主动站出来:“浮大夫,你先来检查我吧,月侧妃可不能白白吃一回苦头,咱们得把凶手揪出来。” 浮厝的办法很简单,库尔香之毒来自于敕勒川塬,常人不知,他曾经游历天下,却是知道的。 接触过毒药的人必须用碱土活水净身,才能去掉痕迹和味道,水会变成红色。 他让人准备了碱土活水,洒在纸条上,往几人身上洒了一些,结果立见分晓。 众目睽睽之下,只有雪朦胧的衣襟袖口变成了红色,证明她是接触过毒药的人。 又因为这毒药只能即用即备即发作,所以凶手必须是在下毒的时候就放在身上的,否则起不了作用。 那么这个时候,唯一一个接触过毒药的人,必然就是下药的人。 “公主,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可说?”上官天儿摇摇头:“没有想到公主你在宫中横行霸道就算了,到了北地,还是这么不容人。听说,早上世子不过时陪着月侧妃用了早膳,公主就迫不及待地赶过去耀武扬威,方才在宴会上我们不过是说了几句,公主竟然对月侧妃痛下杀手!真是……” 穆纯尔接过话:“世风日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惹祸上身 天池也蹙眉,一腔正义似的:“公主,不论其他,月侧妃曾是世子的救命恩人,你这般作为,岂不是让世子成为忘恩负义之人,让世子以后该如何自处?” 穆纯尔连忙跑到镇北王面前:“父王,这一次你一定不能饶了她,最好惩罚她一番,让她知道天高地厚,否则,以后北地都成来她的公主府,任由她欺负人来!” 北地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若是雪朦胧将宫廷做派带到了北地,那等同于侵犯整个北地的权威,这是为人所不能容忍的。 雪朦胧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她就站在桌前,负手而立,眉眼恬淡,不发一语,倒是小六气愤至极,冲穆臻言吼道:“世子,你也不相信我们家公主的清白吗?她又不是那些蠢货,怎么可能当众做这种事情为自己惹祸上身?” “小六,不得无礼。”雪朦胧低低呵斥一声。 果然,穆纯尔怒了:“你不过是一个丫头,就敢狐假虎威,仗着你主子的威风,对着世子大吼小叫,你还有没有把我们北地穆府放在眼中?” 小六抿唇,心里怒火中烧,幸亏是十五把她拉住,暗暗摇头:不要给公主添乱来。 如今公 主是众矢之的,任何一点不好的言行都会被人无限放大的。 镇北王的确脸色不好看,“公主出自皇庭,教养出来的丫头平日里都是这么对主子的?” 雪朦胧低头,“您教训的是,是我管教无方,小六,掌嘴。” 小六隐忍低头,反手就甩了自己几巴掌,声音响亮,众人心中大悦,好像这巴掌是打在来雪朦胧脸上。 穆臻宇蹙眉:“父王,此事尚有疑点,还请父王多加斟酌,再做定夺。” 上官天儿脸上的喜色顿时僵在来唇角,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多人里,会是她的夫君第一个开口为雪朦胧求情。 雪朦胧冷冷睨里他一眼,似乎并不领情。 可穆臻宇也不在意,只回了她一个笑脸。 然,这笑意扬到一半,便凝住了。 穆臻言终于有了动作,闪身挡住了他的视线,护在了雪朦胧身前。 大家都十分意外:方才事发后,穆臻言的一系列动作都在告诉大家一个事实——在他心里,龙飞月要重要过雪朦胧的。 所以大家更是肆无忌惮地打压雪朦胧,最好让她受到重罚。 却没有想到,他忽然又以守护者的姿态守在了雪朦胧身前,一脸淡漠:“你们 想如何惩罚我的妻子?” 镇北王没有给任何人回复,却也知道他这句话,大多是在问他的。 如果在场有一人可以惩罚雪朦胧,除了他,也没有第二个人。 这个逆子,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有了女人忘了爹,一点儿脸都不给他留。 “哼!”镇北王冷哼一声:“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耍无赖的招数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你不知道吗?” 天池也道:“世子,这一次你不要再姑息凶手了。” “凶手?”雪朦胧终于开了口,从穆臻言身后探出头:“本宫何时承认过,本宫是凶手了?” 穆纯尔怒声道:“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证据确凿?就凭这个?”她举起袖子:“真是笑话!若是有人存心陷害,给本宫涂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照样可以让你们看到这种结果。” “那公主你有证据证明,是有人存心陷害吗?如果你没有接触过毒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结果的。”天池脸色严肃,“公主,请你不要让世子为难了。” 雪朦胧状似好奇的样子,问他:“我让你为难了吗?” 穆臻言没说话,只从十五手里 要来了帕子,细心为她擦干净衣服,还有身上是水渍,这才柔声道:“我的公主殿下聪慧过人,怎么会用这么愚蠢的招数下毒?” 一句话,让她破涕为笑。 “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么聪明。”她微微叹气:“可惜,还是中了招。” “王爷。”天池蹙眉:“世子护妻,此事……还请王爷定夺,为北地树立规矩门风,否则,以后岂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如此肆意妄为吗?这样,对世子的名声也不好。” 北地穆府是将门世家,领兵打仗都是一流,惯来军风严明,家里的规矩也是必须恪守遵从的。 若是穆臻言今日护着雪朦胧,那就是坏了规矩,也间接地坏了自己的名声。 穆臻宇和角落里的女子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冲镇北王道:“父王,诚如大哥所言,公主就算要下毒,也不会选择这种场合大行其事,这实在是不合常理,这证据也来得蹊跷,似乎是专门为针对公主所用。我以为,此事还需要彻查。” “穆臻宇!”上官天儿气急,低声呵斥:“你想干什么?” 穆臻言为雪朦胧出头,人家可是夫妻。 他这么做,把她这个妻子放在何处? “说句公道话而已。”穆臻宇面色淡淡,把上官天儿气得够呛,险些要当着众人的面跟他吵了起来。 天池脸色不好看:“二公子,此事事关重大,你和世子虽然关系要好,也不能如此……” 他一句话,给了穆臻宇的行为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是为了袒护穆臻言。 可是知情人都知道,他真正袒护的人,是雪朦胧。 “别吵了!”镇北王沉思片刻,“既然此事证据不足,公主身份尊贵,不宜妄下定论,那就交给军师出查,至于公主,劳烦你暂住镇北王府,配合军师。如何?” 按理来说,这样的结果算是合理,可雪朦胧是公主,镇北王此举,和禁足无意,本也就是惩罚的一种。且,天池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他将此事交给天池去查,明显就是相信了这个结果。 再查,结果也是一样的。 雪朦胧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穆臻言,按下了他的手,止住了他说话的动作,“不要说了,这个结果,我接受就是。” 天池有一点没有说错,身为北地世子,在如此‘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如果穆臻言没有办法为她洗脱罪名,一味的为她说话,只会影响他的名声。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旁人管不着 雪朦胧暗自告诉自己:她只是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影响了穆臻言的世子地位,从而影响大局,至少他们现在是在同一条船上的。 她只是在帮自己,绝对不是为了穆臻言。 她越是这么想,心底越是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别再骗自己了,你就是不想连累他而已。 穆臻言扬声道:“既然如此,夫妻之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同你一起禁足便是,若有什么后果,我同你一起承担。” 上官天儿冷笑:“世子这不是为难军师吗?” 穆臻言不理会她,转而道:“父王,我相信公主是清白的,也相信,你会还给她一个清白。” 镇北王深沉的眸子光芒不定:“你愿意陪着就陪着,旁人管不着。” 雪朦胧叹气,这一场闹剧,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只不过经由此事,不管天池的结果如何,她的名声都‘一去不复返’了。 正在穆臻言和雪朦胧要回去镇北王府后院的时候,席间忽然响起一道娇美的声音:“世子,公主,请留步。”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世子府里名不见经传的卫美人。 虽然她生的娇美无双,又能歌善舞,可是世子府中美人无数,她 也并非是最起眼的。再加上这个卫美人有些与世无争,每每出席宴会,存在感也是极低的,所以,方才甚至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雪朦胧也有些诧异,“卫美人,有事?” 穆臻言看她的眼神却更深,一语不发,握着雪朦胧的手却紧了几分,引得她侧目来看,他才微微一笑,放松了几分。 卫美人抖开手中的帕子,“妾方才在地上收集了些沙土,发现有些沙土因为沾染了酒渍和浮厝大夫的碱土活水,就变成了这般颜色……” 她摊开手帕放在手心,发现那些沙土竟然变成了蓝色。 浮厝一惊,连忙和小六一同上前,两人检查嘀咕一番,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原来如此!这凶手真是狡猾,这院子里的沙土竟然都是掺了沙的盐碱土,凶手下了毒之后,很快就能就地取材,消除用毒的痕迹。” 小六又从雪朦胧袖口的衣服上撕下一缕,给浮厝检查一番,他才点头道:“公主的衣物上被人用了特制药水浸润过,这药沾染了酒水,再用碱土活水洒上去,就会呈现蓝色,跟库尔香之毒的验证结果相同。” 浮厝哈哈大笑:“所以,公主是被误会的, 这个劳什子证据做不得数,想不到我老头子居然也有被人利用的一天,差点就连累公主被冤枉了。” 小六冷哼:“都怪凶手用心险恶,居然布了这么大一个局!” 众人明了:这公主是被冤枉的,至于凶手,现在怕是也查不出来了。 镇北王为安抚人心,还是道:“军师,此事还是要继续追查下去,务必给公主一个交代,总不能让公主平白被冤枉。” 天池点头,全然没有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是,王爷。” 他转向雪朦胧,主动道歉:“是天池愚钝,没有察觉凶手歹心,险些冤枉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既然天池打了头,刚刚落井下石的那些人也不情不愿地道了歉,纷纷请求原谅。 上官天儿冷着脸站在穆臻宇身侧,似乎还在和他闹矛盾,看着雪朦胧的眼神更是阴冷,冷哼一声,低着头不说话。 “诸位也是为了找出凶手,伸张正义,本宫有何可怪罪的?”雪朦胧笑笑:“此事还要劳烦军师多多费心,务必要找出真凶,给月侧妃报仇了。” 她此时的大度,总算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穆臻言冷不丁开口:“军师讨伐公主的时候信 誓旦旦,如今发现自己怪错了人,还要尽心找出凶手,否则,按照穆府的规矩,你也是要受罚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话,可是你说的。” 穆纯尔不甘心:“大哥,你这就是公报私仇!” 穆臻言似笑非笑:“如何就是公报私仇了?这不都是你们刚刚说过的话吗?既然我不能为公主求情,那么其他人到时候也别想着求情。” 天池笑着道:“世子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追查真凶。” 镇北王摆摆手:“罢了,此事就如此办吧,大家都散了,散了!” 雪朦胧和穆臻言相视一眼,眸底都是似笑非笑道味道,她转身,看着卫美人:“今日,还真是多谢你了。” 卫美人娇柔俯身:“公主客气了,能为世子和公主分忧,是妾的福气。” 说罢,她还看了一眼穆臻言,眼神若水般柔情,真是把人的心都能看化了。 雪朦胧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更高了。 回府的路上,雪朦胧和穆臻言同乘马车。 她淡淡地笑:“不去把龙飞月接回来吗?” 穆臻言忽然转过头:“公主,你想说什么?” “我说过,如果她再犯,绝对不轻饶。”雪朦胧脸色冷 了下来,“那解毒的盐碱沙土是在地面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在地上滚落一圈解毒,况且,从她毒发到摔地,从始至终,除了本宫接触到她之外,只有她自己有可能下毒。” 她凝住眉眼:“这一点,你不可能猜不到。天池也心知肚明,这一场戏,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几个联手,为我设立的。只是没有想到龙飞月这么蠢,居然甘心给他们当耙子,把自己送到风口浪尖上。” 穆臻言没说话。 雪朦胧道:“今日幸好有卫美人解围,否则,我这一遭灾难,是免不了。” 穆臻言良久才叹气:“我会处理的。” “又是绿野山庄?”她笑:“看来你的绿野山庄守卫也不是很严密吗?我明明让十五废了龙飞月的武功,为何她还有内力?” 穆臻言惊讶,“内力?不可能,冷风也说过,她武功全废了。” “那就要问你了,世子殿下。”雪朦胧眼神冷了下来,“你做了什么?” “你不信我?” “我信,你都信我了,我怎么能忘恩负义?”她还是笑:“我最后再信你一次,龙飞月交给你,这一次,就让她自食其果吧。” 穆臻言点头,“嗯。”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最后的宽容 这一次,他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地为雪朦胧辩解,便是心中有疑惑,也想到或许是龙飞月自己做的戏。 他最后的宽容,就是不在众人面前揭穿这件事,而是交给天池去查。 至于查到的结果是什么,那都是她自食其果。 想也知道,在他们几个都联盟当中,龙飞月理所应当会是个弃子。 马车很快在世子府门口停下,雪朦胧先下了车,“你有事先去忙吧,不用送我回木兰苑了。” 一路上,冷风好几次欲言又止了。 穆臻言微微一笑:“还是公主善解人意,我先走了,晚上……记得等我回来用膳。” 雪朦胧勾唇:“那你别回来地太晚。” 她带着丫头们进了府,刚刚回了木兰苑,就听到小六道:“公主,卫美人求见。” “呵,本宫还说稍后去请她过来呢,她倒是自觉,把人请进来,好茶伺候着。” “是!” 不多时,卫美人被人领着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公主安好。” “起来吧,不必多礼。”她让人奉茶,这才摆手,让丫头们都下去,“这是今年新到的冬茶,比起春茶少了几分醇香,却多了几分沉郁的口味,也不错。” 卫美人 柔柔一笑:“本以为公主出生皇庭,所品所尝都是天下最好的东西,对这种北地产的冬茶会喝不惯呢。” 雪朦胧抿了一口热茶,“怎么会?卫美人不是也出生江南,可还是喝的惯着北地的茶,本宫如何就喝不惯了?” 卫美人笑意不变,也跟着尝了几口茶,感觉身子回暖了,这才笑着道:“公主说的没有错,是妾身见识狭隘了。” 看来,公主是私下里把世子府上下所有人的来历都查过了。这一番话,是不动声色地点明她,不要撒谎呢! “卫美人幼年在江南长大,后被世子带到北地生活,惯来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是如何知道这库尔香之毒的?敕勒川塬和北地世子府相隔千里,中间还隔了一个禹城,常人都不好走动,你倒是知道的多。”雪朦胧道。 “公主,妾这一次来,就是为公主殿下您解惑的啊。”卫美人秀眉轻轻扬着,眼角都是数不尽的旖旎风情,“妾自然开口相助公主脱险,并没有想过可以全身而退。妾的确不认识什么库尔香之毒,也不曾去过敕勒川塬,妾今天可以巧合地救了公主,本就是受人所她。” 她放下茶杯,柔柔地俯身 ,又是一礼,“还要请公主先恕罪。” “你何罪之有?” “隐瞒身份。” “哦?看来,你的确不只是一个卫美人了?能够在世子府留到最后,你的确不单纯。”雪朦胧睨着她,似乎在打量她有没有撒谎。 卫美人轻笑一声:“其实这也不奇怪,这世子府里的每个美人姬妾,背后都有主子,来这里,都有目的,包括那个玉夫人,旁人都以为她只是个寻常的烟花女子,可谁又知道,这个风情万种的烟花女子本就是个探子?” 她的坦白,倒是出乎意料。 “看来,是本宫知之甚少,你今日来,是为本宫解惑的?”雪朦胧审视的眼神不落,“你不怕我怪罪?” “妾只是遵从主子的吩咐而已。” “你的主子是谁?” “今夜子时,假山湖心亭,主子恭候公主大驾。”卫美人微微一笑:“公主若是不放心,尽管可以带着自己的丫头一起去。” 雪朦胧冷笑一声,“你的胆子,倒是大。” 这女子素雅如兰,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做一个睿智的旁观者,遇事不慌不乱,镇定自若,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妾也是无可 奈何。”卫美人起身,“今日多谢公主的茶了,好茶醇香也需要知己来品,公主的确是一位好的知己,不怪那么多人甘为公主左右。妾身对公主,也是佩服。” “本宫倒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佩服的事情?”雪朦胧眯起眼睛,“你今日坦白身份,不怕本宫将你逐出世子府?” “在不在世子府,我的使命都是一样的。”她面上的笑意终究是淡了一些,眼底还是笑着的,“像我们这样的人,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卫美人娇柔一笑:“公主,妾先告退了。” 雪朦胧没有阻拦她,只是有些怅然。 小九走了进来,摇摇头:“公主,我们核查过卫美人的来路,还是和刚刚开始查到的资料一样,她的背景太干净了。所以现在我们也没有办法证实她所言是真是假。” 雪朦胧摇头:“看来,这一趟,本宫是必须走的了。她的背景越干净,说明她背后的主子越强大。正如她所言,这世子府里的女子本就不是为了风花雪月而来,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主子,都有自己的使命,她们身不由己,却必须桎梏在这里……都是命罢了!” 小九垂眸,面色淡 淡。 雪朦胧忽然问:“如果你们没有被派到我身边伺候,是不是也要跟她们一样,被派往各处埋伏做探子?” 小九没有隐瞒:“是。皇家云影卫的存在,就像是帝王的影子,帝王的江山何其大,双手双目难及的时候,就需要这些影子,做他的眼睛,他的手。” “需要多久呢?” “任务是没有期限的,完成了这个使命,还有下一个,有时候,一个任务,需要一生的时间。” 至于这个‘一生’是多久,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那还真是庆幸,你和……不,这不是庆幸,是灾难不?十二的‘一生’就是保护本宫,她才那么年轻,甚至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就……”雪朦胧垂眸,看着荡漾的水纹,失声笑了,“也许,她留在云影卫里,还能找到自己的价值。” 小九眸光一动,朝着她走了几步,“公主,如果不是留在你身边,也许我们七八岁就要去执行任务,在各种各样危险的环境中成长,活到今天就不知道明天睁开眼睛会怎么样,整天担惊受怕……起码,公主你是一个很好的主子。” “十二的死,并不怪公主你。”小九道:“我们的确很庆幸。”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同床共枕 “是本宫不好,没事说这些做什么。”雪朦胧暗忖:兴许是卫美人几句话,给她的感触太深了,竟然又想起了十二。 其实出生皇家,她自己又早就历经过真正的生死,对人命应该看得比常人都通透,所以当初穆臻言一番大动作之后,她就当是给十二报了仇,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已经不会再刻意想起这个陪伴她多年的丫头。 可是不想,不代表她不记得。 有些遗憾,是注定忘不掉的。 “公主,您今夜真的要去吗?”小九转移了话题。 雪朦胧点头:“你跟本宫一起去吧。” “那世子这边……”小九犹豫了一下:“要跟世子说吗?您怕是瞒不过他。” 毕竟,他们是要同床共枕的啊。 雪朦胧冷哼一声,“本宫为何要告诉他?兴许,他今晚根本就回不来。” 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镇北王那边需要交代,龙飞月那边需要处理,天池那边也需要打点,他哪里能及时回得来? “他若是错过了晚膳时辰回来,你就让十五和小六拦在院子门口,不许他进门就是。”雪朦胧勾唇:“本宫就不信,他还敢硬闯。” 小九默了一下,“是 。”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都在帮雪朦胧的忙,还真叫她说准了,穆臻言去了镇北王府之后,就没能及时赶回来,甚至到了子时,他都没有动静。 雪朦胧穿着斗篷,带着小九区赴约。 晚上虽然不如严冬时那般冷,可如今的春寒也让人不敢小觑,地上的积雪未化开,踩在脚底,还有些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 亭子里站着一个一身裹在黑暗里的男子,背影看着分外熟悉。 小九会武功,夜视的功夫比雪朦胧好了许多,不等到地点,她就认出了那人的背影,低声道:“公主,是穆臻宇。” “他?” 雪朦胧似乎是惊讶,又似乎觉得理所应当:“也只有他埋的棋子,穆臻言才能放心留到最后。” 是让他自己安心,也是让穆臻宇安心。 见她顿住脚步,小九道:“公主,需要回去吗?” 雪朦胧摘下斗篷,“来都来了,看看他想做什么?”顿了一下,“你在这里等着。” 小九蹙眉:“公主,穆臻宇是敌非友,还是让奴婢跟着您吧。” “放心,他还不至于敢再这个时候做些什么。”雪朦胧这会儿倒是很有自信,“你在这儿等着。” 她 缓缓走向亭子里,那人转过身来,果然是穆臻宇。 他看到雪朦胧孤身一人过来,眼角溢出一点儿笑意:“公主对我还真是放心,竟然不带着丫头过来?” “你想跟本宫说什么?”雪朦胧的声音冷淡如冰,已经是她对穆臻宇可以容忍的最大限度。 她看着这张前世自己深爱的脸庞,忽然觉得荒唐。 她下嫁穆府,本是为了报仇,想要将穆府覆灭,尤其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可是偏偏,她人到了北地,才发现这一切远远地没有她想得简单。 前世,她处于深宫之中,虽然耳濡目染了一些朝堂之事,可是到底事不关己,她从来不曾考虑过这些,只要自己被宠爱着就可以了。 以至于到现在,她被混乱的朝局弄得心力交瘁,甚至连最开始的初衷都没有落实一件事。 她对穆臻宇的恨丝毫不减,可是却并非像刚刚开始的剑拔弩张,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要拿刀捅死他的冲动恨意了。 内心里像是有另一股力量在无声地劝说着她冷静,冷静地面对这个人,冷静的面对这份仇恨。 “不说话?” 穆臻宇一直沉沉地打量她,像是在 看一件艺术品,这种欣赏的眼神,却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不由得蹙眉:“既然你不想说,那本宫就走了。” “等等。” 穆臻宇出声拦住她:“为何如此沉不住气?我不过是想和公主多呆一会儿。” “呵,别说这种让人吃不下饭的话。” “公主,我今日是专门为你答疑解惑的。”穆臻宇似乎信誓旦旦,“你确定要放弃这个好机会吗?” 雪朦胧将手指藏在斗篷里取暖,闻言,“你有这么大度?” “卫美人是我的人。”穆臻宇抛出了橄榄枝,“可是这一点,穆臻言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公主知道为何,今日我宁愿这颗棋子暴露,也要还你一个清白吗?” 穆臻言不知道? 这一点,雪朦胧倒是很诧异。 “他府中的探子何其多,你怎么知道,穆臻言就不知道卫美人的身份?” 穆臻宇笑意凝了凝:“公主对他还真是有信心啊,他的确是知道卫美人是有身份的人,却不知道卫美人是我的人,他以为,卫美人是父王的人。” “镇北王?” 他们是父子! 镇北王不是最疼爱穆臻言的吗? 他为什么要在穆臻言身边放探子? 雪朦胧惊讶 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穆臻宇笑了,似乎在嘲笑她的天真,“怎么不可能?公主你出生皇家,为何还如此天真?权势面前无亲情,皇室子弟为了皇位相互残杀,父子相残的不在少数,公主纵然被娇宠长大,总不会连这种传闻都没有听过吧?其实,镇北王府也是一样的,父王是宠爱穆臻言,因为穆臻言的母亲是他生平最爱的女人,比起我这个妾室所出的不受待见的儿子,穆臻言确实受尽万千宠爱。不过有一点,父王统管北地,是威名赫赫的一方霸主,可穆臻言在许多地方的政见跟他都是不一样的。对于这个优秀的儿子,他宠,可他同时也防着。” 雪朦胧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不想承认他说的一部分也是事实,可是她却没有办法接受,按照他所说的,难道父皇在太子哥哥身边也可能有自己的眼线吗? 难道人与人之间,一定要用这种怀疑和试探的方式相处吗? 这样,真的是太可怕了。 似乎被她的神情愉悦道:“某些方面,公主你和穆臻言的确挺像的,你们都很天真,有时候天真地让人忍不住想笑,这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歪理邪说 “你们自小受宠,自以为自己接触到的都是人世间最可贵的亲情友情等等弥足珍贵的美好感情,可是若是在寻常百姓家,这种感情平淡无奇,在帝王权贵之家,这种感情是不可能百分百纯粹的。” “你是想给本宫洗脑吗?灌输这些歪理邪说,你想做什么?”雪朦胧质问。 他摇摇头,似乎在叹息,“你就当歪理邪说也好吧,我只是想找个机会跟公主你好生聊一聊,在京城之时,公主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我很意外,也很伤心。” “伤心?”雪朦胧讽刺:“你接近本宫,本来就是为了世子之位,你纵容上官天儿伤害本宫,你的伤心岂不是显得非常可笑?别把自己伪装成情圣,本宫明早还想吃早膳。” “公主打击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好了。我承认,我接近你,最初的确是别有目的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今天的卫美人,就是我的诚意。”穆臻宇手指动了动,似乎想伸手过去碰一碰她的衣角,见她神色戒备,他也就作罢。 “我想跟穆臻言公平竞争,公主,给我一个机会吧,你会发现,我比他更适合你。” 他的深情告白看在雪朦胧眼里,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你哪根筋搭错了?你忘记乞巧节你在林中设计追杀本宫和穆臻言了?你忘记你多次联合天池要置本宫于死地了?你忘记大火之中,本宫被你的妻子弄得毁容,后来又被绝情宫的人下毒逼入绝境的事情了?” 她讽刺道:“就算这些你都忘记了,你总不会忘了,你勾结匈奴,出卖禹城的事情吧?本宫作为皇室子女,绝对不能容忍你这种狼子野心的人存在!” “穆臻宇,你的脑袋我只是暂时寄放在你头顶上,总有一天,本宫会亲手杀了你。”说这,她眼底的恨意又一次涌了上来。 “我做的事情我会认,不过,公主可不要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脸上扣。勾结匈奴出卖禹城这样的大罪,是要灭九族的,我又不是疯了,怎么会如此自取灭亡?” 穆臻宇眸光闪了闪,忽然逼近她:“你恨我并不是因为这些事情,对不对?你的变化来的太蹊跷了,在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你一夜之间改变了主意,性情大变?我曾经怀疑过你并不是十一公主,可是你除了性格变了, 其他的都没有变。你对我的恨,不是从乞巧节刺杀开始的,早在这之前,你就对我恨之入骨了。你的眼神会说话,它不会骗我的。” “本宫不该恨你吗?”雪朦胧被他一句话激起了前世汹涌的恨意,那些鲜血淋漓的记忆一骨碌涌上来,她咬牙切齿道:“你的狼子野心总不是假的吧?上官天儿是你的妻子,上官家是你的后盾,他们的所作所为,你敢说你不知道?你是没有亲手去做,你只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穆臻宇,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真的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 穆臻宇被她一连串的炮轰逼得退了一步,看着她冒火的眸子,她眼底复杂难言的情绪,她眸中涌现的泪光,他心脏处忽然抽了抽。 “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认为我存了反心,所以你才会恨我,所以你才会改变主意,违背了我们的约定,嫁给穆臻言的,是不是?”他语气忽然激动起来:“到底是谁跟你胡说八道了?我那时虽然是暗中和上官家来往,可是上官天儿想要害你的事情,我是事后才知道的,若是我早知那样,我不会放你一个人在这里的。” “什 么狼子野心?我只是想打败穆臻言,拿到世子之位而已,若是早知有一日我会真的爱上你,我当初就不该暗中联合上官家,想要给自己找一个后盾。” “没有想到,这么一个无心之失,居然招致了你的怀疑和仇恨,是不是皇上或者其他人跟你说了什么?让你笃定我是个有狼子野心的人?” “到现在,你还在花言巧语?”雪朦胧气得发抖,怒到极致,忽然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拔下头上的簪子划过他脖颈。 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爱? 他有什么资格再跟她说这种不要脸的话? 前世就是被他莫须有的爱骗的团团转,她失去了儿子,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兄长,失去了她的家…… 最后,把自己的命都折腾没了。 他的爱,就是一把带毒的匕首,一刀刀凌迟着她的理智,让她脑子里升起疯狂的念头——现在就杀了他! “你去死吧!”雪朦胧狠狠朝着他脖颈刺了过去,眸底带着嗜血的寒意。 不远处时刻关注这边的小九登时一惊,公主是怎么了? 这么杀了穆臻宇,她也别想活着走出这 个地方了。 正在这时,穆臻宇飞快出手,拦下她的簪子,饶是如此,她的簪子还是划破了他的脖颈,只是伤势并不深而已。 “你心里还有我是不是?”他像是受到了刺激:“你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你恨我,可是你越恨我,表示你心底越在乎我。我们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我没有什么狼子野心,如果你愿意重新跟我在一起,我可以放弃和上官家的合作,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像是一个疯子,一个乞丐,饿久了,忽然看到了一只烤鸡从天而降,他目前什么都想像不到,满脑子都是想要将烤鸡拆吃入腹的想法。 “你放开公主!”小九忽然从暗处袭了过来,掌风却被人拦下,七杀拦住她,眼神不善:“公子不会伤害你家公主的。” 小九如何会听他说话,见雪朦胧被人桎梏在怀里,脸色发青,她脸色更是不好看,抬手就攻了过去,想要速战速决。 穆臻宇对他们的斗争充耳不闻,只紧紧地盯着怀里的女子,眼眸深沉:“你虽然嫁给了他,可是暗地里,却是让自己的丫头一直盯着我,你敢说,你心里一点儿也没有我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爱之深 雪朦胧紧紧地掐住手心,很想狠狠地扇他耳光,可恨手不能动,只能咬牙切齿道:“我心里自然有你,我恨不得扒你的皮的,喝你的血,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是吗?” “那我真是太高兴了!” “爱之深,恨之切!” 他步步紧逼:“我现在才明白,为何之前你一直隐忍,在我同上官天儿成亲之后,却冒险亲手刺杀我,那天晚上的人,是你吧?你恨我,是因为上官家,因为上官天儿对不对?如果,我把这些障碍清除掉了,你的恨,是不是该偃旗息鼓了?” 雪朦胧似乎被人戳到了难堪处,冷声道:“你痴心妄想!你是我雪氏皇族的仇人,我这一生的使命,就是要将你杀之而后快。” 她拼命挣扎,却无法将人撼动分毫。 穆臻宇紧紧盯着她的唇,忽然俯身去咬她唇瓣,“你骗得了我,骗得了自己的心吗?你分明就没有忘记过我。” 雪朦胧狠狠地偏过头,骂人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身上骤然一松,紧接着鼻尖就闻到了一股沁 人心脾的清香味道,还带着深沉的冷意。 “你?”穆臻宇踉跄着站稳:“你跟踪她?” 穆臻言二话不说,狠狠一拳头砸了过来,他的嘴角高高肿起,笑的却是更加轻蔑:“你生气什么?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我跟公主殿下两情相悦,若非是有小人作梗,让我们之间产生了误会,她又怎么可能嫁给你?大哥,你不是一直觉得对我心存愧疚,什么都让着我吗?既然你连命都可以给我,那么,不如就把公主还给我吧。” 穆臻宇轻笑一声,“如此,我们过往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如何?” 他说得跟真的一样,眼底的轻蔑却毫不掩饰。 穆臻言收紧了拳头,一手搂着雪朦胧的腰身把人死死地压在胸口,让她脸埋在他怀里,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雪朦胧只觉得自己好像飞来飞去,又好像被什么反弹到,身子有些不稳,仿佛是飘在海上的浮萍。 须臾功夫,她隐约听到一声闷哼,紧接着周围安静下来。 穆臻言抱着她回去,一路沉 默不语。 她想动弹一下,他的手就更加收紧几分,似乎想要把她勒死在自己怀里一般,让人无可奈何,只能由着他去。 他爱抱着就抱着,正好这会儿她被穆臻宇气得发抖,懒得费力走路了。 想到这里,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抱着他的脖颈,主动地埋首在他怀里,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小九在身后默默地跟着,听着她平缓的呼吸声,再看着世子阴沉如鬼的脸色,不禁为公主捏了一把冷汗。 若是旁人看到这一幕,铁定认为是公主出轨自己的小叔子,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偏偏公主居然睡着了,真是心大至极! 雪朦胧睡的迷迷糊糊,只觉得身上又冷又热,鼻子里似乎被堵住了似的,痒痒的,喉咙也疼得不得了,浑身都不舒服。 她扯了扯衣服,身上忽然落下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醒了?” 男人哑声问,见她遮遮掩掩得挣扎,好像是生气了,力气用的大了一些,伸手掰开她下颌,“他碰了这里吗?” “唔唔… …我好热……你松开我。”她迷迷糊糊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隐约间,好像是被逼得哭了,鼻子呼吸不过来,嘴巴又被人侵占,她又气又急,有委屈,不由得骂道:“穆臻言……你混蛋……” “是,我混蛋!” 他将人放在榻上,一点点在她面上印下自己的极好,仿佛野兽在标记自己的领地一样,霸道地让人无语。 她身体上冷风袭来,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问,“这里,是装着我这个混蛋,还是他?” “什么他?”她迷迷糊糊的,似乎被那阵冷风吹醒了几分理智,睁开眼睛看着男人沁着红血丝的眼睛,嘴巴撅了撅,“我热!穆臻言,我难受!” 这语气,像是在撒娇。 穆臻言眸底的血丝渐渐散去,指尖触摸到一股湿热的液体,仿佛烫着他了。 他猛地缩回手,怔忡地盯着怀里的女人,她已经衣衫不整地…… 他是失去理智了! 没有了清醒的头脑,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她的面色,明明就是发热了! “哪里难受?”穆臻言将人抱起来,连忙把衣服给她穿好,低声道:“对不起,我只是……失态了。” “我去叫小六过来。”他把人放下,正要走,手又被人拉住,“别走,我好热……好难受……” “你怕是染了风寒。”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生气:“谁让你大半夜地还跑出去私会……算了!你也没有顾及过我的感受!” 他想要扯开她的手腕,语气发闷,“我才是后来者,没有资格怪你。” 穆臻宇的话他听到了不少,他耳目之力向来惊人,在感到亭子里之前,就听到了他的话,又看到了他们抱在一起纠缠着的画面,当时就气的失去了理智,只想把穆臻宇狠狠揍一顿,走丢到湖里去喂鱼。 但是不可否认,穆臻宇说的是事实。 因为她还在乎,所以恨的更深。 因为她还在乎,所以在穆臻宇大婚之后,才迫不及待地要亲自去杀人。 因为她还在乎,所以她会半夜冒险出来见这个人。 她对穆臻宇又爱又恨,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口是心非 在她扬言要嫁给他之后,他就让九幽阁查到了她和穆臻宇之间的点点滴滴,即便穆臻宇对她的感情是做戏,可她对穆臻宇的喜欢却是情真意切的。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开始怨恨他,她心里,还是依旧喜欢那个人的。 “也许,我真该像自己说得那样,把你当成我的责任,仅此而已。”他收紧了拳头,转身,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口是心非,又如何?动了的心,还能再换一颗吗?” “你去哪儿?”她闭着眼睛嘟囔,似乎不高兴:“我说我难受,你不管我了?” 若非是她闭着眼睛,双颊通红一片,他还以为她是醒着的。 穆臻宇蹲下身子,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如果我放手让你们在一起,你愿意……放下心里的仇恨,快乐地活着吗?” 她到北地之后,从来没有快乐过。 他是知道的。 如果在他身边不快乐,在穆臻宇身边呢? 她是不是会快乐一点儿? 她跟穆臻宇的误会,只在于上官家,如果穆臻宇真的可以放弃自己的野心,他们之间的阻碍就不存在了! 雪朦胧蹙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忽然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珠子一 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像是发怒的小狮子:“穆臻言,你闭嘴!” 真凶! 穆臻言也觉得自己是傻了,居然要跟你一个病的糊里糊涂的人说这种话。 “你烧得厉害,我去叫人。”他正要站起身,谁知道,本来安静躺在床上的女人忽然一跃而起,直接扑到床边,压着他,两人一起滚在了地面上。 虽然地面上铺了毯子,可是到底是不比床榻上暖和,他当即就觉得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谁知道怀里的女子还舒服得展了眉,甚至开始脱掉自己的衣服。 等到他回过神来,她在他怀里,已经脱得只剩下一个粉色的肚兜了。 冰肌玉肤,欺霜赛雪,甚至上面还遍布着他印上去的痕迹。 男人眼底渐渐发红,理智尚存的时候,他连忙从床上揭开被子裹在她身上,抱着她往床榻上去,“你染了风寒受了凉,再这么折腾,会更加难受的。” “难受……” 好不容易凉快一点儿,身上又被裹得严严实实地,好热好难受啊! 他拿她这种孩子气的举动没有办法,“我去找大夫给你看病,吃了药就好了。” 穆臻言正要起身,再次被人扑了一个满怀,这一 次,她更像是小老虎,直接骑在他身上,拽着他两鬓的头发往怀里拉,“不许走,听到了没有?” 她这一番动作,直接把棉被丢开,身体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若隐若现的美景完全掩盖不住。 他今晚本就动了那种心思,再被她这么糊里糊涂地勾引一番,理智哪里还够用,当即就酥了半边身体,人还在挣扎,“你这样,会生病的。” “我已经生病了。”雪朦胧嘀咕一声,忽然扑过去吻他的唇,“你咬我的,我都要咬回来,咬回来!放肆!别咬我……唔……是我咬你……” 她小声的呢喃再一次被人吞入腹中,火热的身体被人卷到柔软的床榻之间,很快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只有一身热汗,将身体里的热气散的干干净净。 二公子府。 “二公子人呢?” 一大早,上官天儿各处都找不到人,脸色阴沉的厉害。 问了丫鬟仆人,没有一个人知道。 正在生气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侍卫拎着药闪进了后院的厢房,身影鬼鬼祟祟的,似乎不想让人发现。 上官天儿心中生疑,连忙跟了上去。 只见那侍卫将药交给了七杀,然后匆匆离开。 七杀环顾 一眼,这才进去。 有七杀在的地方,穆臻宇肯定就在里面。 上官天儿悄悄靠近,心中暗忖:穆臻宇受伤了? 房间里传来男子的说话声: “公子,世子下手太狠了,你的骨头……怕是要将养好一阵子了。” 上官天儿:世子?穆臻言不是向来让着穆臻宇的吗?为何会伤了他? 七杀又问:“您明知道世子赶过来,为何还特意跟公主说那些话,惹得他生气?” 上官天儿:公主?他去见了雪朦胧?他们说了什么,惹得穆臻言生气? 穆臻宇道:“生气了,才证明他在乎。” 七杀问:“那公子呢?你说的是真的吗?” 上官天儿:什么真的假的?难道穆臻宇真的对雪朦胧动了心? 想到宴上他为雪朦胧求情,甚至比穆臻言都积极主动,她气的咬了牙。 穆臻宇的回答似是而非,“他在乎的,我都在乎。” 七杀没有再说话。 上官天儿却又惊又气:这话前后联系起来听,不就是他在意雪朦胧了? 想到这里,她的呼吸重了几分,七杀的声音传来,“谁在外面!夫人?您怎么在这儿?”他本来要出手擒拿的姿势顿住,目露戒备。 上官天儿冷 笑一声,将人推开:“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她跨进门去,看着床上躺着的男子,面色苍白,一手捂着胸口,似乎疼的厉害,一旁摆着许多味道难闻的药物,她闻着都想吐。 “怎么受的伤?” “你不是听到了吗?”他神色淡淡道。 上官天儿冷着脸走过来:“你昨晚去见了雪朦胧?你们干了什么说了什么,会让穆臻言把你打成这样?” “七杀,你先出去吧。”穆臻宇吩咐道。 七杀看了上官天儿一眼,这才转身出去,还关上了门。 穆臻宇抬眸:“帮我上药?” “凭什么?这伤你受得活该!怎么动都动不了了?”上官天儿冷笑一声:“回答我的问题,你对那个贱人不会动了真心思吧?你想跟穆臻言争?” “你在意吗?”穆臻宇神色自若,“你不是做梦都在喊着穆臻言的名字吗?你有你的执念,我有我的,我们互不干涉!”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呵呵……难得你还有这样的认知!” “你!” 上官天儿气急,“你别忘了,你本来就是依靠着我们上官家的,你这样对我,我爹是不会继续帮你的。” 第一百六十章 翻出什么风浪? “他是在帮我,还是在帮雪冀?他前脚把你嫁给我,后脚回京就把你妹妹嫁给了九王爷……呵呵,你爹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我能不知道吗?”穆臻宇冷笑一声:“脚踏两只船是吗?” “你胡说什么?他跟九王爷合作,也是为了你在铺路,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上官天儿震惊道:“绝情宫是我们上官家的底牌,我爹连这点底牌都亮给你了,你还要这样冤枉他?” 穆臻宇眸子一动:“所以,我才允许你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不过,你爹似乎太过肆意妄为了,你们父女只把我当成了一个傀儡吧?勾结匈奴,出卖禹城的事情,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嗯?” 上官天儿拧眉:“我以为,你不方便出面,这件事由绝情宫去做,最好,万一牵扯出来什么不该的东西,你也没有任何嫌疑。” 穆臻宇不再说话,眼角眉梢却是恰到好处的讥讽。 显然,对于她最近的所作所为,他已经非常不满了。 上官天儿耐着性子解释:“开春回暖之后,禹城就能夺回来,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给你一个缓冲的时间,回归之后的禹城上下都会是 我们的人,那里会是你在北地的据点,完全受你掌控,你才能从穆臻言和你父王手底下玩出花样来。” 他斜她一眼,轻描淡写,“那你为何要置雪朦胧于死地?” 上官天儿的耐心到了极点,冷笑一声,“雪朦胧!雪朦胧!你就知道一个雪朦胧!我为何不能置她于死地?我恨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我当然要把她狠狠踩在脚下践踏,你不舒服吗?心疼了吗?如果你想要保她,那就是要从我们上官家这条船上下去。哼!我告诉你,没了我爹的帮助,你就是一条游在浅滩的废龙,能翻出什么风浪来?穆臻言就是一根手指头都能捏死你!” 穆臻宇的眼神狠辣至极,若非是身体受了重伤不能动,现在一定亲手掐死她。 而他的‘无动于衷’似乎给了上官天儿勇气,骂得更加淋漓尽致。 她气到极点,心底里看不起穆臻宇的那些想法全部涌了上来:“你不过就是一个贱婢的儿子,连你父王都不待见你,若不是搭上了我们家,你现在身边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你永远是一个傀儡,是为了衬托穆臻言的存在而活着的!你 有什么可嚣张的?难不成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可以和上官家叫板了?” “你以为你搭上了雪朦胧,她就肯为你所用了吗?你做梦!” 穆臻宇的眼神从开始的狠辣,憎恶,到后来的平静如水,一瞬间的转换快到了极点。 等她骂完,他冷声唤道:“七杀。” 七杀从门外进来,脸色黑成锅底,看着上官天儿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公子。” “知道该怎么做吗?”穆臻宇平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可是面上却是冷淡到了极点,“做的干净点儿。” 上官天儿听到他这仿佛阎罗到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顿时浑身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是疯了吗? 上官琪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穆臻宇此人看着温善可欺,实则心狠手辣,冷厉无比,千万不能碰到他的底线,否则对方会死的很惨。 可是她刚刚是昏了头了。 从小她就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女,要什么有什么,又备受他人宠爱。 可偏偏有那么一个人,宠爱比她更甚,地位比她更高,长得也比她更近好看。跟在那人身后绕着转的人,比她也多得多 。 雪朦胧! 皇室最受宠爱的十一公主。 她比不过这个小公主,在心底更近厌恶她,暗中给她使绊子,造谣她的坏名声。 她成功了。 背地里,大家都说,十一公主小小年纪,刁蛮任性,心狠手辣,是非不分…… 她很得意。 就算雪朦胧是公主又如何? 不是照样斗不过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得意多久,穆臻言出现了。 姿容无双的世家公子,往往最受小姑娘的青睐。 她被几个流氓欺负的时候,他挺身而出,为她解围,从此以后,她心里就多了一个人,拼命地想要引起他的注意,想要跟他走得更近一点。 结果,那么优秀的少年,居然被雪朦胧一句话就弄到了自己身边,成了可笑的‘男宠’。 她不甘心,所以主动去找少年表明心事,却被人狠狠拒绝,那对于她而言,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她本以为自己会是穆臻言的救世主,将他从雪朦胧手中解救出来,谁知道,她在他眼底,就是个笑话。 他是自愿留在雪朦胧身边的。 她就是个笑话! 她输的一败涂地。 仇恨,几乎就从那个时候 埋在了心底。 她怎么能允许自己再一次输给了雪朦胧? 而且这个人还是她一直都看不起的穆臻宇! 所以,她昏了头了! 口不择言了! 她,惹怒了他了! “你想对我做什么?”上官天儿终于感受到了害怕,胆战心惊道:“你要是敢胡来,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她知道,现在应该道歉,这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她的骄傲让她开不了口。 毕竟,她一直看不起穆臻宇的庶出身份,怎么会自降身价地道歉? “那我们就走着瞧。”穆臻宇目光冰冷:“你不是喜欢穆臻言吗?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吗?你不是一直以那一晚跟我圆房为耻吗?好啊,那我就成全你,让你天天都跟无数个‘穆臻言’在一起,醉生梦死,逍遥快活!” “你……说什么?”上官天儿惊呆了,还以为自己幻听,可是下一刻,七杀直接将她劈晕,那个眼神,冷得骇人,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穆臻宇眉心紧蹙:“好好收拾这个嚣张的女人!至于上官家,这一次,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狂傲付出代价。” 到底谁看不起谁,等到最后,才能见分晓!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受了风寒 木兰苑。 小九一早就拉着小六等在了门外,结果日头高起了,里头的两人还是没有醒来的动静,两个丫头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 不会闹出什么事儿吧? “昨夜,公主真的被逮个正着吗?”小六悄悄问。 小九道:“按照世子的耳力和目力,应该……不该看的,不该听的,都看到了,听到了。” “我的天啊,这是给世子殿下戴绿帽子的事情啊!”小六瞪眼:“昨晚你怎么不叫我跟你一起去?” “还有那个七杀,要是有我在,怎么着也能拖住他!你也能去解救公主啊!” “小九,你打不过七杀?不会吧?” “你是不是手下留情了?穆臻宇那混蛋到底跟公主说什么了?” “你说,世子不是兽性大发,对公主怎么样吧?” “哎,你怎么不说话啊!” 小六嘀咕了半天,发现小九一言不发,顿时满腹话语无人诉,一张素白的笑脸垮了下来,“真是没劲透了你!” “世子。”小九面无表情地朝着她身后的方向行了一礼,随即,小六身体就僵住了。 接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低头,朝着穆臻言恭敬地行了一礼,“世子,您终于起来啦!我们家公主 怎么样了?” 穆臻言拧了一下眉,很快又松开,唇角噙着熟悉的笑意,这一次却是很淡的笑意,似乎很疲倦一般。 “还没有醒,她受了风寒,你去看看。” “风寒?”小六一惊:“怎么会染了风寒呢?” 话音刚落,她就被小九掐了一下,顿时醒悟:啧,还不是昨夜出去私会穆臻宇,所以染上了风寒? “我的意思是,公主身子弱,染上了风寒可不是小事。”小六干咳一声,“世子,奴婢进去看看?” 穆臻言点头,又冲小九道:“去准备热水,给公主沐浴。” 说罢,他转身就走了。 走了! 热水! 沐浴?! 小六和小九相视一眼:不是染了风寒吗?昨夜,他们做了什么? 小九依言去准备热水,小六去治病。 高床软枕之上,雪朦胧呼吸浅浅,两颊已经褪去了红热一片,只不过本来抱着道热源不见了,所以她有些不高兴,唇微微嘟着。 小六咂舌:“世子还有咬人的癖好?” 说这,她蹲下身,低声道:“公主,奴婢给您把脉看看,风寒也不是小病,这么冷的天,拖久了是会拖出病根的。” 她从被子里捞出雪朦胧的手腕,结果就看到那一片雪白的肌 肤上更是‘惨不忍睹’的痕迹。 “……” “世子还真是生气了,禽兽不如了,您还生着病呢!” “就算要算账,也得等您清醒吧?” “我真是看错他了!” 小六有些忿忿不平,探了脉,却发现雪朦胧身上的高热已经退了,只是体质还有些虚弱,但是身体已经不发热了。 “咿?难道……那种事还能治病?”她嘀咕一声,再看雪朦胧身上的痕迹,不动声色地红了脸:“世子也是真厉害啊!公主要是醒了,那不得砍死他?” “什么厉害?” 床上的雪朦胧抽回手,浑身虚软无力,嗓子沙哑至极,“小六……你说的,厉害什么?本宫怎么了?” “公主……”小六刚想说‘您先别乱动,小心身体虚’,结果,雪朦胧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被子从胸口滑落下来,她只穿了一个小肚兜,裸露在外的肌肤——色彩斑斓。 她的小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个遍。 “这……” 小九拎着水进来,见床上床下两人面面相觑,她倒是冷静许多,“公主,世子让奴婢备好了热水,您要现在沐浴吗?” 小六还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公主,需要奴婢帮忙吗?” “那个,您还有力气 吗?” 雪朦胧:“……” 小九:“……” “都出去!”雪朦胧沙哑了嗓子,气势却不减半分。 小六和小九相视一眼,默契地推门出去了。 雪朦胧撑着身子掀开被子,力气却是小的很,脚如同踩在了棉花上一样,虚软无力,她好不容易挪到了浴桶里,褪去自己的衣服泡在热水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昨夜的事情…… 她其实是记得的。 比如,她病糊涂了,拉着穆臻言不让他走。 比如,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她下意识就拉住了那人的手。 比如,她主动扑倒了那人,还恬不知耻地索吻。 比如,即使被撩拨成那样,穆臻言隐忍地脑门上青筋都爆起来了,却还是克制而隐忍了自己的欲望,用自己的方式帮她散去了体热。 只是…… 她把脑袋浸入水里,闭上眼睛闷闷的想:他用的方式有些羞人,而她昨夜居然十分配合…… 罢了! 仅此而已! 雪朦胧憋到小脸通红,这才从水里冒出头,一头青丝软软地贴在脸上,肌肤艳若桃花,红唇恢复了水润之色,饱满晶莹地想让人去品尝一下。 “我一定是烧坏了脑子!” “啊!”“昨夜那人才不是我!” “疯了! ” 郁闷地拍了半天的水,弄得周身水花四溅,浴桶周围几乎没有一块儿完好的地方,雪朦胧才趴在浴桶边沿,嘀咕道。 “我都那样了,他居然能忍着不碰我?” 该死的! 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搞得好像自己很期待昨夜发生什么似的。 这一个澡,雪朦胧泡了半个时辰,身体都被泡的发白,还是小六在门外胆战心惊地提醒了她半晌,她这才爬了出来。 早膳仍旧是穆臻言吩咐厨房准备好的,除了她爱吃的,今日还加了些温补的药膳。 雪朦胧问:“这是你准备的?去风寒的?” 小六摇头:“奴婢哪有时间准备这个?方才不是给您配药熬药去了吗?这个……是世子吩咐人做的。” 雪朦胧吃了几口,胃口虽然不大好,可是听到这里,她又埋首吃了几口,淡淡地‘嗯’了一声。 “公主,您的身体没事吧?需不需要等会儿奴婢为您检查一下?或者,给您上点儿药?”小六扫了她一眼。 幸亏是北方的春寒时期,这会儿大家都穿得厚实御寒,否则,这要是搁了夏天,公主身上那些痕迹还真是不好遮掩。 世子真是禽兽不如,也不知道身上留下别的伤痕没有。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百遍 “公主您是金枝玉叶,从小身子骨就娇弱,肌肤也嫩的能掐出水来,这平时轻轻磕着碰着了,痕迹就明显地吓人,世子这么折腾,您身上的痕迹什么时候才能消?” 小六打开了话匣子,就开始一个劲儿地打抱不平,本意是想给雪朦胧出气。 所以她一时没有注意到十五一直在给她使眼色,雪朦胧的脸色都不能看了好吗? “小六。” 雪朦胧轻轻唤了一声,抬起头道:“现在回房。” “啊?”小六惊讶:“现在就要上药吗?公主,您还是先吃了饭再说吧。” 雪朦胧微微一笑:“不,你回房去,抄写《静心经》,一百遍。” 小六惊悚了,“一百遍?” 那个又臭又长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笔催眠的药物还要管用的经文,她还要抄一百遍? 这简直是一种酷刑,比死还要难受! “公主,奴婢做错了什么了?”小六欲哭无泪,“您说,奴婢一定改。” “小九,你盯着她,不抄完,不许吃饭。”雪朦胧面无表情,继续吃饭。 小六哀嚎:“不抄完不许吃饭?那我一个月都吃不上饭了!” 小九拽着她就走:“所以快点儿抄。” 小六:“……”公主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十五惊了一下,默默地守 在她身侧,一句话都不敢说了,生怕自己说错了一个字,下场也是《静心经》——一百遍! “十五,稍后你去军师府上走一趟,催一催,给他点儿压力。”雪朦胧冷笑一声:“这一次,本宫倒是要看看,他们之间的联盟能有多牢固!” “是!”十五低声道:“公主,京都来信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点儿说?”雪朦胧当即顾不上吃饭,连忙接过密信打开看,果然是太子哥哥的笔迹。 他上来先是关心了她的情况,还说了好些安抚心态的话,看的雪朦胧委屈又想要扑进他怀里撒娇。 身在北地,孤身一人,她遇到事都得逼着自己长大,委屈了得忍着,受苦了也得忍着,哪怕是被人欺负得遍体鳞伤,她也得忍着。 忍着,忍着,就长大了。 可是看到亲人的关切之言,她好像一瞬间又变成了小孩子。 十五看着她红了眼睛,还以为京城出了什么事情,惊道:“公主?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殿下出事了?” “没……”雪朦胧擦去眼角泪意,快速将信看完,方才的委屈神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肃然。 “穆臻言说的没有错,京城的局势果然是一团乱麻。 太子哥哥虽然不想让她担心,言语之间总是大而化之 ,可是她这些日子经历许多,总归能看出蛛丝马迹。 太子哥哥越是说一半瞒一半,说明情况就越是不容乐观。 最后,太子哥哥还叮嘱她:遇事可与穆臻言多多商议,不要莽撞行事。 所以,太子哥哥这是信任穆臻言了? 他做了什么事情,能够让千里之外的太子哥哥对他信任如斯? 穆臻言,真的可以相信吗? “公主……”十五忧心道:“您怎么了?” 雪朦胧回过神:“无碍,京城局势的确不容乐观。不过有父皇在,至少太子哥哥不会有生命危险。等到天气回暖,我们就回京城。” 十五惊喜道:“真的吗?我们可以回去了?” “你也想回去?”雪朦胧问。 十五有些不好意思道:“毕竟是在京城长大,离开这么久,总会有些想的,公主不也很想念那里吗?” 雪朦胧垂眸,“是啊,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关于穆府的事情,她有必要和太子哥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就是不知道,穆府和朝廷的纷争,其中又掺杂了多少大位之争的阴谋? 她重活一世,本来是想颠覆穆府,稳固雪氏江山,现在却发现,江山敌人太多,她的仇人太莫测,前世她的认知太少,所以现在知道地越多,她就越是迷惘了。 “世子 呢?” 十五犹豫了一下,“公主,如今京城形势严峻,您实在不宜和世子殿下……交恶……” 按照公主殿下的脾气,昨夜被那样对待,应当是气急了。 “可是,公主,昨夜您和穆臻宇半夜见面,又被世子殿下撞到那种……场面,但凡是个男人,确实都会生气的。公主……奴婢的意思不是您不该生气……” “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试探着把心里话说出来,希望雪朦胧能和穆臻言好生相处,不要多生枝节。 雪朦胧放下碗筷,慢条斯理地擦了一下唇角。 十五忙道:“公主,您吃饱了?” “嗯。” 她应了一声,随后安静地盯着她看:“本宫看起来很生气吗?” 十五愣了一下,“没有。” “那为何你们一个个的,都觉得本宫要发脾气?” “可是……昨夜……” 雪朦胧沉默了一下,“昨夜,被蹂躏的人,又不是本宫。” 十五去扶她的手颤抖了一下,“什么?” “哼!” 雪朦胧冷哼一声,似乎有些傲娇,眼底闪过一抹懊恼,很快又消失不见,“本宫去休息,你去办事吧。” 十五:“……” 公主上次拿什么之后,可不是这种反应啊? 世子昨夜做了什么? 把人刺激成这样了! 绿 野山庄。 龙飞月的毒看起来虽然严重,可是有浮厝和小六的双重把关,她的毒解了之后并没有什么意外情况,身体渐渐好转。 两天后才醒来,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快的了。 更让人高兴的是,她第一眼醒来,就看到了穆臻言。 他仍旧挂着浅笑,眸底还有着恰到好处的担忧,“醒了?” “嗯,我没事,你别担心。”她下意识安抚他,紧接着才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心里暗喜:想必雪朦胧已经和穆臻言闹翻了,外面的事情自有上官天儿和天池把控,她不想多管,她的愿望,不过就是一个穆臻言。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眼底青黑一片,是不是……一直没有睡?” 龙飞月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见他面色平静,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有些甜蜜。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这个人,想必这两天他一直守着自己呢。 “你快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龙飞月道。 穆臻言却没有动,而是深深的凝视着她:“我最初认识你的时候,你的眼睛很亮,阿阮曾说,你拥有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清澈见底,可盛日月。” 莫名提起阿阮,龙飞月心底一紧,“我……怎么忽然提起阿阮了?” 阿阮,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禁忌。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要自责 从前,只有她想要靠近他,博取他的注意的时候,才会提起阿阮;这个名字,对于穆臻言来说,代表的却是负担。 她莫名想起小六的话,不禁看了一眼穆臻言:是不是真的有一天,她会将阿阮用性命换来的这份厚待,消磨殆尽? 龙飞月心底一惊,几乎下意识去想这个可能。 就算没有阿阮,难道穆臻言就不会正眼看她吗? 这几年陪在他身边,为他分忧解难的,是她,又不是阿阮。 穆臻言的眼神似乎可以看到她心底,“是我对不起阿阮,没能救他,也没能照顾好你。” 龙飞月心底一松,原来他是因为自己所受的伤害感到愧疚。 可是只要他能够再回到自己身边,就算受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臻言,你不要自责,我受的苦都不管你的事情。我知道,雪朦胧身份高贵,就算是你们忌讳她,怀疑她,同样也不能妄动她一下,否则会引起局势混乱的。”龙飞月想到小六的话,也想通了其中一些关键点。 穆臻言想要的是和平 的局势,如果伤了雪朦胧,北地和朝廷势必大乱,他也有自己的逼不得已。 “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我确实没有站在你的立场上认真考虑过,险些犯了大错。”龙飞月低声道:“以后,我不会再伤害她的性命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吗?” 她眸底都是希冀,可是那双黑色的眼睛,已经不再清澈明亮了。 “对不起。” 穆臻言叹气,笑意终究维持不住,“我欠阿阮的,待到九泉之下,我亲自向他赎罪。飞月,从今以后,你再如何,都与我无关,这绿野山庄你想住便住,不想住,天涯海角,随你去哪儿都可以。” 天涯海角,随她去哪儿都可以? 龙飞月握紧拳头,“你什么意思?” 穆臻言眸子冷了下来:“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你串谋上官天儿和天池给自己下毒,陷害公主,险些害得她为千夫所指。上官天儿现在自食恶果,自有人收拾她,天池作为这一次的查办人,自然要弃车保帅,将你彻底变成弃子。飞月,你现在 是陷害公主的罪魁祸首,如果留在这里,等着你的,只有暗无天日的牢狱之灾。” 龙飞月不相信,怎么可能这样的? “所以你今天过来,是特意告诉我这消息的?” “你想和我一刀两断是吗?” “过往的情谊你都不念了?” “就为了一个雪朦胧?” “可她不是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吗?” “够了!”穆臻言忽然打断她的质问,眸底都是失望,“如果不是念在过往的份儿上,你今天还能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那你为什么上一次还要跟雪朦胧求情,救了我还把我送到绿野山庄修养?”龙飞月想要抓住最后一点儿希望,只想确认穆臻言刚才的话只是骗她的。 “我什么都没有做。”穆臻言神色淡淡道,“放过你的人,是公主自己。她不想我为难,却不知,早在那一场大火险些带走她的生命的时候,我就决定……” “今后,不管是谁伤害她,我都会将对方视为仇敌。” 视为仇敌! 龙飞月险些跌回床榻,仓 皇摇头:“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她怎么会好心放过我?她明明就想让那些人玷污我,想杀我……” “如果她想杀你,没有人会拦着。如果她想杀你,小六就不会跟你浪费唇舌说那么多话。飞月,公主从未对不起你,从始至终都是你在咄咄逼人,利用我的偏心,一次次想要置她于死地。”穆臻言冷声道。 “不是这样的。你偏心?你偏心的是谁,你自己不知道么?”龙飞月泪眼模糊,“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难道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我喜欢你,我心悦你,你明明是有感觉的,可是她一出现,你的心思就散了,你偏爱她,袒护她,一路保护她渡过难关,到底你在偏爱谁?” 穆臻言站起身,眼底一片漆黑:“她是我的妻子,我不护着她,护着谁?” “那我呢?她是你的妻子,我呢?”龙飞月终于受不了,抓住他的手腕,“你就没有一点点对我动过心吗?” “如果不是为了阿阮……”穆臻言瞥她一眼,“你连踏入世子府 的资格都没有!” “我仁至义尽。”他冷声道:“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 “你别走!”龙飞月跌下床榻,却换不回他一个眼神,她忽然咬牙道:“你就不怕我杀了她吗?小西楼虽然不复存在,可我若是想要杀一个人,她活不了的。” 穆臻言头也不回,“你若找死,我不介意成全。” 这么多年,他从未用如此狠辣的态度对她! 龙飞月的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如今彻底跌入悬崖,万劫不复。 她体内忽然戾气暴涨,内里疯狂地流窜起来,仿佛要看到鲜红的血光才舒服一点儿。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我们应该在一起的!” “只有我才最了解你的过去,了解你的心事,了解你不为人知的一面!” “臻言!” 她又哭又闹,却没有一人过来理会她,就连兰心也不知所踪,房间里只有她一人绝望的嘶吼声。 忽然,她口中吐出一口黑血,生生昏厥过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 木兰苑。 十五将天池的处理结果一一禀告:“事情真相已经查明,军师抓到了龙飞月的丫鬟兰心,严刑拷打之后,得到全部事实真相,确认龙飞月贼喊捉贼,陷害公主。军师已经上报镇北王,通禀上下,为公主正名。王爷念在龙飞月曾经救世子有功的份儿上,将龙飞月交给了世子处理。人被世子带走了。” “果然是天池的作风,卸磨杀驴,毫不手软!”雪朦胧自斟自饮一杯暖茶,“龙飞月白白折腾一场,恐怕现在还在做梦呢!” 十五道:“公主,上次您为何要放过她?这女人留着,始终是个心腹大患。未免她多生事端,不如奴婢这就去杀了她……” 雪朦胧笑了,“十五,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并不是死亡,而是让她心如死灰,龙飞月的心结不在于我们,江湖儿女也不惧死亡。小西楼覆灭至今,她作为幸存者,又是小西楼的大小姐,怕是早就对死亡无感了。若非是因为穆臻言,怕是她早就报仇雪恨之后,随亲爱之人去了。” “公主……” “这件事,世子会处理的。”雪朦胧抿了一口茶,似乎有些烫,她还蹙了眉,很快 又松开。 “他能怎么处理?总归是不会要那女人的命,这世子当真是风流多情,对女子怜香惜玉几乎是本能了,哪里能对龙飞月下手?”十五嘀咕道。 “你这是被小六传染了?”雪朦胧失声笑一笑,“评价地还挺准确的。” “这纯属于颠倒黑白的评价,如何就正确了?”穆臻言从门外进来,眼中含笑,手里拎拎一个鼓囊囊的黄纸包,似乎还散发着热气,烫的他手心都是红的。 “好香……这是什么东西?”雪朦胧嗅了一下,“十五,快拿过来。” 十五:“……” 公主,您也太自觉了吧? 而且,您怎么真的一点儿也不生气啊? 雪朦胧的反应不止惊到了十五,也惊到了穆臻言。 对于昨夜的事情,他本就是心怀忐忑,所以今日处理了龙飞月的事情,立刻去买了北地着名的小吃拎了回来。 他知道她素来爱这些小食零嘴儿,所以想来讨好她的。 谁知道,她竟然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 难道,是病的糊涂了? 所以昨晚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穆臻言定了定心神,将黄纸包交给十五:“让厨房处理一下,再送过来,速度快一 些。” 十五点头,看着他的眼神又惊奇又复杂,似乎有些无限的深意。 穆臻言低咳一声,“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让你看的出神了?” 雪朦胧看过来一眼,十五连忙拿着东西出去了。 似乎,落荒而逃。 穆臻言摇摇头,又对上雪朦胧的视线,干咳一声:“公主……身子可好些了?” 雪朦胧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我好不好的,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穆臻言倒了一杯茶,本想给自己润润嗓子,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再说话,谁知道这茶刚刚入口,她忽然道:“最近世子府后院空荡荡的,世子爷未曾招人侍寝,是不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噗!’ 穆臻言呛得狠了,脸色憋的通红:“公主,何出此言?” “本宫只是觉得奇怪,惯来以风流成性出名的穆北世子居然能够坐怀不乱,成了柳下惠了?”雪朦胧看了他一眼,眸中带着兴味的打量。 穆臻言惊出了一身的汗,“你,你都记得?” “记得什么?” “没……没什么。” 看来是记得了。 她记得,却不生气,反而过来调戏……他? 这实在是太 不正常了。 “公主,你今日……吃得可好?” 她若是能再这种情况下吃得好睡得好,那还真是教人刮目相看啊! “吃好睡好,无梦无忧。”雪朦胧果然又笑了一下:“倒是你的脸色不太好看,眼底的青黑有些重啊。” 那是自然! 他昨夜一夜无眠,照顾了她一整夜! 还要隐忍克制着自己不走到最后一步! 美人在怀,吃了一半又不能吃完,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感觉,谁能体会? 他要是能够睡着,真是见鬼了。 “昨夜没有睡好。”穆臻言沉了沉气息,看了她一眼,“哪有公主这么心安理得,能够一觉睡到天明?” 雪朦胧冷哼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不?” 惊讶于她态度的急剧转变,穆臻言心下警惕多于惊讶,“公主,莫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该发生什么事情吗?”雪朦胧眨了眨眼睛,“你说的话,我不是很懂。” 说着,她忽然走到穆臻言面前,猝不及防地弯腰,紧紧盯着他的眸子,温热的呼吸洒落在他唇瓣上,看着他的唇渐渐变得干涩,抿紧了…… 她微微一笑,忽然凑过来,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又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一口咬在他下颌上。 热情如火的小妖精! 她被鬼上身了? 穆臻言脑子里只有这一个讯息。 呼吸急促! 身体僵硬! 脸色发红! 眸色颤颤! 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雪朦胧忽然摸了一下他脸颊,嗤笑一声:“传说中的风流世子,也不过如此嘛!穆臻言,你跟我……是不是也是第一次?” 穆臻言:“……” 谁能告诉他,半天不到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惊悚的事情? “公主……”穆臻言稳了稳心神,“你到底想怎么惩罚我?你就直说吧,你这样,我还真是有点儿……心慌慌的。” 她绝对是在想什么鬼招数对付他! 昨夜,他在她身上流下了多少痕迹,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她今早看到,肯定是会生气的。 若是不生气,才是有鬼了。 “公主,其实我昨夜只是一时生气……一时被气昏了头了,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跟你一样不清醒的。或者,今晚换你咬回来?” 他语气讪讪。 昨夜,好像他失控的时候,咬了她好几口呢! 真是该死! 只是想着,身体就发热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好好说话 雪朦胧轻轻哼了一声,“怎么咬?你脱光了躺在床上让我咬?你昨夜生的什么气?发的什么疯?你给我说清楚了。” 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忽然恶狠狠地讽刺道:“你跟我说了什么还记得吗?放我和穆臻宇在一起?你真是好大度!” 穆臻言严肃地摇头,“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这种负气话就不要再说了,我……我那是负气话,不作数的。再说……你怎么什么都记得?” “你真是认错的态度吗?”她又是一口咬下来,咬在他脖子上,“好好说话!” “我……” 她这么坐在他怀里,给了这么甜蜜的惩罚,他怎么好好说话? 还能‘说话’,就已经不错了。 “我错了。” 他乖乖认错,往日的伶牙俐齿,现在都用不上了。 雪朦胧眼底划过一抹笑意,“错哪儿了?” “不该胡说八道!” “还有呢?” “不该……趁人之危。” “还有呢?” “不该对你生气。” “嗯,还有呢?” “还有……还有不该……总之,你不喜欢的事情,我都不该做。”穆臻言一闭眼,抬起头,一副‘你想怎么报复我就赶紧来吧’的架势。 “认错态度不够诚恳。 ”雪朦胧狠狠掐了他腰间一把,还拧了一圈,“你生的什么气?你耳朵那么好使,就听不见我拒绝穆臻宇了吗?你眼睛能夜视,难道看不见我正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吗?你生气是为哪般?我一没有给你戴绿帽子,二没有圈养男宠,你生的哪门子气?” 想起昨夜的事情,穆臻言面色也正经起来,“可是,他说的都是事实。” “那我说的呢?”她瞪他一眼,“都是假话,都是口是心非,都是骗人的?” 她一连串质问,忽然狠狠戳了他额头一指头,“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只是你的责任吗?你不是说,你也没有多喜欢我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责任争风吃醋,还对我……下此狠手?” 下此狠手?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雪朦胧因为剧烈动作挣开的衣领,脖颈处还有没有淡去的痕迹…… 确实是他这个禽兽的杰作! 对啊。 他口口声声说,雪朦胧只是他的责任,身为她的夫君,他该为她撑起一片天,曾经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口口声声的甜言蜜语不过是他多年混迹花丛的惯性而已,他一直以为,自己很清醒的。 只不过,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清醒只 是他脑海里一种无谓的认知,所有的真相都被这一层浅薄的认知挡在了后面。 他昨夜暴怒地失去了理智,虽然不曾真的过分伤害她,可是所作所为,的确也是超出了他的理智范围内。 他失态了! 因为穆臻宇的几句话。 “谁说那是吃醋?”穆臻言回过神来,飞快地避开了她的眼神,“任何一个男子,看到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的,都会生气吧?这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尊严!” “很好!”雪朦胧嗤笑一声:“那你就抱着你的尊严睡觉去吧。” 她起身跳了下来,面上戏虐的笑意消失无影踪,飞起一脚踹在他身上,“滚出去!” 穆臻言:“……” 就这么完了? 没有阴谋? 没有惩罚? 没有生气? 他楞楞地站起身,还没有回过神来,也没有想过要躲开那一脚,满脑子都是雪朦胧刚刚突然对他又咬又亲的画面,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他如同僵尸一般往外走。 十五端着新鲜的烤肉切片过来,见他看也不看自己,就撞着她的的肩膀,看着像是中了邪。 她蹙眉:“世子,您不陪着公主一起用吗?” u穆臻言像是没有听到一眼,魂不守舍 地离开,脸色严肃,好像在思考什么严峻的事情。 十五:…… 公主这是对他做了什么? 吓成这样? 她端着餐盘进去,结果就看到雪朦胧趴在桌子上无聊地……玩杯子。 青花瓷底的圆顶小茶杯就被她纤白的的手指玩弄于‘鼓掌’之间,沦为了一个无聊的玩具。 “公主,这是世子送来的小食烤肉,闻着很香的。”十五愣了一下才道:“您先趁热尝尝看。” 雪朦胧性质缺缺地看了一眼,随即道:“放那儿吧,没有胃口。” “公主……您早上也没有吃多少东西,现在还是吃一点儿吧,就算是世子惹您生气,可奴婢瞧他刚才那样子,也该受到惩罚了。您可犯不着再惩罚自己的胃了。”十五劝道。 雪朦胧冷哼一声:“我罚他?我哪里罚他了?那个……该死的榆木脑袋!活该他……哼,气死我了!” 十五听她嘀嘀咕咕,就连‘本宫’二字都忘了说,想来是气的狠了。 “公主,世子刚刚怎么惹您生气了?”十五无比想念小六,如果这会儿她在,插科打诨一会儿,八成可以套出些八卦来,或者逗公主开心。 可这会儿小六自身难保,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了。 总不能看着公主郁结于心吧。 “别提他了,听着就烦。”雪朦胧起身,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太阳穴生疼,“你出去吧,本宫休息一会儿。” “是,奴婢遵命。”十五虽然担心,可是这方面到底不如小六机灵,只能闷闷地拿着东西退出去。 结果,人刚走到门口,餐盘就被人接了过去,“世……” “嘘……”穆臻言低低一声,超里头看了一眼,“你先出去吧,我哄她吃。” 十五:“……” 您还真是不怕死啊! 公主这会儿正生气呢! “好吧,奴婢告退。” 反正,找死的又不是她,有人让公主撒气,那是好事儿啊。 穆臻言进门,轻手轻脚地靠近窗边,透过帷幔,只见她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纤细窈窕的身影半拢在被子里,十分诱人。 帷幔的影子晃了一下,雪朦胧愣了一下,闭着眼睛道:“十五,怎么了?” 背后没有声音,倒是有一股新鲜诱人的烤肉的味道传了过来。 她拧了一下眉,“算了,把东西搁下吧,本宫稍后再尝。” 话音刚落,她正要翻身起来,身子却被人搂进了怀里,紧接着一块儿鲜嫩的烤肉送到了她唇边。 “我喂你。”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认错 “你?”雪朦胧蹙眉,“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滚吗?” 着语气,还含着几分不悦的抱怨,更像是要不到糖果的小孩子。 “十一……我错了。”穆臻言叹气,看着她将烤肉吃下,这才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没有想到我自诩是风流多情第一人,竟然被我家娘子调戏至此,都没有发现端倪,是我的错。” “该罚!” “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脱光了躺在床上,我昨天怎么对你,你现在就可以以牙还牙了。” “十一?” “不要生气了,我知错,我认错。” “嗯?” 一连串的软语呢喃从他唇角溢出来,看得雪朦胧之挑眉:很好,那个精明腹黑爱调戏人的穆臻言又回来了! 不过…… 这还是自从两人从桃花坞林闹翻之后,他第一次叫她‘十一’,原本刚刚开始他如此称呼的时候,她心底还是排斥的,没有想到后来,他口口声声唤她‘公主’,最先不习惯的人,还是她自己。 真是个冤孽! “你还回来干什么?”方才她好心放过这人,结果他却跟个大傻子似的,现在又来寻她做什么。 穆臻言叹气,“十 一,我们认真地谈一谈,好吗?” 认真的谈一谈,几乎每一次他们认真谈话之后,都会吵架。 雪朦胧轻哼一声,“谈什么?” 她自己端过烤肉切片,小小口地吃,几乎没有发出声音,良好的礼仪在她身伤体现的淋漓尽致。 风雅如斯。 穆臻言眸光深了:“十一,你方才是想跟我和解了,是吗?” “机会只有一次,你已经错过了。”雪朦胧冷声道。 的确,卫美人昨天给她的话,震撼不止一点点的,虽然她面上没有表示,可是心底却是惊讶的。 穆臻言府里的美人都是来自于各方的探子和眼线,他虽然风流却不下流,仔细想来,自从她来到北地,他连去后院‘应酬’的时间都少了许多,光明正大地把宠爱都给了她。 只不过他日常行事作风放荡不羁,总是出口调戏,行为不规矩,所以在她印象里,他就是个风流种。 是她最不喜欢的类型。 即便,后来她的确有些动心,这一点,仍旧是她的一个小心结。 只不过,她可以忽略掉了而已。 卫美人的话将她这个心结悄无声息地解开了,就如同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 候结下的一样。 她前世已为人妻,为人母,对房事虽不说多热衷,可也不至于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第一次圆房虽然狗血,她中了药,可是到底还是有些印象的。 穆臻言的吻技不算纯属,刚刚开始的动作……也并非是情场老手的姿态…… 只不过当时她对此事深恶痛绝,刻意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些可疑的细节罢了。 然而,昨夜穆臻宇亲口承认匈奴一事并非他所为,他连京城里的事情都承认了,否认这个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穆臻宇说的是事实。 这些日子,她也一直让小九暗中查探,的确如穆臻言当初所说,这件事至少不是穆臻宇做的。 想到当时在桃花坞林,她为了此事和穆臻言大吵一架,甚至出言不逊…… 雪朦胧也有些后悔…… 诸多因素加起来,她的心已经乱了。 所以昨夜听到他说自己要‘成全’,即使她还病着,病的糊涂,她也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没有把人放走。 她想起了月姬和卢肇,曾经月姬也挣扎在家国大义和儿女情长之间,她不肯承认自己对卢肇动了心,可是生死存亡之际,她的选择骗不了她的心 。 雪朦胧心里清楚:若是她当真对穆臻言无情,当初大火之中,她不会不顾生命危险冲进去救他,更不会因为被他丢下救伤心欲绝。 既然动了心…… 为什么不能痛痛快快承认这一次呢? 有了太子哥哥那封信,雪朦胧无形之中放下了一些执拗的心结,终于肯坦坦荡荡地直面自己的内心一次了。 结果…… 这个蠢货偏偏这个时候掉链子,竟然没有听出她的话外音,让他滚他还真滚了! 气煞人也。 “十一,机会是争取来的。”穆臻言微微一笑,眼角带出三分风流七分多情的弧度,深邃的瞳孔里尽是柔情似水,眼中倒映着她精致的五官,再也装不下别人。 穆臻言这样的妖精,真想勾引一个人的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微笑,足以让人缴械投降。这就是雪朦胧先走的感受!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进他瞳孔中的情意,似乎被迷住了,怎么也挣脱不出来,只能乖乖的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说一些让人心跳加速的话。 她承认,她被勾引了! 这个男妖精! 穆臻言十分满意她的反应,双手扣住她的肩膀,力道很轻,“如果我昨 夜是因你吃醋的话,你会高兴吗?” 雪朦胧冷哼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她和穆臻言的问题不在于喜不喜欢彼此,而是承不承认喜欢彼此,或许这个答案,之前,他们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穆臻言把自己对她的话当作责任,她把自己对穆臻言对异样当作演戏。 每当有人想要前进一步的时候,总会想对方是不是也是有同样的心思? 如果一方付出了感情,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另一方却还是跟个旁观者一样静静的看戏,刚刚开始妥协的那一方,不是就输得很惨? 这种思想占据了他们彼此的思维,所以总是在互相试探,遇到一点儿挫折,就连忙缩回了触角。 穆臻言看着风流不羁,看似他们之间一直是他在主导感情走向,可事实上,他才是最胆小的那一个。 “高兴又如何,不高兴又如何?”雪朦胧有点儿生气,“穆臻言,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怎么这种事,还必须要她先坦白才行吗? 他就这么怕吃亏吗? 见他无动于衷,似乎愣住了了。 雪朦胧蹙眉,低声骂道:“缩头乌龟,带着你的烤肉,给我出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恶不恶心 “哎,你总是如此心急?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吗?十一,我还没有说话呢。”穆臻言生怕烤肉弄脏了她的衣服,连忙自己接过餐盘,丝毫不觉得这个时候,他手上拿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烤肉有什么不合时宜的。 他细心地喂给她吃,一边道:“是,我吃醋了!我生气了!我不想看到你跟臻宇在一起,很早以前,我就不想看到这种画面,甚至只是想一想,我就会气得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觉了。” “少肉麻了。” “怎么是肉麻?我是实话实话,如果有一句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你确实不得好死。” “……” 真是不能愉快地剖白心事了! “十一……”他眼神哀怨。 雪朦胧咬了一口烤肉,笑开一口小白牙,“我在啊。” 我在啊。 只要一直在,就好了。 穆臻言忽然俯身,吻住她唇瓣……半晌,雪朦胧气喘吁吁地推开他,“你莫不是想死?这种吃法……恶不恶心?” 穆臻言笑眯眯地,“我以为你方才是在勾引我啊。” “……” 不要脸。 “穆臻言……” “嗯?” “我们试试看吧。”雪朦胧抬眸,神情平静,“我给你 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就看你自己的了。” 如果穆臻言再靠近一点儿,就会看到她耳垂都成了粉红一片,被窝下的小手握成拳头,只是面上还一本正经,仿佛在谈一件十分严肃的国家大事。 她可是一国公主,怎可在穆臻言面前失了仪态? 穆臻言深深睨她一眼,眸底似乎翻起了惊涛骇浪,“这话,不该是我来说吗?” “晚了。”雪朦胧冷笑,不屑道:“你就是个缩头乌龟。” 穆臻言:“……” 公主殿下是不是非常遗憾昨夜他没有做到最后啊? 他现在想一想,也是亏得很! 反正都是要受罚惹她生气,自己何必憋的那么辛苦? 不过这话,他现在是不敢说的了。 “咳……我的十一就是与众不同,自然和旁的女子不一样。”穆臻言伸手碰了碰她娇嫩的唇瓣,眸光深了几分,“好,我们试一试。” 雪朦胧拳头松开,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一巴掌拍开他乱动的大手,不悦道:“老实点,我有条件的。” “说。”穆臻言早就料到,如果她没有任何条件地提出这个建议,他才要疑神疑鬼呢。 “我坦白告诉你,我还是不信任穆 府上下,我依旧是那个皇室公主,我也是世子府的探子,肩负着替朝廷监视穆府的任务。如果穆府有了反心,我一样会……为父皇除害!” 做这个决定,比要了她的命还要艰难。 她一直觉得自己重活一世的目的,就是要覆灭穆府,保全家国。 可是重生之后,她却发现,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这个穆府对雪氏的江山,对大沥朝,对百姓,都太重要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见识过战争的残酷,见识过禹城百姓的流离失所,也看到过西格尔作为战败国公主的无奈和心酸…… 她也知道北地处于如何深水火热和鲜血淋漓的境地之中,如果没有穆府坐镇,大沥朝会乱成一锅粥。 皇室的阴谋算计,权利颠覆,说起来,都和百姓没有关系,他们要的只是安居乐业而已。 如果为了一己私欲,平白无故地仇恨穆府,甚至要覆灭穆府,这是不理智的。 当然,这些都是额外的因素。 最重要的,是雪朦胧愿意相信穆臻言一次。 “你说过,你会尽全力维护北地和朝廷的和平局面,你说过,穆府不会兴兵造反,你说过,你不想当皇帝,也不贪恋权势 ……” 穆臻言笑着,却不显轻浮,仍旧能让人感受到他的郑重和严肃,“是,我说过,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雪朦胧点头:“如果穆府一旦有异动,我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你明白吗?哪怕是用我的生命来换。” 前世的代价太过惨痛。 穆臻言永远不知道,她今天说出这番话,用了多大的力气,下了多大的决心! “是,我向你保证,这一切不会发生。”穆臻言面上的笑意完全退去,眸中意味坚定。 雪朦胧弯唇:“最重要的一点,穆臻宇的确狼子野心。” “是。” 她仍旧是笑,“如果你约束不了他,我会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穆臻言虽然还是不解,为何她对穆臻宇的恨意如此执着,若是单单为了京城那一段时间的欺骗,根本犯不着如此。 若是因为她察觉到了穆臻宇有反心,可毕竟穆臻宇还没有反,他甚至都不曾掀起过大的浪花,那么,雪朦胧的反应就太大了,也太奇怪了。 她的仇恨来源,更像是…… 像是她口中的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一般。 所以她才会如此防备穆府,如此仇恨穆臻宇。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 。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事情,是她愿意敞开心扉,相信他一次了。 “好,我答应你。”穆臻言吻了吻她的眼睛,气息深重:“为了你,我会看好穆府,看好北地,看好臻宇。” 她反问,“若是你做不到呢?” 他笑,似乎信誓旦旦,“那就让我死在你手里。” 雪朦胧翻身而起,主动吻上他的唇,“别忘记你今日所言,若你违背约定,我会亲手了结你,了结穆府上下。” 他狠狠攫住她的唇舌,“好。” 某处,暗室。 一名衣着光鲜的女子躺在地上,雪白的肌肤上泛着可怕的红晕,仿佛是刚刚从锅炉里煮熟了捞出来的似的,十分骇人。 她不断地摩挲着自己的身体,嘴里嘀咕着喊着一个人的名字:“穆臻言……臻言……额……我好难受……” 即使心里的渴望让她几乎要脱口而出——想要一个男人。 只是身为世家千金的渴望和矜持还是让她狠狠咬住唇,又抑制不住身体的饥渴……恍惚中,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身材欣长高大的男人,穿着白色的锦袍,腰间挂着一枚碧色的玉佩,五官艳若桃李,唇色动人漂亮。 是穆臻言! 第一百六十八章 真的是你 他眼底是跳跃的炙热火焰,直接走到她面前,挑起她下颌,声音魅惑:“想要我吗?” “臻言……穆臻言……真的是你。”上官天儿神智都有些不清楚,她拼命地往男子怀里依偎过去,颤抖道:“穆臻言……你救我啊,穆臻宇他想杀我,他把我关在这里,给我吃乱七八糟的药,我好难受……” 说着说着,她又激动道:“你可以帮我的,帮我好不好?我好难受,难受的快要死掉了。” “呵!”男人冷笑一声,漂亮的脸蛋满是讥讽之意:“只要你好好伺候我,我就帮你。” 她似乎是不解,“伺候?” 上官天儿看着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面上的矜持渐渐融入眼底消失不见,她似乎是激动,又像是紧张,颤抖着手去解开他的衣裳,“我愿意……只要是你,我都愿意。” “臻言……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只有我才是配得上你的女子,雪朦胧她根本就不配。” …… 上官天儿不知道自己被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多少回,体内的药性似乎消去了,又似乎是更强烈了,她的身体渐渐没了力气,可却又想要更多。 男子终于精疲力竭,将她推开,“还有力气?” 上官天儿小脸坨红,含羞带怯,“你还想?” “我可喂不饱你这个荡妇!”男子冷笑一声,忽然打了一个响指,紧接着,一模一样的‘穆臻言’的脸庞的男子走了进来,昏暗的烛火让他们的五官浸润在黑暗之中,仿佛魔鬼。 上官天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拼命拽着身后男子的手,咬牙道:“臻言,这是……怎么回事儿?” “臻言?他们都是你心爱的臻言啊!”男子撕开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冷漠脸,眼底还有一道修长的刀疤, 用了药再加上年岁已久,已经淡了不少,却仍旧想象得出,当初这道伤口有多么深。 “上官小姐,放心,他们会好好伺候你的。”男子摸了摸下颌,邪笑一声。 女人眸中爆发出一阵寒意和恐惧,“这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在做梦!” 她刚刚居然跟一个如此平庸的陌生男人做了那么可耻的事情,甚至她还取悦他…… 那分明就是青楼女子惯用的把戏。 她是堂堂太尉府的嫡长女,怎么会如此放荡? 她一定是在做梦! 上官天儿疯狂地摇头,身体颤抖起来,“不可能!” “吵死了!”那男子丢掉人皮面具,冲那蠢蠢欲动的几人道:“主子吩咐了,好好教训这女人,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是!”那男子朝着上官天儿走了过去。 她看到‘穆臻言’的脸,却根本不知道这些绝世美颜下到底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脸庞,他 们却一心想要将她吞噬! “不!穆臻宇,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你个狗杂种,混蛋,王八蛋,区区一个可怜的庶子,你怎么敢如此忘恩负义!”上官天儿又哭又闹,忽然嘴巴被人捏住,直接把药物喂给她,一直抵到她喉咙深处,逼迫她吞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她又哭又闹,近乎癫狂。 所有的挣扎却在须臾间都被化为乌有。 男人狞笑一声,“当然是让你能欲仙欲死的药!对着穆世子的脸,你似乎格外容易兴奋呢!” “什么狗屁千金小姐,浪起来比青楼女子还要勾人!” “这女人看着清高,居然还瞧不起主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肮脏货色,我呸!” “看老子弄不死你!” 上官天儿都听不清,满脑子嗡嗡的声音,整个世界似乎都灰暗下来。 她猛的朝着墙壁撞了过去,却被人扯着头发拽了回来,“想 死?哪儿有那么容易?” 她拼命挣扎,终于开始害怕,可是无论她怎么求饶,这些人都无动于衷,更别提让她见到穆臻宇了。“不……”身体里的药性很快发作,男人倒是有耐心,飞得等着她自己药性发作,好看她的笑话,侮辱她的尊严。 她拼命抗拒,却还是抵不过药效,最终朝着男人伸出了手。 内心的恨意和恐惧,却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一刻,她才知道,上官琪所言,不是危言耸听——穆臻宇真的是个丧心病狂的魔鬼! 她不仅是上官家的嫡长女,是他和上官家合作的筹码,更是他穆臻宇的妻子,可是这个男人竟然给自己的妻子喂了春药,还让男子戴着‘穆臻言’的面具玷污她。 不仅侮辱了她的身体,还掏空了她的灵魂。 现在,上官天儿空洞的看着男子,这才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对穆臻宇的恐惧。 那就是个魔鬼! 第一百六十九章 摆设 世子府。 府里的下人最近本想着风和日丽,天气转暖的时候,多在外面走一走,晒一晒太阳,结果走到哪儿,都能看到自家主子腻腻歪歪的身影。 花园里没有百花齐放,世子就地作画,为公主殿下绘出百花齐放的春归图。 鱼塘里没有游来游去的锦鲤,世子专程让人弄来了珍贵的黄金鲤鱼放在鱼缸里,专门放在木兰苑中,供公主赏玩。 木兰花未开,世子便日日为公主殿下描绘木兰花钿,一天一个样式,总归要教公主殿下娇美无双。 府中美人尽散,丝竹之声渐少,所以世子专程唤来卫美人弹琴唱歌,自己在一旁为公主殿下暖着小手,哼着小曲。 走在雪地上,怕公主摔着了,要抱着,背着,搂着,总之就要腻在一起。 走在平地上,时不时的作弄嬉戏一番,总要逗得公主殿下主动扑入怀中才肯罢休。 去外头逛一逛就是一日,回来时小礼物装了一马车,冷风冷旭小九小六十五都沦为了搬运工,世子殿下光风霁月得给了公主殿下一个名副其实的公主抱,一路将人抱回木兰苑,连饭都要喂着吃。 总之,这恩爱起来的 夫妻二人,只有两个字——腻歪! 虐狗! 恩爱! 甜蜜! 这木兰苑已经成了世子府的主殿了,公主和世子形影不离,原先的世子寝殿,倒是成了摆设了。 这男女主子的感情好了,府中人自然乐见其成,只是有些人就不乐意了。 天池想尽办法搜罗了许多美人在世子殿下跟前晃悠,可是世子殿下仿佛时一改风流本性,除了在公主面前调戏几句,在旁的女子跟前,好像正人君子了许多,压根就不吃这一套。 天池挫败,却一直再接再厉。 好在,天气回暖,冰雪融化之后,普通人要开始忙活春耕,穆府上下则要为收复禹城一事提前部署了。 这一日,穆臻言和穆臻宇等重要人物都聚集在了镇北王府。 即使是休整在家,镇北王依旧穿着威武的武袍,眉宇间冷厉不减半分,“禹城的收复势在必行,为了给匈奴一个下马威,振奋军心,这一仗,本王亲自领兵上阵。” 穆臻言蹙眉:“父王,您去年受伤之后……” “带兵打仗之人还怕那点儿伤?早就养好了!”镇北王摆手,“趁我还没有老,还能拿得动刀子,该打的仗 ,一场都不能少。” 穆臻宇劝道:“父王,大哥的意思是,父王您可以坐镇大军,由我和兄长领兵攻打禹城。虽然我只打过几场小仗,可是大哥年少成名,在战场上向来是无往不利,又对匈奴行事作风非常熟悉,由我们兄弟合作,定然可以收复禹城。” 天池道:“王爷,世子和二公子早晚是要撑起北地穆府的半壁江山的,我觉得,二公子的话不无道理。” 镇北王拧眉,深思片刻后才道:“此事没有你们想得那般简单,禹城失守,由匈奴占据一整个寒月,不只是北地军心不稳,更重要的是朝廷那边……皇帝本就对鹰北军忌讳,现在禹城出了差错,朝廷多有不满,这一次必须要一击必胜,必须尽快拿下禹城,严惩匈奴,还北地和敕勒川一个太平。” “敕勒川塬?”天池拧眉:“王爷,敕勒川塬直接和朝廷对接,并未和穆府……” “天池!慎言!”镇北王严肃道:“即便敕勒川塬势弱,毕竟在地位上是和大沥朝同等的,他们既然要臣服示好,自然是该向朝廷俯首称臣的。京城传来消息,敕勒川塬的西格尔公主和太子 殿下相处甚好,怕是好事将近。所以敕勒川塬以后便是大沥朝的姻亲,匈奴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天池冷哼一声,“我们在前线拼命……” 到底是军部智囊团,虽然心里不忿,他还是没有说完。 一个太子殿下风花雪月的代价,就是让鹰北军多了敕勒川塬这样一个麻烦! 镇北王没多说什么,只看着沉默的穆臻言道:“太子和西格尔公主大婚,皇上必然会召你与公主入京,禹城易守难攻,便是我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拿下它,所以这一次,你就不必去了。” 穆臻言眉心一凝,神色不知为何,有些凝重,“是,父王。” 穆臻宇接话道:“父王,大哥不能去,不如就有我同你一起去吧!” 镇北王跟他说话就没有那么热络了,语气淡淡道,“上官家有言在先,待开春之后,要你陪同天儿一起入京,请皇上赐婚,重新督办婚礼。这要是我不让你们参战的第二个原因。此战我必然要去,你在京城办婚事,镇北王府不能没有人去。长兄如父,这一事就由臻言代劳。” 穆臻宇脸色不动声色地暗了暗,大拳在广袖里微微收紧 ,“是,父王。” “天儿呢?此事你最好同她提前商议,待路上雪融,你们便启程上路,早些给京城去个消息,莫要让人说我穆府没有礼数。”镇北王道:“这一阵子都没有见过天儿,她可无恙?” 穆臻言笑道:“父王,天儿耐不得寒意,近日里身体抱恙,一直闭门休息,说是怕传染给他人。不过等到春寒过去,她的身子定然也会好转的。” 镇北王点头:“好生照顾,莫要让人以为穆府欺负了人家里的姑娘。” 穆臻宇勾唇,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穆臻言,应声道:“是,父王。” “行了,你们先出去,臻言,你留下。”镇北王摊开地图,正在研究着什么。 他行事一罐雷厉风行,下了命令,也就不管其他人的行动,所有人也心有灵犀地退了出去。 而穆臻宇起身之前,似乎挑衅地看了一眼穆臻言,之后才起身离开。 穆臻言眸底一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眸深邃。 镇北王将一切尽收眼底,“你们两个,又出了什么事情?” 穆臻言摇头:“无碍,臻宇近来行事稳妥,帮着父王处理了不少军务,我也很放心。” 第一百七十章 杀身之祸 “放心?你是压根就不想为这个操心吧?”镇北王冷笑一声,“你整日就知道和妻子粘在一起一起腻歪,都有多久没有去过军营了?” 穆臻言自知理亏,忙道:“军营有您和穆臻宇坐镇,我也不必多操那个心了吧。” 近日和雪朦胧感情突飞猛进,他都有一种想要归隐山林多心思,当真是不想理会俗事的,可是这世界上的事情,不是你不想理,就没有事来招惹你的。 镇北王恨铁不成钢道:“你放任臻宇培养自己的势力,真以为自己能够稳操全局?若是有朝一日,他握了大权,你的妻子,也未必保得住。” 穆臻言面色微微一冷,“父王!” “怎么?不爱听?你是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镇北王似乎在叹气,“也不知道你这性格随了谁,竟然这般死心眼?雪朦胧可不是个善茬,你若是动了真心,以后……怕是要吃亏的。” 穆臻言轻笑一声,“父王,您纵横沙场多年,竟然也会怕冷一个小女子?” “你还有脸笑?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自幼聪慧无双,行事稳妥,可唯独在雪朦胧一事上,屡屡让人……觉得不妥。” “有何不妥?”穆臻言叹气:“朝廷和北地 的嫌隙日久,父王……” 顿了一下,他问“您当真有反心?” “混账!”镇北王虽然是厉吼一声,可是并未真的生气,只是脸色严肃了许多,“你莫不是被那丫头洗脑了?” “只要父王没有反心,父王难道不觉得十一的存在确实是一个转机吗?父王也明白,十一素来受宠,皇帝肯让她嫁到北地,未必就没有别的心思,那几个丫头,一个比一个厉害,放在北地,都是明晃晃的探子,皇帝此举本就意味深长,这几人,咱们用好了,就是缓解两方关系的利器。” “若是用不好呢?” 镇北王冷冷哼一声,“你就这么有把握,可以拿捏住那丫头?”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穆臻言笑着安抚道:“父王放心,我自有分寸,断然不会损伤北地利益的。” 镇北王道:“你知道就好。穆府到了今日,已经是走到巅峰,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自古以来,帝王功成之后,武将都没有好下场,我不得不小心翼翼。” 穆臻言道:“父王心怀,自然是天下。只不过这天下太过诱人,往往会招致不干净的东西趋之若鹜,我们没有办法顾及别人,只能管好自己。” “不说这些了。 ”镇北王道:“你也不可太过放任自己,更不可以放任臻宇,这些年他的性子越来越莫测,行事作风也愈发诡谲,便是你我,如今也无法断言可以完全掌控住他,你的歉疚也要有一个度。” “是,我明白了。” 穆臻言蹙眉:臻宇的确是一个大麻烦,他的野心,远不止于穆府世子这么简单! “臻言,此去京城,是必须走一趟的。不过,你一定要小心。”镇北王蹙眉,“京城虎狼之地,并非北地穆府一家独大,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是风起云涌,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是。”穆臻言有些动容,“父王,匈奴这边,您也要小心。禹城……里的形势不必京城简单。” 镇北王点头:“我心里有数。” 顿了一下,他似乎在犹豫,好一会儿才问:“白羽国的人似乎也掺和进来,此事你可知情?” “知道。”穆臻言道:“之前我跟父王禀告过,匈奴想要联合白羽国吞下敕勒川塬,与我北地形成对峙之势,不过,被公主破坏了。” 镇北王没好气道:“不必为她邀功,这本就是她该做的。” 穆臻言:“……” “大位之争,本与我穆府无关,可身在朝堂本就难以独善其身,若是你认定了雪朦胧,怕是免不得被人归为太子党……”说到这里,镇北王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穆臻言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父王,我有分寸。”穆臻言宽慰道:“换个角度想,若是太子能够登上大位,对北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很了解他吗?” “……” “此次进京,不可轻举妄动。”镇北王没好气道:“京城是那丫头的地盘,她还能让自己吃亏不成?若是皇帝连自己心爱的女儿都保不住,活该他……算了!总之,我的话,你放在心上。” 他不想,儿子重蹈覆辙,走上他的老路。 “还有,白羽国的人,你注意一下。”镇北王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道:“总之,你随机应变吧。” 二公子府,暗室。 上官天儿已经连续昏昏沉沉了好几日,这大半月来,她几乎被折腾得不成人形,瘦的皮包骨头,心智都被磨得没有了棱角。 最初的仇恨和怨愤,现在都沉淀成了绝望。 “想死吗?”男人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门口,上官天儿迅速颤抖起来,锐利的眸光看向门口 ,真的看到了噩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男子,她咬咬牙,“你……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 这半月以来,她被‘穆臻言’折腾得体无完肤,穆臻宇却从未出现过。 可现在他真的出现了,上官天儿却害怕得瑟瑟发抖,恨不得逃的远远的。 “不是一直想见我吗?我来了。”他看着她狼狈的模样,不屑道:“高傲的上官家小姐,怎么变得这么可怜了?” “滚啊!穆臻宇,我恨你,我恨你!”上官天儿想要扑过来,身子却酸软无力,狼狈得跌了回去,“你个魔鬼1我要告诉我爹,让他给我报仇!” “呵呵……好啊,我等着。”他狞笑一声,“听说这半月你过得还不错,被教得格外听话,今日,便让我也验收一下成果?” “你!你休想!”她咬牙,“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碰一下!你个卑贱的庶子,靠着我们上官家才走到今天,你忘恩负义……” 穆臻宇闻言,眸中冷意肆意,他手中举起的画册上,画着各式各样的‘春宫图’,而上面的主角正是上官天儿。 那画册记录了她刚刚被羞辱的全过程。 上官天儿眼神及不可见地一抖,上前一步,下意识伸手去夺,“给我。” 第一百七十一章 欺人太甚 穆臻宇及时将画册扔到了一边,语气淡漠,“这世界上有白吃的午餐吗?上官天儿,你想要这个,就要用东西和我换。” 说罢,他煞有其事地扫了一眼上官天儿,讽刺道,“不过,看起来,你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跟我换的东西了。” 上官天儿愣了一下,随即顺着他的目光落回自己身上,不禁攥住了衣角。 “穆臻宇,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我吗?” 在这种地方,做他爱做的事情,她在他的眼中,不就是这青楼的女人吗? 穆臻宇站起身,长身玉立,烛火的光芒将他的身影拉长,阴影一直蔓延至上官天儿脚下,“上官天儿,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转身,作势要走,顺手带走了画册,“我很期待,上官家的人,还有我大哥,还有你一直仇恨的雪朦胧……哈哈,他们看到这种画面,会是什么反应?” 上官天儿拔腿跃过他面前,伸手堪堪挡在了门上,语气焦急,“你别走,我做,你说什么我都做。” 穆臻宇止住脚步,双手抱胸,吊起眉梢,目光不屑。 上官天儿素 手一颤,不过堪堪几块破布落地。 “真脏!” 他嫌恶地蹙眉,扬手唤来一个仆人,似乎是个哑巴,恭敬地站着。 穆臻宇道:“给她里里外外地清洗干净,送到暗房去。” 说罢,他转身离开。 上官天儿被那个‘脏’字折辱地脸色发白,却没有想到,让她更加崩溃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个仆人虽然是个哑巴,武功却高,他真的‘里里外外’地将她清洗地干干净净,仿佛要把所有肮脏的东西清洗掉。 那是一个男人! 还是个丑陋的男人! 上官天儿尖叫辱骂,最后被人劈晕。 再醒来,人已经在暗房里,穆臻宇就站在阴影之中。 他将画册扔到桌上,指着满桌狼藉的桌面,命令,“过去。” 这就是个恶魔! 她见识过他的狠辣无情,再也不敢忤逆他半分,只能咬牙过去,“好。” 上官天儿咬了咬牙,刚刚迈开一步,他紧跟着补了一句,“乖乖听话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否则,会影响我的兴致。” 哪怕是如此肮脏不堪的言语,从清贵优雅的男人嘴里吐出 来,仿佛是在谈论风花雪月般高雅从容。 处在深闺之中的世家小姐哪里听过这般粗言浪语? 上官天儿握拳,“穆臻宇,你不要欺人太甚。” 穆臻宇嗤了一声,“要么你被羞辱,要么你家人被羞辱,你选一个吧。想象一下,你现在的惨状落在雪朦胧眼里,她会多么高兴?应该能报你放火烧她的仇了!” 穆臻宇此人,话不多,却擅长对症下药,一针见血。 “你!你够狠!你不是人!” 上官天儿眼眶一红,屈辱如数被藏进眼底,睫毛颤抖,隐忍紧闭。 穆臻宇伸手在金盆之中取出一张透明的面具,俯身贴在她面上,眸光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好像在看自己宿世的爱人。 “还是这样好看。” “你干了什么?”上官天儿隐约之间猜到了什么,脸色煞白:“你侮辱我还不算,竟然还要我带上她的脸,你这个变态,你个魔鬼!你……” 上官天儿一直隐忍的表情瞬间破裂,她死死地咬住唇,额头冷汗滑落,“疼……穆臻宇……” “疼,原来你还知道疼?”穆臻宇越 是听到她痛苦求饶的声音,身体里的嗜血因子就越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撕碎她矜贵的面具,让她痛哭求饶,让她压抑哭泣。 仿佛只有这样的声音,才能缓解他心里的怨恨。 “你不是自认为高高在上吗?你不是看不起我这个庶子吗?你不是觉得我比不上穆臻言吗?你不是不屑于让我碰你吗?” 上官天儿死死地咬唇,手中扣着桌子边沿,指甲险些都被她用力地扯断,“……求你。” “上官天儿,你不就是个外表清高的贱人吗?你再叫地大声一点啊,最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上官天儿是个什么不堪的贱货色。” 穆臻宇面容却冷硬如初,欲望不入眼底,冷情弥漫心中。 他一边折磨她,一边用言语刺激她,上官天儿哭出声来,求饶声都破碎如冰,渐渐嘶哑不成调。 “你饶了我吧!” “这样一张脸,向我求饶,真美。”男人掰过她的脸,看着那熟悉到骨子里的五官,仿佛看到了那个骨子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女子,如冰雪高贵清冷,可望而不可及。 他变得兴 奋起来,不想再听到上官天儿的声音,破坏了他的兴致,他捂住她的唇,把她当作心底那个人。 上官天儿眸光破碎,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警告是多美有先见之明。 他折磨的不只是她的身体,她的骄傲,还有她的灵魂和自尊。 明明知道她最是厌恶雪朦胧,最是痴迷穆臻言,却偏偏让她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毁在了这两个人身上。 穆臻宇,他真的是个恶魔! 漫长的凌迟终于结束,上官天儿被丢弃一旁,宛若肮脏不堪的垃圾,面上冷汗遍布,眼角泪痕渐渐干涸。 穆臻宇只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俊朗干净如初,宛如画上走出来的贵公子,清贵逼人。 上官天儿宛若濒死的鱼,只剩下了微弱的呼吸,“画册……” 她费力地抬手,握着穆臻宇的胳膊,声色喑哑,却倔强,“画册给我。” “很怕穆臻言看到吗?他也许根本就不在意!”穆臻宇将画册收进口袋里,笑得残忍,“画册,我会替你保管的。” 上官天儿挣扎起身,忿忿咬牙,“穆臻宇,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第一百七十二章 虐待 穆臻宇一巴掌甩在上官天儿脸上,看她被打地偏过头去,他幽幽出声,“你放心,我以后天天都会来‘照顾’你的。” 心脏仿佛被人凌迟之后又狠狠撕裂,上官天儿怔忡地盯着他冷漠如冰的脸,眼前渐渐模糊,“穆臻宇,你到底想干什么?就因为我说错了话,你就要这样折磨我吗?” “要是没有上官家,哪里有你的今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心底压抑的委屈汹涌而至,上官天儿学着穆臻宇的语气自我嘲讽,“你还想看到我怎么样?逼死我?那我爹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忽然狠狠道:“穆臻宇,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 穆臻宇眸色沉落下来,暗室里的温度瞬间冷却,他抬脚,走到上官天儿身侧,脚尖在她脸颊边停下,讽刺道,“上官天儿,激将法对我不管用。你出不去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你这一辈子,连最卑贱的妓女都不如。上官家?你真以为事到如今,我还要靠着你爹才能往前走?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看不起我的人,也最厌恶别人威胁我,你犯了我的忌讳!” 上官天儿呼吸一滞,眼泪都忘了落下来:“穆臻 宇,我求你了……” 穆臻宇语气冷傲,“这画册在我手上,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让不该看到的人看到。” 他笑的残忍,“等你真正听话的时候,我就放你出去。” 上官天儿眼睁睁看着穆臻宇冷漠离开,浑身力气仿佛都被抽干——到底要将她折磨到什么地步,穆臻宇才肯善罢甘休? 连续几日的艳阳天,终于通了北地的路,与此同时,京城传来旨意:太子与西格尔公主即将大婚,诏令公主与驸马即刻进京。 还有一道给穆臻宇的圣旨,是上官家求来的赐婚圣旨,要上官天儿和穆臻宇回京城完婚。 镇北王早有预料,也给两人都说过此事,所以各府准备得有条不紊,雪朦胧除了兴奋,还有一丝疑虑和不安。 “这一段时间,穆臻宇和上官天儿,太安静了!”她道:“原本我还想趁着去京城前道这一段时间,好生收拾上官天儿。结果,她一直抱病不出府,莫非是又在谋划什么阴谋?” 她私下让小九去探查过,可是却一无所获,只道上官天儿染了风寒,比较严重,整日里闭门不出。 这个理由,她自然是不信的。 穆臻言闻言,“她不作妖,你反倒是 不痛快了?” 雪朦胧冷哼一声,“上次她联合你的月侧妃那般陷害我,此仇不报,我心里不舒服。” “她欠你的,何止这一件?只不过,这个人,现在暂时还不能动。”穆臻言走过来,搂着她的腰身,柔声道:“我答应你,上官家这一颗毒瘤,我一定拔得干干净净。” “不需要,这颗毒瘤,我会亲手除掉的。”雪朦胧冷哼一声:她和上官天儿的仇恨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这一次回京城,她要这女人有去无回。 对付上官天儿,自然要在她自己的地盘上。 看着她眸底的寒光,穆臻言忽然抱着她的腰身,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到了京城,可就是娘子你的地盘了,届时,娘子可要好生保护为夫的安全。” “去你的吧。别跟我贫嘴。”雪朦胧嗤了一句。 他的势力遍布各方,就连白羽国他都能来去自如,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掌控不了的。 这样的人,若不是自己人,还真是个麻烦,必须除掉无疑。 “对了,你的月侧妃,怎么最近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穆臻言抽了抽嘴角:“公主不是打听的清清楚楚了吗?她自己离开了绿野山庄,去向不定,我 既然已经彻底跟她说清楚,自此以后,她是死是活,只要不犯到我们手上,便与我们无关了。” “那还真是便宜她了。”雪朦胧拽了拽他的头发,“你果然还是怜香惜玉的紧。” “十一……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穆臻言顺从得让她出气,柔声道:“以后,我只要保护你,只想保护你一个人。” “花言巧语!”雪朦胧眼睛眨了眨,忽然问:“如果我和穆臻宇同时遇到生命危险,你先救谁?” 穆臻言:“……” 这是什么假设? “我怎么会让你遇到危险?还是和他一起!”他傲娇得扬眉:“不可能!” 雪朦胧: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是不是太过僵硬了? “好了,快点去收拾,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到京城了。”她推了一把穆臻言,唇角的笑意渐渐变得冷咧。 在北地屈辱委屈这么久,她眼睁睁看着那些仇人像是跳梁小丑一样蹦哒,却不能让那些人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是为了大局着想,她不能轻举妄动。 这一次回京,她便要将上官家连根拔起。 这一段日子,她在北地看似修养在府,每日里和穆臻言打情骂俏,可是该做的功夫她一件没 少做。 上官家折腾得够久的了。 斩断了穆臻宇的爪牙,接下来,她再慢慢收拾这个狼心狗肺的人渣! 穆臻言看着她眸底的冷意,唇角的笑意不自觉淡了几分。 她有心事,却总有一些心事是他不能分享的。 归根结底,她对自己还是不够信任。 没关系,待京城事了,她便会知道,他的决心从来不只是嘴上说一说而已。 “你收拾一下,我去臻宇那边看看情况。”穆臻言摸了摸她发心:“别太兴奋了,小心晚上睡不着。” “你还是赶紧走吧。”雪朦胧白他一眼,好心情一点儿都没有被影响。 二公子府。 接到圣旨之后,穆臻宇便遣退了下人,直接去了暗室。 “穆臻宇……”上官天儿见男人推开门,连忙往墙角里缩回去,垂在身侧的手心细汗遍布,彰显着她的紧张和抗拒。 “过来。”男人慵懒地靠在软塌上,冷意不减。 看她没动,穆臻宇头也不抬,指了指面前的药碗,手指敲了敲,又把碗往她的方向推了推,一系列动作分外流畅。 很像他这个人的风格——干净利落,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 “这是……”她有些颤抖,“你不能杀我……”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迫不及待了? “杀你?那怎么会?你可是我要留到最后的筹码。”穆臻宇笑了一下,似乎在诱哄着她:“这是避孕的汤药,否则,你是想怀上不明身份的‘穆臻言’的骨肉,还是要给我生孩子?” 上官天儿身子一抖,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好一会儿,她一声不吭地落座,一口气喝了药,险些呛出了眼泪,“穆臻宇,你要我做什么?” “还真是个随时都能适应的贱人啊。怎么,上次食髓知味,这么快,就迫不及待了?”穆臻宇目露讥讽,点了点烛火,火星落在上官天儿身上。 “嘶……”她微微倒吸一口冷气,面上很快落下一张新的面具,这一次,她面前多了一面一人高的铜镜,镜子里印出了‘雪朦胧’清冷美丽的脸庞。 “不……我不要顶着她的脸……” 她还没有说完,很快又被穆臻宇捏着下巴吻了上去。 “咳咳……” “穆臻宇。”上官天儿蓦然抓紧了男人的后背,指甲狠狠陷入他肌肉里,眼角都被逼出了泪意—— “穆臻宇你个疯子,放开我!” 上官天儿及欲作呕,支吾着要逃开, 被穆臻宇抓着胳膊、拎小鸡似的拎了回来,“上官天儿,不想要画册了?你装什么装,还以为自己是上官家的大小姐?呵呵,你这不是适应的很好吗?” 上官天儿忽然狠狠咬上男人肩膀,声嘶力竭,“穆臻宇,做完就把画册给我,或者,你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她现在已经无能到,只能用这种无力的语言来攻击他了。 穆臻宇狠狠捏住她的下颌,如野兽般撕咬过来,“敢咬我?嗯?” 她咬他一下,他便还她无数痛彻入骨,疼到极致,上官天儿泣不成声地骂他,“穆臻宇,你属狗的吗?” “呵!别说话,你的声音让我恶心。”男人近乎痴迷地看着她的‘脸’。 很久之后,空气中的火热气息重新归于平静,上官天儿窝在角落里。 刚刚抬头,穆臻宇优雅地甩下一叠纸册,上面是那一天她被穆臻宇逼着折腾的画面,只不过那张脸已经换成了她自己的。 那仿佛救世主高傲的施舍,砸地她眼睛都睁不开,脑仁儿生生做疼。 上官天儿咬牙,“穆臻宇,你居然又画了新 的?你这个变态!你疯了!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穆臻宇轻嘲,“你想的倒是挺美,我还没有玩够,怎么可能让你如愿?” 还没玩够? 上官天儿脑子轰然炸开,身子被毁了,清白没有了,骄傲和自尊都被人狠狠践踏…… 堆积日久的委屈愤懑本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他还要逼她? 他这是玩上瘾了吗? “穆臻宇,你还想怎么玩?我从高高在上的上官家大小姐跌落泥潭,如你所愿,成了人尽可夫的贱人,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 夜夜噩梦中被他折磨,她已经精疲力尽,根本不想再看到他。 她只想杀了他! 穆臻宇单手抵额,漫不经心,“玩腻了,自然就罢休了。” 她形容枯槁,脸色发白无血色,仿佛一具枯尸一般,毫无生气,“你杀了我吧。我再也不想这样受折磨了。” 她道过歉,哭过恨过,怨过怕过,可是现在,只剩下了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活着如果只能收紧折磨,那不如死了算了。 “求求你,杀了我吧。” 穆臻宇挑起她下颌:“放心,你不会死的,你 会是你们家里活的最久的一个。” “你……什么意思?”上官天儿僵硬的眼珠子转了一下,“你想对我们家做什么?” 现在的她,已经完全不怀疑,穆臻宇有这个能力对付上官家了。 “别怕,皇上下了圣旨,要你我回京完婚。”穆臻宇将圣旨丢给她,“你的春天来了。” “回京?”她捏紧了圣旨,似乎看到了希望,可转瞬又开始惶恐:“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你怎么可能会让我回去,你不怕我告诉我爹真相,让他杀了你吗?” 男子冷笑:“还真是坦白,听起来,我似乎不该让你出去。” “不……我要出去,我保证,我不敢再违背你的命令了,我会说服我爹,全力扶持你登上皇位。臻宇……臻宇,我们是夫妻啊,夫妻一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为了出去,她几乎没有了任何尊严。 穆臻宇点头,“好啊。” 直到上路这一天,雪朦胧才看到出现在人前的上官天儿,苍白瘦弱得她几乎都不认识这个女子居然是上官天儿了! 她的风寒,未免过于严重了。 上官天儿触及到雪朦胧 的脸,眸底划过厌恶憎恨之色,很快又消失在眼底:她要忍着,绝对不能让穆臻宇发现任何端倪。 她要安全回到京城,要把穆臻宇所作所为都告诉爹! 对,她不能慌,不能乱。 “公主。”上官天儿俯了府身子,虚弱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公主安好。” “本宫确实安好,不过你看起来,不太好啊。怎么,听说你病了,却不知道你病的这么严重?”雪朦胧诧异道:“你不会是病的伤了脑子吧?往日里见到本宫,你可不会这般乖巧。” 上官天儿笑了一下,“公主这话就折煞我了,君臣有别,您是君,我是臣,礼数自然不敢忘。” 雪朦胧,等我爹扶持九王爷登位,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我受过的屈辱,你也要千百倍还回来。 雪朦胧感受到她身上的冷意,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那可真是稀奇,你居然也知道礼数?就算你此刻讨巧,等到回了京城,该讨的账,本宫一笔都不会少。” 上官天儿不动声色地收拳,“公主若是生气,尽管处罚便是。” 只要能回京城,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要忍 忽然,身后一道凌厉的目光看了过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颤抖起来,连连后退几步,落入一道温暖怀抱里。 穆臻宇抱着她,当着众人的面,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不不……我没有不舒服……”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从他怀里逃出来,却被人按住了腰身,“你脸色苍白地厉害,待会儿让浮厝瞧瞧。” 上官天儿不敢拒绝,乖巧道:“好。” 她一定要忍,不能惹怒穆臻宇。 这时,穆臻言的声音忽然响起:“十一,怎么还不上去?” 穆臻言! 上官天儿反射性地看了男人一眼,见到他那张让日月无光的脸庞时,脸色忽然大变,仿佛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似的,连连后退,却又被穆臻宇死死地抱着,他压低了声音,“淡定一点。” 上官天儿喉咙一紧,低头道:“世子,公主,我……我们先上马车了。” 不待两人说话,她便上了车,好似身后有鬼追似的。 穆臻宇不好意思道:“大哥,天儿病的久了,性子也变得愈发难以捉摸,你们不要介意,在出发之前,我借浮厝一用,替天儿诊断一下。” 穆臻言还未说话,雪朦胧便道:“不必,浮厝年事已高,此次入京,他不会同行,让小六给她看看 吧。” 穆臻宇眸光闪了闪,深深睨她一眼,“多谢公主。” 穆臻言脸色微冷,挡在他面前,“小六待会儿就过去,你先去陪着弟妹吧。” 他笑,有些不怀好意,“呵呵,大哥不必防我这么紧,你与公主鹣鲽情深,我还真是不好意思现在插足。” 现在不好意思插足,那么以后就好意思了? 穆臻言脸色一沉,抱着雪朦胧率先上了马车,没有搭理他。 雪朦胧笑了一下,“哟,生气了?吃醋了?” “你这没良心的。”穆臻言忽然扑倒她,狠狠吻了一通,“还未离开穆府,你便如此欺辱我,等到了京城,公主岂不是要上天?” 他说的委屈巴巴的,逗笑了雪朦胧:“放心,我再过分,也不会多养一个男人的。” 回应她的,是男子愈发炙热的吻。 车队还未出发,小六就回来禀告:“公主,世子,二公子夫人……怀了身孕。” “什么?”雪朦胧倒是十分意外,上官天儿一向自视甚高,对穆臻言贼心不死,怕是还做着美梦呢! 她定然是看不上穆臻宇的庶子身份的,如何会在大位未定的时候,就怀上了穆臻宇的孩子? 穆臻言倒是没有说什么,只问:“二公子知道了吗?” “方才奴婢当着两人的面已经说过 了,不过,夫人的反应有些奇怪。”小六道。 因为在穆臻言面前,所以她没有直呼上官天儿的名字,还是给穆臻言留了颜面,不想惹他不高兴。 “如何奇怪?”雪朦胧问。 “她似乎很恐惧,她想去京城。”小六道:“可是她尚在病中,身子本就差,如今怀胎初期,是万万不能长途跋涉的。” “哦?所以,他们不能去了?”雪朦胧挑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看向穆臻言,“怎么这么巧?” 穆臻言知道,她是怀疑穆臻宇和上官天儿会有什么阴谋。 的确,这个时机太过巧合了。 穆臻言摇头:“我去看看。” 马车里。 上官天儿心如死灰,浑身颤抖,恶狠狠地盯着穆臻宇:“是你故意的对不对?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放我回京城?这个孽种,这个孽种!” 她抬手要去打自己的肚子,被穆臻宇冷着脸握住了手,将一摞子书信和信物丢到她面前:“你可以大吵大闹,可以让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让大家都知道,你不过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你肚子里怀着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孽种!呵呵,按照北地的规矩,你会被施以火刑,死无全尸。” “你!” 她低头,零零星星看到了不堪入目的画册,然而让她更加 颤抖的是那些书信,绝情宫和匈奴以及上官家的来往书信。 上面记录了禹城内奸帮助匈奴攻下禹城的所有细节,牵扯颇深。 “这些,你怎么会有?”上官天儿震惊道:“这不可能。” 此事是妖花亲自周旋,由她作为北地和京城的联络中间人,详细部署了让禹城失守的计划。 这些东西,除了妖花,不可能流落到第二个人手里。 妖花是不可能背叛上官家的。 “你以为,你嫁到北地,就能替上官家掌握我,掌握穆府,掌控整个北地的局势?”穆臻宇摇头,讽刺道:“真是愚蠢地天真。” “这些东西,只要递给雪朦胧或者皇帝,就足以致你们上官家于死地。”穆臻宇笑着道:“你应该知道,上一次雪朦胧九死一生,之所以没有动你的小命,就是因为想要通过你将上官家连根拔起,这些证据,到了她手上,那就是铁证如山。” 穆臻宇低低的笑,十分阴森,“上官家,就是灭族的命运!” “不!”上官天儿疯狂地撕扯那些书信,连画册逗顾不上了,在家族命运面前,她一个人的屈辱都不算什么了。 “你想干什么。”她怒声道:“你毁了上官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穆臻宇实话实说,“不 过,你要是不听话,我怎么能留着上官家呢?那不等同于在枕头边上放了一把刀吗?” 上官天儿沉默了。 是啊。 如果她不肯听话,那么穆臻宇再和上官家合作,无疑是养虎为患,总有一日,他会被上官家弄死。 穆臻宇连这些证据都能弄到,他简直可怕了。 现在上官家的命脉等同于握在了他的手上。 “我听话……”她忍不住痛哭出声:“我听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求你,放过我们一家不。” 穆臻宇很满意:“乖,你怀了身孕,不能这样哭,也不能长途跋涉,我们去禀告父王,取消这一次京城之旅。嗯?” 上官天儿真的不甘心,可是她怕极了这个男子,只能点头,如同行尸走肉,“好,我听话,听你的话。” 穆臻言走到马车外,就听到女子如泣如诉的声音,眼眸略深,“臻宇……” “大哥……”穆臻宇掀起帘子,面上一阵喜色,“你知道了吧?天儿怀孕了,我要当爹了,你就要当大伯父了!哈哈,我真是太高兴了。” 他搂着上官天儿哈哈大笑,而上官天儿早就在他掀起帘子之前,把那些‘证据’都藏到了暗处,佯装笑脸,冲着男子笑,眼底的泪意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穆臻言笑笑,“恭喜。”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安 “不过,可惜,我不能随你们去京城了。”穆臻宇可惜道:“大哥,天儿身子骨弱,小六也说了,她胎息不稳,不能长途跋涉,更不能劳累,所以我会去禀告父王,陪着天儿留在府中养胎。” 穆臻言点头,“自然,这是应该的。” “只是,岳父和皇上那边,还希望大哥可以帮忙请个罪。”穆臻宇道:“毕竟是圣旨,若非是这个孩子……我定然要去京城,补给天儿一个盛大的婚礼。” 在他怀里,上官天儿抖成了筛糠,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向穆臻言冲动。 可是,她根本无法确定穆臻言会帮助他。 若是稍有不慎,上官家可能就万劫不复了。 就这么一个耽搁的功夫,穆臻言和穆臻宇已经说完了话,转身离开。 穆臻宇抱着她下了马车,小心翼翼地护着,吩咐下人:“立刻吩咐管家找几个有经验的产婆过来,还有厨房里也换些用经验的厨娘,夫人坏了身孕,以后定然要好生调养身体。” “是,恭喜二公子,恭喜夫人。”下人跪了一地,说些好听的话,穆臻宇统统给了赏银,抱着上官天儿离开。 雪朦胧掀起帘子,听到他的身影,不禁蹙眉:“他此时留在北地,太让人不安了。” 穆臻言掀起帘子 进来,闻言,低声道:“有父王在,他这里不会有事的。” 雪朦胧自知这种事情和他争不出什么黑白,便道:“但愿如此吧。” 雪朦胧一行人不过出发方七日,京城就出了事,太子殿下陪同西格尔公主出城踏青,结果遇到刺杀,西格尔公主受伤昏迷,太子殿下下落不明。 京城。 “这雪花膏可为女子保持冰肌玉肤,只需每日沐浴后涂抹在身上,便可保持肌肤如少女般娇嫩,川塬雪花膏可是上品之中的上品,就是在宫中,也只有少数娘娘才能用得起……”林美人收到敕勒川塬珍贵的雪花膏,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纤纤玉指抵着唇角轻笑,媚眼生春,“你可真是太客气了!” “您如今可是九王爷眼前的红人儿,我早就想着来拜见林娘娘,可就是怕扰了您清净。” 青娘是个能说会道的,性格生的七窍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随着做生意的时间长了,愈发水涨船高起来。 她乐得跟林美人追捧,一口一个‘林娘娘’,把林美人逗地眉开眼笑,态度好了不少,“你说的哪里话,我平素没什么爱好,独对这些个儿涂涂抹抹的东西钟情一二,你今儿这礼算是送到了我心坎儿上了。” 林美人让 人奉茶之后,把下人都遣送出去,笑意敛起几分,“你送了这么名贵的东西,有何事相求?” 明人不说暗话,青娘也就乐得自在,连忙将自己的打算七七八八说了,还卖了一回惨,“娘娘是不晓得我们这仁义药馆的生意有多难做,自从那对面安仁药馆开张以后,咱们仁义药馆的生意就一直下滑。” 林美人眸光微闪,放下茶杯,素白的绢帕轻轻擦拭唇角,无辜道:“这生意场上的事,我素来也不懂,你这话,可真是教我为难。” 青娘也不蠢,见她态度推诿,也连忙放了大招,“林娘娘且听我一言,前些日子听闻娘娘您的兄长被那安仁药馆的老板教训一顿,你心里难道就不憋屈?” 林武的事情,自然有他们的人推波助澜的功劳,目的就是为了搭上林美人这条线,没有十足的把握,青娘也不会眼巴巴地找上门来。 果然,林美人面色微微凝住,抬眸看她,“看来你是有备而来。” 青娘态度谦恭,“林娘娘不要误会,我今日是来给您送银子的……”她低低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这安仁药馆的老板安安白芷生性嚣张执拗,仗着自己会点儿装神弄鬼的功夫,又跟西格尔公主有些渊源,竟然和您过不去 ,可不是个榆木脑袋?那西格尔公主就算是未来的太子妃又如何?再说……” 青娘压低了声音,“太子殿下如今失踪不见,正是九王爷表现的好机会,西格尔公主不过是个外族女子,哪里比得上王爷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不管怎么说,林娘娘您可比那西格尔公主要厉害得多,那安白芷连这么点儿门道都看不清,竟然敢出手教训娘娘兄长,这口恶气,怎么能不出?” 林美人眯起眼睛,虽然被夸得很舒服,可她也不蠢,“话说得冠冕堂皇,你这是要拿我当枪使呢?让我替你除去劲敌?” “娘娘莫急,若是您替我除去了安白芷,”青娘勾唇,伸手在林美人手心一划,见她诧异挑起嘴角,青娘微微一笑,胸有成竹,“林娘娘可不是财源滚滚来?” 林美人不只爱涂涂抹抹,更是爱真金白银,王府之中女子众多,她出身青楼,本就不受众人待见,若是没个有权势的靠山,能有金钱做靠山,也能抬得起头来。 青娘抛来的橄榄枝,正合她意。 “我喜欢同聪明人打交道。”林美人声音含娇媚,低低笑了一声以作回应,“我兄长的仇,那安白芷自然该还了。” 青娘微微勾唇,俯身道,“如此,还需要林娘娘兄 长受些委屈,帮咱们演一场戏。” 穆臻言的消息系统一向缜密,冷风收到消息,立即禀告过来,本想瞒着雪朦胧,无奈她似乎格外敏感,这一路都盯得紧。 冷风无奈,只得在穆臻言的授意下,如实告知。 “太子哥哥失踪?”雪朦胧打翻了茶水,烫到了自己都不知道,“这怎么可能?他身边明里暗里跟了多少人,怎么会失踪呢?暗杀,谁敢在京城暗杀一国太子?” 穆臻言见她已经慌了神,连忙安抚道:“十一,你先冷静一点儿,听冷风慢慢说。” 雪朦胧沉住气,“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还查到了什么?” 冷风道:“太子殿下是遭人暗算,中了敌人的奸计了。刺杀的人虽然是匈奴人,可是策划人却是……却是九王府。” 雪朦胧脸色沉了下来:果然是大位之争。 九哥,这就迫不及待下手了吗? “为何会挑在这个时辰?” 穆臻言思索片刻:“当是与你有关。你我同进京,西格尔又同太子即将大婚,若是没有意外,北地连同敕勒川塬的势力都会是太子殿下的后盾,若是九王爷按兵不动,才是奇怪。” 雪朦胧懂了:“父王是不是已经开始筹谋攻打禹城了?” 所以匈奴也急眼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寻找太子 既然上官家和绝情宫的事情,雪朦胧已经知道的清楚,私下里还让小九查了不少消息,他也就不隐瞒,“匈奴的异动并非是现在才开始,早在西格尔入京之时,察哈尔就有了动作,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匈奴在京城也有自己的暗线,再加上绝情宫的探子遍布天下,京城本就是个是非之地,这一次的暗杀怕是策划已久。” 太子是一国储君,身边早就是铜墙铁壁一般,真要刺杀并非是小事,需要缜密的策划和侦查,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匈奴的人……这些人的触角简直无处不在,这一次,我一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雪朦胧咬牙,“太子哥哥……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穆臻言瞥了冷风一眼。 冷风道:“世子,咱们的人密切监视匈奴的探子,发现他们也在找寻太子殿下,所以,属下想,太子殿下虽然失踪,却并非一定是坏事,至少,他没有落在匈奴人手中,性命无忧。” 雪朦胧咬牙:“那九王府呢?如果太子哥哥落在九哥手中……” 他还会顾念手足之情吗? 穆臻言握住她小手:“九王爷只是推波助澜,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不会亲自动手,会动的人,是上官琪。” 上官琪手上有一颗最大的棋,就是绝情宫的力量,这些年,上官家没有少动用这些力量刨除爪牙,巩固地位。 就算是要追杀太子,他也不会动用朝堂关系,而是用江湖路子解决。 万一出了事,他也好推的一干二净。 “上官琪……”雪朦胧眯了眯眼睛,忽然吩咐小九:“吩咐队伍加快行动,务必快速赶回京城。” “是,公主。” 穆臻言眼神凝了凝,“盯紧京城的动静,务必要先匈奴一步,找到太子的下落。” 冷风道:“是。” 原本悠闲有余光的旅途,因为太子失踪的事情,变得紧迫起来。 雪朦胧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半月后,到达京城。 未免打草惊蛇,雪朦胧让小六扮作自己守在马车里,队伍还在百里之外,她与穆臻言二人乔装之后,悄悄回了京城。 “就是这里了吗?”雪朦胧站在仁义药馆前面,看着这豪华的装潢,不免咂舌:“一个医馆,未免过于奢华,这般作为,就不怕暴露身份吗?” 穆臻言道:“大隐隐于市,至少,他们未曾被人发现。” 雪朦胧沉默一瞬,“ 进去看看,我倒要会一会这个手段高超的探子。” 穆臻言点点头,“娘子,走啊。” 正在这时,一个男子骂骂咧咧地从不远处一家医馆冲了出来,“有什么了不起?你一味风寒药居然卖的那么贵,当老子是吃素的吗?什么药馆,分明就是个坑人的地方!” 男人长得本来清秀,可奈何此刻横眉怒目,满口脏话的样子生生破坏了那份清秀感,显得有些滑稽。 “臭娘们,今天你要是不给老子一个交代,老子就拆了你这破医馆!” 众人指指点点,“又是林武!” “他又去骚扰安大夫了?不过那安大夫也确实生的好看,戴着面纱也别有一番风采,难怪林武会动心!” “仗着自己妹妹跟了九王爷得了势,就在京城横行霸道,真是看不惯这种人!” “你们说什么呢?”林武眼一横,众人顿时不敢吭声。 他道:“什么一番风采,那娘们骚得很,老子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 话音刚落,一名六旬老者带着几个打手从医馆里走出来,冷漠道:“我这里是医馆,不是青楼妓院,林公子,请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你若是来看病的,我欢迎,若 是来找事的,我也不会客气。” 林武嚣张道:“好啊,想打架,老子就怕你不动手!” 说这,他不分是非地就冲了过去,还别说,他当真是有两下子,与那些打手交手,竟然不落下风。 穆臻言本是护着雪朦胧要进去仁义医馆,不料一群人忽然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个个拿着棍棒,直接冲到了林武身边。 “谁敢动我们林少爷!” 雪朦胧一个不慎,被几人冲撞地跌了出去,瞌到了胳膊。 穆臻言脸色一变,连忙推开人群要上前,却见林武忽然走到雪朦胧身边,摸着下巴道:“这小美人穿着普通,生的却是冰肌玉肤,好生漂亮,不如跟我小爷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他就要动手动脚。 穆臻言拧眉,正要出手,却被雪朦胧一个眼神拦下,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仁义医馆,果不其然,一道丰腴的身影微微退开,躲到了窗后。 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雪朦胧方才就是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不慎被那些人撞开。 她和穆臻言才刚刚进城,居然会被匈奴的探子盯上? 穆臻言没有动手,朝着暗处使了一个动作,冷风不动声 色地消失在人群里。 正在林武嚣张的时候,那老者身后走出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住手!” 雪朦胧抬眸看去,愣了一下,总觉得这女子的身形有些熟悉。 虽然戴着面纱,可还是无法掩饰她的绝色容颜,单是那一双漂亮的琉璃眸子,便让人看得入神。 身段玲珑,一身白衣,仿若仙子下凡。 “安大夫……你终于肯出来啦?”那林武见女子出来,连忙搓了搓手,丢下雪朦胧,迎了上去:“我今日去看诊,你家仆人非说你不在,还给我开了那么贵的药,那不是把我当傻子呢?你这里开的是医馆,又不是土匪窝,哪里有这么做生意的?” 说话间,他就想去摸那女子的手。 可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动作的,转瞬就消失在了林武面前,人转眼就出现在雪朦胧身边,伸手将她扶起来:“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雪朦胧看着她白皙若雪的手,那股熟悉感愈发强烈,“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安白芷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姑娘生的貌美,若是我见过,定然不会忘记的。” 顿了一下,“你受了伤,随我去医馆上药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茶不思饭不想 此时,男子略微有些窘迫焦急的声音响起:“安大夫,我来扶我家娘子进去吧,娘子,你没事吧?” 穆臻言此时做了妆容修饰,脸上还有一块红色的疤痕,破坏了原本的五官美感,再加上他故意半低着头,做出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是很难让人正眼瞧他一眼。 雪朦胧唇角微微一抽,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相公,刚刚吓死我了。” “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穆臻言乐得跟她做戏,扶着她往医馆里走,因着她的伤口流了血,虽然不严重,可还是让男子沉了眸子。 雪朦胧注意到了,低声道:“我没事,就是擦破了皮而已。” 两人刚刚进门,安白芷还未跟上来,就被人拦住,林武嚣张道:“安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林武吗?” 安白芷睨了他一眼,明明那眼神清冷无比,却偏偏看得男子心痒至极,连忙捂着小腹道:“安大夫,我可不是装的,我近日里腹泻不止,茶不思饭不想,只有看到你心里才舒坦,身子才灵光,你可得给我治治。” 有些混迹市井的男子听懂了他的荤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老者一脸严肃,“小姐,将此人交给 我处置吧。” 安白芷蹙眉,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摇头:“不必,病人上门寻医问药,哪有不好生招待的道理?” 她看着林武,眼神波澜不惊:“林公子,跟我来。” 林武搓了搓手,“好咧。” 医馆里,雪朦胧看着老者恶狠狠的眼神,有些担心:“这位安大夫,真的能应付得过来?” 穆臻言低声道:“她不会有事的。” “因为她的武功?话说,她刚刚的速度真快,小九的轻功都没有这么快,你呢?能做得到吗?”雪朦胧诧异道。 穆臻言摇头,“那不是轻功。”他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那是白羽国皇族的一种武功密法。” 且,只有历代圣女才能修习这种密法。 雪朦胧诧异道:“白羽国?啊……我想起来了,这个安大夫的身影,很像一个人……” 白羽国的圣女——白芷。 虽然她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只是那种气质,那种风范,还有那熟悉的身影,她不会认错的。 “她怎么会在这里?” 雪朦胧又看向对面的仁义医馆,“还开在了匈奴人对面,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难道匈奴和白羽国又联系起来了?” 穆臻言摇头:“现在还不 能下定论,不要打草惊蛇。” 两人声音压得很低,不一会儿,那老者拿了药膏过来,“姑娘,上点儿药吧,只是擦伤,上些药就无碍了。” 雪朦胧笑了一下,“多谢老先生。” 穆臻言给她擦了药,准备给钱,老者道:“公子不必了,这是我们小姐送的。你家夫人貌美,以后还是离林武之辈远一些。” 提到林武,老者眼底明显划过一抹怒意。 雪朦胧这一次只是稍作修饰,换了些破破烂烂的衣服,将身材装得臃肿了一下,并没有做过于丑陋的装扮,若是夫妻二人都丑,反而会引人注目。 所以,才会引起了林武的注意。 穆臻言感激道:“多谢老先生提醒,不过……你家小姐单独应付那位林公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老者道:“无碍,小姐自有分寸,只要他不闹事便可。” 雪朦胧眸光闪了闪,“那林武如此放肆,为何不报官处理?” “那林武的妹妹近日来被九王爷收做小妾,正春风得意得很,报官?谁会处理?”老者不屑道:“官府如今都是唯九王爷马首是瞻,报官不是找死吗?” 雪朦胧骤然握紧了拳头,眸底划过一抹怒意,“天子脚下… …” “十一!”穆臻言低声唤了一声,又微微摇头。 此时,那林武抱着一堆药欢欢喜喜地离开,临走时,还扬声道:“安大夫,若是没有效果,我可要来找你兑现诺言的。” 医馆里的人指指点点。 过了好一会儿,安白芷掀起帘子出来,神色不同于方才进去时的淡定从容,反而有些焦急,她扫了一眼,眼神落在老者身上,匆忙走过来,低声道:“仓库里没有兰芷草了,你快些买些回来,我急用。” 老者脸色微微一变:“可是那人又……” “你别问了,快去就是。”安白芷打发老者离开,正要走,这才发现了雪朦胧两人还在,不由得愣住,看下雪朦胧的伤口,“没什么大碍,注意别碰水就好。” 雪朦胧点头,下意识又打量她一眼,却见她好似有些心不在焉,“两位,我还有事,就先不做陪了。” 穆臻言忙道:“安大夫先忙,我们夫妻这就走了,多谢安大夫赠药之恩。” 安白芷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又匆匆回去了。 雪朦胧携手穆臻言离开,闹了这么一通,便没有再去仁义医馆,直接出了城,回归队伍。 “小六,兰芷草有何功效?” 雪朦 胧一回去,就把小六叫过来询问一番。 穆臻言也在场,只听小六道:“兰芷草?那是止血止痛的药草,不过寻常人止血不会用,因为药效过猛,且还含有微弱的毒性,会伤身体,是药也是毒。所以,一般只有重病之人才会用。” “重病之人?”雪朦胧心里一跳,看向穆臻言:“这个白羽国的圣女到底想干什么?她的医馆里还藏着一个重病之人?会不会是参与了太子哥哥的刺杀事件受了伤的人?” 穆臻言拧眉,想到镇北王的话,微微摇头:“我会冷风回头去探一探,先不要下结论,倒是青娘那边,有些棘手,她怎么会这么快发现了我们的踪迹?” 雪朦胧想了一下,“她未必是发现了你我的异样,我想……她也许盯得人是林武。” 她想了一下今天听到的风言风语,眸光闪了闪,“既然青娘和白芷这两条线现在纠缠不清,我们又找不到切入点,不如先静观其变,我想,那个青娘很快就有动作了。” 穆臻言看她神情,显然英雄所见略同,意味深长道:“小十一,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小六在一旁听到底,一句话也没有听懂。 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太子的下落 安仁医馆。 安白芷接手医馆之后,便请了工匠扩建地下储藏室,本是想要多储藏一些药材,没有想到,巧合之中,工匠无意在地底下挖出了一个檀木盒子,连忙交给了安白芷。 那盒子上了锁,安白芷想着既然是埋在安仁药馆下的,定然和那人有关,便拿着盒子去找到白叔商量,却见白叔正和一名黑衣男子说着话,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气氛还挺和谐。 见安白芷进来,黑衣男子率先看过来。 他虽为男子,却生的貌美英俊,五官清隽无双,黑眸入清泉一般幽深明亮。 他显然是受了重伤,动作之间都是十分轻缓,男子如今面色已经好了许多,不再苍白如纸,只是身子看着依旧单薄。 这是她前些日子从京郊山坡下采药时候救回来的男子,当时他奄奄一息,几乎快要死去,幸亏她身怀奇医术法,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救下来。 殊不知,她救下来的人,正是如今失踪的太子殿下雪芮。 “你近日可有好好吃饭?怎的总是不长肉?”安白芷走近雪芮,先是看了一眼他丰神俊朗的脸蛋儿,接着扫了一眼他单薄纤瘦的身体,不由得叹息一声,“我做了那么多养生的药膳,怎的在你这里不见效?” 雪芮想说: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险些没了命,如今不过短短一月之期,能有如今的模样,也还要多亏了她了。 不过这关于刺杀之事自然不好明说,是以他只迎着安白芷懊恼的眼神,安慰道,“你莫要担心,若非你的养生药膳,怕是到如今我这身子还下不了床呢!” 说着,他还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平素冷着脸不动如山的男子恍然这般一笑,哪怕极淡,也足以让山河失色,日月无光。 安白芷看得呆了,少女素来清冷的面容忽然红了一下,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脱口而出,“阿芮,你生的可真是俊俏!” 阿芮 ,是雪芮告诉安白芷的名字。 至于姓氏,他不说,安白芷也聪明地不问,平素就大大咧咧地称呼他为‘阿芮’,从来都是听人唤他‘太子殿下’的雪芮,听惯了安白芷的称呼,久而久之,心底也存了淡淡的暖意。 尤其是此刻,迎着少女痴迷的目光,男子惯来冰川似的面颊微微动容,勾勒出柔软的弧度,“你也很好看!” “咳……”白叔站在一旁看着,极为尴尬地提醒圣女大人收敛一下,连忙将痴呆的安白芷拉到身旁站着,低声斥道,“女孩子家,怎的也不知道矜持一些?” 这圣女大人久居圣女殿,不食人间烟火,在白羽国时人道她清冷出尘,却不知私底下的白芷最渴望的便是放飞自我,心思单纯善良,有时还有些小迷糊。 这些面貌,本有只有几个亲近之人知道。 可白芷不过和这位阿芮公子相识不足月余,便能如此,实在让人诧异。 安白芷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情,脸色陡然大红,恨不得夺门而出。 还是雪芮及时出声解围,“阿芷急匆匆拿着这盒子进来,可是有何事?” “哦,对了,盒子!”安白芷红透了脸庞渐渐恢复平静,却仍旧是不敢看雪芮,冲着白叔道,“白叔,这是在药馆地底下挖出来的盒子,您知不知道怎么打开?” 白叔端详半晌,毫无头绪,“不如还是找个锁匠打开吧!” 雪芮接过盒子,沉默一瞬,忽地双手握住锁匙,凝神屏息,忽地手背上青筋暴起,狠狠用力,只听‘咔擦’一声,那锁匙应声而开。 安白芷就差星星眼:“……”好厉害! 里头安静地躺着一张帕子——上书‘月白无霜’四个字,打开来看,却是空白一片。 白叔看着那四个字,老眼瞬间就红了,“是她!就是她!” 这绣工字迹,是白冷霜没错了。 看来,这个地方,他是找对了。 “ 白叔,真的是霜姨留下来的吗?” “这除了这四个字,上面,什么也没有啊!”安白芷翻来覆去地看,不禁诧异地看向雪芮,下意识向他寻求答案。 雪芮英俊的眉眼沉着冷静,接过帕子查看一番,微微摇头,“确实无字,应该是用某种特殊的方法处理过,隐去了字体信息。” 安白芷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那谁知道什么法子才能让这帕子上的字显形啊?” 白叔不知为何,眼眶微微湿润,捧着那帕子无声抽泣,半晌才道,“和你霜姨信上说过的一样,这所谓密信,上面其实是一片空白。” 安白芷闻言,来了一分精神,连忙抬头问,“白叔,那霜姨可有说过,如何才能让这密信显形啊?” 白叔摇摇头。 雪芮沉默了一瞬,看了白叔一眼,沉默地转身往出走,声音低沉有力,“这密信是你们家事,在下先出去了!” 这后知后觉的行为…… 白叔叹气,制止道,“阿芮不必介怀,这密信如何显形的法子,我也不知,所以更是无从说起。” 她摸了摸安白芷的头,忽地眸含热泪,“或许,只有找到你霜姨的后人,才能解开这密信的秘密!” 安白芷:“……” 那得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不过当着白叔的面儿,她可不敢光明正大地这么说,否则点了这种伤心事,怕是要惹白叔垂泪数日! 安抚了一番白叔,安白芷恍然松了一口气。 “白叔,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霜姨的后人,解开密信的秘密……”顿了顿,安白芷拥着白叔,深深叹息,“我们一定会找到霜姨的!” 但愿,霜姨的后人还活着。 雪芮看着眼前相拥而立的母女,目光落在空白一片的帕子之上,眼神渐渐转而幽深一片。 这一对主仆,似乎藏着许多秘密。 不过,不管这个秘密是什么,最重要的是,他们救下自己这件事到底是个意 外还是其他的缘故…… 看起来很神秘,可偏偏有些秘密又对他不避讳。 真是奇怪。 翌日,镇北王府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入了京城,大内总管亲自带人来接待,因为太子失踪一事烦心不已的帝后二人也破天荒聚在了一起,设了宴会等着,招待远道而来的夫妻俩。 雪朦胧和穆臻言的到来,终于让帝后的面色放晴,家长里短地问候不少,对于穆臻言的传闻,帝后也十分关切,明里暗里地敲打一通。 好在穆臻言进退有度,并非传言那般不知所谓,再加上雪朦胧当面打边鼓,倒是把第一关成功度过了。 在所有人津津乐道受宠的十一公主和其新婚夫婿的各种传奇事迹的时候,京城府衙迎来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案子。 九王府近来受宠的妾室林美人之兄长,服用过安仁医馆的药物之后,一夜暴毙,今早被人发现死在了床上,死相惨烈。 人送到仁义医馆的时候,已经断了气。 林美人得知,哭得梨花带雨,一状将安仁医馆的安大夫告上了公堂。 京兆府尹是九王爷的人,一听说这受害者是正受宠的林美人兄长,直接派人来抓捕了安白芷! “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抓人?”安白芷被压在大堂之上,清冷面色不复存在,不服气道,“这人又不是我杀的,就算是要给我顶定罪,大人也该拿出证据吧。” 官差将安白芷押下,只等着府尹下令就动板子,一个个冷着脸跟铁面阎王似的。 府尹不耐烦皱眉,“安白芷,昨日林武在大街上调戏你,被你带入医馆寻医问药,临走前还与你说了承诺之类的话,你开药给林武,众人都看见,本官已经取了不少口供,证实此事。林武昨日从你处回去之后,小厮将你给的药煎服给林武,结果他半夜突发毒症,忽然暴毙,你还要何证据?” 林美人咬牙站在一旁,“你这女子好狠的心 思,竟然因为我兄长几句调戏之举,便下次毒手!” 安白芷气愤不已,“我好心给他开了疏通筋脉,止泻通肠的药,他怎么可能中毒?” 林美人怒道,“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我兄长便是被你所伤,你会假好心给他药疗伤?都怪我兄长单纯,竟然毫无芥蒂地服下了你给的药,竟然就这么……呜呜……我苦命的哥哥啊。” 身后的丫鬟连忙扶着林美人安抚着,府尹见状,连忙道,“人证物证确凿,事到如今,安白芷,你还有何好说的?” 安白芷冷眸,“你们欺负人,随口污蔑无辜之人,这官府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府尹放肆道,“在这府衙之上,本官就是王法!”他连忙让人给林美人看座,然后冷声道,“本官宣布,安白芷杀人罪成立,择日……” 一道冰冷的女音从门口传来,“府尹平日,就是这样断案的?” 底下人还不明所以,府尹本是面带怒色,“何人擅闯公堂?” 官差们看向那贵气十足的女子,一时愣住,本来到了嘴边的呵斥都忘了出口。 林美人看那女子美貌,更是有些嫉妒,又怕被人坏了好事,连忙冷哼一声:“你们一个个是吃素的吗?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咆哮公堂,给我拖出去。” 官差们不敢得罪她,连忙着手要赶人:“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大人正在断案,公堂之上岂容你等无故喧哗?赶紧出去出去!不然,要你们好看。” 府尹只看到官差围着两人的一窝蜂场面,没有看到来人是谁,见林美人生气,不想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在林美人面前失了表现的机会,忙道:“哪里来的刁民闹事?给本官打出去!” 女子忽地冷笑一声,“本宫竟不知,这京兆府尹何时换成了这等草包?” 话音刚落,那些官差忽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得疼倒在地,一个个龇牙咧嘴地叫唤着,十分丢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 草率 府尹正要发怒,待看到那明艳尊贵的女子携手恍若仙人的男子进来之后,府尹面色一变,连忙踉跄着下了堂,拨开人群,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响亮,“下官,拜见公主殿下!” 安白芷见来人是那日自己救下的女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是公主?” 雪朦胧让小六把安白芷扶起来,安抚道,“放心,天子脚下,无人敢藐视王法。”说罢,她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林美人,不屑道,“一个小小的九王府美人,竟敢如此嚣张?” 林美人本来兴奋的脸色染了一抹苍白,“公主殿下,我兄长他确实死于非命,凶手就是……就是安白芷,很多人都可以作证的。” 雪朦胧虽然已经嫁往北地为世子妃,可她回到京城,依旧是帝后宠爱的十一公主,随意跺一跺脚,这京城都要抖三抖的。 是以,府尹脸色惨白,连忙道:“公主殿下,林美人所言即是,并非下官断案草率,只不过林美人来报案时,人证物证都已经取证完毕,一并呈递上来,下官是认真断案过后,才定罪的。” 穆臻言挑眉,扫了一眼众人战战兢兢的模样,讽刺一声,“这么说,大人连质疑那些证据之真假的意思都没有吗?你怎么知道,那些所谓的人证物证不是伪造的?” 连番质问,让府尹大气不敢出一声,雪朦胧夫唱妇随,在上首落座,“你这父母官本该为民请命,可到头来,本宫看你,怕是只记得拍九王府的马屁了吧?看到九王爷宠妾递上来的证据,查都不查证一番,便径直给安白芷定了罪?” 府尹膝 盖一软,险些瘫软在地,“公主,下官,是下官疏忽了。” “一句疏忽了,这事儿就过去了?”雪朦胧步步紧逼,忽地将那些口供扔到府尹脸上,“若是今日本宫不出现,安白芷便已经成了刀下亡魂了。若这些证据确实是伪造的,你打算如何赔偿?给安白芷偿命吗?” 府尹白了面色,连忙认错求饶,“公主殿下息怒,下官,下官知错了。” “既然你知错了,这案子就好好审,否则,本宫就亲自去问问九王爷,如今这京城到底是谁做主?”雪朦胧作势要走,林美人连忙跪着过来道,“公主殿下,此事九王爷委实不知情啊!” 若是九王爷被引火烧身,林美人猛地一个激灵:她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雪朦胧故作疑惑,“若不是看在九哥的面子上,堂堂府尹,会给你一个青楼女子面子吗?” 林美人怕此事烧到了九王爷身上,连忙将青娘供了出来,忙不迭道,“王爷恕罪,妾也不知内情,险些委屈了白姑娘,是妾的过错,与九王爷无关啊!” “区区一个妾,竟敢打着九王府的幌子逞凶作恶,霸人家财,简直是可恶!”雪朦胧借势发作,直接惩戒了九王爷手下一系列的人,还差人去九王府问罪林美人,连带着把药馆损失的赔偿要了回来。 九王府理亏在先,这一次只能吃了一个哑巴亏,雪朦胧一番动作可谓是让九王爷损失惨重。 失了银钱事小,驳了名声面子事大! 京兆府尹被皇帝撤职查办,最后挖出了无数黑料,被流放千里之外,着实让京城百姓出了一口恶气,更是对十一 公主千恩万谢。 林美人回府之后,被九王爷狠狠训斥,丢进了暗牢,再也没有出来过。 青娘想要通过林美人之手除掉白芷的愿望落空了。 雪朦胧和穆臻言在京兆府大出风头,出众的容貌更是惊为天人,为人所津津乐道。 大名鼎鼎的十一公主竟然亲自将安大夫送回了医馆,慰问一番。 内堂。 “安大夫……”雪朦胧刚刚开口,安白芷便行了一礼,“多谢公主殿下出手相救,白芷感激不尽。若是公主不嫌弃,便唤我白芷吧。” 小六蹙眉,本想说什么,被雪朦胧拦下,“好,白芷,本宫坦白一些,救你并非单单为了伸张正义,本宫想知道,你与仁义医馆有何过节?为何那仁义医馆的老板要拐弯抹角地置你于死地?” “仁义医馆?” 安白芷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背后的门道,“公主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是仁义医馆的老板青娘所为?” 穆臻言一直未曾说话,看似不羁的目光却一直在暗暗打量白芷,观察她神情,看她是不是在说谎。 雪朦胧笑了一下,“青娘早就搭上了林美人这条线,故意陷害你杀害林武,本宫若非是查清楚了其中的来龙去脉,也不会去京兆府走这一趟。如今虽然本宫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京兆府头上,可是林武的死,并没有定论。” 因为林武是个恶贯满盈的混蛋,一旦林美人倒台,那更是墙倒众人推,没有人会为他讨个公道。 再加上京兆府尹恶贯满盈,百姓早就暗中不满,雪朦胧一番动作,惩治了京兆府尹,谁还有时间去管林武的死? 安白芷 摇头:“若非说过节,那便是同行竞争,不过我安仁医馆素来不与人为敌,从未和仁义医馆有过正面冲突,若非是今日公主所言,我都不知道其中缘由。” 雪朦胧正要说话,那名老者忽然敲门进来,连行礼都来不及,匆匆跑到安白芷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她面色微微一变,起身道:“公主,驸马爷,我还有些要处理一下,不知道二位可否稍等片刻?” 老者闻言,似乎在犹豫什么,想劝说一句,雪朦胧已经道:“安大方先去忙,本宫闲来无事,在医馆走走便是。” “多谢公主。”安白芷连忙领着老者离开。 雪朦胧抬抬手,小九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穆臻言开口道:“十一,你怎么看?” “这个白芷……真的很奇怪。”雪朦胧却是道了这么一句,“臻言,她若是处心积虑来到大沥朝,想要做些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情,应当部署缜密,就像是匈奴那边一样,隐藏数年都无人发现。可这个圣女大人……我们在白羽国匆匆一见,只道她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却不知,这女子不止不食人间烟火,其实性子也不若表面上看上去那般高冷地不近人情。” 穆臻言点头:“她不是高冷,是单纯……或者,应该说她不懂人情世故。” 小六插了一句:“此女不懂我大沥朝规矩,明知道公主和世子的身份,却只是学着普通人行了普通的礼,言语之间不用尊称,一口一个‘我’,方才居然还让您和世子在堂中等候,这种行为好像与生俱来,想来是身在高位,习惯了。” 雪朦胧点头:“就 是小六说得这样,她若是处心积虑伪装自己,更该熟知大沥朝规矩礼仪,以免漏馅儿,可白芷,她似乎是真的不懂。” 她和穆臻言本是想从白芷这里下手,摸出白羽国和匈奴这两条线的关系,谁知道,白芷却好似对此毫不敏感。 穆臻言拧眉:“或许,她来此的目的和青娘等人不同。据冷风查探,这安仁医馆以前的老板并非是安白芷,她是数月前带着那老者到的京城,花了大价钱接手了医馆。没有异动,没有可疑行为,似乎真的是在行医治病。” 雪朦胧摇头:“大老远从白羽国跑到大沥朝治病?这位圣女大人就算是想食人间烟火,也不至于……跑这么远吧?” 两人一时沉默,雪朦胧忽然道:“不管她和匈奴之间是不是目标一致,这一次,该借白芷之手,除掉青娘,顺着这条线,拔出匈奴和上官家来往的证据。” 穆臻言深深看她一眼,忽而笑道:“还是我的小十一厉害。” 雪朦胧:“……” 小六:“……” 刚刚回来的小九:“……” “公主殿下,驸马爷,很抱歉,让两位久等了。”安白芷匆匆进门,脸上似乎还挂着一抹红晕,见屋子里的人盯着她看,她连忙收敛表情,重新露出清冷的面容。 然而,她这一俯身,却露出了腰间一块玉佩,这玉佩成色虽好,却并非是什么上等极品,本也不会引人注目,不过,让雪朦胧震惊的是,那块玉佩在光影之中,竟然露出了一抹雪花的形状,在碧绿的玉佩中间,若隐若现。 那是雪氏皇族子女特有的玉佩,人手一块。 这一块,是雪芮的。 第一百八十章 玉佩 那玉佩底部隐约有一抹红色印记,当初,是她失误,亲手摔破了细微一角,太子哥哥怕她受罚,所以秘密请了能工巧匠重新补了一块。 奈何此玉质量特殊,任何玉佩材质补上来,最后都会渐渐变成红色。 索性这一抹颜色不起眼,若不是在阳光下看,是看不明白的。 这也就成了雪芮的玉佩的独特标志。 “这块玉佩,你哪儿来的?” 她忽然失了仪态,拽着白芷的手腕,厉声道:“说啊!玉佩的主人呢?” 那老者见状,正要动手,小九不动声色地拦了上来,俯身在雪朦胧身边低语一句,让她面色为微微一变,“真的?” “嗯。”小九点头。 雪朦胧松开白芷的手,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安大夫,抱歉,刚刚……是本宫太激动了。” 安白芷虽然不解,可也没有多问,却下意识将玉佩收进袖子里,一本正经道:“这是我未婚夫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公主殿下也有兴趣?” 一旁的老者:“……未婚夫?” 安白芷瞪了他一眼,那老者就不说话了。 雪朦胧嘴角微微一抽,“安大夫可否借本宫一看?” 安白芷似乎有些犹豫,片刻后,想到雪朦胧救了她,这才拿出玉佩,“你认识这个玉佩的主人?” 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雪朦胧看了一眼,确认这便是皇兄的玉佩,顿时对安白芷如此轻易就拿出玉佩的行为十分无语,“安大夫……” 她怎么就如此单纯呢? 万一自己是坏人,或者是雪芮的仇人,她这么拿出玉佩,不但会给雪芮招致杀身之祸,而且还会给她自己带来灾难。 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 亏她当初还觉得这位圣女大人清冷如仙,深不可测呢! 原来都是装的,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雪朦胧叮嘱一句,“这个玉佩,你最好藏好些,若是让坏人瞧见了,怕是会惹事的。” 安白芷眨了一下眼睛,“坏人?” 好像是啊。 阿芮是被人重伤才流落至此的。 只不过方才他突然在昏过去之前把玉佩交给她,她心里太激动了,一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已。 真是太大意了。 “嗯。”她点头,“我知道了。” “ 还有,林武的死,虽然不能证明一定是你做的,但是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你做的。如今大家都在为京兆府尹落网的事情欢呼雀跃,怕是没有想起来这一茬,可等到大家回过神来,再加上有心人撺掇,你的医馆怕是……”雪朦胧眸光闪了闪,“本宫只能救得了你一时,可救不了你一世,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要你自己解决的。” “啊?还没有结束吗?”安白芷愣住:“人不是我杀的。” “可他的确是吃了你家的药材中毒身亡的,安大夫,大沥朝的律法,是需要讲究证据的。没有证据,本宫也保不住你。”雪朦胧勾唇:“索性,现在那些人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尚且可以让你回到医馆,你需要查清楚真相。” 小六上前一步,提醒道:“公主,我们该回去了。” 雪朦胧点头,不等回头,穆臻言已经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走吧。” 安白芷眨了眨眼睛,忽然道:“公主,你和驸马的感情真好,方才,你说话的时候,驸马一直在看您呢。” 雪朦胧:“……” 圣女大人,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儿清奇啊? 从安仁医馆离开之后,一行人直接回了公主府。 南方帝都已经是暖春时节,百花齐放,公主府里的美景更甚世子府百倍,集结了大沥朝的能工巧匠打造处理的天然府邸花园,内有一条河流缓缓贯穿花园而过,假山林立,琉璃殿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总之,便是极尽奢华的美。 此时,无人有心欣赏。 雪朦胧让人关了殿门,这才急切地问小九:“你真的看到太子哥哥了?” 小九摇头:“公主,他们把人藏在密室里,奴婢并未看清楚人,不过却听到那人说话的声音,的确是太子殿下无疑。殿下受了重伤,应该是被这位圣女大人救下的。” 安白芷的身份,雪朦胧得知后,便告诉了小九几人,需要她们派人盯着。 既然回了京城,可用的人便多了。 不像是在北地,凡事都要依靠穆臻言,还要束手束脚。 相反地,到了这里,束手束脚的人,变成了穆臻言,所以这几日他都收敛了不少,大多数都在沉默,静静地看着她 掌握风云也不插手。 “那块玉佩,一定是太子哥哥给我的提示。她进去之前还没有的,出来以后就有了这一块玉佩,再加上你听到的声音,那人一定是太子哥哥……”雪朦胧久久提起的那一口气终于落了下来。 她第一反应,竟然是转身抱着穆臻言,眼眶蓦然就红了,“太好了,他没事,他还活着。” 穆臻言垂眸,将人揽在怀里,低声安慰:“是,他没事了,你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虽然这几日她表面上一直装着坚强,可是他这个枕边人却是知道,自从得知雪芮失踪的消息,她没有再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每都是刚刚闭上眼睛,就从噩梦中惊醒。 他只能陪在她身边,哄着她入睡,或者,强行点了她的睡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人在京城失踪,他毕竟行事需要束手束脚,不如北地那般自由,所以找人的速度也不会像是北地那般快。 小九看着两人相拥而立的美好画面,眸光闪了闪:公主似乎对世子越来约依赖了。 “我去接他回来。”雪朦胧忽然擦干净眼泪,“他受了重伤,怎么能留在外面?” “十一,太子现在出现才是不安全的,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若是太子现身,未必会比现在安全,你不是一直疑惑为何青娘要盯着安仁医馆吗?”穆臻言细心地给她分析:“最初我们以为是白羽国和匈奴暗中有什么玄机,现在看来,青娘或许是在追查太子殿下的下落。但是她不能暴露行踪,也不能硬闯,所以她打算先弄垮安仁医馆,到时候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太子了。” 此时正值穆府征讨禹城的时候,如果匈奴得到了重伤的太子,后果会如何,可想而知。 太子的命能不能保住尚且不说,大沥朝肯定会损失巨大。 “对!我都急糊涂了。”雪朦胧拍了拍脑袋:这一点,她刚刚在看到那块玉佩的时候,脑海里就闪过了电光火石的想法了,可是刚刚一听小九说太子哥哥重伤,她就有些绷不住了。 幸好,有穆臻言及时提醒她。 “我想,太子有意告诉你他的下落,便是要你安心。”穆臻言微微勾唇,牵着她的手坐下:“我们 等着白芷等门求助便好。” 雪朦胧眨了一下眼睛:“我发现,咱们俩的想法,现在越来越接近了。” “为夫荣幸之至。”穆臻言妖孽一笑。 小九:“……” 这里还有一个人呢! 雪朦胧显然脸皮没有穆臻言这么厚,连忙抽出手,低咳一声,“小九,派人暗中盯着安仁医馆,别让匈奴人动手脚,保护好太子哥哥和白芷的安全。” “是,奴婢遵命。” 这时,小六忽然在外面道:“公主,九王妃来了。” “九王妃?”雪朦胧眼神闪了闪,和穆臻言对视一眼,“让她在大殿稍后,本宫稍后就过来。” “可要我同去?”穆臻言一副‘我不想跟你分开’的样子。 雪朦胧无语:“这几日,我未曾休息好,你也不曾,你去休息吧。” 初到京城,穆臻言要办的事情也很多,只不过这几日她的状态不好,他还要应付父皇母后一堆人,所以没有时间处理。 他们一直黏在一起,他哪里有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 这本是她心中所想,却不料穆臻言道:“我与你之间,无需有什么秘密。我的事,你若是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 雪朦胧诧异:“你可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为何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因为……我的心在你心里啊。” “……” 前殿。 雪朦胧因着得知了太子的下落,心情好了不少,也有心情应付九王府的人。 九王妃——上官府二小姐,上官惜儿。 见她过来,堂中一妙龄女子转过身来,一张娇美无双鹅蛋脸精致无匹,一双水润清眸清可见底,端的是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 她穿着极为正式的绣春花盘纹镂空红底花的袍子,腰间束一款带玉束,璎珞流苏一样不少,多了几分锦上添花的美丽。 “公主……” 那女子柔婉一笑,迎了上来,亲切地拉着她的手:“这几日我抱病在府,公主回京,我也没有去迎接,是嫂子的不是。” 雪朦胧忙道:“九嫂这话真是让我羞煞了。您与九哥大婚,我尚在北地,天高路远,未曾参加大婚,实在遗憾。嫂嫂抱病在身,自当好生将养,还专程上门探望,真是让十一受宠若惊。 ” 打官腔,她自然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这位上官家的庶女,她所知不多,却道前世她并未嫁给九王爷,也没有成为她的九嫂,一直处于深闺,风头尽在上官家云英未嫁的大姑娘上官天儿身上,自然少了许多光华。 可在雪朦胧看来,这位上官家二小姐无论气质风华,明明都稍胜上官天儿一筹,就是看起来柔弱了一些。 不过,人不可貌相就是。 上官惜儿见她自称‘十一’,心下安了安,从善如流道:“十一去了北地,可是受苦了?据说北地天气寒凉,都这会儿了还是冰天雪地的,你可还习惯?” 此前她们二人并未见过面,也没有联系,但是她对于这位大名鼎鼎的十一公主还是有所耳闻,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们可以成为姑嫂。 她有些受宠若惊,还有些忐忑不安,并不知此人可好相处。 想到京城之前的流言,都说十一公主嚣张跋扈,恃宠而骄,必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多谢嫂嫂关心,驸马待我很好,北地虽然不比京城繁华,可民风淳朴,也别有一番风味。”十一领着她坐下,姿态不高一分,也不低一份,仿佛两人不过是平常姑嫂一般。 “嫂嫂病可好些了?” “好多了。就是春寒体弱,不小心病下了,不过有我妹妹入府照看陪伴,已经好了许多。”上官惜儿提起这妹妹的时候,眼底还有些温柔:“得王爷疼惜,这珍贵的药膳没少吃,是我身子不争气,总是好好坏坏的。” 雪朦胧看着女子眉眼间的温柔,不觉得有些怜惜。 九哥此人,她前世今生了解都不多,只道他是个潇洒温柔的人物,可如今看来,他私下也必然是个有野心的。 他娶上官惜儿本就是利益联姻,可看上官惜儿这样子,却是动情…… “九哥温柔体贴是出了名的,嫂嫂好福气。”雪朦胧笑笑:“我初到公主府,府中也未曾留下什么好东西,倒是前些日子,父皇赐了好些珍贵的药材,稍后嫂嫂可带些回去。” “多谢。”上官惜儿有些不好意思:“还要十一为我X心,是我的不对了。其实,我今日,是给十一你道歉的。” 雪朦胧挑眉,没再说话。 第一百八十一章 九王妃 上官惜儿也不蠢,自然知道她心底大概是明白了什么事情,但是此事是九王府有错在先,但有不是什么大事,总归是后宅妇人的过错,自然不该九王爷亲自出马。 她这个女主人走这一趟,是必须的。 “十一,这京兆府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那府尹曾经确实受王爷提拔,可那时他还是个满腹经纶的才子,抱负云天,王爷出于惜才之心才……咳咳,说远了,总归此事也是因为府中林美人作祟,仗着王爷有几分宠爱,就无法无天起来。是我的过错,这些日子病着,后府也无暇打理,倒是让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得闹出了这么些乱子,还险些惊扰了公主和驸马,是我的错。” 雪朦胧瞥了她一眼:这女子的确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三言两语就把九王爷撇得干干净净,所有的责任都落在了林美人身上,她最多担一个管理不严的罪名。 可人家有病在身,她也不能多说什么的。 “嫂嫂这说的是什么话,那林美人娇纵犯浑,自该她受罚。不过那一日在堂上,林美人曾口口声声说,她是受了青娘的挑唆,我也一直疑惑着。” 见上官惜儿目露疑惑,显然对此不知情,她又道:“这青娘是仁义医馆的老板,同这一次的受害者安白芷大夫所在的安仁医馆是竞争对手,所以……” 上官惜儿明了:“原是背后还有此一遭,这林美人当真浅薄,三言两语受人挑唆,竟然险些连累了王府。” “嫂嫂,还有一事,怕是需要嫂嫂帮忙。” “十一,一家人哪里还说两家话?你说就是了。” “这林美人虽然有错在先,可她的弟弟林武毕竟已经死于非命,民间对安大夫尚有疑虑,此案若是不能查清,旁人总会说这安大夫是仗着我的势……所以,我想请嫂嫂帮个忙,将那林美人交给我处理,待查到那幕后凶手,兴许还能给林美人洗清罪名,还王府一个名声,毕竟她也是受人挑唆,还折了一个弟弟。” 雪朦胧道:“我此举,也是不想因为府尹的事情,让外人以为,我与九哥生了嫌隙。还望嫂嫂行个方便。” 在公堂之上,她自然不便直接将林美人扣押,否则,还真是让外人说她与九王府敌对起来。 那林美人也不是个极蠢的,将责任撇得干干净净,让九王府的管家来领了人,回去受罚是回去的事情,倒是没有让自己落到她手上。 上官惜儿似乎有些犹豫:“十一,原说此事该答应你的,你也是一番好意,可那林美人犯了错,回府之后已经被王爷下了地牢,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处置了。” “ 九哥……速度倒是挺快的。”雪朦胧眸光闪了闪,“嫂嫂,不若烦你走一趟,若是那林美人还留着一口气,便将她带来,否则,死无对证,怕是我也奈何不得凶手,如此,九王府和公主府都会落人口舌的。九哥生气也是应该,他这一次是被这女子连累了。还好有九嫂你深明大义。” 这一次,上官惜儿倒是没有拒绝,“那我回去看看,若是人还活着,我就差人给你送来,人命关天的事情,虽说林美人嚣张跋扈的些,可若是她是受人挑唆,罪不致死就是。” “是,我也是这个意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林美人也关系着九王府的名声,若是能查到凶手,证明林美人是被连累的,也算是我还了九哥一个人情。”雪朦胧道:“不麻烦嫂嫂再多跑一趟,我让小六随你一起回去,若是人还活着,让小六带回来就是。” 上官惜儿起身:“如此,我这就回去看看。” 雪朦胧笑笑,起身相送,“有劳了。” 安仁医馆。 雪朦胧走后,安白芷也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不禁问白叔:“若是不能证明我不是凶手,这桩命案,是否还是赖在了我身上?” 白叔道:“至少,老百姓会心存疑虑,对咱们的名声自然有影响。” “唔……还真是麻烦。”她道:“人都已经死了,我又不能让他开口说话,这凶手是怎么杀的人,我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查?” 这模样,倒像是个烦恼没饭吃的孩子。 取下面纱之后,哪里还有什么高冷圣女的样子? 白叔觉得:自从离开了白羽国,这孩子一路上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见什么都新奇。 刚刚开始还能克制一下,佯装着仙气十足的高冷脸,可日子久了,在熟人面前,她是一点儿遮掩都没有。 若是让国人见到了这样如同邻家女孩般平易近人的懵懂圣女大人,怕是会以为她是假冒的。 “阿芮怎么样了?”安白芷想不出来,干脆就进了密室,正好对上一双清醒的眸子。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雪芮摇头:“无碍,就是失血过多,一时晕眩而已。”他看了一眼她腰间,“我给你的玉佩呢?” 想起自己随口说的‘定情信物’和‘未婚夫’这样的话,安白芷后知后觉得脸红,低声道:“随身带着呢,不过,公主说,不宜外露。阿芮,你和公主殿下认识吗?她好像很熟悉这玉佩的样子。” “我与公主有数面之缘,不过,现在不是相见的时机。”雪芮敷衍道:“我被仇家追杀,现在养好伤是最重要的。” 有许多事情要查,既然明面上不 方便,不如就在暗中藏着,让敌人着急,他也好伺机而动。 不过,根据神秘人给他的消息——那个青娘的确是个麻烦。 “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安白芷道:“不过,我最近遇到点麻烦,对面仁义医馆的老板青娘似乎对这里虎视眈眈的,我惹上了命案……如果到时候有什么不测,这里你也不能待了。” 她道:“我让白叔给你准备了盘缠和足够的伤药,如果这里出了事,你记得自己赶紧逃走。” 雪芮心底动了动,眼底划过流光:“不过是个命案,如果你没有杀人,也没有人会拿你怎么样。” 安白芷蹙眉:“我老实告诉你,我不是你们大沥朝的人,我们家里住在……老山村里,对你们这里的规矩不太懂,但是听公主的意思,如果我没有证据……” “那就找出证据,公主怀疑是青娘下手的?” “她是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没有证据。” “那你就想办法,把青娘牵扯进来,找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啊?” 安白芷愣了一下,思忖片刻,抬眸问他,“若是我同她打赌,看看谁能让死人开口说话?你觉得怎么样?” 雪芮摇摇头,苍白单薄的唇微微抿起,“青娘为人高傲,心思深沉细腻,怕是十分不屑与人攀赌,若是此事是她所为,定然不会与你打赌,不过……” 他看着安白芷沮丧的脸色重新焕发光彩,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不禁勾了勾唇,“你可以去找公主帮忙,强权之下,便是她不想答应,都不行了,想要洗脱罪名,并非难事。公主殿下既然开口提示与你,自然是向着你这边的。你若是真的能够让死人开口说话,想必是帮了公主一个大忙了。” “公主好像的确在调查那个青娘啊。” 安白芷见他似乎深谙其道,不由得大喜,“阿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真的好聪明啊!”她眨了眨星星眼,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欣赏和喜爱之情,“诶,青娘这些信息你是从哪儿来的?” 她上下打量一番看似孱弱的男子,愈发觉得这孱弱外表下藏着一个深藏不露的灵魂。 白叔拿了药膳过来,雪芮要保存体力,便拉着她一起用饭。 对面坐着的男子正姿态优雅地品尝美食,也不着急回答,纤长的睫毛落下了一层阴影,掩去了他隐藏的心事。 安白芷虽然心急,可是也没有催促雪芮的动作,反倒是觉得眼前的美男进食图很是赏心悦目起来。 她趴在桌子上,扬起小脑袋,光明正大地偷看,而被看的人恍若未觉,安静地吃饭,只觉得那目光似乎让他通体舒畅起来。 “你最近气色好像好了不少!”安白芷不禁叹了一口气,惊道,“气色一好,这人看着精神,就更好看了!” 两人相处日久,渐渐熟悉起来,安白芷的夸奖更是不要钱似的往雪芮身上砸,丝毫不觉得这种行为在女子做来,有多奇怪大胆! 这种丝毫不矫揉造作的姿态,反倒是让看惯了大家闺秀的雪芮欣赏起来,难得没有生气羞恼,坦然接受了这种发自内心的夸奖。 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不是因为他的威严,而只是因为他这个人! 她嘟唇蹙眉、唉声叹气的小模样委实可爱,情绪如此轻易外露是雪芮从小就不敢想象的事情,他作为东宫太子,总是要太多束缚,很多时候,冰冷的面具也只是他掩饰内心的一种方式。 而这样性格外放的安白芷,让他觉得羡慕,又不禁心生喜欢。 她生的虽然绝色,可比她更美的女子也并非没有,可是在他眼里,安白芷的单纯和不谙世事,却足够吸引人! 她就像一张白纸,初识之时,她面貌清冷如仙,看似高深莫测,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足以引起他的警惕和怀疑。 可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却发现,这姑娘清冷的面具下藏着一颗懵懂无知的心。 “你这样看一个男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雪芮轻笑一声,罕见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笨蛋!” 安白芷瞪圆了眼睛,忽地惊住了,定定地看着他的下颌,光洁白皙,真的好想:亲一口啊! 就像是小时候,娘亲总是喜欢亲她的脸蛋一样,那在她心里,是一种喜爱和亲昵的表现。 似乎是察觉到了安白芷‘如饥渴’的目光,雪芮飞快地收回了手,又换成了一副冰冷如玉的冷淡脸,故意逗她,“你的……口水流出来了!” 安白芷连忙伸手去擦,羞红了一张单纯的少女脸,谁料嘴角干净如初,反倒是雪芮看她又惊又羞恼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渐渐连城了一串悦耳的音符,让安白芷连生气都觉得奢侈! 这个人,怎么会生的这么好看,又这么有能耐呢! “阿芮,你……应该多笑一笑,挺好看的!”说罢,似乎还觉得可信度不够,她又重重地点头,煞有其事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笑得更加好看的人!” 虽然,她好像一共就见过那么几个男子,而且都是远远地看过几眼。 平时,她都是一个人待在圣女殿修炼心法,为民祈福,就算是想见到外人,也是不可能的。 雪芮渐渐敛起了笑意,嘴角的弧度僵住了,好似方才那个愉悦的人不是自己一般,那样 肆意轻松的笑意,是雪芮从前自己也没有想到过的。 “喂……你不要露出这种苦大仇深的表情好不好?”安白芷见他忽地收起笑意不说,还露出那种类似于悲伤不解、憋屈萎靡的情绪,不禁心口一动,想着他当初被人追杀的场景…… 这么久了,他们家里人连个想要找人的意思都没有,而且阿芮也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她又不是傻子,阿芮的身体虚弱并非是一朝一夕可以在药馆养好,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的伤早就好全了,却一直没有提起离开的事情…… 是不愿离开,还是不能离开? 不管哪一种,他的那个家,怕是没有什么温情可言,否则也不会养成他这种冰冷内敛又别扭的性格! 安白芷心尖儿一动,忽地站起来,走到雪芮身边,低头扯住他的两边唇角,没太敢用力,轻轻地动了动,拉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取来铜镜,笑眯眯地贴在他脸侧,看着镜子中比肩而立的男女。 “你看,这么笑,是不是就好看了?冷着一张脸,多吓人啊!” 镜子中的男子似笑非笑的弧度融化了冷硬的五官棱角,让雪芮看起来多了一分人间烟火的气息,不再是难以高攀的高岭之花。 而那毫无意识的、贴在他脸侧笑意盈盈的姑白叔,小巧瓜子脸,并不出彩的五官却因为那明晃晃的笑意而注入了惹人注目的灵魂,好像朝阳一般,驱散了他内心的寒凉角落,渐渐暖融融起来。 “安白芷……”雪芮猝不及防地转过面颊,而被他喊了一声的安白芷也下意识回头,结果…… 两唇相贴,一冷一热,四目相对之间,火花四溅。 安白芷的震惊无以言表,理智告诉她:赶紧后退,离开这株罂粟花,会上瘾的! 可是此刻头脑发热的小姑娘渐渐地不知道自己的理智去了哪儿,浑身都被不知名的燥热操纵着,竟然鬼使神差地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温暖他的冰冷。 雪芮动了动唇瓣:“……” 耳朵好热啊! 雪芮觉得浑身的功法运行开始紊乱起来,气息燥热,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去搂住小姑娘的腰身…… 大手刚刚落在安白芷的细软腰间,却听门口一阵惊呼声传来,“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安白芷如同触电一般,见鬼了似的跳开,看也不看雪芮一眼,仿佛身后被恶鬼追一般,转身就夺门而逃,把可怜的雪朦胧撞地人仰马翻,也没有回头扶一把的意思。 白叔揉了揉自己酸疼不已的腰身,回头就撞见了阿芮公子阴测测的眼神,跟冰碴子似的,冷的扎人地疼! 好可怕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 横插一脚 随着府尹大人判决的尘埃落幕,青娘暗中让人传播流言,把林武之死重新提上人前,安仁医馆门前一时清冷不已,民间议论纷纷,都说安白芷是仗着十一公主的势力,杀人不偿命。 人言可畏。 安白芷果然亲自找上了门,请求雪朦胧的帮助,要求和青娘对峙,查明凶手。 雪朦胧知道定然是兄长点化过这位圣女大人,乐得跟他里应外合,当即道:“杀人偿命本是理所应当,若你是清白的,本宫自当为你主持公道。十五,去请刑部侍郎李大人,还有京兆府仵作,另外再请大理寺张大人一同前往安仁医馆,本宫要当众验尸,平息流言。” 十五道:“是,奴婢这就去。” 安白芷眨了眨眼睛:“公主,你弄这么大阵仗,就不怕我给你搞砸了吗?” 雪朦胧笑了:“那安大夫有信心能够让青娘吃瘪吗?” “毒死林武的人,是她又不是我,我可以让林武证明的。”安白芷眸光闪闪,“谢谢公主你相信我。” “这是本宫应该做的。你先回去准备,本宫随后带人过来。” “是。” 安白芷离开之后,雪朦胧微微勾唇,问小九:“准备得如何?” “公主,林美人那边能吐的都吐清楚了,不过青娘下手太狠,林家除了这个奄奄一息的林美人,只剩下了林武的那个小厮在逃,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遭了青娘毒手了。”小九道,“且,上官家的人怕是会横插一脚。” 毕竟,拔出青娘这一条线,等于是破坏了匈奴人在京城的据点,对上官家也是很不利的。 “就怕他没有动静。”雪朦胧勾唇:她故意把动静闹得这么大,小小一个泼皮无赖就惊动了刑部和大理寺,平息流言不过是表面说法,她真正想要的,是上官琪。 青娘,不过是一条暗线罢了。 “世子呢?” 今日一早,冷风过来了一趟,穆臻言就没有了踪影。 小六这时进来,“世子说,约了朋友小酌,请公主放心,晚饭前必回来。”顿了顿,她道:“世子让公主不要过于想念。” 雪朦胧:“……” 他干脆别回来了! 小九却道:“公主,世子在京城还有什么您不知道的朋友吗?” 雪朦胧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杯子,轻笑一声:“世子年少时曾在太学念书,故友也有不少,如今他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几个朋友约着聚一聚,本宫自然不该 拘着他。” 小九眸光闪了闪,低头:“公主说的是。” 小六却道:“世子故意先走一步,不跟公主您亲自报备,说不定是约了什么狐朋狗友,去了花街柳巷逍遥去了。” 雪朦胧看她一眼:“你又知道了?” 小六讪讪道:“世子有前科,这京城的勾栏院可比北地不知道好了多少。” 小九忽然道:“公主,需要奴婢……” “不必了。”雪朦胧淡定道:“世子有他的自由,他是本宫的夫君,不是本宫的囚犯。” 她自然明白小九的意思,穆臻言兴许是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毕竟他是北地穆府的世子,代表着鹰北军和镇北王府的势力,受到忌惮是应该的。 可想到那天穆臻言对她说的那些话,想到他在北地对她的点点滴滴,她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卑鄙狭隘。 从前她去军营或者出入他的书房,哪怕去任何地方游走,他都不曾派人跟着,如此疑神疑鬼。 小九此言,虽然是暗卫的本能反应,可也是她这个主子给了她潜移默化的影响,始终把穆臻言当作外人。 而穆臻言在世子府时,无论对内还是对外,一致命令大家讲她当作世子府的女主人,跟他一视同仁。 两相对比之下,她好像的确过于严苛了。 “小九,不管本宫以前态度如何,不管北地和朝廷关系如何,穆臻言是本宫的夫君,我们要做的是让大局和平,明白吗?” 小九和小六相视一眼,“是,奴婢明白。” 大理寺张大人和刑部李大人都带了人赶到了安仁医馆门前,京兆府的资深仵作也一同赶了过来。 因为林武一案没有定论,他的尸体一直保存在京兆府,现在也一并运了过来,停在了仁义医馆大堂里。 青娘带着仁义医馆上下人等守在了大堂,而安白芷带着白叔跟她对峙。 雪朦胧来得恰到好处,“人都到齐了?” “参见公主殿下。” 众人纷纷行礼。 雪朦胧忙道:“诸位都起来吧,本宫今日请张大人和李大人跑这一趟,也是为了做个见证,近日京城的流言四起,指责本宫包庇安仁医馆的安大夫杀人罪,本宫认为,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两位大人同她寒暄客套一番,乖乖当起了旁听。 “安大夫,你同本宫说,人不是你杀的,而是死在仁义医馆的老板青娘手中,可有证据?” 安白芷忙道:“公主,仵作的验尸结果我已 经看过,尸体我方才也当众验过,林武死于急性剧毒蛇栗子没错,可我那一日给他开的药只是普通清肠胃的药材,有药方和医馆抓药的药童为证。” 雪朦胧扫了那两位大人一眼,“本宫不方便说话,今日只做旁听,安大夫,若你是无辜的,只管和凶手对峙。” “两位大人,觉得这样可公平?” 刑部李大人年月五旬,是朝廷的老油条了,闻言,眼明心亮道:“公主思虑周全,老夫惭愧。” 大理寺张大人年轻一些,三十多岁的年纪,生的英姿勃发,颇有一股正气在身,“公主殿下此举的确为公平之举,这林武之死本是京兆府管辖,既然牵扯到公主殿下的名声,下官为公主洗清名声,在所不辞。公主说的对,既然安大夫指认青娘才是真凶,那便由她二人对峙,拿出证据。” 李大人道:“没错,在国法面前,证据才是最重要的。” 雪朦胧道:“两位大人所言甚是,安大夫,你可以和青娘当面对质,各展神通,谁的证据最有说服力,谁就是清白的。” 安白芷早有准备,也不着急,看着青娘道:“青娘,虽然我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不过我们两家医馆是竞争对手,林武在去我的医馆闹事之前,曾经到你这仁义医馆来过,还抓了一副药,这是药方,你看看,是你的字迹吧?” 青娘乃一半老徐娘,年约三十来岁,却生的漂亮有风韵。 她见到这阵仗也不着急,淡然接过药方,淡然认下:“没错,这是林武在我这里高价买来的烈性春药的方子,求我给他悄悄开了一味含情散。” 众人蹙眉:含情散可是极为下作的春药,常常用在秦楼楚馆勾栏元这种不入流的地方,虽然男子多有涉足,可在这种大雅之堂,终究是登不上台面的。 “你开这种药给林武,简直是……有违医德。”安白芷脸色不太好看,“这药,你可知有何用?” 青娘语气波澜不惊,“知道,林武对你想入非非,又思之不得,才想了这下作的法子想要把你弄到手。” “你!”安白芷气道:“不知廉耻。” “安大夫,我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林武此人你也是知道的,嚣张跋扈,蛮横霸道,就算是我不给他开这方子,他也能弄到这药。你总不能单凭这个,就指认我是杀害林武的凶手吧。这药方是我开的,可药却不是在我这里抓的,就 算是他吃出了问题,也不能算在我身上。况且,你也说了,林武是死于蛇栗子之毒,这药方里可没有一样沾边的。”青娘辩解道:“各位大人没有哪一条国法规定,药馆不能出售春药吧?” 众人:“……” 自然是没有的。 只不过,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罢了。 一般药馆都是私自定向跟花街柳巷的生意人供货,像是青娘这样被曝到台面上来的,倒是头一次。 安白芷道:“这方子里是没有蛇栗子,可是里头有一味青虫花的草药和蛇栗子生的极像,若是有人心怀不轨,故意将蛇栗子当作青虫花混在那一堆药里制作成了春药,也无可厚非。” 青娘蹙眉,似乎有些不高兴,“安大夫,我说过了,药方虽然是我开的,可药不是在我店里抓的,至于林武有没有抓这药,有没有吃,我都不知道。但是他确实是吃了你开的药,中了毒。” 张大人打断了安白芷的话,“安大夫,你可还有确切的证据?” 如今的证据,根本没什么用。 安白芷道:“我有证据,这药方子上的药,林武确实吃了,而且不止他一个人吃了。” 青娘眼眸动了动,“什么意思?他吃了又如何?” “几位大人,林武的死亡地点根本就不是在他家里,而是在京城有名的勾栏院怡红楼。当时,服用这味烈性春药的还有一名青楼女子,名唤秦歌,当日是秦歌先毒性发作,死在了林武面前。”安白芷胸有成竹道:“我已经让人去怡红楼问过,林武死亡当晚,秦歌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当时,林武进入秦歌的房间寻欢,有一个灶房丫鬟看到了。” 雪朦胧点点头:“这件事是本宫替她拿的证据,小六,把那个丫鬟和秦歌的尸体带上来。” 不多时,秦歌的尸体摆在了林武边上,看症状,的确和林武一般无二,且她身上还有男子的指痕和欢爱痕迹。 白叔此时站出来道:“我在林武头发里发现了秦歌的蔻丹碎屑,在林武背上的指痕伤口里也发现了同样的蔻丹碎屑。” 在座男子都明白:定然是两人欢爱时留下的,且证据和秦歌手指上的蔻丹也是对的上的。 小六冲那小丫鬟道:“将你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 那丫鬟道:“林武来时,是当夜丑时一刻,大厅里热闹,那一夜秦歌姑娘称病不出,本是在房中养病,那林武是从厨房后院翻墙进来 ,潜入秦歌姑娘房屋里的。奴婢当时正在给客人烧热水,见到黑影,心里害怕不敢跟的太紧,可又担心出事,所以跟过去看了一眼。” 说着,她红了脸:“我去看的时候,里头……里头闹得正好,怡红楼里的人都知道,林武是秦歌的相好,可喝花酒又抠门地很,所以妈妈就不让他进来找秦歌,所以他去翻了窗子……” “可是,姑娘为何好端端地死了,我……我也不知道,我当时羞地看,又要给客人送热水,就走了。” 小六问:“那林武史何时离开的,中途可还有什么人进去,你都不知道?” “奴婢再也没去过秦歌的房间了。” 因着当时是怡红楼最热闹的时候,秦歌抱病不出,姑娘们休息的院子和前院的热闹地方是隔开的,没有人注意是正常的。 安白芷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说这种事,可提前雪朦胧让人跟她说了其中门道,幸好此时戴着面纱,底下的羞涩没人看得到。 所以她也端着一张清冷的脸,高冷道:“由此可见,林武拿了药,先是找了自己的相好秦歌试验一番,却不知这药是剧毒,秦歌中了毒身亡。” 青娘冷笑一声:“安大夫,我再重申一遍,药方没有错,药也不是在我这里抓的,你这样的指认,没有道理。若是他去抓药的时候,那抓药的童子误认了蛇栗子,也不是我的错啊。” 安白芷给了她一个‘不要着急’的眼神,“我同仵作检查过林武尸体里的毒药残留,发现有一部分蛇栗子的毒素堵在了他喉咙和肠道之中,还有一部分通过胃部扩散至五脏六腑。蛇栗子毒性虽然烈,也是急性发作的毒药,可却是要有一定的量变积累才会发作。按照秦歌的毒法状况来说,当时林武先给秦歌服了药,自己服用地不多,所以秦歌毒发的时候,他虽然中了毒,但是还活着。” 安白芷扫了众人一眼:“如果大家发现自己中了毒,但是还没有死,第一反应是什么?” 仵作道:“求救,大声求救。” “是啊,可是秦歌休息的院子是在后院,不比前院的热闹喧哗,那里当是安静的,院子里有伺候的下人和洒扫婆子,却没有一人听到林武的呼救声,而这些停留在喉咙里的毒药,是被后来人灌下去的,那个时候,林武已经死了,所以没有消化掉。” 安白芷信誓旦旦:“林武史死于谋杀,而不是毒杀。” 第一百八十三章 查明真相 张大人蹙眉:“可是他身上没有伤痕,你如何断定他是死于谋杀,而不是毒杀?” 雪朦胧兴味地看了他一眼,张大人忙道:“公主,下官是就事论事,请公主体谅。” “自然,张大人公事公办,再好不过。”雪朦胧笑了一下,“你们继续。” 仵作此时站出来,“公主,诸位大人,林武的死因经过我们仵作共同验证之后,的确和安大夫所言无差,当初林武的尸体送上公堂之时,我就检查出了异样,不过府尹大人认定了安大夫是凶手,所以……” 所以,很明显,府尹为了巴结林美人,是故意的。 “简直是混账东西,父母官居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若是冤枉了好人,那就是草菅人命。”李大人这时站出来吼了一句。 旁边的张大人嘴角抽了抽,觉得这个老李就是来打酱油的,尽是说些不顶用的废话,“这个京兆府尹已经罪有应得,还要多亏公主殿下英明。” “咳,本宫只是举手之劳。”雪朦胧嘴角抽了一下,也能想得到张大人的无奈,李大人明显是不想得罪她,过来真的就是坐着看一看而已,反正青娘的生死跟他无关。 青娘等大家都安静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这林武从我的医馆离开之后,直接就去了 安仁医馆闹事,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他到底是为何死于非命的,我也不知道。可这林武作恶多端,想必是有人看他不顺眼,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想要置他于死地。” 她忽然跪下,“公主,两位大人,民妇一人打理医馆,本就不易,林武非要上门要这春药,我也无可奈何啊。可是民妇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林武?若是说为了竞争,那更是无稽之谈,我仁义医馆的生意并不比安仁医馆差多少,我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非要去杀人?” “问得好。”雪朦胧忽然笑了一下,走到她跟前,“青娘?的确是个有心思的商人,这医馆你打理的不错,生意也没有因为安仁医馆的竞争下降太多。那么……” 她顿了顿,一股威压扑面而来,“你为何要私自贿赂林美人,跟她说,要求林武陪你做一场戏,陷害安大夫?” 青娘一直波澜不惊的脸色不动声色地变了一下:不可能! 林美人不是死了吗? 对,一定是这女子诈她的。 青娘稳了稳心神,“民妇不知道公主殿下在说什么。” 雪朦胧冷笑一声,“小六。” “是。”小六上前一步,将从林美人那里搜来的胭脂水粉都撒落在她面前,“这些都是你送给林美人,要跟她 合作的见面礼,有她的丫鬟作证。” “民妇冤枉啊。”青娘忽然大喊大闹,惹来了不少百姓在门外远远围观,她更是来劲儿:“民妇的确给林美人送过一些胭脂水粉,可也是为了让林美人能够多多劝劝林武,不要来仁义医馆闹事,顺便让林美人多多庇佑我们仁义医馆的生意,我如何会和林美人商议,杀了她的弟弟?这简直是污蔑!” 她声音极大,似乎生怕外面的人听不到:“公主殿下,民妇知道您向着安大夫,可以不能为了给安大夫洗清罪名,就把这杀人的罪名往民妇身上推吧?” 外头的百姓果然议论纷纷,侍卫本来要过去呵斥赶人,被雪朦胧拦下:“这本就是为了还大家一个清白真相,本宫行得端坐得正,有何怕人听?” 侍卫们面面相觑,还是退了下去。 李大人蹙眉,“公主,府衙断案,本也不需要百姓旁听,这……” 张大人此时却道:“李大人此言差矣,公主本就是为了平息流言,如果此时再强行让百姓离开,岂不是留人话柄了?” 雪朦胧笑道:“张大人说的是。” 李大人:“……” 好吧,他瞎操心了。 只是今日张大人似乎格外尽心啊。 难道他看不出来,公主殿下定然是偏帮安白芷,所有的 有力证据也是公主殿下让人搜集的吗? 那个青娘不过是一个医馆老板,哪里来的本领和公主斗? 等外头安静下来,小六才道:“公主殿下自然不会冤枉你,青娘,你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喊冤,不过是因为,你以为林美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所以你有恃无恐,对吗?” 众人一惊:九王府的林美人惹怒了十一公主,回府之后就被九王爷丢入地牢惩罚,明眼人都知道,她是死定了。 莫不是真的没有死? 青娘垂眸,泪光遮掩了寒光,“民妇不知道林美人死没死,可民妇真的没有杀人。这一定是个阴谋。” 至于阴谋者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雪朦胧的身份,自然不宜和青娘这种人对话,她提前安排妥当,该说的话,自然有人帮她说。 小六冷下脸:“不见棺材不掉泪!林美人的确是被九王爷重惩伤重,不过公主殿下宅心仁厚,救了她一命,人现在就在公主府吊着一口气,这个是林美人的口供,已经画了押,上头详细说明了青娘主动找上门,算计安白芷大夫的细节。” “两位大人若是有疑虑,可以亲自去公主府询问林美人,因她伤重,不宜移动,所以无法带到此处。” 李大人忙道:“不必不必,既然公主早就准备好 了证据,直接将这刁民捉拿归案就是。” 张大人脸色掠过一抹阴沉,冷冷看了青娘一眼,青娘同样脸色白了白,显然没料到林美人还活着。 她分明,让人去灭了口。 九王爷怎么会让人还活着? 外头听到此处,画风一变,纷纷开始指责青娘,还挖出了不少仁义医馆的黑料,纷纷为安白芷鸣不平。 张大人接过那‘林美人的罪状’看了一遍,道:“可是……青娘和林美人本来是要林武假死来污蔑安大夫,如今这个林武史死于非命,这……公主殿下,恕臣直言,安大夫要指证青娘还是证据不足。” 雪朦胧点头,“确实如此。” 青娘面色沉了沉,想到了什么,又低声道:“大人,民妇的确是看不惯仁义医馆的安大夫,但是人确实不是民妇杀的,民妇本来只是想联合林美人做戏而已。” 张大人道:“不过,青娘贿赂官员,妄图栽赃陷害仁义医馆安大夫,这也是事实,公主殿下,便是此项罪名,也足以定她的罪了。” “一码归一码。”雪朦胧道:“贿赂罪归京兆府管,本宫今日只想找到杀害林武的真凶。” 这时,沉默已久的安白芷总算是说话了,“公主殿下,我还有一个人证,可以证明青娘是凶手。” 满堂皆惊。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杀人凶手 青娘显然也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察觉到一道寒光射了过来,她才微微敛神,义正言辞道:“安大夫,虽然我曾经想过要陷害你,可你现在也是安然无恙,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安白芷更加义正言辞:“杀人偿命,理所应当。” “各位,我想跟青娘比赛,看看谁能先让林武开口指认凶手。”她一语惊人,大家都惊呆了。 林武都死了,怎么能开口说话? 还要和人比赛? 青娘呵斥道:“荒谬!” “你不敢比?” “你如何让死人开口说话,你如何比?” “你不能,我能!”安白芷笑着道:“这一场比赛,你只需要参与就可以了,他……才是主人翁。” 她指着地上的尸体,面色高冷。 众人:“……” 这八成是疯了吧! 安白芷道:“接下来,请大家将门窗紧闭,不要让光线漏进来,我要摆阵招魂,还原案发现场,当场让林武招认凶手。” 青娘冷笑:“简直是无稽之谈。” “别急,青娘你一人待在小隔间里,外面都是重兵把守,你放心,不会有人伤害你的。”安白芷还做出一副‘安慰’的模样,“你若不是凶手,那就跟我比一场。” “比就比!”青娘咬牙:她就不信,这个小丫头真的能找到林武的魂魄? 荒谬! 安白芷所要的阵很快就摆好,几块廉价的招魂幡步,几根香烛烟火,屋里被重重厚布挡着光,登时一片昏暗。 青娘单独在一个小隔间,隔壁便是安白芷和那具尸体,摆在阵中,其余人都坐在大堂,黑乎乎一片,只能看到里头隐约的烛火。 安白芷念念有词,不知道为何,众人忽然觉得阴风阵阵,倒是真像招魂的。 大家屏气凝神,但是大多数都是不信的,只是当个笑话看。 不多时,只见安白芷忽然道:“你回来了?杀你的人是谁?你能不能告诉大家,当时的情况到底是如何,我好为你找到凶手,为你做主。” 她念念 有词,青娘却是听得冷笑:装模作样! 此时,那地上的尸体忽然拔地而起,直挺挺地站了起来,“秦歌,你怎么了!啊……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嘴唇发紫,你的眼睛……流血了……救命……死人了……秦歌……” 隔着白色幡布,众人只能看得到一个人影,却能听到‘林武’惊恐的声音,好像真的是在看他死的那一天晚上的情况似的。 青娘蹙眉:这声音,真的像是林武…… 这话,林武的确是说过的吧? 不过,这点儿雕虫小技,就想让她落网?简直笑话! 此时,安白芷点燃了一支熏香,风向刚刚好将香味吹到了隔壁垂落幡布的小房间,只不过青娘此时关注着‘林武’的状况,所以没有发现。 ‘林武’忽然捂着自己的喉咙,挣扎道:“好难受……来人……救命……我中毒了……” 这声音里的绝望,让人如同身临其境,有些人倒是真的相信‘林武’回来了,顿时躲得更远。 张大人暗中看着,脸色越来越沉。 忽然,这求救声戛然而止。 林武仿佛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一般,狼狈地摔倒在地,一步步往后退,仿佛眼前站着一个魔鬼。 只听他震惊道:“你?青娘,你来得正好,救我,我中毒了,快救我……” “啊……你干什么……救命……你往我脑袋里插的什么东西,我好难受……不能呼吸了……呼呼……”接下来是一阵艰难的喘息声,紧接着,‘林武’挣扎的身体渐渐滑落在地,终于没了声息。 而隔壁的青娘,已经浑身僵硬。 怎么可能? 林武临死前跟她说的话,语气和动作,竟然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 难道真的是他回来了? 那根银针,是她插进林武脑袋里,为了催发他体内的毒性,让人以为他是中了蛇栗子之毒而死。 在他死后,她故意灌了一些毒药进去,补足药量。 这些事情,当时只有她一人知道,房间里剩下的,只有两个死人! “难道真的是青娘杀了林武?” “他刚刚不是说了吗?就是青娘……”外头有人窃窃私语,如同魔音一般,青娘捂住耳朵,脑子里仿佛被人点了一团大火,烧的她失去理智,“闭嘴,我没有,我不是杀人凶手。” 黑暗中,雪朦胧微微勾唇:开始心神不宁了吗? 安白芷打了一个响指,那消停下来的尸体忽然一跃而起,径直朝着青娘飞奔过去,五指狰狞暴长,映衬着隐约的烛光,十分恐怖。 “青娘,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杀我?明明只是做戏,做戏!你杀了我,还害死我的秦歌,你想要我们的命,我要你偿命!”‘林武’大吼着撕碎了一层层厚厚的幡布,叫嚣着要杀人,仿佛是厉鬼索命。 青娘看着那一张被腐蚀了皮肤的鬼面人影冲了过来,一片黑暗之中,她飞快出手,银针‘刷刷’朝着他致命大穴袭击过去,崩溃大吼:“谁让你拿那春药跟秦歌寻欢作乐,那是你自己找死!” ‘林武’飘来飘去,避开了她的银针,口口声声呢喃道:“秦歌……我的秦歌……你偿命……偿命……” 青娘见自己一击不中,更是疯狂,又是接连致命的攻击飞过去,“我给你一人量的药,是你害死她的!” “秦歌……秦歌……你害死她的……” “是你该死!你非得拉个垫背的,与我何干?”青娘猛的掏出一把淬了毒的银针,朝着人影扑了过去,声嘶力竭。 此时,层层叠叠的幡布忽然兜头落下,屋内大亮,小六带着侍卫将疯狂之中的青娘压制在地。 众人惊异不定,下意识去找那个尸体,却见林武的尸体好端端地躺着,空中落下一人,穿着尸体一模一样的衣服,披头散发,面色青紫一片,跟中了毒横死的林武看起来一样恐怖。 那男子拨开头发,冲安白芷笑道:“怎么样,我演的还可以吧?” 演的? 众人看向安白芷,眼睛瞪大了。 即便是雪朦胧,也有些意外:这让尸 体开口的方式,倒是个惊喜。 而安白芷身后,正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瘦弱不堪,身影瑟瑟发抖,见众人看过来,他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朝着雪朦胧磕头:“公主,公主救救小人,小人不想死,不想死……” “你是?”雪朦胧惊讶。 安白芷道:“公主,他是林武的随从石头,当晚林武被杀时,他就在衣橱里偷看,亲眼见到了青娘杀人的经过。” 说来也巧,这石头跟着林武日子久了,怪习性沾染不少,对那个秦歌也起了色心,可惜秦歌是林武的相好,他只能趁着两人欢好的时候躲在暗处看,这也不是第一次的。 没有想到,这一次,却是看到了青娘杀人的经过,吓得他晕了过去。 而青娘把林武的尸体搬运到林家之后,派人灭了林家的口,导致他有家不敢回,只能偷偷摸摸地躲在怡红楼。 “刚刚‘林武’的声音,就是他的。”安白芷道:“我点了乱人心神道熏香,所谓让尸体开口说话,不过是要一步步击溃青娘的心防,让她自己承认杀了人。” 这时青娘满脸灰白,还有些迷糊,眼神赤红一片,显然未曾清醒,可是真相已经大白。 李大人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做戏,吓死人了!” 张大人:“……既然如此,公主,臣便将犯人捉拿归案,也好还公主一个清白名声,至于安大夫,此次有功,力证清白,的确是公主慧眼识英。” 雪朦胧微微勾唇:“张大人,因为青娘从中作祟,差点离了本宫同九哥的感情,这个犯人,本宫要带回府中处理。” 张大人微微蹙眉:“公主,这怕是……” “哎呀,怕是什么?老张啊,咱们今日来本就是为了做个见证,省的说闲话,既然公主都发话了,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啊。”李大人没好气道:“你这人在大理寺待久了,办案子办上瘾了吧?” 张大人讪讪:“李大人说的是,公主,此间事既然已经告一段落,臣就 先告退了。” 雪朦胧笑着道:“有劳二位大人跑一趟了。” 这个青娘,暂时她自然不能给大理寺了。 这可是她扳倒上官琪的关键! 安仁医馆。 雪芮看着坐在桌边有些失神的小姑娘,不禁拧眉: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倒像是被吓着了! 可她才是扮鬼的那一个,怎么现在反倒是被吓着了? 雪朦胧已经派人告知他:林武的事情解决了,青娘她已经囚禁起来,现在就等着上官家落网了。 可是安白芷回来之后,就有些魂不守舍,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阿芷……” 雪芮瞥了一眼安白芷,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不觉得有些奇怪,“阿芷,你怎么了?有心事儿?” 按说解决了林武的事情,她该高兴才是,可是今天的安白芷好像心事重重似的。 安白芷回过神来,不自觉低下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嗯嗯啊啊’地点着头,“我听着呢,你说吧!” 说? 什么? 他根本就什么都没有说好吗? 雪芮抿唇,有些不喜欢她对自己有所遮掩隐瞒的样子,可是又不想直白问出口,只好憋着,自己生闷气,语气也冷了下来,“林武的事情都解决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不担心了啊!对啊,我没什么担心的,那我先去忙了。”安白芷一拍桌子,立马站起来就要走,多看一眼都不曾。 雪芮沉了眸子,言辞不善,“你找我,没事?” 察觉到他语气不好,安白芷心情忐忑,不由得跺跺脚,思考着该怎么跟他说话,或者…… 先道歉比较好? 见安白芷始终背对着自己,也没有要转过身说话的意思,雪芮总算是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他起身,缓缓走到安白芷身后,见她兀自低头,挤眉弄眼地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不禁眉心紧拢,“阿芷,你今日到底怎么了?” 突然背后冒出这么大一个人,将安白芷吓得不轻,她猛地跳起来,头顶撞在了雪芮下颌上,两人同时闷哼一声。 第一百八十五章 魔怔了 雪芮还好,安白芷却疼得抱着脑袋在地上‘嗷嗷叫’! 雪芮此时也顾不上猜测她心里的想法了,摒弃了不高兴的心思,他连忙蹲下身子,将人扶起来,看着她疼得泪眼汪汪的样子,不由得蹙眉,“很疼吗?我看看……” 安白芷本想挣扎,一向温雅冷淡的男子此时却难得强硬了一些,强行将人按在了桌前,扒开她的发丝查看一番,还动手轻柔地触碰头顶的皮肤,带来一阵阵酥麻的触感,让人不禁心跳加快,呼吸不顺畅起来。 安白芷深呼吸一口气,脑子里嗡嗡作响,不是疼,是晕眩,她缩了缩脖子,无意触碰到伤口,又是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雪芮低斥一声,“别动!” 这大概是相熟以来,他对她说过最重的语气了! 安白芷有些委屈,掰开他的手站起来,“就动!我自己的脑袋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你管!” 雪芮脸色沉了下来,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发起脾气,但是见她疼得脸色发白,还是好心压低了语气,“别闹了,你头顶肿了好大一块,需要上药,不然……” 安白芷看着他一张一合的薄唇,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不然 ,怎么会莫名其妙想到那天…… 那种…… 暧昧的场景?! 白叔说了,寻常人家的女子若是和男子发生肌肤之亲,是要对人负责,嫁给那个男子的。 “啊……”安白芷忽地咬唇惊呼一声,在雪芮怔忡的眼神中,跳脚离开,“我自己去上药,你别管了!别管了!” 雪芮:“……” 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心情很不好,想着刚刚没有说完的事情,还是沉着脸、重新找到安白芷门前,怎么敲门都没有人来开门。 雪芮吃了一个闭门羹,现在是真的看出来安白芷在躲着他了! 为什么? 雪芮沉思一番,表情抑郁:难不成是因为上次的事情? 当时她惊慌失措地跑了,再见面又和没事儿人一样,他本以为…… 难道安白芷还在心里别扭着怪他不识礼数? “阿芷,你先开门,关于林武的事情,我还没有说完!”雪芮耐心站在门口,语气放得轻柔了不少,试图和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可是这会儿安白芷心里头乱着呢,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雪芮这个人,闻言仍旧一声不吭,任由雪芮在外头站着。 忽地,外头的人影晃悠了一下,又传来些许 低咳嗽声,初春寒凉,外头风大,平日里雪芮都是不出门的。 安白芷有些心急,想要开门让他离开,可是又怕自己胡思乱想,心里乱糟糟一片,属于女孩家的娇羞后知后觉地涌上来,每一次面对雪芮,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上次的事情! 寻常人家的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怎么会主动去亲吻一个男子,还那么……情不自禁?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放荡? 可是她以前也不知道这些阿! 安白芷还在自我折磨,外头忽然‘噗通’一声响,她看过去,顿时一惊,门口的黑影子不见了! “阿芮!”安白芷连忙冲过去开门,吓得不轻,要是把人弄病了,那她真的是罪过了! 安白芷刚刚一开门,门口却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有被砸碎的花坛,散落一地的泥土昭示着刚刚发生的意外小插曲。 安白芷拍了拍胸口,叹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怕我晕倒吗?”雪芮低沉的声音忽地从身后传来,将安白芷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往房里缩,“你你……你怎么还没有走?” 她现在再关门,那就太明显了,只好将雪芮请进来,还上下打量一番,见他 脸色还算正常,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天气不好,你没事就不要出门了,否则,对身体不好!”安白芷的语气不自觉地就带了叮嘱的娇嗔,好似体贴的小娘子在嘱咐自己的夫君一般温婉又担忧。 语气十分自然,好像十分理所应当一般。 雪芮心中一动,好似明白了什么,幽深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攫住她的眼神,侧首去看她,“阿芷,你躲我?” 安白芷咬咬牙,还是不敢看他的视线,但是话的语速却是极快,“那天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我情不自禁,不由自主,我就亲……” 话语戛然而止,安白芷看着猛地凑近的那张俊脸,吓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趴在一边咳地天昏地暗,不禁懊恼自己丢人现眼了! “喝点水!”雪芮体贴地为她拍拍背,然后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唇边,简直是温柔到了极点。 真是见鬼了! 安白芷心虚地接过水,一口气灌了个精光,差点又把自己呛到! “那个……我刚刚的意思是……”安白芷绞尽脑汁地想要解释,可是看着雪芮的眼睛,她就说不出话来。 雪芮等了 一会儿,见她还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不由得低笑一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然道,“那天的事情,该我说抱歉!坏了你女儿家的名节,我会……负责!” 他不紧不慢地说完最后两个字,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西格尔本就无意与他,这一次的刺杀八成和她也脱不了干系,那么,这个太子妃之位也不会是她的。 父皇母后一直想要他尽快娶亲,绵延子嗣,只是他一直忙于和老九斗争,原本也是要娶上官家的女儿的。 如今上官家投靠了老九,这一条路走不通了。 若是没有联姻,娶她,好像也不错。 虽然父皇母后那里会有些难,不过,他会试试看。 “负责?”安白芷咀嚼着这两个字,脸色忽地青白交错,复杂地看了一眼面色平淡的雪芮,忽地摇摇头,十分坚定,“这个……不需要你负责什么!那就是个意外!” 他们又不是故意的啊! 而且,她本来就不知道男女之间是不可以那样亲吻的。 在她的认知里,结为夫妻的人应该拥有真爱,就像是卢肇和月姬那样的感情,这样才能在一起。 只是因为责任,那怎么能成为夫妇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负责 安白芷越想越郁卒,拒绝地就更加干脆,“对,就是一个意外!你不需要负责什么,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更重要的是,她可是白羽国的圣女啊,注定了不能嫁人的。 雪芮的脸色晴转阴,眸中神色千变万化,最后只化作了一句,“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安白芷脸色变了变,有些烦躁地摆摆手,站起来义正言辞地教训他,“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负责?就因为一个意外地亲吻吗?如果哪一天你不小心摔倒了,再意外地亲了别的女子,难道你要一个个都请回来负责吗?” 雪芮眨了一下眼睛,眸中寒意未散,“我身上,不会再有这种意外!” 那一天,严格来说,本就是他故意的! 只有眼前的小笨蛋才不知道!还傻乎乎地跟他道歉! 雪芮想着,唇角不禁多了一抹笑意,却被安白芷误解为苦笑:因为一个猝不及防的意外,他要对自己负责了! “阿芮,我和你们这里的普通姑娘家不一样……”安白芷对上他惊愕不定的眼神,连忙道,“我是说,我与众不同,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情就逼你对我负责的,所以你别再纠结这一点了,懂吗?” 安白芷讪讪笑了一声,有些压不住雪芮沉厉的眼神,禁不住低头尴尬一笑,“ 那个……我去给你做药膳补身子。” 她尴尬要同雪芮擦肩而过,却被男子拉住了胳膊,雪芮低头俯视她,气场全开,居高临下,“安白芷,我何时说过,是你逼我负责的?” 他从知道自己名字那一刻开始,就没有这般严肃地唤过‘安白芷’三个字! 安白芷心里咯噔一声,知晓他这是生气了,不禁更加想跑得快一点,免得被他浑身寒气冻死。 “那个……我措辞有误,对不起!我道歉,我道歉就是了……” 迎着雪芮冰碴子似的目光,安白芷脑袋越缩越后,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整条腿都软了。 她此时委实糊涂,被害怕和羞恼占据了大半心思,所以完全看不出,雪芮到底为何生气! 两个人不在一个思维空间里,只能一个害怕,一个生气,各自还不知所以然。 最后,还是雪芮最先妥协,不想看到她害怕自己的眼神,率先放了手,看着她下意识跳开了一步,雪芮额角青筋直跳,“你怕我?怕我什么?” “没!”安白芷将‘怕你打我’四个字乖乖地咽了回去,扯唇笑得十分讨好,“我没有怕你,我是担心你饿着,我……唔……” 话还没有说完,娇软的唇忽地被堵住,雪芮英俊无双的脸在面前放大,惊得安白芷瞪大 了眼睛,无助地看着他。 因为脚软,她险些跌倒在地。 幸好雪芮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身,这一次,终于心满意足地将人抱了一个满怀。 雪芮人如天上月,清冷无双,平素里一言一行都散发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平日里除了单纯懵懂的安白芷,就连白叔都不会和他多亲近。 清隽的明月,公子如玉,忽然有一天落入凡尘,成了镜花水月,触手可及,安白芷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能被动接受。 一吻结束地很快,可又仿佛是进行了很久很久,长的可怕! 安白芷脸色如同熟透的小龙虾,红的吓人,现在放上烤肉上去,估计很快就熟透了。 “我……你你……我……”安白芷瞪着面色镇定的男子,不禁跺跺脚,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一双眼睛都快要憋红了。 雪芮深深叹气,伸手拂去她唇角的晶莹,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低声道,“现在不是意外,我可以负责了吗?” 安白芷小脸通红,委屈地咬唇:“我不可以的啊!” 她不可以嫁人的啊。 雪朦胧与小九来时,雪芮正黑着脸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发呆:那女子,竟然将他赶出来了! “太子哥哥瞧着倒是无甚大碍,好得很嘛!”雪朦胧坐下来,挑眉戏虐道:“如今我这妹 子都成婚一载了,太子哥哥的太子妃之位却久悬不定,好不容易有个西格尔公主和亲,你又无端遭了刺杀,人家公主吓得如今还在宫中修养呢!” 雪芮回过神来,“十一,你这小嘴真是愈发厉害了!怎的穆臻言没有好生管着你?” 雪朦胧嘟唇:“我倒是不知道,你何时同他关系如此之好了?难道要我给他管着?那还不翻了天去了?” 雪芮眼神复杂:“你知道便好,你二人身份特殊,只要朝廷和北地的纠纷一天还在,你们……唉……他待你如何?” “甚好。”雪朦胧垂眸,唇角涩意稍稍掩饰着:“摩擦倒是有,不管他对我倒是宠着的。” 小九离得远,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这话自然听得清楚,看着雪朦胧的眼神自然复杂了些。 世子表面上对主子虽然宠爱至极,可到底是立场不同,公主在北地受了诸多苦楚,总也没个人帮她讨回公道。 若是在京城,不管公主下嫁哪家子弟,自然不会受此折辱。 雪芮心思细腻,自然察觉到小九的眼神,不过自家妹子嫁了人,有些事情她既然不想说,那自然不好由他这个兄长再三追问。 “我这里你倒是好敷衍,你不愿说,我也不会逼你,可父皇母后那边……”雪芮欲言又止,“他二人自来 待你如珠如宝,怕是不会轻易松口放过你的驸马。” 雪朦胧失笑,“这还得拜你所赐,你这个太子失踪,虽然父皇对外宣称太子抱病在宫中修养,可流言仍旧不少,父皇母后哪里放心得下你?担忧着你,自然就顾不得我了。” “你既然已得知我所在,难不成还瞒着父皇母后?”雪芮瞥了小九一眼,“你没有告诉父皇吗?” 小九一惊,忙道:“太子殿下,奴婢……一切遵从公主殿下吩咐。” 雪朦胧诧异:“太子哥哥你可是疑神疑鬼到我的丫头身上了?小九几人待我一向真心,此去北地,她们跟着我备受苦楚,说来还是我对不住她们。” 雪芮挑眉:“方才不还是袒护你的驸马,对你甚好?十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虽然瞒着父皇母后没说,是不想他们担忧,你在那虎狼之地,可知父皇母后夜不能寐,初时总要看到北地密报才能安心些。都是你这丫头当初一意孤行,非得……” “哎呀,太子哥哥你怎的几日不见,变得比母后还啰嗦?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咱们先撇开不谈,我今日冒险前来,只想问问……关于九哥的事情。”雪朦胧借机连忙转移了话题,虽然亲人的关怀让她倍觉温暖,可现在局势所限,她所为,也是无奈之举。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生不允婚嫁 雪芮面色微沉:“你都知道了?唉,十一,你当真是长大了,这些朝堂之事,你素来不懂,也不会多加过问。” 雪朦胧咬唇:“那便是真的了?” 穆臻言到底立场不同,他所说的话,不管她感情上愿不愿意相信,可理智上总是不敢信任太多的。 如今听雪芮确定,她心底一再下沉,莫名沉重了不少:“所以,这一次禹城失守,太子哥哥你遇到刺杀,都和……和九王兄有关?” 雪芮倒是诧异:“你知道得挺多,十一,你嫁到北地……究竟是为何想法?” 雪朦胧嗔怒道:“你休要糊弄我,三言两语又给我绕回来了!我既然身在北地为世子妃,有些事情便是我不想知道,也总会知道的。况且穆府的心思……现在谁人也不能定论,我嫁过去,难道看着他们不好吗?太子哥哥,你虽然身在京城,可对北地之事,必然是知道的,十五本是负责探查情报,我知道的消息想必你也知道,你有何想法?” 见雪芮沉思,她又道:“你如今不方便出面打草惊蛇,那外头就由我来周旋,有些事你早告诉我,总好过我百般猜测。 ” “穆臻言的消息网络怕是不下于我,为何不去问他?”雪芮又在试探。 雪朦胧心累至极:“他同我说的,太子哥哥觉得我该信几分?” “你有这个警惕性便好,据我所知,你的驸马和西格尔之间怕是有着不为人知的交易。”雪芮欲言又止,更多的猜测他也没有证据,不能平白冤枉了妹夫。 即使他也不看好这桩婚事,可妹妹终究也嫁了过去,若是可能,他倒是希望穆臻言是个清白的人物。 “不过你也无需忧心,目前我还未曾发现穆臻言有何异动,比起他那个弟弟,他倒是老实了许多。”雪芮叹气,眼神多了一抹凌厉:“当初在京城时候还不觉得穆臻宇有多大能耐,现在看来,倒是我们看走了眼,此人狼子野心不堪小觑,单是禹城一事,看似上官家所为,与他毫无关系,可他与上官天儿是夫妻,上官天儿身在北地,即便有江湖势力支配,处境也不比你好的了多少。她能如此行动,必然有穆臻宇暗中纵容的成分在。” 当然,也许是穆臻宇在成婚之初,不得不卖给上官家这个面子,知道了当作不知道,不 能得罪老丈人的势力。 也许,他本就是得享其成,看京城之中朝堂之上的两股势力相争,他可以渔翁得利。 其中纷扰,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了。 雪朦胧提起穆臻宇,脸色仍旧不大好看,“还有一事,本次回京城,穆臻宇和上官天儿本来要随行入京城完婚,可临行之际,上官天儿却怀了身孕,两人都留在了北地,不知为何,此二人不同行,我反倒是心中不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雪芮沉思一番:“依我看,此人生性狡诈,如今京城之中暗潮汹涌,内有朝廷势力相争,外有匈奴和白羽国掺和,白羽国尚且不说,这匈奴来势汹汹,等到镇北王开始攻打禹城,匈奴必然不会坐以待毙,一旦对方有所行动,就是咱们收网狩猎之时,上官家首当其冲要为此事负责,上官天儿是上官家嫡系长女,又身处权利漩涡中心,怕是会连累穆臻宇。这个时候,不来,才是正道。” 雪朦胧表示担忧:“若只是为了把自己摘出来倒是还好,可我就怕,穆臻宇的野心,不止于此,不知为何,心底总是不安。太子哥哥,你到底 意欲何为?” 雪芮眯起眼睛:“那一日我领西格尔出行,阵仗极大,可刺客却显然极为熟悉我们的兵力部署,竟然突围之后直击我与西格尔,彼时西格尔遇到危险,我自然要倾力相救,拖了负累,落于下风也是正常。偷袭之人虽然是匈奴人,可……如此熟悉我们内部情况的,自然背后之人是自己人。” 雪朦胧握拳:“这么说,是太子哥哥身边的人出现了问题?你的伤势可好些了?” 雪芮宽慰得笑笑:“都是外伤,因着毒素蔓延开来,所以瞧着严重了些,恢复慢了些,其余尚好。说来也是我命大,遇到了这采药女。” “采药女?”雪朦胧似笑非笑道:“太子哥哥方才提起白羽国,莫不是还没有发现这采药女的身份?” 雪芮挑眉:“她?她是白羽国……圣女?” 他得知白羽国消息,是在刺杀之事之前,暗线收到消息,有白羽国人入境,可未等他查明,便遇到后来的事情,注意力一直关注着匈奴,倒是没有注意白羽国的动静了。 当时暗卫来报,白羽国圣女私下来访,行事低调,行踪隐秘,他还甚为好奇 ,原来这人竟然在眼皮子底下? 那白羽国圣女救他,是意外还是早有图谋? 雪芮脸色沉了沉,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在紧张,双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难不成她救我,并不是意外?” 雪朦胧蹙眉:“太子哥哥,我来时便想问,你待这位圣女,会不会太好了?林武之事,是你给她出的主意吧?原也不用你操这份心,我也可以解决,有了你插手,倒是稳妥了一些。” 雪芮抿唇,“并无此事,我只当她是救命恩人……” 若是真是这般,便好了。 那安白芷瞧着,并非是心思沉沉之人,他从一开始的心怀戒备到现在的宽心,也是经过一番挣扎的。 雪朦胧的话,于他而言,冲击不小。 “你对安……对圣女知道多少?” 雪朦胧道:“我曾前往白羽国,对这位圣女有过一面之缘,好似是个高山仰止的清冷之辈,可这次再见,又觉得她若邻家单纯女孩一般无辜稚嫩,倒也可爱。穆臻言曾言,白羽国圣女虽为一国信仰,可却常年关于殿中祈福修行,不通世俗人情,且……一生不允婚嫁……想来她这样的性子也无可厚非。” 第一百八十八章 莫不是要唤她嫂子了 雪芮一惊:“不允婚嫁?哪有这样的道理?难怪她……” 难怪她方才拒绝他的求娶,甚至对男女之事表现甚为懵懂无知,原是这般情况,他还疑惑,哪家小姐竟然在深闺中如此教养,半分也不通人情世故,可也无甚男女之防的概念。 本以为是她轻佻惯了,不想背后竟是如此缘故。 雪朦胧似笑非笑道:“太子哥哥露馅了不是?这位圣女姑娘,我莫不是要唤她嫂子了?” 雪芮回过神来,轻哼一声:“小十一你胆子大了,竟敢打趣我了?” “好吧好吧,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那位圣女暂且无甚动作,我已经派了人关注她动静,她自入境以来,倒是和匈奴等人无甚瓜葛,唯一的异处,便是买下了这座医馆谋生,不过,若是细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兴许,是圣女大人春心萌动,想要在我大沥朝定居也未曾不可。” 她这般打趣,不过是要雪芮宽些心。 她知太子久经朝堂历练,怕是会对安白芷起疑,毕竟她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可太子哥哥难得动一次心,若是没有证据,她倒是不想他自毁姻缘,伤了圣女的心思。 “我心中自有分寸。”雪芮如何不知妹妹心思? 对于安白芷,他自认为还有几分了解,况且他这些日子会继续住在这里,自己想知道的,自己自然会去打探。 “皇宫那边,我的消息你且瞒着。”雪芮道:“父皇那边想必已经收到消息了,若是母后……你且告诉母后也无妨。就算是让敌人觉得你知道了我的下落,故布疑阵也无不可,倒是可以让对方收敛几分。如今正值北地交战,京城中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影响到战局。十一,你在外头行事,万万小心。” 雪朦胧点头:“我知道的,上官家必然是我们此次揭发禹城之事的突破口,只不过 九王兄防备甚重,我现在还不好下手,只能静待良机。青娘如今失利,想必匈奴再过不久就要有动作了。” 雪芮叹息道:“你的成长未免太过惊人,都没有以前的小十一可爱了。” 雪朦胧冷哼一声,“怕是没有以前好糊弄了吧?你以前,总是会匡我的。” 两兄妹又商议了些匈奴与九王爷之事,雪朦胧才和小九暗中离开,嘱咐雪芮好生照顾自己的身体。 雪朦胧因为太子之事心事重重,一路上和穆臻言商议京城局势,刚刚回府,便见小厮急匆匆上前,“不好了公主殿下,您快去救救小六姑娘和十五姑娘吧!” “小六,十五,她们怎么了?”雪朦胧惊讶地看着惊慌失措的小厮,方才她只带着小九去见太子哥哥,小六和十五已经先行回府,这会儿能出什么事情? 小厮语无伦次,“十,十公主和十二公主她们要小六的命……总之,您快去瞧瞧吧,她们怕是顶不住了。” 雪朦胧脸色微微一变,“十公主和十二公主来了?” 她看了穆臻言一眼,对方道:“进去看看便知,十一,稍安勿躁。” 雪朦胧扯唇笑了笑,“我哪里看起来暴躁了?” 说罢,她转身往屋里走,穆臻言看了眼她紧绷的面部线条,微微摇头,冲小九道:“你问清楚缘由,立刻派人入宫,将此事告诉皇后娘娘。” 小九不愿:“驸马爷,奴婢需要留下来保护公主殿下。” 进了京城,自然要按照京城礼制,大家见了穆臻言,都要唤一声驸马爷,小九也不例外。 穆臻言淡淡道:“你可打得过冷风?” 小九抿唇,“可勉力一试。” “哦。”穆臻言轻描淡写道:“可他打不过本驸马。” 小九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此人似笑非笑的眉眼倒是多了几分探究的凌厉,她复又低头:“驸马爷,奴婢知 道了。” 穆臻言勾唇,倏然笑的轻松,“不过是派个人入宫传个话,依小九你的本事,应当不过须臾功夫,何须如此放不下公主殿下?京城之中虽然许多事我无能为力,可在公主府护公主殿下一时半会儿本驸马自问尚可,你尽管去吧。” 说罢,他不再废话,转身跟了上去,自然没有看到小九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目光:驸马方才的话,是在试探,还是…… 公主府中,下人们跪了一地,皆是胆战心惊的,脸色一片煞白,仿佛院子里坐着的是阎罗王似的,大气不敢喘一下。 雪朦胧翩然而来,面上笑意在闻到浓郁的血腥味之后,渐渐淡了,“何人敢在本宫府上动手,不要命了吗?” “公主,您可回来了。”掌事姑姑跪在前头,见雪朦胧回来,目露亮光,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一般,背后一凉,她想到院子里那两位难缠的主子,连忙压低了声音,“公主,十公主和十二公主突然到访,不知小六和十五如何伺候不周,惹怒了二位殿下,小六性子浮躁些,跟殿下起了冲突,被抽了鞭子,十五忍不住帮忙,连带同罪,两人都受了伤……” 余下的话,她没有多说,看这府里一众下人惧怕的样子便知道那两位主子发了多大的火,自家主子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显然还是不要多言比较好。 她一抬头,见姿容无双的驸马爷走进来,即便是瞧见过好几次的俊美面容,可还是不免出了神,片刻后才缓过神行礼,“奴婢参见驸马爷。” 穆臻言上前一步,拉住雪朦胧手腕,“呵,她们做了什么,惹得我们公主殿下如此生气?”两人如今尚在外院,里头的动静还看不到,可是那熟悉的血腥味还有下人们压抑的哭声却是明明白白的。 雪朦胧转头斜睨他一眼:“本宫在北地寄人篱下时忍 气吞声便罢了,难道到了京城,还要看人脸色行事?” 心中藏着气,雪朦胧语气自然不好,话一出口,见掌事姑姑惊恐脸色,方觉得自己说的严重了些,心中懊恼,可脸上又不好立刻示弱,只撒开他的手,“这事儿,你别管,本宫自有定论。” 穆臻言见她怒气冲冲进去,不由得失笑,“我何时要拦着你了?回了京城,性子倒是愈发毛躁了。” 笑容虽魅惑众生,可掌事姑姑瞧着,却总是觉出了几分苦涩之意,“驸马爷,公主殿下和小六十五四人从小一同长大,虽为主仆,可说句大不敬的话,公主实际待她们几个丫头极好,亲如姐妹,这会儿丫头们受了委屈,公主难免气性大些,还请驸马爷见谅,莫要和公主生了隔阂才是。” 穆臻言暗叹:到底是十一的公主府,果然这里的下人才是向着她的,凡事都为她着想,生怕主子受了欺负,感情不顺。这若是在北地,怕是人人巴不得他们夫妻二人分崩离析才好。 所以十一在北地一直隐忍,好不容易回了京城,在她的地盘上,若还要她受人欺负,那便是他罪该万死了。 “姑姑放心,我不会让公主殿下受委屈的。”穆臻言听着里头传来的吵闹声,唇角笑意更深,“劳烦姑姑备车,不多时,公主殿下定是要进宫的。” 掌事姑姑愣了一下,再抬头,却见穆臻言已经进去了。 似乎,驸马爷也没有传说中那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嘛! 内院。 地上跪了一地的下人,个个噤若寒蝉,小六和十五半趴在地上,膝盖却还是倔强地跪在地上,微微抬着下颌,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 而上座正端端坐着一黄一粉两名妙龄女子,黄色宫装的女子是高贵妃幺女,九王爷一母同胞的妹妹十公主雪琉璃,年方十六,早年本该下嫁侯府世子 ,可订婚没多久,世子便染了不可说之疾,匆匆去了。 于是,十公主的婚事便耽搁下来,再加上她性格高傲自大,又是高贵妃爱女,眼光甚高,挑挑选选这么久都没把自己嫁出去。 十公主打小就和雪朦胧过不去,嫉恨她得宠圣恩,经常找她麻烦,被帝后教训过几次,高贵妃严加约束,成年之后,倒是和雪朦胧能维持住表面的平和,可也仅仅是表面而已。 这旁边圆润些的粉衣姑娘便是十二公主雪玲珑,比雪朦胧小了一岁,已经和上官家嫡长子上官浩定了亲,等到开年后行了及笈礼便可下嫁。这十二公主是娴妃娘娘独女,平日里十分宝贝,性格瞧着温软,实际上是个娇纵的主儿,一直唯十公主马首是瞻,跟雪朦胧素有恩怨。 如此二人,在雪朦胧回京之后不久,便急着上门找茬,还真是不足为奇,不过,既然敢动她的人,这两人就得做好被打脸的准备。 “来人,传御医。”雪朦胧连招呼也没跟那二人打,眼看着十公主和十二公主已经眼巴巴得站了起来,似乎要炫耀战绩,结果雪朦胧愣是没搭理她们两人,吩咐下人把小六和十五扶起来,去宫中传唤太医。 雪琉璃一脚把搀扶小六的下人踹开,“你算是什么东西?这个该死的奴婢弄脏了本宫的衣服还对本宫出言不逊,本宫要教训她,谁敢扶?” 那下人打了一个哆嗦,无助地看了雪朦胧一眼,低着头喊饶命,雪玲珑软软上前唤了一声:“十一姐姐,可巧你回来了,我和琉璃姐姐好意来看看你,谁知道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丫头,离开京城不过这么些日子,便忘了尊卑上下,竟然连我们都敢顶撞了!说来这北地还真是蛮荒之处,好好的几个丫头去那边养了几日,便如此目无尊卑,粗野刁蛮,简直丢尽了十一姐姐你的脸。” 第一百八十九章 加倍抽回去 雪玲珑娇笑一声,“琉璃姐姐也是替你管教丫头,好心一片,你可别误会了。” 这话,说是讽刺小六和十五,可有脑子的都听得出来,这是连带着把雪朦胧和北地都骂了进去,包括刚刚进门的驸马爷穆臻言。 “十二公主可曾踏足过我北地半寸土地?可曾瞧过我北地一草一木的山川风光?可有见过我北地的民生百态?”穆臻言负手而立,眉眼含笑,可语气却是冷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公主殿下未曾亲眼见过我北地风土人情,为何张口闭口就是北地蛮荒之处,还尽是粗鲁无礼之辈?” 来人一袭白衣轻衫,裹着素白狐裘,面如白玉,一双风流桃花眸一点点溢出勾人的味道,所谓妖孽,怕是当如是。 雪琉璃和雪玲珑双双愣住,眼底是止不住地惊艳,对于美好的事物,所有人都是欢喜的,更何况是此等绝色容颜,更胜女子千万倍。 “驸马,这是十公主,这个,十二公主。”雪朦胧不动声色地走到穆臻言身边,瞪他一眼,似乎在嗔怒:四处招惹桃花的男人! 穆臻言撇唇微笑,唇角又是数不尽的风流倜傥之意,“公主,外人在,眼神收敛些。” 虽是调笑,可他眼底的柔情蜜意看得另外两人难免嫉妒,凭什么雪朦胧总是能得到比旁人好的? “原是十一的驸马,我们曾见过的。”雪琉璃上前一步,端出自认为美丽妖娆的笑意,盈盈目光瞧着穆臻言,“驸马当年入太学,本宫也同驸马……” “哦,十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初驸马被人关进小黑屋,说起来十姐功不可没。”雪朦胧道:“若是没有十姐周旋,上官家那位也无法在宫中来去自如,骗得驸马进了那虎狼之地,险些受了重伤。 ” 雪琉璃没有想到雪朦胧如此不给面子,陈年旧事若是无人提起,成年之后见面客套本是正常,当年的事情,是她帮助上官天儿意在教训穆臻言。 谁让他总是跟在她厌恶的雪朦胧身后献媚讨好?她自然是看不惯的,在背后搭一把手有何不可? 只不过如今的穆臻言尽是不同往日,不再是势单力薄的质子,若是再提起这般不堪旧事,便十分尴尬了。 雪琉璃磨磨牙,“十一,当年的事是有些误会,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我初回京城,你二人便带着这么多侍卫在我公主府撒野,重伤我的贴身丫鬟,吓得我公主府上下胆战心惊,到底是谁咄咄逼人?当年之事是不是误会,你自己心里清楚,差点害得我的驸马留下心理阴影,方才又大肆辱没北地民俗,伤了驸马的心,你如今哪里来的底气笑的这般媚人,当着我的面冲驸马谄笑?” 雪朦胧冷笑一声,“莫不是我离京太久,你们忘了我可是个刁蛮任性不讲理的十一公主?” “你!你如今还神气什么?”雪琉璃被当众打脸,对方丝毫不留情面,她脸上的笑怎么还维持地下去? “你以为你还是以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十一公主?雪朦胧,你当初违背父皇的心意执意下嫁镇北王府,嫁给一个声名狼藉的风流纨绔,父皇早就对你失望至极。这一次你回来,父皇只匆匆应付一下算是给了面子,你可还有往日风光?哼!大公主当年自东海回门,父皇可是亲设宫宴款待大公主夫妻,厚待大驸马,这朝野上下谁不羡慕?可你呢?你如今还有什么?不就是这一座公主府而已?” 雪朦胧回京之后,皇帝并未大办宫宴,不少人想看她笑话,雪琉璃和雪玲 珑宿来嫉恨雪朦胧受宠,这一次见她失宠,这才专门上门来奚落,借口惩治小六小九,狠狠打雪朦胧的脸,让京城众人看看,如今谁才是最得宠的皇女? 雪玲珑眸光一闪,“十姐,父皇近来朝政繁忙,也不是故意冷落十一姐姐的,你这样说,十一姐姐面子如何挂得住?这里这么多人呢!” 穆臻言扫了两人一眼,“哦?十一,原来我们如此不受待见?所以,二位公主特意来落井下石了?” 又是一个口无遮拦,丝毫不顾及他人面子直言不讳的,虽然这是事实,可是当着这么下人的面说破,传出去到底不好听。 雪琉璃恼羞成怒,“果然是北地蛮汉,不懂礼数,什么话都敢乱说!污蔑本公主的罪名,岂是你一个……” 啪! 话音刚落,雪朦胧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所有人都懵了,尤其是雪琉璃本人,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过来,“雪朦胧,你放肆!你竟然敢对我动手?” 雪朦胧道:“我打了,那又如何?雪琉璃,从小到大,你在我手中吃的亏还少了?看来许久不曾教训你,你当真忘了我这个妹妹脾气有多暴躁?” “来人!”雪琉璃气得发抖,“把她,把她给本宫拿下,本宫今日要好好教她再学一学皇室的规矩!” 她自己不敢靠近雪朦胧,指着身后的侍卫撒气,雪玲珑连忙道:“十姐,事情闹到了不好吧?若是闹到宫里……” “怕什么?”雪琉璃甩开雪玲珑,冷哼一声,“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一个如此……哼,纨绔驸马,我便是教训了她,也是尽姐姐的义务,有何动不得手?” 两方侍卫瞬间对峙起来,小六和十五强撑着起身,站在雪朦胧身侧,雪朦胧扫了两人一眼,“亏你们还是我身边跟 着长大的,方才是谁动手抽你们的?” 十五沉稳些,没有说话,小六率先指着雪琉璃身后的小太监,“他,下手狠着呢!怕是恨不得打死奴婢!” 雪朦胧扬手,“你们都给本宫听着,十公主和十二公主擅闯本宫公主府撒野动粗,本公主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别人都欺负到头顶上了,自然要百倍欺负回去,今日,谁敢在本宫府上动一根手指头,本宫断了他一条胳膊,谁敢动脚,本宫断了他一条腿,不管你是谁的人,都一样。” 这话,是对着雪琉璃两人带来的侍卫和太监奴婢说的,雪朦胧毕竟受宠了十多年,在京城之中素有刁蛮任性之名,即便当初因为婚事和皇帝闹得很僵,可是她犯起混来,谁也不敢妄动,生怕惹来这刁蛮公主最后连命都保不住。 雪朦胧上前一步,众人不自觉后退一步,气得雪琉璃大骂:“没用的东西,她现在算是什么东西,敢动我的人?” 啪! 雪朦胧又是一巴掌甩过去,“不管我是什么东西,我打了你,你只能看着,你能拿我如何?打回来吗?” 雪琉璃哪里服气,扬手果然要打回来,小六和十五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握住雪琉璃的手,“谁敢动我家公主?” “你们,你们这是以下犯上!”雪琉璃气得发抖,穆臻言站在雪朦胧身侧,对这一幕看得叹为观止,“在北地,忠心护主值得嘉奖。十公主,十二公主,这丫鬟你们罚也罚了,打也打了,真的要把事情闹大吗?” “这里有你插嘴的余地吗?你算是什么东西?”雪琉璃骂了一句,见雪朦胧脸色一寒,吓得甩开小六两人的手,连连后退,侍卫将她围在中间,连雪玲珑也不敢吭哼了。 雪琉璃的大宫女春兰讽刺 道:“十一公主真是威风不减当初,身边的丫鬟都敢如此放肆,我们家主子怎么说也是当朝公主……” “小九。”雪朦胧翻了个白眼,虽不雅观,却体现出几分慵懒不屑之意,“给本宫教训她,教教她什么才是本宫的威风!” 雪琉璃脸色发白,“你敢,春兰是本宫的贴身宫女,她又没说错。” “动手!”雪朦胧道,小九上前一步,一脚踢开侍卫,将春兰拎小鸡似的拎出来,一脚踹在她膝盖上,让她跪在雪朦胧脚下,左右开弓扇耳光,打得她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小六,十五,刚才谁动手抽你们的,给本宫抽回去。”雪朦胧微微抬手,指了指一旁染血的鞭子,“加倍抽回去。” 小六和十五相视一眼,在雪琉璃制止之前,直接动手把执行小太监丢到地面上,抢过鞭子加倍抽回去。 “你,你们,你们简直反了反了!”雪琉璃咬牙,转身踹了一脚身后的侍卫,“你们是死人吗?给本宫上,把那几个不懂规矩的丫头拿下!” 那些侍卫面面相觑,雪玲珑冷哼一声,“不要命了吗你们?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你们到底是谁的侍卫?” 侍卫长一听,顿时低头,“上!” 话音刚落,他便被人一脚踹飞,冷风木着一张脸,单膝下跪,“公主,世子,属下来迟。” “哦,冷风啊,你回来了也好,这些个不长眼的东西,欺负本公主府上没人,还欺负北地人粗野,本宫向来不喜欢自己的人被冤枉,”雪朦胧看了一眼含笑而立的穆臻言,“既然咱们在人家眼中已经是粗野无礼之人,那你便粗鲁给两位公主殿下看看,让她们见识见识北地男儿本色,不需要手下留情。” 冷风站起身,“是,遵公主殿下令。” 第一百九十章 愈发骄纵 穆臻言冲他微微点头,冷风便如一道风般掠出去,不过须臾功夫,院子里已经是一片哀嚎之声。 雪琉璃和雪玲珑面面相觑,脸色都吓白了,显然没有想到雪朦胧会如此胆大包天,悄悄就想溜走。 “两位着急什么?戏还没看完呢。” 掌事姑姑搬了两把椅子过来,雪朦胧和穆臻言双双落座,将雪琉璃和雪玲珑两人堵在内院,出都出不去。 两人互相靠着,紧张地瞪着雪朦胧,“你想干什么?难道你还想对我们动手不成?去了一趟北地,你连规矩都忘了?” 雪朦胧笑了,“驸马,真是抱歉,京城里这些娇生惯养的公主,一向是高高在上惯了,向来不懂得尊重别人。咱们北地将士血战沙场才能换得她们锦衣玉食,结果到了她们嘴里,你们居然是这般形象,是不是挺伤心的?” 穆臻言侧身看过来,“公主莫要一概而论,至少我的小十一如此善解人意,我甚为欣慰,甘愿为公主出生入死。” 雪琉璃跺脚,“雪朦胧,你让开,我们要回宫。” “回宫?不着急,会让你们回去的,本宫会陪着你们回去,该告状告状,该哭诉哭诉,本宫绝对不拦着,在此之前,你们先好好给本宫看着,本宫的公主府是不是那么好闯的!”雪朦胧冷冷扫了一眼乱糟糟的内院,小六和十五受了伤,可对付两个小太监完全没有问题,把人打的浑身是血。 小九早就教训地春兰爬都爬不起来,此刻安静护在雪朦胧身后添茶倒水,雪琉璃带来的侍卫太监压根不是冷风的对手,他连剑都没有拔,对方已经倒了一地,啊唷着站不起来。 战况一面倒地惨烈,把雪琉璃和雪玲珑吓得不轻,嘴里只剩下了‘放肆 ’二字,似乎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本宫嚣张,是生来就有的,这么多年,你们还是不长记性,真是愚蠢至极。既然你们记不住,那本宫就让你们记住,本宫这张脸,到底有多么嚣张可恨!” “你!”雪琉璃险些气晕过去,“你等着,我一定要告诉父皇,你如此嚣张傲慢,简直,简直无法无天。” 雪玲珑连忙扶住她,“十姐,你怎么样?你缓一缓,别生气。十一姐,十姐身子骨弱,经不住这么气的,你就……” “她身子骨弱,你不是还挺好的吗?好好扶着,看完了戏,本宫送你们回宫告状,一点儿时间都不耽搁。放心,本宫也不想在自己的地盘上看到脏了眼睛的东西。”雪朦胧不在意道。 雪玲珑备觉屈辱,可是雪朦胧如此狂妄,她自小就斗不过这人,这会儿又趋于下风,哪里敢多言? 穆臻言摇摇头,“公主说得对,此前我当真是委屈公主殿下了。” 在北地,他自认为已尽最大的努力护着雪朦胧,伤害她的人他也尽数处置,可若是跟此番场景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真正嚣张狂妄的雪朦胧是藐视一切的,谁敢动她的人一根手指头,她能掀翻了天,什么都不怕——因为这是她的地盘。 她如今越是肆意,他反而心中越是难受。 总有一天,在北地,他也会要她活的如此肆意狂妄,做她想做的人,欺负她向欺负的人,让她活成最明媚的模样。 雪朦胧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僵住,片刻又继续喝了一口茶,“方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只是……太久没有发泄了。” 刚好,这两人又送上门来让她当出气筒,她心里难免有些感触,在北地憋闷太久,她有自己肩 膀上的责任,作为皇家公主,不能在北地有任何惹人非议的妄动,否则便会带来战争和灾难,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所以她一味隐忍,就连十二…… 她也没有办法为她讨回公道,一次又一次的污蔑和陷害,牢狱之灾,大火逃生,这些经历都是她心口的一根刺,若是换在京城,所有人她都会千百倍还回去,可在北地,她肩膀上压了朝廷,压了和平二字,行事难免束手束脚,十分不痛快。 小手被人握住,穆臻言道:“我懂。” 小九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眸光微深。 不多时,内院鬼哭狼嚎一片,只有雪朦胧和穆臻言还有心思喝茶欣赏,仿佛这真是一场精彩好戏一般。 “公主。”几人纷纷收手,“教训完毕。” 雪朦胧挥手,“小九,送十五和小六回去休息,等太医来了,让他立刻诊治。” 小六本想说不用,她自己可以,可穆臻言却道:“这是应该的。” 小六看了穆臻言一眼,莫名闭了嘴,没说什么,“谢谢公主,奴婢告退。” 小九看了雪朦胧一眼,“公主,奴婢随您一起进宫吧。” 穆臻言看了她一眼,雪朦胧拒绝,“不必,驸马与本宫同去,冷风,你随行,掌事姑姑随本宫一同入宫,小九,这些人,你善后。” 她说的是雪琉璃带来的那些人,如今断然是自己动不得了。 掌事姑姑冲雪琉璃两人道:“公主,外面马车已经备好,请上车。” 雪琉璃咬牙:“雪朦胧,你真是敢!好,我就让你看看,父皇到底向着谁?” 雪朦胧起身,不看她们一眼,只问穆臻言,“你做的?” 穆臻言微微靠在她身上,“公主想要出气,善后的事情,我自然要做好,为你解 后顾之忧啊。” 雪朦胧嗔怒道:“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雪琉璃和雪玲珑掀开帘子看到两人含情脉脉的一幕,冷哼一声,“不知廉耻!” 雪朦胧凉凉斜了一眼,她们立刻心惊地放下帘子,雪玲珑道:“十姐,她如此嚣张,父皇会不会……” “你怕什么,有我母妃在,父皇还会向着那个刁蛮女不成?” 雪玲珑默了一下:当初高贵妃何尝不是在盛宠?可是父皇还不是向着雪朦胧,不管谁对谁错,一旦起了冲突,一贯是惩罚雪琉璃的。 雪琉璃扫她一眼,“你当她还是当初吗?我母妃说了,父皇对那个贱人早就失望透顶,连带着皇后和太子都不受待见,你怕什么?” 雪玲珑笑了笑,“十姐说的是,九哥如今正得盛宠,太子殿下都有所不及,在宫中若论恩宠,谁敢和贵妃娘娘比拟?” 提起自己母妃和兄长,雪琉璃笑得愈发的意,“入了宫,如今皇后不受宠,雪朦胧还能翻了天去?” 皇宫。 雪琉璃两人被雪朦胧狠狠教训一顿,心中气愤不已,入宫便直奔皇帝跟前告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还把脸上的红肿痕迹亮给皇帝看。 “父皇,我和十二妹妹好心探望十一,可谁成想她的丫鬟以下犯上,我不过是略是惩戒,十一回来便大发雷霆,竟然还对我这个姐姐动手,让人将我们带去的下人打得重伤,父皇,呜呜呜,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不巧的是,皇帝正巧在高贵妃宫中,所以这会儿高贵妃瞧着女儿面上红肿,心疼不已,登时就当着皇帝的面红了眼眶,“你这孩子,打小身子骨就不好,明知道……何必送上门去让人打成这样?旁人不心疼,还不是只有你母妃 我心疼?” “母妃,女儿好疼啊,我也没有想到她出嫁后竟然还如此刁蛮任性,愈发不将我这个姐姐放在眼中,我……我我以后再也不敢去她那儿探望了。”雪琉璃表现得十足委屈,好像天要塌下来了似的。 雪玲珑跪在一旁,也是红了眼睛,“父皇,虽然是我们罚了两个不懂事的丫鬟让姐姐生了气,可没有想到姐姐居然会动手再三掌掴十姐……父皇,不如还是先请太医给十姐瞧瞧吧,女孩子面容多重要,若是……父皇,我没有保护好十姐,是我没有用。” 一屋子女人的哭哭啼啼声,雪朦胧以前见惯了这种场面倒是没有觉得什么,只是转脸却见穆臻言微微蹙眉,眼底闪烁着厌恶之色,却又不得不强忍着,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得众人立刻关注过来。 穆臻言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种情况,你还笑得出来?没看到皇上脸色都黑成锅底了吗? 虽然眼神表达是这种意思,可实际上,穆臻言却不担心,皇帝不至于大动干戈,顶多责罚一顿,最后这错处估计得落在自己头上,这也是他要跟进宫的原因。 “十一,你莫要太过分了!”高贵妃不悦道:“你动手伤人在先,如今还不知悔改,当众羞辱姐妹,你眼中可还有你父皇,可还有本宫?” 雪朦胧咬咬唇,露出委屈不已的模样,“贵妃娘娘这话不是折煞十一了吗?您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我哪里敢不将您放在心上?更莫说父皇是儿臣的天,儿臣岂止将他老人家放在心上,那可是刻在了心底时刻敬畏着。” 高贵妃看了皇帝一眼,见他无动于衷,这才放心了些,“十一嘴上说的好听,可这性子倒是养得愈发骄纵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惩罚琉璃 雪朦胧无奈挠头,“没办法,未出阁前,父皇母后疼爱,出嫁后,驸马呵护有加,本宫性子难免收不住,最看不得自己的人被欺负,贵妃娘娘,不是十一不将您放在眼里,而是两位姐妹实在不把十一放在眼底,我这人向来喜欢礼尚往来,她们欺负到我头上,难不成要我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不成?” 高贵妃气急,“你!谁敢欺负你?这谁欺负谁不是明摆着的,小十被你打成这样,你居然还有底气喊冤?” “我何时喊冤了?”雪朦胧忽然就红了眼睛,戏精上身,跪着给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语的黑脸皇帝磕头,“父皇,您从前不是说过,若是有人不长眼的欺负小十一,就让我毫不客气地还回去吗?小十一只是记着父皇的话,认真履行而已。” “小六和十五是太子哥哥送给我的丫头,自小就忠心耿耿地伺候着儿臣,儿臣平素都舍不得动她们一下子,可十姐和十二两人趁着我不在,故意上门找茬,吓得我一院子下人胆战心惊,大气不敢出,小六和十五更是被抽地鲜血淋漓动弹不得,就因为小六不小心弄脏了十姐的衣裙,至于怎么个不小心法,也许只有十姐心里头清楚。我这心里难受啊,这不仅是打了两个丫头,还是打了我,打了太子哥哥的脸,我绝对不允许有人如此折辱太子哥哥的颜面!若是十姐今日等我回来好声解释,这两个丫头我自会好生处置,不教皇家公主失了颜面,可十姐是如何说的?” 雪朦胧抹了抹眼角,“十姐说父皇生我的气,早就不疼爱我了,所以我与驸马回京,父皇不闻不问,连认真看我一眼都不曾,铁定是失宠了啊。所以她们就上赶着有仇报仇,对我落井下石来了。这话可是十 姐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若是有人不信,完全可以派人询问,儿臣绝无半句谎言。” 高贵妃暗自瞪了一眼雪琉璃,面上却道:“不过是一时气愤的口头失言,你便如此大动干戈,对你姐姐动手,这便是你的教养?” “怎么?高贵妃对本宫的小十一教养不满意吗?”皇后带着宫人进来,给皇帝行了礼,看着雪朦胧哭红了眼睛的模样,心疼道:“你这孩子惯来莽撞,被你父皇宠坏了,行事愈发胆大了。若是受了委屈,尽管进宫来找母后父皇做主,何苦自己动手落人话柄?” 雪朦胧撅嘴,趴在皇后怀里,本是做戏,可听到皇后熟悉关怀的语言,顿时真的伤了心,“母后,父皇哪里疼爱我了?您没听十姐说吗?父皇不疼爱我了,所以大家都等着看我这个刁蛮公主的笑话呢!” “你,你胡说!”雪琉璃爬起来,“分明就是你先动手打人我才一时失言……” 雪朦胧擦了擦眼泪,“十姐真是生地一张巧嘴,我为何动手教训你,你心里不清楚吗?掌事姑姑,您跟大家说说,到底为何我要对十姐动手?” 掌事姑姑这才跪上前一步,“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话,十公主殿下当着驸马和公主的面,羞辱北地风土人情,说……说驸马和公主在北地养得粗鲁野蛮……” “放肆!”皇后冷哼一声:“亏你还是皇家公主,怎能说出这种不堪之言?北地亦是我大沥朝国土,北地男儿血战沙场才换得你能四处耍威风摆公主架子,你当着驸马的面羞辱他家人战士,到底是何居心?是要挑拨公主和驸马的关系吗?” 雪琉璃咬唇,“我,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便是当真说了这话了?”皇后怒声道:“高贵妃 ,这就是你的教养?哼!小十一自小便是皇上亲自教养,自少懂得大是大非,如何十公主如此口出狂言,她还不能维护自己的驸马了?” 高贵妃脸色铁青,立即跪下,“皇上,臣妾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无论如何,都是自家姐妹,十一下手未免太重了些。小十只是一时失言,若是要教训,也无需如此下重手。” 雪琉璃闻言,哭声更大,雪玲珑却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帝铁青面色,心底打鼓:为何父皇还不惩罚雪朦胧? 为何,心里总是有一种不祥预感? 昭武帝烦闷道:“都别哭了,哭的朕心烦。” “父皇……”雪琉璃不甘心,被高贵妃看了一眼,乖乖憋回了哭声。 昭武帝却是看向穆臻言,“这么说,十一是为了给你出气,才动手伤了姐妹和气?彼时你就眼睁睁看着?” 穆臻言叩首:“父皇,儿臣惭愧。” “父皇,这不关驸马的事情。”雪朦胧连忙道:“驸马入京,一直谨言慎行,行事低调,如今被人欺负到头上,我若是不护着他,还……” “十一,你父皇在和驸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皇后拉住雪朦胧,微微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穆臻言,“臻言,你父皇说得对,家和万事兴,虽然十公主言行有失,可十一为了给你出气,把事情闹大,岂不是让旁人看了笑话?” 穆臻言道:“母后说的是,此事是臻言没有及时劝阻,请父皇母后降罪。” 雪朦胧垂眸,倔强道:“父皇,儿臣不单单是为驸马出气,也是为了给儿臣自己出气,若是在儿臣自己的府邸中,让儿臣的人被人如此欺辱,儿臣还无动于衷,那儿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放肆!”皇帝低斥一声,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威胁朕吗?你动手伤人,还有理了?” “父皇你偏心。”雪朦胧隐忍含泪,抬眸瞧着皇帝,“若是从前,你不会这样的。从前儿臣被欺负了,父皇一定第一个站出来为儿臣出气,如今儿臣只能自己动手为自己出气,父皇还要反过来责怪儿臣,儿臣心里委屈。” “明明是十姐和十二先动手找茬,如何儿臣就任性不得?难不成要儿臣看着自己府中人被欺负不成?” 雪琉璃冷哼一声,心中暗忖:哼!居然敢如此怒怼父皇?当真是胆大包天,如果她示弱些,说不定父皇还会心软,如此口出狂言,定然会惹怒父皇的。 雪玲珑看了她一眼,心中却有些担忧:若是换了旁人这般说,怕是刚刚一张口,父皇就下令惩罚了,可为何现在情况愈发不对劲?连皇后都不曾阻止雪朦胧的做法? 皇后叹气:“你这孩子……” 雪朦胧垂眸,小模样委屈地不得了,穆臻言瞧见了,低低叹气:若非是回到京城,又怎么看到她这般难得情状? 这是在撒娇吧? 她从未在北地如此过。 昭武帝拧了拧眉,正要说话,皇后的人带了太医进来,向皇帝禀告了小六和十五的伤势,说得十分严重,若不是雪琉璃亲眼看到那两人生龙活虎地教训小太监,完全想不出太医所说的重伤女子,是她们二人。 “你撒谎!她们是习武之人,打几鞭子怎么能重伤成你说的那样?”雪琉璃气结,“你分明就是被人指使,故意构陷本宫的。” 皇后冷了眉眼,“那十公主以为,既然我的小十一不得宠,如何能指使太医撒谎?你莫非是在暗讽本宫不成?” “我……” “够了!”昭武帝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十公主言行无 忌,德行有失,着禁足寝宫一月,罚抄《女则》,《女诫》全卷一百遍,由贵妃亲自监督教养,不容任何人代抄。令,今日随行宫人杖责二十,撵出宫中。” “父皇!”雪琉璃惊呆了,“分明是雪朦胧刁蛮粗野,为何您如此偏袒,儿臣不服!” “你闭嘴!”高贵妃一把将人按下,“皇上,琉璃只是一时失言,请您恕罪,臣妾一定回去好生教导。” 昭武帝道:“她如此言行无状,失言次数未免太多了些。罚她两日不许吃饭,好生面壁思过。” 高贵妃一惊:“皇上!” “谁敢求情,同罪。”昭武帝目不斜视,“玲珑,此次你随同琉璃欺负十一,非但不劝阻,反而助纣为虐……” “父皇恕罪,儿臣知错了。”雪玲珑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立刻跪地求饶,冲雪朦胧道歉,“十一姐姐,是我错了,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敢再冒犯姐姐。” 雪朦胧笑了,“十二一贯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有想到,有些日子没见,这功夫愈发得心应手了。” 雪玲珑心中愤恨,面露惭愧,“以后一定好生修身养性,不负姐姐今日一番教诲。” 昭武帝摆摆手,“都下去吧,吵吵地朕头疼。” 雪朦胧冲穆臻言使了一个眼神,正要离开,昭武帝起身,瞪她一眼,“你,还有你,两人随朕来。” 雪朦胧看了穆臻言一眼,低声道:“你完了。” 穆臻言道:“有你在,我不怕。” 雪朦胧哼了一声,昭武帝回过头,“你们还敢放肆?” 皇后连忙迎上去,“皇上,有话,去臣妾宫中问吧。”说罢,她警告地看了一眼雪朦胧,微微摇头。 皇上在高贵妃面前给足了雪朦胧面子,若是她再得寸进尺,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女生外向 昭武帝确实生气,可一方面也是心疼雪朦胧,回去先是劈头盖脸地教训了穆臻言一顿,翻来覆去无非就是那么几句,穆臻言乖乖受教,多一个字都没有反驳,雪朦胧想护短,被皇后拉到偏殿说教,压根儿看不到穆臻言了。 “你啊,还当着你父皇的面护着他,存心给你父皇找气受是不是?” 雪朦胧吐吐舌头,“那我不护着他,还有谁护着他?父皇明知道今日是她们两个故意找茬,穆臻言什么都没有做,还要被骂被罚,我可不干。” “没罚你就不错了,真是胆大妄为。”皇后斥责道:“再怎么说,她们也是公主,高贵妃得宠,你走后雪琉璃便一直得你父皇的眼,宠得她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可你动手教训下人便罢,连她也教训了,岂不是给高贵妃难堪?” “那父皇不还是偏向着我的?”雪朦胧不在意道:“母后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要怪就怪雪琉璃自己不会说话,虽然说穆王府是父皇心头一根刺,可在百姓眼中,北地将士们保家卫国,换来百姓和平,自然是有功之臣,雪琉璃口出狂言,若是我不当众教训,反倒是会落人口舌,坏了我皇家颜面。” “父皇心里清楚着呢,若非如此,他今日如何会帮我教训雪琉璃?不也是为了安北地上下的心?我这么做,反倒是为咱们皇家挣足了颜面,高贵妃母女只能吃了个哑巴亏,我还少打了好几巴掌呢!” “这话,可真不像是你说的。”皇后十分意外,刮了下她鼻子,“你啊,还是这般任性!十一……你在那边定然吃了很多苦,你长大了,许多道理不用母后父皇说,你便明白了,母后……母后很欣慰。” 她哽咽道:“当初你非要嫁给穆臻言,我跟你父皇心里何尝不是憋着一口气?你父皇嘴上说让你自己吃苦果,可实际上最操 心担忧的便是他,你刚去北地那些日子,他日日都睡不着,经常去你的公主府瞧瞧。” 雪朦胧垂眸,“母后,对不起,是儿臣任性不孝了。” “你还知道,是你任性不孝?”昭武帝从门外阔步走进来,见她又跪在地上,不悦道:“你才走了多少日子,怎么学会动不动就下跪的臭毛病?你是公主,在这皇宫大内,何时需要你处处下跪,成何体统?” 昭武帝亲自将人扶起来,拍拍她肩膀,捏了捏,脸色又黑了,“瘦成这般,穆臻言到底是如何照顾你的?看来,方才朕还是罚轻了。” “父皇,你罚他做什么?”雪朦胧道:“他什么都没有做,您罚他,就是为了给儿臣难堪吗?父皇果然不疼儿臣了。” “你简直放肆,就仗着朕宠爱你不是?”昭武帝轻哼一声,“男子汉大丈夫,他怕什么罚?出了事让你一个女子在前面挡着,朕最是看他不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朕真是白疼你这么多年。” 雪朦胧还要狡辩,皇后睨她一眼,她乖乖认错,“父皇,儿臣知错,您惩罚儿臣吧。” 昭武帝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半晌才道:“太子失踪,你回宫时机不对,朕的确抽不出时间来好好瞧瞧你,倒是让那些没眼界的东西欺负了你,可怪父皇?” 雪朦胧心中感动,口中小心翼翼道:“太子哥哥失踪,儿臣自然担心,父皇和母后也是寝食难安,儿臣怎敢计较这些小事,驸马也不会介意的。” 她小心翼翼试探父皇口风,不知道雪芮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小九难不成真的将消息告诉了父皇? 昭武帝道:“今日之事倒是给朕提了个醒,该好好重视你回宫一事,省的再有不长眼的,让你受了委屈。” “父皇其实不必为十一如此,太子哥哥……” “他不是没事了吗?”昭武 帝看了她一眼,“朕已经下旨诏谕,太子生病,在东宫闭门修养,暂时不上朝堂理政,你还有何可担心的?” 他果然已经得知太子哥哥下落,虽然没有勒令太子立刻回宫,可帝王心难测,雪朦胧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如今是在皇后宫中,屏退左右之后,一家三人说话倒是没了顾忌。 雪朦胧下跪道:“父皇,太子哥哥不曾回宫自有他的用意,毕竟上次的刺杀如此凶险万分,若是不捉拿背后真凶,皇兄便是回来,也可能再次遇到危险。所以儿臣也劝说太子哥哥不要回来,至于父皇母后这边,只能求父皇多担待了。” 在朝事之外,昭武帝自然是她的好父亲,对她宠爱有加,可历经北地磨练之后,雪朦胧也知道皇家亲情维系有多难得。 君臣君臣,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她是‘儿’,也是‘臣’,半分马虎不得。 皇后本来得知太子安好,正高兴,闻女儿此言,面色僵了僵,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皇帝,果然见他眼底掠过一抹阴霾。 皇后忙道“你这孩子,你父皇自然不会因为此事怪罪太子,你倒是先把事情说得严重,岂不是叫你父皇伤心?亏得你父皇还为了你回宫高兴地食欲都好了许多,你就是这般气他的?” 她过来扶起雪朦胧,给她使了一个眼色,“你父皇疼爱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又是跪地又是胡说八道,母后都看不下去了,你可真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 自己的心思被皇后这么打趣着说出来,昭武帝脸色虽然好了些,可是看着雪朦胧的眼神,倒是失望的。 皇帝沉着脸不说话,雪朦胧也有些心虚。 “父皇,母后,十一不也是正忐忑着?儿臣离宫一年,再回来,发现物是人非,皇宫也变了不少,难免生出忐忑心态,不知道父皇……还是不 是从前那般疼爱我……”雪朦胧撒娇道:“现在听到母后这番话,儿臣这心总算是放心了。也是,儿臣这般聪颖听话又懂事,就算是嫁了人,那也是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含在心口疼着的,儿臣不该这般胡思乱想,倒是让一家人感情生分了。” 她冲着昭武帝无辜笑笑,伸手去给皇帝捏肩,撒娇道:“父皇,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儿臣这回好不好?儿臣保证,以后绝不会如此不懂事。” 昭武帝本也没有真生气,只不过从小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姑娘,他是当眼珠子护着的,皇家自古以来便是亲情淡薄,他心中也极为珍惜这段父女情,若是连十一也对他生分起来,倒是让他心寒。 现在瞧着,十一还是那个十一。 怕是她回宫之后,他和皇后忧心着太子的事情,心有不安,所以忽略了这个回门的女儿,让她这嫁出去的女儿生了忐忑心思。 说起来,倒是他的疏忽。 “是父皇和你母后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你回宫数日,咱们都不曾好好说说话,莫说是你,怕是有些不长眼的也以为朕的宝贝女儿不受宠了!”皇帝拍拍她肩膀,安抚道:“你放心,如今太子安然,朕和你母后也就宽了心,你嫁去北地,必然吃了不少苦,这一次定然要好好补偿你。朕让你母后去准备宫宴,庆祝你携驸马回京,热闹热闹。” 雪朦胧眼眶都红了,趴在他身边撒娇:“父皇,你对儿臣这么好,儿臣到时候舍不得走了怎么是好?” 昭武帝怅然道:“还不是你当初一意孤行……罢了罢了,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待朕与你母后好生试探试探你的驸马,若是他待你不好,我们定要好生收拾他,为你出气。” 雪朦胧破涕为笑,“父皇,你把驸马当成洪水猛兽了?他待我……好了好了,父皇你别瞪眼睛了, 儿臣好害怕啊!您想如何儿臣依了您便是。” 皇后见她承欢膝下,与往常无异,这才宽了心:“都说女生外向,你这丫头,可别嫁了人就忘了家人,母后和i父皇还不是为了你好?” 雪朦胧笑笑,嗔道:“儿臣明白,儿臣知错了。若是再辜负父皇母后好意,儿臣自个儿打自个儿可好?” 皇帝虎目一瞪:“打你?心疼的还不是我们?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行了,今日天色不早了,你就歇在宫中,陪陪你母后,明日一早,陪朕用早膳。” 雪朦胧弯唇:“儿臣遵命。” 待皇帝离开,见皇后面色失落,雪朦胧挽着她,叹息道:“母后,父皇乃真龙天子,后宫佳丽三千,您且放宽心吧,儿臣陪你说说话可好?” 她从前和穆臻言那番关于三妻四妾的论断并非毫无缘由,昭武帝虽然宠爱她与太子,可是对皇后却并无夫妻情爱,只有利益牵扯。 后宫之中美人妃子一堆,父皇从来来者不拒,对女色虽然不过分喜爱,可也不是什么专情之人。 方才她与皇后都瞧见了高贵妃的宫女再外头候着,想必父皇又去了那边。 高贵妃承宠多年,久盛不衰,九王爷势力嚣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其实雪朦胧也不是很懂,为何父皇明知高贵飞母族势力雄厚,若是百般宠爱她,只会助长九王爷气焰,却还是放任如此,难道他对太子的东宫之位有何不满? 可这次瞧着,父皇分明还是担心太子哥哥的。 皇后打断她的沉思:“母后早就习惯了!这后宫佳丽千万,你父皇所钟爱的那一个……呵呵,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我早就看破了。只要你和太子好好的,我别无所求。” 父皇所钟爱的那一人? 雪朦胧好奇想问,可看皇后怅然若失的态度,只好揭过这个话题,聊些北地的趣事,逗弄她开心。 第一百九十三章 甘之如饴 公主府。 “父皇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穆臻言笑着安抚:“不过是斥责几句,这一次的事情父皇本就生气,他舍不得罚你,自然该由我这个驸马担着,为了你,我甘之如饴。” “嘴再甜也没有用。”雪朦胧嗔道:“是你请母后帮忙的?” “倒也不是,我只是让小九将事情前因后果派人告诉皇后娘娘,母后聪慧,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才是对你最好的。”穆臻言道:“这件事本就是她们不对在先,只不过为夫近日总算是见到娘子你威风凛凛的一面,心中现在还激荡不安。” “今日,我是情急了些,说得那些话,你别介意。”雪朦胧有些不好意思,本就是她借题发挥,今日教训琉璃和玲珑,也是为了给京城中那些不长眼的提个醒,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出气,更是为了以后方便行事。 否则,若是她真的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以后在京城行事,怕是多有不便,左右这刁蛮的名声早就根深蒂固,她何必藏着掖着? 只不过,穆臻言一开始也是好意,她反应如此激烈,倒是她的不是。 穆臻言搂住她腰身,“十一若是真的觉得抱歉,不如亲我一下可好?” “脸呢?”雪朦胧白眼一翻,踩他一脚,“看来今日父皇教训得轻了,我便不该为你求情,让你好好被训训规矩,也好收敛些。” 穆臻言眼神里的复杂一闪即逝,“是,公主教训的是,为夫受教了。” 两人相视一眼,却是缓缓笑了。 太尉府。 “你是不知道父皇有多偏心?雪朦胧不在的日子,雪琉璃该是多么得宠,借着高贵妃得宠的势头,九王爷也是恩宠日盛,大家谁不说雪琉璃的恩宠甩了雪朦胧几条街!可现在呢?我们不过 是教训了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雪朦胧竟然如此大动干戈,还动手打了雪琉璃,结果高贵妃亲自上阵,都没能让父皇惩罚她一根头发,反倒是把我们好生斥责一番,想一想就来气。” 雪玲珑在宫中憋屈,便出宫来和上官羽抱怨,如今她与上官暮订了婚事,上官家只有上官羽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她自然和上官羽走得近些,再加上上官羽懂得审时度势,说话好听,她平日跟着雪琉璃受了不少委屈,在上官羽身上最容易找到存在感。 上官羽不同于长姐上官天儿和上官惜儿的得宠,在府中只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庶女,最擅长趋炎附势之道,很是会哄雪玲珑开心。 “公主殿下莫生气,这事儿皇上总归只是重罚了十公主,您顶多是被连累的。”上官羽道:“不过十一公主此举委实过分了,从前她便是如此嚣张肆意,皇上宠着她也就罢了,如今嫁了人,那便是镇北王府的儿媳妇儿,再回京,算是回娘家,居然还如此嚣张,确实不应该。” 雪玲珑冷笑一声,“父皇就是宠着她,我们能如何?你又懂什么?虽然她嫁了人,可在父皇心中,她还是维系朝廷和北地关系的纽带,不但是恩宠不减,反倒是更盛从前,如今太子病重,在雪朦胧回宫之前,父皇整日忧愁,连饭都吃不下,可如今她一回宫,父皇居然还张罗着要为她举办宫宴,这不是变本加厉地打了我和雪琉璃的脸吗?” “那一日的事情早就穿遍了整个宫城,如今雪琉璃被罚紧闭,什么闲话都听不到,我走到哪儿都被人嘲笑,也只有你这里能躲躲清净,这都是雪朦胧那个贱人害得。” 也只有在上官羽面前,她才敢展现如此真实的一面,反正上官羽也不敢 说出去,以后她还得仰仗着自己这个嫂子在府中过得好些呢。 “公主莫生气,先喝杯茶,最近我进九王府替姐姐侍疾,学了些药茶,可清火润气,你尝尝,气大伤身呢。”上官羽柔声道:“其实要出气也不难,十一公主之所以会占得上风,也是因为上次是你们先动了手伤了人,九公主又对北地出言不逊,这可是犯了大忌,皇上便是为了安抚驸马,也必须要处罚您二位了。” 雪玲珑听了,觉得十分有道理,“你这么一说,的确是如此,刚开始的时候父皇其实挺生气的,我都以为雪朦胧要完了,可后来掌事姑姑出来复述了雪琉璃的话以后,皇后再一搭腔,父皇当即脸色就变了风向,反倒是不怪雪朦胧的样子。” 上官羽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认真算起来,十公主是吃了口头亏,让人抓住了把柄,如果公主想出一口气,尽管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十一公主理亏在先,到时候自然该公主您扬眉吐气了。” “你的意思是……” 上官羽笑道:“此事想必不止高贵妃不高兴,您受了委屈,娴妃娘娘心里也不乐意,您的母妃和高贵妃娘娘素来关系好,皇后不受宠,这是众所周知的。不如公主好生跟娴妃娘娘和高贵妃娘娘告一状,十公主也受了委屈,高贵妃怕是想着法子找十一公主的麻烦呢。” “那该如何找她麻烦?” “如此,怕是要委屈公主您一下了。”上官羽附耳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话,雪玲珑蹙眉,“你有把握吗?” “公主放心,我怎么会拿您的玉体开玩笑?咱们的目的,不是要让十一公主受个教训而已嘛。”上官羽道:“我有分寸的。” “好,那我便去准备,那一日你同 行,时刻注意着动向,莫要让人发觉了。” “不会。”上官羽自信道:“公主尽管放心。” 翌日,宫城。 高贵妃娴妃娘娘请雪朦胧入宫饮宴,名义上是为上次女儿挑衅一事道歉,皇后本不同意,雪朦胧却安抚一番,带着丫鬟欣然赴宴。 同日,穆臻言奉召入宫,同皇帝商讨北地战事,无法陪同雪朦胧入宫参宴,便商量好散局后一同出宫。 “十一啊,你去了北地这些日子可还好?”高贵妃高贵些,入了宴就没有开口,可娴妃娘娘却是个表面和善的,拉着雪朦胧问长问短,像是对自己女儿似的,“听说这北地甚为荒凉,民风粗犷,你打小就娇生惯养,怕是吃不了那个苦,瞧瞧最近都瘦了不少,气色有些憔悴了。” 高贵妃问:“听说镇北王世子惯来风流倜傥,花街柳巷之中红颜知己不少,后院更是环肥燕瘦一应俱全,公主是金枝玉叶,嫁过去可有受委屈?” 雪玲珑乖巧得坐在雪朦胧一侧,闻言惊讶道:“驸马竟然在娶十一姐姐之前便已经有了许多红颜知己?十一姐姐如何能忍的?” “我忍了。”雪朦胧淡淡道:“不管以前如何,如今世子府中只有我一个女主人,世子待我如珠如宝,每个人都有过去,我何必斤斤计较和自己过不去?” 雪玲珑被噎了一句,“姐姐说的是,男儿三妻四妾原本也是正常,只不过上官暮府中没有侍妾通房,后院也没有什么劳什子美人,我便想着,皇家女子若能得夫君如此厚待,当真是三生有幸。” “是吗?”雪朦胧惊讶道:“我在京城时,还经常听说上官暮总是留恋于青楼之中,可是让上官太尉费了不少心神。” 雪玲珑惊道:“这如何可能?传言不可信 。” 雪朦胧假装失言:“是啊是啊,传言不可信,不过我瞧着高贵妃娘娘和娴妃娘娘都将北地传言当了真,不由得自己也当了真,你看看,毁了妹妹的心情,我真是该打,来这一杯,姐姐向你赔罪了。” 雪玲珑咬唇,惊觉自己又被摆了一道,心中不甘,“姐姐如今……真是变了不少。” 雪朦胧摸了摸自己的脸,叹息道:“娴妃娘娘不是也说了吗?北地地广人稀,条件苦寒,我去了之后气色都差了不少,自然是变丑了些,哪里比得上妹妹你花容月貌?” “我不是这个意思。”雪玲珑讪讪笑道:“姐姐国色天香,驸马更是天人之姿,何人可比得?” 虽然是实话,可也有客套的成分在,雪朦胧却承认得毫不客气,“这话倒是不假,驸马的姿容,便是我也羡慕。说来奇怪,按照两位娘娘的论断,按说北地当是养不成这般姿容无双的男子才对!看来是本宫三生有幸,居然能捡到如此宝贝夫君!” 娴妃和高贵妃脸色都黑了,本来她们言语间十足讽刺,是想让雪朦胧难堪,谁想雪朦胧三言两语便不动声色地回击,让她们哑口无言,只能一笑了之。 上官羽冲雪玲珑微微摇头,她身份卑微,自然在这桌上没有说话的余地,只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适当提醒雪玲珑不要急躁。 宫人端了一壶上好佳酿还有江南糕点,十分精致,雪玲珑亲自斟酒,“姐姐,上次的事情是玲珑做的不对,还请姐姐能够原谅玲珑的鲁莽。” 雪朦胧正要接过,小六方才却见雪玲珑和上官羽之间的异样互动,不由得心生疑窦,连忙假装撞了一下雪朦胧,酒水洒在身上,还殃及了雪玲珑,她一把将小六推开,“啊,我的衣服……” 第一百九十四章 玲珑中毒 小六趁机检查了一下酒水和杯子,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才跪地道歉,“公主,奴婢该死。奴婢旧伤未愈,方才站的久了,有些发晕。” 十五连忙上前一步,“公主,您知道的,小六之前在北地受了些伤,身子本就不好,上回又……” “真是好娇弱的丫鬟!”高贵妃冷斥一声,“难怪上次十公主要惩罚你们,如此鲁莽,难道不该罚吗?” 雪朦胧笑了,“小六,十五没听到吗?还不赶紧道歉?” “十二公主,奴婢该死,请公主恕罪。” 雪玲珑抿唇,摇头道:“无碍,我去换一声衣裳便是。小六既然身子不舒服,还是别跪了,起来吧。”她刚刚蹲下身子去扶小六,忽然尖叫一声退开几步,脸色发白,“你……你身上藏了什么?好疼!” “公主!” “玲珑!” 众人一起围上去,上官羽头一个蹲在雪玲珑面前,在她碰过小六的手上轻轻一抹,雪玲珑痛意更甚,嘴唇发青,“啊……母妃,好疼。那个奴婢……她给我下毒……” 雪朦胧冷眼瞧着,“下毒?小六,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了什么毒?” 小六连忙道:“公主,奴婢冤枉!” “哼,你好大的胆子,仗着你主子撑腰,便因为玲珑方才推了你一下,便怀恨在心,简直胆大包天,本宫若是不教训你,这宫里还有王法?”娴妃娘娘让人将小六扣住,宫女从她身上搜出了一根银针,正好藏在雪玲珑方才碰她的地方,针尖上抹了毒,已经变黑了。 雪玲珑佯装中毒,赖在小六身上,娴妃一口咬定是小六夹私报复,高贵妃居高临下,“传御医,若是今日公主有什么长短,这丫头就别想要这条小命了。” “等等!”雪朦胧却站起身,“就凭一根银针,就断定是小六给雪玲珑下了毒?谁能证明 这银针是小六的?” “谁不知道小六会医术,她带银针入宫,便是宫人查到也不会多说什么,如今银针都在她身上搜出来了,朦胧,你还要如此偏私,是不是太过分了?到底是一个丫头重要,还是你亲妹妹重要?”娴妃娘娘冷了脸,“来人,把这丫头拖下去。” “娴妃娘娘息怒。”雪朦胧挡住侍卫,小九和十五一左一右拦住,怒喝道:“公主在此,谁敢妄动?” 高贵妃呵斥道:“好大的胆子,你们可有把本宫放在眼中?” 雪朦胧扬手,“高贵妃娘娘何必如此着急?玲珑中的毒如何,这不是有现成的大夫吗?有本宫在,小六就算是真想害人,也不至于愚蠢至此。” “小六,给十二公主看一看,别伤了身子。”雪朦胧道,小六挣脱开侍卫,刚刚蹲下身,上官羽护着雪玲珑,“你别过来。” 雪玲珑哭诉道:“十一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丫头居心叵测,你还要她为我诊治?” “若是连小六都诊不出来的毒,太医来了也没有用。”雪朦胧看了小九一眼,她将上官羽拉开,拦住高贵妃等人,“请娘娘稍安勿躁,公主殿下的身子要紧。” 雪玲珑执意不让小六动手,雪朦胧冷笑直言:“若是妹妹你执意不让小六解毒,今日怕是也不会有任何人前来相救,呀,瞧着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毒若是沉在身体里久了,怕是要伤了身子,你可要考虑清楚。” “雪朦胧,你放肆!你怎么可以拿你妹妹的命开玩笑?”娴妃十分着急,不顾高贵妃眼色,冲上去推搡雪朦胧,“你们把雪朦胧给本宫拿下,快去请太医来。” “不必请太医来了,太医就算是来了,他也进不了这宫门半步,娴妃娘娘,您赶紧拿个主意吧。是要玲珑就这么中着毒跟我讲道理,还是 让我的丫头先诊治诊治,救了她的命?”雪朦胧问。 娴妃咬牙,“你,你简直是胆大妄为,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吗?” “威胁谈不上,十五方才已经出了宫,有她在宫门口守着,太医是进不来的,娴妃娘娘如此悠闲地教训我,莫非是玲珑这毒想来也不怎么打紧。”雪朦胧招手让小六过来,“既然不要紧,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要碰玲珑公主一下,否则她出了事,还得怪在你们头上。” 上官羽琢磨着时间,咬了咬牙:若是再不给雪玲珑解毒,就来不及了,“公主,我扶你起来……” “小九,怎么如此不懂事?玲珑公主还在地上躺着呢,怎么能劳烦上官四小姐扶她起来,你去照顾玲珑公主,将她扶到床上躺着,说不准这毒等会儿就去了。”雪朦胧不冷不热道,“娴妃娘娘,您说呢?” 有小九在,上官羽无法近身,小六守着雪朦胧,娴妃和高贵妃也无可奈何,就算是这一宫的下人加起来,也不是这两个丫头的对手,更何况上次雪琉璃被罚之后,宫人都胆战心惊,没人敢惹雪朦胧,生怕被皇帝杖责之后再撵出宫去。 雪玲珑疼得受不住,大声嚎叫,“母妃,救救我,好疼好疼啊!” 娴妃娘娘心疼如绞,可不能当着雪朦胧的面让上官羽露出了破绽,只好道:“快,去请皇上,如今除了皇上,还有谁能治得住这个无法无天的?” 娴妃去请皇帝做主,正合雪朦胧心意,高贵妃本想阻止,却被雪朦胧巧言拦下,“贵妃娘娘今日怎么得空来这里吃饭?琉璃姐姐的禁足未解,父皇不是要您好好教导吗?” 高贵妃扫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娴妃,“十一,你这事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再怎么说,娴妃也是你的长辈,玲珑是你的妹妹……” “娘娘冤枉,您也瞧见了 ,我想让丫头诊治,可娴妃娘娘不让,我有什么办法?”雪朦胧无辜道:“等父皇来了,我请父皇定夺,届时娴妃娘娘肯定会答应让小六替玲珑诊治,她自然会无事的。” 娴妃闻言,脸色一变,“你……你怎的如此猖狂?” “娴妃娘娘一心认定我的丫头要害玲珑,我如何解释你都不听,那么父皇来了,有他做担保,想必您能听进去。”雪朦胧笑着问,“贵妃娘娘也想留下来劝劝父皇吗?” 高贵妃恨恨地看了一眼不成器的娴妃,将皇上请过来,那不是把雪朦胧的利器请过来了吗?她难不成还以为皇上会向着雪玲珑不成? “娴妃,本宫还要回去看着琉璃,就不多留了。”高贵妃道:“上官四小姐若是无事,也先离开吧。” “贵妃娘娘先行一步便好,今日之事怕是难免需要个证人,上官四小姐正好作为局外人,看事情客观些,不如留下来,待会儿兴许父皇有话要问呢。” 上官羽将将要踏出一步,便被小九拦住,高贵妃垂眸,“如此,本宫便先走了。娴妃,你好生照顾玲珑。” 雪玲珑疼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忍不住道:“上官羽,你过来!” “诶,上官四小姐又不是太医,让她过去又能如何?妹妹你这实在是糊涂,若你同意,我立刻让小六为你诊治。”雪朦胧上前一步,堵住上官羽去路,“至于上官四小姐,小九,好生伺候着。” “是,公主。” 上官羽心有不甘,可又不敢妄动,心中暗暗思忖对策。 小六忽然道:“公主,十二公主此毒看征兆,应该是琐流云之毒,此毒渗入五脏六腑如行云流水般轻易而无声息,可若是错过了解毒时间,再要救治,怕是……十分困难,且届时公主玉体必然受损,以后怕是难以有孕。” “什么?”雪玲 珑大惊,娴妃也白了脸色,当即什么都顾不得,推开小九,拉住上官羽,“快,解药交出来。” 上官羽挣扎道:“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啊?臣女不知道什么解药?” “够了上官羽,你想害死玲珑吗?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娴妃顺手给了上官羽一巴掌,“来人,给本宫把解药搜出来。” 雪朦胧乐于看戏,看时辰,父皇也该到了。 上官羽咬咬唇,忽然拉过身后的贴身丫鬟,暗中将解药塞到她怀里,怒声呵斥道:“都是你这该死的奴婢出的馊主意,让玲珑公主服此毒药陷害十一公主身边的丫头,如此阴损主意……怪我当初没有及时阻止,你还不赶紧将解药叫出来,想看着公主出事吗?” 那丫鬟惊慌失措地跪下,“小姐,您说什么?奴婢没有啊,奴婢不知道什么毒药解药的,奴婢冤枉。” 上官羽抓住她衣服搜身,趁机在她耳边道:“若想你哥哥一家安稳度日,你今日便不要多言。” 那丫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想起敬爱的兄长,还有他刚刚出身的孩子,她渐渐松了口,瘫软在地,“奴婢,奴婢该死。” 上官羽搜出解药,飞快扑倒床边给雪玲珑服下,“快,拿水来。” “水,快些。”娴妃焦急道:“如何,可无恙?” 上官羽看雪玲珑渐渐好转的脸色,松了一口气,“娘娘放心,当是无恙了。” “玲珑无恙便好,娴妃娘娘,现在,您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吗?”雪朦胧笑着上前,看了那丫鬟一眼,“区区一个太尉府庶女四小姐的丫头,竟然懂得何为琐流云之毒,还能为玲珑公主出谋划策,她可真是不一般。” “出谋划策?谋划什么?这里又在闹什么?”昭武帝进门来,扫了一眼乱糟糟的情况,不悦道:“娴妃,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第一百九十五章 惩罚 穆臻言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雪朦胧,见她身上的衣裙湿了一块,连忙走过来,“衣服都湿了,为何不去换了?如今天寒,若是冻着了怎么办?小六,你是怎么照顾公主的?还不快带着公主换身衣服?” 小六道:“驸马爷,非是奴婢照顾不周,只是娴妃娘娘指认奴婢为毒害玲珑公主的凶手,咱们公主殿下为了保护奴婢,故而也顾不得自己的身子。” 穆臻言疑惑:“毒害玲珑公主?此话何意?” 雪玲珑疼痛感消了一些,虚弱地唤了一声,“父皇,儿臣不能下床给父皇请安,请父皇恕罪。” “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中了什么毒?太医呢?怎么没有请太医?”昭武帝走过来查看一番,微微蹙眉,“脸色如此难看,小六,你过来看看。” 小六跪地,“奴婢不敢,怕是……怕是娴妃娘娘和公主不愿意让奴婢靠近半步。” 娴妃立刻跪地,“皇上,方才玲珑毒发,臣妾差人去请太医,十一公主竟然……竟然让贴身宫女去宫门口拦着太医不让进来,竟要眼睁睁看着玲珑痛死,如此恶毒心思,实非亲姐可为,臣妾当真是十分寒心。” 昭武帝并未上当,“众所周知,小六精通医理,比太医医术更胜一筹,既然情况如此紧急,你为何不让她诊治?还有这个丫头,方才说什么阴谋诡计,到底是何意?” 娴妃收紧了拳头,“这……这臣妾也不清楚。” “娴妃娘娘怎么能不清楚呢?”雪朦胧走过来,“父皇,方才玲珑毒性发作,儿臣极力让小六诊治,可娴妃娘娘执意不让,后来听说误了解毒时辰会影响玲珑身子,娴妃娘娘转身就问上官四小姐要解药,儿臣真是惊讶至极。” “若非是你拦着不让请太医,如何会…… ”娴妃娘娘咬牙,“总之,你若是没有害玲珑的心思,为何不让请太医?仅仅是为了维护一个丫头,你便如此歹毒……” “公主,江太医来了。”说话间,十五带着年迈的江太医飞快入门,气喘吁吁,“得公主命令,奴婢立即赶往太医院,将江太医带来,为玲珑公主解毒,不知道奴婢赶来得可还及时?” 雪朦胧欣慰道:“江太医来得正好,快去为玲珑姐姐瞧瞧身子,中毒可不是闹着好玩的,莫要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 昭武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疼是该的,你竟然如此糊涂,联合外人对付自己的姐姐?上一次朕看在十一初回宫的份儿上,没有重惩与你,你如今倒是愈发放肆了。” 雪玲珑挣扎着跪在床榻上,“父皇,父皇恕罪,儿臣,儿臣只是一时想错了路子,父皇,儿臣怎敢对姐姐怀恨在心?” 娴妃看了上官羽一眼,“都是你多嘴多舌,教唆公主犯了此等糊涂事,还拿了劳什子毒药出来害人,当真是居心叵测。” 上官羽登时跪地求饶,“皇上娘娘冤枉啊,这毒药真的不是臣女的,是这丫头,是她见玲珑公主神思忧虑,故而出了这馊主意,臣女与公主的本意,不过是想教训教训那丫头,绝对没有要害十一公主的意思。” “好一张巧舌。”雪朦胧捏着上官羽的下颌,“区区一个丫头,竟然有这般思虑,上官四小姐可真是教导有方啊。” 穆臻言忽然道:“小六,你且去将解药瓶子取来一看。” 小六照做,将装着解药的玉瓶子交给穆臻言,只见他轻轻嗅了一下,微微蹙眉,“这玉瓶上除了解药的味道,还有轻微的紫兰沉香,此香名贵……区区一个丫鬟,如何佩戴得起?” 上官羽刚刚要把 香囊藏起来,便被雪朦胧抓住了手腕,“藏什么?这紫兰沉香是宫中贡品,向来只有受宠的宫妃和皇女命妇才用得起。你不过是太尉府庶女,太尉夫人怕是不会给你用这么好的东西。这个,是玲珑公主送给你的吧?” “她待你这般好,你却是教唆她如何挑事报复本宫?”雪朦胧质问道:“父皇前不久才说:家和万事兴,区区一个上官府庶女,还真是阴诡至极。” 上官羽当即脸色惨白,“公主殿下恕罪,臣女,臣女只是看玲珑公主气闷,才胡言几句,本意不过是想惩治一个丫鬟而已,绝对没有挑唆皇家感情之意。” 谁能想得到,穆臻言的鼻子如此灵,对女儿香又如此熟悉,这么点儿破绽都被他发现了! 昭武帝蹙眉,“十一,你先去换身衣服,穿着湿衣服,若是染了风寒怎么办?小六,快去服侍你家公主更衣。” 雪朦胧哪里看不出皇帝是支开她,“父皇,若是今日小六被定了罪,儿臣如何能够逃脱干系?其间险恶用心,只要想一想,儿臣便冷汗一身。儿臣不过回京城数日,本以为是回到娘家温馨百倍,却不想处处阴谋诡计,全奔着儿臣来了。” “儿臣不曾想自己长大的地方,居然如此不受待见,如今回来,倒像是被受排挤的外人了。儿臣……儿臣委屈。” “你还委屈?你整日就知道给朕找事儿。”昭武帝见女儿不依不饶,面子上也挂不住,虽然是斥责,可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宠溺,“罢了罢了,此事是她们做得不对,父皇自会为你做主,莫要伤心了,这皇宫是你的家,无论何时回来,都是你的家,有朕在,谁敢排斥你?整日就知道胡说八道,惹朕生气。” 雪朦胧站起身,嗔道:“还是父皇疼 儿臣,有父皇在,哪里都是儿臣的家,儿臣不是父皇的贴心小棉袄吗?怎的就惹您生气了?” 她三言两语又哄的皇帝开心起来,看了娴妃和雪玲珑一眼,没好气道:“娴妃,孩子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竟然让玲珑如此胡闹,简直是……让朕怎么说你们才好?” “皇上,臣妾……” “够了,多说无益,这种丑事就捂在这宫里头解决便是了,传了出去,朕都觉得丢脸!”昭武帝不耐道:“雪玲珑既中了毒,折腾一番,也算是自作自受,罚俸一年,入太庙面壁三日,罚抄祖训百卷,静思己过,娴妃为母,教诲不严,行为不当,同罪同罚。至于上官羽……挑拨离间,教唆公主犯错,实在罪责难逃。上官羽杖责二十,责令上官琪严加管教,日后不得允许,不得再踏入宫城半步。” 从皇宫出来,已经是午后,因着皇后留下夫妻二人用了膳,出来得晚了些。 上了马车,雪朦胧面色不善:“驸马的鼻子可真是灵,解药的药味如此浓郁,便是小六都没有发现端倪,你居然能问的出那般清淡的女儿香?” 穆臻言眸光一闪,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十一可是冤枉我了!正如你所说,那紫兰沉香如此清淡,还有药味覆盖,小六都不曾发觉,我如何闻得出?” “那你……” “我不过是眼神好些,瞧见上官羽用的香囊中的紫兰沉香同你府中放的一样,故而故意诈她的而已,谁知道她胆子如此小,随口一诈就炸出来了。”穆臻言心道:不过他的确也闻出了端倪,常年在花街柳巷之间流连,对女子脂粉香自然了解,他鼻子的确灵地紧。 可若是这会儿实话实说,不是等同于找死? 活着有什么不好?他还是选择聪明些 的说法吧。 果然,雪朦胧脸色好了些,“今日父皇找你说什么了?” “不过是禹城的战事,父王已经向匈奴开展,皇上同我说些北地战事,了解情况,仅此而已。”穆臻言叹息道:“到了京城,公主的日子真是一日比一日精彩,以前公主也总是如此度日吗?” “以前她们便看不惯我,父皇宠爱,自然招人嫉妒,这也无可厚非,不过我以前名头混,她们暗地里再恨,明面上自然要过得去。如今不过是离开了些日子,有些人就想不通来找虐了。”雪朦胧挑眉,“我不主动惹事,可也不怕事,想来找虐,那便好好虐虐他们便是。” 穆臻言看着她意气风发的眉眼,笑了,“很快,想必,很快便会有人送上门来让公主开心一下了。” 雪朦胧微微挑眉,“拭目以待。” 的确是很快,上官羽被罚当天,上官琪便携女前来公主府赔罪,特意请了九王妃上官惜儿作陪。 当然,女儿家挨了二十板子,上官羽是被抬着进门的。 “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是老夫管教无方,导致小女犯此大错,老夫实在是惭愧至极,特意前来请罪。”上官琪诚心诚意道,上官惜儿也抱歉道:“十一还请见谅,因着玲珑公主和弟弟有婚约,所以四妹和玲珑公主平日走地近一些,想必是听公主发了几句牢骚,就歪了心思,是我们上官府管教无方。” 雪朦胧道:“上官太尉何必如此客气?父皇已经惩罚过了,本宫自然不会揪住不放。还有嫂嫂也是,九嫂身子不好,此时应该安心静养才是。” “至于上官羽,她伤得重,小六,带四小姐去偏殿休息,着人奉茶招待太尉大人和九王妃,不得怠慢。”雪朦胧道:“另外,去请驸马过来作陪。”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戏耍上官羽 “不必了。”上官琪惶恐道:“不敢劳烦。” “怎么能说是劳烦?驸马,太尉大人又不是没有见过,说起来还是姻亲关系,你既然来了,自然应该过来见见的。莫非是上官太尉嫌弃我公主府的茶不好喝?”雪朦胧问。 上官琪忙道:“老臣不敢,公主殿下说笑了。” 上官羽被小六带下去,满脸恐慌,可是又不敢说出口:她方才,分明看见小六和雪朦胧对了一个眼神,绝对不怀好意,难不成她们还想报复她? 房中,上官羽又疼又怕,因为伤在臀部,所以只能趴着,“小六姑娘,对不住,你也知道玲珑公主算是我的主子,我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庶女,之所以出这馊主意,不过是为了让公主开心一些,绝对没有针对姑娘的意思,还请姑娘见谅。” 小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四小姐客气了。奴婢不过是个下人,主子怎么样都是主子的事情,您可犯不着跟我道歉,要是让上官大人和九王妃听到了,怕是以为我们家公主仗势欺人呢。” 上官羽干笑一声,“怎么会?公主殿下自然宽容大度……唔唔,你喂我……唔唔……喝的什么东西?” 小六忽然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送到上官羽嘴里,捏着她的下颌逼着她喝了下去,拍拍手道:“别怕,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而已,四小姐慢慢受着吧。” 她弯了腰,“四小姐有一点说错了,我们家公主可从来不是什么宽容大度之辈,她最喜欢做的,便是仗势欺人了。” 上官羽目露惊恐,“你,你给我下了那个毒?你你你快把解药给我,那毒药会吃死人的,小六姑娘求求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招惹公主殿下了。再说 ,我若是死在公主府,你们也不好对外交代啊。” 她急着哭求,可小六双手环胸,纹丝不动,“你尽管大声求饶,没人能听得到,你是不知道,我们公主府近来十分不安生,经常有些不长眼的刺客闯进来,如果有什么采花贼之类的看中了四小姐的美貌,折辱了小姐之后你不甘受辱,服毒自杀,也是很正常的不是?谁敢质疑我们公主府?” 上官羽彻底怕了,见小六转身就走,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大声喊道:“来人救命啊!小六姑娘,给我解药,救命啊!爹,姐姐!救救我!” 她奋力拍门,顾不得身上的疼,满脑子便是‘不能死,要解药’这样的念头,喊得声嘶力竭,惊动了不远处看守的下人,一人进来查看,一人连忙去禀告雪朦胧等人。 穆臻言正陪同待客,见下人跑来禀告,同雪朦胧对视一眼,“上官四小姐也来了?” “上官大人客气,非得带着四小姐来赔罪,我见她伤着,所以让小六送她下去休息了。”雪朦胧站起身,“小六不是照看着吗?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如此慌慌张张的?” 下人简单将情况一说,上官惜儿焦急道:“求救,怎么会这样?公主……” “走,去看看。” 一行人去到房间,上官羽如同见到了救星,“爹,二姐,救命啊!毒,毒药,小六给我吃了毒药,快些帮我要解药。公主殿下,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出馊主意陷害您了,我不想死,快点给我解药,时间要到了,这毒就发作了啊。” 上官惜儿蹙眉:“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上官羽见他们不信,端起一边的空碗,双手都在颤抖,“毒药,她刚刚给我喝了毒药,就快毒发了,公 主殿下,求您,给我解药吧。” 上官惜儿转头,“十一,这是怎么回事儿?” 上官琪却是怒斥一声,“休要胡言,公主府中,岂会有人对你下毒?你若是再污蔑殿下,我便将你逐出家门,太尉府没有你这种不安生的女儿。” “爹,我是说真的,我没有撒谎。”上官羽快急疯了,雪朦胧这时道:“去将小六叫来,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若是她当真如此胡闹,四小姐放心,我定然为你做主。” 小六很快过来,手中还端着一碗药,味道和方才那一碗一样,上官羽闻了,当即吓得脸色发白,“你别过来,求你别过来。” 小六莫名其妙道:“四小姐这是怎么了?奴婢不过是见四小姐伤重,女儿家身娇肉贵,打得这么重定然恢复得慢,所以特意调制了方子给四小姐养身子的,这药虽然苦了些,可是对身子好啊。” 上官羽愣住了,“你刚刚,你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你说……” “哦,刚刚啊,刚刚不是怕四小姐您不肯喝这么苦的药吗?所以奴婢才斗胆喂您喝了药,不想竟将您吓成这样,奴婢真是该死了。”小六无辜道:“公主,奴婢没有想到,弄巧成拙了。” 上官羽见众人都看着她,顿时快要气哭了,“你明明说这是毒药!” “闭嘴!”上官琪怒声道:“你还在整什么幺蛾子,小六姑娘一番好意,你还在胡说八道什么?” 上官惜儿按住她肩膀,微微摇头,“好了,四妹,你定然是病糊涂了,尽说胡话!” 上官羽低了头,这会儿清醒过来,也知道自己被戏弄了一番,心中对雪朦胧恨意倍增,可更加仇恨的却是上官琪这个冷血无情的父亲,居然如此待她! 今日若是换 了其他人犯了这种错,他断然不会如此绝情! “公主,是,是臣女病糊涂了,冤枉了小六姑娘的好意,很抱歉。”上官羽低头道歉,小手却握紧了。 雪朦胧借题发挥,“太尉大人,本宫还以为你是真心过来道歉,四小姐这一出,本宫实在是看不懂。” 上官琪惭愧道:“公主殿下,老臣教女无方,回去以后一定严加管教,定然不再给公主您添麻烦。” 雪朦胧轻轻哼了一声,“太尉大人如何管教子女本宫管不着,只是以后,上官大人可要把家里人看好了,这可不是在北地,本宫断然不会委屈自己半分,便是本宫的丫头,也不许旁人折辱半分。” 她微微笑了一下,“当初,太尉大人的嫡长女,本宫如今的弟妹,在北地也是如此嚣张跋扈,不将本宫放在眼底,现在想想,本宫都要觉得,是不是上官大人对本宫有什么意见,为何太尉府出来的,都喜欢找本宫的麻烦?” 上官琪诚惶诚恐道:“公主殿下折煞老臣了,老臣惭愧,教女无方,回去一定反省,在此,再次请罪,请公主见谅。” 雪朦胧心中快意,“请罪就不必了,太尉大人位高权重,本宫可担待不起,你们请回吧,夜深露重,莫要生了寒气才好。” 上官琪,上官家,早前因为出嫁北地,没有来得及好好收拾你们太尉府,才会留下上官天儿这么大的祸害。 如今,我重回京城,在让你们上官府上刑场之前,定要好好玩玩你们太尉府这一群宵小之徒,以报前世之仇。 太尉府。 “爹,虽然上官羽这事儿做得不对,可是十一公主明显就是刻意报复戏弄她的,您和二姐亲自上门赔罪,她还如此嚣张,当着您的面愚弄上官羽 ,这不是明摆着不把咱们上官家放在眼里吗?” “她凭什么要把上官家放在眼里?”上官琪气极反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的?可那又如何?上官羽有错在先,还不是玲珑公主和上官羽惹的祸,给了雪朦胧借口出气的把柄,连皇上都向着她,我们能够如何?” “她这一次回京,本来以为太子失踪,皇后不得势,皇上应该不会再荣宠与她才是,谁知道回宫不久,雪朦胧便光明正大地教训十公主和十二公主,皇上明摆着偏心,连高贵妃都没有办法为十公主争得半分,你以为我能拿她如何?” 上官暮疑惑:“可是您不是说,皇上忌惮穆府,忌惮穆臻言,所以对十一公主也心怀芥蒂吗?” “穆府是一把双刃剑,皇上是忌惮他们,可是另外一方面,皇上又不得不依靠他们,如今禹城失守,匈奴虎视眈眈,鹰北军奉旨收复禹城,穆臻言是穆府的世子,是十一公主的驸马,背后站着镇北王府和整个北地的势力,如果说以前皇上对十一公主的宠爱只是出于喜欢,可如今,怕是掺杂了更多,也包括了安抚之道。” 上官琪抿唇,“君臣子女,本来就是先君臣,后父女,皇上的态度,谁能琢磨地透?至少如今,他是向着雪朦胧的,她便有嚣张狂妄的资本,甚至更胜从前,因为现在她身边还有一个镇北王府的世子,在皇上没有动镇北王府之前,这将是公主最强大的后盾,包括九王爷,都动她不得,你以为我们太尉府算是什么?” “那此事就这么算了?”上官暮心中不满,但听了这话,的确又不敢对雪朦胧出手,可是如今受辱的不仅是上官羽这个庶女,更是他宫中的未婚妻,是上官府的脸面。 第一百九十七章 借题发挥 上官琪冷着面色:“当初在北地,你姐姐曾经光明正大羞辱于她,后来更是多次陷害于她,倒是我低估了这个骄纵任性的公主殿下,本以为她早就忍不住委屈,在北地大开杀戒四处树敌,挑起朝廷和北地的战争……可结果,无论那群人做什么,她都隐忍承受,只在有限的范围内反击,绝不动摇大局根本,此等容忍力着实让人吃惊。你当她真的只是如今表现出来的这般嚣张无脑?” “这位公主殿下心机无双,你姐姐在北地有绝情宫作为后盾都斗不过她,如今在京城中她更是如虎添翼,背靠天子恩宠,你不要轻举妄动,莫要多生事端。另外,叮嘱府中上下,不要招惹公主府的任何人,最近行事谨慎些,不要让人抓住把柄。我有预感,十一公主这一次本就是借题发挥,根本就是冲着我们上官府来的。” 上官暮眸光微闪,“爹,我知道了。” 雪朦胧回到京城,便是如虎狼归于山林,到了自己的地盘,如何横行霸道都没人敢置喙半句,可是相反地,穆臻言从北地到了京城,便是收起了爪牙的老虎,为人处事都需要处处束手束脚,如何还能肆意地起来? 如今的穆臻言,便如同之前在北地的雪朦胧,只要他们还要顾全大局,便不能活的肆意,只能隐忍龟缩,在京城里对付这个纨绔驸马,简直轻而易举。 转眼便到了皇后备下的宫宴之日,雪朦胧一早便携手穆臻言入宫。 宫宴,皇宫内院。 丝竹管弦声自金碧辉煌的承乾殿传出来,殿内皆是大沥朝身份贵重的王公贵族,一眼望去,锦衣绣袍,贵气逼人。 “今日乃是春宴,你们不必拘泥礼数,”昭武帝端着酒樽,往日里冷冰冰的帝 王容颜,今日多添了一丝笑意。 “是。”座下王子皇孙接应答。互相敬酒谈笑,一派其乐融融。 穆臻言一身暗蓝色长衫,一双桃花眼似乎总是带着笑意,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桌上的琉璃酒杯,随着丝竹声摇头晃脑,随意地过分。 一旁的雪朦胧不也提醒他,只顾着低着头和九王妃打趣。 昭武帝瞟了穆臻言一眼,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不表露,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桌面,欢缓声开口:“如此饮酒,着实无味,我大沥朝人才济济,更遑论王世子弟,不如趁此良辰,比试一番,驸马,你意下如何?” 穆臻言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软糯柔糜的丝竹声还不够,偏偏还要比试——明摆着是给他下马威,告诉他大沥朝人才济济,就安心窝在他的边塞,别打皇室的主意。 穆臻言放下酒杯,起身恭敬行礼,总算有了几分驸马的样子:“微臣一切听从父皇吩咐。” 皇帝将身子斜着靠在身后的太师椅上,闲闲道:“那便骑射,兵器,再有——” 皇后笑着补充道:“作诗吧。” “臣领旨。”穆臻言脸色不变。 有心的人都明白:皇上和皇后的意思,底下的年轻人都跃跃欲试,想要好好杀一杀这边疆驸马的威风。 雪朦胧暂时停下和九王妃的交谈,理了理衣服,端端正正的坐好,侧目看着自己的驸马,凤目微微一眯,不知在想什么。 因为在室内,不能骑马,所以便让人取了数个箭靶,每个人站在数丈之外射箭。 宋家公子最先沉不住气,拿过一边的就上弓箭,他自幼擅长骑射,剑一离手,正中靶心,座下一片叫好声,昭武帝满意的笑了。 穆臻言便在这一片叫好声中起身,吊儿郎 当的拿起弓箭。 他自幼生长在边疆,拿弓箭的熟悉程度,比拿筷子更甚。 众人还没有静下来,箭已离开了弓弦,直直向箭靶红心射去。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那箭竟然刺透了两块箭靶,每一个都命中红心。 这样的功夫,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比起这个,刚才宋家公子,完全就是在班门弄斧。 众人稀稀拉拉的称赞,昭武帝点点头,脸色暗沉沉的:“赏!” 穆臻言只当看不见昭武帝的脸色,冲雪朦胧挑眉一笑:“宫宴,给公主讨个彩头。” 雪朦胧不理会他,待穆臻言转过身去,看着那人颀长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又很快消失。 一个比完了,还有下一个。皇室子弟多擅长剑术,有眼色的内侍早已经让人取来了各色宝剑并其他的兵器。 一直按兵不动的九王爷忽然起身请命,取了一把灵水剑。 穆臻言走到兵器架前看了一眼。 没意思。 不是剑就是棍,小家子气。 他随手拿起一把粗糙的大刀——也就这个,发着转寒光的刀刃,有些像大漠的月亮,配得上他的性格。 他想着,便握在手里,转身对上九王爷。 座下的人莫不在心里笑他粗狂——选的兵器都是莽夫所用。 九王爷心里也隐隐不屑——只是当穆臻言一出手时,他便后悔了。 那一把弯刀虽然是笨拙,但是在穆臻言手里,仿佛有了生命,行云流水,轻灵异常。 只是几个动作,便将他的动作钳制住,不能发挥分毫。 再这样下去,只怕会丢了脸面,九王爷心里越发急躁。 穆臻言全程却连表情都没变过,嘴角勾着淡淡的微笑,手底下从善如流。 “行了,”昭武帝开了口:“比试而已,点到即止 。” 若是再不开口,皇家颜面都要被穆臻言的弯刀刮没了。 两样比试,穆臻言赢得轻而易举。 昭武帝忙活了半天,反而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徒然添了北地的颜面。 他心里不快,正要找个理由发作,却见雪朦胧款款站起来,言笑晏晏地嗔了一句:“父王,今日宫宴本是喜庆事,不过,女儿却要在这个时候说说父王了。” 雪朦胧自小最受皇上疼爱,嫁出去之后,更是让皇上皇后惦记。 此言一出,皇帝也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要怪父皇什么,说来听听?” 雪朦胧看了一眼殿中央的穆臻言,笑着对皇帝说:“第一件事情,我在这里坐了这么久,父皇却只顾着和驸马说话,父皇偏心。” 昭武帝朗声一笑:“接着呢?” “第二件事,”穆臻言有些委屈道:“我和驸马一路颠簸,一月方回京城,只为了和父皇一聚,可是如今见了父皇,才知道父皇不惦记着家人相亲,只惦记着座下比武。” 昭武帝愣了愣。 雪朦胧的每一句话,虽然没有提到穆臻言,可是句句都是在为穆臻言说话。 “家人相亲?”可不是么,穆臻言是驸马爷,可不就是一家人? 昭武帝知道雪朦胧说得没错,但是胸中不免涌出一股子浊气——他的小公主什么都好,就是这看人的眼光! 哎,穆臻言那个纨绔,怎么配得上她? 只是雪朦胧既然已经开口了,昭武帝必然不会不给她面子:“十一说得有理,驸马入座吧。” “多谢父皇,”穆臻言回到座位上坐下,趁人不注意,拿起酒壶,给雪朦胧酒杯中填满:“要不是你,今天晚上怕是下不来了。” 雪朦胧忍着笑,道:“下不来才好, 我让你蒙上彩绸,给我舞狮子玩儿。”虽然是这么说,雪朦胧还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斜对桌的高贵妃,把两个人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借着对昭武帝敬酒的机会,道:“皇上总说公主小孩儿心性,这许久不见,公主还是一点儿没变,惹人喜欢,想必驸马一定很疼爱公主吧?” 昭武帝看了穆臻言一眼,没说话。 雪朦胧见状,也给高贵妃敬了一杯酒:“我看着娘娘,倒是憔悴了许多,可是每日思虑太多的缘故?若真是如此,娘娘可要细心调养了。” 高贵妃眼底的不悦一闪而过,随意地点了点头,就不再理会雪朦胧。 一场宴会结束,早已经是夜深,众人皆散,昭武帝微醺,由皇后扶着去了寝宫。 穆臻言说是要醒酒,拉着雪朦胧走了一条小路。 穆臻言喝了今日喝了许多酒,一双眼睛显得比平时更亮,手心温度也比平时更滚烫。 他握着雪朦胧的手,微微向前倾身,带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雪朦胧,只看得她也像喝醉了酒,耳垂都染上了胭脂色。 春夜的银河璀璨璀璨无比,无端让人想忘记一些事情,譬如身份地位,或是处境立场。 只是寝宫的层层纱帐后,是看不见如此情景的。昭武帝躺在皇后腿上,缓缓道:“十一到底是受苦了。” 边疆常年风沙,驸马沾花惹草,远嫁过去,不知有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可是,今日看来,驸马似乎很会讨得十一喜欢,”皇后揉着昭武帝的太阳穴。 “不过装模作样罢了!”昭武帝道:“谁知道背后是什么样子。” “皇上想知道,这也不难。”皇后笑道:“若是真的如传言一般,那就另当别论了。” 说话声渐渐低下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试探 第二日,雪朦胧一大早去给皇后请安,穆臻言一人待在宫中,百无聊赖,干脆一人出去走走。 刚走到御花园,正瞧着那树枝上的喜鹊,怀里便撞进了一个女子,穆臻言连忙后退两步。 那女子脸颊绯红,头都不敢抬,慌忙跪下。 穆臻言见那女子的眉眼有些眼熟,衣着举止也不似寻常宫婢,便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怯怯抬起头来,看清了穆臻言的相貌,眼中划过一丝惊喜,脱口而出道:“穆大哥,原来是你,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月儿呀!” 她不敢相信! 心心念念盼了许多年的人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穆臻言想起来了——他少年时曾在京城为质,与很多人都是旧相识,这林家小姐便是其中一位。 这是个惯会拌嘴说是非的,只是时间太久,没了印象。 偌大的皇宫里,竟然会与那时的旧人重逢,穆臻言心里轻笑一声——这还真“凑巧”。 “别跪着了,地上凉,”穆臻言弯腰,将地上的淡粉帕子拾起来,递给林小姐,展颜一笑。 林小姐只是低着头,满脸通红,就差把那点小心思写在脸上,穆臻言看得明白,但是并不戳穿,也不离开,就等着接下里的戏码。 他刚刚回到皇宫,到底是谁这么想“认识他”? 他正在思索,一阵笑声却打断了他的思绪,一抬头,却看到雪朦胧搀扶着皇后,还有一行宫人,刚好出现在他们面前。 穆臻言站的地方,正好是一棵花树下,孤男寡女,面前的女子又是满脸绯红,他手上还捏着人家的帕子,真是瓜田李下。 “驸马没在公主府吗?”皇后有些不悦:“公主的花园,奇花异草更多,驸马怎么到这儿来看在这些野花?” 穆臻言听了这番话, 也不恼不急,把手上的帕子塞到林小姐手上,过去握住雪朦胧的手腕:“公主不在府中,那些花儿又不会陪我说话,怪没意思的。想着不如出门,到处走一走,兴许能早些见到公主。” 雪朦胧笑了笑,仪态万方:“有劳驸马记挂了。” “是吗?”皇后笑道:“那眼前这位姑娘呢?这是林大人的女儿吧?” 穆臻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女儿,只是似乎……少年时曾经相识,所以便说了说话。” “那你们在说什么?”雪朦胧来了兴致。 皇后凉凉道:“原来是少年旧情……绊住了脚。” “我和公主成婚时候,琴瑟和谐,只恨我们没有早些相识。林小姐自幼在京中长大,又和公主年纪一般大。所以我斗胆请教林小姐,公主这些年是什么样的,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弥补我这些年没有在公主身边的遗憾,” 穆臻言笑意盈盈,看向雪朦胧的眼神无比温柔:“早知道如此,我应该直接问公主的,也省去了那些麻烦。” 他的语气太过真诚,雪朦胧一时不知道他是为了演戏,还是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跌入到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神中去。 “夫妻之间,哪有什么麻烦,”雪朦胧低眉一笑:“你若是问我,我就一定告诉你了,何必还要劳烦别人呢?” 他只要问了,她就会说吗?雪朦胧连自己说的是真是假都不知道了。 穆臻言脸上却并未有任何异常,好像这些话原本就是他们应该说的。 他握住雪朦胧的手,语气歉疚:“是我不对。” 雪朦胧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把手从穆臻言温暖的掌心抽出来,任由他紧紧的握着。 皇后看着这蜜里调油的两个人,总是再 看不上穆臻言的无能,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皇家子女,最难得的便是一份真心,如今看来,她的十一已经得了。 至于别的事情——世上的事情,哪有十全十美的? 皇后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吩咐一边的宫婢:“前些日子,底下进贡了一些葡萄酒,随后送到公主那里吧,驸马应当会喜欢。” 穆臻言心里一松——这算是经过了考验,连忙跪下来谢恩。 此事一完,皇后也不愿再站在他们两个中间,坐上步辇回宫去了。 等到皇后走远以后,雪朦胧才无奈道:“我就说呢,母后怎么这时候来了兴致,要我陪她到御花园赏花,原来,是为了捉一个‘采花贼’。” 穆臻言无奈地摇摇头:“我早看出那林什么月的不对劲了,哪有一下子往人怀里撞的。” 雪朦胧有些不屑:“那你怎么还站在那里,不推开她?白白让母后说你一顿,倒不如直接扮演做柳下惠,也少了许多麻烦。” 穆臻言不置可否。 这次回宫,不知道有多少麻烦等着他,太子失踪一案,后面的漩涡有多急多深,谁都不知道。 若是刚才不等等,看看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总是让人心里难安。 偌大的皇宫,看起来歌舞升平,但是实则暗流涌动。每个人都带着伪善的面具,演着一场大戏,你方唱罢我登场,稍微晃个神,一条性命便没了,魂魄都不知道寻谁复仇——没有人比雪朦胧更懂得这个道理。 雪朦胧穿梭在各个行宫里,一边走一边想。 这些天里,她经常到高贵妃和皇后那里拜访,表面上是因为许久未曾回宫,专程叙旧,实际上是为了抓住狐狸尾巴。 只是那高贵妃的嘴巴严得很,油盐不进,什么也没能打听到。雪朦 胧担心打草惊蛇,也只好作罢,回了公主府。 穆臻言正倚着回廊的柱子坐着,一条腿屈膝,一条腿在半空中晃荡着,手里端着一盒鱼食往池中撒,怎么看,怎么像个浪荡公子,富贵草莽。 见雪朦胧回来了,他随手把鱼食放到柱子旁,起身理了理衣服,冲雪朦胧扬眉一笑:“你回来了。” “你不去看书,在这里做什么?”雪朦胧看着池中的锦鲤:“再喂鱼就要撑死了。” 穆臻言嫌弃道:“那些老古董有什么好看的?我坐在这里,刚好对着府门,十一你一回来,我就能看到。这可比那些圣贤书有意思多了。” 一旁伺候的宫婢都低头抿嘴笑——驸马虽然百事不理,只有一张嘴,最会说好听的。 雪朦胧也不好再说什么,看了穆臻言一眼,便回内室去了,穆臻言见状,连忙跟上,凑在雪朦胧身边,眉飞色舞,不知道在说什么,逗得雪朦胧忍不住发笑。 “小六姐姐,你看公主和驸马,感情多好?”一旁的小丫鬟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悄悄对小六道。 小六看着穆臻言,若有所思,没回答,匆匆赶到雪朦胧身后。 进了内室,雪朦胧还没坐定,内侍就前来禀告:“启禀公主、驸马爷,九王爷差人送来了请帖。” 雪朦胧和穆臻言对视一眼。 穆臻言装作好奇道:“呈上来。” 内侍连忙送上,穆臻言打开一看,开头不过是什么“久闻其名”之类的官话,穆臻言直接看向最后一行,然后合上,把帖子递回去:“九王爷如此盛情,穆臻言却之不恭,今日必定如约而至。” 内侍领命而退。雪朦胧见人走了,便问道:“九王兄说什么?” 穆臻言摘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说是设宴,为我接风洗 尘,聊表心意。” 只是这心意,有几分真假,便不得而知。 “你要去?”雪朦胧问道。九王兄这杯酒,恐怕令人难以下咽。穆臻言大可不必趟这淌浑水。 “那是当然,”穆臻言满不在乎:“请帖都来了。况且这宫里闷得很,我也想出去转转。” 他又摘了一颗葡萄,只是不巧,这一颗酸的他眼睛都眯起来,连忙端起桌上的茶水。 雪朦胧看着穆臻言没心没肺的样子,有些疑问即将要脱口而出,但是又被她生生咽回去。 “不如,我和你一起去?”雪朦胧犹豫着开口。谁知道九皇兄要耍弄什么心机,两个人一起去,总比一个人单刀赴会的好。 穆臻言听闻此言,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他连忙放下茶盏,道:“那大可不必,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哪儿也不用去。” “为什么?”雪朦胧好奇道。 穆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这、总之我一个去就行,你就别管了,那地方,没什么意思,况且一群臭烘烘的男人聚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再说了,万一有谁喝多了,腌臜了十一的眼睛,那就不好了。” “我只问了一句,你却答了这么多,”雪朦胧道:“既然如此,那你去吧,我也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穆臻言如蒙大赦,脚不沾地地离开去换衣服,好像怕雪朦胧下一刻反悔。 雪朦胧随手拿了一本书翻阅,完全没在乎。 过了一会儿,穆臻言前来跟雪朦胧道别。雪朦胧将他送到门口,四下无人,她权衡片刻,终于低声提醒他:“万事小心。” 穆臻言怔了怔,正色道:“明白。” 下一刻又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公主快回去吧,外头风大。” 雪朦胧点点头,穆臻言摇着扇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父皇怎么来了 “公主,您要不要派人跟着?”小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雪朦胧身边。 雪朦胧听闻此言,看着身边的这个丫头。这丫头是前些日子皇后赏的,雪朦胧见她生的伶俐,便留在身边。 “驸马出门,本宫还要派人跟着?刚才跟着伺候他的小厮不是人吗?”雪朦胧眉头一皱。 小羽吓了一跳,慌忙跪下:“公主恕罪,是奴婢多嘴了,奴婢、奴婢自己掌嘴。” 雪朦胧懒得看,留下一句“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进了宫门。 穆臻言一走,雪朦胧无事可做,干脆取了纸笔练字,墨香满室,雪朦胧的心也有了片刻宁静。 “嗯,不错,确实是进益了。” 雪朦胧十分入神,不免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抬眼,却是昭武帝,正拿着她的字,连连点头。 “父皇怎么来了?”雪朦胧连忙放下笔行礼。 昭武帝搀起她:“朕今日无事,来看看你。” 雪朦胧连忙叫人奉茶。 昭武帝坐下,细细看雪朦胧的书法,忽然想起什么:“怎么不见驸马?” “他刚刚走,去赴宴了,父皇有什么吩咐?” 昭武帝有些不悦:果然是风流成性的一个草包,在宫里呆了几天就忍不住,忙着出去找乐子。 那日皇后回去,说什么让他放心,穆臻言虽然无能,但是对公主很好现在看来,那个穆臻言不过只是会做表面功夫罢了。 昭武帝正要发作,看了看雪朦胧,又忍耐下去,拉住雪朦胧的手,斟酌着开口:“十一啊,你一直是父皇最疼爱的一个孩子。父皇知道你自小聪慧过人,只是,这世上有些道理,你未必懂得。” 昭武帝一开口,雪朦胧就猜到他要说些 什么,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父皇,你不必担心儿臣,儿臣是天子的女儿,谁敢欺负?” “哎,”昭武帝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父皇不是要说这个。” “你当初执意要嫁给穆臻言,父皇到最后答应了你,只盼着他能不辜负你的心意,”昭武帝恨铁不成钢道:“但是,你也看到了,穆臻言和你成亲以后,脾气秉性照旧,没有半分收敛——十一,你听父皇一句话,京城的好男儿不胜枚举,你——” 昭武帝到现在都不明白,这穆臻言到底给自己的宝贝女儿下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如此死心塌地。 雪朦胧抿了抿唇,正色道:“父皇,穆臻言他待儿臣很好,我们成亲那么久,他从未让儿臣受半点委屈。儿臣知道,比穆臻言好的人还有很多,但是儿臣都不想要,父皇,您明白吗?” 昭武帝长叹一声,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行了,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 昭武帝背着双手,缓步出了府门。 雪朦胧到最后,也没有叫住昭武帝——有些事情,剪不断理还乱,她就算说出了北地发生那些事情,难道昭武帝就会相信吗? 便是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其中真假。 雪朦胧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小小的一方天地中,月亮好像也没有北地的好看。 “启禀公主,刚刚九王爷派人来传话,说他与驸马一见如故,喝了许多酒,驸马醉的不省人事,马车颠簸,恐驸马难受,便让驸马在府里睡下了。”小六从门外进来禀告。 “今晚不回来?”雪朦胧点点头:“好,本宫知道了。”雪朦胧准备转身回房。 “公主!”小六叫住雪朦胧。 “还 有什么事?” “我听那来人说,驸马和九王爷去了什么风月楼,找了、找了七八个姑娘作陪,您——”小六吞吞吐吐。 风月楼? 雪朦胧想起今天下午,穆臻言的窘态——原来如此。雪朦胧的心里,像是被谁用指甲划了一下,不疼,但是不舒服。 “您真的不去看看嘛?”小六道:“这么一来,不只有多少人等着看公主的热闹呢。” 雪朦胧笑了笑:“去拿本宫的披风。” 那么多人盼着她去,她怎么可能不去? 小六喜出望外,连忙起身跑进屋。 不多时,雪朦胧便到了风月楼。 此时的风月楼,宾客云集,大多都是京城中官宦家的子弟。穆臻言坐在正席,左右两个美娇娘,端着酒杯,不用人劝,自己一杯接着一杯。 九王爷道:“驸马,你看看这京城,美酒如何,佳人如何?边疆北地,可有这等风景?” 穆臻言勾唇一笑,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酒,没有北地的烈,人,倒是比北地的美!” 穆臻言看了边上的女子,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九王爷闻言,不由得放声大笑,眸底轻蔑不已。 一旁的人趁着穆臻言醉酒,低着头窃窃私语:“人人都说这驸马风流成性,我原本不相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不知道公主是怎么看上这个酒囊饭袋的,要我说,他给我提鞋都不赔!” “别人是战死沙场,他是溺死在酒场!” 穆臻言搂着一边的花魁,端了美酒要喂她喝,周围人笑闹不止。 忽然,喧哗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偌大的酒楼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了。 雪朦胧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楼梯口,扫视了一眼座 下的人,神色漠然。穆臻言的手还搭在那女子的腰间,不知道为什么,雪朦胧忽然觉得此情此情十分刺眼,不愿意再多看。 周围的人,一猜就知道雪朦胧为什么来,虽然都低头不语,但心里暗自发笑。 穆臻言原本还在和那婀娜的花魁说话,忽然觉得周围都静下来,抬头一看,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九王爷见气氛不对,连忙站起来,笑道:“十一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给王兄打个招呼?” 穆臻言先立刻收回手,先一步赶到雪朦胧面前:“公主,你来了。” 雪朦胧指着那花魁:“这位姑娘是谁?” 语气里夹着好大的醋味,雪朦胧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不过是坐在一起喝酒,她干嘛如此斤斤计较。 但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没由来的不舒服,简直不可理喻。 穆臻言坦诚的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是九王爷让她来给我斟酒的,公主别生气。” 雪朦胧避开他的目光。 穆臻言笑道:“公主,今日是我不对,下一次,下次决不再这样!” 雪朦胧不回答。 穆臻言又道:“刚刚在席间吃了一道西湖醋鱼,十分鲜美,想起公主也喜欢,我提议让厨子多备了一份,等回宫的时候,给公主带去,公主既然来了,不如现在就试试?” “呈上来吧。”雪朦胧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我以为你喝醉了,担心你,所以急急忙忙赶出宫来,耽误了你们的宴席。” 雪朦胧想九王爷行礼:“九皇兄,十一向你赔罪了。” “这是哪里的话!”九王爷忙道。 一瞬间,酒席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当场“捉奸”的戏码没看成,底 下人的表情像囫囵吞了一颗鹌鹑蛋,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穆臻言这般放浪形骸,当着公主的面,与妓子眉来眼去,竟然都能安然无恙。难道真如传言中说的那样,公主对驸马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听说,穆臻言在边疆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样子,公主都能看得进去?”一个人悄悄问道。 “这恐怕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看都这样了,公主都没发火,还对他笑脸相迎,平日里还不知道怎么顺着他呢?”那人鄙薄道。 “我看他就是仗着一张脸好看,”另一人压低嗓子道:“我看公主也是,只知道”色相“二字,被这人哄得晕头转向。假以时日——”那人住了口。 那人没说,在座的人却一个比一个明白——假以时日,穆臻言恐怕能从雪朦胧手上把整个大沥朝哄过来。 穆臻言拉着雪朦胧入座,亲自给她夹了一块儿鱼肉:“公主尝尝看。” 雪朦胧举箸,穆臻言又为她斟酒,趁人不注意轻轻偏了偏身子,压低嗓子,在雪朦胧耳边,压低嗓子说了两个字:“多谢。” 雪朦胧只当没听见,夹起鱼肉送进嘴里。 果然鲜美无比。 有了雪朦胧坐镇主场,旁人倒是不敢再放肆多言,瞧驸马爷乖巧讨好公主的样子,众人心底也是鄙夷的。 原以为这世子有多厉害,其实不过和当初一样,真的被公主养成面首了。 素闻这镇北王府世子风流倜傥,四处留情,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娶了公主,跟娶了母老虎有什么区别。 旁人看穆臻言的眼神多为戏虐和同情,穆臻言却是当作看不见,殷勤照顾雪朦胧这位小妻子,力求哄的她开心些。 第二百章 风月楼 九王爷笑道:“小十一如今算是觅得如意郎君了,世子天人之姿,又不如传说中那般拈花惹草,倒是让为兄十分欣慰。” 若是在以前,雪朦胧定当这位九王兄是在为她鸣不平,可今日她却明了,这怕是在试探她和穆臻言的关系呢! “九王兄多虑了,世子以前的名声啊,都是那些个不长眼的传出来的。”雪朦胧享受着男子喂过来的醋鱼,眯了眯眼睛,“自本宫嫁到北地之后,才得知世子从前受了多少委屈,幸好本宫对世子欢喜如初,当初坚定嫁过去,才有如今美好光景。” 穆臻言甜蜜蜜道:“多谢公主深明大义,相信我的清白,这世间只要小十一你信我,旁人如何看待,我并不在意。” 众人:“……” 这无端吃了一口狗粮,撑的肚子胀! 九王爷使了一个眼色,便有两名漂亮的花魁掀起帘子进来,似乎没有看到雪朦胧似的,径直坐到了穆臻言身侧,端茶倒水,捏肩捶背,毫不殷勤。 桌上的气氛有些僵硬,大家都等着刁蛮公主大发雷霆,好看穆臻言的笑话呢! 穆臻言眸底闪过精光,并未挥手让花魁出去,而是道:“这京城繁华地,果然名不虚传,连花魁都更胜一筹。十一,你瞧这姿色,是不是比玉夫人好看些?” 众人不明所以。 雪朦胧嫣然一笑:“就是那位你从青楼带回来的玉夫人?哦,她倒是生的花容月貌,姿色上乘,不过比得这两位,确实还逊色几分。” 众人瞪眼:这都提到了花魁美人了,公主竟然还不生气? 九王爷轻笑一声:“看来十一你驯夫有道,看你夫妻二人相处之道,着实让人羡慕不已。” 那两位花魁自然是知道今日这房中贵人身份不低,有几位花花公子那 都是京城大官,还对这女子恭敬又惧怕,想必这女子身份不低。 只不过这女子竟然不生气,还夸赞她们好看,两人不禁得意起来,“公子,奴家舞艺尚可,不若奴家给公子跳一个?” 另一个花魁也道:“奴家的琵琶弹得尚且过得去,公子可要一起听一听?” 一纨绔公子道:“不公平不公平,这我们几个平日里一掷千金都不得两位美人垂青,怎的穆兄你一来,美人都涌过来自动献身了?” 其余几人也酸道:“到底是生的好看,走到哪里都有特殊待遇,不过若看了穆兄你的脸,再看美人的脸,只觉得美人怕是还不如你。难怪公……难怪你家娘子对你欢喜如初呢!” 这公子是九王党羽上官暮,乃是上官家幼子,素来得宠,长姐是镇北王府二公子的夫人,二姐又是九王妃,四妹也是京城闻名的貌美女子,前来提亲的人险些踏破了门槛。 上官家势力根深蒂固,如今又攀上了镇北王府和九王府两棵大树,即便是一个庶女,依旧是身价百倍。 ·雪朦胧睨他一眼,见他眸光似乎含怯,微微一笑:“非是驯夫有道,我们夫妻之间的情趣外人自然不懂。那位玉夫人是生的好看,可她红颜薄命,已经被我夫君亲手处置了。” 穆臻言严肃点头:“正是,死相极惨,得罪我夫人便是得罪我,即便是美人,我也容她不得。” 话音刚落,那两名花魁怡然自得的笑意顿时僵住,几乎是瞬间站了起来。 九王爷凌厉的眼神递过来,两人吓得瑟瑟发抖。 雪朦胧轻笑一声:“瞧你,都把美人吓着了!两位花魁技艺高超,得人赞许,我也着实好奇,不若给我表演一段,让我与夫君也开开眼?” 因着有外人,没有人 暴露身份,可雪朦胧一身贵气无处掩藏,自然流露,花魁们也是历经人世,对此哪里会一无所知? 贵人不好惹,既然这貌美夫人给了她们台阶下,她们也不会不知好歹,硬是要纠缠这绝色公子,给自己找不痛快。 歌舞做陪,房间里的气氛总算是活络起来,雪朦胧安静坐在一旁,不时地说上几句话,总是无形之中秀里恩爱。 九王爷刚刚开始还会试探几句,后来已经没有说话的欲望了。 “看十一你和夫君鹣鲽情深,九哥就心安了。” 雪朦胧起身,“九哥好意,十一心领了。不过我对他很是放心,否则,夫君这般貌美,我日日担心,岂不是容易焦虑过度?” 她微微一笑,雍容百般:“我在这里,想必你们玩得也不尽兴,我本也是过来瞧瞧夫君是否不适应京城风气,见你们玩得来,我也就放心了。” 穆臻言忙道:“十一一番苦心,我当醒得的。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的。” 九王爷讪笑一声,并未多言,这一顿饭,注定吃得心塞了。 雪朦胧回到府邸,心情甚好。 小六和十五过了,将青娘的动静一一禀告:“公主,如您所料,青娘一案被移交大理寺处理,这事儿怕是就要到此为止了。” 雪朦胧拧眉:“本宫让你联系九幽阁,可有消息?” 十五道:“九幽阁主行踪诡异,向来难以捕捉,奴婢已经递了消息过去,九幽阁只让人回话,请公主稍侯。” “本宫知道了。”雪朦胧思忖片刻,自从白羽国一别,九幽阁主只让人送来了关于禹城内奸的消息之后便消失无踪迹了。 当初她忧心京城情况,又不相信穆臻言所言,所以暗中让九幽帮忙查探禹城消息,结果这人十分不靠谱。 他查到的消 息,穆臻言后来也事无巨细地告诉她了。 正如他所言,穆臻宇不曾直接参与此事,背后操纵的人是上官家和九王府,而上官天儿才是实施者。 因着她在北地有几个丫头,情报能力一流,所以上官天儿才处心积虑地联合月侧妃陷害她陷入危险,好让几个丫头方寸大乱,让穆臻言也只顾得上寻找她,疏忽了禹城的事情。 上官天儿此番算计,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背后,只怕也有高人出主意。 “等不到九幽阁的消息……小九,你亲自跑一趟,大理寺那边应该很快就会动手,青娘所犯毕竟是死罪,若是大理寺要就此处决,我们也别无他法。”雪朦胧道:“你探一探消息,务必保证青娘的生命安危,当然,让她适当吃些苦头之后再做打算。” 青娘为匈奴潜伏至今,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如今他们没有证据指责上官府,更别说是九王府了,青娘忠于匈奴,又是经常联络探子,是他们切入此事的一条重要线索。 同样的,也是上官府极力想要除掉的线索。 她找九幽,本也是想要易容面具,将青娘先弄出来。 如今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小九点头:“奴婢明白,大理寺那边一直有人看着,若是青娘一旦有危险,我们的人会即刻动手。” 回到京城,皇家云影卫关系重大,他们虽然动不了,可是太子的玉佩在手,苏芩会全权听从雪朦胧命令,太子暗卫营的人,完全可为她们所用。 雪朦胧行事,自然会方便很多。 况且,这件事她自然会尽十二万分心力,好向上头交差…… 雪朦胧想了想,“十五,你跟小九一起去同苏芩交接,你曾属于太子哥哥的暗卫营,行事比较方便。” 十五犹豫:“公主, 若是奴婢们都走了,您一个人在府中,怕是不安全。” 雪朦胧失笑:“不是还有小六吗?她的武功虽人不如你们,可却是十分机灵,又精通医术,好用着呢。” 小六立马高兴道:“就是,我会好好保护公主的,你们放心去吧,速度快的话,明日不就交接好回来了吗?一晚上的功夫,能生什么事儿?” 十五白了她一眼,“你正经一点,如今青娘落网,公主已经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若是有心人狠了心思,孤注一掷,公主怕是会代替太子殿下承受这京城风雨。” 小九颔首:“公主,奴婢一个人去便可,让十五留下来吧。这公主府上下……可用之人不如从前,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既来之则安之。” 雪朦胧起身,看向门外:“本宫现在不怕他们动,就怕他们不动。” 小九几人面面相觑,最终无话可说。 等到小九两人离开,小六低声道:“公主,您今日去青楼,怎么没有将驸马带回来?” 雪朦胧瞥她一眼:“男子寻欢作乐不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吗?他从前也没有少去烟花之地,本宫为何要将他带回来?” 小六一噎:“奴婢的意思是,世子如今也是许多人眼中钉肉中刺,还有皇上和皇后娘娘时刻盯着呢!如此光明正大出没于青楼,怕是不妥。” 她看了门外一眼。 门外有几个洒扫的丫头小心翼翼地干着活,不远处的花园里还有几个粉衣丫头采花说笑,画面倒是和谐。 “公主,前些日子皇后娘娘送来的丫头,似乎对世子格外关注。”小六压低了声音。 这样的提醒,已经是极限了。 皇后娘娘送来宫人,除了照看雪朦胧之外,也有监视的意思。 虽她是好意,可雪朦胧未必会喜欢。 第二百零一章 不省事的 雪朦胧微微蹙眉:“将那些个丫头打发到外院伺候,若非异动,不用管她们。倒是本宫重新回到公主府,这里头又添了些许生面孔,那些个老面孔也不知道还有几个表里如一的?” 小六勾唇一笑,机灵道:“公主放心,你要注意的人,奴婢都备了案了,保准儿让她们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你看好了这些不省事的。”雪朦胧揉揉眉心,有些疲倦,“青娘落网,上官家若是聪明的,动作不会太大,但是本宫听父皇说,北地战事报捷,匈奴人怕是忍不住了,所以白芷那边……你需得费些心思。” 小六沉默片刻,“公主认为,那白羽国圣女到底是为何而来?奴婢派人监视数日,将这安白芷主仆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查通透了,却是半点儿疑虑都没有。太子殿下那边,可会有危险?” 雪朦胧摇头:“皇兄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忧。倒是这位白羽国的圣女,绝对不能在我们大沥朝京城出事。” 小六应下:“奴婢明白。公主,您累了一天了,要传膳吗?” 话音刚落,门外有宫人来报:“公主殿下,皇上有旨,请您入宫用膳。” 雪朦胧起身,瞧着那白面公公,是父王书房的伺候太监,“只宣了本宫一人?” 那公公道:“是,只宣了公主您一人。” 雪朦胧使了一个眼色,小六递过去一锭银子,“公公伺候在帝王侧,可知皇上此前见了什么人?心情如何?” 那公公似乎有些心动,可看了雪朦胧一眼,连忙跪下,诚惶诚恐的模样:“公主莫要折煞奴才了!公主深得圣宠,便是问奴才三言两语,那也是对奴才的抬举,是奴才的荣幸,奴才哪里敢收公主的银子?” 他表了一番衷心,这 才道:“说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得了消息,知道驸马爷去了……去了烟花之地,故而心情不算好。皇上怕公主伤心,特意请公主入宫用膳呢。” 伺候在帝王侧,这小公公也是个伶俐的,知道皇帝对这个嫁出去的小女儿有多么宠爱,所以说话都拿捏着分寸,生生将她当成了第二个主子恭候着。 雪朦胧摆摆手,将银子亲自给了他,“公公几句话珍贵得很,本宫小小心意,你便收着吧。稍后,本宫换一下衣裳,便随公公入宫。” 公公忙收了赏银谢了恩,欢喜道:“公主殿下慢些来,奴才就在这儿候着,是奴才的荣幸。” 雪朦胧笑了:“果真是大总管教出来的得意徒弟,小嘴会说得很。” 小公公忙不迭行了礼:“多谢公主夸奖。” 雪朦胧进了屋,小六伺候在左右,低声道:“这府中果然耳目众多,世子去青楼不过一个时辰,消息竟然都传到皇宫去了。公主,您打算怎么办?要奴婢现在把世子叫回来吗?” “叫他回来做甚,父皇既然都已经知道了,现在亡羊补牢,还有何效果?”雪朦胧摇头:“不必管他,那边散了,他自然会回来的。” 小六咧嘴:“公主就这么相信世子啊?真觉得他坐怀不乱?” 雪朦胧挑眉:“他不敢!” 这府中有多少双眼睛,他怕是比她自己都要清楚,冷风虽一直没有现身,可一直在暗中替穆臻言办事。 这家伙的办事效率,简直非人类。 入宫陪伴帝后用膳,雪朦胧自然驾轻就熟,对穆臻言对事情,只一句‘九王兄盛情相邀,驸马推拒不得’,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显然,皇帝也知道她亲自去青楼走了一遭,所以没有多问,只 同她话话家常,问问太子的伤势。 “太子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倒是父皇母后要保重身体,莫要太过操劳。”雪朦胧心疼道:“尤其是父皇日理万机,进来北地战事频繁,匈奴又不老实,敕勒川塬的公主又受伤在府,父皇怕是要诸多劳心劳力了。” 昭武帝道:“还是十一知道疼人。你若是真的心疼,那边多多进宫来陪陪父皇母后,在京城多留一些日子。” “儿臣谨遵圣旨,只要父皇母后不嫌弃儿臣粘人就好。”雪朦胧撒了会儿娇,逗得帝后十分畅快。 一顿饭吃得十分欢乐,后来高贵妃差人来请,皇帝才起身离开。 雪朦胧观皇后面色,倒是如常,想必确实如她所言,已经习惯了。 “十一,你若是得了空,就去东宫瞧瞧那西格尔公主。”皇后忽然道:“太子失踪,这婚事就推迟了,为了保护西格尔的安全,你父皇就让她提前住到了东宫,也有监察之意……唉,到底只是个草原上的姑娘家,又受了伤,近来东宫也不安生,你去瞧瞧,总归是好的。” 雪朦胧点点头,“母后说的是,说起来,这位西格尔公主还曾救过我。” “哦?当真有此事?那日后她成了你嫂子,你们之间倒也算是有缘份。”皇后转而忧心道:“你在北地是吃了多少苦头,竟然……” “母后,那是个美丽的意外。”雪朦胧简而化之,“儿臣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您大可不必担忧。” “母后如何能不担忧?”皇后心有忧虑,可看着女儿似乎无忧无虑的样子,又默默收回了话头,“那西格尔公主,母后见过两回,生的好看,性格又安静,是个合适的太子妃人选,瞧着你皇兄也挺上心,既然她还救 过你,那就说明咱们这一大家子有缘份,有了西格尔的助力,太子在朝廷上地位也能巩固些。” 雪朦胧想打白羽国圣女安白芷,心里打鼓:这太子哥哥对白芷有意思,而西格尔也是有心上人的,这一桩婚事本就不可能。 母后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外人都道北地的势力,因着十一公主的关系,会为太子所用。 可实际上,北地的势力,谁也驾驭不了。 太子对上九王爷的势力,确实有些势单力薄。 从皇后宫中离开,雪朦胧带着小六直接去了东宫。 诚如皇后所言,东宫守卫森严,对外只当是太子殿下抱病在床,需要静养,不得外人打扰。 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暗卫守着,就好似这里头果然住着太子似的。 西格尔住在东宫西苑,那是未来太子妃的宫殿,华丽大气,宫殿罗帷,层层叠叠,风幽幽而起,又是一番华丽景象,引人入胜。 宫人都在外头伺候着,内殿是西格尔自敕勒川塬带来的丫头,正伺候着西格尔吃药,宫殿里满是中药的苦涩味道,还有宫人们的低声言语。 无非是未来太子妃身受重伤,可太子殿下却没有来看过一眼,未来太子妃怕是失宠了之类的话。 西格尔依旧是那般美丽可人,披散着一头微卷的长发,身着大沥朝的宫装,比起敕勒川塬的骑装衣裙来,又是另外一番味道。 但是雪朦胧总觉得,还是她自己的衣裳适合这姑娘,现在的西格尔美则美矣,却是没有灵魂的金丝雀,让人看不到生气。 “原来你就是十一公主。”西格尔像是意外,又像是早就知道,她放了药,打发了下人都出去,“没有想到,十一公主会来看我。” 雪朦胧在床边坐下,倒是没 有什么架子:“上次一别,再见已经是物是人非了。还要多谢公主的药,才能让我恢复容貌,我感激不尽。” 西格尔摇头:“你的药,是世子求来的,要谢也不该谢我。” 雪朦胧挑眉:“求来的?他是如何求的?据我所知,这药是不二臻品。” 西格尔笑了笑,似乎有些羡慕:“世子对公主倒是上心,几次三番相求与我,后来我要来京城和亲,若非是世子出手,怕是刚刚走出敕勒川塬,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雪朦胧想了想,“你和那位……兰萨奇勇士……” 西格尔垂眸,眼底凝着浓郁的思念,看得雪朦胧有些心疼。 她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命运弄人。 身在皇族,许多事情,她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西格尔沉默片刻,再抬起头,倒是豁达许多,“我们做了告别,我相信,有缘会再见的。” 雪朦胧叹气,握住她的手:“我真心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若是时局允许,相信太子哥哥也不会勉强你的。” 太子这个年纪本该早有太子妃和后妃了,就连九王爷都是妻妾成群,太子比他年长,却是孑然一身,和太子本身的感情观是有关的。 他们兄妹在感情方面都像极了皇后,钟情一人便是一生,不滥情不花心,太子年少时曾有未婚妻,可对方花季之年却猝死在闺房之中,从此太子的婚事便耽搁下来。 个中详细缘由,她虽不知道,可必然是太子自己不愿意的。 原本这一次,若是换了别人,雪朦胧倒是乐意对方可以给太子哥哥幸福,偏偏西格尔是个心有所属的,安白芷又是个那种身份…… 看来她这位哥哥的感情之路,还长着呢! 西格尔像是意外她这么说,“我以为你会让我认命。” 第二百零二章 人定胜天 雪朦胧失笑:“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不可以不把我当作大沥朝的十一公主看待?站在女子角度,我只相信人定胜天,你坚持坚持,会等到你的幸福的。” 若是太子真的想要和安白芷有个结果,这个未婚妻,他也是不会要的。 等此间事了,匈奴撤兵,那么敕勒川塬的危机也就解除了,何不让太子卖西格尔一个人情,成全了她和兰萨奇的婚事,平白多了一个盟友,也是好事。 雪朦胧想着,便道:“西格尔,你的伤势怎么样了?太子哥哥如今失踪未归,你孤身一人在东宫,怕是无人照看,不若搬去公主府与我同住,我也好照顾你一二,算是替太子哥哥尽心?” 西格尔眸光闪了闪:“多谢你一番好意了。只不过我虽来自于敕勒川塬,却也知道大沥朝规矩森严此事怕是不妥。若是你怕我无聊,尽管多来看看我……” 顿了顿,“太子殿下,有消息了吗?” 作为当天被刺杀多女主角,西格尔自然知道外头的流言很可笑,太子失踪未归,自然不可能来探望她。 好在东宫没有女主子,只有些爱嚼舌根的宫人,她乐得清净些。 雪朦胧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担忧:“太子哥哥吉人自有天相,现在,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吧?” 西格尔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说的也是。不过……你不怀疑我吗?” 雪朦胧挑眉:“怀疑你什么?” 西格尔苦笑道:“我的身份特殊,太子又是跟我一同出来游玩时被刺杀失踪,知情人多少对我都有些猜测,你是太子的妹妹,难不成没有怀疑过我?” 雪朦胧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怀疑吗? 当然怀疑,就连太子自己都心存疑虑。 身在皇族,这种事见得多了,对任何人都心存一 份疑虑。 就像太子哥哥明明对安白芷动了心,不还是一样怀疑他们动相遇是别有用心? 虽然出于情感角度,雪朦胧只觉得这位救命恩人单纯美好,生的好看,对待感情又十分专一,自然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可理智上,她自然要存有一份怀疑。 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对她这位十一公主如此坦率,问得她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怀疑过,不过,我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雪朦胧叹气,“你真是个坦率的姑娘,弄得我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西格尔捋捋头发,微微垂眸,苍白的侧脸看起来十分惹人怜惜:“谢谢你的直觉,我总算是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儿温度了。实不相瞒,自从来到京城,我每一天都活得提心吊胆,住到东宫以后,更是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下地狱了一般……我不怕死,却怕死了以后看不到兰萨奇。”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绿草如茵,百花齐放的春天美景,唇角微微绽放一抹笑意:“我们决定过的,等到匈奴退兵……” 他会向父亲提亲,领着牛羊成群,前来娶她。 雪朦胧有心安慰她,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陪着她聊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不早了,雪朦胧便要离开,西格尔似乎有些不舍得,想要起身相送。 她下了床,还没把鞋子穿上,便被雪朦胧拦下,“你不必送了,照顾身子要紧,我明日再来看你,带些补身子的珍品,等你早些日子好些,我带你好好看看京城风光。” 说话间,她目光落在西格尔的绣鞋上,眸光微闪。 小六过来扶着西格尔起身,“公主您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娘娘,和咱们公主不必这么生分的。” 说话间,她小手无意从西格尔手腕间划过,微微蹙眉。 西格尔似乎察觉了这目光 ,不动声色地将鞋子缩回裙摆下,坐在床边,虚弱地靠在枕头上,“如此,便多谢你了。” 雪朦胧笑笑,带着小六离开,背影却多了几分僵硬。 公主府。 “世子还未回来?” “未曾。”丫鬟躬身,看着主子的眼神,有点儿可惜的意思。 雪朦胧面色不大好,带着小六径直进门,小六把门关上,“公主……” “本宫知道。”雪朦胧摆摆手,蹙眉:“西格尔有问题,但是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是我们敌对一方,暂时按兵不动。” 西格尔的伤势根本就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小六精通医理,方才扶着西格尔起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探了脉象。 她的确受了伤,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而且,今日西格尔虽然身着宫装宫靴,可未来太子妃的宫装按照规制应当是从头到尾成套穿戴的。 西格尔放在床下的鞋子虽然款式和花样儿瞧着跟身上的宫装是一套,可事实上,久在宫廷的雪朦胧一眼就看出破绽,这鞋子是她临时取来凑数的。 那么,原来那套宫装的鞋子呢? 西格尔入宫数月,与太子大婚在即,宫中礼制规矩早就有人教导过,这点儿道理,她不会不知道。 明知故犯,只有一个原因,原来的鞋子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鞋子穿在脚上,就是要人走路的,如今春雨连绵,虽然雨不大,可落在地上,总是能叫人留下些痕迹。 格尔格不会武功,若是穿着鞋子出去过,倒是很容易留下痕迹。 “你可让人去东宫查看过了?”雪朦胧揉揉眉心,惯用的烦恼动作。 小六走到门口,嘴角发出类似于鸟雀的叫声,不多时,一名黑影从窗户翻了进来。 此时天色昏暗,外头安静至极,此人过来,也不曾发出半点儿声响。 雪朦胧见那 黑衣纤瘦的男子下跪请安,立刻起身,“怎么是你亲自过来了?” 来人正是太子身边最信任的暗卫统领兼任侍卫统领苏芩,当初也是小六和十五的顶头上司。 这会儿,他当是在大理寺和十五等人一起解决青娘的问题才是。 苏芩不卑不亢道:“公主,青娘那边已经交给十五和小九看着,属下特意赶来,是有一发现,要禀告公主。” 雪朦胧极为敏锐:“与西格尔有关?” 苏芩倒是有些意外,当初娇宠万千道小公主,如今竟然也懂得这些阴谋诡计了。 “公主英明,属下刚刚从东宫过来,小六留下来勘察的人被属下截下来了,未免打草惊蛇,此时还是由属下亲自回禀公主吧。” 雪朦胧惊讶:“打草惊蛇?西格尔身在东宫,本就是在你们的监察之下,如何成了你们会打草惊蛇?” 苏芩犹豫片刻:“是这样的,西格尔从敕勒川塬带来的人,虽然尽数在我们控制之中,可是……可是太子殿下失踪之后,属下对西格尔公主起了疑心,暗中监视,发现西格尔公主在暗处还有一些助力,只不过对方手段颇高,好几次都从属下眼皮子底下逃脱……” 苏芩愤愤不平道:“属下无能,没有捉拿到那些暗卫,也就抓不到西格尔暗害太子殿下的证据。” 雪朦胧拳头收紧,凝着他:“等等,你方才说,西格尔暗害太子哥哥的证据,这么说,你已经确定西格尔和太子哥哥的刺杀案有关了?” 苏芩义正严辞:“她就是潜伏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内奸!” 苏芩在太子身边多年,明着为太子贴身侍卫,武功高强,护佑左右从未失手,暗为太子暗卫营的老大,智谋无双,心思谨慎。 就如同穆臻言身边,冷风的存在。 苏芩是太子的左右手,心智和谋略作风 ,都有了太子七分相似,当初太子出事,苏芩第一时间就想到是自己的阵营出了问题。 可是太子出巡时大事,当时出巡线路和明暗守卫部署,知道的都是他十分信任之人,他盘查过后,找不到任何可疑人物。 排除到最后,也只有一个同行的西格尔,还未曾排查。 毕竟,她身份特殊,在所有人看来,西格尔也需要依附太子势力,挽救自己的部落民族。但是苏芩不同于旁人,他自是知道,西格尔本身是不愿意嫁给太子的。 若是基于这个层面考虑,其实西格尔的动机是十分大的。 苏芩将自己当初的猜测,和查证经过都一一告知:“起初属下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寻找太子殿下一事上,还未曾注意到西格尔公主,待公主您归来,带来了太子殿下安然的消息,属下便依照太子殿下命令,查明内奸。东宫尽在属下掌控,可西格尔公主一直按兵不动,直到青娘落网之后,她才和暗中背后那人有了联系,只不过……属下无能,没有抓到那人,也没有证据指证西格尔,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好装作不知道西格尔公主出府与人会面的消息。” 雪朦胧抓紧了杯子,杯中水波荡漾,让她的眉眼看起来有些模糊:“这么说,那背后之人,留下了些蛛丝马迹?西格尔今日是被你的人发现了,所以才匆匆留下了痕迹。她鞋上沾染了春泥,所以不能让本宫见到。” 苏芩点头:“公主所言甚是。可惜,对方太过谨慎,并未留下明显痕迹,属下也查不到对方的身份,但是,对方定然是指使西格尔,配合匈奴人刺杀殿下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 这么一来,便牵扯到匈奴,大沥朝,上官家,东宫,还有九王府…… 若按照之前的推测,这罪魁祸首就是九王府无疑。 第二百零三章 怀疑 可九王府同东宫对峙日久,若是九王爷派来的人,按说苏芩不该对此一无所知才是。 如果太子哥哥对九王府的警惕性这么差,怕是早就坐不稳这东宫之位了。 难道说,还有人在背后帮助九王兄? 是穆臻宇的势力吗? 可穆臻宇尚未进京,他所有的核心势力仍旧在北地,在京城之中哪有这般厉害的人物? 又或者,这是她不知道的势力? 雪朦胧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九幽阁。 前世,穆臻宇就是跟九幽阁合作的,不是吗? 能有本事出入东宫如入无人之境,连苏芩都抓不到把柄,她如今知道的厉害人物,左右不出三根手指头。 就连她身边最厉害的小九,都不敢夸此海口。 那个九幽阁主,亦正亦邪,身手深不可测,做到这个地步,倒是没什么难度的。 “苏芩,你查一查九幽阁,或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苏芩诧异:“九幽阁?九幽阁与九王府素无来往,公主如何会想到此处?” 雪朦胧勾唇,唇角吊着凉意:“九幽阁与九王府是素无来往,可不妨碍其他势力和九幽阁暗中交往,你且去查查看,能够在东宫如此肆意的人,那位九幽阁主倒是值得一查。” 难怪,最近她如何都找不到九幽的踪迹! 若真是他帮助穆臻宇,和西格尔里应外合,刺杀太子哥哥…… 雪朦胧紧咬牙关,“这件事,你且小心行事,莫要让……让世子知道分毫。” 小六和苏芩都看过来,目光似乎诧异,又似乎了然,“是,属下明白。” 穆臻言尚不知道公主府所发生的事情,九王爷在雪朦胧离开后不久,明示暗示朝廷势力分割,想看看他的态度。 穆臻言端足了花花公子的态度,不动声色地陪着几人打太极,把九王爷气的胃疼,只好笑着陪喝酒,单纯过来看歌舞表演来了。 酒过三巡,穆臻言 抱着两名花魁言行无状,和方才在雪朦胧面前的乖巧听话,简直判若两人。 上官暮嗤笑一声:“难为驸马爷变脸如此之快,若是公主殿下这会儿再回来杀个回马枪,驸马爷怕是吃不消这软玉温香呢。” 那两位花魁眼观鼻鼻观心,权当做没有听见几人的对话,嬉笑着和穆臻言调情,对方熟知欢套路,大家玩得轻松惬意。 穆臻言挑着粉衣花魁的下颌,喂了一口酒,指尖擦过美人唇瓣,点起一点儿酒香放进自己嘴里尝一尝,仪态极为放浪。 “公主善解人意,特意留你我几人玩乐,大家不必担忧,尽管放开了玩就是。”穆臻言大笑一声:“我喝多了京城的酒,闻惯了美人香,这会儿都有些醉了,哈哈,乐不思蜀,当如是矣。” 说话间,他搂着花魁开始毛手毛脚,另外几人看得愈发讽刺。 上官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来驸马的确是迫不及待了,王爷,咱们不若让驸马好好在此乐一乐,莫要扰了他的雅兴。” 另一人道:“可不是?瞧这情状,想必是驸马爷在北地憋的久了,有公主殿下看着,怎么也不敢乱来的,否则,一不小心,什么玉夫人,金夫人的,还不得统统下黄泉?驸马爷这是吓着了!今儿借着九王爷的面子,才能出来逍遥逍遥,着实不容易。” 九王爷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穆臻言,见男子面色似有不悦,可又不会摆明了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如此说来,倒也是难为驸马了,本王这妹妹自小备受宠爱,乃天之骄女,眼睛里惯来揉不得沙子……哈哈,驸马,那今日本王就不打扰了,你放心,本王自会派人去公主府招呼一声,你继续享乐便是。” 穆臻言摆摆手,不悦道:“九王爷说什么话呢?我与公主鹣鲽情深,她对我好得很,你们可别污蔑公主的名声。” 那模样, 瞧着倒不像是维护,而是害怕有人听了去告黑状,到时候他酒吃不了兜着走了。 几人哈哈大笑,嘲讽道:“驸马爷这还惧内呢!” “不过也是,娶了这么一位祖宗,惧内也是应当的。” 上官暮带头站起身,举杯:“驸马爷,辛苦你了!” 众人嘻嘻哈哈地饮了酒,见穆臻言已经将那花魁的衣服脱了大半,香肩半露,酥胸半裸,看得几个血气方刚的男子险些流了鼻血。 穆臻言显然已经无暇顾及这几人,全部注意力都在怀中美人身上,调情调的不亦乐乎。 九王爷这才作罢,带着人默默离开。 内室,不多时便响起男女欢爱的声音。 上官暮站了片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下了楼,悉数回报给九王爷听:“王爷,看现在的情况,这穆臻言和公主的夫妻恩爱,多半也是装的。” 九王爷眯起眼睛,和雪芮像了八成的眸子却少了几分温和,流转着阴冷的寒光:“这个雪朦胧一回京就坏了本王的大事,绝对不能姑息。本王的十一妹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稚嫩的小公主了,她滑头的很,若非如此,身经百战的青娘能如此轻易落了网?” 上官暮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王爷可是还在为林美人一事生气?我二姐生性善良,不懂权谋算计,此番也是被公主利用钻了空子,二姐一心一意为了王爷着想,本也没有恶意的。” 九王爷眼底划过一抹暗光,笑道:“你胡说什么呢?此事我怎么会怪罪到王妃头上?王妃对本王的心思,没有人比本王更加明白!至于青娘一事,如今大理寺正处于风口浪尖,雪朦胧定然盯在那边,你回去同岳父大人商议一番,青娘……绝对不能留。” 上官暮颔首:“王爷,微臣明白。” 顿了顿,“驸马这边?” 九王爷掀起帘子上了马车,冷冷道:“任他逍遥 快活,若真是闹起来了,也能分散分散雪朦胧注意力,不正好给了你们可乘之机?” 上官暮勾唇:“是,王爷英明。” 马车缓缓离开,青楼后院的一扇小窗户悄无声息地关上,冷风旋身跪下:“主子,您这般,公主殿下那边……怕是不好解释。” “公主若真吃了醋,我倒是开心。”穆臻言拉拢了衣裳,内间床榻上那位粉衣花魁已经神智不清,衣衫不整地同一名男子欢爱,叫声不断。 穆臻言蹙眉:“出去说。” “是,主子。”冷风起身,将门关上。 这是一间三进三出的小院子,只有花魁的房间有此待遇,院子格局不大,胜在设置精巧,从粉衣花魁的外院小花园穿过去,便直接到了黄衣花魁的闺房,那名黄衣花魁已经等在了门口。 见穆臻言两人过来,女子一身风尘气息很快收起,下跪之间,尽显英气:“属下璎珞拜见主子。” 这声音里,若是细听,必然能听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欣喜。 穆臻言抬手:“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璎珞,上官家那边动静如何?” 璎珞是当年穆臻言在京城为质时救下的小姑娘,英雄救美之后,他身份特殊,本也不方便将人带在身边。 可璎珞性格倔强,天资又过人,穆臻言便将她交给九幽阁调教,待她成年之后,他已经离开京城,需要有人掌控京城局势,这任务就落在了璎珞身上。 她自愿为穆臻言效力,一入青楼便是数年,任劳任怨,将穆臻言在京城的势力经营地有声有色,连九幽都赞不绝口。 “主子,上官琪生性警惕,行事小心翼翼,就连上次策划刺杀太子,也是借九王爷之手联合西格尔公主做内应,外联匈奴也是借助绝情宫的力量和青娘联络,做得委实滴水不漏。” “您回京城之后,上官家便按兵不动,就连在朝堂之上也安静了不 少,瞧着倒真像是个忠心耿耿的肱骨之臣,完全看不出来他是站在九王爷这一边,还是……还是二公子那边。” 璎珞看他一眼,心跳快了一些,又连忙收回目光:“主子,现在,当如何?” 穆臻言拧干了帕子擦了擦手,还是觉得身上有些脂粉味,眉心微拧,有些不高兴了。 璎珞忙道:“不若璎珞为主子备水沐浴可好?” 穆臻言本想答应,若是带着这一身脂粉香回去,怕是进不了房门的。 可转念一想,他也想看看这小十一到底能是什么反应? “不必了。”穆臻言坐下来:“说正事。上官琪按兵不动,那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太子暂时虽然安全,可安仁医馆现在已经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再加上安白芷身份特殊,恐怕很容易遭人误会,所以为了太子的安全,必须尽早揪出上官家和匈奴合作的证据,这个青娘就是关键,上官家和九王府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说罢,他看了冷风一眼:“去见过西格尔了?” 冷风点头:“东宫防守严密,西格尔公主行动不便,所以属下冒险进入一查,险些被苏芩发现。” 穆臻言看他一眼:“苏芩是太子身边暗卫,本事自然不容小觑,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吧?” 冷风摇头:“没有。西格尔公主传话,九王爷自从上次与她合作之后,便再也没有动静,想必也在静观其变。” 穆臻言挑眉:“如今局势紧张,在九王爷没有确定上官府的心思之前,他断然不会破釜沉舟对付太子的。我们要利用的,就是他们之间这一点嫌隙,快速拿到证据。” 他转头,“璎珞,你放出消息,就说青娘经受不住酷刑,已经有要招认的迹象。制造几出乱象,让对方知道,匈奴在京城的暗线没有了领头人,已经乱了套……” 璎珞眸光亮闪闪,一张鹅蛋小脸笑意盈盈:“是,公子。” 第二百零四章 尽得九幽真传 “冷风,臻宇那边……”穆臻言犹豫了一下:“他做了些什么?” 冷风看了璎珞一眼,她微微嘟唇,露出些小女儿娇态:“如何?难不成我不能听?你这冷木头,仗着自己整日跟着主子,就不把我们这些外放的暗卫当自己人了?” 冷风说不过她,硬邦邦道:“你我辖属不同……” “主子的事情,便是我们所有人的事情,有何辖属不同?”璎珞冷哼一声:“你身在北地,鞭长莫及之时,还不是要我飞鸽传书,帮助公子传话给太子殿下,助他查到匈奴暗线的下落!” 冷风哑口无言。 穆臻言道:“罢了,冷风,你惯来嘴笨,如何说的过她?这丫头可是尽得九幽真传。你尽管说吧。” 璎珞这才高兴了,像是得了夸奖的孩子。 冷风将冷旭传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陈述下落,包括穆臻宇囚禁上官天儿做的那些龌龊事儿,也一字不漏。 他一板一眼道:“如今二公子借上官天儿养胎为名,全盘接手了绝情宫的势力,包括上官家在北地所有的明线暗线,如今都归于二公子所用,上官天儿如今不过是个安抚上官家的傀儡罢了。” 饶是穆臻言也不是什么大善之人,听了穆臻宇的所作所为,还是黑了脸。 璎珞咬牙切齿道:“穆臻宇近年来行事愈发狠辣无情,往常还不都是主子给他收拾烂摊子?否则,王爷早就剥了那家伙的皮,哪里容得他撒野这么多年,势力越来越大!” 她虽然和上官天儿素不相识,此人对于她而言,也是情报系统里细枝末节的一个。可身为女子,听到上官天儿被这般对待,也禁不住胆战心惊。 穆臻宇,真是越来越狠了! “他接手了上官家的势力,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他想和上官家鱼死网破?”璎珞不解道:“如今穆臻宇……” 她心 直口快,说了好几次穆臻宇的名字,这才想起来自家主子对这个弟弟袒护至极,不禁变了变脸色。 璎珞悄悄看过来一眼,见穆臻言没有生气,这才大着胆子继续道:“如今二公子囚禁了上官天儿,总有一天会瞒不住消息,到时候惹怒了上官家,他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冷风斜睨她一眼,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智障,衬着那张冷冰冰的木头脸,滑稽十足。 璎珞蹙眉,若非是不想在主子面前失了分寸,当真是要和这木头脸大战三百回合的。 冷风收到璎珞杀气腾腾的眼神,不冷不热道:“二公子本就打算鱼死网破了。” 穆臻宇早些年就和上官家牵上了线,那时候上官琪还看不上穆臻宇一个庶子,只不过抱着遍地撒网,重点捕捞的心态,没彻底回绝穆臻宇而已。 当初,穆臻宇年纪轻轻,就能借助上官琪这么一点儿心态,利用上官家的一支暗卫部队,灭了小西楼精锐,还甩锅给世子殿下。 穆臻宇全盘接手小西楼的势力,可上官琪这老贼胃口大,便将自己的暗卫势力强插进去,组建了绝情宫,表面上穆臻宇是掌控绝情宫的主子,可这幕后真正控制绝情宫势力的却是上官琪。 妖花本就是上官琪一手调教出来的影卫,由她出任绝情宫宫主,等于是将穆臻宇排除在外了。 所以这么多年,穆臻宇算是受制于人,不得不依附于上官琪,不管做什么都放不开手脚。就连为了拿到世子之位,穆臻宇想求娶十一公主,被记恨在心的上官天儿破坏,他也是敢怒不敢言。 可穆臻宇天生就不是甘于人下的主儿,从上官琪带着上官天儿踏入北地那一刻开始,穆臻宇就开始下棋。 这一盘棋很大,他纵容上官天儿为了穆臻言花式作死,这样上官琪的眼线对他也无话可说,毕竟错 处都在上官天儿身上,他穆臻宇还是个听话的棋子,一个温顺的夫君。 就连禹城失守一事,追根究底,正如穆臻言所说,对穆臻宇来说,并无益处,对上官家确实利益极大的。 那么,穆臻宇对此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甘愿为上官家背锅,这个时候上官琪对穆臻宇的怀疑就压到了最低,上官天儿耳濡目染,自然也觉得穆臻宇这个庶子,不过是他们上官家的一颗棋子,不堪重用。 上官天儿越嚣张,穆臻宇越隐忍,上官琪的怀疑就越低,对穆臻宇相对于来说就越信任。这个时候,穆臻宇暗中反扑,控制了上官天儿,在这个关键时刻,上官琪身在京城,无法兼顾北地详情,上官天儿有孕在身,他反倒是还要依靠穆臻宇带着绝情宫与匈奴周旋,他自然不会在怀疑穆臻宇了。 穆臻宇在上官琪手底下受到对屈辱,他都记得,现在正是利用上官家和九王府的牵扯,和匈奴的牵扯,彻底将上官家推入死路的大好良机。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北地的情况虽然璎珞知道的不详细,可上官家在京城的情况她可是了若指掌,再结合二公子的性子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二公子这人可真是狠辣无情。”璎珞叹气:“主子,就算您不爱听,属下也要多说一句,若是您再放任二公子如此发展下去,有朝一日,我们早晚压不住他的。” 穆臻宇意在高位,狼子野心,这一点,穆臻言的心腹都知道,也得了命令在暗中阻拦,可这远远无法压制穆臻宇造反的热情,他怕是想拉上整个镇北王府跟他一起疯狂。 穆臻言眼神凉了几分,早在察觉到穆臻宇算计上官琪的时候,他就有所触动,所以这一段日子动作频繁,还特意留了九幽在北地,帮助父王,暗中盯着穆臻宇,省的他乱来。 “臻宇 的事情,我会解决的。”穆臻言到底还是顾念兄弟之情,护佑着这个弟弟,这么多年,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若非是雪朦胧的出现,他还是会对穆臻宇百般忍让的,至于能忍让到哪一种地步,他也不知道。 “他如今放弃了上官家,对于我们扳倒上官家倒是个助力。只是……”穆臻言转着茶杯,有些心神不宁,“怕就怕,他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不只是上官家的覆灭,不只是皇位之争,不只是如此…… 他若是想要得更多呢? 想到曾经穆臻宇说过的话,想到九幽送过来的那些人皮面具,他竟然让那女人戴着十一的面具…… 璎珞和冷风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身上气息越来越冷,最后只听‘咔嚓’一声,那杯子直接碎裂成一片片的了。 “主子!”璎珞一惊,连忙要去帮他包扎,却在看到他的阴鸷眼神时,愣住了。 穆臻言站起来:“今日就这样,我先走了。” 待他风风火火离开,璎珞才回过神,“主子刚刚是怎么了?他和二公子之间这是闹翻了?还从未见他提起二公子之后,这般……想要杀人的样子!太可怕了!” 冷风想了想,昨夜九幽差人送来了公主和世子两人的人皮面具,他当时未曾来得及和世子说上官天儿的事情,世子也没有多问,只当九幽又在作死。 今日听了上官天儿的事情,怕是主子知道这面具作用,心中想一想那场景,便有些不能忍受。 璎珞还在嘀咕:“公子这么多年为了穆臻宇受了多少委屈,险些连世子之位都让出去了,若是再这么纵容下去,公子迟早有一天会被二公子……哎呀,总之不能让世子对二公子这么溺爱下去了,就算是二公子的母亲对公子有再大的恩情,这么多年也该还够了。” 冷风手指微微一动,“想来,公主也许 会让世子改变一味忍让的态度吧!” 璎珞一愣,“公主?她跟主子……” 璎珞想到今天瞧见的尊贵女子,她今日虽然只穿着便装,可一身尊贵无匹的气质与这烟花之地格格不入,举手投足都是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不禁让人自惭形秽。 她看夫妻二人之间作为,只当主子是在做戏,难不成…… 主子还真是对那女子动了心不成? “这不可能的吧?”璎珞试探道:“主子万花丛中过,这么多年,从未看上过哪个女子,且镇北王府和朝廷关系紧张,公主又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他难道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吗?” 冷风斜睨她一眼,半晌才道:“这些,与你无关。” 说罢,他收回目光,转身没入夜色当中,消失不见。 璎珞楞楞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踉跄着坐了下来,小手紧紧捏住桌角,脸色渐渐沉了几分。 穆臻言回了公主府,主卧的灯还亮着,其余的丫鬟都在外殿伺候,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内殿只有小六一人在,十五和小九都不见了踪影。 见他进来,小六阴阳怪气道:“哟,咱们的驸马爷可算是回来了?先前九王爷差了人来报,说是驸马爷您不胜酒力,归期不定呢!” 穆臻言闻言,面上漾着风流倜傥的笑容,推门进去,只见雪朦胧穿着寝衣,外披薄纱,美得如梦似幻。 她端着一杯茶水,要饮不饮地,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说话。 “十一,我回来了。”穆臻言桃花眸一亮,直奔她身边坐下,大手握着茶杯,顺便也握住她小手,就着这姿势,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小六,再来一杯。” 小六气结:“没有了!” 话音刚落,冷风踏着夜色进来,冷着脸给穆臻言倒了一杯水,看了一眼安静地雪朦胧,又拿了新的茶杯子,给她倒了一杯。 第二百零五章 没心没肺没肝儿 穆臻言似乎还有点儿不高兴,“我和十一同饮。” 雪朦胧眉心一蹙,还是没忍住把人推开:“本宫不习惯饮这含着脂粉香的茶水。” “脂粉香?”穆臻言装模作样地嗅了嗅,“定是那花魁身上涂脂抹粉地味道太重,我起初嗅着还行,这会儿也觉得刺鼻。” 雪朦胧咬牙:“起初嗅着还行?那便是现在本公主扰了你的雅兴了?” 这厮是故意惹她生气吧? 自她从青楼离开,已经足足三个多时辰,这家伙还真是乐不思蜀。 小六本想拉开战斗力,帮雪朦胧出气,却被冷风扯着胳膊出门,“夫妻情趣,你不懂。” 小六气笑了,指着他的棺材脸:“你跟我说夫妻情趣?你个木头脸你懂什么啊?你们男人就是这样没心没肺没肝儿,当女子是何物?逛了青楼喝了花酒,居然还舔着脸回来给我们公主找不痛快,我真恨不得……” “小六!”冷风拧眉,不悦道:“尊卑有序,主子的事情,轮不到我们插嘴。” 小六气呼呼地出手:“好啊,那你主子就交给我主子处理,我就找你出气!” 她虽然平日咋呼,可功夫也不弱,再加上冷风刻意相让,居然也在冷风手底下过了几十招。 “有本事你用尽全力跟我打,躲躲藏藏地算是什么好汉!”小六一声大吼,劈头盖脸地又攻击过去,院子里外都丫头都躲得远远地。 瞧,为驸马喝花酒的事儿,两个下人都打得不可开交了,那里头的主子不定怎么折腾呢! 这画面落在有心人眼里,自然可以延伸出无数的想象了。 冷风面冷心灵,也知道小六此举别有用意,陪着她过招,权当训练了。 可小六初心却渐渐地变了。 两人打来打去,难免有肢体接触,再加上冷风时常让着她,见她要滑倒时,还会 出手拦住,两人距离几度离地很近。 小六鼻子一动,脸色更差,忽然动作变得凌厉起来,冷风也难得认真了一下:她这是当真了? 小六穷追猛打,忽然脚下打滑,整个人被冷风击飞出去。 冷风面色一变,不料她居然没有躲过这一掌,连忙飞身上前,在她落地之前,将人抱在了怀里。 “你……没事吧?” 小六一咬牙,干脆整个人缠着他,死死地抱紧男子胳膊,埋首在他衣裳上轻轻一嗅,拳头顿时握紧了: 就是这个味道! 西格尔身上的味道! 所以,暗中去见西格尔的人,是冷风? 那西格尔背后的人,居然是穆臻言? 小六心中大骇,一时抱的人更紧,恨不得勒死男子。 冷风浑身僵硬,被女子这么抱着,竟然想起上次在地牢里,她衣衫不整地落在他怀里的模样…… 真要命! 冷风想把人放下来,却发现小六将他抱的更紧,不像是旖旎,倒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小九和十五回到府复命,便看到这般情况,登时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十五眸光微暗:小六和冷风在一起了? 小九却是看向内屋,面色微沉,举步就要往里走。 冷风这会儿回过神来,扒拉不下小六,只好就着抱着她的姿势,闪身拦住小九:“世子在里面,旁人不能打扰。” 小九冷笑:“你拦得住我?” 冷风面色冷冽:“不妨一试。” 两人眼看着就要动手,小六忽然一掌将冷风推开:“滚!” 冷风蹙眉:“什么?” “不滚是吗?”小六冷笑一声,和十五小九站成一排:“她一个打不过你,我们三个加起来呢?” 冷风默:这三个加起来,就算是他打得过,也要费些功夫的。 男子没说话,十五走过来,低头道:“小六,你们… …没事吧?” 小六一扭脸,“没事,我们进去。” 她……该不该告诉公主呢? 小九动作快,直接拦住冷风,让小六和十五推门进去,结果,那两人直接僵在了门口:只见矮桌上一番凌乱,公主殿下香肩露了大半,肌肤粉嫩粉嫩地泛着娇羞的红色,世子殿下面含桃花,搂着公主亲地正热闹。 两人四目相对之间,都是绵绵情意。 雪朦胧更是羞怯地窝在穆臻言怀里,瓮声瓮气道:“你们,出去!” 十五反应快一些,连忙关门,拉着小六和小九飞快跑远。冷风摸了摸鼻子,默默地膜拜一番主子,转身看着小六离开的方向,脚步动了动,最后还是转向相反的方向离开。 小六和十五关系向来亲近一些,三人回了房,小九抱臂站在门口,小六和十五坐在桌边。 十五问:“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和冷风……怎么打起来了?” 小六犹豫片刻,将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我武功虽然不如你们,可这鼻子却是比你们都灵敏几分。他身上的味道极淡,若非是我靠的那么近,嗅觉又异于常人,怕是也闻不出来。苏芩说的对,对方还真是小心翼翼,回来之前,想必是处理过身上的味道了。” 十五拧眉:“怎么这样?按照你这般说,世子岂不是和刺杀太子之事有关?” 小九抱着剑的手一紧,猛地拉开门就要出去。 十五忙道:“你干什么去?” 小九冷了眉眼:“绝对不能让公主和他单独相处!” 十五咬牙拦下她:“小九,你难道没有看到公主方才和世子……公主心悦世子,你该不会看不出来吧?若是你现在莽莽撞撞告诉公主,按照公主对太子殿下的在乎,一定会和世子闹翻的。” 小六这会儿也清醒过来,忙道:“小 九,十五说得有道理,现在外头都是忌惮于公主和世子关系好,将世子背后的势力看作是太子殿下的势力,若是现在让公主和世子生了嫌隙,对太子殿下的处境也是极为不利的。” 于公于私,现在都不是戳穿这件事的最好时机。 “那又当如何?”小九沉下面色,浑身气息骤冷:“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公主越陷越深?留穆臻言在公主身边,就是个祸害!” 十五抿唇:“小九,话虽如此,现在揭穿此事,又能如何?” 他们没有更进一步的直接证据,不能拿穆臻言如何,反而会让公主为难痛苦,让局势变得更乱而已。 小六拍案:“这件事虽然暂时不能告诉公主,可是穆臻言这边我们绝对不能放松,这一次他入京,只带了冷风一个人,世子在明面上行事多有不便,定要让冷风暗中行事,我们盯好冷风就行了。” 三人一时沉默,小九最后道:“我和十五这几日要盯紧大理寺,冷风那边,就交给你。” 小六心事重重的模样,“我知道了。” 十五看了小六一眼,微微咬唇,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现在,自然是大局为重。 这一夜,众人个有心思,注定睡不安稳,倒是主卧里的一对夫妻,难得化百炼钢为绕指柔,腻歪了一阵子,才迟迟睡下。 翌日。 雪朦胧醒来,便对上穆臻言含笑的眉眼,这些日子两人虽然同床共枕,可是因着她担忧太子,所以穆臻言难得乖巧安静,不行调戏之道。 这会儿,看着那双桃花眸里的盈盈笑意,熟悉地让雪朦胧有些面红耳热,连忙推搡着他起来:“都什么时辰了?你既然醒了,怎的不起床?” 一边说,她一边踢穆臻言下床,虽说是合衣而眠,若是要当着他的面穿上外衣,也是有些奇怪。 穆臻言 不意外俯下身,快速琢了琢她的唇,起初本是想调戏一下,可是小娘子呜咽声委实诱人至极,不自觉这吻就加深了几分,直到雪朦胧都气喘吁吁地推拒着他胸口,男子才意犹未尽地抱着她起身。 “春宵苦短日高起,咱们为何要起这么早?” 雪朦胧白他一眼,率先唤人进来更衣洗漱。 小六端着水进来,本想说什么,见穆臻言随后穿好衣裳出来,又默默的闭了嘴。 穆臻言微微挑眉,“小六,可是昨日冷风欺负你了?” 冷风就守在外头,闻言,进门行礼:“世子,并未。” 小六瞪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儿?” 冷风默默看她一眼,目光似乎有些闪躲,倒是看得穆臻言好笑:“你们两个这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谁和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小六意有所指道:“行事鬼鬼祟祟说,为人遮遮掩掩,让人不知真假,这样的人,还是离得远些好。” 闻言,穆臻言和雪朦胧纷纷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穆臻言眉头挑地老高,“总觉得你这话,意有所指,小六可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冷风也微微蹙眉,看着小六,不明所以。 小六咬牙,真是有些忍不住。 雪朦胧看过来:“小六,到底怎么了?” 小六惊了一下,险些打翻了洗脸水。 她有些狼狈低头:“没有,公主,昨夜打输了,奴婢心里不痛快罢了!” 小六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对情感之事最为细腻入微,她陪在雪朦胧身边的时间也最长,出任务的时候少,也因此知道雪朦胧对穆臻言对感情有多深。 那一日大火,若不是雪朦胧动了真心,她也不会落入上官天儿的圈套,险些丢了性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多少个公主唉声叹气的日夜,她都在边上陪着。 第二百零六章 万年石头也开了窍 公主,是真的对世子付出了真心,若是这个时候揭穿这件事,公主不一定受得了的……她陪着公主多年,早已不是普通主仆感情,又何尝愿意看到公主受到伤害? “公主,奴婢为您传膳吧。”小六收拾好心情,不敢在雪朦胧面前露出半分不该的地方,自家主子洞察力敏锐,她必须要万分小心。 雪朦胧点头,“去吧。” 等小六离开,雪朦胧才看着冷风,笑着道:“你昨儿对小六做了什么?为何她今日看起来怪怪得?” 冷风想到昨夜小六莫名其妙抱紧他的画面,耳朵不自然地跳了一下。 穆臻言嗤笑一声:“难得啊,你这个万年石头也开了窍?这小六果真是力量惊人!你可是……” “世子!”冷风急急打断,“并未……并未发生什么,只是属下出手有些不知分寸,惹得小六姑娘生气而已。” 说罢,他抱拳:“世子,属下不打扰您和公主,这就告退了。” 这背景,倒是多了几抹急切。 穆臻言摇头:“真是长大了啊!” 雪朦胧嘴角一抽:“你这话倒也是奇怪至极!不过,冷风和小六……这可能吗?看着奇怪的很。” 穆臻言蹭过来偷了一个香,笑眯眯地:“如何奇怪了?他们二人一冷一热,一内敛一活泼,正好互补,我瞧着很是相配。” 顿了一下,他又顺着杆子往上爬:“看来我和十一果真是有缘,我们在一起了,身边的人也能琢磨出缘分来。” 雪朦胧:“……怎么哪里都有你!哼,赶紧收拾一下,用早膳去了。今日,怕是父皇和母后会召你入宫呢!” 穆臻言俊脸一垮,“公主,不陪我一起去?” 昨日逛了青楼,昨夜小六又和冷风大打出手,现在宫里头那两位怕是坐不住了吧? 雪朦胧似笑非笑道:“昨日享受美 人恩的又不是我,今日九王妃相邀我入府一聚,我可没有时间陪着你。” 穆臻言讪讪道:“好吧,小十一如此狠心丢我一人入火坑,我甘之如饴。” 雪朦胧瞪他一眼:“你说谁是火坑?” 穆臻言揉揉她发心:“为了你,莫说是火坑,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照跳不误,只不过……娘子你何时喂饱为夫一顿?为夫素了这么久,昨日又在青楼被那些花枝招展的庸脂俗粉用了催情的东西,委实难受地紧!” 雪朦胧小脸腾地一下子红了,“你……滚滚出去!” 她把人推出去,面上热意未退。 这夜夜同床共枕,这人的反应,她自然知晓,只是觉得…… 暂时还没有到那一步吧! 她还没有完全接纳他呢! 九王府。 送走了磨磨蹭蹭到穆臻言,雪朦胧才带着小六到了九王府,九王妃亲自带着府中众人迎接,可谓是给足了雪朦胧面子。 “十一,你可算是来了。”上官惜儿身子弱,这会儿面色上了脂粉还好看些,她身侧站着一个粉嫩嫩的姑娘,和她生了六分相似,十分漂亮,却比上官惜儿多了几分明媚张扬。 见雪朦胧看过来,上官羽眸光一闪,生怕她旧事重提,重新发难,连忙讨巧道:“上官羽见过公主殿下,公主万福金安。” “上官府三姑娘生的如此貌美明媚,倒是教本宫看得失了神。”雪朦胧笑了笑,丝毫没有提起往日旧事的意思,转而看向上官惜儿:“九嫂身子可好些了?” 几人说话间就往里走,上官惜儿道:“无碍,我这就是老毛病,每年都要犯的,底子差,不碍事的。” “十一,王府花园的花开得不错,咱们先过去瞧瞧,等王爷回来,咱们一块儿用个膳,还得多谢十一你解决了青娘的事情。” 雪朦胧心中暗笑:怕 是九王兄为这件事万分恼火呢! 这位嫂子,倒是单纯得紧。 她眸光掠扫,意外看到四小姐眼底划过一抹不屑,类似于嘲讽上官惜儿愚蠢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总觉得上官羽看着上官惜儿的眼神中,带着挑衅和蔑视,和她表面上装出来的乖巧可人倒是截然不同。 等她再要细看的时候,上官羽又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陪伴在上官惜儿身边,倒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 “小羽,你也一起坐吧。”上官惜儿抱歉道:“我这么一病,就难为你入府照顾我,倒是拘了你的自由了。” 上官羽嗔道:“二姐说得什么话?咱们姐妹之间,怎的还如此生分?” 雪朦胧瞧着她们姐妹情深的模样,眸光微闪。 小六接收到自家主子的眼神,忙过来接过茶水:“四小姐尽管坐下吧,咱们公主平易近人,又难得和九王妃交好,九王妃的妹妹也是公主的妹妹,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在九王府就不必拘束了。这端茶倒水的活儿,有奴婢呢。” 上官羽心中升起一股满足感:上一回得罪了十一公主,可让她吃了不少苦头,没想到如今公主身边的丫头也这么顺着她,捧着她,就算是她只是上官家庶女四小姐又怎么样? “公主真是太好了。”上官羽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我还以为公主定然尊贵异常,高高在上,私下里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公主!看来二姐说的没有错,公主虽然生在皇家,又备受宠爱,其实是个平易近人的女子。” 雪朦胧勾唇:“哦?九嫂子告诉你本宫平易近人,那么,又是谁告诉你,本宫高高在上,容易让你得罪了?” 上官羽脸色僵了僵,“公主……小女不是这个意思,小女该死,冲撞了公主。”说这,她就要跪下 来。 小六忙扶起她,“四小姐这是干什么?公主只是开个玩笑,可没有怪责你的意思。你这般表现叫人看了,莫不要以为公主真是那种爱欺负人的。” 难道不是吗? 这雪朦胧的刁蛮之名,京城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好吗? 上官羽额角冒出冷汗:“小女……小女不敢。” 上官惜儿蹙眉:“羽儿,你今日是怎么了?”她担忧道:“是不是这几日累着了?不若你先回去休息着,我同十一说说话,你就不必守在这里了。” “十一见谅,这丫头这几日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我,好几日没有好生休息,精神恍惚了些,惊扰你了。”上官惜儿抱歉道:“是我疏忽了,本想让小丫头出来见见市面道。”小丫头? 雪朦胧轻笑:“四小姐受了惊,那便回去休息吧,以后还是得多出来见见市面,本宫什么也没有做,竟然将你吓成这样,真是罪过!” 上官羽咬牙,却是不敢反驳,只好俯身行礼,匆匆离开。 上官惜儿忙吩咐丫鬟:“派人寻府医给小羽瞧瞧身子,莫要累坏了!” “是,王妃。”丫鬟领了命下去。 桌上送来了厨房精致的点心果茶,检验小厮一一用银针试探过了,这才退后一步。 雪朦胧尝了一口,点头称赞:“不错,这糕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比御膳房的大厨做得还要好些。” 上官惜儿害羞道:“王爷知道我爱这些,特意从民间寻来高手,每日做些精致的小点心,我总归是吃不了多少,倒是浪费了人才。” 雪朦胧眸光一闪:“看来九王兄和王嫂真是间谍情深,真是教人羡慕。” 上官惜儿看了她一眼,屏退左右,小六也守在了亭子外头。 “十一还需要羡慕别人?”上官惜儿笑得有些伤感:“王爷待我虽好,不过也是因 为我是他的王妃,比起当初……如今也淡下来了。府中姐妹众多,我又体弱,不能好生伺候王爷……” 雪朦胧抿唇:“王嫂且放宽心,九王兄还是将你放在心上的。” 上官惜儿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忙道:“哎呀,是我多愁善感了。只是听说世子为公主遣散后府美人,独宠十一你一人,我有些羡慕。王公贵族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偏偏那传说中的风流世子为十一的魅力折服,我倒是羡慕得紧。” 若有的选择,哪个女子愿意和人共事一夫,分享自己的夫君? 不过是逼不得已罢了。 雪朦胧干笑一声:她不也就此和穆臻言讨论过吗? 那厮不也想着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看来北地的消息传得也快,竟然连九王嫂也知道了!”雪朦胧不在意地笑笑:“也没有那么夸张,不过是我凶悍了一些,吓得他不敢出去打野食罢了。” 上官惜儿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十一莫要误会,此事还是我尚在闺中之时,听得父亲从北地回来后,提了一嘴,我同王爷说起这事儿,王爷还颇为欣慰。自从你嫁到北地,太子和王爷诸位兄长,都很是担心。” 雪朦胧抿了一口果茶,果香渗透着茶水的味道,倒是沁人心脾。 “九王嫂不必紧张,咱们闲话家常,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九王兄自小就待我极好,每年我生辰,太子哥哥总是送些中规中矩的小玩意,我都觉得无聊透了,还是九王兄知道我的心意,每次从外头搜罗一些稀罕玩意儿,哄的我甚为高兴。” “如今想来,那些年幼的岁月当真是美好地让人向往。” 亭外忽然传来一声朗笑:“难为十一你还记得这些小事儿,若不是你当初执意嫁到北地,如今每年生辰,王兄我一定照样搜罗些好玩的哄着你。” 第二百零七章 异样 九王爷朝服都没有来得及换,身后跟着上官暮,一起进来,上官暮和雪朦胧行了礼,这才问上官惜儿:“二姐身子可好些了?” 上官惜儿点头:“好多了。”说罢,她转身道:“十一,这是我最小的弟弟上官暮,你还未见过他吧?” 雪朦胧挑眉:“怎么会?昨日还在青楼见到九王兄和令弟,他们好心拉着驸马一起享乐,我也去凑了个热闹!” 上官惜儿:“……” 她尴尬道:“小孩子不懂事,十一见谅。” 至于雪冀这边,她是只字未提,倒是维护地紧。 “三弟,你四妹方才身子有所不适,你去瞧瞧她。” 上官暮似乎有些不情愿:“她不是来照顾你的吗?怎的自己反倒是不舒服起来了?” 上官惜儿嗔他一眼:“自然是累着了,你快些过去看看。陪她说说话。” 没听见公主方才的话吗? 自家弟弟和夫君带着驸马去逛青楼,公主殿下自然是不高兴了。 若是再让这小子在眼前戳着,岂不是煞风景? “等午膳的机会,你同羽儿一同过来用膳。”上官惜儿打发了弟弟,雪冀偏过头,声音柔和了好几度:“四妹怎么了?” “许是照顾我累了,身子有些不舒服。”上官惜儿笑笑,“不碍事的。休息休息就好了。” “恩,你莫要劳心,让府医去瞧瞧就好了。”雪冀担忧道:“你这身子病了好些日子也不见好,也不知道那些府医都是干什么吃的!” 上官惜儿笑得甜美:“王爷莫要为我X劳了,我这身子是旧疾,不怪他们的。” 雪朦胧道:“九王兄,家里放着九王嫂这样的如花美眷不要,你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去寻花问柳?” 这问题,就很尴尬了。 一瞬间气氛就僵硬了几分。 雪冀掀起袍子坐下,极其自然地给上官惜儿添茶倒水,随即瞥雪朦胧一眼,“你这丫头,可还是在 怪我昨日接了你的驸马去青楼玩乐?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帮着你试探试探他的作风。你也知道,父皇和母后对你的这桩婚事可一直担忧着呢。” 雪冀眸光一动,忽然道:“若是太子不在病中,此事他定然要做的。” 雪朦胧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似笑非笑道:“九王兄倒是了解太子哥哥的,他素来不喜驸马,这种事倒是做得出来。说来我昨日去探望太子哥哥和西格尔公主,两人倒真是未婚夫妻,要病也一起病着……” 两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都知道太子失踪,西格尔被关在东宫出不来,雪朦胧昨日是去探望西格尔,可在外人看来,自然是她这个做妹妹的,前往东宫探望太子的。 太子病中,旁人不见,对这位极为疼爱的妹子自然是疼爱的,非见不可。 这样,也可以打消一些流言。 “十一说的是。”雪冀微微一笑:“我还盼着太子大婚呢!咱们兄弟姐妹几个,太子年长,却一直未婚,倒是让人十分着急。” 雪朦胧莞尔:“太子哥哥重情,当初指婚的小姐暴毙,一直让太子哥哥黯然神伤,在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子之前,他自然不会轻易妥协。” 说着,她看了一眼上官惜儿:“九王兄不也一样吗?虽说这些年九王兄你美人妾室纳了一堆,可这九王妃的位置,却是一直留给自己最喜爱的女子呢!想来九王嫂魅力无双,收服了九王兄的心,也极为不易!” 上官惜儿嗔道:“十一,你又打趣我们了!” 雪冀护短:“十一你这小丫头,嫁了人还是这样没大没小没规矩,你九王嫂性格内向爱害羞,你可少打趣她一些,省的她害羞红脸,我倒是要拿你是问道。” 雪朦胧捂着心口:“九王兄果真是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妹子,小十一我心塞地紧,还是安静吃东西吧。” 几人言语间倒是轻 松愉快,一起用了午膳之后,上官惜儿体力不支,上官羽扶着她一起离开,两人便先回去了。 雪冀要处理公务,雪朦胧也就没有多做打扰,跟着离开。 出了府门,雪朦胧上了马车,才开口问:“你发现了什么?” 小六命令车夫驾车,这才进了轿子,压低声音道:“公主你也发现了?这个四小姐怕是不简单。” 雪朦胧轻哼一声:“她看上官惜儿道眼神,和上官天儿看本宫的眼神倒是相似,到底是姐妹,这心思都一样。她是看上了九哥?” 小六面色染着一抹厌恶:“不只是看上,公主,这九王爷身上染着上官羽的体香,和九王妃身上带着药味的淡雅香气不同。这上官羽用的是紫罗兰熏香,味道虽然淡,可奴婢一闻就闻出来了。”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灵敏的鼻子是好是坏,昨日才发现了冷风的猫腻,今日又发现了上官羽和九王爷的奸情,真是流年不利。 雪朦胧却是道:“此事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她看向窗外渐行渐远的九王爷,“我这九王兄可不会做这么多余的事情,那上官羽虽然生的明媚,可论气质姿色,都比不上九王嫂,九王兄万花丛中过,这点儿辨别美人的常识还是有的。” “而且你方才应该是看到了,上官惜儿和上官羽按道理说都是庶女,而这上官暮身为上官家嫡系子嗣,对这两位庶姐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九王兄当初本来应该是打算娶上官天儿的,结果却被穆臻宇坏了事,他退而求其次娶了上官惜儿,必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如今上官天儿远嫁,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抓住了上官惜儿,就等同于抓住了上官暮和上官家,一个不受宠的上官羽,他根本没有必要招惹。” 小六疑惑:“公主的意思是?” “除非,这个上官羽身上,有九王兄需要的东西 。” 小六眸光一动:“需要奴婢派人盯着她吗?” 雪朦胧拧眉:“本宫总有一种感觉,此事和穆臻宇脱不了干系,此事你告诉十五,让她亲自去查,上官府和九王府一定是出了问题。” 公主府。 穆臻宇坐在书房中,正在练字,旁边磨墨的小丫头险些把眼珠子都黏到男主人身上去了。 最后冷风看不下去,将人赶了出去:“我来吧,你们都去外头伺候。” 小丫头还有些恋恋不舍,见世子无话,这才不甘心地离开。 冷风继续磨墨,看着世子行云流水的书法,心中默默叹息:这是在宫中受了多大的刺激,一回来就不停地开始练字。 以前,世子和二公子有矛盾冲突的时候,世子就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练字,一练就是一天,平心静气,什么都不想。 也是因此,世子的书法一度突飞猛进,如今已经算是自成一派,笔走龙蛇,力透纸背,鲜少有人能兼具这种力量美和形态美了。 “冷风,昨夜,小六发现了什么?”穆臻言忽然放下笔,不冷不热地看着他,“小六精通医理,比之余浮厝,在某些方面更甚一筹。” 冷风眼底掠过一抹惊讶,思及小六昨夜的异样,忽然明白过来:“她是在试探属下?属下昨日从东宫回来,已经沐浴焚香过,又去了青楼走了一遭,她如何还能分辨的出来?” 因着西格尔今日一直在服药,且还是敕勒川塬带来的特别的药膏,所以味道与众不同。他身上沾染了些药味儿,回来之后就沐浴过了。 这点儿痕迹,他自然是不会留着的。 穆臻言摇头:“小六嗅觉过人,昨夜怕是和你过招的时候发现异常了,不然,她为何要和十五突然闯进来,尽早为何又那般言语?” 当时他已经发现了异样,所以才插科打诨,在雪朦胧面前糊弄过去,不代表他心底不怀疑。 “ 现在想来,她兴许是知道了。”冷风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终于为小六昨夜的异样找到了理由。 若是换了旁人,兴许他早点儿就能发现,不由得世子提醒才是。 冷风的脸色有些难看。 穆臻言分析道:“看小六这表现,怕是昨日公主去东宫,发现了西格尔身上的异样,对西格尔起了疑心,所以昨夜才会对你出手试探。” 冷风问:“世子,为何不将此事告诉公主?” 穆臻言思忖片刻:“现在还不是时机。冷风,十一对我并未完全信任,若是她知道太子遇刺一事与我有关,即使我解释地再完美,她也会对我生出警惕心,她的态度关系到很多人的态度。如此一来,怕是会影响大局,等到上官家落网,匈奴的事情解决,我自会同她说清楚。” 在雪朦胧心中,太子的地位不同凡响,所以但凡是这件事牵扯到了太子,她怕是很难理智思考。 他们之间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他之所以暗中帮助太子行事,就是不想雪朦胧因为一些风吹草动怀疑他,让两人生了嫌隙。 如今他们在京城中,雪朦胧的依靠一多,他行事反而束手束脚起来,万一惹了她生气,或者她不信任自己,他恐怕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冷风虽然不懂得穆臻言究竟是在担心什么,但是总归是和公主分不开关系的。 “属下知道该如何做了。看小六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告诉公主。”冷风问:“是否需要属下和她谈谈?” “你们要怎么谈?”穆臻言似笑非笑道:“我记得,你最是不善言辞了吧?” 冷风低头:“世子,这件事是属下出了纰漏,自然该是属下弥补,属下……” “好了。”穆臻言站起身,笑笑:“若是你能和小六走到一起,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我的助力呢!小六这丫头,对十一倒是忠心不二,她是怕主子为难呢!” 第二百零八章 重新做人 “暂时不要跟她明说,暗示一番,按照那丫头的聪明劲儿,知道轻重,至少在太子安全之前,她不会轻举妄动的。” 冷风听主子这么夸小六,不知道为何,会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诡异感觉。 真是疯了! 他还想挣扎一下,结果自家主子眼睛一亮,直接推开门出去,“十一,你回来了!” 冷风:“……” 前一秒还担心小娘子误会自己,还在纠结想办法呢,这一秒直接笑眯眯扑上去调戏公主殿下,自家主子这变脸功夫真是一绝。 雪朦胧正想着九王府的事情,结果便看到穆臻言迎面走来,亮丽的桃花眼一闪一闪的,十分好看,好看得有些耀眼了。 旁边所有的丫鬟都看直了眼睛,那眼底的情绪,大抵是羡慕嫉妒恨吧? 雪朦胧笑笑,一指头戳了过来:“今日怎么这么殷勤?莫不是被父皇母后训斥了一番,知道重新做人了?” 穆臻言表示委屈:“父皇母后虽然训斥我作风不当,可我扪心自问,对公主痴心不改,哪里还有什么旁的作风?” “既然父皇母后不相信,我只能身体力行地哄好公主,免得落人口实了。”他牵着雪朦胧往回走:“可用了午膳了?” 雪朦胧诧异:“你没吃?” 她看着书房的方向,冷风远远行礼。 雪朦胧挑眉:“你从宫中回来,就一直待在书房,干什么?” 穆臻言叹气:“练字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练字,平心静气,省的对公主的想念不可自拔。” 雪朦胧:“……” 瞧着丫鬟下人们捂着唇偷笑的样子,她这一张公主脸实在无处安放,只好将人拉进房间,吩咐道:“小六,去传膳。” 小六忍俊不禁:“公主,您先前在王府吃了不少呢!” 雪朦胧白她一眼:“驸马饿着肚子等着本宫,本宫岂好意思饿坏了他?” 这说 话的腔调,只能是越来越像是穆臻言了! 小六心底叹息,乖觉地去厨房备膳了。 人刚刚进来厨房,门便被关上,冷风走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小六脸色一变,“我和你没话说,出去!” 冷风堵在门口,“几句话。” 顿了顿,“昨夜,你知道了?” 小六蹙眉,眼底的神色变得凌厉骇人:“你莫不是以为我打不过你,就不敢跟你动手?这里是公主府,若是闹大了,你和你的主子都没命离开。” 冷风面色冰冷:“眼见不一定为实,更别说你的鼻子嗅出来的真相……不一定是真相。” 小六气极反笑:“是你的主子教你这么说的?他是油嘴滑舌惯了,公主吃他这一套,我可不会。” 冷风总算是发现了小六又一个特质,十分倔强,生气的时候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冷风无奈,语气没那么冷硬了:“世子对公主是真心的,他一直在帮助太子殿下。” 小六恨不得一巴掌抽过来,“帮助太子殿下?你说这种笑话谁信?苏芩已经查出来,当时太子殿下遭遇袭击,出卖他们的人就是西格尔,你跟西格尔暗中勾结,还敢说你们是为了太子殿下好?若不是太子殿下命大……” “你冷静一点。”冷风低喝一声:“待上官家倒台,太子殿下安全归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小六打不过他,可脾气却是大。 她忽然一把抓住冷风的胳膊,作出攻击的姿势,在冷风回档的时候,她猛地跳起来,脑袋顶撞到冷风下巴上,两人都是一声闷哼,小六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们伤害公主的感情,简直该千刀万剐,我不该瞒着公主,应该让她快刀斩乱麻才是!” 冷风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听她翻来覆去只是这几句话,也 感受到她是在为公主担心。 冷风蹲下身子,鬼使神差地,倾身过去,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匈奴在京城的暗线,是世子派人告诉太子殿下的。” 言尽于此,冷风转身离开。 小六眨了眨眼睛,晶莹的泪珠还挂在脸上,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冷风离开的方向:他是什么意思? 小六和十五是太子暗卫营出来的人,和太子的联系一直是十五负责,匈奴的大本营一直在北地,这一次匈奴占领禹城,太子那边也怀疑京城中有人勾结匈奴,只是奈何抓不到把柄,所以授命十五收集匈奴的暗线信息。 十五鞭长莫及,没有了十二这个得力小伙伴,在北地行事,许多事情都有着局限性,所以调查一直止步不前。 就在这时,太子却收到了神秘人的信息,指出了匈奴在京城布下的暗线,指点太子顺藤摸瓜地查下去。 十五将此事和小六说过,两人一致认为,这是朝中暗中站太子党的人,只是不方便露面,或者是哪一种和绝情宫对立的江湖势力。 他们想到了所有人,就是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穆臻言。 怎么会? 若是穆臻言真的是帮助太子殿下的那一方,他为何会和西格尔搅和在一起?西格尔可是站在九王爷那一派的人哪! 小六想不通,可是潜意识里却是将冷风的话听了进去,暂时彻底打消了要告诉雪朦胧的打算。 正如冷风所说,等到太子殿下安全之后,很多事情就能真相大白了。那个时候,只要穆臻言还在京城,自然逃不过的。 这么一想,也许他还真是无辜的。 不日,京城,新罗街。 “公子,有人跟踪。”冷风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人来人往的大街,“属下去处理掉。” “不,看看他们想干什么?”穆臻言唇角含笑,“你可别坏了公主的大事。她 想玩,我就让她好好玩玩。” 冷风犹豫,“公子,公主回京后,树敌实在众多,京城众人不敢对公主下手,却瞄准您在京城束手束脚不敢妄动……” “冷风,这不也是十一当初在北地的处境吗?她为女子,公主尊贵之躯,都可承受隐忍至此,为何我一堂堂男儿就受不得了?”穆臻言收起折扇,“别惊扰了对方,适当的时候教训教训,把主使人抓出来,送给公主调教。” 冷风道:“是。” 午间,穆臻言入酒楼用餐,小二异常殷勤,添酒夹菜恭敬至极,不过须臾,人便昏昏沉沉而落,不省人事,彼时,冷风被跟踪之人引开,不得求助。 “三公子,得手了。”店小二恭敬地将人引进门,“接下来,当如何?” “把他带到秦湘楼,到时自会有人照理。呵呵!一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便是在青楼里闹出了事儿,摊上人命,便是皇上和公主也不会施以援手,这苦头,穆臻言,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上官暮一挥手,身后便有小厮上前一步,正要拿下穆臻言,那人却笑眯眯醒来,“三公子真是太心急了,好歹也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再说后头的事儿,如此急着请我入青楼,本世子还真是不好让你太过破费。” 上官暮一惊,“你,你怎么醒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他瞪一眼店小二,小二连忙跪地下,“这,小的是亲眼看到他吃下去的,怎么会醒来地这么快?” “哦,忘记告诉三公子了,我打小就百毒不侵,普通的迷药蒙汗药当真是奈何我不得。”穆臻言站起身,好哥俩似的拍拍上官暮肩膀,“况且三公子难道没有好好调查过本世子吗?本世子自小便流连青楼之中,对各种下作手段了如指掌,鼻子尤其灵敏,这么次的药,还真是不想知道都不行。” 上官暮冷 笑:“那又如何?软的不行,那便来硬的好了。世子的护卫被我的人引走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你一个纨绔子弟,也不知道有没有上过战场,怕是早早就被女人掏空了身子的小白脸,我还会怕你不成?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丢到秦湘楼。” “是!” “上官三公子真是性急,本宫嫁给世子以后,他便再也不敢踏足烟花之地,连后院美人都散尽了,如今你当着本宫的面抓世子去秦湘楼,当本宫是死的吗?”雪朦胧自屏风后出来,身后跟着小六和小九两人。 小六幸灾乐祸道:“驸马爷,瞧您花名在外,上官三公子想打您的主意,轻易就能抓到要害呢!” 穆臻言幽幽看过去,笑道:“小六又贫嘴,没听到公主方才的话吗?我现在经过公主殿下调教,可是听话的紧,再不踏足烟花之地了。” “有劳三公子苦心筹谋,在下怕是无法消受了。”他抱拳,“三公子,抱歉了。” “你,你们……公主殿下,这都是误会。”上官暮脸色变了几变,连忙向雪朦胧请罪,“下官,下官只是一时……” “一时糊涂?一时恨本宫想要跟本宫过不去?”雪朦胧勾唇,“这话本宫听你们上官家的人都说腻味了,不如你跟上官太尉好生解释此事,虽然驸马没有受委屈,可这吃饭的地方,秦湘楼这种玩乐之地都为上官家所用,想来真是胆战心惊,太尉大人想必会与本宫好生解释的。” 上官暮脸色都白了,没有想到雪朦胧当真是如此难缠,“公主,这都是误会。” “小九,请上官公子往公主府一去,你……”雪朦胧指了上官暮身边一个小厮,“去请太尉大人到公主府走一遭,若是来晚了,三公子哪里少了什么,本宫可不敢保证。” 那小厮胆战心惊,“是,是,奴才这就去。” 第二百零九章 教训上官暮 公主府。 上官暮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嘴里塞地紧,瞪大眼睛看着上头夫妻二人恩爱甜蜜,身后十多名丑陋的妇人摩拳擦掌地瞧着他,不时地动动手脚,上官暮顿时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回上官府去。 上官琪来时,便见最心疼的儿子憋得面红耳赤,唔唔叫唤,身旁围着的妇人愈发肆无忌惮,仿佛是把他当成了小倌儿玩弄,就差没有当场扒光了衣服了。 “公主殿下,驸马爷,这……这是何故?” “何故?小厮没跟太尉大人说清楚吗?”雪朦胧颇为头疼得看着他,“太尉大人昨儿才跟本宫保证,要好生管教子女,不给本宫添麻烦。这话说来也没有错,令公子不敢给本宫找麻烦,于是就找上了本宫的驸马,怎么?是欺负驸马弱势吗?” 最后一句,颇为掷地有声,上官琪扫了一眼受苦的儿子,连忙跪下,“公主殿下,驸马,是犬子胡闹,老夫惭愧至极。暮儿和小羽兄妹情深,实在是一时糊涂,公主殿下宽容,请饶恕了他吧,老夫一定回去好生教导。” “这话本宫听腻了。”雪朦胧不耐烦道:“太尉大人莫不是在跟本宫开玩笑?全京城都知道,本宫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得罪了本宫的人,都没能全身而退的。令公子得罪了驸马,触及本宫的底线,断然饶恕不得。” 上官琪咬咬牙,“公主,皇上断然宠爱与您,可公主回宫不过数十日,便搅弄风波无数,且多是针对我上官家,若是这事儿闹到御前,难免皇上不会多想。不如听老夫一眼,此事私了,老夫定然将犬子带回去好生管教,不让驸马的委屈白受。” “放肆!”雪朦胧猛的将茶杯丢到他身前,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上官琪衣衫,“公主,您也适可而止吧。恃宠而骄,当为下 下之策,公主聪慧,不会不懂吧?况且此事又是为驸马所起,公主以为皇上会一味偏袒吗?” 雪朦胧站起身,看了穆臻言一眼,“驸马,论玩弄权术,本宫自然比不上老谋深算的上官太尉,父皇的心思他摸得一清二楚,本宫莫不是今日要你白受了委屈?” 穆臻言笑笑,将上官琪扶起来,“太尉大人深思熟虑,通透圣心,自然再好不过。三公子虽未伤了我,可却不慎暴露了酒楼和秦湘楼所属,这两处可是太尉府的财务主要进项,尤其是秦湘楼,还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若是被牵连,以后……” “世子爷!”上官琪打断他,目光不善,“上官府到底如何得罪了二位?” 雪朦胧笑了,“看来上官太尉是不愿跟本宫好好谈了,那也好,本宫便如了上官太尉的心意,将三公子送到父皇面前,好好说说此事。不过在进宫之前,三公子先好好享受这几位的服侍,你想对驸马做的,便先尝试一遍,回头也好让父皇看看,若是让你得逞了,本宫的驸马当是如何惨状?” “来人……” “公主!”上官琪上前一步,捏了捏拳头,忽然恭敬笑道:“公主殿下息怒,此事是上官家有错在先,公主与驸马请见谅。” 雪朦胧看着脸色煞白的上官暮,“太尉大人改主意了?本宫的确很生气,您认为当如何让本宫消气?” “孽子胡闹,下官自当好生管教。” 雪朦胧挥手让那群妇人退下去,“好啊,那便在公主府好生管教,本宫和驸马亲自瞧着,免得太尉大人一时不忍,又让底下的人更加肆意。” 上官琪闭了闭眼睛,“劳烦公主,备木杖!” “杖刑啊,可以。”雪朦胧让人备了工具,将上官暮按在凳子上,冲上官琪道:“劳烦上官大人亲自动 手,府中大夫都是现成的,不怕出大错。” 穆臻言蹲下身子,将上官暮口中所塞之物取出,“既然如此,还是让三公子叫几声吧,省的憋出内伤。” 上官琪骂道:“穆臻言,你,你不得好死!” “逆子,闭嘴!”上官琪一脚踹过去,接着狠狠打了一板子,只听上官暮叫地声嘶力竭,吓得上官琪大手一抖,险些连板子都握不住。 穆臻言幸灾乐祸道:“先前三公子还说我是个身子被掏空的小白脸,如今看来,三公子这身子底子也不大好,上官大人不过用了三分力,你就喊成这样,当真比女子还不如。” 雪朦胧听罢,眸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前世,雪玲珑也是指婚给上官暮,恩爱至极,可一年后雪玲珑仍旧无所出,惹得男丁单薄的上官府有些着急。 雪玲珑想尽办法也没能生下儿子,最后却是一青楼女子带着儿子上门,被上官暮纳入府中为妾。 后来雪玲珑将事情闹大,原来那青楼女子早便是上官暮养在外头的外室,只不过为了拉拢娴妃娘娘的娘家势力,上官暮只得百般讨好雪玲珑,作出深情不悔的模样,等到雪玲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雪朦胧冷笑:整日混迹青楼,上官暮这身子能好得了吗? “太尉大人,板子可得捏紧了,本宫等着看你如何教子有方呢?”雪朦胧悠闲坐下,“驸马,过来喝茶,早春的茶最香,在北地,可喝不到。” 穆臻言回眸,“公主说的是。” 上官琪双手颤抖,最后上官暮背后都是血迹,连惨叫都叫不出声,白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上官琪连忙扔掉板子,心疼至极,“暮儿!” “小六,还不赶紧给三公子上药?”雪朦胧终于看够了戏,心中大块,若是上官天儿在场,她定 然更加畅快,“好生照顾。” 小六不动声色地隔开上官琪,“是,公主。” 上官琪忙道:“公主殿下,不劳烦了,老夫带孽子回去……” “太尉大人信不过本宫?” “不敢!” “那就等着。”雪朦胧斟了茶,笑意盈盈,“太尉大人累着了吧?过来喝杯茶,等小六上好了药,本宫亲自派人送你们回去。” 上官琪大拳骤然握紧,穆臻言和雪朦胧双双扫了一眼,皆不动声色,若是上官琪在此动手,再好不过,正好给了他们找茬的借口。 上官琪到底是老狐狸,片刻后跪下谢恩,“多谢公主宽宏大量。” “好说,怎么说太尉大人也是父皇倚重的重臣,本宫怎么敢慢怠?”雪朦胧让人奉茶,言语间冷嘲热讽,可这老狐狸雷打不动地冷着脸,怎么都撬不开他那张嘴,问出点儿有用的东西。 穆臻言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太尉大人可有往北地去信?” 雪朦胧兀自饮茶,“说来,弟妹怀有身孕真是大喜事一件,不过本宫走的时候,瞧着弟妹面色实在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弟弟虐待了她似的。” 穆臻言笑道:“公主又开玩笑了,二弟对弟妹如珠如宝,怎么会慢怠?自从弟妹怀孕之后,所有的事情二弟都一手操持,一点儿不敢让弟妹操劳,想必这一点,太尉大人更是清楚,怕是近来弟妹连报喜信都没能亲自写一封吧?二弟疼宠妻儿,想必是全权代劳的。” 雪朦胧睨他一眼,一时也看不懂他肚子里卖什么药? 难不成,穆臻宇对上官天儿下手了?他是在提醒上官琪这个老狐狸——穆臻宇有问题吗? “多谢二位关心天儿,她很好,已经来过信了。”上官琪眸光微动,“不过驸马对自己弟弟夫妻的事情可真是关心,连天儿有没 有给我亲笔书信这种事情都知道?” 穆臻言挑眉,“太尉大人多虑了,不过是书信来往与二弟闲聊过后的猜测而已,有孕在身之人不能忧思劳烦,二弟照顾些也是理所因当。” 上官琪没再说话,心中却有了些涟漪:说来天儿怀孕之后,绝情宫诸多事宜,便交给穆臻宇过手,来往联络也是由穆臻宇掌控。 天儿,的确许久没有来信了!来信多为穆臻宇回复,的确有些不寻常。 雪朦胧和穆臻言相视一眼,各自探究,却相对无言。不多时小六派人将上好了药的上官暮送上马车,由上官琪带走了。 “如何?” 小六道:“公主放心,这伤,他怎么着也得养个一月以上,其间有的疼了。越是用好药,越是疼得厉害,最好的办法,便是放着不管,等它结痂了,也许还疼得少些。” 穆臻言勾唇:“那可是上官家唯一的儿子,上官琪如何舍得?” 雪朦胧想到宫里头那位,笑了:“怕什么?有雪玲珑在,天下的好药都往上官暮那儿送,定然能让他疼个够。” 小六道:“公主,玲珑公主若是……” “让她来闹,本宫就怕上官暮不告状。”雪朦胧捏了捏指尖,“正好,本宫备了一份大礼,要送给他们呢。” 穆臻言见状,大手握住她指尖,微微蹙眉:“早春天寒,你手都凉成这样了,回房去吧。” 小六捂唇笑,穆臻言看过来,“不过是回房暖和些,小六你笑什么?” 小六摇头,被雪朦胧瞪了一眼,她无辜道:“公主和驸马爷近来白日里关在房间的时候愈发多了,底下的人都心有灵犀,驸马爷脸皮厚不害羞,多少也顾及下咱们公主的脸面吧。” 穆臻言搂住雪朦胧蛮腰往房间走,“公主回京后,这名声是愈发响亮,谁敢对她言行置喙半句?” 第二百一十章 远远不够 小六讽道:“咱们公主本就是这般潇洒肆意,在京城中,自然不会受得半分委屈,更不会让驸马受半点儿委屈,哪里像是在北地……” “小六!”雪朦胧站住脚步,“这些日子,莫不是太纵容你了?” 小六嘀咕:“公主,奴婢也没有说错。” “还说。” “十一,她说的没错,是我无能。”穆臻言领她进屋,把下人都赶到门外守着,“这几日我瞧得清楚,之前我觉得自己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护着你,让你少受些委屈。可回京之后,我才发现,我做的远远不够。” 雪朦胧坐下,面色淡淡,“我不需要你保护,若是有能力,又何需旁人相助?今日便是没有我,上官暮也奈何你不得。旁人都以为你是花名在外的纨绔子弟,可你又不是当真蠢笨至此,岂会任由他摆布?” “同理,我在北地也是如此,待我真正强大那一天,不需你援手,我照样可以让那些人跪地求饶,毫无反击之力。”她眯了眯眼睛,眼底尽是凌厉寒光。 “怎么办?”穆臻言忽然叹一声气,自身后抱住她,“你如此骄纵跋扈,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不安于室……” “嗯?”雪朦胧稍微回头,便被人吻住双唇,“可我愈发想完整地得到你,你的人,包括,你的心。” 穆臻言将人全部纳入自己怀中,双手捧着她脸颊,小心翼翼地压下来,“你的全部,都是我一人的。” 雪朦胧始料未及,“这还是白日……你,你这是放肆……” “我放肆,实在忍不住放肆。”穆臻言低低笑了一声,将她的所有挣扎反抗封入唇齿之间,“低声些,省得她们听见,又要胡言乱语了。” 雪朦胧:“……”知道你还乱来! 可这话,她注 定是没有心思说出口,不多时便失去了身体的控制能力,完全任由人摆布了。 是夜,九王府。 王妃身子孱弱,无法侍寝,这一段日子就便宜了后院的美人们,只不过之前林美人专宠,大家积了不少怨言,如今林美人不知所踪,据说是惹怒了王爷被暗中处死了,大家都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天天冒着劲儿要勾搭王爷来自己院子里。 可这一夜,大家左等右等,只等来王爷歇在王妃院中的消息。 怎么可能呢? 王妃不能侍寝,王爷竟然还要留在院子里? 众人想不通,可也不敢自己去问,只能心里憋着一口气了。 而此时在王妃院子里,上官惜儿早就昏睡过去,桌上的熏香缭绕盘旋而上,形成一道飘忽的痕迹,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浓郁的香味,让人闻着就有些昏昏欲睡。 躺在上官惜儿身旁的男子试探了一下身旁人的鼻息,随即冷着脸下了床榻,从塌后的暗门经过暗道,直接到了隔壁一间闺房,清一色的粉嫩系风格,粉色纱幔之间,正躺着一个粉嫩的妙龄女子,生的与上官惜儿六分相似,脸蛋却是明媚一些,眼角神采飞扬。 “等很久了?”雪冀邪魅一笑,直接闪身上了床,将她压在身下:“啧,你可真香。” 上官羽娇媚地笑了,搂着他撒娇:“我还当王爷今夜享受着姐姐的温柔乡,将我忘了呢!” “怎么忘得了你这个小妖精!”雪冀邪魅一笑。 桌上蜡烛熄灭,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良久,云消雨歇…… 上官羽单手在男子胸口画着圈圈,“王爷,你何时动手?难不成人家要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 雪冀勾唇,亲了亲她:“让你做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上官羽 点头:“王爷交代的事情,我自然办妥了。爹爹的密室我悄悄进去过两次,将王爷您和爹爹的来往信函都掉了包。” 雪冀眸底划过一抹寒光,“没让人发现什么端倪吧?” “没有。”上官羽小心翼翼道:“王爷,若是……若是到时候真的揭发了我爹爹他们,你会保护我吗?” “当然,你可是本王的小功臣。”雪冀眼眸微眯:“若非是上官琪不仁不义在先,本王也不会对他赶尽杀绝。” 毕竟,上官家这么大的助力,他也舍不得。 可若是这助力摇摆不定,甚至可能变成致命的阻力,他自然不能姑息。 上官羽愤愤不平道:“爹爹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就因为疼惜上官天儿,竟然放着王爷不管,跑去迎合那穆臻宇!穆臻宇不过是区区一个庶子,怎么能和王爷您相比?爹爹居然将绝情宫的势力交给穆臻宇,这不是摆明了要和王爷您做对?” 雪冀抿唇,抱着她轻声哄:“所以,还是本王的羽儿深明大义,及时告诉本王,上官琪和穆臻宇的勾结。否则,本王怕是要被他们卖了还不知道。” 太子出事,必然要有人背锅,他与太子历来斗争激烈,太子出事,他本来就首当其冲地受到了怀疑。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了,上官琪还要把自己往外摘,对他这边敷衍至极,对穆臻宇倒是掏心掏肺。 若非上官羽主动投诚,他都不知道,上官琪这老头子居然妄想扶持穆臻宇,简直是脑子糊涂了! 可笑至极! “王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密切监视爹爹和穆臻宇那边的动静的。”上官羽信誓旦旦道:“二姐也真是,口口声声说爱着王爷,可她明知此事却不告诉王爷,我本以为王爷您早就知道绝情宫的存在呢 ,不想二姐居然没有告诉您!” 雪冀冷哼一声:“这一点,倒是本王糊涂了!” 当初追求上官惜儿,确实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可是女子满是爱意的眼神也让他极为满足,平心而论,这上官惜儿被培养地很好,甚至比上官天儿还多了几分气质脱俗。 他是满意的,满意这个人,也满意她带来的上官府的利益。 却没有想到,看起来对他衷心的女子,却是两面三刀,欺瞒他不少事儿。 不过,上官家的势力到底是根深蒂固,若是可以,他也不想轻易放弃…… 不如,过几日再试探一次吧,那个青娘,一日不解决,他一日不心安。 两日后,公主府。 雪玲珑心仪上官暮,得知此事后立马带着太医和上好的伤药登门,结果听到太医所言,再加上上官暮和上官羽再三控诉,果然经不住挑唆闹上门,二话不说就张口辱骂雪朦胧,“你怎的如此恶毒?太尉大人一门忠良,自开国之初,上官家的先祖便跟随我们雪氏先祖打江山守江山,至今满门尽忠,一贯是为父皇排忧解难的好官,你怎么能以为一己之私就如此对待忠臣?” “你若是只在宫廷内惟嚣张跋扈,父皇护着你也就算了,反正我们怀着恶意在先,斗不过你也是我们咎由自取,我怨恨你却不会牵扯旁人进来。可你呢?未免太过是非不分,忠奸不辩,穆臻言是什么人?旁人不知道,你是皇室子女难道会不知道?父皇为何反对你嫁给穆臻言你不知道?你为了一个穆府世子,竟然对上官暮下如此重手,你是不是被人迷糊涂了?” 雪朦胧倒是十分意外,这个一向是非不分的妹妹居然能说出这般大义凛然的话,看来前世活着往日,她都小瞧了雪 玲珑了。 “既然你知道穆臻言的重要性,也知道穆府对父皇和朝廷的重要性,为何还如此气愤?若是我不教训上官暮,难道要父皇开口为难?”雪朦胧安然道:“若是这事闹到父皇面前,父皇罚上官暮,会伤了上官琪的心,父皇不罚,会引起穆府不满,如今正值匈奴和鹰北军开战,穆臻言作为世子,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以为父皇当如何?” 雪玲珑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既然打都打了,也出了气,为何还要给他的伤口下药,让他备受苦楚?你分明就是公报私仇,为何说得如此好听?” 雪朦胧不怒反笑,“我就是要他疼,要上官琪疼,要上官家的人都疼个够,什么是公报私仇?什么是满门忠良?都说穆府心怀不轨,我知道,所以我嫁过去了!可京城里呢?没有心怀叵测之人吗?没有伪善小人吗?雪玲珑,你自幼养在宫廷,想必听过娴妃娘娘给你灌输了不少朝堂之事吧?” “你如今会跑到我面前信誓旦旦地质问,还不是因为上官暮是你的未婚妻?你以为他有多欢喜你?他看中的,不过是娴妃娘娘的母族势力而已,上官暮实际上是什么人,你又了解多少?若是有朝一日,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上官家如同前世一般谋反,你可知自己的下场?你可知我们雪氏皇族的下场?前世你我何尝不是都尽心尽力为夫君筹谋?一心为夫君着想铺路,可到头来,还不是被那一群狼子野心之辈屠戮殆尽,为我们的愚蠢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雪朦胧咽下汹涌的恨意,浑身寒气肆意,“为了你今日这番还算是有些血性的话,我好心警告你一句,上官暮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早些脱身便早些脱身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 污蔑 雪玲珑微微收紧了拳头,脑子里一团浆糊,“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污蔑上官……” “雪玲珑,你记住自己皇家公主的身份,无论何时,都不要因为一个男人被迷了心智,被人利用还不知道!上官暮若是真心为你,又何必让你来找我算帐?难道他不知道,你根本就斗不过我吗?”雪朦胧呵斥道:“更何况,你尚未出阁,皇族规矩森严,你本不该在婚前和上官暮多加接触,为何还私自跑到上官府探望?此番举动若是被人抓住把柄,怕是有失德行,以后,你还是安居宫中,外头的事情不要管了。” 上官家今年春天必定完蛋,雪玲珑若是能早日抽身,也算她为皇族日行一善,若是她一意孤行,也别怪她这个做姐姐的没有多提醒了。 雪玲珑和雪琉璃不一样,雪琉璃是九王爷胞妹,九王府和上官府关系密切,所密谋之事,高贵妃必然参与其中。 可娴妃娘娘不过是在宫中巴结高贵妃,以求安生,雪玲珑自小受教于娴妃,跟随雪琉璃身后当个跟屁虫,她自己心底未必愿意。 从她今日这番话来看,至少她还有自己的思想,雪朦胧不介意给她指点一条明路,走不走,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雪玲珑却没有想这么多,见雪朦胧讽刺她德行有失,想到当初雪朦胧在大殿请婚的场景,顿时讽刺道:“雪朦胧,你有何资格指认我德行有失?若不是你和穆臻言早年暗度陈仓,为何会执意下嫁穆府?” 雪朦胧面色一寒,忽然拽住她手腕,将人压在柱子上,质问:“当初,穆臻言入太学时年方十二,不过一初龄少年,我才多大你不知道吗?我那时还是个孩子,你倒是说说,我如何暗度陈仓?” 雪玲珑吓了一跳,挣脱不开,气急,“我又未说是他入太学期间!” “哦?不是那期间 ,那还能是什么时候让我们暗度陈仓?”雪朦胧捏紧手心,看她疼得脸色发白,“这种谣言,到底是谁告诉你的?高贵妃还是娴妃娘娘?又或者是哪个不长眼的长舌妇?若是你不说,那我就去父皇面前讨个公道。” 雪玲珑咬牙,“你……” “哦,到时候,怕是上官暮的事情也瞒不住,说不准父皇一怒之下会再惩罚上官家一回,你说呢好妹妹。” “是上官羽,上官羽告诉我的。”雪玲珑自知失言,本想离开,可如今被雪朦胧拦下逼问恐吓,没有半点儿反击之力。 不知道为何,如今的雪朦胧虽然看着比当初更加嚣张无脑,可实际上气势胜却从前不知道多少倍,单单是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凌厉气势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好生让雪玲珑害怕,不想连累上官暮,只能供出了上官羽,“上官天儿嫁给了穆臻宇,时常传消息回来,我闲来无事便听上官羽闲话几句,说你……你同穆臻言这么多年本就一直互通往来,暗度陈仓,所以当初才不顾父皇阻拦,执意下嫁穆臻言……” “女儿家的清白名声何其重要?同为皇室儿女,你难道不知道吗?”雪朦胧冷了眸子,“雪玲珑,这种话,若是以后再让我听到一次,便是娴妃娘娘也难逃责问。” 雪玲珑推了推她,没推动,顿时急了,“还想干什么你?我都已经说了,你赶紧放开我,若是你没有做贼心虚,干嘛如此恼羞成怒?” “若是有人说你和上官暮暗度陈仓,年少苟且,你能平静无感吗?”雪朦胧松开雪玲珑,“被人当枪使了,居然还傻乎乎替人辩驳,娴妃娘娘一贯聪慧,倒是没教好自己的女儿谨言慎行。” 雪玲珑警惕道:“你什么意思?你想对我母妃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是母后想做什么?”雪朦 胧整理了下衣裳,领着雪玲珑走出房间,看到门外站着的三人,雪玲珑脸色刷啦一下就白了,“皇后娘娘?上官夫人?九嫂?” “今日母后来看我,不巧,上官夫人正好带着九王妃过来致歉,我让驸马代为招待片刻,不想你正好过来诘问,倒是让上官夫人和九嫂嫂看了笑话了。” 上官惜儿脸色踌躇,拉着母亲下跪,“皇后娘娘,上官羽胡言乱语,导致玲珑公主和十一公主起了冲突,是我上官家有错在先,请皇后娘娘责罚。” 雪朦胧扫了她一眼:这个九王妃倒是不同于上官家其他的儿女,也不知道上官府谋划的事情,她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上官夫人胆小怕事,闻言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求饶。 皇后脸色极差,先是斥责了上官夫人和上官羽,然后道:“本宫倒是不知道何时得罪了上官家,竟然让你们一而再再而三欺负小十一,如今更是挑唆皇室公主的姐妹关系,简直岂有此理!” “皇后娘娘,母亲管教后院无方,此事是上官家有错在先,还请娘娘看在……” “够了!你既然已经嫁入九王府,此事便与你无关,本宫如何处置,不需要任何插嘴。”皇后半点儿不容情,“来人,送九王妃回府。” “娘娘!” 上官惜儿求情,却愈发惹怒了皇后:“怎么,如今本宫这个皇后也指示不动九王妃了吗?这也是高贵妃教你的,还是九王爷教你的?” 上官惜儿一惊,“不敢,请娘娘恕罪。”她担忧地看了一眼上官夫人,最终只得率先立刻,免得连累九王府。 上官夫人胆战心惊:“娘娘,我知错了,请娘娘降罪。” 雪玲珑这么一闹,上官家再加风雪,上官夫人被皇后斥责是必然的事情,皇后气道:“上官羽屡教不改,你身为太尉府主母,上官 羽嫡母,自然担负教养之责,对此等顽劣女子,不能继续留在上官府。即日起,你便携女入寺清修,静思己过,抄写《般若经》修身养性,好生教导上官羽。” 上官夫人跪地垂眸,“谨遵娘娘教诲。” 雪玲珑办砸了事情,正想要求情,皇后冷声道:“你别急着求情,还是先想想自己吧,娴妃管教不严,此事回宫再处理。” 雪玲珑惊了一下,“不管母妃的事情。” 皇后冷哼一声,没再搭理她,反倒是转身看着穆臻言,“此事本宫知晓,你莫要多心,此事是上官家之过,十一既然已经为你出过气,此事便不要继续闹大,省得你父皇烦心。” 穆臻言道:“多谢母后关心,臻言自明白公主与母后一番苦心照怀,小小纠葛,不敢劳烦父皇操劳。” 雪朦胧忙道:“母后,今日又让您费心了,不如留下来用膳,儿臣亲自下厨,如何?” “糊涂,你是金枝玉叶,这双手岂可用来下厨?难不成,你在北地还要下厨?”皇后顿时不悦,“十一,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北地被欺负了?” 穆臻言讪讪,不料皇后会突然发难,摸了摸鼻子,自然不好插嘴。 雪朦胧嗔道:“母后,您又多想了不是?北地贫寒,不比京城繁华,儿臣闲来无事,学了几样特色糕点,想给母后做来尝尝。” 穆臻言道:“母后,我自然不敢劳累公主下厨,不过北地无聊,我不能做陪时,公主便学了些花样打发时间,若是母后介意,以后我定然看着公主,不让她再近厨房半步。” “罢了罢了,本宫随口问问。”皇后扫了一眼雪玲珑,“今日便不用膳了,先回宫处理些事情。你若是有心,改日做些给你父皇尝尝,这些日子你惹出这么多事让你父皇心烦,还不好好去哄着?” 雪朦胧吐了吐舌头,“ 母后,儿臣知道了,明日便进宫去哄哄父皇,母后慢走。” 待送走了皇后一行人,穆臻言擦擦冷汗,“父皇母后当真疼爱娘子你,为夫稍有不慎,便成了欺负娘子你的无耻小人!到时候,辩解无力,可少不得要被斥责冤枉了。” “冤枉了?”雪朦胧瞪他一眼,“难不成你没有欺负我?” 穆臻言忽然欺身上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床榻之间,夫妻之乐,可算不得欺负。” 雪朦胧跺跺脚,狠狠踩他,却被对方料定先机,反倒是得寸进尺地等着她投怀送抱,搂了个满怀,肆意调戏:“白日当前,娘子可真是热情,为夫都有些招架不住了,还是关起门来细细……” “咳咳……”小六靠在院门口,低着头,憋着笑,扬声道:“公主,驸马,苏芩求见。” 雪朦胧匆忙推开穆臻言转身,只见苏芩和小六十五等人齐刷刷站在院门口,面无表情者,憋笑强忍着皆有,顿时磨牙,耳垂不动声色地红了,“小六,你真是欠揍。” 小六无辜,“公主偏心,这事儿不怪奴婢,可得怪驸马魅力太大,白日里竟教公主您招架不住了!” “闭嘴!”雪朦胧冷哼一声,“你最近闲得很,本宫便交你一事立刻去办。” 小六正色,“公主,奴婢知错了。” 雪朦胧道:“少贫嘴了,即日起,你便去上官府蹲守,一旦上官暮去了青楼,立刻回来禀告与本宫。” “青楼?”小六诧异道:“上官暮这一年多老实不少,据说为了玲珑公主洁身自好起来,几乎不去青楼烟花之地。” “让你去你就去,无需多问!”雪朦胧直接拍案,“苏芩,跟本宫来。” 穆臻言笑吟吟地瞧着她,听到‘青楼’二字时,眸底多了几分打探:青楼中的事情,她是如何得知的?上官暮还有何秘密他竟然没有注意? 第二百一十二章 偷香窃玉 太尉府。 雪玲珑回宫后,被皇后惩罚收拾一番,还连累了娴妃娘娘被禁足斥责,心中愤懑,没过几日,便悄悄偷溜出来找上官暮哭诉,一五一十地把公主府里的事情说清楚。 “对不起,都是我太大意了,不仅没能帮你出气,连累了上官夫人和上官羽。” 上官暮忍着疼安慰道:“公主已经尽力了,为了我,让公主受尽了委屈,我心中十分自责,怎么会责怪你呢?” “你的伤如何了?”雪玲珑脸色微红,伤在那种地方,她自然不好查看,单单是问一句,便羞红了脸颊,上官暮心中一动,“公主……” 他倾身过去,刚刚想偷香窃玉一番,却被雪玲珑轻轻推开,“别……于礼不和。” 上官暮顿了顿,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是我唐突了,我该死!” 雪玲珑连忙握住他的手,“你干嘛?我没有怪你,只是……只是你我只是未婚夫妻,此番暗中相见,本就是于礼不和,不该再多逗留的。待我们成婚……” 她低了声音,娇羞无限,“你还伤着,好好养伤便是。” 上官暮宽慰道:“公主莫担心,父亲请了江湖名医诊治,此番已经好多了,只要没有大动作,稍微走动还是可以的。天色不早了,我送公主。” “不用了,你歇着吧。”雪玲珑连忙按住他,“外头有人护送,我不会有事的,你好好养伤,我找到时机再来看你。” 上官暮勾唇,软软一笑,“公主待我真心实意,上官暮铭记于心,断然不敢辜负公主一二,只盼早日迎娶公主入府,再不分开。” 雪玲珑满面羞红,“我……我等你来娶我。” 说罢,她连忙开门走了,上官暮却是被撩得满身火气,脑海里不时地浮现出雪玲珑娇羞得脸,身体里燥热难消,可府中眼线诸多,行事多有不便,难免走漏风声 ,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还是艰难起身更衣,吩咐贴身护卫准备准备,从后院偏门悄悄溜溜出去。 不远处,小六飞快掠身跟上,果然跟到了秦湘楼,方一进去,便被庸脂俗粉的味道腻味了鼻子,顿觉苦不堪言。 好容易等上官暮悄悄进了后院一处小阁楼,里头响起女子娇柔的撒娇声,她抖了抖鸡皮疙瘩,连忙飞身离开,回府禀告。 “这么快?上官暮太耐不住了吧?”雪朦胧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穆臻言,“你们男人便是如此管不住自己?” 穆臻言一点儿心虚没有:“娘子冤枉,我向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今更是为你守身如玉,怎会理会那些庸脂俗粉?” “上官暮表面上对雪玲珑深情款款,背地里却和青楼花魁勾搭在一起,真是让人不齿。”雪朦胧冷哼一声,没跟穆臻言计较,“走,去看看。” 小六惊了一下,“公主,您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去那般乌烟瘴气之地?” 雪朦胧没有理会她,只问穆臻言,“我想去,怎么办?” 穆臻言刮一下她鼻子,“公主的胆子愈发大了。我能如何?” 雪朦胧眨了眨眼睛,“驸马惯来匆忙,自然知道怎么样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了。小六,给本宫梳男子装扮,找一身男子衣服过来。” 小六震惊:“公主!驸马,您也任由公主乱来?” 穆臻言挑眉,“若是你能拦得住,我感激不尽啊。” 小六跺跺脚:她如何能拦得住?这简直是胡闹! 雪朦胧自然是要胡闹一番的,穆臻言除了跟着她去,也没有别的办法,省得翻起了旧账,到时候日子不好过的,不还是他吗? 左右有他在,不会让雪朦胧受伤便是。 秦湘楼门口,穆臻言准备带雪朦胧去青楼看戏,却被她拦下,“不是这一家。” 穆臻言挑眉:“小六不是跟 到了这一家?” 因为有穆臻言跟着,此事不宜张扬,所以只有小六和冷风跟着,小六也是做男装打扮,倒是显得英气不少,“公主,我亲自跟过去的,就在后头的阁楼里。” 雪朦胧却是笃定道:“秦湘楼是上官家的产业,上官暮不会如此愚蠢,把人养在自己家里。”她自然不好说,前世的记忆里,上官暮的那个相好,是潇湘阁的当家花魁潇湘姑娘,那可是个水灵灵的妙人儿,据说擅长狐媚之术,但凡男子,皆对她神魂颠倒,不可自拔。 现在想来,潇湘身处青楼,花名在外,能与其比美并肩的,只有京城第一青楼的花魁璎珞。潇湘必然不只是个简单的妓女,前世定然为上官家打探了不少消息,这女子一人怕是比秦湘楼的作用还要大。 “潇湘阁?”小六愣了一下,周围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潇湘阁,冷风指了指秦湘楼后头,“那条街。” 穆臻言笑了,“这布置当真巧妙,看起来是相隔了两条街,门对面而开,隔得十分远,可实际上是背靠对方而立,只需要一暗道,便能互通两方,便于上官暮金屋藏娇。” 雪朦胧笑看他一眼,“可是得到了什么启发?” 穆臻言:“……” 沉默是金! 四个人转去潇湘阁,雪朦胧厌恶庸脂俗粉,穆臻言却深谙其道,出手大方,让老鸨叫花魁来陪。 “哎哟,公子,对不住了,今日潇湘啊已经接了客,是柳尚书的大公子,咱们可不敢得罪啊!要不您明日再来?今日我为您安排顶好的姑娘,名气虽然不如潇湘响,可也是水灵灵的美人啊。”老鸨道。 雪朦胧一手搭在穆臻言肩膀上,调戏道:“美人又如何?还能美得过我这位兄弟?今日,我们便是冲着潇湘姑娘来的,见不到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老鸨小心翼翼看了 一眼穆臻言,“公子说笑了,这位公子天人之姿,便是潇湘来了,也是不敢比的。” 冷风和小六早就被几个姑娘拉扯到一旁伺候,冷风本要发飙,可见小六涨红了脸呵斥姑娘,顿时觉得有趣,任由姑娘们推搡着去了房间,还拉上了小六一起。 小六‘呸’他一口,暗中道:“登徒子!” 冷风低声道:“别忘了咱们的任务。” 穆臻言和雪朦胧目标太大,主要是吸引老鸨的注意力,反倒是他们两个小厮不会惹人注意,所以这一次探听消息的本就是他们两人,自然要做得像一些。 小六僵了一下,一名女子如水蛇一般缠上小六,比起冷风冷冰冰的样子,自然是小六好伺候一些,众人不遗余力地东摸西扯,不慎袭胸,小六满脸通红,“你……” “姑娘们太热情了,我这兄弟还是个雏儿,莫要吓着他了。”冷风突然将人拉入怀中,半抱半护着,冷着脸教训一通,倒是让几人不敢靠近,再看两人亲昵姿态,几个姑娘面面相觑,脸色渐渐红了。 莫不是,这两人好那口? 小六被几人的眼神看得脸色发红,连忙推开冷风,轻咳几声:“谁……谁说我是雏儿?本公子就是……就是不喜欢太热情的姑娘!” 冷风僵硬的冷脸更僵了几分,看着她强装冷静的样子,微微摇头,心中不觉好笑:他以前经常跟着穆臻言混迹青楼,即便他自己冷冰冰的不近女色,可是穆臻言如何作为,他也能学得几分。 这些青楼女子迎来送往,一双眼睛十分毒辣,是生手熟手一看便知,小六这般蹩脚的演技,也就只能自欺欺人罢了。 外头,老鸨正领着贵客上楼梯,穆臻言还不依不饶得要求见潇湘姑娘,却见一醉醺醺的华衣公子踉跄着跌跌撞撞过来,好死不死地撞到了雪朦胧,两人跌坐一团。 华衣公子手往腰间一握,看着雪朦胧发白的脸色,顿时乐了,“原来是个小娘子,真俊俏啊!本公子喜欢!来,让本公子亲亲。” 穆臻言面色一变,立即上前,一脚将人踢开,单手搂住雪朦胧入怀,“如何?可有伤着?” 雪朦胧是第一次踏足这种烟花之地,本以为自己伪装够好,不会被人认出来,谁知道这登徒子竟然…… “此人……放肆!”雪朦胧恼羞成怒,那华衣公子爬起来,命令几个小厮去抓穆臻言,拉过雪朦胧调戏道:“女扮男装来这里猎奇吗小美人儿?你还想瞒得过小爷的眼睛?哈哈,过来……” 老鸨忙道:“邱公子,您喝醉了,我这就让秋香陪您解解酒去。” “滚开!”邱公子怒斥一声,“老子要干什么你管得着吗?再啰嗦我弄死你!” 老鸨被人推倒在地,疼得哎哟叫唤,姑娘们也被吓到四下退开,宾客们窃窃私语:“不是邱大人的公子吗?他又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估摸着是女扮男装来找新鲜感的,遇到邱远,可算是她倒霉了。” “可不是,前几天听说邱远才逼死了一个五品官员的妾室,上个月还弄死了一个清白人家的小姐……啧啧,仗着太尉府和九王府撑腰,这家伙快要横行霸道京城了。” “说来这京城最近风头正盛的两个恶名在外的,一个在宫里头,一个在宫外头,谁敢惹得起?咱们还是躲远些,省得伤及无辜。” 雪朦胧微微蹙眉:宫里恶名在外的,可是说的是她? “美人干嘛这么严肃,别怕,我会好好疼你的。”那咸猪手还未曾上来,雪朦胧反手推开,“不想死的就滚开。” 不想,对方并不是个十足的酒囊饭袋,反手握住雪朦胧小手摸了一把,色眯眯道:“哟,这个性我喜欢。” 雪朦胧气急,“找死。” 第二百一十三章 的确该死 穆臻言踹开小厮,反手拧住男人胳膊,“的确该死!” “啊啊啊疼疼,我的胳膊,断了断了!”那公子得意的笑意凝在嘴角,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如阎罗的穆臻言,顿时觉得头顶上仿佛压了一座大山般难受,连喘气都难受,“你,你你……你别过来,放开我!放开!” 向来谈笑风生的穆臻言此刻不苟言笑,浑身冷肃非常,痛快出手教训这世家公子,颇有一种‘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的勇者不惧之气。 雪朦胧生气过后,倒是觉得十分有趣:认识这么久,鲜少看到穆臻言这般生气!对方还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如今该是穆臻言谨言慎行的时候,她没有想过他会不管不顾地出手教训这人。 即便穆臻言没有听到大家的窃窃私语,可连她都看得出来,这男子腰间挂的玉佩,出自于内廷制造,怕是官职不低,朝中定有背景,如此出手,定然会惹来祸端。 穆臻言这是为了她,被气糊涂了? 雪朦胧思考间,那公子已经被打得昏迷过去,浑身是血,伤势不知几何,众人围观惊叹:此人下手未免太狠! 雪朦胧叹息:“不怕惹麻烦?” 穆臻言低声道:“此人是上官夫人的外甥邱远,谋官在京,仗着太尉府和九王府的权势就作威作福,欺辱良家妇女也是常事。虽然下手重了些,可你瞧大家,大多数人不是挺乐意的?” 不过的确是如此,周围人大多也是拍手称快,毕竟这人作恶多端,听众人说这人强抢良家女子也不是一次两次,有好些次还闹出了人命。 雪朦胧勾唇,“那就干脆把事情闹大,交由京兆府尹处置好了。” 既然他们一个恶名在宫内,一个恶名在宫外,那就以恶 惩恶好了,也算是日行一善。 那老鸨闻言,“公子,两位公子放过我们潇湘阁吧,这邱公子后头站着的可是太尉大人,我们潇湘阁如何惹得起?若是闹到府衙,邱公子定然安然无恙,可我们这里怕是要遭殃了。” 雪朦胧眸光一闪:这老鸨倒是会来事儿,这潇湘阁分明也是太尉府的产业,可她却先入为主地让人以为潇湘阁是处于被压榨的弱势,便是邱远被牵扯出来,也不会有人觉得潇湘阁和太尉府有什么关联。 “这种强抢民女,仗势欺人之辈,自该送交官府查办。”雪朦胧扬声道:“此人所犯罪过,我会让人一一核实,大家有冤申冤,有仇报仇,不要客气。” 众人面面相觑,小六和冷风自楼上全身而退,见状,连忙下来,“公……公子,发生何事了?” 小六看着雪朦胧,“您没事吧?” 雪朦胧摇头,“你把这个邱远送交京兆府查办。” 京兆府是认得小六的,由她送人过去,京兆府衙门自然该知道如何做! 她又低声吩咐冷风:“你跑一趟九王府,去请九王妃过府衙一叙。” 如今上官夫人带着上官羽在寺中修身养性,既然是上官夫人娘家侄子,自然是交给九王妃处理再合适不过。 老鸨看着邱远被带走,连忙遣散一众看客,赔笑上了楼,入了一处阁楼,丫鬟正在外头守着,面红耳赤。 “还没完?” 丫鬟看了里头一眼,“没呢!不是说三公子还伤着,怎么……” “多嘴。”老鸨怒斥一声,“主子的事情你管不着,在这儿守着,等里头完事儿了,你禀告一声……” “是!” 公主府。 “那个龟孙子真是没有骨气,醒来后得知您的身份,当即吓得连连求饶, 府尹都看不下去了,后来九王妃赶到,直接依法行事,半点儿情分都没有留,民间有不少人同时状告邱远,这个太尉府的侄子,这一回算是玩完了。”小六兴致勃勃地复述京兆府衙门的精彩状况。 穆臻言问:“这么说,九王妃亲自过去,还暴露了公主的身份?” 雪朦胧转头去看小六,“她如何说的?” “公主您放心,我和冷风亲自去看着,九王妃认得我们,自然不会胡说,这个九王妃倒是个明理的,虽然说明了您的功劳,却没有把青楼一事暴露于人前,省得损了公主您的名声。” 话音刚落,十五进来,“公主,驸马,九王妃带着罪人亲自向您赔罪来了。” “哦?这个九王嫂,真是有趣。”雪朦胧看了一眼穆臻言:“若她不是上官家的女儿,我的倒是忍不住多欣赏几分了。” 穆臻言蹙眉:“邱远来干什么?”他转身,“我去看看就行,你留在这里,别过去了。” 雪朦胧嗤笑一声,“九王嫂是来向我赔罪的,你去怎么行?那个纨绔子弟,现在看到你,想必吓得屁滚尿流了,哪里还敢对我不敬?” 穆臻言:“……”只是不喜欢那人看她的眼神罢了。 前厅。 邱远如今已经不成人形,穆臻言本来就下手极重,在公堂上又挨了板子受了刑,可以看得出上官惜儿这个堂姐半点儿也没有徇私。 “十一,此人已经交由京兆府衙门惩处,我带他前来亲自跟你赔罪,之后便回去下狱服刑。”上官惜儿神情依旧温婉,“邱远背着我太尉府作恶多端,如今也是他罪有应得,绝对不容姑息。” 雪朦胧今日穿了雪色长裙,袖口和领口都点缀了白狐毛,都是上等的佳品,宫中都不见得 出来这种好玩意儿,足以得见雪朦胧十分得宠,皇上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往十一公主府送过来。 邱远看直了眼睛,即便脸肿得跟猪头似的,也立即认出了这张出色的脸,震惊道:“你你……你是十一公主?” “不像吗?”雪朦胧刚刚含笑说了一句,身前便拦住一道修长身影,“眼珠子不想要了?” 穆臻言冷着脸,眼底一点儿笑意也没有,邱远登时收回目光,若不是浑身重伤,只能躺在担架上,想必这会儿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你,是你!你别过来!堂姐,堂姐救救我,他是魔鬼,魔鬼!” “驸马,邱远冒犯公主,还请见谅,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处罚,驸马不值得为了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上官惜儿没看邱远一眼,“混账东西,还不赶紧认错道歉!” 邱远挣扎着从担架上滚下来,“公主,公主殿下饶命,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殿下饶命。” 如果有后悔药,他现在一定每天当饭吃,再不去碰雪朦胧一下。 这可是京城里人人津津乐道的皇族小魔头,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惹这个女魔头! 邱远摸摸自己的脖子,觉得自己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雪朦胧微微蹙眉:“交给京兆府衙门按律法处理吧,那些你伤害过的百姓,总该有人为他们讨回公道。” 小六刻意道:“公主,依律法,是死罪。” “哦?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曾经害过人命,仗势欺人,偿命不应该吗?”雪朦胧明知故问,眼睛看着上官惜儿,“九王嫂您说,我说的可对?” “十一说的对,他是罪有应得,今日带邱远来,并非为求情,只是让你看着出出气。今后,也没有人会 插手求情。”上官惜儿摆手,“来人,把他送到京兆府衙门处理。” 邱远哀嚎:“堂姐,堂姐你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公主殿下,我错了!您别杀我别杀我!堂姐,你这样做,要是你母亲知道了,定然……” 上官惜儿斜睨侍卫一眼,当即有人将邱远打晕带走。 “十一,近日来太尉府实在得罪,我都没有颜面来你府上叨扰了。”上官惜儿起身,“希望这一回,十一你能满意。” 雪朦胧起身相送,“九王嫂说的那里话?一码归一码,不过,我觉得,归根究底,还是太尉府御下无方,平日里对这些人太过纵容了,所以才有人总是这般胡作非为。这也就是冒犯了本宫才有人主持公道,若是冒犯了寻常百姓,可会有人为他们讨回公道?追根溯源,这问题还是出在贵府身上。” 上官惜儿浅浅一笑,表示受教,“十一说的是,此事我会与爹爹说,登高易跌重,太尉府树大招风,难免有些不长眼的狐假虎威,败坏了太尉府的名声,日后定然严加管教。今日不早了,我便先走了,日后有时间,十一可携手驸马来九王府坐坐。” “定然会来的。”雪朦胧笑了,看着上官惜儿离去,眸色莫名。 轿子里,丫鬟不悦道:“十一公主未免太过张狂了,方才那话,不仅是没有给您面子,更是将整个太尉府都踩下去了,她如今不过是个已经嫁出去的公主,太子殿下病重,这朝中都是以咱们王爷马首是瞻,将来东宫的情形还不一定可知呢!她如此四处树敌,针对太尉府,真是太过分了。王妃,您其实大可不必走这一趟,便是保了邱远又如何?他可是三房老爷的独子,日后夫人回来了,定然会……” 第二百一十四章 盯紧了三公子 “小陶闭嘴!”上官惜儿闭上眼睛:“公主如何,不是你我能置喙的,这朝堂上瞬息万变,谁也说不清蹙,只要皇上还宠爱十一公主一日,她便有嚣张的资本。她是君,上官家是臣,君臣尊卑自有分辨,莫要胡言,让人抓住了把柄。至于邱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此关键时期,我早警告他不要兴风作浪,他偏偏惹是生非,这一回撞到十一公主头上,是他活该,谁也保不得他的命!” 小陶奇怪道:“可是公主千金之躯,为何会在青楼撞上邱公子?” 上官惜儿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三公子近来如何?可还有去青楼?” 小陶道:“近日来玲珑公主来得勤了些,三公子一直在养伤,自然不会去烟花之地,王妃您放心。” “嗯,你给府里传信,盯紧了三公子,最近便不要乱跑了。”上官惜儿心中叹气:十一公主怕是盯上了上官府,如今还是人人谨言慎行的好,免得连累了太尉府和九王府。 送走了上官惜儿,雪朦胧若有所思道:“这个九王妃倒是比我想得还要深沉几分,你说,上官家的事情,她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穆臻言道:“这位二小姐风评素来不错,如今她是九王妃,身在其位,难免会参与其中,至于参与了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雪朦胧眸光微闪:“这一次太尉府又吃了个大亏,想必有人必然不甘心,他们不敢对我下手,你可要小心着点了。” 穆臻言偷了个香,在对方发作之前,柔声道:“有娘子护着,我不怕。” 几日后,九王府。 下朝之后,等雪冀回到九王府,上官暮虽然受着伤,可依旧撑着病体过来,等雪冀进了书房,屏退左右。 雪冀面色沉重:“大理寺快要撑不 住了,雪朦胧和穆臻言暗中动作不断,父皇那边突然偃旗息鼓,一定是太子有了下落,却不现身。如今敌暗我明,青娘这个人绝对不能留,你同岳父大人赶紧定下计划,今夜定要取她性命。” 只要青娘死了,就算是太子暗中再查,最多也只能查到上官家身上,又能奈他何? 上官暮神色凝重:“王爷,并非我与我爹不想要那青娘的性命,只不过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苏芩,还有公主殿下身边的两个丫头,如今都守在大理寺,暗处暗卫多不胜数,我们的人没有下手的机会!” “废物!”雪冀冷了脸,“他们有高手?难道你们就没有吗?这都到什么地步了?需要孤注一掷的时候,一招不慎,我们就满盘皆输,你们还在顾忌什么?” 到了现在,还不肯动用绝情宫的势力为他效力? 简直是自寻死路! 上官暮见雪冀动了怒,自觉没有顶嘴,等到他平静下来,这才道:“爹爹也知道最近局势紧张,所以都不曾亲自和王爷您见面,就是怕惹来祸端。王爷您放心,青娘此人确实不能留!我们会想办法,除掉她。” “不是想办法,明日本王就要得到青娘的死讯!”雪冀眸色阴沉:“如今北地战事紧张,匈奴节节败退,京城这边绝对不能出了乱子,让匈奴趁虚而入,有威胁本王的把柄!” 上官暮眼皮一紧,“是,我明白。” 待上官暮被人扶着离开,雪冀敲敲桌子,一道黑影落在殿下,“王爷。” “跟着他们父子,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本王要知道地一清二楚。”雪冀翻开北地密报,看到上官天儿怀孕之后,穆臻宇春风得意的消息,眸色阴沉无比。 暗卫跟着上官暮一起离开。 上官暮将雪冀的 话原封不动地带给上官琪,老狐狸摸了摸胡子:“九王爷这是被逼急了啊!哼!匈奴现在战事告衰,若是逼急了那边,怕是第一个要拿我们上官家开刀,九王爷这是怕受到牵连,就一味的给我们施加压力呢!” 上官暮一改在雪冀面前的唯唯诺诺,冷静自若:“王爷想要独善其身,自然不可能,我上官家和九王府如今息息相关,哪里这么容易摘得开?还是爹爹英明,之前刺杀太子时,并未直接出面,这西格尔公主可是直接同九王爷合作的……” 上官琪摘下朝冠,整了整衣服,道:“去约见风行,青娘此人的确要尽快解决,否则,九王爷心不定,咱们家也不得安生。” 风行是穆臻宇留在京城办事的侍卫,负责日常与上官家联络,经营穆臻宇在京城的势力。 风来酒楼便是穆臻宇的产业,几人约在此处谈事,安全性极高。 “大理寺今夜的换防图……”上官暮将图纸交给风行,“暗中有高手环伺,需用些计策,大理寺会有人里应外合,但是敌人也不可小觑。” 风行恭敬接下:“上官大人,今夜本不是行事最佳良机,此事需要多加筹谋,方能万无一失。公子也再三嘱托,要护佑上官大人一家周全,务求没有疏漏。恕属下直言,为何要冒此大险?” 上官琪眉头蹙了蹙,“时局所迫,老夫也没有办法。臻宇是个有心的孩子,若非是此次天儿怀有身孕,二人不能入京,此事交给他办,老夫自然是放心的。” 风行恭敬道:“夫人有孕在身,公子日日在身侧照料,分毫不懈怠,不过公子也很担心京城局势,如今太子失踪,世子和公主却按兵不动,暗地里肯定存着大招,这青娘又是关键一环,为了上官大人您,公子 也早就吩咐过,务必除掉青娘这个祸害,所以公子已经派妖花自北地返回。” 上官琪拧眉:“让妖花回来?此事怕是不妥,如今北地战事吃紧,妖花需要时刻盯着匈奴,绝情宫的势力若是掺和到京城,只会影响到上官府的根基……” 九王爷和穆臻宇都是他的筹码,他可以帮九王爷,也可以帮穆臻宇,虽然就目前来看,九王爷赢面更大,但是九王爷母族势力强大,且和太子针锋相对,结果如何尚且不知。倒是穆臻宇,在镇北王府也不受宠,完全要依靠上官家才能上位,现在天儿又怀了孩子…… 上官琪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响,自然不想为此动用绝情宫的势力,届时一旦青娘这边出了问题,上官家会彻底暴露。 风行道:“公子也是担心您的安危,想必九王爷给您的压力肯定很大,公子不能在京城为您分忧,只能如此作为,希望可以为大人您解忧。” “他有心了。”上官琪满意道:“告诉你家公子,京城的势力复杂,妖花一来,一招不慎,恐怕会起反效果,他只要控制好北地的情况,不让匈奴反咬一口,等到太子现身之后,老夫自有办法。” 顿了顿,他眸光一闪:“至于九王爷那边,高贵妃母族兴盛,用不着我们多费心神。” 风行低头:“是,大人英明。” 他领了命出来,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房顶,唇角微微勾起。 皇宫。 “什么?邱远被判了死刑?嫂嫂到底在干什么?”雪琉璃听说外头的事情,顿时气的砸了花瓶,“那个邱远不是在王兄手底下做事吗?他位置不低,如今就这么被雪朦胧折了,嫂嫂不但不阻止,反倒是带人去赔礼道歉,她疯了吗?” 雪玲珑在雪朦胧面前屡次吃亏,自然对雪朦 胧嫉恨不已,可两人如今不敢在宫中对雪朦胧动手,便只能让人监视雪朦胧的动作,岂料外头的消息也不尽如人意。 “十姐你先别生气,九王嫂此举,也不过是为了保全九王府和太尉府。”雪玲珑冷静下来,“我总觉得,雪朦胧似乎最近在针对上官府,四处挑刺儿,如今借由邱远一事,竟然还在京城百姓间赚了个惩奸除恶的好名声,连宫里人都跟风夸奖,父皇听说此事,还将太尉大人叫到御书房狠狠教训一番,可见,此事早就没有转圜余地。九王嫂这么做,也免得落人口舌,让雪朦胧再有借口对太尉府出手。” 雪琉璃一拍桌子,“她算是什么东西?如今都嫁了人,还要回到京城指手画脚!她如此针对太尉府,其实真正针对的是九王府,如今太子势弱,九王兄风头正盛,她怕是在为太子做事。哼!她当京城是什么地方?当太尉府是什么地方?是她想断就能断的吗?” 雪玲珑倒是没有这么乐观,“可是父皇宠爱雪朦胧,如今太尉府发生的桩桩件件,她都没有牵扯到夺嫡之争,皆是她自身缘由,便是为了给她出气,父皇也不会偏袒太尉府,咱们只能吃了哑巴亏。” “那是因为你蠢。”雪琉璃骂道:“太尉府那一群都是蠢货,上官羽,上官暮,都让人抓住了把柄,雪朦胧岂会放过狠狠收拾他们的机会?” 雪玲珑微微收紧了拳头,面上却道:“皇姐说的是,之前是我们思虑不周。” 骂别人蠢之前,难道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你若是聪明,又何至于落到连宫门都不出去的这个地步? “我记得,穆臻言风流之名在外,喜好美色……”雪琉璃忽然道:“如果他们有错在先,我倒是要看看雪朦胧还要如何狡辩?”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再生事端 雪玲珑低声问,“皇姐的意思是?” “上官夫人娘家不是有个外甥女叫……叫什么冉冉的?我记得,穆臻言当年在京城为质的时候,同上官天儿交恶,那时候那个小姑娘时常跟着上官天儿被欺负,后来倒是和穆臻言有些交情……”雪琉璃细细回想,眼神愈发阴毒:“你去跑一趟,这一次务必要让穆臻言落网,我倒是看看雪朦胧还如何在父皇面前为她的驸马申辩!父皇是宠爱雪朦胧,可是对那个穆臻言……哼!” 雪琉璃比雪玲珑年长一些,当时在太学府中入学时候的事情,她记得稍微清楚些,当年也没有少帮着上官天儿和雪朦胧做对,所以穆臻言的事情也多关注了些。 雪玲珑心有忧虑,不想让上官家的人再生事端,让人抓住了把柄,可是雪琉璃主意已定,便没有她反驳的余地了。 京城的大街小巷开春之后愈发热闹非凡,来往四海八方的商队也进了城交易,四处都是一片繁华景象。 雪朦胧一早去见太子,穆臻言不便跟去,恰好京城旧友相邀,便带着冷风继续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生活,摇着一把折扇去了春风酒楼。 穆臻言当年虽然为质子,可也有几个难得好友如今在京城中任职,听说他回了京城,早就想邀约一见,无奈公主殿下的名声太响亮,几人不敢打扰,好不容易寻了机会搭上穆臻言的线,见了面自然十分开心。 翩翩公子柳橙拍拍穆臻言肩膀,“可以啊,当初还曾戏言你是公主的面首,谁想你竟然真的成了驸马爷,可真是让人羡慕。” “柳兄抬举了,缘分而已。”穆臻言笑了笑,“没有想到当年的玩笑话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不过当着公主的面你可别这么说了。” 柳橙如今不过是一个从六品的小官,在大理寺任职,可当年的 脾性倒是没有变多少,依旧爱玩闹,“我哪敢?公主殿下威名赫赫,也就只有世子你可以承受得住了。” “哈哈,柳橙,你又在胡说八道,小心公主听到,到时候杖责你二十大板,你这小身板估计得躺上十天半个月了。听说上官暮到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动了上官太尉最心爱的儿子,太尉大人都不敢言语一句,皇上也视而不见,你说,谁还敢招惹十一公主啊?”来人一袭青色长袍,长得书生气,行为举止却十分豪爽,正是礼部左侍郎楚枫。 当初三人在太学府因缘际会走到一起,算是好友,明面上为了避嫌虽然没有多和穆臻言教好,可年少的同窗之谊还是念着的,说到底,也是因为性情相投。 “楚大公子今日居然也来了?”柳橙哼声道:“早知道你来了,我便不来了。” “你这是什么话,咱们今日不是因为驸马来的吗?来来来坐坐,以前的事儿就过去了,咱们在其位谋其职,有事儿也是身不由己,你得公私分明知道吗?”楚枫嘴皮子溜,三言两语便让柳橙没了话,只能干瞪眼。 穆臻言笑了笑,正往窗外看,便见一妙龄女子被一粗野汉子欺辱,身旁的丫鬟被推至一旁,旁观者众,却无人敢搭手,那女子都快急哭了。 “咿?那不是邱家二房庶女邱旭冉么?”柳橙记性好,当即看了一眼穆臻言,“臻言,我记得当初你与这位邱小姐……” 楚枫却是拍他一巴掌,“还愣着干什么?再磨叽下去这娇滴滴的姑娘就要被人当街辱了名声了。” 他正要出手,却见一黑衣冷面男子一脚踹飞粗汉,冷着脸将主仆二人扶起来,说了句什么,邱旭冉盈盈目光一抬,正巧对上二楼窗户口的一双桃花眸,远远瞧着,那人面上似乎会发光,当真是好看的紧。 邱旭冉脸红低头,领着丫鬟进了酒楼。 楚枫乐了:“臻言,你胆子可真大,这要是让公主知道了,还不得闹翻天去?” 穆臻言笑道:“公主善解人意,哪里有你们说的那般可怕?再说,不过是故友出事,我出手相救而已,难不成要见死不救?” 柳橙和楚枫相视一眼,“你这葫芦里到底是卖得什么药?” 穆臻言眸色一深,看了那后头的屏风一眼,“怕是要劳烦二位去后头躲一躲,看看戏,免得等会儿场面太过尴尬。” 楚枫和柳橙面面相觑,片刻后站起来,“臻言,这戏若是不好看……” “走了,废话那么多!”楚枫在邱旭冉进门之前,连忙将柳橙拉到屏风后,雅间很大,为了方便客人享受,上等雅间都设了屏风小榻,供人酒足饭饱后小作休息,来的多是世家子女,惯来会享受。 不过,既然穆臻言坐在外头,一般人进来,不会以为屏风后头有人,邱旭冉方才在楼下也没看到坐在内侧的楚枫二人,穆臻言约两人相见也没有大张旗鼓,故而邱旭冉也没有得到消息,满心欢喜得上了楼,在门口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衣裙,“你们在外头守着吧。” 邱旭冉娇娇柔柔得看了一眼冰冷的冷风,“冷侍卫,我这丫鬟胆小,麻烦你作陪一会儿,我与你家公子是旧友,只需小谈片刻,马上变出来了。” 冷风话少,对丫鬟道:“我们可去大厅小坐。” 邱旭冉更高兴,以为冷风对自己的丫鬟有兴趣,连忙打发了两人,这才推门而入,“世子……” 这一抬头,她便愣住了。 即便方才在下面惊鸿一瞥,觉得此人生的十分惊艳,可仍旧不及近看的万分之一,穆臻言实在生的过于精致,传说中的美色也不是假的,如此风流人物,也难怪十一公主冒着被皇 帝厌恶的风险,也要执意下嫁。 “邱小姐,坐吧。”穆臻言含笑颔首,亲自迎她落座,一如当年一般,不远不近,让人捉摸不透。 邱旭冉落座瞬间,脚下一软,登时倒入穆臻言怀中,连忙又红着脸躲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你身子惯来弱,小心些。”穆臻言体贴道:“方才见你遇到困难,所以让侍卫擅自动手,还请你不要觉得我唐突。” 邱旭冉眼眶忽然一红,“你我之间,已经到了如此客套的地步了吗?世子,当初我们……我……我从未忘记过……你,你还是唤我冉冉吧。” 屏风后,柳橙和楚枫纷纷摩拳擦掌:这可真是一场好戏啊! “冉冉,当年你相救与我的情谊,我从不敢忘。”穆臻言淡淡笑了,如春风化雨,让人心尖儿不觉一颤,“原来你还记得,我以为……以为你都忘记了。” 邱旭冉盈盈含泪,“你和公主……你们好吗?” “很好。”穆臻言笑意微微一僵,转而又淡淡撇唇,“你呢?可有良配?” “并未。”邱旭冉急忙道:“我,我心里……我心里装着旁人,父母催了几回,我没同意,我……我想等一等。” 穆臻言挑眉,眼底划过一抹风流笑意,“你,在等谁?” 这声音刻意放软了三分的,如羽毛轻轻挠人心扉,瞬间勾起了邱旭冉心里蠢蠢欲动的念头,她忽然朝着穆臻言怀里扑过去,“我在等你,我说过我会等你的,你不记得了吗?世子,我知道你和公主殿下过得很好,可是,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愿意随你远去北地,我比公主殿下体贴,我会好好伺候你的。” 她说着眼里就泛了泪,“当初你走后,我日夜思念,就盼着你有一日能记起我来,没有想到,最后等来的,却是你娶了公主的消 息。可我依旧愿意等着你……世子,你娶我,好不好?我不介意做个妾室,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你,或者,我做个通房丫头也好,我虽然身世不如公主好,可其他的,我自认没有比不上她的。” 邱旭冉见穆臻言没有把她推开,心中一喜,自觉穆臻言还记着当年的情分,连忙紧紧抱着他腰身,声泪俱下,“你要了我吧,我愿意的。” 穆臻言这些年花名在外,连青楼女子都能青睐,她自认为姿容绝佳,也不输给雪朦胧半分,男人都喜欢梨花带雨的美人,谁喜欢雪朦胧那种泼辣凶悍的皇家公主? 穆臻言即然为世子,自然有自己的颜面和男儿气概,如今被雪朦胧压的死死的,想必是心里早就不痛快,否则方才也不会那般情状。 即然他们之间有裂缝,正好是她趁虚而入的机会。难不成,她还能比不上那些青楼女子? 再说,他们还有往日的情分在,穆臻言从前待女子一向不屑于顾,就算是跟着那个刁蛮公主,也是碍于权威和他质子的身份,可唯独对她,他总是青睐三分的。 邱旭冉心中笃定:穆臻言定然对她不一般,否则也不会任由她扑过来不拒绝。 “臻言……” 她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颤抖的红唇往男子面上扫去,含情脉脉道:“你可知,我这么多年有多么想你?” 穆臻言眼底划过一抹寒光,面上却依旧笑着,伸手捏着她下颌,微微用力,“邱小姐,自重。” “臻言……什么?”邱旭冉面色一僵,“我……你可是觉得我不自爱?我只是没有办法,公主脾性你也知道,若是她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定然不允许我们在一起,我只能出此下策,哪怕只能和你……和你短暂地在一起,我也愿意。” 没有男人能够拒绝送上门来的美人! 第二百一十六章 别拒绝我 柳橙和楚枫也为穆臻言捏了一把冷汗,想到他之前说的好戏,一时心里摸不准想法:他到底打什么如意算盘? 邱旭冉身上抹了一种醉人心脾的香味,穆臻言微微拧眉,正要推开她,身体却一软,邱旭冉趁机将他压倒在地,解开自己的衣裳,“世子……别拒绝我……” 柳橙正要出去制止,被楚枫拉住,“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门忽然被人撞开,雪朦胧带着丫鬟闯进门,看到里头暧昧情景,脸色铁青,“穆臻言,你不是说今日来见故友吗?” 她这一声怒吼,外头聚集了不少看客,邱旭冉连忙拢起衣服,连滚带爬地跪倒在雪朦胧身前,哭诉道:“公主殿下饶命啊!是……是驸马强迫我的。我今日带着丫鬟出来逛街,遇到恶霸调戏,驸马让冷侍卫相救,我见是故友,便特意上来感谢,谁知道……驸马支开了下人,只留我们二人在房中独处,还对我……对我……嘤嘤嘤……公主,幸好您来了!” 外头人一听是当朝十一公主和驸马,登时讨论开了:“原来是那位风流之名在外的驸马爷啊,这小姐长得如此漂亮,难怪驸马动心了。” “当真胆子大,十一公主是什么脾气,在京城驸马还敢偷香,可真是活腻了。” “你没看公主那脸色吗?估计驸马这一回玩完了!就是可怜了这位小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如此好看,公主的脾气,怕是不会放过她的。” “我可听说了,这位驸马爷在北地时就喜欢逛烟花之地,后院更是养了一院子美人呢!不过后来公主去了之后,那些美人都莫名其妙消失了,想想就胆战心惊啊!” “那看来,这位小姐怕是凶多吉少了。” 雪朦胧:“……”她何时竟然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 小六本来要把围观者赶走,却被十五一个眼神制止,低声 道:“公主自有打算。” 雪朦胧冷声道:“你的意思是,驸马强迫你?” 邱旭冉哭哭啼啼道:“公主,我……我不想活了!” 说罢,她闪身就往屏风那边的墙上撞,雪朦胧视而不见,径直朝着穆臻言那边走过去,倒是人群中一声惊呼,“姑娘不要想不开啊。” 邱旭冉本以为雪朦胧会拦着自己,没有想到她根本视而不见,这寻死觅活的把戏玩不下去,眼看着就要一头撞墙上去了,屏风后转出两名公子,将她拦住后,片刻又松了手,“姑娘,要死,也不是现在。” 邱旭冉瞪大眼睛,“你们,你们怎么会……” 人群中沸腾起来:“怎么还有两个男的?” 这时,忽然有人道:“驸马不会被公主一怒之下就杀了干净吧?” 小六和十五:“……”你们把我们家公主当什么了? 这时,众人只见一直躺在地上的驸马爷忽然‘较弱不堪’地抬起手,虚弱道:“公主,我……我被下了药了。” 雪朦胧闻言,神色一紧,连忙将人扶起来:“怎么回事儿?” “我……没力气了,柳橙,楚枫,你们……你们解释一下。”穆臻言安心躺在雪朦胧怀里装娇弱,仿佛真的被药倒无力,一张颠倒众生的脸看呆了外头的围观群众:驸马爷美成这样,还要去强迫这位姑娘? “刚才觉得这位小姐长得貌美如花,可是跟驸马爷比起来,分明就是庸脂俗粉啊。” “还是公主尊贵些,和驸马在一起更相配,公主明显姿容更好,驸马爷脑子没事儿也不会强迫那姑娘吧?” “没看见这里头还有两人吗?说不准世家子弟又在玩什么游戏呢!” “可是那女子方才说驸马支走了下人,留他们二人相处,明显是不知道这两位在里头吧?” 柳橙咳嗽一声,“公主,今日我们约了驸马在此小聚,途中见邱家小姐遇险 ,驸马好心相救,邱小姐主动上门道谢……” “那你们躲起来做甚?”雪朦胧面色不善,“到底怎么回事儿?” 楚枫连忙道:“公主莫要误会,这邱小姐毕竟是女子,我们本以为她只是上来在门口道个谢就走,所以就没有露面,省得惹人嫌话。谁知道,邱小姐一上来就赶走了下人,自己独自进门同驸马哭诉思念之情。最后……最后就是公主您看到的这样,不过您放心,驸马对您情比金坚,一直极力拒绝。” 柳橙也道:“是是是,驸马只是不忍心伤害邱小姐清白女子的名声才没有声张,谁知道邱小姐会如此生猛,直接便要在此处对驸马用强……幸好公主您来得及时,护住了驸马的清白。否则今日我们三个大男人,还真是百口莫辩。” “原来是她勾引驸马爷不成还怕公主责怪,所以反咬一口啊。” “看着漂亮,怎么如此不知廉耻?” “邱家小姐?莫不是太尉夫人娘家那个邱家小姐?这邱家公子前几日调戏公主被罚,如今每隔几天,邱家小姐就来勾引驸马爷,还真是一群乌合之众。” “驸马如此貌美,难怪有人心术不正呢!” 群众们的舆论风向顿时变了,不看言辞说得邱旭冉无地自容,她设计勾引穆臻言,本来是想让雪朦胧难堪,结果不想穆臻言将计就计,反倒是让自己颜面尽失,“不是这样的,我怎么可能如此……他们撒谎,公主,您要为我做主啊。” “不能因为对方是驸马爷,所以您就偏私啊,他们是驸马爷的朋友,自然是向着驸马说话的,我不服。” 雪朦胧冷笑一声,“你说自己是冤枉的?” 那如针一般的目光逼过来,邱旭冉不禁发抖,有些承受不住如此威压,颤颤巍巍道:“我……我是冤枉的,公主明察。” “小六,查查这些酒菜……”雪朦胧扬声道: “外头可有懂草药之道的,也可一同来辨认。”话音刚落,白叔自人群中出来,“公主殿下,愿为效劳。” 穆臻言‘虚弱’抬头,“是……是香囊。” 邱旭冉闻言,眸光一颤,手心一缩,手腕便被十五握住,将绑在袖子里的香囊掏出来,交给白叔和小六,两人检查一番,不约而同道:“是迷情香。” 白叔道:“此香多用于青楼作乐只用,闻之浑身酥软无力,情欲加倍,久了便让人丧失理智……” 小六将邱旭冉从地上拖起来,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使用如此下三滥的法子勾引驸马,被人发现还敢反咬一口!” “不,我没有,我是被陷害的,我不知道什么迷情香!”邱旭冉哭的可怜兮兮,爬到雪朦胧脚下,“公主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没有勾引驸马爷。” 雪朦胧一脚将人踢开,“难不成驸马中了药是装的?你不说,本宫有的是法子让你说。小六,既然这位邱小姐如此喜欢青楼妓女的玩法,那就把她送到潇湘阁好好体验一下迷情香的乐趣,你亲自去看着,别人不长眼的人插手。” 小六拎起邱旭冉的衣领就往出拖,众人看的叹为观止:太粗鲁了!这位十一公主果然不好惹啊。 邱旭冉吓得手足无措,连忙尖叫道:“公主殿下,我认错,我认错,是……是我故意勾引驸马爷,让你误会的。我错了,您别送我去潇湘阁,我求您了求您了!” 雪朦胧将穆臻言交给柳橙,“白大夫,劳烦您跟着回府为驸马解此药性,你们两个将驸马送回公主,好生照看一下。”顿了一下,她看着邱旭冉,“你一个闺阁女子,这香,你哪儿来的?” “我……我买的。” “这香是你买的,哪儿买的?谁帮你买的?这香在各大药铺是明面上的禁药,谁敢卖给你?那又是谁告诉你今日驸 马会来春风酒楼?”雪朦胧蹲下身子,冷冷地盯着她,“你若是不肯老实交代,那你下辈子,就要在潇湘阁度过了。你猜猜看,指使你的人还会不会帮你赎身?就算赎你出来,你们邱家还会接受你进门吗?谁还敢要你?” 邱旭冉想到那般下场,顿时面色白如纸,猛地叩头,“公主,我错了,是……是玲珑公主让我这么干的,我跟驸马是旧友,有些交情,玲珑公主想让我勾引驸马,然后让公主你……颜面尽失……” 雪朦胧笑了,“雪玲珑?好啊,跟我去见见她。” 邱旭冉抗拒,可雪朦胧一个眼神,她便乖乖去了宫里头,雪玲珑自然拒不承认,“胡说八道,我怎么会用迷情香这么下作的东西?你是什么东西,敢随意攀咬我?” 雪玲珑狠狠扇了邱旭冉一巴掌,“到底是谁指使你的,还是你自己觊觎驸马所以才用了这拙劣的法子,还想栽赃陷害到我头上?” “公主,您……分明是您要我这么做的,您不是想给上官暮出气吗?”邱旭冉生怕雪朦胧不相信自己,“十一公主,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撒谎。如果不是玲珑公主相逼,我怎么会那般自毁名声?连驸马最后的一丝情分都耗费殆尽。” 雪朦胧幽幽看了她一眼,“最后一丝情分?” 邱旭冉瞳孔一缩,“不,我是说,当初我无意救过驸马,是救命的情分,公主您别误会,我绝对不敢觊觎驸马爷。” 雪玲珑看了雪朦胧一眼,“你不会真的相信她的鬼话吧?” “这件事……”雪朦胧扫了互相攀咬的两人一眼,罕见地没有追究,“就此作罢,本宫不再追究,邱旭冉,如你所言,你当年救了驸马的情分,这一次已经耗尽,以后,你和驸马再见,已经是陌路。至于玲珑你……” 她勾了勾唇,“好自为之。” 这一出戏,才不过是个开端而已。 第二百一十七章 办妥了 北地,穆二公子府。 苏息披着一身月色回来,“公子,风行回来了!” 风行虽为男子,可身形却偏中等,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长相也不出众,十分普通人的外形,谁想他出手之际的狠辣无情! 谁又知道,在这张普通皮囊下,有一颗多么细腻敏锐的心思! “公子。”风行下拜,“京城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穆臻宇眸光微亮:“这么说,九王爷已经打算对上官家动手了?” 风行颔首:“上官羽已经销毁了九王爷和上官府来往的证据,现在九王爷借青娘一事试探上官琪,上官琪这老狐狸果然当着属下的面,想要安抚公子您,也不想让绝情宫牵扯进来连累自己,一言一行都把九王爷推得彻底,想必九王爷收到消息之后,定然会有动作的。” 穆臻宇点头:“很好,若是没有绝情宫插手,青娘是死不了的,看来上官家和九王府的联盟就要破裂了。” 他将棋盘上的黑子落下,眼神闪烁着华光:“禹城那边的证据,准备得怎么样?” 苏息忙上前:“妖花现在全面负责和察哈尔的联络,暗中盘踞在禹城,证据搜集得差不多了。” “嗯,上官家已经不足为惧,只是这一次九王府是暂时动不得了。”穆臻宇自己和自己下棋,倒是也不亦乐乎:“不过,黑白棋子相争,我坐山观虎斗,未尝不可。太子如今在暗,九王爷在明,两人谁输谁赢,还不见分晓,九王爷这块硬骨头,就留给太子去啃吧。” 苏息和风行相视一眼,纷纷道:“公子英明。” “风行,九王府和上官家的事情,现在交给苏息处理,你还有另外的任务。”穆臻宇微微勾唇,指尖落下一枚黑子,“禹城有敕勒川塬的密探,时常与京城来往书信,你在这书信上下一下功夫,送到公主手里,咱们的世子殿 下好不容易重新回到京城,怎么能不送给他一份大礼呢?” 苏息想了想:“公子说的可是那个名唤木画的孩子?那可是个小机灵鬼,若非是跟着冷风顺藤摸瓜得查到他,谁能想到一个小乞丐竟然会是敕勒川塬的探子!” “他越是机灵,到了公主手里的证据越是可信。”穆臻宇站起身,棋盘上楚河汉界,胜负已分。 “等到太子归来之日,便是穆臻言好日子到头的时候。” 夜色深沉无边,黑暗绵延不断,万物都在等待着黎明的到来,血腥和杀戮都藏在黑夜里,看不到,摸不着。 这一夜的大理寺注定不得安宁,厮杀和较量都在暗中展开,最终又归于无声无息。 安仁医馆。 “白叔,如何?”安白芷托腮坐在桌边,愁眉苦脸,“查了这么久,依旧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她问:“咱们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白叔摇头:“莫急,事情毕竟过去了二十多年,物是人非,咱们没有人脉,查起来自然有难度。而且当初的旧人死的死,走的走,如今只有这么一座医馆,委实难以敲定。” 安白芷垂头丧气:“娘亲只给了这么一封老旧的书信,寥寥数语,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莲姨私逃出宫,不远万里隐姓埋名在此,我们就凭这些蛛丝马迹,如何找得到?” 白叔重新看了遍那封书信,信纸泛黄,边缘还有些老旧,看得出来,是经常被人拿出来翻看过的。 这封信上的内容十分简单——求救。 安白芷母亲的姐姐白莲当年贵为圣女,却不甘寂寞孤独,私逃出宫,一路逃往大沥朝,从此再无踪迹。 两年后,安白芷的母亲却收到了这么一封求救的信。 白莲怀了陌生男子的子嗣,为夫家所不容,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她来信只留了这么一个地址,当初这里还是一家衣裳铺子, 她让人去寻这衣裳铺子的主人。 当时安白芷母亲初嫁人,对这个姐姐是又怨又担心,千里迢迢派人过来,这衣裳铺子却被查封,更别说找到什么主人了。 自那以后,白莲便没有了踪迹,音信全无。 后来,白荷生下安白芷,胸口有着白羽印记,成为下一任圣女人选,白莲的存在便成了白羽国的禁忌,一直有白荷教养下一代圣女。 白荷前不久病逝,心心念念的便是当初没有帮到自己的姐姐,想要寻到姐姐的下落,弥补遗憾。 安白芷惯来孝顺,又对外面的世界十分好奇,所以悄悄带着白叔来了京城,几番打听,发现当初的成衣铺子如今改建成了医馆。 正好安白芷医术颇高,便高价将医馆盘下来,在此慢慢查访。 可不知道为何,当初这家成衣铺子所发生的事情,居然无人所知。 “前圣女大人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只盼她现在安好……”白叔叹气,“若是能找到圣使小白也是好的,当年她随圣女一同出逃,必然伴随圣女左右。也不知道圣女的孩子,如何了?” 安白芷撅唇:“莲姨胆子可真大啊,所以说,外面的世界多危险,她才出门不过两三年,便弄的遍体鳞伤,还需要向母亲求救的地步。我听母亲说,莲姨性格倔强不屈,身手不若,又精通医理,怎么会沦落到那种地步呢?她一定是遇到了很可怕的人和事!” 白叔想了想:“当年这成衣铺子本有名,可奈何现在无人提起,若不是不知道,便是不敢说,或者不能说,或者,被人封了口?” 他到底年长些,思来想去,只能想到当年圣女大人所遇到的人物必然不同凡响,若是寻常人家,按照圣女和小白的本事,不可能逃不出去。 “那我们该如何?”安白芷忧心忡忡:“自从对面的青娘被抓起来,咱们安仁医馆就 被人暗中盯了起来,我这心里总是忐忑。” 白叔叹气:“圣女和公主殿下以前可认识?” 安白芷眨了眨眼睛:“不算认识,但是公主人挺好的。她跟阿芮好像是朋友呢!” 白叔拧眉:阿芮…… “圣女,你还是和阿芮保持些距离为好,能与公主为友,这孩子身份怕是也不简单。”白叔走了几步,“不若圣女大人去寻公主殿下帮忙查一查当年这家成衣铺子背后的主人吧。” 话题转得太快,安白芷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与公主并不熟悉,不若让阿芮帮忙求求公主好了。” 白叔眸色沉了几分:“圣女,你可还记得白羽国圣女族训?圣女乃一国之信仰,终身不能婚嫁。” “我记得啊。”安白芷无辜道:“白叔,你到底想说什么呢?咱们出来,是为了寻找莲姨,我和莲姨不一样的,咱们可不是私逃出宫的。” 白叔看着她懵懂无知的脸,一时唉声叹气:“罢了,还是先查这间医馆吧。” 查医馆? 门外,雪芮堪堪停下脚步,果然,他们主仆到此是有任务在身的? 里头又传来白叔对安白芷耳提面命不能和他走得太近的话,雪芮面色冷沉,刚刚想敲门进去,这时背后一道疾风闪过。 雪芮眸光一闪,转身跟脸上去。 “殿下。”苏芩抱拳跪下,还有些激动,“您的伤势可好些了?” “无碍。”雪芮问:“现在情况如何?” “昨夜,上官家的人果然忍不住动了手,不过公主殿下早有筹谋,青娘已经安全转移出来,想来九王府和上官家要大乱了。”苏芩道:“殿下,如今只需要您出面,便可以……” “还不是时候。”雪芮道:“西格尔那边可还有何动静?” 苏芩将西格尔暗中见了神秘人的消息告诉雪芮,“属下无能,并未查到神秘人的消息。让他跑了。” “那人必然不是九王府的人。”雪芮笃定道:“看来西格尔背后还有旁人,给她出谋划策,同她里应外合。” 如今,匈奴,九王府,镇北王府,敕勒川塬,再加上一个白羽国,局势真是越来越乱了。 苏芩低声道:“还有一事,世子之前同九王爷上官暮等人在青楼饮酒作乐,后九王爷等人先行离开,世子在青楼逗留至深夜方归。” 雪芮拧眉:“混帐东西!他将十一放在何处?父皇母后也由得他去?” 苏芩道:“怪异之处就在此。世子可还记得公主身旁有两个来自于皇家云影卫的丫头?” 雪芮点头:“十二死在了北地,小九……你的意思是,小九给了父皇更深的消息,穆臻言去那青楼有什么猫腻?” 苏芩点头:“皇上对公主十分宠爱,发生此事却只叫世子进宫训话,事后并未唤公主入宫……属下事后派人去查了那家青楼,还有那一夜陪着世子的两个花魁,背景很干净。” 雪芮明了:这种情况下,越是干净,越是不正常。 “小六曾言,十一和穆臻言感情甚笃,怕是动了真感情,十一虽然聪慧,如今也成长,可毕竟是当局者迷。这个穆臻言瞧着风流浪荡,可却是个深不可测的主儿,实在不得不防。” 苏芩见雪芮这般说,这才附身过来,压低了声音,“还有一事,当初殿下让属下追查西格尔公主逃婚一事,属下发现,当时西格尔公主一出敕勒川塬,便被匈奴和绝情宫的人阻杀,当初忽然冒出一波神秘人,解救了西格尔公主。” “是穆臻言的人?” “世子行事向来谨慎,当时事发在北地,所以属下查起来颇费功夫。”苏芩应和道:“殿下,京城各番势力咱们尽在掌握之中,西格尔背后的人却是神秘至极……” 剩余的话,没有证据,他不好直言,雪芮自然知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蛛丝马迹 涉及到雪朦胧,他也不会轻率处理。 “只要穆臻言和西格尔有联络,肯定会露出蛛丝马迹。这一次他回京城,只带了冷风一个得力助手,你亲自去看紧了冷风,不要让他发现,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要轻举妄动,尽快回来禀告。” 苏芩领命。 雪芮想了想:“你去查一查这家安仁医馆之前发生过什么怪异之事,与其相关的人和事,都要查清楚,越快越好。”雪芮盯紧了安白芷的卧室,眸色微深。 “另外,嘱咐小六和十五,小心穆臻言,真相不清楚之前,不要让十一发现端倪。” 公主府。 小九和十五将大理寺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告清楚,雪朦胧和穆臻言坐在上面,两人一时无话。 十五道:“公主,青娘已经转移出来,现在是不是可以让太子殿下回来了?” 穆臻言看了雪朦胧一眼,“不妥,青娘这边在没有拿到切实证据之前,不能轻举妄动,否则,难免落人话柄。” 十五刚想说话,被小九拉住。 雪朦胧倒是没有发现下面的异样,问穆臻言,“青娘在京城潜伏多年,许多东西怕是不肯吐出来,太子哥哥在安仁医馆,多待一日,便多一日的风险。安仁医馆里头两位,可是白羽国的人,不一定完全安全。” 穆臻言安抚道:“安仁医馆,我已经让冷风去查圣女来此道目的,很快就有消息了。青娘潜伏多年,手头上定然握着许多秘密,关于刑讯,我倒是有一人推荐,不知道公主肯不肯相信我一次了?” 雪朦胧白他一眼:“你有话便说,不必吞吞吐吐的。” 穆臻言含笑,倾身过来,附耳低声道:“花魁璎珞。” 这话只有两人可以听得到,守在一旁的小六小九三人都听不见,看着穆臻言的眼神却多了几分警惕。 将青娘交给他,想一想就不安全! 小六嘴快,“公主,青娘至关重要,还是交给苏芩审问比较安全。” 穆臻言挑眉:“所以,交给我不安全了?” 小六抿唇,想到冷风的话,一时没有反驳。 雪朦胧看了几人一眼:“你们几人今天是怎么了?感觉怪怪得!” 几人没说话。 雪朦胧看着穆臻言:“那就让冷风把青娘带过去吧,三天时间,我怕九王兄那边不会安生。” 小九忍不住出声:“公主……” 十五忙道:“公主,还是奴婢和冷风一起去吧,审讯犯人,奴婢也是有一套的。” 小六默默收回了脚步,她刚刚也想这么说呢! 罢了,她和十五本来也不分彼此,谁去都是一样的。 雪朦胧绾绾蹙眉:这几个丫头和她一起长大,这几日几人总是针对穆臻言似的。 以前小六和十五可是站在穆臻言这边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吧,你和冷风一起去。”雪朦胧转过身,问穆臻言:“没有问题吧?” 穆臻言笑了,“娘子开口,怎么会有问题?不过,我觉得冷风可能……” 他不动声色地扫一眼小六,没有说完。 雪朦胧眉心一动,显然也想到了冷风和小六的异样,含笑道:“说的对,那就让小六去吧,你和冷风合作,也能默契一些。” 小六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公主,您说什么呢!谁和他默契了!” 雪朦胧将这理解为女孩子的娇羞,“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十五看过来,小六吭哧半天,“去,去就去!” 算了,那些话,冷风只跟她说了,没有跟十五说过,她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那家伙,还是自己亲自去看着,自己判断吧。 雪朦胧就差拍手叫好了,这丫头平日里看了多少自己的笑 话,她总算也有今天了! “那成,你和冷风要抓紧时间,尽快拿到切实的证据,争取让太子哥哥早日归来,免得节外生枝。” 穆臻言睨了小六一眼,微微一笑,牵着雪朦胧的手,“十一,明日我随你一起进宫。” 雪朦胧‘咿’了一声,“你肯定?你不是最怕入宫的吗?” 穆臻言勾唇:“娘子若是不在,为夫深感寂寞,还是时刻粘着娘子,为夫这心里才踏实。” 更何况,他始终摸不准穆臻宇更深的路数,可却确定,他会对十一做些什么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眼下这种关键时刻,他还是将十一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心。 至于太子这边的事情,交给冷风和璎珞,马上就可以收网了。 太尉府。 “你个蠢货!她不过就是吓一吓你,你以为她真的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你送到青楼?再说,潇湘阁是我的产业,能有谁能拿你怎么样?你就这样出卖了玲珑公主,最后又能落得什么好处?还不是连累了所有人!”上官暮收拾邱旭冉愚蠢,自然是为替雪玲珑出气,“玲珑公主此举,还不是为了上官家出气,你怎么这么没用?” 邱旭冉十分委屈,可如今即便挨了打也不敢多言,心中却冷笑:雪朦胧连十公主和十二公主都敢收拾,皇上纵容她宠爱她,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如果她今日不招认,怕是这会儿已经在潇湘阁备受屈辱了,届时,上官家何人会冒着得罪雪朦胧的风险帮自己? 事到如今,要怪只能怪她被人盯上,只能冒此风险了,受一回委屈了。 雪玲珑倒是十分感动,“你也别责备她了,此事她也受了委屈,冉冉,回去歇着吧,本宫不怪你,只不过日后学聪明些。你放心,今日围观的那些人,本宫已经派人封口,不会传出 去,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利影响。” 邱旭冉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地道谢离开。 “公主,委屈你了。”上官暮其实心中也憋着一口气,埋怨雪玲珑没有跟他商议此事便动了邱家的人,连累母亲母族的人名声受累,可如今木已成舟,雪玲珑的出发点还是为了他,他不能发脾气,只能安抚她。 雪玲珑柔和一笑,“此事没有跟你商量也是我不对,只是十皇姐逼得紧,我也没有法子,便不想你心烦。没有想到穆臻言竟然对美色不为所动……这一次是我们失算了,还希望你不要生气才好。” 上官暮柔声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会生气?” 哄好了雪玲珑,把人送走,上官暮脸色立刻沉下了面色,“一群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真是让人烦心!” “铁柱,铁柱,你死哪儿去了?” 小厮连忙进来,“公子怎么了?” “去,准备一下,去潇湘阁。” “可是,十二公主刚走……” “怕什么?”上官暮一脚踹过去,“老子心里不舒服,还不都是她闹的!” 铁柱连忙道:“我这就去准备,您别生气。” 还是潇湘姑娘有本事,不论公子多生气,只要去那儿舒坦一会儿,立刻就精神百倍了。 潇湘阁。 上官暮转身去青楼买醉,花魁潇湘是个心思玲珑的美人,生的千娇媚又极懂男人心思,对上官暮这种自小在父母姐姐庇护下长大的贵公子了如指掌,只管听他发牢骚,温言安慰,红袖添香,当真是个妙人儿。 “公子别生气了,玲珑公主也是为了您着想,只不过法子用得过于拙劣了些,反倒是给公子惹了麻烦,公子心里烦闷,潇湘都知道。”潇湘躺在他怀里喂酒,“潇湘只恨自己人微力薄,不能为公子解忧。” 隔壁厢房角落,雪朦胧端坐桌前,让小六将女子从麻袋里放出来,淡淡道:“今日,我便再做件好事,让你看看你心心念念的男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雪玲珑瞳孔紧缩,正要喊救命,被小六点了穴道,“玲珑公主,我们家主子也是为了你好,您就好生听一会儿,稍后自然会安全送您回去的。” 雪玲珑动弹不得,无奈只能听着隔壁的动静,小六还贴心地摘掉那一幅画,露出一个圆形小孔:“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玲珑公主,您自己瞧好了。” 隔壁。 “潇湘,只有你才能让我宽心些。”上官暮听着美人软语安慰,心情好了不少,立即抱紧她亲了一口,并且讽刺雪玲珑:“什么天资聪颖的公主,简直是丑人多作怪,她如果不插手,我还能少烦心些。跟雪朦胧比起来,她那点儿小手段完全不够看,这才会被人耍得团团转,转过头来还要我费尽心思安慰她,她算是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为了笼络娴妃的母族势力,我才看不上她那种蠢女人!” 雪玲珑面色倏然紧绷,若非是不能动,此刻怕是已经爆发了。 只见潇湘娇声道:“公子您别生气了,气大伤了身子,别人不心疼,潇湘可要心疼的。” 上官暮将人压倒在床榻之间,“还是你会疼人,上回我身子不爽利,你也伺候得舒服,那招数,咱们今日再玩一回,爽得紧。” 潇湘娇娇搂住他,“公子你最坏了,那样……人家多累啊。” 上官暮哄道:“潇湘,我的心肝儿,你最懂得如何哄本公子了!” “讨厌……公主殿下金枝玉叶,难道满足不了公子你吗?” 上官暮冷哼道:“别提那个扫兴的女人,平日里便是一副公主的架子,谁欠了她似的,尽会给我添麻烦,哪有你这么贴心?” 第二百一十九章 浪迹花丛 “公子喜欢就好,以后娶了公主,可别忘了人家啊。” “不会,到了合适时机,等那女人没了利用价值,我便为你赎身,迎你进门。” 不多时,房间里便是一片火热,上官暮放纵花丛多年,什么花样儿都玩过,更喜欢刺激新鲜,潇湘便是看中这一点,更是用尽了手段伺候他,房间里香艳无比,又岂是雪玲珑一个未出阁的皇族公主可以消受得了的? 虽然也听说过男子浪迹花丛的放纵,可是在雪玲珑心里,上官暮是不一样的,他对自己千般好万般温柔,同旁的男子自然不一样。 如今这一幕,却是生生打痛了她的脸,也撕碎了她的心! 小六见雪朦胧点头,便解开了雪玲珑的穴道,可对方还是一动不动,仿佛入了魔障,小六刚要开口,雪朦胧便微微摇头,示意她安静。 她将雪玲珑绑到青楼,暗中看到这一切,一方面让雪玲珑丢光了颜面,一方面主要是要让她认清楚上官暮的真面目。 娴妃娘娘虽然为高贵妃一派,可是对这个独女却是视若生命,高贵妃利用上官暮来巩固两人的关系,彻底拉拢娴妃母族的势力,为九王府增加助力,她既然有这个把柄,为何不能好好利用? 娴妃虽然不受宠,可是她的母族在禁卫军中威望十分高,娴妃的兄长掌管帝都禁卫军,手中握有兵权和京城治安权,看似没有多重要,实际牵连甚广。 这也是高贵妃要拉拢雪玲珑为九王府所用的原因,高贵妃母族世代为官,渗透极广,在文官中影响本就强大,太子在这一方面就输给了九王爷,若是再让娴妃母族势力归于九王府,那么太子哥哥就更加危险。 雪朦胧前世不关心朝政,却也知道 在雪玲珑嫁给上官暮之后,几家亲密联系在一起之后,东宫几次受难,甚至太子哥哥都险些被拉下东宫之位,那是她和穆臻宇成亲的头一年,穆臻宇借口帮助太子,利用她渗透了太子的东宫势力…… 如今想来,这开端便是高贵妃拉拢雪玲珑开始,只要破坏了这一桩婚事,至少娴妃的母族势力不会为九王府所用。 “你早就知道?”雪玲珑终于动了一下,看着雪朦胧,“现在,你满意了?” 雪朦胧淡淡地看她一眼:“这就受不了了?我嫁给穆臻言的时候,他不仅在青楼遍布红颜知己,后院更是环肥燕瘦堪比后宫,这种场面我见多了,你有什么觉得丢脸的?同为皇族公主,你未免太弱,不要丢了皇家颜面。” “呵呵呵……这一点,我是不及你。”雪玲珑幽幽的笑了,忽然道:“可以把小六借给我用一用吗?” 小六愣了一下,“玲珑公主有何吩咐?” 雪玲珑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来,“自然是教训那对不要脸的东西!” 雪朦胧动了动唇,没有劝她,只道,“小六,保护好玲珑公主。” 小六颔首,“是!” 听声音,隔壁大战正酣,雪玲珑笑意冷凝,直接拎着雪朦胧桌上的一壶热水,带着小六气势汹汹地冲到隔壁,一脚踹开门,吓得里头床上的人失声尖叫,上官暮正要开口训斥,纱幔被小六一剑劈开,迎头便是滚烫热水,烫得两人大叫,连骂人都顾不上,“救命啊!好烫!好烫!来人啊!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雪玲珑抱着双臂看戏,只觉得床榻上不堪的画面辱没了她的眼睛,“小六,给我打到他们连爹娘都不认识。” 小六颔首,“是,殿下。” 上官暮 来不及震惊,只喊了一声,“公主……” 整个人便被小六连带着被子掀翻在地,迎头便是一顿胖揍,至于潇湘躲在纱幔之中,大声尖叫,引来了不少看客。 可看着小六凶残的模样,没有人敢进去帮忙。 老鸨很快带着人冲进来,十五冷着脸守在门外,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堆,踹一堆,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 雪玲珑看着被揍得面目全非的上官暮,将茶杯砸到他脑袋上,“上官暮,本宫的确愚蠢不堪,才会让你蒙骗,做尽蠢事。不过,蠢了这么久,本宫也该聪明一回了。” “公主……公……公主……”上官暮含糊着喊了一声,口中吐出一口淤血,顿时晕了过去,潇湘连忙裹着纱幔跪地,“公主,公主饶命啊!” “哼!你还不配本宫动手?”雪玲珑站直了身子,“肮脏不堪。” 小六道:“时候不早了,公主,走吧。” 雪玲珑气的双腿都在发抖,心如刀割,可倔强得不肯服软,好一会儿,她低声道:“扶我出去。” 她此生,从未如此疯狂,上官暮,实在触及了她的底线,让她尽数爆发了! 翌日,皇宫。 娴妃娘娘得知女儿大闹青楼,来不及训斥女儿,连忙找人遮掩痕迹,雪朦胧却早就封锁了潇湘阁的消息,却让人在世家之间传开流言,把上官暮流连青楼被玲珑公主抓个正着的事情宣扬出去,世家之间津津乐道,去上官家探听消息,果然上官暮外伤严重,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什么?”娴妃气得砸了杯子,“这种消息怎么能传开?你让公主还怎么做人?雪朦胧,又是雪朦胧,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既然查封了潇湘阁,为何不隐瞒下这消息?” “娴妃,你如此憎恶十一,她有何义务替你隐瞒消息?”皇后带着宫女进门,面色阴寒,“倒是你,你是怎么教导玲珑的?竟然让她在青楼如此大闹,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即便上官暮做错了什么,也不该如此大张旗鼓地闹腾,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她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雪玲珑,还有胆战心惊的娴妃,冷声道:“到现在,可知罪?” 皇后问罪娴妃和雪玲珑,是在意料之中,娴妃只是没有想到:皇后来得如此之快,仿佛是卡着时间点算好了点。 “皇后娘娘,玲珑也是一时气愤才会如此,请您宽恕些,孩子心里够苦的了。”娴妃软语求饶,“皇后娘娘,方才是臣妾失言,不该如此误会十一,臣妾这也是被玲珑气糊涂了。” 皇后正襟危坐,正宫气势显而不露,“如此大事,岂是你一句一时气愤就能了结的?你去听听外头都是怎么传的?本宫都觉得丢脸!” “皇后娘娘。”雪玲珑不等娴妃开口继续求情,便跪地淡定道:“玲珑经此一事,早就对上官暮心如死灰,至于大闹青楼一事,玲珑愿意领罪,并请求皇后娘娘,为玲珑取缔婚约。” “玲珑!婚姻大事岂容你如此儿戏?”娴妃自然大惊,这一桩婚事不仅仅是你情我愿这么简单,更是牵扯背后利益无数,怎么能轻易取消? 皇后却是道:“这婚事可是你母妃亲自向你父皇求的,你当真要取消?” 娴妃道:“皇后娘娘,她是一时气糊涂了,臣妾会好好劝她的……” “母妃。”雪玲珑咬唇,对她磕头道:“如果您不愿意,儿臣愿意入法华寺修行后半生,青灯古佛,再不言嫁娶之事。” “你放肆!”娴 妃痛下狠手扇了她一巴掌,“你以为这是在跟谁说话?如此胡来,谁教你的?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你因为上官暮留宿青楼就大吵大闹,已经有失礼仪风范,如今还要把此事闹到什么程度你才甘心?” 雪玲珑捂着脸跪好,神色坚决,“儿臣心意已决,母妃,请您原谅儿臣。皇后娘娘,请您为儿臣做主取消婚约,父皇那里,儿臣愿意亲自去请罪。” 皇后叹气:“你这孩子,打小瞧着柔柔弱弱不吭声,没有想到关键时刻,倒是比你母妃有气魄多了。” 雪玲珑含泪叩首:“多谢娘娘。” 娴妃踉跄着后退,“你真是……不可理喻。” 然而,无论娴妃如何反对,雪玲珑执意退婚,皇帝本十分生气,最后还是雪朦胧恰好进宫,跟着求情,替雪玲珑压了惩罚,退了婚事。 消息传到太尉府,上官暮才刚刚清醒,甚至没有来得及进宫求情,圣旨便下了,此时他当真是后悔莫及。 这一次便是上官琪也忍不住臭骂他一顿,若非看他伤重,真要狠狠抽他一顿解气,“你难道不知道玲珑公主对九王爷的重要性吗?一个青楼女子而已,就这么几日就忍不了了?” 上官暮忍着疼,“这潇湘阁的秘密一向隐秘,我怎么知道她会找过去?爹,此事分明就是雪朦胧设计我的,当时出手的那个丫头就是小六,十一公主定然在……嘶,爹,雪朦胧这是为了太子在对付我们上官家了。” 上官琪深吸一口气,“如今事态紧张,不宜对她动手,你先消停一些,至于婚事,等到雪朦胧离京,你再好生弥补。玲珑公主的性子,只要你肯下功夫,不怕她不回心转意。” 上官暮忙道,“爹,您说的是。” 第二百二十章 取消婚约 “大人,九王妃来了。”丫鬟道了一声,上官惜儿蹙眉进门,见到上官暮伤成这样,更是不忍,一方面又忍不住责备,“不是让人警告你最近不要胡来吗?为何还要出去鬼混?如今闹得这么大,你不仅是取消了和公主的婚约,还得罪了皇室!” 上官暮冷哼道:“二姐,雪朦胧要算计我,就算我不去,她也会制造机会让雪玲珑对我心生隔阂的,咱们躲不过去。” 上官惜儿抿唇,忽然道:“爹,弟弟,不要和十一公主作对了,王爷和太子争斗,皇上不会偏宠一方,因为他们是帝位的争夺者,凡事考量更多,可是十一公主盛宠在身,又是女儿之身,如今太子失踪,她所作所为明面上至少不会牵扯党争利益,皇上自然偏爱公主殿下,不管我们做什么,最后都会被人狠狠反击,难道最近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 上官琪训斥道:“你懂什么?雪朦胧跟太子一母同胞,太子失踪,她也一直在暗中查探行踪,目标怕是早就放在了我们太尉府,所以近来动作频繁,就算我们愿意退,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上官惜儿道:“夺嫡之争本不涉及公主,况且弟弟之前所用招数实在让人不齿,玲珑公主是上官家未来的儿媳妇,他利用玲珑公主对付十一公主,后又过河拆桥伤了公主的心,岂是正人君子所为?” “你住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上官琪恼怒道:“此事本就是雪朦胧存心设计,我们不斗,自然会被逼着去斗,什么事正人君子所为?若是正人君子,我们早就被太子赶尽杀绝了。” 上官惜儿忍不住道:“我只知道,若是弟弟在此事上对玲珑公主君子一些,公主断然不会绝情至此,十一公主也不会找到把柄……” “够了!”上官琪大手扬起来,几经控制才松开,“你如今已经是 九王妃,眼界该放长远一些,如此目光短浅,如何帮助九王爷夺得东宫之位?” “爹!” “回去吧。”上官琪目露失望,上官暮也不想看到上官惜儿,她叹了口气,只好将带来的伤药留下,转身离开。 上官暮道:“爹,二姐思想过于迂腐,我们所谋之事怕是……” 上官琪蹙眉,半晌才道:“我会跟九王爷说说,让高贵妃召回你娘上官羽,她们进出九王府,暗中帮助王爷行事,到底要方便一些。” 上官暮松了一口气,“还是爹英明。” 玲珑公主风波之后,穆臻言陪着雪朦胧入宫,自然不必说,又被皇帝皇后各种挑剔,连他最好的皮相都被挑剔个干净。 穆臻言深觉,若非是当初他与雪朦胧先成了婚,现在就算是九九八十一难,都不一定能娶到媳妇儿。 更可恨的是,皇帝老儿竟然要给他的小娘子,寻面首? 穆臻言看着眼前拍拍展开的年轻小公子,险些一口茶水喷了出去:“父皇,母后,这是什么助兴的节目?” 雪朦胧也有些绷不住,嗔道:“父皇,您这是做什么?” 昭武帝笑眯眯地,“十一啊,朕记得,你小时候就是将穆臻言当作面首养的,现在养着养着就养到自己后院去了。父皇甚是欣慰。你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面首哪里有只养一个的道理?” 穆臻言:“……” 真想摔杯子了! 仗着这里没有外人,皇帝老儿这是连脸都不要了? 雪朦胧干咳一声,瞅了一眼穆臻言的脸色。 嗯,果然不太好看。 “父皇,您别闹了!”雪朦胧脸色发红:“儿臣跟驸马感情好着呢!” 她加重了‘驸马’二字,好好提醒自己的父王别胡闹。 昭武帝跟没听见似的,“朕记得你自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公子哥儿,这些世家子弟都是朕让你母后搜罗出来的容颜品性 上乘之辈,你瞧瞧看,可有喜欢的?” 雪朦胧无语,她能说有吗? 今晚儿回去,定然是睡不着的。 “母后,您也由着父皇来?”雪朦胧跑过去,悄悄拽一拽皇后的袖子,开始撒娇,“驸马还在这儿,你们这是做什么?” 皇后故作不知,扬声道:“驸马,你瞧着这些公子如何?公主可会喜欢?” 昭武帝看着穆臻言,眼神都是不怀好意的笑意。 穆臻言忽然站起身,今日他穿着一身白衣锦袍,腰间悬挂着一块玉白色的玉佩,坐着的时候还未发觉,待他站起来,这羽白色的玉佩在殿宇华光的笼罩下,竟然流转出一抹烟雾状,在玉佩之中,似现非现。 昭武帝眼睛微微一眯,险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幸好,皇后眼疾手快地站了起来,“皇上,驸马还未做什么呢,您别激动!” 雪朦胧诧异的看过来,“父皇……” 这是怎么了?“ 昭武帝干咳一声,“驸马,你不要乱来!” 穆臻言:“……” 谁乱来了! 他走到众位公子中间,折扇挥开,摇了摇,笑得如同三月桃花开,百花尽数失了颜色。 穆臻言这厮美貌无双,便是女子都难有所及,更何况是这些公子哥儿们! 他穿着素白袍子往中间这么一站,风流倜傥的桃花眸斜睨一眼,眼角都是数不尽的风情万种,让女子都汗颜。 颇有一种‘我花开尽百花杀’的豪迈感! “十一,可还觉得能看?”他盈盈一眼看过来,雪朦胧险些招架不住。 一旁的宫娥们简直乐翻了,一个个盯着穆臻言激动不已。 若非这还有帝后在场,她们怕是要围过来看个够了! 这么一比较,旁边那些公子哥儿的脸色都绿了! 恨不得立刻刨土钻进去,也不要和穆臻言比较美貌! 雪朦胧见父皇母后脸色似乎也不大好看,连忙走过来,拉 着穆臻言站出来,“父皇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哪有你这样认真的?” 穆臻言无辜道:“事关我娘子,如何能不认真?” 他站在雪朦胧面前,言笑晏晏,上挑的眼角好看的过分,侧脸不像是镇北王,倒是遗传了他母亲的美貌,柔和中染着数不尽的风流意气。 高贵妃站在门口,一时看得愣住,竟然都忘了进来请安。 还是雪朦胧率先发现她站在殿后,见她目光诡异,忙将穆臻言拉到身侧,行了礼,“贵妃娘娘。” 穆臻言跟着道:“贵妃娘娘,您怎的站在门口?” 高贵妃听到这一把陌生的男音,这才回过神来,“本宫听闻公主进宫,特意过来瞧瞧。” 她进了门,跟皇帝皇后行了礼,柔声道:“皇上,您上一回说喜欢臣妾做的莲花羹,臣妾今日特意做了几份,不若请皇后娘娘,还有公主驸马一起去尝一尝?” 皇帝收回目光,却不知为何,有些兴致缺缺:“莲花羹虽好,吃多了容易腻。” 高贵妃脸颊白了几分,斜睨穆臻言一眼,默不作声地捏紧了拳头。 果然…… 皇后却是高兴了几分,“皇上,既然高贵妃特意准备了,怎么好拂了她一片好意?总归今日十一和驸马难得一起进宫,就一起过去叨扰高贵妃一回,如何?” 皇帝叹气,看向雪朦胧,“十一,你可还喜欢莲花羹?” 雪朦胧斟酌道:“父皇,若是你朝务繁忙,不用陪着儿臣道。” 昭武帝摇头:“罢了罢了,朕一起去。” 穆臻言挑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皇后和贵妃,还有皇帝之间,三人的气氛好像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有什么不同了。 高贵妃亲手为讨好皇帝所做的莲花羹,味道自然极好。 雪朦胧笑着道:“娘娘真是好手艺,这莲花羹入口甜而不腻,唇齿留香,实在是极为难得。” 高贵妃 笑了,她保养得极好,又长期沐浴圣恩,面上肌肤不输少女,笑起来十分美丽,“公主就是会说话,我这手艺哪里能跟御膳房的大厨比?公主吃惯了大厨手艺,惯会来哄我的。” 皇后淡淡一笑:“十一打小嘴叼,看来确实高贵妃在这莲花羹上很下了几分功夫,本宫尝着也是极为不错的。” 高贵妃笑意不减,“皇后娘娘谬赞,臣妾愧不敢当。”顿了顿,她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今日不知为何,有些失神,除却雪朦胧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大多数都是沉默的。 高贵妃眸色微沉,叹气道:“瞧着皇后娘娘神色有几分憔悴,定是为太子殿下忧心操劳之因。皇后娘娘,东宫乃储君根本,朝野上下也十分担忧,臣妾昨儿还听小九担心兄长情况,不知太子病养得如何?” 皇后斜睨她一眼,面上自然不动如山,“太子身子违和,幸好有西格尔公主体贴照料,西格尔公主会些医术,本宫放心那孩子。相信不日,太子便能康复了。” 雪朦胧也道:“前儿去看了躺太子哥哥,虽然气色差些,但是比母后说得要好了一些,就是公主说过,太子哥哥目前还需要静养,不能操劳过度,所以才谢绝外客。” 顿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皇后,笑了一下,“有劳贵妃娘娘挂念,太子哥哥不日便会痊愈的。” 高贵妃不置可否,“那便好,太子自有皇天护佑,皇后娘娘也莫要过于忧心,还是要以凤体为重。” 皇后雍容华贵,气派自成:“高贵妃好意,本宫心领了。” 两个女子你来我往,将后宫中事都带过一遍,皇帝依旧一语不发,穆臻言身份有碍,便安静地坐在雪朦胧身侧,时不时地照顾她一下,四目相对之间的,倒是羡煞旁人。 雪朦胧多喝了一碗莲花羹,唇角不慎沾染了些晶莹尚且不知。 第二百二十一章 所托非人 在小六递过来帕子提醒的时候,穆臻言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替她擦了擦唇角,“贵妃娘娘的莲花羹再美味,你也莫要贪多,晚上又该不想吃东西了。” 雪朦胧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了,我就是贪嘴,管不住自己。” 主要是跟着母后喝高贵妃说话,时刻提防着高贵妃话里有什么陷阱,不知不觉地就忘记了自己吃了多少东西。 更何况这莲花羹确实美味,她便当茶水似的,不自觉吃多了一份儿。 高贵妃捂唇笑道:“驸马真是会疼人,倒是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皇后眸色暗了几分,已然有些不高兴了,“传闻不可尽信,我们小十一的眼光自然是独一无二的。驸马对我们小十一一心一意,本宫和皇上亦十分安心,总算是所托非人。” 穆臻言有些受宠若惊:平日里皇后私底下见他,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显然把那些风流传言当了真。 今儿当着高贵妃的面,为了自己的面子,倒是昧着本心说了这么多话。 高贵妃瞥了皇后一眼,目光落在穆臻言身上,似笑非笑道:“公主举世无双,风华独一无二,便是得驸马一心一意也是理所应当。皇后娘娘也可以放心了。” 雪朦胧挑眉,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不知道高贵妃和母后此番又是争得那般,连插话都插不上。 皇后点头,“那是自然。”顿了一下,她像是终于记起了一旁沉默的皇帝,“皇上,您觉得莲花羹可还可口?” 昭武帝愣了一下,似乎刚刚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微微一笑,“尚可,贵妃有心了。” 只是‘尚可’吗? 高贵妃心有不甘,可亦知道皇后故意在此时问皇帝莲花羹如何,是想给她难堪。 莲 花羹,本是她借了旁人的光,拿来讨好皇帝的,可惜…… 皇后欣然一笑:“贵妃确实有心,这莲花本是盛放在夏日,没有想到这会儿就能在贵妃这里提前尝到这般美味,想来是费了不少功夫的。拖了这莲花羹的福,能博得皇上一笑,也是好的。” 高贵妃笑得有些不自然,“只要皇上喜欢,臣妾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皇帝不知道为何,忽然有些烦躁:“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十一,你陪陪你母后,朕先走了。” 高贵妃咬唇,不知道皇帝是不是不高兴了,“皇上,快到午膳时间了,您要不要……” “不必了。”皇帝摆摆手,目光落在穆臻言身上,顿了片刻,又飞快挪开,“驸马以后需要谨言慎行,莫要给小十一平添烦忧。否则,朕不介意为她多养几个面首。” 雪朦胧嘴角一抽,嗔道:“儿臣恭送父皇,父皇您慢点儿。” 听到宝贝女儿为驸马鸣不平,皇帝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忧愁,心绪又烦乱了一些,“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小十一嫌父皇多管闲事了。” 皇帝转身离开,背影莫名看着有几分寂寥。 雪朦胧莫名道:“母后,父皇今日这是怎么了?” 皇后瞧了高贵妃一眼,“大抵是触景生情,这假的终归是假的,再怎么说它也说不成真的,莲花羹再好,也不过只是个念想。皇上大概是……想念白莲满皇都的盛况了吧!” 高贵妃脸色难看了一些。 穆臻言挑眉,不知道为何,觉得皇后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再过几月,莲花盛开,父皇自然可见到这般美景了。”雪朦胧笑笑,“不过,届时儿臣可能就瞧不上了。” 皇后想到自己女儿终归是要 回北地,脸色不好看起来,“你啊,才回来几日,就想着要去那北地苦寒之地了?” 雪朦胧抿唇,“母后……” 穆臻言笑道:“母后放心,此次我会陪着公主多留些时日,以全公主尽孝之心。” 皇后总算是对着他点了点头,“驸马有心了。” 皇帝既然已经走了,莲花羹也尝了,皇后便带着人要离开,高贵妃前来相送,告别之际,故意落后几步,看着穆臻言腰间的玉佩,若有所思:“这是令堂留给世子的吧?”穆臻言颔首,“贵妃娘娘识得?” 高贵妃露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如今一晃眼,竟然二十多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穆臻言微微蹙眉,却听高贵妃道:“公主在等你,世子快些去吧,改日有时间,再和世子小聚。” 穆臻言挑眉看了她一眼,“多谢贵妃娘娘款待。” 他回到雪朦胧身边,便迎上了皇后打量的眼神,穆臻言主动交代:“娘娘似乎识得家母留下来的这枚玉佩,故而问了两句。” 皇后目光落在那玉佩上,“今日倒是第一次见。” 穆臻言颔首:“平日里不常带,惯以珍藏之。” 雪朦胧点点头:“我这也是第一次见他带呢!这玉佩倒是十分别致,贵妃娘娘识得?” 穆臻言点头,“她也未曾多言,大概是些往事吧。母后也识得吗?” 皇后愣了一下,“不曾见过。” 穆臻言没做多想,牵着雪朦胧小手打量一下,“真的不曾贪嘴吃撑了?瞧着你走路姿势都不大对。” 皇后低咳一声:“宫桅之内,注意一些。” 雪朦胧红了小脸,推了一下穆臻言,点头道:“母后,您也取笑儿臣啊!” 九王府。 一大早,王府书房就被砸得乱七八糟,幸 好周遭的人都被遣散,只有几个心腹守着。 上官暮低着头,“王爷,我和父亲真的已经尽力了,大理寺那边配合得当,本来已经得手了,谁知道,公主竟然提前掉了包,我们杀掉的那个就是假的青娘,目前不仅打草惊蛇,还让她们光明正大把人换走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屋里的低气压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雪冀冷笑一声:“尽力了?青娘手上握着多少东西你心里没点儿数吗?一句尽力了,你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的干干净净?雪朦胧一回京,你们的办事效率就急剧下降,如今还丢了和玲珑的婚事!依本王看,她定然已经寻到了太子的下落,兄妹二人一明一暗,就等着抓住本王的小辫子,你们倒好,眼巴巴地把刀送到了他们手上!” 婚事的确是上官暮有错在先,他不敢申辩。 上官暮压低了声音:“王爷请息怒,青娘虽然揣着诸多秘密,可她牵系攀广,自然不会过多吐露,我会派人加紧搜查,定会杀了青娘。” “这种废话本王听得多了,已经没有用了。”雪冀一甩袖子,“先前人在眼皮子底下,你都不知道如何杀了青娘,现在人到了雪朦胧手上,你以为你还有机会下手?现如今,也不知道太子手上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一旦青娘如实招供,便是太子现身翻盘的时候,到时候……” 他冷冷一眼扫过来:“勾结匈奴,通敌卖国,刺杀太子,条条都是诛九族的死罪,你们打算拉着本王一同陪葬?” 上官暮腹诽:就算是陪葬,那也是上官家给他陪葬好吧?想要坐上皇位处心积虑的人,又不是他们上官家! 他面上恭敬又惶恐:“王爷放心,事情关系重大,微臣会与家父商 议对策,定然为王爷您解决后顾之忧。” 雪冀对这种场面话已经听厌了,明了道:“现在还有什么对策!本王就直说了,若是你们不能杀了青娘,就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毁了跟本王作对的人,等到本王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看谁还敢拿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威胁本王?” 一不做二不休? 上官暮收紧拳头,低头:“微臣明白。” 那不就是要对太子斩草除根吗? 他说得倒是轻而易举,现在太子人在哪儿,他们都不知道。 可是雪冀发了话,现在又在气头上,上官暮自然不敢去触碰霉头,只得乖乖地听话,匆匆离开王府。 书房内恢复了一片寂静,雪冀敛起怒容,面上恢复冷沉之色,“羽儿,幸亏有你,否则本王现在定然骑虎难下。” 上官羽从书架后出来,袅袅婷婷的身姿勾人不已,“王爷,我对你一片真心,不惜出卖家人,你以后,断然不能负了人家啊!” “如何会?”雪冀笑着揽她入怀,“本王如今已经离不开你了,等到这次风波平息,你就是未来的九王妃。” 上官羽内心欣喜若狂,面上却矜持道:“能为王爷分忧,便是我的福气,九王妃的位置,有姐姐在,我从来不敢肖想。” “她?若是她心里还有本王半分,如何从头到尾都将上官府和穆臻宇的勾结隐瞒地一丝不漏?”雪冀眸色阴鸷,“幸亏上官府里还有你与你的母亲是真心为本王着想,否则这一次,怕是难逃一劫。” 上官羽依偎进他怀里:“王爷自有皇天护佑,以后定会一帆风顺的。” “乖!”雪冀低头摸了摸她小脸,上官羽娇吟一声,很快勾起了男子的涌动气息,抱着她进了书房里头的内殿…… 第二百二十二章 高贵妃 安仁医馆。 苏芩很快带来了雪芮想要的消息,“这安仁医馆在二十多年前还是一个成衣铺子,那幕后老板是高贵妃家的旁亲。” “高贵妃?”雪芮拧紧了眉头:“你确定?” 苏芩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自己身上压力陡增,周围都冷了好几度,明明已经入春,这冷空气还是一股一股地灌进来。 “事关重大,属下再三确认过。”苏芩坚定道:“太子殿下,属下认为此地委实不够安全,如今公主殿下已经成功将青娘转移出来,不日便可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太子殿下还是赶紧回东宫吧。” 雪芮走了两步,又重新站到苏芩面前,斟酌一番,低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本宫还有些事情要弄明白,青娘那边你盯紧了,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另外……” 雪芮眸中精光闪闪:“此番上官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按照老九的一贯作风,怕是会孤注一掷,斩草除根。” 苏芩更是担忧他:“殿下,既然如此,您更加不能留在此处了。” 雪芮摆摆手:“现在还缺少一个契机,本宫就怕他们按兵不动。你加派人手护佑东宫,看好西格尔。” 苏芩愣了一下,“西格尔公主?” 雪芮点头:“上官琪那个老狐狸,当初勾结匈奴刺杀本宫,全程都没有把自己牵扯进来,反倒是让西格尔做了马前卒,如今危机临门,他怕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此事有关的人。” 朝堂上博弈多年,他对自己的对手还算是了解,这种时候,上官琪这个老狐狸,宁可杀错,也不会放过。 毕竟他干过的那些事儿,随便拉出来一件,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把自己的女儿当作联姻的利益工具,四处下注,到头来,恐怕反倒会自食其果。 穆臻宇和雪冀,哪一个都不是好相 与的人物! 雪冀此番定然会给上官家施加压力,胳膊拗不过大腿,就算是上官琪想要明哲保身,还要看看雪冀乐不乐意给他这个机会。 苏芩离开之后,雪芮如何都想不通安白芷主仆二人到此来的目的,若说是冲着高贵妃来的,可只守着这么一个二十多年和高贵妃攀扯上来一点儿关系的医馆,能有什么用? 他在此地多日,每一日那对主仆行医治病并无异样,也未曾和九王府有什么来往,莫非是暗中还有他不知道的故事? 想来想去他都想不通,雪芮不想把安白芷想得过于心机,可是浸淫朝堂多年的习惯,让他无法停下思考和阴谋论,越想越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跑偏。 安白芷端着药进来,便见雪芮走来走去,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顿时惊讶:“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走到雪芮面前,挥了挥手,“阿芮?” “你!”雪芮猛的停下脚步,压低了眸子看着安白芷,“我有话想要问你。” 安白芷点点头,坐在桌前,把药递给他,“你问。”雪芮没动那药,只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安白芷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阿芮,你在怀疑我吗?” 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雪芮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是怀疑你,只是,关于你的身份,你也没有对我说实话,对不对?” 安白芷眸光闪了闪,对上雪芮直白的眸子,惭愧低头:“我也没有骗你啊,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你们大沥朝那些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或者小家碧玉。” “那你是什么人?”雪芮语气柔和了一些,兴许是见她没有继续骗他,莫名放松了一些,“阿芷,我说话算数的,我想娶你。” “不行的!”安白芷吓了一 跳,小脸涨红,“我们不能成亲。” “为什么?” “我……我我是不能嫁人的,这是规矩!”安白芷结巴地厉害。 雪芮咄咄逼人:“哪一国会有这么不人道的规矩?” 安白芷站起身,蹙眉:“我们白羽国的圣女生受神旨,乃国之信仰,自然不能与凡俗婚嫁牵扯关系,这是大忌。” 她是白羽国的圣女,自然要维护白羽国的规矩,这是她的使命。 雪芮听了她的话,却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诧。 安白芷抿唇:“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你今天才来问我的?” 雪芮挑眉,“白羽国的圣女而已,这种身份有什么可隐瞒的?难道你和白叔潜入大沥朝京都,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他是笑着说这句话的,听着像是调笑,可眼神却格外认真,认真地让安白芷有些不喜欢:“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什么叫潜入京都?我和白叔是光明正大地从城门走进来的,也是光明正大地盘下了这家医馆用心经营,我们是来找人的,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罢,她还有些生气,向来生动活泼的小脸冷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他,面上露出几分圣女大人的清高孤傲来:“如此,你还有什么怀疑的吗?不如一次性问清楚了,省的以后再疑神疑鬼。” 雪芮有些不是滋味:“你生气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对,你只是怀疑我心怀不轨而已。”安白芷冷笑一声,往日天真活泼悉数被藏了起来:“是我多管闲事,不该不听白叔劝告,贸然将你救回来,如今还被反咬一口,真是平白冤死了。” 她转身就要走,雪芮连忙拦过来:“阿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承认,我是对你的身份有些疑虑,但是我选择直白地问你 ,而不是一味的怀疑你,也是相信你……” “狡辩!”安白芷又不傻,怎么会相信他这种托词? 雪芮越是解释,她就越是失望:“是我看错你了!你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还是赶紧离开,省得我们主仆对你心怀不轨。” 这丫头是来真的! 雪芮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不是来找人的吗?你找的人和这家医馆有关系吧?我可以帮你。” 安白芷的脚步果然顿在了门口,“你帮我?你知道我要找谁吗?” 雪芮认真道:“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找到对方的。”怕她不信,他忙道:“我已经查到,二十多年前,这家医馆还是一家成衣铺子,那时候……” “你已经查到了?” 明明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可是安白芷看着他真诚的脸,心里反倒是烦躁不已,“既然你已经调查清楚了,还反过来质问我的身份,你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真是弄巧成拙了。 雪芮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问,“你知道九王府的母族吗?” 安白芷目光疑惑:“九王府,那与我何干?” 看她眼神清澈如水,比山泉还要清冽,直白地看着他,不闪不避,雪芮心里叹气:怎么就怀疑她和高贵妃有什么关系呢? 她根本就不会撒谎! “二十年前,这个地方的主人,身属九王府的母族。”雪芮直言不讳:“你们要找的人,可能和九王爷的生母——高贵妃有关。” 安白芷愣住了,嘀咕道:“高贵妃?九王府?难道……莲姨嫁给了皇帝,那九王爷会是那个孩子吗?” 她声音极小,近乎是自言自语,雪芮不由得凑近几分:“你说什么孩子?” “没。”安白芷后退一步,面色不悦:“你我男女有别,自当保持距离,你考的 这么近作甚?” 雪芮不悦:“男女有别?你何时开始在意这个了?当初是谁对着我动手动脚,放肆至极的?” 安白芷小脸一红:“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当初是我不懂,后来……后来你不是教给我你们这里的规矩了吗?白叔也跟我说了,让我和你保持距离,白叔不会害我的。” 雪芮一口血闷回喉咙里,他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璎珞阁,暗室。 小六抱臂守在门口,透过一扇狭窄的暗窗,可以清楚地看到里头的情景: 一名容貌出色的轻纱女子正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没有用刑具,没有过分的刑讯手段,好似一张利嘴便可走天下。 “她这样,能行?”小六出身太子暗卫营,刑讯手段也是必不可少的训练项目,却从未见过这般审讯的。 冷风一张僵尸脸纹丝不动:“你还怀疑世子?” 小六翻白眼:“我不该怀疑他吗?那我怕不是个傻子?” 就凭他三言两语,就让她彻底相信穆臻言,这不是扯吗? 冷风薄唇如刀削,深沉睨她一眼,“无知。” “诶你这人,你是不是想打架?”小六咬牙切齿:“你们自己行为不轨,还不让人说了?” 冷风直接结束了说话的意思,安静地守在门口,似乎对璎珞的刑讯手段毫不担心。 小六不服气:“青娘这种资深的探子,嘴比骨头还硬,难啃地狠,我看你们是海口夸早了,小心闪了舌头。” 话音刚落,暗室的门打开,璎珞擦了擦头顶上的细汗,“哎哟,小六姑娘说得不错,确实是个难啃的骨头,累死老娘了。” 小六嘴角一抽:“早说你不行不就行了?你这不是在浪费时间吗?”她转向冷风,“如今太子在外面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你们该不会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青楼女子不过尔尔 冷风不善言辞,可璎珞却不是个好惹的,一手搭着冷风的肩膀,“哟,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这是在怀疑咱们世子吗?” 她可不管对方是代表着公主还是世子妃,在她眼里,只认穆臻言这一个主子,谁来侮辱他一个字,她都不会同意的。 小六看着她妖里妖气的脸就不痛快,“我怀疑了又怎么着,你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青楼女子不过尔尔,简直是浪费时间!” 她转身就要把青娘带走,却见青娘看到她,忽然想是老鼠见了猫,哪里还有半分刚刚带她进来的趾高气昂,“你别过来……别过来……啊……走开!” 小六张了张嘴巴,“你对她做了什么?” 璎珞不理,“木头,把这个交给公子,费了老娘这么大功夫才弄来的证据,可别便宜了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 小六握拳:“你果真审出来了?” 冷风看了看青娘吐出来的东西,有一些证据需要核实,可审讯到这份儿上,青娘能吐出来的,实则都吐的差不多了。 “嗯。”冷风言简意赅:“辛苦。” 小六闪身上前去抢,“青娘是我们抓回来的,这证据要归我们。” 璎珞冷笑一声,挡下她的攻击,“好大的口气,要是没有老娘,你抓回来的就是个废物。” 小六气性大,当即跟璎珞打了起来,本来以为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就算是穆臻言手下的人,也不会牛到哪里去? 她打不过冷风,打不过十五和小九,难不成连这么一个青楼女子都打不过? 事实证明,小六太轻敌了。 不过十招,她便被人一脚踢飞,毫无还手之力。 冷风蹙眉,及时飞身将人接到怀里,“你太过了!” 璎珞冷哼:“冷风,你胳膊肘往哪儿拐呢?” 她很少叫冷风的名字,一般都是调笑他是木头,冰块,一旦直呼其名,便表示这女人生气了。 也是,世子 在她心里大过天,小六这是犯了她的忌讳。 冷风抓住重点:“世子还在等你的结果。” 璎珞果然收手,“今天就先放过你,回去转告你主子,我们家世子绝世无双,要的世子妃也该是独一无二的,像是她这样不懂的珍惜的,根本就配不上我们公子。” “你!”小六摆出拼命的架势,璎珞撩一撩长发,妖娆地扭着腰肢,走了。 冷风拽着小六的胳膊:“办正事。” 小六:“……”搞得好像是她一个人在闹事似的。 审讯结果来的如此之快,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委实让雪朦胧惊讶,“这也太快了吧?你请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穆臻言倒是习以为常:“很好。” 冷风知道,这两个字是要他转述给璎珞的。 只不过,以前璎珞办过比这更牛的事情,都没有得过主子一句夸奖,今天该是得了公主殿下的面子。 “小九,这个交给你……”雪朦胧正要让小九拿这份讯供核实,却被穆臻言拦下,“等等,十一,这个,不能交给小九。” 小九脸色更冷:忍不住了? 穆臻言迎着她怀疑的目光,倒是没有任何反应:“直接交给太子殿下处理,如今你我身边定然都是厉害的眼睛,稍有不慎,这东西就会出了差错,太子殿下在暗处,这证据又与他息息相关,对于上官家和九王府,想必他比我们更加了解。” 小六惊讶地看着穆臻言:直接把证据交给太子,他就完全没有插手的机会了?难道他是真心帮助太子的? 雪朦胧倒是没有想得这么深,下意识想把所有的事情解决,好让太子哥哥尽快现身,彻底脱离危险。 听他这么说,雪朦胧倒是明了几分:也是,青娘现在落在他们手上,九王兄和上官府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言之有理。”雪朦胧道:“小六,去叫苏芩过来,将这个交给太子哥哥,要他转告 太子哥哥小心一些,关键之际,怕是有人会对他不利。” 小六点头,“是。”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雪朦胧的错觉,总觉得小六今日情绪不大高。 小九扫了一眼穆臻言,眼底寒意深邃。 冷风不动声色地挡住小九的视线,两个冰块脸面面相觑,又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相看两厌。 小六亲自将证据交到苏芩手上,叮嘱一番之后,低声问:“西格尔公主最近可有异样?” 苏芩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 小六点头:“知道了,太子殿下很快就能重回东宫,到时候西格尔公主自有人裁决,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苏芩瞥她一眼:“世子,真的……这个东西没有问题?” 小六道:“我亲自盯着道,从头到尾,那女人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知道了,我这就去找太子殿下。”苏芩离开。 小六回了房间,十五和小九已经在等着了。 小六叹气:“你们看我也没有用,我从头到尾没有找到一份破绽。而且,我觉得西格尔公主那件事,可能真的也有误会也说不定。” 小六将冷风的话告诉两人,又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和推断告知两人:“世子和公主这一路走得不容易,咱们也是看在眼底的。说实话,比起世子暗中算计公主,我倒是更愿意相信他确实是在帮助太子殿下。” 十五点头:“若是世子真的是九王爷那边的,这一次青娘落在他们手上,本该是个大好机会,可是他居然自己都不经手,还不让我们经手,直接把证据交给了太子殿下……” 小九见两人立场倒戈,面色微寒:“别掉以轻心,世子的心计,远比你我看到的更深。” 小六和十五相视一眼:“小九,你是不是对世子有什么偏见?总觉得你好像……其实在你失踪那一段日子,世子真的为了公主做了很多,甚至连自己的立场都顾不上了 。还有你……若不是世子暗中出手相助,你和十五兴许都死在穆臻宇手下了。” 提起过去的事情,十五和小六更加感同身受,她们二人比起小九和十二,待在雪朦胧身边的时间更多,对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看得更多。 小九相对于来说,对两人的了解更少,且小九生性本冷僻,再加上十二死在了世子府,虽然小九嘴上不说,可是她们都知道,小九心底是有怨的。 小九背过身:“我只以公主为重,你们不要被个人感情蒙蔽了双眼。” 小六还想说什么,却被十五拉住了:“算了。小九说的没错,多一分警惕,总是多的。” 安仁医馆。 太子听罢苏芩的禀告,眉心微拧:“穆臻言此举,倒是有意思。” 苏芩警惕道:“殿下,可是他有什么问题?总觉得他表面功夫做得太好,好像的确是为你和公主殿下着想,且这几日属下一直让人盯着他和冷风,此人都无妄动之举。” 反倒是整日和公主殿下调情玩乐,简直快闪瞎他们的双眼。 雪芮嗤笑:“素觉此人深不可测,此番倒是让本宫确定了一件事——小九的确是父皇的人。” 小六和十五也是从他这里出去的人,虽然会有一份归属感,但也仅限于此,他们的行动指令是受之于十一的。 可小九和十二当初是父皇给十一的,这么多年,也未曾有什么异样,他都快认为,小九和小六两人是一样的了。 穆臻言不将这份证据交给雪朦胧,实际上,应该是不想交给小九,小九知道了,等同于父皇就知道了吗? 这里毕竟涉及到九王府和朝堂许多牵扯不清的势力,若是到了父皇手上,不一定是百分百对他好的。 他位居东宫,常年和九王府明争暗斗,父皇看在眼底,却从来都不制止,正是在追求一种平衡之道。 而这份证据,显然会打破某种平衡。 虽为 父子,可是雪芮自认为自己多年来也从未看透过父皇到底在想什么,伴君如伴虎,他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这个道理。 “父皇,难道……您真的将十一当成棋子了吗?”雪芮收紧大拳,心底更是心疼自己的妹妹,她自小不懂朝堂权利争夺之道,在她心底,父皇大概是天底下最好的慈父,是完美无缺的。 若是有一天她知道,自己竟然也是一颗被父皇利用的棋子,那丫头该有多伤心? 苏芩不知道太子在想什么,但是想必和公主有关,“殿下,公主殿下让属下转告您,时值关键时刻,请殿下务必保全自身安全。” 雪芮心底一暖:“这丫头,现在最危险的应该是她吧?此事本不该将她牵扯进来,可她如今却偏偏站在风口浪尖,替我受这惊涛骇浪,是我这做兄长的不是。” 苏芩没说话。 “苏芩,待此事了,你全力查一查这安仁医馆和高贵妃的关系,当初这家店应该风靡一时,如今再问无人知,想必当年定然发生了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情,定然会留下蛛丝马迹。本宫倒是要看看,高贵妃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要瞒得如此密不透风。” 苏芩抱拳:“是,殿下。殿下,您能确定这对主仆真的对您无害吗?属下总觉得,此二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 雪芮偏头:“若是安白芷想要本宫的性命,一开始不救本宫就是,哪里还有现在的本宫站在你面前说话?” 苏芩低头,明显感受到了主子的怒意:明明上次殿下自己不也怀疑人家来着? “行了,你先下去吧,这份口供上还有几条,需要你去落实,务必把证据抓在手里。最重要的是,保护公主的安全,绝对不能让她出现丝毫差错。” “是,殿下。” 雪芮坐在桌边,微微叹息:“阿芷,到底你们是为何而来?所寻又是何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确有猫腻 公主府。 雪朦胧已经歇下,这几日她精神绷的太紧,今日好不容易拿到了证据,她放松下来,睡得格外沉。 穆臻言出了院子,冷风自动跟上,两人走到一处四处空旷的雅亭,亭楼四周环水,唯有一条羊肠小道贯穿而来,周围毫无遮蔽物,倒是说话的好地方。 “公子,安仁医馆的确有猫腻。”冷风低声道:“璎珞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查到二十多年前这家医馆还是一家成衣铺子,生意在京城极好,因着背后有高家的势力支撑,几乎无人可与之比肩。” “高家?” “那家店的真正老板,就是现在的高贵妃。”冷风道:“白圣女此行,便是为了寻人,所寻之人,是与这铺子相关的女子。只是尚且不知,这高贵妃和白羽国有何关系?” 穆臻言凝神:“安白芷所寻之人竟然是高贵妃?按照高贵妃的年纪,当是白圣女之故人与高贵妃有关吧。九幽阁来信,安白芷离开白羽国之前,正是其母离世之际,这两者之间,定然有些联系。” 莫非,白圣女的母亲和高贵妃是旧识?或者,两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需要安白芷在母亲百年之后亲自前来寻人? “若是白圣女果真和高贵妃有些关系,怕是会将白羽国牵扯到这浑水当中,剪不断理还乱。”穆臻言道:“目前安白芷还未查到这层关系,她毕竟身份特殊,在京城人脉不通,一介贫民,想要和深宫之中的高贵妃牵扯关系,怕是有些难度。此番当为太子之事先行,安白芷暂时还构不成威胁。” 冷风默不作声。 “保险起见,还是让璎珞加派人手,暗中注意安白芷主仆的动静,保护太子。” “是,公子。”冷风想了想,还是道:“公子,您暗中筹谋甚多,都是为公主着想,为何不如实告知于她?现在她身边之人,只怕视您 如豺狼……” 穆臻言揉了揉眉心:“冷风,现在还不是时机,身在京城,行事需要处处小心。况且,北地还有一个臻宇,我总觉得,他还有暗招未曾使出来,这一招,定然和十一有关。” “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考验我与十一道信任度。”穆臻言自己都有些没底:“希望十一能多信我一些,等太子安全了,这些事不必你说,我自会前去邀功。” 冷风嘴角一抽,没再说话。 “夜深了,你也回去睡吧。”穆臻言起身,脚步还有些快,嘀咕道:“没我在身边,十一定然睡不安稳。” 冷风:怕是不见得。 与此同时。上官府。 “招了?”上官琪砸了杯子:“不是让你们一定要找到青娘吗?” 上官暮退了一步,风行却是生生受了这一下,额角都被砸出了血迹,“大人莫生气,公子已经尽力而为,只不过世子在京城势力也不容小觑,等到我们找到青娘下落时,世子的人竟然已经审讯完成了,一夜的功夫……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上官琪咬牙:“这匈奴的探子真是没有用,到底是一介女流之辈,竟然连一个晚上都撑不住,简直是废物!废物!” 上官暮看了风行一眼,上前一步:“爹,您请息怒,目前再纠结青娘已经没用了。我们在公主府的眼线有报,这证据并为在公主手上,现在已经到了太子手上,形势怕是不妙。” 上官琪烦躁得走来走去,本以为青娘并不难搞,就算是从大理寺被人带走,反倒是对他们形势有利。 毕竟京城是他们的地盘,除了大理寺,远离了雪朦胧几人的看护范围,他们再对青娘下手,倒是容易许多。 谁知道,穆臻言在京城的势力,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 果然,还是他们小瞧了穆臻言! 为今之计…… “九王爷那边暂时不能惊动。 ”上官琪冷静下来:“九王爷本来之前对我们上官家就有所不满,现在若是知道此事,怕是会雪上加霜。” 上官暮道:“爹,现在迫在眉睫,若是不跟九王爷商量对策,明日早朝之上,怕是太子就会出现了。” “跟他商量有什么用?”上官琪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到了现在,雪冀还会站在我们这边?他怕是恨不得跟我们一拍两散,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幸好,老夫留有一手,和匈奴来往的证据不仅是上官家,还有九王府的份儿。”上官琪咬牙:“如此,也不怕到时候九王爷翻脸不认人了。” 上官暮忧心忡忡:“爹,真的要和九王府闹成这样吗?那二姐怎么办?” “你以为我愿意!”上官琪走来走去,“这只不过是万不得已的选择,目前还没有走到这种地步。风行,现在绝情宫在京城还有多少可调动的人?” 顿了一下,他道:“要高手!” 风行报了一个数,上官琪拍案:“暮儿,你再带着暗卫精锐,和风行分头行动……这一次,必须孤注一掷了。” 风行颔首:“遵大人令。” 黎明未至,东宫仍旧笼罩在一片暗蓝色的天幕之下。 一道道暗影携带着寒光潜入东宫,径直朝着西格尔的寝宫摸了过去。 守在西格尔暗处的暗卫和明处的守卫不多时便被人解决掉,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 宽敞的大床中间鼓囊着一个大包,女子白色的寝衣露出一片衣角,和桃红色的被褥形成鲜明的对比。 几道人影同时冲了过来,袖子里的匕首也出现得悄无声息,狠狠落下匕首,却不见血光。 此时,空气中响起兵刃碰撞的声音。 几人一惊,纷纷看向暗处,一名身材纤瘦高大的黑衣人出手快如闪电,气势冷冽如泉,身手十分了得。 西格尔躲在床榻后的纱幔之中,仍 旧心有余悸,就差那么一点儿,她就身首异处了。 这一帮子人,狠起来,倒是一点儿也不手软。 黑衣人以一敌五,个个都是高手,更是险象环生,吓得西格尔脸色发白。 五人中的一人精于暗器,率先发现了西格尔的踪迹,竟然不顾黑衣人的掌风,直接朝着西格尔出手。 黑衣人眼神一凌,闪身冲着西格尔冲了过来,虽然及时救下了西格尔,胳膊却被暗器射中,顿时闷哼一声。 暗器高手冷笑:“杀了他们。” 西格尔焦急万分:“你怎么样?” 五人齐齐杀过来,黑衣人面色不惧,正要冲过去,身形却是一晃,这暗器有毒。 那暗器高手冷笑一声:“身手再高又如何?杀!” 此时,门被撞开,几道黑影飞过来,将五人围在中间逃脱不得,苏芩赶过来,“竟敢擅闯东宫撒野,给我抓活的。” 那五人想逃,自然没有生路,不多时便被人生擒。 想咬毒自杀,苏芩更是深谙此道,及时阻止,废了几人的行动力,让人将五人带下去审讯。 他走到黑衣人面前,眸光一闪:“是你!” 话音刚落,黑衣人的面巾已经被他挑落,露出冷风面若冷泉的脸,苏芩微微收紧了拳头:“冷侍卫?” 西格尔却是焦急道:“他中了毒,你帮我准备几味药材。” 幸好,她懂医术,总算是不会让人白白为自己丧命。 苏芩眼神复杂:“公主,属下已经派人重重保护东宫,冷侍卫就交给公主救治,属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冷风本想说什么,毒素攻来,他不甘得晕了过去。 苏芩知道西格尔擅长医术,派人给她寻了药材,自己匆匆去了公主府,将东宫一事禀告,因着穆臻言在场,没有将冷风的事情说出来。 雪朦胧当即慌了神:“他们怕是狗急跳墙,现在要赶尽杀绝了。不好,太 子哥哥有危险!” 穆臻言本想拦住她,此事蹊跷,现在不能妄动。 奈何雪朦胧忧心至极,已经先带人离开。 苏芩拦下穆臻言:“世子可知今夜救了西格尔公主的人是谁?” 穆臻言冷眼扫过来:“现在,你主子的命最重要。” 说罢,他已经飞身离开,匆匆去追雪朦胧的脚步。 苏芩连忙也跟了上去,一同朝着安仁医馆进发,殊不知,暗中守着公主府的人发了信号,期间数团黑影跟着雪朦胧一路跟到了安仁医馆。 白叔率先听到动静,出来的时候,便看雪朦胧一脸焦急,“太……你们救的人呢?” “公主是说阿芮?”白叔忙道:“在地下密室!” 公主和阿芮交好,他们是知道的。况且,公主对他们主仆有恩,白叔记在心底。 白叔连忙带人过去,小九三人警惕环顾四周,刚刚走到暗室门口,便闻到一股血腥味,小九立刻上前:“公主,小心。” 小六和十五闯进暗室,只看到地面一团血迹,一个人影都没有。 “太子哥哥!”雪朦胧踉跄一下,险些昏了过去,“他人呢?” 白叔吓了一跳:“怎么会?阿芷?阿芷还跟他在一起呢!” 雪朦胧眸中寒光一闪,让人抓住白叔:“你们白羽国的圣女大人混进我朝京都,到底有何目的?太子哥哥在哪儿?” 白叔虽然可以反抗,却没有反抗:“太子?阿芮是太子?公主殿下,您请冷静,我们圣女大人此来只为寻人,救下太子殿下只是意外……” 话还没有说完,门口忽然传来穆臻言焦急的惊呼声:“十一,闪开!” 雪朦胧几人都忧心于太子的情况,被那摊血迹吓坏了,一时将注意力集中在白叔身上,竟然没有察觉到这房间里还藏着刺客。 那人直接朝着雪朦胧闪过来,其余人缠住小九几人,彻底将雪朦胧孤立。 第二百二十五章 急性剧毒 眼看着那刀刃要卷进雪朦胧的心口,穆臻言脸色苍白,几乎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朝着她飞奔过来。 来不及反击,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挡下这致命一击! “穆臻言!”雪朦胧听到刀刃卷入皮肉的声音,顿时慌了神,抱着他瘫软在地,“你……你不要命了?” 苏芩比不上穆臻言的教程,来晚一步,却带了人及时将刺客生擒,小九几人后悔莫及,“公主,是奴婢们忽悠不力。” “小六,快,看看他。”雪朦胧顾不上小九的话,连忙抓住小六过来,捂住穆臻言的伤口,“你看看他,他的脸色怎么都紫了?” 小六神色凝重,“是急性剧毒,公主,您别动世子的身体,否则会加速毒素蔓延的。” 此时,白叔连忙过来,掏出一颗药丸要喂给穆臻言,被小六挡下:“你干什么?” 门口闯入一道清冷女音:“他中的是急性剧毒,若是不压制毒性,就算你医术再高,暂时没有药,你也救不了他。” “阿芷?”白叔忙过来,“你没事吧?” 安白芷摇头,雪芮紧跟着进门,冲十一道:“听她的。” 雪朦胧点头,冲小六道:“你跟着白叔去制解药。” 小六见太子安然,对白叔主仆的怀疑暂时解除,再高明的大夫也需要良药才能救命,否则,她确实无能为力。 小六跟着白叔离开,雪芮吩咐苏芩善后,安白芷道:“你们都出去吧,配制解药需要时间,我先施针,为他压制毒性。” 雪芮看了她一眼,让众人先出去,自己来拉雪朦胧,“十一,你先出去吧,阿芷不会让他有事的。” 雪朦胧摇头:“太子哥哥,你别管我了,现在这里已经被人发现,你赶紧带着苏芩回宫,免得对方孤注一掷地反扑。” 雪芮自然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事实上,若不是安白芷担心白叔的安慰, 他方才逃脱之后,本来打算直接带着安白芷回东宫的。 那里才是他的大本营,铜墙铁壁,谁敢造次? 这个安仁医馆,已经不安全了。 “十一,你别任性。”雪芮拧眉:“你在这里也不安全,先跟我回东宫,这里我会让人保护的。” “我不去。”雪朦胧站起身,将雪芮推出去,“太子哥哥,你别管我了。” 安白芷冷声道:“再吵,就等着他被毒死吧。” 雪芮眼神复杂:自从方才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丫头就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清清冷冷的模样,倒是真有了几分圣女的样子。 雪朦胧生怕自己也被赶出去,连忙关门,把所有人都锁在了门外,紧张地守在床边,“圣女大人,你一定要救他。” “废话!”安白芷没好气道:“公主要是还怀疑我们,尽管让人挎着刀在外头守着,若是你的驸马有什么三长两短,就把我也咔嚓了不就得了。” 外头的雪芮听到这番负气的话,险些没忍住,直接闯进去。 苏芩及时上前,低语几句,雪芮脸色沉了下来,看了里头一眼:“先派人保护好这里,这一次的帐,本宫稍后再跟你算。” 苏芩低头:若不是他思虑不周,不会害得公主陷入危险,是他失算了。 “是,属下遵命。” 雪芮自然不可能留在这里,如今行迹已经暴露,东宫那边也不太平,他必须要回去筹谋一番,明日早朝,便是上官家的覆灭之时。 暗室内。 安白芷忽视了雪朦胧的存在,即便她低声道歉,圣女大人也不给她一个眼神:居然那么对白叔! 这一对兄妹,真是气人极了。 尤其是雪芮那家伙,还口口声声说她隐瞒身份骗了他,原来,骗人最深的,根本就是他这个混蛋。 什么公主是他的好友? 兄妹也算好友吗? 她来到京城时, 就听说大沥朝太子殿下准备和敕勒川塬第一美人联姻成亲,结果这家伙这些日子对她做了什么? 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娶了那个第一美人,还想要再来娶她做小妾吗? 这外头的男子,果然个个负心薄情,圣女终身不嫁的规矩真是十分有道理。 安白芷思绪万千,手上的动作却分毫不慢,直接解开穆臻言的衣裳,露出男子雪白结实的肌肉,胸口安静地躺着一块碧色通幽的玉佩,玉佩中间白雾渐渐呈一白羽状,越看越熟悉…… 雪朦胧眼睁睁看着这位看似纤尘不染的圣女大人一脸冷漠地解开穆臻言的衣服,还直勾勾地盯着他胸口不放,险些没忍住把她推出去。 “圣女……”雪朦胧忍无可忍地将银针布袋递给她,“可以开始了吗?” 安白芷回过神,眼神复杂地看了穆臻言绝色无双的脸一眼:该不会是他吧? 现在当务之急,自然是救人。 安白芷无暇分神,看着男子唇色由青变黑,神色也凝重起来,“来人是真的要置你们于死地,这毒何其歹毒!若非是此处天时地利人和皆备,换了任何一处地方,怕是你的夫君连救治的机会都没有。” 这毒发作极快,若是在混乱之时中毒,就算是神医守在身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毒也不会给人配制解药的机会。 一般的抑制毒性的药丸根本压制不住这毒。 就算有懂得银针压毒的大夫在,这毒素流窜极快,怕是不等银针施完,中毒者已经毒发身亡。 只是这间暗室寒冷,空气流转又慢,再加上她日常为雪芮准备的药浴蒸腾出来的成分,正好对穆臻言体内的毒性有压制功能,才为她争取了这么片刻时间。 自然是争分夺秒。 几乎是匕首入体的那瞬间,穆臻言连话都来不及说,就昏了过去,把雪朦胧吓得半死,此刻自然 是半分都不肯离开他的。 安白芷的行医方法虽然和大沥朝有所不同,可效果却是极好的。 拔出匕首的那瞬间,雪朦胧极力隐忍,才没有让自己晕过去,暗黑色的血迹喷了她一脸,她都来不及擦,只一味的紧握住他的手,希望能给他力量。 她不敢昏过去,只怕一昏迷过去,醒来就找不到他了。 他代替她受的苦,她要亲自看着,感同身受。 安白芷缝合伤口的时候,雪朦胧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额头冷汗大颗大颗往下落,为了不打扰安白芷,她背对着两人,下手却还是使劲儿握住穆臻言的大手,指尖毫无血色。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她却仿佛重新经历了一生,前生所经历的火海血色仿佛都渐渐远去,只有穆臻言身上的黑色血迹,一直蔓延到她眼底,模糊了视线…… 翌日,朝堂之上。 昭武帝面色威严,看着下跪四人,眸中卷起暗色风暴,“上官琪,太子所言,你可认罪?” 上官琪面色镇定自若,从昨夜刺杀失败,所有暗卫被俘虏,风行也不知所踪,他便知道今日会有此一遭了。 “回皇上,刺杀西格尔公主的刺客确实是微臣所派,可是微臣也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危。”上官琪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太子遇刺,微臣一直心系太子安危,所以派人安插,发现西格尔居然和匈奴人勾结,泄露太子踪迹。” 昭武帝冷哼一声:“你这借口真是新鲜!西格尔同太子和亲,便是为了敕勒川塬的安危,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西格尔跪在下首,低头不语。 上官琪指着西格尔,“皇上有所不知,西格尔本就不愿同我朝和亲,此事太子也是知晓的。” 昭武帝拧眉:“芮儿?” 不等太子说话,西格尔率先磕头道:“回皇上,上官大人所言,确实不假,西格尔 在往大沥朝和亲之前,本有心上之人,奈何家族危难,父亲不得不将我送来和亲,西格尔心底是不愿的。” “放肆!”昭武帝冷眼看着她:“两国和亲,岂可儿戏?你竟然因此联合匈奴,暗害太子?” “皇上息怒。”西格尔镇定道:“西格尔虽然不愿嫁给太子殿下,可也不会勾结匈奴暗害太子殿下,谁人不知,这匈奴践踏我敕勒川塬,是害我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 此言确实有理。 上官琪却是看着太子:“殿下想必已经知道出卖您的,所为何人?若非西格尔公主和匈奴刺客里应外合,殿下如何会重伤?” 雪芮看着他,眼神微冷:“这么说,昨夜上官大人派人刺杀本宫,也是理所当然的?” 上官琪惶恐道:“殿下折煞老臣了!老臣并不知道安仁医馆里的人竟然是殿下您,只是有人密报,匈奴密探藏在安仁医馆之中,企图对殿下不利,微臣没有证据,又不能置殿下安危于不顾,故而出此下策,本意是想营救太子殿下的。” 雪芮道:“是非黑白都让上官大人说尽了,本宫还能说什么?你一人之言,如何能与铁证相比?匈奴奸细青娘悉数招供,证据摆在皇上面前,你还要狡辩,真是让佩服!” “微臣如何会勾结匈奴?”上官琪喊冤:“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我上官家三朝元老,在朝呕心沥血,从不敢懈怠,如何会与匈奴狼狈为奸?皇上,微臣只被陷害的,微臣莫名收到密信,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故意针对微臣的。” “密信在何处?”雪芮看着他挣扎,“上官大人该不会是烧了吧?” “自然不会。”上官琪将密信拿出来,递交给皇帝,言辞恳切:“皇上,微臣断然不敢欺瞒皇上。” 大太监将密信呈上来,昭武帝一一看完,“你可知送信之人是谁?” 第二百二十六章 挑拨离间之人 上官琪摇头:“皇上,此人行踪诡异,微臣无能,中了奸人计谋……” “这字迹……”昭武帝拧眉,对大太监低语一番,大太监领命下去。 太子表情高深莫测,九王爷示意大理寺卿,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不多时,大太监取来一方诗书,是上次宫宴之上,穆臻言留下的墨宝,皇帝叫来德高望重的太府大人鉴别,发现这两者字迹相同。 “如你所说,这送密信,挑拨离间之人,是驸马?”昭武帝问。 上官琪一副出乎意料的样子:“不瞒皇上,世子和微臣小婿穆臻宇素有不合,小女幼年不懂事,层和世子有些过节,上次往北地一行,世子颇多阻碍,却不料……世子竟然想如此陷害老夫!” 昭武帝怒声道:“宣穆臻言上殿!” 雪芮缓膝跪下:“父皇,世子昨夜为救十一,身受重伤,命悬一线,现在还昏迷未醒。” 顿了顿,“按照上官大人所言,世子陷害你刺杀本宫,如何那些刺客见了本宫,仍旧对本宫狠下杀手?还有,上官大人尽管可以将刺杀本宫之事推给世子,那勾结匈奴,出卖禹城,导致民不聊生的罪名,上官大人又打算推给谁?” “太子殿下,老臣不懂殿下何意?”上官琪扬声道:“太子殿下莫要被奸人蒙蔽,中了他人的圈套。” 雪芮冷笑:就算是他现在对穆臻言无法全心信任,可至少这上官琪这老狐狸的话,他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父皇容禀,此次儿臣遭遇匈奴人刺杀,重伤为一医者所救,本该早日回归东宫,不让父皇担心。可皆因世子从禹城被出卖一事洞察先机,察觉京城中有匈奴探子潜伏,暗中和我朝官员勾结,儿臣为了引蛇出洞,故而潜伏不出。若是世子真如上官大人所言,岂不是自打嘴巴?” 上官琪不料太子 居然会为穆臻言说话! 毕竟朝廷和北地关系紧张,也不是一日两日,他就是抓住昭武帝这般心态,所以才将脏水泼到穆臻言身上。 太子位居东宫,自然知道穆臻言对北地的重要性,就连昭武帝都草率地要宣穆臻言入宫,算是隐晦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太子居然这个时候站出来为穆臻言说话? 岂不是和皇帝对着干? 皇帝的眼神讳莫如深,“哦?居然有此事?” 雪芮道:“正是有世子和十一提醒,匈奴密探青娘才会落网,大理寺前夜遇袭,有人想要暗杀青娘,幸亏十一棋高一着,将青娘换出来,审讯得到禹城失利的真相。” 既然提起的青娘,细查下去,林美人一事自然保不住,那么牵扯出九王爷是必然的。 大理寺卿连忙站出来:“皇上,太子殿下所言非虚,这青娘犯事收押大理寺监牢,本该择日提审,谁知前夜突然遇袭……是微臣看护不力,没成想这青娘居然是匈奴奸细!” 上官琪看着大理寺卿,目光落在雪冀身上,终于明了:雪冀这是要放弃他了? “皇上!”上官琪扣头,“微臣断然不会勾结匈奴,出卖禹城啊!微臣……” “父皇……儿臣请求,传匈奴奸细青娘上殿。”雪芮打断他的话。 上官琪还要说话,却见雪冀站出来,神色凝重:“父皇,儿臣也有一言上奏。” 昭武帝看过来:“说。” “虽然上官大人是儿臣岳父,但是涉及家国安危,儿臣不敢有所隐瞒。”雪冀言辞凿凿:“太子殿下所言,上官琪勾结匈奴,出卖禹城一事属实。” 满朝文武哗然一片。 上官琪脸色一白,面色不善:“九王爷!” “抱歉了上官大人,家国大义面前,本王也不能计较个人得失了。”雪冀让人宣上官羽上殿,看着这个往日自己不重 视的小女儿,上官琪脸色发青:“你来做什么?” 上官羽微微一笑:“自然是来揭发爹爹的忤逆之举。” 上官羽将上官琪如何暗中勾结布局,联合匈奴收归禹城,意图挑拨朝廷和北地的关系,如何筹谋算计九王爷和太子的事情一五一十都陈述明白: “皇上,臣女在家中不受重视,因为无意进入密室听到弟弟和爹爹谋划刺杀太子,并且嫁祸九王爷一事,故而……害怕忐忑,又一直不敢说。可臣女在九王府照顾二姐,亲眼目睹九王爷为太子失踪一事殚精竭虑,实为兄弟典范。臣女再思及家中姐妹兄弟勾心斗角,实在不忍心九王爷蒙受不白之冤,故而鼓起勇气上殿告御状,纵然一死也无憾了。” 上官琪还未曾来得及发难,便见雪冀跪下求情:“父皇,上官羽深明大义,顾全大局,未曾与上官一族谋逆之辈同流合污,实在为大义女子,请父皇饶恕她莽撞之罪。” 上官琪气的咬牙切齿:“九王爷,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禹城为何会失守?还不是九王爷你闻说世子同十一公主鹣鲽情深,害怕镇北王府的势力收归太子殿下所有,所以才制造禹城之乱,挑拨离间!” “九王爷当初苦心孤诣追求微臣二女,想拉拢老夫一起对付太子,微臣为王爷呕心沥血,现在王爷便要倒打一耙了吗?” 九王党和上官琪险些在殿上吵成一团,上官羽被上官琪一脚踹飞,吐了一口血,直接昏了过去。 雪芮蹙眉:“把她送到九王府,交给九王妃照顾。” 昭武帝拧眉:“都给朕住嘴,成何体统!” 雪冀暗示九王党平息下来,昭武帝问雪芮:“太子,此事你如何看?” 雪芮依旧请求先宣青娘上殿。 原本,没有上官羽这一招,他先宣青娘上殿,这九王爷就算是有 办法摘出去,必然和上官琪也要两败俱伤。 可是现在上官羽有言在先,九王爷是冤枉的。 先入为主,若是他在执意怀疑雪冀,反倒是会落人口实。 青娘上殿后,倒是无可厚非,毕竟雪朦胧这边审出来的口供上桩桩件件十分清楚,太子暗中派人清扫了匈奴所有暗中据点,对青娘供认之事的所有证据都搜集完备,摆在了昭武帝面前。 太子有备而来,她就是撒谎也无济于事。 只不过,其中确实无关雪冀。 雪冀行事谨慎,一直躲在上官琪背后并未亲自出面做过什么,禹城之事,是有上官天儿坐镇北地,经由绝情宫和上官琪联络。 雪冀通敌的罪证,都收在上官琪手里。 昭武帝大怒:“上官琪,你简直混账!朕便是将你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上官琪无可辩解,看着雪冀的眼神冷了下来:“九王爷以为自己真的能摘得一干二净?你指使老夫出卖禹城的证据都守在老臣手上……皇上,老臣状告九王爷结党营私,通敌卖国……” 青娘此时忽然道:“九王爷,你与西格尔公主里应外合,将我们匈奴杀手当枪使,暗杀太子殿下,如今却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文武百官本来还不相信上官琪一个反贼的话,却不料青娘忽然出此一言。 雪冀倒是不紧不慢:“父皇,儿臣愿意接受查探。” 他倒是仿佛一点儿也不受影响。 太子微微蹙眉:青娘实在有些异样!自从落到他们手上,青娘一直一副认命的姿态,连自己的老窝被连锅端,也不在意,为何今日忽然反咬九王爷一口? 昭武帝怒道:“太子,你亲自带人去上官府搜查证据,朕今日就在这里等着!” 雪芮骑虎难下,领了命前去查探。 上官府里的密室机关重重,雪芮将上官暮押在前头,一路 倒是顺利。 密室里的东西也没有让众人失望:这么多年上官家贪赃枉法,欺上瞒下,勾结匈奴的证据,全部都收在这里,毫无遗漏。 上官暮仇恨雪冀,主动将雪冀与上官琪的手令和书信全部上交,确实是雪冀指使上官琪出卖禹城的。 事情过于顺利,反倒是让人心生不安。 雪冀的怡然自得,自然不是不心虚,可能是因为胸有成竹。 雪芮几番思量,带着证据和上官暮上了殿,将证据呈交给皇帝。 雪冀看到那些书信和手令,却是直接一口推翻:“父皇,先前世子的密信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这根本就不是儿臣写的书信!而且这所谓的手令,儿臣府上侍卫和王妃都知道,这手令层丢失过一枚,儿臣本还疑虑,好端端的手令怎么会凭空消失,现在想来,倒是上官大人棋高一着。” 这手令如同身份牌,见手令如见本人。 所以只有皇帝王爷和太子,及其一品郡侯这种位置的人才能拥有定制的手令,且数目都是一定的,有备案在侧,做不得假。 可雪冀高明之处就在于此,即便是对上官琪,他从一开始就留了一手,所有会留下他痕迹的东西,都是由上官惜儿之手交给上官琪,如今,他倒是可以摘得干干净净了。 且上官琪自作孽,方才为了陷害穆臻言,伪造手迹,现在皇帝只要查一查这伪造手迹之人,便能洗清雪冀的清白。 不用皇帝出手,雪冀便将为伪造手迹的人揪了出来,上一届探花郎,乃上官府门生,和上官暮交好,写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字,且对百家字体皆有研究,是一奇才。 事已至此,上官琪无话可说。 想来,那些书信的原本,被上官羽那贱人换掉了。 这个女儿,早就和九王爷狼狈为奸,算计着要把上官家推出去当作替死鬼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引狼入室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九王爷!好一个阴谋家!”上官琪忽然哈哈大笑,怒目圆睁:“老夫有眼无珠,引狼入室,先前竟然还想着为你暗杀太子,扫除障碍,简直是愚不可及。” 说罢,他忽然摘掉官戴,冲开人群,直接撞到大殿圆柱之上,当场毙命。 “爹!”上官暮白了脸,冲过去抱着上官琪,惶惶然吓呆了。 雪冀眸底寒光肆意:若是你真心想帮本王,本王今日也不会如此,上官琪,要怪就怪你贪心不足蛇吞象。 雪芮看着他阴沉的眸底,唇角寒意凝结。 雪冀,果真是无毒不丈夫! 公主府。 穆臻言醒来,已经是两日后,雪朦胧守在床前,又是一夜未眠,眼底染着浓郁的青黑之色。 见他醒来,就差喜极而泣,还有些难以置信得揉揉眼睛:“你真的……醒了?” 穆臻言动了一下,伤口扯的生疼,脸色泛白。 雪朦胧连忙俯身,“你别乱动,躺好了别动,小心伤口撕开了,你需要什么我给你拿,渴了吗?饿了吗?你想吃什么?还是想先喝水?” 穆臻言握住她慌乱的小手,嗓子干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 声音低了下去。 雪朦胧忙靠近了一些,“只要什么?我让人给你准备。” 穆臻言扯唇,拼着老命凑过来亲了她一下:“你!只要你。” 雪朦胧看着他,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她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睛:“你……” “我错了。”穆臻言认错极快,就是态度很不端正,手忙脚乱地想要给她擦眼泪,伤口又开始疼。 简直是兵荒马乱。 雪朦胧扣住他的大手,主动俯身亲了亲他的唇,“我就在这里,你怎的还要乱动?” 穆臻言愣了一下,这次意识到她这是在回他刚刚那句‘ 只要你’,他笑了一下,虽然面色苍白,可别有一股孱弱之美:“不动,不动,只可惜现在身子不能动……否则,软玉温香,美人在怀,当是人生一大乐事。” 这一刀,挨得不亏。 雪朦胧眼泪掉个不停,任由穆臻言怎么逗都不管用。 最后,他还是乖乖道歉:“别哭了,我不逗你便是,你打我骂我都行,这么哭,哭得我好疼。” “胡说。”雪朦胧紧张道:“伤口又疼了?” “不是伤口疼。”他握着她小手挪到自己心脏处,“这里疼。” “你真是……死性不改。”雪朦胧破涕为笑,“那一下子,你挡得倒是痛快,知不知道,你的小命差点就被阎王收走了!” 穆臻言这一次倒是没有玩笑,口吻一本正经:“我长在北地,皮糙肉厚,比不得你细皮嫩肉,那一下要是落在你身上,只会让我疼上千百倍。若是那般,我倒是情愿受那么一下,好过守着你夜不能寐。” 他瞧着她的眼神跟抹了蜜糖似的,“瞧你,这几日定然没有好生休息,这眼睛都肿成什么样子了?真丑!” 雪朦胧咬唇:“丑便丑,丑了,你就不要我了?” “怎会?娘子最美的时候,一直留在我心里。”穆臻言继续甜言蜜语,“虽然只有一次,可娘子的美好,为夫断然是不敢忘的。” 他严肃地看着女子面色由懵懂转为羞恼,扬手似乎要打他,可最终也没有忍心落下来,倒是被他这登徒子捏着小手亲了亲。 简直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你倒是生龙活虎,想来小十一是关心则乱。”雪芮站在门口,眼神不善:“世子的伤势,怕是本来没有这么严重吧?” 雪朦胧羞红了脸,连忙站起来:“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 “没有。”雪朦胧跺脚:“我……我去洗漱一下,你们先聊。” 等雪朦胧出去,房间里的气氛少了几分温馨,雪芮倒是记得先关心一下妹夫:“你的伤怎么样?” 穆臻言知道之前太子对自己印象有多差! 要怪就怪他出场太拉风,把大舅子得罪了! “无碍。”穆臻言不能动,只能张开干巴巴的嘴巴说话了。 雪芮瞥了他一眼,“西格尔是你的人?” “也不算。” 见大舅子冷眼斜过来,穆臻言忙道:“合作互利而已,西格尔本有心上人,不乐意和亲,所以我许诺她,会让她和心上人团聚。” “你倒是胆子大,那可是本宫未来的太子妃。”雪芮冷笑。 穆臻言挑眉:“按照我的观察,圣女大人应该不会屈居人下,做个妾室吧?” 雪芮白他一眼:“所以,西格尔到底怎么回事儿?” “她是我的同谋,也是九王爷的同谋。”穆臻言直言不讳,这些事情本就是打算等到太子安全之后告诉他的,“太子虽然位居东宫年久,可九王爷势力越来越大,自然不甘一直做个闲散王爷,他主动找上西格尔,实在我意料之中。” 雪芮酝酿了一下,“本宫可是险些丢了命。” 穆臻言干咳一声:“原本是有后招的,但是绝情宫的人暗中误导了我的人,所以……连累了太子殿下了。” “你的人?给我送信,告诉我青娘之事的人,也是你的人?”雪芮虽然本来只是猜测,不过现在见他前后所言无纰漏,跟他查到的蛛丝马迹也吻合,便索性摊开了问:“你可知,前两日大殿之上,上官琪伪造密信,指证你才是派人暗杀本宫,挑拨离间的罪魁祸首?” 穆臻言没有多大的意外,“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自然会还我一个清 白。” “少来这一套。”雪芮眯起眼睛:“关于你,本宫实在好奇,你暗地里,到底还有多少本宫不知道的势力?或者说,镇北王府还有多少本宫不知道的势力存在?” 气氛一下子似乎变了一个味道,穆臻言轻轻一笑:“太子殿下,我对十一是真心的。”这回答虽然牛头不对马嘴,却意外对了太子的心意。 “你做的这些,十一都知道吗?” 穆臻言摇头。 雪芮叹气:“十一聪慧,心思细腻,经历这一番,她对你怕是……你小子,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扑过去挡那一下了?若是我将这些对你不利的证据先摆到十一面前,你怕是如何解释,她都不会相信。现在你舍命救她,那丫头怕是死心塌地了。” 穆臻言不置可否:“得之我幸。我余生所求,唯一个真心人而已。” 顿了顿,他笑的妖孽:“不过,多谢大舅子忠告,我会将这些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十一,定然不会让我们之间生了嫌隙,也不会让她伤心。” 雪芮站起身:“看你这精气神,想来是死不了了。”他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十一身边的人,想来你心里有数,我不便多言,你自己斟酌,莫要让十一伤心。” 穆臻言笑意多了几分温度:“多谢。” 雪芮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至于西格尔,本宫还要借用一阵子,让她多那位心上人稍等些时日吧。” 穆臻言挑眉,没有多问。 事已至此,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可穆臻宇…… 他的目的,真的仅限于此吗? 大沥朝十九年夏,朝堂之上,以皇太子雪芮和九王爷雪冀为两大阵营的夺嫡之争愈演愈烈,局势一片紧张,众大臣都纷纷选边站,唯有太尉上官家明面上似乎一直保持中立 ,可明眼人都知道,上官家二小姐上官惜儿嫁给九王爷为嫡妻,众人早就将太尉府与九王府视作一体。 朝堂上原本僵持的局面却以太子突然揭发上官家通敌卖国之罪打破,九王爷雪冀大义灭亲,作证岳丈罪行。 皇帝震怒,上官家除了揭发人上官羽,还有嫁到穆府的上官天儿,其余人等都被皇帝下令处死。 至于已经嫁入九王府的二女上官惜儿,则判为流放边境,充为官妓,一月后执行。 九王爷明哲保身,并未替上官惜儿求情,反倒是将她囚禁在府中,听凭发落。 京城,九王府。 自从今日雪冀上朝之后,上官惜儿就开始心神不宁,满面愁容,总觉得今日有什么事情发生。 上官惜儿心里烦躁,便想着去后院花园走走,却无意看到下人在和钟姑姑说什么,气得钟姑姑身子直晃悠。 钟姑姑是雪冀的奶娘,雪冀虽然是皇贵妃亲子,可是后宫之中争权夺利,皇贵妃一心争宠,幼年时对雪冀的关注远不如皇帝的多。 更多时候,对皇贵妃而言,雪冀就是讨好皇帝的筹码,雪冀便是由奶娘一手带大,两人感情很好。 后来雪冀封王,将钟姑姑也接到了王府,某种程度上,她算是王府半个女主人,钟姑姑待上官惜儿这个女主子也很好。 上官惜儿连忙要过去查看,却猛地听到了钟姑姑低喝一声,“他莫不是疯了?竟然主动请缨去抄了上官府的家!那王妃怎么办!” 上官惜儿脚步顿时僵住,抄了上官府的家? 不!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上官惜儿面色微微苍白,正要冲出去问个明白,就见钟姑姑道:“快,带我去阻止他……我要阻止王爷!” 下人道:“钟姑姑,为时已晚,这会儿,人应该已经到了刑场上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已经到了刑场 钟姑姑还未曾来得及晕倒,就见面色雪白的上官惜儿从身后冲了出来,狠狠拽住下人的衣领,“谁已经到了刑场上了?” 上官惜儿自从嫁到九王府,就一直温和娴熟,鲜少这么阴冷可怕,下人一时被吓到,糯糯道:“王爷押送上官府一家……已经到了刑场……了……” 话还没有说完,上官惜儿已经不见了身影,只有钟姑姑回过神来大吼,“孽障,孽障啊!” 上官惜儿拼命赶往刑场,一路撞翻了多少商贩的摊子,骂的她狗血淋头,甚至拿鸡蛋菜叶子砸她,上官惜儿大半辈子都没有这般狼狈过,今日,因为她此生最爱、最信赖的夫君,却要遭受这般痛楚侮辱…… “王妃,王爷吩咐,不准您靠近刑场。”上官惜儿刚刚快要接近刑场的时候,却有侍卫出来将她揽住。 上官惜儿咬牙,“让开。” 下人不退让,她正要动手,忽然见一女子曼妙身形过来,“你们还跟她客气什么?把王妃抓起来,关进王府,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若是她跑去给王爷添了乱子,谁负责?” 侍卫连忙上前一步,将上官惜儿死死的压住,“王妃,得罪了。” 上官惜儿愣住,“你!上官羽……你什么意思?” 上官羽轻笑一声,“没甚意思!现如今不是解决你的时候,等上官家满门抄斩之后,我再来好好收拾你。” 上官惜儿眼前一黑,险些晕倒,“我要见王爷。” “王爷怎么有心思见你?”上官羽嘲笑一句:“他正忙着监斩乱臣贼子呢。” 上官惜儿几乎快要昏厥,前方忽然一阵混乱叫骂,她脑子嗡的一下,彻底昏了过去。 上官惜儿拼命拍打坚硬的门板,手心已经血肉模糊,脸上泪痕满步,柔弱的身躯攀着门板不放,一 向温和的没有脾气的女子,此时愤怒地声嘶力竭,“雪冀,你放我出去!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上官家?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已经喊了整整一天,门外连一个呼吸都没有,上官惜儿近乎绝望。 此时忽然门被一脚踹开,她猝不及防,单薄的身子狼狈地摔到在地,后脑勺着地,一阵头晕目眩。 “上官惜儿,你骂谁狼心狗肺呢?”美艳动人的上官羽披着一身光华,目含讽刺,平日里娇柔软弱的面容上,此时遍布着骇人的阴毒。 上官惜儿咬牙,忍痛,爬起来,冲到上官羽面前,哭着咆哮,“上官羽,你诬陷上官一家……爹爹,弟弟,奶奶,他们都是疼你养你长大的亲人,你不是人!” 上官羽干净利落地甩了一巴掌,生生将孱弱的上官惜儿扇地脸都偏到一边,立刻红肿起来。 “上官惜儿,他们过去都宠着你和上官天儿,现在你也该去为他们陪葬了!”上官羽厉喝一声,伸手狠狠踹到上官惜儿,之后忽然柔声朝着外面唤了一声,“王爷,小羽为姐姐准备的礼物呢?” 上官惜儿咬牙,眸中含着彻骨的恨意,看着门外走进来的温润男子,目赤欲裂,“雪冀!放我出去!” 雪冀拎着一条褐色的长鞭,上头挂着倒刺,根根分明,闪着寒光。他看也不看狼狈的上官惜儿一眼,柔和地将上官羽揽在怀里,“现在,你可以尽管出气了!” 上官羽看着上官惜儿不可置信的震惊神色,突然侧首挽着雪冀的胳膊,撒娇道:“王爷,这第一鞭就由你给她吧!” 雪冀宠溺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反手狠狠一鞭子抽在上官惜儿身上,血痕顿时从白衣上溢出来,上官惜儿倒吸一口冷气,眸色充斥着血红,她隐忍着没有叫出 声,只一味地拉扯着他的衣角,“放我出去,我要见父亲……” 雪冀目光沉冷,忽然冷笑道:“不急,等会儿时辰差不多了,就带你去乱葬岗,亲眼看看你父亲、母亲,还有你们上官一家,被斩首示众之后的尸体,被野狗分食的画面!” “你……为什么?”上官惜儿狠狠揪住雪冀的衣服,咬牙切齿,泪光盈盈,“为什么要这样对上官家?” 雪冀眸露寒光,“上官惜儿,你早就知道你们上官家投靠了穆府吧?上官家明面上明哲保身,哪怕我娶了你,都不能说服上官琪那个老贼站在本王这边,竟然还串通穆臻宇想要谋夺皇位?哼,你们上官家简直是痴心妄想。” 上官惜儿脸色陡然惨白。 雪冀毫不犹豫地又甩了她一鞭子,一道皮开肉绽的伤痕从她脸蛋上蔓延下来,她却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你说什么?” 顿了顿,她似乎脑子有些迟钝,听到上官羽的轻笑之后,脑海里的这根筋才断了,声嘶力竭地吼,“上官羽,是你诬陷!” 雪冀狠狠一鞭子抽在上官惜儿要去抓上官羽的胳膊上,疼得她下意识一缩,他才满意道:“只能怪你父亲不识趣。若是他肯说服穆臻宇为我所用,本王倒也不会推波助澜地让太子得逞。可是你父亲疼惜上官天儿,铁了心和穆臻宇同流合污…… 呵呵,上官家既然不识时务,不肯归顺,又和穆臻宇勾结,那么,太子就不得不除掉上官家族,以便于维护朝堂安稳,维护他心爱的妹妹。本王不过是好心顺了太子一次。“ 雪冀搂着上官羽,在她面上亲了一下,“这还要多亏小羽洞察先机,及时通风报信,否则,本王也被你们上官家当做了棋子利用了。” 上官羽一向在上官府中伏 低做小,性子伪装的柔和,这会儿见上官惜儿痛苦的样子,却如同恶毒的女鬼一般,拎着长鞭就朝着上官惜儿狠狠抽了下来。 一鞭子,又一鞭子,倒刺儿扎进细嫩的皮肤里,又被狠狠刮着倒出来,划破了皮肉,每落下一鞭子,便是皮开肉绽的疼。 上官惜儿蜷缩着身子,到最后,似乎只剩下的呼出来的气儿,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想死吗?”上官羽却是喘了一口气儿,笑着踢了几欲昏迷的上官惜儿一脚,看着她愤恨地睁开眼,这才得意道:“时辰快到了,你想见父亲,我这就成全你……” 上官惜儿一阵血气上涌,唇角溢出猩红的血液,眼前一阵黑闪过,心中的绝望和恨意都融入了一片黑暗。 房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离开。 璎珞将上官惜儿的事情如数告知冷风,再由冷风转达给穆臻言:“照璎珞所说,这上官惜儿倒是可惜,她似乎对上官家谋逆一事,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穆臻言摇头:“这上官惜儿虽然名义上是庶出,可实际上她和上官天儿上官暮的关系极好,上官琪对她也甚为疼爱,只不过此女品行纯良,和上官家一众乌合倒是不同。” 上官琪已经故去的原配,与上官惜儿的母亲——现在的上官夫人是孪生姐妹,所以名义上曾为庶出之女,现在也是上官家嫡系,她的地位和上官羽自然是不一样的。 “告诉璎珞,暗中救下上官惜儿,别让人发觉了。”穆臻言思忖片刻:“等她痊愈,将人暗中交给太子,他会有用处的。” 冷风颔首,“公子,冷旭那边暂时没有消息传来,似乎二公子最近安静地有些过分了。” 穆臻言有些头疼:“京城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待我伤好,便 启程回北地,到时候他再有何动作,也是我们镇北王府内部的事情,倒要好解决一些。” 实际上,引开璎珞的人,导致太子果真被重伤的人,的确是绝情宫所为,可却不是上官琪的命令。 上官琪那时候并不知道他的底,能对他如此了解的人,除了穆臻宇,没有第二个人。 这一盘棋,穆臻宇开始地比他要早。 他从前一直纵容这个弟弟,如今真要管束起来,反倒是有些不知方向,总会有所顾忌。 上官惜儿是被盐水泼醒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再有了知觉,耳边便是雪冀清冷的声音,“差不多了,放野狗!让这一家子死无全尸。” 上官惜儿听着熟悉的声音,陡然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了包裹着破席子的庞然大物从头顶闪过。 她几乎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脑海中那一刻全是血光,目赤欲裂,爬着就要冲过去,嘶吼声突破人群而来,“爹!娘!” 然而,尸体无情落入乱葬岗,野狗扑了上去…… 泪眼朦胧中,上官惜儿似乎看到一阵热血洒落,黑乎乎的头颅滚落下来,染了一地猩红,几许温热溅到了上官惜儿苍白的脸上,她拼命想要闭上眼睛…… 上官羽一双冰冷的手却撑开她的眼皮,让她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这血腥残忍的一幕: 温婉的母亲、玉树临风的弟弟,慈祥和蔼的奶奶、还有一众下人亲属…… 一颗颗干涸的头颅,如同滚落的瓜果一般密密麻麻地朝着上官惜儿滚落过来,野狗撕咬之后,猩红的血液模糊了她的双眼…… 上官惜儿痛极,最后连眼泪都枯竭! 曾经她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如今,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血液洒落黄昏。 她连一句道别都来不及说,甚至都没有办法再听一听他们的声音…… 第二百二十九章 行尸走肉 上官羽和雪冀对她没有半点儿怜惜,从那天之后,上官惜儿活着如同行尸走肉,等待着发配流放的日子到来。 上官羽整日打扮得光鲜亮丽地过来炫耀羞辱她,将上官惜儿的仇恨值拉到了最大,“上官羽,你不得好死,爹娘的鬼魂也不会放过你的。” 上官羽捂唇,“我真是怕死了!你真是蠢啊,知道吗?每夜睡在你身旁的男人,给你用了迷香之后,就爬上我的床恩爱缠绵,你嫁进来将近一年不孕,可有想过为何?他不想让你怀孕,你就怀不上孩子,永远也怀不上。” 上官惜儿咬唇:“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寂寞如雪,以后想折磨你都没有机会了,官妓的身份倒是跟你正好相配。”上官羽摸着小腹:“原本想着半路上弄死你,可现在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算了,留你一条狗命,看我如何风光。” 上官惜儿眸光颤抖:“孩子?” “再过不久,我就会彻底取代你,成为九王妃了。” “到底,为什么?” 上官羽讽刺道:“你真当上官琪有多清白?傻子!他早就密谋着对未来的帝王献殷勤,把上官天儿嫁给穆臻宇那个狼子野心的穆府二公子,几年前就开始扶持他一步步成长。紧接着又将你嫁给九王爷,看中高家的后台,可九王爷母族势力强大,上官琪不好把控,所以重心自然偏向穆臻宇,呵呵……勾结匈奴,出卖禹城,刺杀太子,贪污受贿,他一样都跑不了,太子查到的罪证都是真的。” 上官惜儿握拳:“你是如何知道的?” “密室里的证据确凿,我不过是偷偷动了手脚,将九王爷和上官家合作的证据抹去罢了。”上官羽得意道:“你自认受宠,可却对家中之事狗屁不通,简直可笑至极。你越是袒护上官琪,九王爷就越厌恶你,真是蠢!” “你!”上官惜儿恨极:“你 毕竟流着上官家的血液,怎能如此狠辣无情?” “我娘本就是高贵妃的人,上官惜儿,你和上官天儿自小得宠,可有了解过我娘和我的感受?我们备受欺凌,连那些个不长眼的下人都敢欺负我!呵呵,我娘傻啊,本来是娘娘派来守着上官琪的奸细,最后却动了心,下场如何?还不是被上官琪玩弄至死!我恨你们上官家的所有人,尤其是你!” 上官羽厉声道:“你根本就配不上九王爷,配不上他!” 上官惜儿闭上眼睛,看到了官兵的身影,大概是来拿她流放的。 也罢,也罢,就算是再恨又如何,跟这种狼心狗肺之人无法沟通,只能含恨离开,只盼老天有眼,可以惩治奸佞。 雪朦胧近日一直尽心照顾穆臻言的身子,因着小六还有任务,要同冷风盯着青娘,她甚至将安白芷请回府中照料。 安白芷自然乐意至极,她对穆臻言的身份好奇至极,可偏生阿芮之前却说,这安仁医馆前身的主子是高贵妃,她需要弄清楚。 进了公主府,说不定可以请求见见那高贵妃。 雪朦胧不知道她这层心思,却觉得安白芷对穆臻言格外用心,甚至有几分难言的怪异之感。 她只当自己心中焦虑难安,多想了。 上官家之事表面上看着尘埃落定,事实上随着上官家这棵大树落地,牵连枝叶无数,偏生九王爷安然无恙,时刻还盯着东宫这块肥肉。 雪朦胧心有不安,总觉得还会出事。 果不其然,小六匆匆赶来:“公主,出事了!” “如何?” “太子殿下被皇上禁足东宫。”小六喘着气:“因着之前青娘在大殿上死咬九王爷不放,所以皇上没有立即要青娘的命,而是要求大理寺彻查,结果,就查出事儿了,那青娘竟然反咬太子殿下一口,说她污蔑九王爷和上官家勾结一事,都是太子殿下指使,甚至拿出太子殿下失踪期 间留在安仁医馆,和她来往的证据。” “虽说殿下在安仁医馆是为养伤,可因着帮助安白芷解决麻烦,殿下令苏芩去寻了那林武的小厮,露出了踪迹,让青娘抓住了把柄,没有想到,她却是在这里等着殿下呢!” 雪朦胧咬牙:“这事儿没这么简单!青娘被我们的人看得严实,当初事发突然,她又是如何知道太子哥哥就在安仁医馆的?又是如何伪造那些证据的?外头一定有人帮她!” 小六焦急道:“可奴婢等人日夜盯梢,委实没有发现什么……” 顿了一下,她握紧了拳头:若是外人插不进来,那便是自己人从中作祟了。 会不会是…… 可想到为救公主舍命的世子殿下,小六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九却匆匆赶来,直接揭露了小六心中所想:“公主,奴婢查过了,大理寺之中奴婢等人看守严谨,不可能有外人趁虚而入,奴婢在青娘齿间搜到了证据……” 她附耳过去,低语几句。 雪朦胧脸色一沉:“不可能!小九,你也糊涂了吗?青娘前脚反咬太子哥哥一口,现如今居然还想挑拨本宫与世子的关系!她的话,如何能信?这本就是一场阴谋。” 她对穆臻言毫不犹豫的信任,让小九心头发紧:若是换了以前,公主至少会查一查,如今竟然这般笃定了! 小六却眸光闪烁:若是小九搜到了证据,那么便是八九不离十了。唯一有可能让外人趁虚而入的时机,便是她和冷风让璎珞提审青娘的时候。 小九扫了小六一眼,知道她想到了关键处,掀衣跪下:“公主,奴婢知道您现在对世子深信不疑,可此事,此事疑点重重,奴婢有一事不得不说了。” 小六一惊:“小九,你别……” “大局为重,你难道要看着公主泥足深陷吗?”小九从未如此严肃冷厉,倒是将小六吓住了:“我……” 雪朦胧蹙眉:“ 怎么回事儿?” “公主,苏芩曾言,西格尔背后有人指使,而此人武功高强,行踪诡异,难以捉摸,又非京城势力……” 小九越说,雪朦胧眉心越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一日闯入东宫与西格尔交接的人,是冷风。”小九道:“小六发觉过后,碍于公主和殿下的安危,并未及时上报。” “冷风?”雪朦胧震惊:“怎么会?小六!” 小六‘噗通’一声跪下:“公主,奴婢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公主与世子……奴婢本想等殿下安全之后再告诉公主定夺。” 如今小九都拿出了证据证明了冷风有问题,小六也不敢将那一日冷风告诉她的话说出来了,免得扰乱视听。 可雪朦胧这一次却是出乎两人意料的反应,震惊过后,很快冷静下来:“其中定有蹊跷!大殿之上,太子哥哥若是明了西格尔有问题,自然会当众提出来……既然他未曾言明,其中也许还有猫腻。” 小九道:“公主,西格尔再怎么说都是敕勒川塬的公主,作为未来的太子妃,太子殿下断然不会选择在处置上官家的时候,把西格尔公主掺和进去。” 顿了一下,“公主,您是不是,就是不愿意怀疑世子?” 这话,算是僭越。 可雪朦胧并未生气,只冷了脸:“去东宫。” 她是相信穆臻言的,若真是穆臻言指使青娘所为,如何会轻易让小九查到端倪?他思维缜密,行事滴水不漏,便是太子哥哥,估计也无法全然看透。 这件事,里头文章过多,牵扯又广,还关系到她最在意的两个男子,自然不能草率处理,她要自己和西格尔当面对峙。 那个女子,美貌无双,性格清朗明丽,本不该是那种阴谋算计之人。 小九眸光微冷:公主为了世子,怕是已经失去理智了。以前,她最在意的分明是家人,这一次却如此偏颇,实在不容乐观。 东 宫。 雪朦胧火急火燎地赶到东宫,不只是要问西格尔个中猫腻,更重要的是,太子前脚被禁足,九王爷后脚便入了东宫。 她收到消息,心有不安,匆匆赶过来了。 宫人侍卫都集中到了西格尔的寝殿,胆战心惊不敢言语——西格尔公主受到惊吓,太子和九王爷大打出手,九王爷受了伤…… 雪朦胧拧眉:这种时候,太子哥哥打伤了九王爷,根本不是明智之举,他也不喜欢西格尔,何来冲冠一怒为红颜之说? “再敢胡言乱语,嚼主子的舌根,便拔了你们的舌头。”小六见她脸色不悦,连忙喝止宫人,大总管找来御医给九王爷诊治,皇帝让人宣太子入宫。 速度快得让人乍舌。 “太子哥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儿?”雪朦胧蹙眉,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会如此冲动?” 雪芮瞥了一眼内殿,这会儿明白过来,已经晚了:“受人算计,白出头了。” 这话,意有所指,矛头很明显了。 雪朦胧心中一惊,看向内殿:若是受人算计,她自然会想到九王爷,可‘白出头’三字,便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我同你一起入宫。” “不必。”雪芮拦下她:“此事,你最好置身事外,否则,只会让事情越来越乱。” 他知道此事和西格尔扯上关系,定然会让雪朦胧对穆臻言起疑心,再加上有心人挑唆,说不定会乱了妹子心神。 也不知道穆臻言有没有和妹妹解释之前的事情? 他有心提醒,小九却低声道:“公主,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别让大总管等急了。” 皇帝派了亲信来请,便是太子也不敢耽搁的:“十一,不用担心我,我最多是被关些日子,未必是祸事。还有……” 他看了一眼小九,片刻后收回目光,“你遇事冷静些。” 雪朦胧点头:“我明白,太子哥哥,你万事小心,这东宫,有我看着。” “好。” 第二百三十章 里应外合 雪芮被人带走,雪朦胧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下人,封住了那些人的口,又派大管事亲自照顾九王爷,自己带着人去找了西格尔。 挥退下人,雪朦胧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西格尔:“公主,你现在可否告诉我,是你泄露太子哥哥行迹,与匈奴里应外合,刺杀太子哥哥的吗?” 西格尔目光诧异:“十一公主何出此言?” 雪朦胧辨她神色,竟然也分不出真假,“那一日在东宫与你暗中接触的人,是冷风。你当初出了敕勒川塬便遭遇伏击,救了你的人,也是冷风。” 西格尔面色不变:“公主既然都查清楚了,为何还要有此一问?公主是不想怀疑我,还是不想怀疑世子?” 对不起了世子殿下! 我明知今日公主是来向我寻答案,我只需说明真相,便可以让公主明白你的一片苦心…… 可,西格尔委实逼不得已,只能暂时委屈世子与公主殿下了。 待敌人放松警惕,我自会与世子你相商对策,绝对不会让公主与世子多生嫌隙。 她藏在被窝里的小手紧紧攥着一方纸笺,上头捏着兰萨奇的性命,她连对方的底细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孤注一掷? 为今之计,只有按兵不动,另筹良机了。 雪朦胧眸色微冷:“如此说,你想挑拨我和世子的关系?你背后之人,当真是世子吗?” 西格尔笑了,目光掠过窗外,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十一公主,若是你认定了我跟世子合作,想要挑拨皇室兄弟之间的关系,我也没有办法。” 十一公主,你若真心喜欢对方,一定能感受到世子的心意。 听你今日所言,你是相信他的吧? 那边继续相信他吧! 雪朦胧却是握紧了拳头:“我当初还以为,你是真性情的女子。” 西格尔若是 笃定自己和穆臻言有勾结联系,她当然不会信,可如今她态度模棱两可,再加上她此番态度冷静,言辞顺畅,哪有下人口中半分受到惊吓的样子? 既然如此,太子哥哥所言——白出头,当是西格尔故意出手挑唆太子哥哥和九王兄的关系了。 若是放在寻常时候,两人动手,九王兄又没有受重伤,父皇顶多责怪几句也就过去了。 可如今青娘之言在前,太子哥哥刚刚被禁足东宫,就跟九王兄大闹一场,任谁看来,这都是太子做贼心虚,不甘计策败露。 朝堂之上,九王党和太子党到时候必然闹得天翻地覆。 这算计,倒是一环扣一环,到底谁有这样的动机? 雪朦胧不想再多想了,她应该相信穆臻言。 “西格尔公主,你也有心头所爱,自然该明白我现在的感受。”雪朦胧扯了扯唇角:“初见你时,我便觉你善良非俗……” 顿了顿,她微微叹气:“也罢,若你不愿意说,我自去查就是。” 雪朦胧前脚离去,西格尔窗户被推开,一道黑影落下:“为何不承认你背后之人是穆臻言?” 西格尔眸子微冷:“若是我直接承认,她会信吗?世子才为了她几乎丧命,公主都心软良善,对世子情根深种,如何会相信?” 男子眸色凝了片刻,将一含特殊印记的纸笺交给西格尔:“她现在不信,拿到这个,就会相信了。” 西格尔展开一看,脸色微沉:“你主子到底是谁?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离间世子和公主殿下?” 男子气息冷了下来:“这与你无关,若想要你心上人平安无事,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西格尔咬牙:“我知道了。” 此人背后势力不俗,竟然能在皇族还有穆臻言的眼皮子底下,对青娘动手脚, 一步步设计,让雪朦胧对穆臻言对信任逐步瓦解…… 无论是谁,此人都是世子最强大的敌人! 雪朦胧回了公主府,左思右想,都不愿怀疑穆臻言,十五带来宫中的消息——高贵妃得知九王爷受伤,到父皇跟前大闹,朝堂之上,九王党和太子党各执一词,就青娘供状吵翻了天。 父皇无奈,只能罚太子幽禁宫中,夺摄政之权,待查明真相之后再做惩处。 这对于太子党而言,无非是重大打击。 太子本就势弱,如今这么一来,九王党更是嚣张势大,以后怕是就算太子重回东宫,也难以和九王爷抗衡了。 小六小心翼翼地问:“公主,您真的怀疑世子吗?” 小九瞪她:“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世子,难道不该怀疑他吗?不能因为他救了公主,就要打消对他的怀疑!” 小六没说话。 雪朦胧却道:“你们都退下,小九,派人监视西格尔的一举一动,不管她背后的人是谁,这种关键时刻,她一定还有下一步动作。” 小九点头:“是。” 等小九离开,雪朦胧站起身:“世子呢?” “安大夫刚刚为世子诊脉完毕,说是恢复地不错,只不过暂时还不能伤神大动作……” “本宫去看看。”雪朦胧出了门,走到穆臻言房间门口,却见安白芷和男子靠的极近,神情有些激动。 穆臻言却没有推开她,神色看起来十分专注。 雪朦胧心口含火,大步走进去:“安大夫,驸马如何了?” 安白芷惊了一下,连忙站起身,“公主放心,驸马身子无碍,只要好生照料,不日便可恢复了。” 雪朦胧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男子,只见他胸前衣襟微乱,甚至露出了些许肌肤,看着极为碍眼。 这两人,又不是饰针问药,这般是要做 什么? 见雪朦胧脸色不好,安白芷想解释什么。 小六却道:“安大夫,辛苦你了,请跟我来领赏银吧。” 安白芷看了一眼穆臻言,欲言又止,见旁边女子身上气息愈发冷冽,这才离开了。 穆臻言撑起身子,“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雪朦胧坐过来,一把抓住他胸口衣襟,整理了一下,“你跟她在做什么?” 穆臻言眸光闪了一下,摇头:“安大夫说要看看我的伤口愈合得如何了。” 雪朦胧垂眸:“你的伤口在这里?” 穆臻言干咳一声:“十一这是吃醋了?” “穆臻言!”雪朦胧忽然正色:“我有话要问你。” “什么?” “西格尔是你的人吧?”雪朦胧镇定地看着他:“不要骗我。” 穆臻言挑眉,抓着她的手:“发生什么事情了?” “回答我!” “是!我确实与她是合作关系。”见雪朦胧脸色沉了下来,满是风雨欲来的神色,穆臻言忙道:“你听我解释,西格尔本来不愿意和亲,她心有所属你也知道。还记得治好你脸上烧伤的药膏吗?这便是我与西格尔的交易——她入京跟太子和亲,假意和九王爷合作,帮助太子解了京城这一盘顽固的棋局!” 雪朦胧质问:“如果她是你的人,为何太子哥哥还会受伤?他差点就没命了!所以,安白芷也是你的人?” 穆臻言苦笑:“你未免将我看得太过神通广大了吧?本来那一次刺杀,是为九王爷设下的局,想要抓到上官家的把柄,可中途出了意外,我的人被人引开,导致太子殿下陷入危险,是我思虑不周。幸好太子吉人自有天相,遇到了安白芷主仆,安然无恙。” 雪朦胧咬唇:“你一向思虑周全,何人能破坏你的计划?” 穆臻言有些犹豫 ,对着太子没能坦白的事情,对着雪朦胧,他不知道该不该坦白? 若是直言那人是臻宇,按照十一原本对臻宇的莫名其妙的敌意,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更可能会像是在桃花坞那次,跟他生了矛盾。 “是绝情宫的人,上官琪老奸巨猾,我人未在京城,没能洞察先机,是我的疏漏。” 雪朦胧将他一瞬间的犹豫看在眼底,心底有些失望:他还是有所隐瞒,既然决定坦白,到底有什么不能直接告诉她? “你相信我吗?”穆臻言看她神色未曾好转,心底想:不若告诉她实情,也好让她对穆臻宇的算计有些防备之心。 可他还未曾开口,雪朦胧便倾身依偎过来:“我信你!” 这一次,我选择信你,信你对我的真心,绝对不会伤害我所爱之人。 穆臻言眸光一软:“十一,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若是换了以前,她大概会明里暗里调查他,怀疑他,跟他争吵不休。 “看来,这一刀,挨得值得。”穆臻言低头,蹭了蹭她额头:“我心甘情愿。” 雪朦胧拐他一下:“乌鸦嘴!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便让父皇为我再寻三千面首,气死你。” 穆臻言抵销:“那我如何敢死?定要长长久久地守着你,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 雪朦胧闭了闭眼睛:好啊! 是夜,难得的无月无星的初夏夜空,暗沉一片,如同罩着一块巨大的黑布,看不分明天幕上的景色。 小九带着一纸信笺匆匆赶回公主府,雪朦胧还没有睡,正招来了苏芩问话。 太子哥哥如今被幽禁在宫中,任何人都不得探视,她只能询问苏芩,从他这里得到太子哥哥留下的蛛丝马迹。 “你是说,太子哥哥让你查过了安仁医馆,安白芷是为了高贵妃而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多一分警惕 苏芩点头:“是,殿下还让属下继续往下查,不过这几日事出突然,属下暂时无暇顾及到安仁医馆,只是监视安白芷的人来禀,似乎……安白芷主仆对世子关注颇多。” 这一点,雪朦胧自然感同身受,本来只觉得,也许是安白芷看上了穆臻言对美色,可若是按照这个轨迹往下想…… 不行,不能这么想。 “那一日闯入东宫和西格尔会面的人,你可知是谁?” “是,是世子的人。” “这么说,太子哥哥也知道了?”雪朦胧垂眸:“他怎么说?” 苏芩想了一下:“太子殿下让属下不要打草惊蛇,不要惊动公主,暗中保护公主不受伤害。” 雪朦胧抓紧了椅子把手,抿唇:“这么说,太子哥哥也怀疑他了?” 苏芩没说话,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孰是孰非,没有殿下那般深思远虑,不敢妄下定论,若是能让公主对世子多一分警惕也是好的。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小九匆匆敲门进来,见苏芩在此,也没多问,只道:“公主,东宫有消息了。” 苏芩看过来,微微蹙眉。 雪朦胧道:“本宫让她盯着西格尔,你的人守着东宫,容易打草惊蛇。” 苏芩点头:“是,公主思虑周全,属下并没有别的意思。” “小九,如何?” 小九递给她信笺,面色沉重:“公主,这是截获的,来自于北地的密信,上面有敕勒川塬的秘密标志。” 身为皇家云影卫,对这种标志自然有所涉猎,小九知道也不足为怪。 雪朦胧心口一紧,展开那信笺看了一会儿,脸色渐渐苍白,踉跄着后退:“怎么可能?” 苏芩抬头:“公主,发生何事了?” 他刚刚看过来一眼,雪朦胧反应却极为激烈 ,竟然伸手将那信笺撕碎了捏在手心,冷着脸道:“这件事本宫自然会彻查清楚。苏芩,你封锁东宫,看好西格尔,务必不要让任何人跟她接触,东宫的消息不进不出,你要在太子哥哥回来之前,守好东宫,绝对不能让奸人钻了空子。” 苏芩眸光一闪,看向她手中的纸屑。 雪朦胧‘嗯’了一声,苏芩低头:“是,属下遵命。” 小九眸光沉了下来:“公主,这上头,是不是和世子有关?” “小九!”雪朦胧拔高了声音:“本宫说了,这件事,本宫自会处理。” 顿了一下:“你们都出去吧。” 苏芩和小九出去,两人心照不宣。 “公主明显不愿意怀疑世子。”苏芩道。 小九回了一句:“事到如今,大局为重,公主会清醒过来的。” 在公主心底,即便现在相信穆臻言,也不过是在和自己抗争,她更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家人,雪氏的江山。 若是没有这个初衷,公主也不会嫁到北地去。 这一点,小九还是了解的。 苏芩看了她一眼:“但愿如此,太子殿下和九王爷斗了这么多年,不管九王爷如何背景雄厚,都无法彻底撼动太子殿下的势力,可这位世子……当真是了不得。” 小九冷眉:“他的手段,自然不容小觑。” 房中,雪朦胧将手心碎屑展开,隐约可见‘木画’,‘公主’,‘世子’,‘计划成功’这种刺眼的词语。 她方才不过看了一眼,便心中激荡不已。 木画她是见过的,那个在禹城外的褴褛少年,后来去过桃花坞,虽然他和穆臻言总是暗中相见,她却是无意见过一回。 木画和小白极其亲密,说明他和西格尔关系匪浅。 此子潜伏于禹城内外,游走数年,自 然和敕勒川塬不可分割,如今他信中所言,却彻底打破了雪朦胧对过往的认知。 从禹城之祸开始,到如今太子被幽禁,九王府失去了上官府这个臂膀,朝堂势力大洗牌,朝廷动荡不安…… 按照这密信上所言,竟然都是穆臻言在背后操纵的! 这怎么可能呢? 她明明不愿意相信,可还是抑制不住去想里头的桩桩件件,哪个符合,哪个不符合,试图找出一些疏漏,可一样都没有。 更有一点,木画提及,当初太子被刺杀没有成功,为了以防万一,穆臻言确实派了人暗中相助,可却被绝情宫的人拦住。 但并非如穆臻言所言,是上官琪的手笔。 那人,是穆臻宇的手下,只听命于穆臻宇。 这两兄弟,互相利用,穆臻言莫非一直借着穆臻宇这个挡箭牌,利用他掩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真的如自己所言那般淡泊名利,只求现世安稳? 雪朦胧越想越乱,最后将那信烧成灰烬,无论真假,这个东西绝对不能留下来,天子脚下,一旦这种东西泄露,穆臻言绝对走不出京城半步,怕是要血洒当场了。 她下意识的选择,不过是要护他安然。 雪朦胧心思恍惚,第一个想法,竟然还是去看看穆臻言,看他是否安然无恙,想要触碰一下他的温度。 她多想自己现在是在做梦! 这一连串的事情,像是一串串匕首,一下下扎过来,疼得紧。 穆臻言这会儿也没有闲着,白日太子和九王爷的事情,冷风已经悉数告知,他猜到这应该是穆臻宇动手了,却想着下午雪朦胧选择亲自过来质问,并且最终相信了他的话,对于穆臻宇的把戏,倒是没再多重视。 只要雪朦胧相信他,和他坚定地站在一起, 他就不必怕穆臻宇的花招了。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冷风今夜过来,是为了上官惜儿和安白芷的事情:“主子,璎珞让人将上官惜儿救下,可她似乎一心求死,上路前就服了毒药,属下只好将她送到安大夫那里医治。现在,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雪朦胧刚刚走过来,隐约听到上官惜儿和安白芷的名字,连忙屏住呼吸,蹲在了墙角。 竟然是她最不齿的偷听行为,猥琐至极。 可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穆臻宇道:“性命无碍变好,上官家虽然覆灭,可影响还在,这个上官惜儿以后留着还有用。” 雪朦胧抿唇:有什么用?难不成他要利用上官家余孽再来做什么事情吗?为什么救下上官惜儿的事情,他没有说? 不久之后,他们定然是要离开京城的,届时留着一个上官惜儿,对一个淡泊名利的世子有何好处? 除非,他还有别的目的。 冷风继续道:“公子,圣女请您今夜前往一见,说是有要事。” 雪朦胧眸光一闪:他和安白芷之间能有什么要事?不就是病人和大夫之间的关系吗?他不是不知道安白芷主仆到大沥朝的原因吗?何时竟然跟对方都到了‘可以商量要事’的地步了? 兴许是生了心魔,现在听到每一句话,雪朦胧都能往同一个方向揣测而去,又是非常符合逻辑情理的。 越听,想得越多,越想,这心便越凉。 她屏住呼吸,听穆臻言的回答。 穆臻言叹气,将胸口挂着的玉佩掏出来看了看,想着那日高贵妃的话,还有白日里安白芷的异样…… 这玉佩是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可是高贵妃认得,好像好十分熟悉,现在连白羽国来的圣女对这玉佩也表现出了熟 悉之意,好似还十分激动。 今日若不是雪朦胧及时进来,安白芷本来要就这个玉佩,跟他说什么很重要的话的。 穆臻言想:大概是和他母亲有关。 他年幼时,母亲便过世,真正有印象的‘母亲’,反倒是穆臻宇的娘亲蓝氏,可他还是记得母亲非常美丽温柔,宛如盛夏白莲,出淤泥而不染。 记忆中,父母好像有些矛盾,父亲对母亲讨好温柔,可母亲却总是淡淡的,高压不可攀。 母亲去世后,父亲从来不会提起她,穆臻言偶尔问起,只会让他徒增伤感,渐渐地就不问了。 穆臻言没有外公外婆,也不知道母亲到底是什么人,家住何方,是哪里人士,家中可还有其他亲戚…… 小时候还会问,父王烦了,感伤了,思念母亲了,便不再理会他。 长大了,他就聪明地不问了。 母亲是父王的挚爱,可也是他心口的一道伤,碰不得的。 如今,安白芷的出现,仿佛是刻意为他解开疑惑的。 穆臻言必须去:“公主睡下了吗?” 冷风道:“太子殿下出了这种事,公主必定前后奔波,今日从宫中回来以后便招人议事,不久前刚刚睡下。” 穆臻言点头,眉宇间染了几抹柔和:“她对太子看重,便是劝也劝不动的。” 这话听在雪朦胧耳朵里,就有些五味杂陈了。 对太子看重,不应该吗? 劝? 他想要劝说什么? 不等她想清楚,穆臻言和冷风就朝着门口走过来,目的地是安仁医馆。 雪朦胧连忙屏住呼吸,隐入暗处,捂着嘴巴,眼睁睁看着两人避开了府邸暗卫离开,心情七上八下。 小九悄无声息地出现:“公主,他们往安仁医馆的方向去了。” 雪朦胧咬咬牙:“不用管他们,回房。” 第二百三十二章 盲目信任 “公主!”小九跪下:“您对世子太过盲目信任了。如今太子殿下被幽禁,九王爷虎视眈眈,朝中一片混乱,北地还有一群狼子野心的人看着京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 “小九!”雪朦胧抓紧了自己的手腕,浑身都在轻微地发抖,可她极力抑制住这种反应,心中烦躁不已:“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随意污蔑世子,他是本宫的驸马。” 小九垂眸,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公主,证据在你手上了不是吗?也许那封密信已经被你毁了,可你心里有数。您还记得当初嫁到北地的初衷吗?您还记得为了您……丧命的十二吗?” 雪朦胧后退一步,震惊地看着她:“你记恨穆臻言,对不对?十二的死,你算在了他头上吗?” 小九抿唇,眼神凉薄:“奴婢不会公私不分,若是世子殿下清清白白,对公主您真心实意,奴婢认为十二为保护公主,死得其所。可若是世子狼子野心,公主却视而不见,奴婢为十二觉得不值得。” 这话,算得上是很重了。 小九是几个丫头里,她最为信任的,办事能力高,有大局观,又是父皇当初看中的出色影卫,她一直看重这个丫头,虽然她面冷,可对待她这个主子,却是极好的。 她潜意识也将这几个丫头当作里亲人,份量即便不比父皇母后太子哥哥重,也是不轻的。 小九这么说,一句‘公私不分’,让雪朦胧的脸火辣辣地疼:“小九,本宫并非是非不分……就当,就当是我最后的垂死挣扎吧,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不想把他想的那么丧心病狂。” 小九欲言又止,雪朦胧摆手:“若是没有他,现在本宫早就去阴曹地府和十二见面了,你又和谁说这些去?你若怀疑,便亲自去盯着世子,不被冷 风发现即可。本宫……不强求。” 小九黯然:“公主说到这个地步,奴婢如何敢去?” 雪朦胧僵了一下,转身:“那便不去,本宫心里有数。” 小九毕竟曾经是父皇的人,若是…… 她想给穆臻言一个机会,一个,解释的机会。 所以,不能让小九跟过去的。 安仁医馆。 安白芷和白叔激动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若说安白芷之前还刻意在穆臻言面前故作高冷,这会儿简直兴奋地像是个孩子。 “白叔,没错吧?是他吧?” 白叔捏着那块玉佩,将这一块玉佩和安白芷身上的玉佩放在一起,两块一模一样,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差别,只有皇族圣女一脉的人才知道,这玉佩染了主子的血,白羽状的絮状物会呈现出‘圣’字——指代圣女。 安白芷这一块是利用历代圣女所用玉佩的剩余玉料所制的新玉佩,滴入指尖血,里头的字样是一个‘圣’字。 穆臻言没有犹豫,将自己的血滴了进去,果然也缓缓浮现了一个‘圣’字,和安白芷的玉佩毫无不同。 安白芷跳起来:“表哥,真的是你!可是……”她转过头问白叔:“不是说历代皇族公主所出,只是女子吗?为何……” 白叔无奈:“你是兴奋过度了不是?历代圣女的母亲为皇族公主,不管下嫁何人,所出都是女子,可圣女从未婚配,如何知道圣女所出也为女子?况且,前任圣女私逃出宫,婚配之人非我白羽国旺族子弟,本就变数颇多,其中因果猜不到。” 安白芷点点头,抓着穆臻言的手,兴奋道:“表哥,我们真是太有缘分了,原来在白羽国见到你的时候,我便觉得你生的好生面善,原来……” 穆臻言意外:“那时我用的是人皮面具,并非现在真容。” 安白 芷无奈一笑:“表哥,你莫非真当我傻?我虽然是白羽国圣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这识人探物的本领却是一流的,你那日虽然戴了人皮面具,可我远远一眼就瞧出了破绽,且人无论如何变,这气息不是不会变的。当然了,这个是我的独门秘诀,你不懂得。” 穆臻言:“……” 心情很复杂。 “按照你们所言,我母亲,是白羽国圣女……” 还是私逃出宫来的! “前圣女名唤白莲,与圣女母亲白荷为一对双生子,当初……其实二小姐身上也有白羽标记,只不过不如大小姐来得明显,所以……大小姐最后成了圣女,可这性格反倒是不如二小姐服帖。前圣女性格桀骜不驯,又一心向往外头的花花世界,好奇心甚重,从来不愿安于室内方寸之地。二小姐知道自己的姐姐为自己承担了一部分命运,所以最后一时鬼迷心窍,答应帮前圣女逃出宫去……” 白叔回忆道:“原本前圣女和二小姐说好,不过是出去见见花花世界,一年后祭祀大典便如期归来,期间就由相貌一致的二小姐假扮大小姐坐镇圣女殿,原本也无差错,谁承想前圣女一去不返,从此杳无音讯,祭祀大典之上,二小姐的身份被人揭穿,皇上震怒,派人四处捉拿圣女,却没有下落。” “没有办法啊!二小姐被皇上赐婚,生下了圣女,所幸圣女果真是天命所归,身怀白羽标记,总算是让皇上饶恕了二小姐,只是对前圣女还是下了追杀令,对外只宣布前圣女重病去世。” 穆臻言安静地听着母亲的过去,实在很难想象,模糊的记忆中安静温婉的美丽妇人,曾经也那么如火若阳地追求自由和新奇事物。 “那为何,你们挑在这个时候,前来寻我?”穆臻言疑惑。 安 白芷黯然了一瞬:“我母亲去世之际的嘱托,让我寻到莲姨,对当年之事,我娘实在抱歉。” 穆臻言蹙眉:“当年的事情?你不是说,我娘离开之后,杳无音讯吗?当年,还有什么猫腻?” 他像是回到了幼年,对什么都好奇,尤其是关于自己母亲的往事,从父王嘴里如何都得不到的消息,他不是不想知道,只是不想父王伤心而已。 安白芷没说话,还在母亲去世的悲伤情绪当中。 白叔叹气:“前圣女离开两年以后,忽然来信,向圣女母亲求救,彼时兴许怕人发现,前圣女信中所言极为谨慎,只说自己怀有身孕,恐有难,留了这里的地址,请求二小姐派人相救。” “可是,当初皇上派人追杀前圣女,余怒未消,二小姐不能明目张胆地让人寻找前圣女,只能暗中让人去寻她,还要避开皇上的探子,所以路上废了颇多周折,等到那人赶到这里时,已经找不到前圣女的踪影,当年这家成衣铺子被查封,里头的伙计老板统统不知所踪,问都没有地方问询,最后……无功而返。” “这么多年,二小姐一直郁结于心,可前圣女一直没有再来信,也不知道后事如何,知道前些日子二小姐弥留之际,才将此事告知于圣女,希望她能帮她了结心愿,至少要跟姐姐说一声对不起。若是当年成为圣女的人是二小姐,兴许不会生出后来这么多事,也不知道前圣女在外头受了多少苦!” 白叔是圣女殿的仆人,从小跟在白家两位公主身侧侍候,后来随圣女入殿随侍,才改姓‘白’。 对白家往事知道的多,唯有前圣女求救这件事,当时二小姐为了大小姐安危,谁也没有说,他也是前一阵子才知道的。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的,冷风藏在暗处, 对圣女所说的王妃的事情也非常惊讶:北地上下都知道王爷对王妃情深不悔,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再娶妻,也是因为心中一直住着王妃,不想再娶。 如此恩爱,如何会有王妃受苦的事情? 当时那个孩子,应该就是指世子吧? 他能有什么危险? 知道王妃怀孕,王爷怕是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疼着吧! 冷风所想,也是穆臻言的疑惑:父王对娘亲情深,多年不娶,也是为了娘亲,如何当初会让娘亲发出那样一封求救信? 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好不容易逃出白羽国的娘亲,是万万不会再回去求救的,一不小心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你们来了这么久,查到了什么?” 白叔摇头:“当初这件事不知道为何,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没有丝毫前圣女的消息,唯一知道的,便是当初这家店背后的主人,是高贵妃。” 高贵妃…… 穆臻言想了想:“高贵妃应该是和我娘相熟的,她认识这玉佩,至于她为何会和娘相识,又跟当时我娘发出的那封求救信有没有关系,还需要调查。” 白叔点点头:“世子,前圣女……还好吗?” 安白芷也看了过来,莲姨和她娘亲定然长得一模一样,还有她敢爱敢恨,敢想敢做的个性,实在让她羡慕地紧。 穆臻言摇头:“白叔,我娘在我两岁那年,便因病去世了。” 白叔没有太震惊,或许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神色还是黯然了不少。 安白芷低头:“对不起,表哥,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无妨。”穆臻言倒是喜怒不形于色,娘亲去世时他的记忆还太少,如今时隔多年,再提起这件事,已经可以心平气和了。 倒是看着眼前的亲人,来自于母亲母族的亲人,穆臻言心底有种说不分明的震撼。 第二百三十三章 坟前一拜 “阿芷,你父族姓安?”穆臻言换了称呼,安白芷心中一甜:“嗯,白姓过于招眼,白叔让我用父姓,方便一些。” 穆臻言:最方便的,难道不是换个更普通一点儿的假名字吗? “我娘既然已经被白羽国皇上宣布死亡,那也就没有再让她掀起波澜的必要了。你们若是只想……” “世子。”白叔比安白芷通透一些,闻言,忙道:“我们知道我们的身份在京城多有不便,只不过,希望可以去前圣女坟前一拜,将二小姐的话带到。” 穆臻言揉了揉额角:“白叔的心意我了解,可是如今京城正值多事之秋,太子又被幽禁,这个地方并不是安全之地,再加上你们身份特殊,未免被有心人利用,最好是赶紧离开。” 安白芷惊道:“阿芮……太子他被幽禁了?” 这消息被宫中封锁,安白芷自然不会知道。 穆臻言见她着急,忙道:“不用担心,有我在,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只是你们若是再留在这里,也许会被人当作对付太子殿下的把柄,留下口舌。” 安白芷却很难安心:自从阿芮回宫,两人便没有了联系,可她心理总是惦记着,希望他平安无事,就算是要走,她也想再见雪芮一面。 “表哥,我们明日便启程离开,但是今夜,可否让我去见他一面,我……我有些告别的话想同他说。” 白叔愣住,面色不悦:“圣女,你当知,你此生不可婚嫁,与太子殿下根本不可能,而且,太子殿下还有婚约在身,未来太子妃就在东宫住着,你……” “我知道。”安白芷急忙道:“我不是对他有什么情爱之类的,总归相处了这么些日子,道别也不为过吧,我们这一走,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而且,阿芮临走之前,还向她求亲来着,说是要给她时间考虑,她总共 认真回复人家一句吧。 白叔无奈地看了一眼穆臻言,使了一个眼色。 穆臻言想了一下:“阿芷,太子此次被幽禁,也是因为他给未来太子妃出气,同九王爷起了冲突,被皇上惩罚。如今局势紧张,太子殿下明知会被罚,还要帮西格尔公主出头,其中心意,你可明白?” 安白芷心里有一点儿不舒服,但也仅仅是一点点,她很快就忽略掉了:“我知道了,我会祝福他和未来太子妃百年好合的。” 穆臻言挑眉,没再多说:“如此便好,我让冷风送你进去,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否则会多生事端。明日一早,我让人安排你们离开京城,直接去北地祭拜我母亲。” 顿了一下,他犹豫道:“父王不知道是否知道母亲的来历……” 白叔这一次没有退让:“世子,莫要怪我们多管闲事,那封信来得蹊跷,当时世子还未出生,很多事情还不知道,那么只能问王爷了,前圣女的事情,我们定然是要弄清楚的。” 穆臻言理解:“我明白白叔的意思,只是北地也是纷扰不断,你们不便直接露面,我会让人安排你二人另外找地方住下,务必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份,不要让人盯上,等我回去,自会带你们去见父王。” 而且,父王对母亲的事情讳莫如深,若是看到母亲的故人来询,再加上当年那封求救信,怕是当初发生过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父王未必愿意开口。 白叔也想得通其中关节,毕竟知父莫若子,穆臻言肯定比他们要了解威名赫赫的镇北王,有他同去,定然有所保障。 否则,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镇北王一怒之下直接动手怎么办? 白叔囧了一下,点头:“便入世子所说。” 等两人说完,安白芷才道:“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穆臻言点头,冷风立刻从暗 处现身:“公子。” “小心一点,不要被人发现。”穆臻言嘱咐:“保护好圣女。” 冷风道:“是。” 雪朦胧一直没有睡着,直到天微微亮,才得到穆臻言回来的消息,立刻闭上了眼睛。 穆臻言进来看了一会儿,却没有打扰她睡得舒服,摸了摸她小脸,微微叹气,也不知道在叹息什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雪朦胧心口砰砰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想要叫住他问一问,可忽然又没有了勇气。 他刚刚为什么要叹气呢? 是觉得对不起她吗? 为什么不像是往常一样上床躺在她身边,哪怕是调戏她一下呢? 雪朦胧越想越不是滋味,一旦怀疑的种子埋在了心里,穆臻言哪怕一个很单纯的动作,也会引起她的无限遐想。 只不过,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只觉得自己还是相信穆臻言的。 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最后是被耳边的嘈杂声吵醒的。 小六心急如焚:“公主,太子殿下遭遇刺杀,受伤了!” “什么?”雪朦胧来不及更衣,就要往外跑:“怎么会这样?太子哥哥幽禁宫中,何人如此大胆?” 小六一边走一边递过来外衣,“公主,您先别着急,殿下已经送到皇后娘娘你宫中,宣了御医进宫诊治了。太子殿下机警,抓到了刺客的把柄,是……是九王府的暗卫令牌,皇上已经召九王爷入宫了。” “九王府?” 雪朦胧脚步猛的顿住:九王兄和太子哥哥对峙多年,又岂是这种冲动之人?现在根本就不是除掉太子哥哥的最好时机,时局反而对他有利,徐徐图之,东宫之位触手可及。他何必现在冒险刺杀太子哥哥? 还如此愚蠢地留下了证据? 这一切,更像是一个局,为了九王府和东宫设下的局。 穆臻言显然收到了消息,身着白衣 如雪,匆匆赶过来,执着雪朦胧的手:“我知道太子的事情了,别着急,我陪你一起过去。” 雪朦胧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看着他如画眉眼,还是没有挣扎:“好。”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穆臻言,指向了穆府。 她还能相信眼前这人吗? 皇后宫中已经安静下来,太子受了伤,幸好没有伤及要害,人暂时昏迷过去了,御医亲自去熬药,以防出了差错。 皇后见雪朦胧过来,这才红了眼睛:“幸好太子没事,否则……母后可怎么办才好?” “母后。”雪朦胧抱着她安慰:“您别这样,太子哥哥性命没有大碍,皇天保佑,他以后定会平安无事的。” 穆臻言身份尴尬,能说的不多,只能安静地陪伴着雪朦胧和皇后,等到她安慰过皇后,又陪着她去看了昏迷的太子。 雪朦胧不放心,让小六亲自诊脉,得到性命无碍的确认,她才放了心。 出宫马车上,雪朦胧看着穆臻言,忽然问:“你的伤势还需要静养,这样奔波,可无碍?” 穆臻言怜惜地笑了:“有你这般关怀我,便是再疼,我也幸福地很。” 若是换了前几日他这么说,她定然十分高兴娇羞,如今倒是不敢多想,生怕自己陷入这美色陷阱,彻底出不来了。 “没事便好。”雪朦胧抽出自己的手,借势揉了揉自己眉心:“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便安心在府中静养,身子最重要。” 穆臻言目光温软,虽然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只当她是为太子伤神,默默抱着她安慰,不言不语地给她依靠。 公主府。 雪朦胧亲自勒令穆臻言回去休息,伤口正在愈合,不能过多操劳,否则伤口会裂开,看着他吃了药,她这才回房。 小九,小六,十五还有苏芩都在等着。 “苏芩,到底怎么回事儿?”太子哥哥被幽禁 ,苏芩肯定派了人保护的。 苏芩跪下:“公主,昨夜,世子的侍卫冷风带着安白芷去探望了太子殿下,安白芷刚刚离开,属下这边的暗卫就被人钻了空子,让人伤了太子殿下,是属下无能。” 这两件事连在一起说,苏芩的意思不言而喻。 雪朦胧蓦然睁开眼睛:“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世子的手笔?” 苏芩不敢说话,自然是感受到了雪朦胧的怒意。 小九却站出来:“公主,奴婢去过安仁医馆,安白芷主仆从太子殿下那里离开之后,直接被世子的人安排,城门一开就出了京城。” 如此一来,这些事连在一起,还真是看到了昭然若揭的真相啊! 雪朦胧讽刺地勾了勾唇:“看来,您们都认定是他了。” 小六和十五低了头,小九将最近发生的桩桩件件摆在了她们面前,由不得她们不信,只是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公主居然还选择站在世子这边,不愿意相信。 看来,公主对世子的感情,比她们想得还要深得多了。 小九直言不讳:“公主,这一次太子殿下命大,若是再有下次……” “够了!”雪朦胧忽然拍桌而起,怒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苏芩看了小九一眼,虽然不甘心,可还是只能离开。 雪朦胧失神地坐在房中,茶水由热转凉,她一口没碰,到了晚膳时间,穆臻言派人来请,她只说没有胃口,没有出去吃饭。 小六担心,可无论如何劝说,雪朦胧滴水未进。 直到翌日一早,皇后派人传来消息:太子醒了。 雪朦胧立刻进了宫,一个丫鬟都没有带。 皇后欢欢喜喜地让人备早膳,将空间留给来两兄妹,太子刚刚醒来,虽然不是致命的大伤,可他先前旧伤未愈,如今又添了新伤,身体有些不堪重负,见妹妹来了,也只能勉强扯唇笑了笑。 第二百三十四章 提她作甚 “你别动了,太子哥哥,好好躺着,小心伤口。”雪朦胧连忙过来,最近照顾穆臻言的伤口,她经验丰富,帮助雪芮调整好睡姿,又倒了水,这才坐下来:“可好些了?” 雪芮点头,有些无精打采,似乎在想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雪朦胧心事重重:“太子哥哥,昨夜,安白芷来找你,做什么?” 岂料,她话音刚落,雪芮便变了脸色,本就雪白的脸色更是没了血色,只张口说了一句:“提她作甚!咳咳……” 他剧烈的咳嗽声牵动了伤口,疼得脸色发白。 雪朦胧心底如破了一个大窟窿,可也不敢再多问,只好安抚他激动情绪:“好了好了,我不提我不提便是。” 太子哥哥心仪安白芷,她不是看不出来。 本以为安白芷昨夜冒险去看他,说不定也是对他有意。 可看太子哥哥这反应,分明就对安白芷的出现十分排斥,现在还不想提起昨夜的事情…… 也许,是昨夜的刺杀事件本就和安白芷有关,太子哥哥也发现了,觉得自己受了欺骗,所以不愿意提起。 也许,即便太子哥哥憎恶安白芷的欺骗,可依旧不忍心让她陷入危险,所以才不愿意提起她的任何事,让她陷入危险。 正想着,太子忽然咬牙问:“她,现在如何?” 面上咬牙切齿,可瞳孔里的担心是免不得的,“昨夜的事情……” “她已经离开了。”雪朦胧叹气:“太子哥哥,不用担心她的安危,我已经吩咐过苏芩,昨夜安白芷来过的消息,不会有别人知道。” 雪芮却不知道听没听到她后头的话,只听说安白芷离开,眸中的光芒忽然寂灭下去,面上一片颓然:“走了,走了也好……走了,就不必纠结了!” 纠结吗? 雪朦胧握紧了手心:穆臻言,若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我 该如何面对父皇和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你对穆臻言,怎么看?”雪朦胧干脆直白地问:“安白芷是他送进宫的,她前脚走,你后脚就出了事情,你很清楚,九王兄绝对不会如此莽撞,分明是有人想让你们鹬蚌相争。你怀疑他吗?” 太子思维缜密,就算雪朦胧不说,他应该早就想到,与其猜来猜去,她不如直接问问太子的想法。 太子眸光一闪:“十一,你怀疑他吗?” 雪朦胧垂眸,唇角抿地紧紧的,好一会儿才道:“我只相信真相。” 妹妹这么说,必然是还对穆臻言存着信任的心思的,事发突然,他不能妄断,坏了妹妹的姻缘。 毕竟,穆臻言肯为妹妹舍了命,背后真相到底如何,还需要查明。 如十一所言,只相信真相,便是好的。 “十一,没有证据,一切都是虚言。穆臻言此人深不可测,便是我也无法断言,此事与他无关。早在入京之前,穆臻言的势力,已经达到可以避开我和九王府的地步,而我却一无所知,他非常人,我们也不能用常人之眼光来评断他。” 雪朦胧扯了一下唇,却发现自己唇角瑟瑟发抖,找不到微笑的感觉了。 “太子哥哥,我明白了。”雪朦胧脸色白了下来,瞧着竟然比太子还要难看了几分,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受伤的人是她自己呢。 见妹妹如此失魂落魄,雪芮如何舍得? 出于大局考虑,他确实该提醒十一警惕穆臻言,至少在他查清楚真相之前,不能掉以轻心。 可若是真的因此让两人生了隔阂,他也于心不忍。 若是换了以前,即便是为了妹妹,他也不会如此感情用事,不过是因为现在认识安白芷之后,更加知道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可贵。 那个女人…… 竟然那么决绝地拒绝他之后, 一走了之了! 他长这么大,从未被女子如此嫌弃过! 算了,不想她了。 “十一,听我说。”雪芮看着妹妹:“给我一点时间好好彻查这件事,在此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可好?” 雪朦胧伏低身子,眼泪险些夺眶而出:“太子哥哥放心,我不会感情用事的。” 雪朦胧回了公主府,却不想见穆臻言,好歹等太子哥哥伤好,可查得真相,孰是孰非,她便摊开来和穆臻言讲。 若不是他所为,她相信他如初,如今断然不能因为怀疑,寒了他的心。 若是…… 雪朦胧死死握着茶杯,头晕目眩:若是他所为,她便当此次放过他,是还了他的救命之恩,再回北地,一切如当初。 她不会放过穆府的。 只是这一段时间,她不想和穆臻言多加接触,怕自己心软,感情用事。可若不见,又怕他心思敏锐,多生疑虑。 正在忧思之际,小六和冷风匆匆来了,“公主,不好了!” 又是这一句! 这几日,她都听得厌烦了,反而淡定下来。 “又发生何事了?” 冷风面色凝重:“世子吐血了!” “什么?”雪朦胧再也顾不得许多,推开两人往出跑:“怎么会吐血的?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你们是怎么照顾他的?” 也怪她自己,一日没有看着,便让他出了岔子。 吐血,当是严重至极。 小六连忙跟上去:“公主,奴婢已经看过了,是急怒攻心所致,情绪起伏过大,才导致世子吐血的,无性命之忧。” “急怒攻心?”雪朦胧脚步慢了下来:“到底发生何事了?” 冷风道:“是王爷,王爷出事了。” 雪朦胧眸光一落,匆匆进门,穆臻言已经吩咐人收拾行装,自己换好了衣服,神色焦急,脸色却是苍白。 “父王出了何事?”雪朦胧心里一疼, 到底不忍看他这般模样,连忙迎上来:“你身子未大好,这是要做什么?” 穆臻言心有忧虑:“禹城一战大胜,父王本就受了伤,被军中奸细出卖,匈奴探子趁机刺杀,父王……重伤。” 他看着雪朦胧,“公主,我知你想在京城多留些时日,太子受伤,朝廷局势不容乐观,若你不放心,便留在京城吧。” 顿了顿,“待父王无碍,我再来接你回北地。” 雪朦胧脸色沉了下来:“穆臻言,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他虽然句句为她着想,可北地出事,他却要自己留在京城,这像什么样子? 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作他的妻子? 这一刻,雪朦胧完全没有想到阴谋算计,勾心斗角,只想着穆臻言将自己当作了外人,心寒不悦。 穆臻言没有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先前皇后便有言,要他们在京城多留一段时间,等到太子大婚后再离开。可无奈事出突然,他必须得离开。 十一对家人甚为看重,尤其是重视太子,如何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他只是不想她不开心,回了北地,还要对京城牵肠挂肚,不如他自己离开,回头再来接她回去。 在此之前,他也好回北地解决臻宇的事情。 “十一,此番我断然不能陪你再留在京城……”穆臻言没说完,便被雪朦胧冷着脸打断:“穆臻言,你的父王,难道就不是我的父王了吗?他受了伤,我留在京城,这难道就合适吗?你要天下人如何看待我这个镇北王府的儿媳妇儿?” 说了再多理由,归根结底不过一句话: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他一个人承担焦虑不安。 来京之时,太子下落不明,她郁结于心,夜夜睡不着觉,也是穆臻言守着她,逗她开心,哄她入睡,为她分担忧虑不安。 换位处之,她如何能袖手 旁观? 这人,真是非得把她气死才好! 穆臻言渐渐松了眉眼:“十一,你愿意陪我一起回去?可太子……” 雪朦胧眸色微暗:若是留在京城,她定然可以第一时间得到太子哥哥的调查结果,可莫名又不想要第一时间知道。 若,若注定两人殊途,这便是最后一次同归了。 “太子哥哥有母后照料,我便是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雪朦胧哑了嗓子,低声道:“我陪你一起回起,等太子哥哥大婚,再……再来吧。” 他们都知道,太子大婚,怕是遥遥无期。 小六欲言又止,可雪朦胧已经下定决心:“收拾行装,本宫这就入宫同父皇母后请别。” 帝后固然不舍得女儿这么快离开,可嫁出去的女儿,便是穆府的媳妇儿,公公受了重伤,丈夫要回去,她总不能一个人留在京城,这于礼不合。 况且,镇北王受伤,也是为收复禹城,朝廷自该表示诚意。 昭武帝对穆臻言一番安抚,赏赐了不少东西。 穆臻言带着封赏的圣旨,携手雪朦胧一起回了北地。 走时北地还是寒冬冷冽的气候,可此番归来,苦寒之地也迎来了晚春时节,漫山遍野可见南方都少见的花草树木。 北方地多贫瘠,树木却都生的高大挺拔,枝叶繁茂,不畏风雨严寒,酷暑寒霜,坚韧至极。 明明离开不过数月,却仿佛过了好几年,雪朦胧有些不真实感。 两人直接到了镇北王府,车队紧随其后,去了世子府。 等他们赶回来,镇北王府受伤如今已过一月,虽然伤口再愈合,可是体内毒素却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彻底清除干净,浮厝一直守在镇北王府。 穆臻言进来的时候,镇北王刚刚喝完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比起走之前的精神威猛,现在仿佛是换了一个人,孱弱得很。 第二百三十五章 查无痕迹 “父王,”穆臻言连忙走过来,脚步带风,跪在床前:“孩儿不孝,回来晚了。” 镇北王摇摇头,说话也没了之前的中气,“无妨,暂时还死不了,你能这么快赶回来,我已经很欣慰了。路上定然没有好生休息吧?” 这样子,可想而知,之前他伤得有多重。 穆臻言心中惶然,握紧了镇北王的手,父子俩多年来,倒是第一次如此亲近,“父王,您好生休养身体,匈奴乌合之众,孩儿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顿了一下:“那个奸细,可查到了?” 镇北王道:“畏罪自杀,查无痕迹。” “是匈奴人吗?” “是与不是,现在都不重要了。”镇北王道:“没有证据,眼下不能轻举妄动,以免动摇军心。” 穆臻言道:“我明白了。” 他像浮厝仔细询问了父亲的伤势,久久不能心安,见军中要务不断送过来,镇北王坚持处理,他也明白为何修养一月,父王的脸色还是这般差了。 “父王,军务要紧,可您的身子更要紧。”穆臻言道:“这些军务,自然有人处理。” “此事一出,处处风声鹤唳,谁敢处理军机要务?”镇北王扫了他一眼,眼神幽幽地,“你身为世子,是不是敢担起军务了?” 穆臻言是有军职在身,可他平素鲜少涉足军营,更多的把机会让给穆臻宇,自己做了个闲散世子,让镇北王操碎了心。 “臻宇也可帮着父王处理军务。”穆臻言叹气,何尝不明白父亲的心思? 镇北王瞥了他一眼:“你弟弟的心思,你比我更清楚,若是放任他胡来,你不在乎这世子之位,也不在乎你的心上人了?” “父王?”穆臻言惊讶,没有想到父王都看在眼底,却从来不说明。 父王 虽然很少再府中留,大多数在军中,可该知道的大事,他一件没少知道。 “我懂了。”穆臻言想到京城发生的事情,的确该重新看待穆臻宇的事情了,否则…… 他不在意虚名,却在意十一。 “父王尽管好生养伤,军务我会处理,绝对不让匈奴趁机而入。” “匈奴此番受到重挫,明面上不敢有大动作。”镇北王话锋一转:“你该做的,是整肃军务。” 穆臻言看了父王一眼,知道他意有所指,默默应下。 两人说了些军中之事,秦风来报:“王爷,公主来了。” “如何不叫她好生休息?”镇北王问。 穆臻言道:“父王,京城发生了许多事情,稍后我会与您细说,十一担忧您伤势,本要同我一起来看您,但是舟车劳动,十一也同我一样,几夜没有合眼,形容憔悴,故而,我让她先去换了衣服,再过来见您。” “不必解释这么详细。”镇北王摆摆手:“就算你说得再多,立场不同,终究难得好感,便如同皇家对我穆府的态度一样。” 穆臻言笑了笑,没有在这个时候和父王起冲突,转身去迎了雪朦胧进来,低声说了父王的伤势。 雪朦胧见了礼,恭敬道:“父王受了伤,自当好生休养,我会整肃府中内务,军中大小事交给臻言处理,父王尽管安心。” 镇北王跟她倒是没什么可多说的,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罢了:“如此,辛苦公主了。公主舟车劳顿,不必特意赶过来探望,当以凤体为重。” 雪朦胧温婉一笑:“父王说得哪里话,父王是长辈,我是您的长媳,自然敢尽孝左右,以安吾心。” 镇北王心忖:若是叫皇帝老儿知道了,还不知道该如何编排本王呢! “本王生性 粗犷,比不得那些细皮嫩肉不经操练的公子哥儿,公主若有心帮忙,便看顾好镇北王府上下即可。臻宇媳妇儿怀了身孕,家中又出了大事,最近一直病着,臻宇也无暇顾及良多,劳烦公主操心了。” 雪朦胧颔首:“是,父王放心。” 看来,镇北王这是不想她插手军务,放手让穆臻言去军中历练,用上官天儿绊住穆臻宇,顺便也牵制了她这个皇家公主,还做得不漏声色,无法反驳。 军中虎将,自然不容小觑。 二公子府。 穆臻言回来不久,只匆匆和穆臻宇见了一面,还是他和雪朦胧亲自上门,拎着礼物过来,以看望上官天儿之名。 上官天儿怀了孕之后,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形容枯槁,面色苍白如纸,躲在床上不见生人。 雪朦胧只上前问候一句,她便吓得哇哇大叫,而周围下人连忙过来按着她,小心不伤着她隆起来的小腹,对这情况倒是见怪不怪,应付自如了。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穆臻言蹙眉,试探着问。 穆臻宇面带忧色,看着上官天儿:“大哥,天儿怀孕之后身子本就不好,我一直用心调养,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结果……上官家抄家斩首的事情传来消息,绝情宫那边的消息我也拦不住,她知道了,就……就开始精神不对劲,日日发疯,打骂下人泄愤,怕她伤了孩子,我只好让人看着她,不让她乱跑。谁知道她又开始自残……” 穆臻宇低头,好似十分神伤:“如今变成这样,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日日守着她,免得孩子出事。” 顿了顿:“父王伤重,我尽孝床前,便无法兼顾军务,还好大哥你回来的及时,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恨不得一个人分成 好几份来用。” 他语气温和,看似没有异样,可心底却是恨极了镇北王和穆臻言:本以为趁着镇北王重伤,穆臻言未归之际,他可以光明正大入主军营,扶植心腹,可谁知道秦风和天池带头反对,和他较劲儿,处处与他作对。 不若日,父王醒来,更是直接以上官天儿需要照顾为由,让他回归府邸,不再插手军务,宁可自己拖着病体处理军务,稳定军心,也不要他横加干涉。 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果然没有把自己当作是亲生儿子,比起穆臻言,他在老头子心里,还不如将领家的孩子。 偏心太过,想要穆臻言继承王位的心思昭然若揭,从未掩饰。 他可有半分考虑过自己这个庶子?可有为他思忖过半分? 若非是未雨绸缪,这镇北王府早就没有他的立身之地了。 穆臻言虽然读不懂他的心思,可却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毒之色,心底更是无可奈何。 上官天儿为何会变成这样,他心里十分清楚。 穆臻宇本就是拿着上官家的性命要挟上官天儿配合他,瞒着京城那边的消息,就连怀着孩子也是胆战心惊。 这是个野种,上官天儿自然不想要,百般作死,想要把孩子弄死,可穆臻宇却是不许,这是他用来安抚上官琪的利器,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没有了。 上官天儿惶惶不可终日,精神本来就出了些问题,穆臻宇趁机以上官天儿的名义接手绝情宫,排除异己,终于将绝情宫全部收到自己羽翼之下,可笑上官琪还以为穆臻宇尽在自己掌控之中,却没有想到自己的爪牙,早就换了主子。 上官天儿眼睁睁看着穆臻宇毫不掩饰的野心日日坐大,却有心无力,妄图逃走,面临的便是更残酷 的对待。 她唯一的指望,便是自己的娘家人了。 谁想,这时京城传来噩耗,上官家被抄家斩首,灭了九族,父亲当朝撞死,一家人死无全尸。 消息自然是穆臻宇故意告诉上官天儿的。 他最享受的,便是上官天儿绝望到极致的脸庞,想杀了他,可又不能,不敢,想死,自己又死不成,只能做一个傀儡,任由人拿捏。 真是可怜至极! “臻宇……”穆臻言目光深沉,“你……” “啊啊啊啊!你们都走开!走开!别碰我!”上官天儿忽然大呼小叫,彻底打断了穆臻言的话。 那女人疯了似的,朝着雪朦胧扑了过来,恨不得将对方撕裂一般,疯疯癫癫,嘴里叫嚷着:“好脏,走开,走开!啊,这个野种,野种,我要杀了她!” 说着,她又开始打自己的肚子,在地上打滚儿。 雪朦胧看得目瞪口呆,心里生起一种诡异的快感。 她并非是什么大善大德之人,前世上官天儿害死她的儿子,和穆臻宇狼狈为奸,让她不得好死。这一世,她还未曾出手多做什么,这女人便已经自食其果,真是天理报应。 穆臻言护着她后退几步,避免被误伤:“小心,她精神状态不正常。” 雪朦胧心底一暖,“嗯,没事。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说这话,怀疑的目光就落在了穆臻宇身上,一点儿也不避讳。 穆臻宇亲自动手,制住了发疯的上官天儿,然后将她抱在怀里,点了她的穴道,这才将人放到床上:“你们好好照顾夫人,若是再出了差错,就自己去领罚。” 众人惊惶:“是,公子。” 穆臻宇过来:“很抱歉,大哥,公主还请见谅,自从岳父……上官家出了事情,她就一直这样,我只能天天守着。”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或者压在身下 雪朦胧讽刺:“这是应该的,夫妻一体,你和上官天儿琴瑟和鸣,鹣鲽情深,她又怀了你的孩子,就算是没有了利用价值,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你也要好好守着他。” 穆臻宇眸中掠过一抹笑意,那种熟悉的兴奋感又回来了:只有雪朦胧才能给他这种活着的热烈的感觉。 他真想立刻将她抱在怀里,或者压在身下,感受她小猫儿一样的爪子,又厉害又可人。 穆臻言意识到他的目光,眉心紧蹙,抱着雪朦胧往怀里揽:“累不累?” “还好,好戏登场,累也是值得的。”雪朦胧道:“父王也真是的,明明自己受了伤,不宜处理军务,你又在京城未归,应该将军务交给庶子处理才是……” 她幽幽瞥了一眼,果然见穆臻宇方才还笑着的脸掠过一抹阴沉之色,骇人至极。 气死他才最好! 雪朦胧得意地笑了:“哦,或许父王是担心你娘子怀有身孕,又情绪不稳,所以担心自己的孙子,人之常情啊,只好辛苦我们家臻言,要日日处理军务了。” 这本就是镇北王给穆臻宇的借口,如今从雪朦胧嘴里说出来,真是让穆臻宇恨的咬牙切齿,十分想咬住她的唇瓣,好好惩罚她。 “公主真是会说笑,你心疼大哥也是理所应当,何必打趣我?”穆臻宇走近一步,光明正大地看着她:“到底是京城养人,公主离开不过几月,再回来,冰肌玉肤更赛从前啊。” 这句话,他压低了说,穆臻言却是能听到的。 男子含笑的桃花眸阴沉到底,满身风雨欲来,一掌推开穆臻宇,当真是怒了:“穆臻宇,注意你的身份!” 院子里的下人都吓懵了,从来都知道世子殿下流倜傥,待人接物随意随心,从不会发这种脾气,尤其是对二公子。 这两位可是兄友弟恭的典范呢! 可今日世子竟然动手打了二公子,虽然只是推了一掌 ,可瞧着二公子竟然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也算是奇观了。 好像又是因为公主殿下呢! 哦,有传言,公主殿下和二公子有些感情纠纷,现在看来,莫不是真的? 众人不敢说话,因为世子殿下的脸色看起来实在可怕。 雪朦胧也没有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若是按照以往他对穆臻宇的袒护,怕是轻描淡写地就把这一章揭过去了。 “大哥,怎么,今天火气这么大?”穆臻宇倒是像个没事人似的,眉眼间都是挑衅:“我说得难道有哪里不对嘛?我是在夸你运气好,能娶到公主这样的女子为妻!” “是,我运气好。”穆臻言皮笑肉不笑,牵着雪朦胧的手:“我的好运,别人染指不了。” 说罢,他带着雪朦胧离开,背影似乎都燃着火光。 苏宇捂住胸口,喉咙里血气上涌,他硬是忍着没有吐出来:呵呵,都以为他只是为了雪朦胧生气吧? 穆臻言,你是不是发现了京城里那几出好戏,都是我送给你的大礼? 而我的目的,就是为了你身侧的女子啊! 生气吧! 你越生气,我才越有成就感,得到雪朦胧那一天,我会将你踩得越死,直接让你没有反击之力。 这一掌,用了内力,是在给我教训吗? 哼! 我很快就会加倍还给你的。 复仇最高的境界,攻心为上。 你给我等着吧。 穆臻言回了府,脸色阴沉始终,雪朦胧倒是好奇:“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先前穆臻宇光明正大地在花园里调戏她,还有那一次差点强迫她,都没有见这人大动肝火,怎么这一次只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他变了脸色? 穆臻言捧住她的小脸,没来由地亲了一口:“有人调戏我的娘子,我不该生气?” 若是十一知道了穆臻宇做的那些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他该如何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 无论如何,穆 臻宇如此放肆,越来越不受掌控,确实不能再放任他这么嚣张下去,否则,迟早会为北地带来灾难。 雪朦胧被偷了香,白皙的脸蛋红了红,“你怎么走到哪里,都是这样没个正经?若是下人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传呢?” 本以为无法面对他,怕泄露了自己的不信任,可这一路走来,见他为镇北王担忧,日益消瘦,她除了心疼照顾,竟然淡了别的想法,甚至开始期盼太子哥哥的消息晚来一点儿。 可如今穆臻言要掌管军务,穆臻宇方才可以说是明目张胆地放肆了,那么又是谁给他的胆量这么嚣张? 镇北王还是别人? 雪朦胧不敢多想,只是心思比方才更加沉重,一时贪恋起穆臻言的怀抱。 察觉到雪朦胧眼中的沉重,一路上,十一的心情异样他不是没发觉,可他问了,她总是敷衍过去。 之前挂心父王身体,没有深究,现在总可以好生问问了。 “十一,你心里装着什么事儿?从京城回来的路上,你就一直不开心。” “没有!”雪朦胧心里咯噔一声,就知道他心思敏感,她也许瞒不过这人的,这种感觉真是糟糕极了。 “真的没有?” “哪有?还不是看你整日心神不宁,不好好养身体,我累心累的!”雪朦胧吓唬他:“要怪就怪你。” 穆臻言想了一下:当时十一为太子担忧,夜不能寐的时候,他也是跟着一起夜不能寐,忧虑不安,恨不得代替她忍受才好。 原来,她的喜欢,已经和他一样了? 穆臻言想得深,越想越高兴,再看小十一这张粉面桃花的脸,越看越喜欢,禁不住捧住就吻了上去,又怕吓着她,可以说是非常小心翼翼了。 雪朦胧刚开始还想挣扎一下,可没过多久,就沦陷进去,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小九几人在不远处看着,三个丫头面色各异。 小六担忧:“公主心里压 着这么多事儿,还能和世子这样和平共处,这一路上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是不是……是不是不忍心了?” 十五摇头:“公主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若是世子真是大奸大恶之辈,想要对皇族不利,公主不会坐视不理的。” 小六显然没有这么乐观,她理解公主的心思和纠结,因为她现在…… 偶尔看着那块冰山疙瘩,也开始莫名其妙地纠结了。 “公主心里一定很难过很纠结,她对世子是真心喜欢上了,之前世子又舍命相救,公主怕是放不下了,否则也不会一直没有动作。”小六跺跺脚:“为什么有情人就是不能好好在一起呢?到底那些东西有什么好……” “小六!谨言慎行,你忘了吗?”小九厉喝一声,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来得阴沉,她冷了眸子看过去,那两人吻的如火如荼,一点儿也没有发现异样之处,倒是非常恩爱缠绵的了。 “不管公主是如何想的,你先做好自己的本分。公主……公主会知道自己的使命的。” 出身皇族,她哪里能自由选择情爱? 爱上穆臻言,原本就是个错误! 小九默默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小六戳了一下十五,还有些胆战心惊:“你有没有觉得,小九最近有些不对劲啊?” “什么不对劲?她不是一直冷冰冰的,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十五耸肩:“自从十二离开之后,小九的话就更少了,我反正是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小六叹气:“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小九确实一直这样冷冰冰的。” 跟某人一样,看着就心累。 也不知道公主和世子,最后到底会怎么样? 真是不想看到公主伤心啊! 是夜,小九在十五和小六睡着之后,不动声色的起身离开,直接朝着茅厕走去,世子府暗中都是穆臻言的人,虽然木兰苑里的人都是派来保护雪朦胧的,可是保护着,也就 顺带着监视着了。 小九行事小心,进了茅厕,一会儿就离开,倒是没有什么异样。 冷曦从暗处出来,眸光微动,进去看了看,没有发生什么异样,这才离开,回去自己的岗位。 一炷香的功夫以后,一道纤细的黑影避开所有暗线,悄悄进了茅厕,从草根土里翻出一封信笺,展开匆匆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另外一道高大雄壮些的黑影目睹这一幕,转身没入黑暗,进了二公子府。 穆臻宇刚刚从上官天儿房里‘解了闷’出来,就见七杀匆匆赶了过来,“公子,有动静了。” 穆臻宇眸光一亮:“叫风行过来。” 书房里一灯如豆,只有三道人影被不断拉长,一个坐着不动,如冷僧入定,两个并肩而立,一高一矮,正一板一眼地禀告着什么。 “公子,看来您猜地没错,昭武帝确实忍不住了。”风行比七杀话多一些,也更加了解京城的情况。 这一次在京城所有的行动,都是由穆臻宇指挥,风行来实施的。 毫无疑问地,他完成地很出色。 穆臻宇悠闲地拿出棋盘,是上次风行离开之前,下到一半的棋局,风行擅棋,比起其他的暗卫,他更像是一名富家子弟,附庸风雅,虽然长相不尽如人意,可性格却是像了十成。 沉稳老练时让人欣赏,风花雪月时让人轻松。 很适合京城那种繁华之地,大隐隐于市。 “风行,过来,继续。”穆臻宇心情极好:“京城那边善后事宜处理地如何?” 风行落下白子:“公子放心,上官家残余副党势力已经全部收归,交由李泉掌管,大理寺门面甚广,可纳百川,又掌管刑法审讯,自然掌管着不少把柄,那些个不从的,李泉也拿下了。青娘已经灭了口,太子殿下查不出来什么的。” 穆臻宇很满意:“好,很好,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是个祸害 “太子身体一好些,便开始着手调查那些事儿,已经有些眉目了,想来公主一直按兵不动,是在等他的消息。”风行道:“殿下,需要我们出手吗?” “不必。”穆臻宇跟着落下一子,吃了风行的白子,“她身边自然有人替我们做这件事,京城之事能够如此顺利,也亏了那人帮忙。明日你去请军师过来一趟。” 风行愣了一下,不妨又被吃了一子,恍然明白过来:“还是公子,棋高一着。” “穆臻言此生最大的不足,便是心慈手软,若换了我,龙飞月绝对活不了。”穆臻宇面色冷了下来:“上官天儿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得罪我的人,都不得好死。得罪了我心爱的女人,我让她生不如死。” 可恨雪朦胧有眼无珠,穆臻言为了别的女人三番五次地辜负她,那女人竟然还对他死心塌地,简直可恨! 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着迷,越想将她弄到身边来。 想到上官天儿的下场,风行也不禁顿了一下:“龙飞月一直想找公子您报仇,留着她,始终是个祸害。” “这是最后一次利用她了。”穆臻宇最后落下一枚黑子,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既然穆臻言下不去手为她报仇,这个礼物,就由我来送吧。” 风行低头一看:白子被围困,再无出路。 他输了。 翌日一早,穆臻言便被镇北王弄到了军营坐镇,虽然匈奴输了禹城,可察哈尔并非善茬,知道镇北王受了伤,一直蠢蠢欲动,十分不安分。 穆臻言即便舍不得跟雪朦胧分开,依旧要前往军营部署,只是留下了冷曦和冷旭,一明一暗保护她,尤其是要防备穆臻宇。 本来还想将冷风留下,雪朦胧拒绝了。 冷风一直以来跟随穆臻言走南闯北,出生入死,如同他的左膀右臂,这种关键时刻,自然不能让他剁掉自己的臂膀。 匈奴兵不好对付,连镇北王这么老谋深算的人物都 找了道,雪朦胧自然担心穆臻言会出事,毕竟他的伤势也未曾大好,本该静心修养的。 在一致对外的时候,雪朦胧分得清轻重缓急,不管穆臻言暗地里怀着什么心思,首先,得要稳住匈奴,再来谈内乱。 殊不知,穆臻言的离开,本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趁虚而入,让雪朦胧最后这一点儿信任都分崩离析。 天池来得很快,虽然军务繁忙,他近来一直忙着和世子对接军务,也乐于看着世子想开了,可穆臻宇所言,他也十分关注。 “军师来得真快。”穆臻宇早就让人备了茶候着了。 “还是希望二公子对上次的事情不要介怀。”天池也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上次极力阻止穆臻宇插手军务,本就是镇北王的意思,他们效忠的是现在的世子殿下,自然不会让穆臻宇得逞。 可面子,还是要过得去的。 穆臻宇笑意依旧:“军师说的哪里话,父王也是为了我好,想让我好好守着妻儿,我本也甘之如饴。只不过现在大哥回来了,我有些担心。” 天池挑眉:“担心?二公子怕是多担心了,世子天资聪颖,对军务信手拈来,上手很快,让我都十分汗颜。” 穆臻宇心中冷笑:天资聪颖,信手拈来?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做这些有什么难的? 你们可曾给过我机会尝试这么做,我一定可以比他做得更加让人惊艳。 既然没有人给我机会,那我便至极去抢机会! “我所说并不是这个,大哥自幼聪慧,学什么都快,这个我自然知道。可大哥有一点,过于儿女情长,恐怕容易让人钻了空子。”见天池但笑不语装狐狸,穆臻宇接着道:“军师近来帮助父王料理军务,怕是无暇顾及京城那边的消息,这一次大哥随着公主回京,可是干了不少好事。” 穆臻宇添油加醋得把京城里的事情挑重点说了,“父王与昭武帝的 关系本就紧张,朝廷和北地近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个时候大哥身为镇北王世子,应该以北地利益为重,万万不能参与朝堂斗争,落人话柄。可为了公主,大哥竟然糊涂至此,参与夺嫡之争,明目张胆地站在了太子这边,帮助太子打倒了上官家这棵大树,九王爷记恨在心,还能不把目光对准我镇北王府么?” 天池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多年来,镇北王府上下只对打仗感兴趣,从来不会干涉朝堂内政,避免落人口舌,给昭武帝借口大动干戈。 现如今两方割据,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实际上就是对方都在等一个机会,等着挑出对方的大错,然后借力打力,彻底打破这种平衡。 穆臻言此举,无疑犯了大忌。 “换言之,就算是到时候太子得了势力,请恕我直言,昭武帝和父王的关系军师也知道,虽然不知道二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父王对昭武帝深恶痛绝,军师你比谁都清楚。”穆臻宇道:“太子乃昭武帝一手教导成长,耳濡目染,对北地定然也心怀不轨,就算是现在世子为了公主殿下帮助太子稳居东宫之位,到时候太子登上大位,怕是……” “狡兔死,走狗烹。”天池身为鹰北军军师,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脸色沉重起来:“二公子说得有道理,看来,不能让世子再这么下去了,待我与王爷商量一下,再做定夺。” 商量么? 穆臻宇勾唇,抛下了一块巨石:“还有一事,大哥身子不适,希望军师多多注意,莫要让他过于劳累,旧伤未愈,不能操劳过度。” “旧伤未愈?”天池将穆臻言当作了自己未来的主子,所以才会处处针对雪朦胧,如今闻言,更是方寸大乱:“有何重伤?为何世子什么都没有说?军务繁忙,他哪有不劳累的时候?” 穆臻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军师别慌。大哥当时是为了救公主, 挡下了上官琪派来的刺客的致命一击,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只是当时跟着大哥去了京城的心腹只有冷风一个,大哥不让消息传回来,我们自然都不知道。当时……哎,我们差一点就见不到大哥了。” “世子当真是糊涂!他们身在京城,保护公主的人比比皆是,如何轮到他出头了?命悬一线的重伤,他当是还未痊愈就匆匆赶回京城,快马加鞭有伤身体,回来之后又没有消息,开始马不停蹄地处理军务,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难怪……难怪如今看他脸色,愈发苍白。”天池脸色发青,对雪朦胧怨怼更深。 穆臻宇又附耳过来,将昨夜七杀所见所闻告之,这是最后一击。 果然,天池不只是气愤,而是面色凝重:“果真?昭武帝这是要对我们王府动手了?” 顿了一下:“二公子知道的当真是多,我这位军师都自愧不如。” 穆臻宇不遮不掩:“事关我穆府上下安危,我自然多加注意,况且太子此次受了伤,难免公主不会将罪过怪在大哥头上,难道那封密信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天池垂眸,手心渐渐握紧,“我明白二公子的意思了,公主若是真的从了昭武帝的心思,对我穆府……那便是冒着生命危险,我也不会让她得逞的,若是世子要怪,便要了我的命好了。” 穆臻宇挑眉:“我所言是否属实,军师尽管可以去查。今日请军师来,就是要和军师商议对策。” 天池眸光一动:“看来二公子已经有想法了。” 穆臻宇笑道:“想法不敢,就是建议而已,比不上军师筹谋周全。上官家如今大树倒塌,树倒猢狲散,这首当其冲的始作俑者就是东宫和公主,上官家最恨的也是这两者,军师何不借刀杀人?” 天池面色一惊:“二公子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夫人肚子里可还有你的孩子。” “军师莫不是糊涂了?皇家对我们虎 视眈眈,上官天儿本就是上官琪那老贼弄过来做棋子的,他和九王府成了姻亲,我便是那踏脚石,一招不慎,便有可能为王府招致杀身之祸,我怎么可能让她怀孕?”穆臻宇道。 天池简直惊呆了! “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他怎么还如此淡定? 穆臻宇面色微沉,似乎不太高兴被戴了绿帽子,还要被人追根究底得问,“虽然是家丑不可外扬,可这件事关乎大局,在军师面前,我就不隐瞒了。上官天儿自从幼年时便心仪我大哥,又如何甘心下嫁给我一个庶子?自我们成亲之后,我便没有碰过她,那个孩子,是个野种。所以她时常喊着不要,再加上家族打击,现在变得疯疯癫癫的。” 天池没吭声,这种事,他不好多说啊。 穆臻宇继续:“更重要的一点,其实军师可以想得到,上官家灭族的罪名当中最大的一项,便是通敌卖国,这通的是察哈尔,卖的是禹城。上官家远在天边,如何操控这一切,问题的枢纽就在上官天儿,可为何上官天儿却安然无恙?并非真的是皇恩浩荡,这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只不过是现在皇帝还没有足够的理由动我们穆府,所以留着上官天儿这么一个毒瘤,一旦哪天他想动手了,再拿出些证据,上官天儿就是我穆府的黑点,怎么都抹不掉。到时候,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对付公主,根本就用不着军师亲自动手,她的敌人太多了,若是这敌人都来自于大哥,想必大哥也怪不了任何人。” 这法子,可以说是一箭三雕,十分精妙了。 天池虽然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个想法,可他的人选却是龙飞月,当初龙飞月被穆臻言驱逐,无处可归,却想着要报复穆臻宇。 他出于维护穆臻言的私心,将龙飞月收留,本来是为了以后对付穆臻宇的,没有想到…… 现在倒是要提前利用一回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累得不轻 世子府。 穆臻言离开十多日,刚开始雪朦胧还能派人嘱咐他照顾身子,再后来,浮厝和小六过来回话,都直接是无可奈何地摇头——实在是太忙了。 雪朦胧没有办法,只能自己过去叮嘱着,带上了小九再次来到军营,果不其然,穆臻言还在跟人商议防备匈奴的万全之策。 他眼底染着浓郁的青黑,怕是这几日累得不轻,也不知道几夜没有睡了。 “公主。”天池和秦风看到来人,纷纷停住了话,没再继续说,行了礼。 雪朦胧点头,见穆臻言看过来,便道:“忙到现在,你可吃饭了?” “没有,等会儿再吃。”穆臻言刚想说不饿,好几个将士的肚子就响了起来,雪朦胧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穆臻言讪讪笑了:“先到这里,你们都去吃饭吧,午饭后再继续商议。” 已经守在这军帐一天一夜了,大家都十分疲倦,闻言,连忙离开,给雪朦胧和穆臻言留下了空间。 天池走到门口,转身看了一眼,雪朦胧带了精致的饭食,坐下来和穆臻言一起享用,两人甜甜蜜蜜,眉眼间都是柔情万千。 这样的女子,谁能想到她居然是昭武帝的棋子,想要对穆府不利呢? 既然世子执迷不悟,只能让他亲自帮助世子看清楚这女子对真面目了。 想到这里,天池掀起帘子走了出去,唇角勾着阴冷的笑容。 雪朦胧陪着穆臻言吃了饭,不悦道:“几日没有休息了?” “没有几日。”穆臻言下意识心虚,可又享受着这种被关心的感觉,“我想着赶紧忙完,解决了这堆麻烦,好早些回去陪着你。” 顿了一下,他调笑道:“说不定哪一天太子好了,就要准备大婚,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回京城吧?” 他是打趣,她却笑不出来。 太子哥哥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过来,她也不知道该喜还是 该忧。 “再忙也要吃饭,你的伤口,还嫌弃不够严重了?”雪朦胧戳了他一下,“我都听小六说了,伤口还复发了一次,幸好小六和浮厝来得及时,不然你现在还能坐着糟蹋自己的身子?” 这管家婆的模样,穆臻言爱极了。 扑过去要了一个香喷喷的吻,眼里心里都是笑意,抱着雪朦胧又是哄又是调戏的,没一会儿就让人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了。 小十一红着脸:“不是还要处理军务吗?你还真是一刻都离不得女色。” 穆臻言一本正经:“只对娘子你的美色趋之若鹜,欲罢不能。” 好话谁都爱听,雪朦胧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恨不得挖空心思多找一些和他相处的机会,多享受一下这种甜蜜温馨的时候。 好像下意识就觉得,以后这种时候不多了,或者,求之不得了。 现在,自然该要好好珍惜。 想着,她又开始黯然神伤了。 穆臻言,你可不要骗我啊,我越来越害怕自己的信任打了水漂了! 见她出神,似乎不开心,穆臻言正经了一些:“怎么了?是不是在府中受了委屈了?有人来找茬了?” 雪朦胧回过神,摇头:“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还担心我被人欺负,不是有冷旭和冷曦守着吗?有谁敢来找茬儿?” 穆臻言笑了:“那你还这么黯然神伤的,莫不是独守空房,心里不自在了?” 雪朦胧白他一眼,也不给抱了,站起身就准备走了:“本宫若是愿意,何须独守空房,面首三千都可以,你就得意去吧。” 穆臻言忙追过来,凑上来吻了吻小娘子的唇瓣,若非是时机场合都不对,还真想多做些别的。 缠绵地吻了一会儿,雪朦胧都有些动情了。 真是个冤家,欠了他的,怎么就是狠不下心呢? 推开他也行啊。 可冥冥之中,总是有个声音在阻止 她这么做,不能推开啊,也许这一推,一转身,以后…… 哎,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心神不宁的,总觉得这一面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所以今天面对穆臻言的调戏和不轨的小动作,她都没有拒绝,反而是有些主动地配合起来,倒是让两人都意外。 “世子殿下。”外头,秦风的声音响起,显然也忌讳里头会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场面,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带着人守在不远处,连门口都没有靠近。 “该继续商议军务了。” 穆臻言:“……”真的是相当不情愿啊。 “十一,不想你走。” 雪朦胧笑了:“若是我留下来,说不定,大家都不想说话了。” 毕竟对她这个公主还是忌讳的。 穆臻言没反驳,只是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是北地的女主人,知道吗?” “嗯。”雪朦胧点头:“好了,别腻歪了,我先走了,你注意身体,一定要按时吃饭。” 穆臻言心软如春水:“知道了,你别担心我,好好照顾自己,最近是不是都瘦了?” 雪朦胧哀怨:“哪里瘦了?” 穆臻言嘻嘻一笑:“手感不对,没有以前软了。” 雪朦胧:“……” 本宫应该踢死他! 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两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弄得跟咫尺天涯,以后再也不见似的,都有点舍不得。 兴许是有几日没见了,太想了,就患得患失了。 穆臻言默默的想:还是赶紧处理完匈奴的事情,回去抱小娘子更加划算一些啊。 同天池擦肩而过的时候,雪朦胧总觉得这人看他的眼神透着不对劲,可等她再想仔细去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了,只有那人的背影。 不对劲! 雪朦胧的第六感又开始发作了:天池这是又要作妖? 她找了一圈,居然没有发现小九,今天只带了她过来,小九守护她的安 全,一向是寸步不离,怎么这会儿找不到人了? 她问了几个将士,大家都表示没有看到。 雪朦胧疑惑蹙眉,正要让人去帮忙找,小九回来了,状态有些不对劲。 雪朦胧低声问:“怎么了?” 周围人多眼杂,小九没多说,只道:“公主可跟世子聊完了?咱们回去吧。” 雪朦胧眸光一动,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嗯,走吧,回府。” 回到府中,雪朦胧立刻叫小九进门,“怎么回事儿?发现什么了吗?” “是匈奴人。”小九握拳:“奴婢在军营看到了乔装的匈奴人,虽然穿着铠甲,可是体型和我们大沥朝的人大不相同,而且身后有匈奴人的纹身。” “混入军营的奸细?”雪朦胧起身:“那你刚才怎么不早说?” 真是关心则乱! 小九眸光一暗:若是寻常,公主早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若是奸细,她自然当场就拿下了,何须鬼鬼祟祟回房再说。 “公主,不是奸细,是一丘之貉。”小九低声道:“带着匈奴人进了军帐的,是军师天池。” 天池是镇北王的心腹,将穆臻言看成未来的主子,所以以前一直对她下毒手。 他居然和匈奴人勾结? 雪朦胧心神不宁。 小九难得急了:“公主,您还不明白吗?穆臻言这一次去京城搅乱了一团浑水,现在回来就打算出手了。联系匈奴,就是他的后招!” “小九,你最近想法越来愈多了。”雪朦胧历声道:“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话。” 小九低头,见她发怒,没再多说,可表情却是十足失望的。 看到那种眼神,她仿佛看到了父王失望的眼神,心里揪疼。 这一失神,就到了晚上,今晚的世子府,格外的寂静,让人更加烦躁不安。 小六和十五匆匆进了门,脸色凝重:“公主,殿下来信了。” 两个人 都是从太子暗卫营出来的,所以负责和东宫的联系,雪朦胧一直嘱咐她们注意东宫的动静,没有想到消息来得这么快。 其实算一算,时间也不短了,只是,她大概还没有做好准备。 好一会儿,她才取下信笺,是太子哥哥熟悉的自己,也是他熟悉的语气,字里行间,说的都是她熟悉的事情。 桩桩件件,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或者耳闻过的,为何联系在一起,她就看不懂了呢? 什么叫“穆臻言狼子野心,意图谋朝篡位”? 什么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穆府心怀不轨”? 什么叫“多事之秋,穆臻言怕是会对朝堂不利,十一要保重自身,莫要强出头”? 雪朦胧捏紧了信,整个人仿佛都被掏空了一般,半点儿活力都没有了。 小六和十五担心极了,可又不敢说话,生怕打扰了她的思考,又怕她们一说话,雪朦胧就受不了了,崩溃了。 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妙。 怕是之前小九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世子,果然一直在骗公主殿下。 说不定,舍命相救,也是假的,就是为了骗公主心软呢! 小六和十五面面相觑,就是没有人敢主动开口。 良久,蛙鸣都停歇了,大家都睡着了,万物一片寂静的时候,雪朦胧才开了口:“你们都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公主……”小六担忧:“奴婢不困,奴婢为您掌灯吧。” “奴婢……”十五刚要跟着来,就被雪朦胧历声打断,“都出去!” 仿佛突然爆发了一样,挺可怕的。 两人担心,可也不敢违逆主子的意思,依依不舍地关了门,却还是守在了门口,哪怕里面有一点儿动静,她们就立刻冲进去。 可惜的是,守了一夜,两人愣是连个盹儿都没敢打,里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安静地有些吓人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善解人意 第二天中午,消失了一夜的小九也回来了,眼底印着乌青,证明她一夜都没有睡。 十五问:“你去哪儿了?昨夜,太子殿下来信了,情况,怕是不乐观。” 小九面无表情:“公主呢?” “在里头呢!安静了一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可就是这样,我们才更担心。”小六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小九压根就没有搭理的意思:“公主,奴婢有要事要禀报。” 十五和小六撞了她一下:现在不是处理事情的时候啊,公主心情不好,需要平复,我们好歹也要善解人意一点儿好不好? 小九可不是善解人意的人,哪怕对象是公主也一样,毕竟事关重大。 她正要再喊一遍,门开了。 雪朦胧显然一夜没睡,黑眼圈比谁都严重,像是某种可爱软萌的动物,可现在这种情况放在公主身上,却只能让人看出心疼来。 这是睡不着,伤心难过去了吧?可也没有听见哭声啊! 这要是憋着不哭,不是更难受吗? 小六和十五忧心忡忡,被小九冷着脸拉进去了。 雪朦胧淡然道:“又出了什么事情?” 小九严肃道:“公主,昨夜奴 婢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竟然引走了冷旭和冷曦,必然是对世子府十分熟悉之人,想要对公主不利。奴婢暗中跟随,发现居然是上官天儿和龙飞月又要联手作祟。” 顿了顿,小九抬头:“同行的,还有昨天在军营里见到的匈奴人。” “匈奴,天池……龙飞月,上官天儿……还真是齐全地很。”雪朦胧这会儿明白过来,昨天的匈奴人定然跟穆臻言没有什么关系,八成是天池搞的鬼,居然为了弄死她,连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 不管如何,穆臻言是镇北王的儿子,穆府世代和匈奴为敌,绝对不可能和匈奴同流合污,这一点骄傲,镇北王父子还是要的。 唯一不要脸的人,大概只有那个人了。 他便是幕后主使吗? 想要她的命啊! 雪朦胧痴痴地笑了:穆臻言,你也想要我的命吗? 不,你想要的更多,我的命,也许你根本就不屑。 可是怎么办呢? 你想夺取的,恰好是我拼死想要守护的,前世的血债历历在目,我绝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噩梦重演。 如果,我真的落入匈奴人手里,不知道你会怎么办呢? 假仁假义地为我报仇? 还 是趁机铲除异己,对朝廷用兵? 或者,你还有更深的打算? 穆臻言,我该如何想你呢? 可无论如何,绝对不会是救我便是。 可是,我竟然还是想要试一试,你最后的真心…… “不要轻举妄动。”雪朦胧沉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将计就计,这一次,本宫要让她们有来无回。” 小九眼睛一亮:公主总算是开窍了! “是,奴婢遵命。”小九道:“公主放心,奴婢会好生保护公主。” 十五和小六也道:“还有我们。” “你们不行。”雪朦胧摇头:“既然是将计就计,就不能让人看出破绽,若是有你们在,我该如何被抓。” “届时,应该会有招数将你们引走,倒是记得上钩,本宫在这里等着她们。”雪朦胧微微一笑,眼底却是一片悲凉:“至于后续的事情,小九,你过来……” 雪朦胧压低了声音,低声嘱咐了几句,小九连连点头,好像从前那个干劲儿十足,外冷内热的小九又回来了。 十五和小六不甘心:“公主,为何我们不能听?” 总不会,是不信任她们了吧? “为了安全起见,咱们这次兵分两路,各司其职 ,就算是有人落网,也不会影响到大局。”雪朦胧说道:“你们两个,做戏要自然一些。” 十五和小六虽然担心,可是不敢违抗命令,而且有小九在,公主应该没事的。 雪朦胧跟几个丫头说好了计划,有条不紊地开始执行。 当夜,龙飞月和上官天儿果然行动了。 上官天儿难得清醒,便主动带着丫鬟过来闲话家常,中间忽然腹痛不止,脸色发白,似有流产之兆。 “啊,我的肚子好疼啊,你们这糕点里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我的孩子……”上官天儿大喊大叫:“公主,救救我的孩子。” 于情于理,雪朦胧都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还有一堆下人看着呢,更是要积极一点,否则屎盆子就要扣到自己身上了。 “小六,快去看看,务必保护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雪朦胧吩咐道:“你们几个扶着夫人去床上躺着。” 小六精通医术,自然被拉去抓壮丁,陪着这位孕妇受折腾,上官天儿愣是大呼小叫,到处喊疼,小六跟着头疼不已,真想把她的嘴巴封起来。 这会儿,外头的冷旭和冷曦也出了状况,世子府里进了刺 客,居然绕过了外头的守卫,直接冲着公主来了。 来人武功不俗,单凭冷旭一个人还无法对付。冷曦也加入了战斗,对付奸诈狡猾,又熟悉世子府的环境,两人联手竟然还是没有抓大踪迹。 小九和十五守着雪朦胧站在大厅,自然不会去里头凑上官天儿的热闹:“公主,您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会儿?” 十五道:“这里头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消停。” 雪朦胧摇头:“再怎么说,人是在本宫这里出的事情,怎么能袖手旁观?只是,确实有些吵,随本宫去外头走走,等会儿再回来看看。” 顿了一下,“还有,再派人赶紧去请二公子过来。”雪朦胧吩咐丫鬟:“务必让他快点,好陪着二夫人。” 丫鬟领了命出去,管事忽然匆匆跑过来:“公主殿下,王爷发病了,来势汹汹,状况不太好。” 雪朦胧脸色一变:“本宫去看看。” 十五连忙跟上,雪朦胧摇头:“小六一人在里头,你就别跟着我了,让小九跟着,你守在这里,和小六有个照应。” 免得上官天儿再耍花招,出现十二这样的悲剧。 十五点头,“奴婢明白了,公主注意安全。” 第二百四十章 遇袭 小九安抚:“有我在,公主不会有事的,你赶紧进去吧。” 管家另外派了人跟着公主殿下随身保护,雪朦胧没有拒绝,带着小九往镇北王府赶过去。 世子府和镇北王府离得不远,中间要穿过几条窄巷子,今天的气氛不同寻常,雪朦胧一踏入窄巷子的时候就明白过来了。 “小心,公主。”小九忽然拉着她飞身离开,原地钉着三枚明晃晃的暗器,是龙飞月的独门暗器。 “是你!”雪朦胧眯起眼睛,目光不善。 龙飞月勾唇:“大沥朝十一公主在此,你们可要抓紧机会啊。” 话音刚落,暗中冲出几十人影,个个身形彪悍,不似大沥朝人,使用弯刀走虎步,个个还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一部分帮着龙飞月围攻小九,一部分将那些侍卫斩杀殆尽。 小九纵然武功高强,可寡不敌众,没多久就节节败退,龙飞月趁机使用暗器,直接朝着雪朦胧要害打了过去。 小九一咬牙,扑了过去,用自己身体挡了。 匈奴人一扑而上,将人抓住,有雪朦胧在手,就算是小九想要反抗,也不敢了。 “龙飞月,你居然勾结匈奴人!”雪朦胧冷了眸子:“这是死罪!” 龙飞月冷笑:“事到如今,我活着本就是如同行尸走肉,还怕什么死?公主殿下,落尽狼窝里,该死的人,是你啊!” 深夜里,女子的笑声显得毛骨悚然,很快,又消失在漫漫长夜里。 乾明殿内,袅袅而上的龙涎香缥缈无依,染得殿内皆是奢靡之味。十几个暗卫皆跪在冰凉的地上 ,犹如人偶一般,大气也不敢出。 昭武帝斜靠在龙椅上,面色阴沉,令人望而生畏。 为首的暗卫跪伏在地上,颤声道:“启禀皇上,公主在北地,失踪了。” 昭武帝猛地抓起眼前的茶盏扔向跪在地上的暗卫,茶盏落地,应声而碎,瓷片飞溅。 滚烫的热茶洒了昭武帝一身,他恍然不觉得疼痛,大怒道:“都是一群废物!废物!饭桶!竟然就让公主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失踪了,一群饭桶!” “皇上饶命!”暗卫冷汗涔涔,连连磕头,发出的声响在乾明殿里回荡,让人心惊胆战。 “饶命?”昭武帝怒目圆睁:“饶了你们的命,就能把朕的公主找回来吗?” 没有一个人敢回答。 昭武帝大袖一挥:“来人啊,给朕拉出去斩了!” 皇后站在一边,紧张地握着帕子,脸上满是担忧之色,终于忍不住开口:“皇上,您——” 昭武帝一扬手,示意皇后不要再说下去。 皇后无奈,只好走到一边,面容惨淡,再不复往日的淡然。 暗卫被拖出去,乾明殿又恢复了安静。 良久之后,皇后缓缓走到昭武帝面前,温声道:“皇上,十一她一定会安然无恙的的,您要保重龙体才是。” 昭武帝无力地坐在龙椅上,倦倦地点了点头。 皇后看着昭武帝的样子,心里难免酸涩,又无比担忧——所有人都知道,能够劫持公主的,必定是一股强大的势力。 雪朦胧在他们手里,凶多吉少。 山雨欲来时,人人自危。 昭武帝缓缓站起身来,看着桌 上的奏折,明晃晃的烛光照耀着“镇北王府”四个大字。 他转过头,沉吟片刻,对内侍吩咐:“去宣太子。” 皇后知道他们有政事要商议,在太子来时,便告退。 出门时,她悄悄拽了拽太子的衣袖,低声道:“十一的事……你……好好与你父皇商议,劝他不要冲动。” 她是雪朦胧的生母,比谁都要担心自己女儿的安危。 但是,她也是一国之母,大沥朝的天下,皇上的安康,才是她最应该顾及的。 太子匆匆进入殿内,他身上伤口未愈,原本应该卧床静养,但是他一听到雪朦胧失踪的消息,便匆匆赶来,片刻也不敢耽搁。 “十一出事了!”昭武帝见了太子,只说了这一句话。 太子的脸色变了变。 昭武帝话中隐藏的意思昭然若揭——说一句大不敬的话,镇北王府在北地,相当于另一个大沥朝,想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抓走人,恐怕比登天还难。 除非…… 太子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那父皇的意思是?” “你亲自挑选心腹前往北地去找人,务必要安安全全地把十一给带回来,无论十一失踪这件事,有没有他们的一份‘功劳’,她暂时都不能留在镇北王府。” 镇北王府是昭武帝视为扎在自己心口上的一根锐刺,若是不管不顾地拔取,必然会伤筋动骨,这么多年以来,大沥朝廷和镇北王府相互制衡。 雪朦胧远嫁北地,他除了担心穆臻言并非她的良人,更为忧心的,是镇北王府的背后力量。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 会将十一安然无恙的带回来。”太子领命。 只是太子选出来的人还没有出发,从北地快马加鞭送来的一个锦盒,便告知了雪朦胧此时的所在。 “启禀皇上,送来锦盒的人是匈奴人,已经将其绑在殿外,”暗卫匆匆将锦盒呈上。昭武帝连忙接过锦盒,里面放着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以及其嚣张的口吻,说雪朦胧如今在他们手上,若是想要让她活着回来,便要大沥朝割让北地十城,从今往后再不对匈奴起兵。 北方匈奴妒羡大沥朝地大物博,近年来,多次带兵侵扰大沥朝边境,烧杀敲掠,无恶不作。 北地禹城被他们侵占之后,民不聊生。 镇北王府多次出兵,将其打压,匈奴节节败退,方才生出了绑架公主奸计。 昭武帝将匆匆将信看完,手一抖,信纸飘飘落下。太子在一边看得焦急,连忙捡起书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焦急抬头:“父皇?” 昭武帝勉强让自己定了神思,目光落到那锦盒上,盒子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他颤抖者双手打开——一根双碟穿花金钗安安稳稳地躺在锦盒里,金钗的上边,还沾着斑驳的血迹。 那是雪朦胧的金簪。 昭武帝只觉得血气上涌,头昏脑涨,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来,整个人便失了意识。 “父皇!” “皇上!” 惊呼声此起彼伏,殷红的血迹洒在洁白的信纸上,看起来尤为可怖。 太医很快赶来,为昭武帝施针诊治,一直到夜深,昭武帝才悠悠醒转。 这些年来,昭武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政务上诸事繁多,他劳心劳力,惰于修养。 此次雪朦胧之事,更是让他大受打击。 内室挂着一个明亮的琉璃灯,昭武帝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愈发灰败,让人心惊。 皇后领着后宫妃嫔,太子领着诸位皇子,一直在边上守着,好不容易见到昭武帝醒过来,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昭武帝醒来之后,睁着浑浊的眼睛看着头顶上明黄色的帐子,周身无力。 他静默了很久,招了招手,叫太子过来。 雪芮连忙上前,抓住昭武帝枯瘦的手:“父皇,您有什么吩咐?” “芮儿,”昭武帝气息奄奄:“近日的政务便交由你处理,你也是时候扛起天下的重担了。” “儿臣遵旨。” “还有,”昭武帝攥住太子的手,语气忽然加重:“要救你妹妹。” 太子咬牙:“儿臣明白。” 昭武帝放下心来,闭了闭眼,不一会儿又陷入了昏睡。 太子咬着牙,缓缓站起来,出了门。 人群中的九王爷跟在太子身后出了内室。 “父皇的病很重。”九王爷在太子背后说道。 雪芮回头,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九王爷,不动声色道:“父皇乃是真龙天子,他不会有事。” 九王爷轻蔑的笑了:这话说得,好像天下的皇帝,都是会长生不死的。 他微微笑道:“那是自然,父皇吉人自有天相。” 太子瞥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九王爷却又继续说道:“太子殿下,预备如何解决十一的事情?当真要让大沥朝对匈奴俯首称臣?” 第二百四十一章 救人 太子反问道:“那九王爷意欲何为?” 九王爷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笑道:“此事自然是应当由太子定夺的,若是太子愿意,把整个大沥朝都当成将十一交换回来的筹码,我相信文武百官与天下臣民也不会说什么。” 不等太子回答,九王爷忽然靠近太子,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况且,父王将大权全部交到太子手上,太子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需理会别人。” 太子张了张嘴,瞥了他一眼,终究只是拂袖而去。 十一是他的妹妹,自然与这狼子野心的弟弟无关,也无需和他多费唇舌。 九王爷薛冀看着太子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夜深,众人渐渐散去,高贵妃出来,看见九王爷,拉着他走到一边。 高贵妃抓着九王爷的手,指甲都要陷进肉里:“冀儿,你我母子,若是再不奋力一搏……” 九王爷安抚性的拍了拍高贵妃的手背,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微笑:“母妃放心,儿臣知道。” 天光渐渐亮起,九王爷匆匆离开皇宫,转而去寻找一个人——一个能在此时此刻,祝他一臂之力的人。 他要让雪朦胧死在匈奴的军营里,再不会回来。 届 时大沥朝与匈奴相斗,他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马车“咕噜噜”地在青石板上赶路,最后在一个暗巷前停下。 九王爷跳下马车,对着早已经等候在原地的女子行礼:“西格尔公主。这一次,要劳烦你一件事情,很简单,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时间。” 大沥朝此时一片混乱,镇北王府同样是愁云惨淡。 穆臻言怎么也没有想到,雪朦胧会在自己的手上失踪。 此事非同小可,穆臻言担心这件事被太多的人知道,会打草惊蛇,所以一方面派了暗卫寻找,另一方面,亲笔书信一封,告诉昭武帝这一件事情。 可他派人连续找了好几日,都没有查探到雪朦胧的踪迹。 “世子,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只是——”暗卫跪在穆臻言面前,胆战心惊。 “再去找。”穆臻言沉声道。 他就不相信,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然会凭空消失! 暗卫连忙领命退下。 长夜漫漫,穆臻言起身,临窗而立,看着窗外的浩渺星河。 往日里,雪朦胧也会站在这个地方,仰起头看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每当那个时候,他都会故意逗弄一番,让雪朦胧脸上露出笑容。 想到这儿,穆臻言往日轻浮的 脸上,现在满是沉重的担忧。过了很久,他低下头喃喃自语:“十一,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北地的黎明,似乎来得特别慢,穆臻言独站一晚,总算在天亮的时候,得到了消息。 “启禀世子,我们刚刚得到消息,目前公主在匈奴人手里,而且匈奴人已经送了一封信去朝廷。”冷风匆匆前来禀告。 穆臻言沉默许久,方才点点头:“知道了。朝廷那边如何?” “皇帝接到信以后便病倒了,如今是太子在主持政务。” 穆臻言微微颔首,沉了眉眼。 大沥朝已经知道了雪朦胧被绑,但是迟迟没有回信,就连太子,也没有写一封书信,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朝廷所有人都在认为,雪朦胧失踪的事情,和镇北王府拖脱不了干系。 甚至和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穆臻言脸上勾起一抹冷笑,又转瞬消失,“去查一查,公主现在被关在哪里,周围有多少士兵把手,若是夜袭,能有几分胜算。越快越好。” 他现在可没有空闲的时间,来向那群人证明自己的清白。 之后,穆臻言又取过纸笔,借着烛火,亲笔写下一封信。刚写到一半, 书房门便被推开,穆臻言眼疾手快,将信纸压在一本书下。 “你整日不眠不休,就是为了一个朝廷公主?”镇北王阴着脸,扫视了穆臻言一眼。 没有用的东西,只知道沉迷女色! 一个雪朦胧,便把他迷得五迷三道,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穆臻言不卑不亢:“她是我的妻子。” 拜过高堂,饮过合卺酒的夫妻。 他早已经把一颗心都完完整整的放在了她的身上,他一定会护她周全。 “她不过是朝廷的一颗棋子!妄图覆灭王府的棋子!”镇北王声音突然抬高。 之前,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现在,穆臻言要是用在这种敏感时刻不管不顾地去救她,他绝对不会允许。 朝廷那边生了疑,他们更应该做的,是固守北地,随时防止朝廷发难。 书房里安静无比,镇北王和穆臻言冷冷地看着对方,似乎都想从彼此的眼睛看到“妥协”二字。 穆臻言的眼神无比的冷,像是千丈高峰的冰雪,只看一眼,便会觉得刺骨。 父子两人,像两只凶兽,彼此威胁着,没有人愿意认输。 良久,穆臻言低了低头,再抬起头时,又恢复了往日不着四六的 样子,他懒洋洋地坐下来,双腿架到书案上,端起已经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口,扬眉一笑:“父王这是想做什么?” 他的语气极为平淡,好像刚刚的对峙并不曾发生。 “我不许你去救她。”镇北王绷着脸。 “不可能,”穆臻言淡然开口:“您自己都知道,我不会这样做。” “你——”镇北王怒不可遏,偏生穆臻言又是一个软硬不吃的人,和他年轻的时候别无二致。 该说的都说了,镇北王甩袖离开。当走到回廊,便听到穆臻宇在身后喊了一声:“父王。” “大哥还是一意孤行,是吗?”穆臻宇早已经在门外,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故意明知故问,就是想要知道镇北王的看法。 果然,如同穆臻宇所料,镇北王的脸色彻底难看起来。 穆臻言看着大敞的书房门,脸上的笑意终于渐渐消失。他起身,将之前没有写完的书信收了尾,然后走到窗边,吹了一声口哨。 一只雪白的鸽子划破朦胧的天光,停留在床前。穆臻言将纸条卷成卷,放在鸽子腿绑着的信封里,而后将信鸽向天上一抛。 不一会儿,那信鸽便没了踪影。 穆臻言转身,若无其事地关上了窗子。 第二百四十二章 谗言 天色逐渐变得阴沉,一眨眼,北地便下起了滂沱的大雨,呼吸之间,尽是泥土的腥气。镇北王府的兵器室里,镇北王负手而立,坚毅的目光一一略过墙上悬挂的长剑、大刀、弓箭、强弩…… 那些兵器,曾经是杀敌的武器,后来,兵器的主人一个个躺在北地的黄沙里,它们,也成了只能悬挂在墙上的摆设。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镇北王目光深沉,半晌没说话。 “父王,”穆臻宇双手奉茶:“您先喝茶,大哥的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氤氲的茶香透过茶盖的缝隙袅袅而上。 镇北王摆了摆手:“放下吧。” 穆臻宇顿了顿,斟酌着如何开口。半晌之后,对镇北王“扑通”一声跪下。 镇北王正坐在位子沉思,一看到穆臻宇这个架势,心里没火,也添了三分不耐烦:“有事说事,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说跪就跪!” 穆臻宇闻言,并不起身,反而深深弯腰叩首,言辞恳切:“父王,儿子不是为了自己而跪,而是为镇北王府的安危而跪!” “此话从何而来?” 穆臻宇连忙道:“公主失踪一事,父王打算如何处理?” 镇北王 似乎十分惊异穆臻宇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盯着穆臻宇,没有回答。 “父王,公主在匈奴手上,”穆臻宇沉声开口,昏暗的烛火下,那一张清隽的脸上,似乎染上了几分阴沉:“父王,我刚刚收到消息,匈奴首领,已经给朝廷修书一封。父王不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 镇北王大袖一挥:“说。” 穆臻宇连忙答应道:“父王,朝廷一直对镇北王府虎视眈眈,只是忌惮北地实力,不敢轻举妄动。此次公主在北地被劫走,朝廷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而匈奴,对我们也是恨之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救人一事,还望父王斟酌行事。” 若是救下公主,保不齐会被匈奴人倒打一耙,说镇北王府和匈奴勾结。若是不救,便不会生出这些麻烦。 只是…… 镇北王目光落向案前摇曳的烛火。昨晚,穆臻宇已经告诉了他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有心去找穆臻言,却被穆臻言几句话顶了回来。 “父王知道大哥的性子,”穆臻宇站起身:“他对公主早已情根深种,劝是劝不动的,只是不要让他一意孤行才好。” 镇北王缓缓起身,猛地抽出一把长剑, 泛着寒光的剑身上,带着噬人的杀气。 镇北王握紧剑柄,目光复杂。 他征战沙场多年,生生死死见的多了,对功名利禄等身外物,早已视如粪土,唯一的坚持,便是保北地一方安宁,百姓可安居乐业,不必饱受战乱之苦。 只是,卧榻岂容他人酣睡,他没有狼子野心,不代表朝廷就不会忌惮他。 “父王,”穆臻宇低着头,掩饰住脸上的表情:“公主,不能救。” 寒光一闪,长剑入鞘,一室寂静,唯有桌上的一封奏折,不知什么时候,成了两半。镇北王拉开大门,泪声轰隆,滂沱大雨似乎要将镇北王府淹没。 镇北王毫不犹豫,抬脚走进漫天雨雾之中。 穆臻宇站在房里,盯着那份一分为二的奏折,嘴角勾起了莫名的笑意。 穆臻言站在窗前,从迷蒙的大雨之中,看到了镇北王的身影。他低下头,看着自黛瓦流下来的雨水,终究还是没有动身。 突然有人敲了敲房门,穆臻言回过神:“进来。” “世子,这是王爷命我送来的浓汤,”管家提着一个食盒:“王爷说,下雨了,让世子喝点热的,暖和暖和身子。” 穆臻言抬眼,看 了那食盒一眼:“这样的小事,什么时候轮到管家做了?我只当里面放的不是浓汤,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穆臻言的话像是玩笑,又像是质问。 管家扯着嘴角,笑了笑:“这食盒里,放的不是汤,还能是什么呢,王爷说笑了。” 穆臻言不再回答,接过食盒,端起碗,将里面的浓汤一饮而尽,而后随意将空碗丢到食盒里:“行了,管家回去复命吧。” 管家见穆臻言脸上面有愠色,不敢耽搁,收拾好东西就匆匆退下。 “药劲可够大的,”穆臻言想了想,又忍不住添了一句:“老东西。” 刚刚喝下去,穆臻言的双腿便像灌了铅一样,他勉强移到案前坐下,额头已经沁出汗水。相比于身体上的无力感,穆臻言表情十分淡然,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看书,毫无影响。 窗外的芭蕉叶似乎动了动,滂沱的雨声掩了某些声音,穆臻言唇角微翘,并不在意。 及至深夜,穆臻言似是倦了,命人将他扶到床边,又吹熄了烛火。 夜里,四下寂静,“吱呀”一声,窗户被打开,冷风夹着雨点吹入。 “世子,”冷风一身黑衣融入浓稠的夜色: “不出世子所料,二公子果然已经打算对公主下手了,世子放心,此人有命去,没命回。”燃烧着玉兰花香的房间,掩饰不住浓重的血腥味,穆臻言知道,冷风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半晌后,冷风都没有听到穆臻言的回答。 镇北王铁血男儿,对自己的儿子也毫不手软,今天让穆臻言的药,名叫“蚀骨散”,饮下这药的人,会变得像棉花一样,没有半分力气,半个时辰之后,连话都说不出来。 冷风心里一紧,正要起身查看,却听到一阵敲击床沿的声音——是暗语。 那声音一直未曾停止,冷风跪在地上,一声不漏的听完,而后匆匆离开,犹如鬼魅,不留行踪。 穆臻言这边刚知道消息,穆臻宇那边便得了风声。 “您猜得不错,世子一直派人守在那附近,我们的人一去,便被解决了。” “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会那么顺从的被软禁!”穆臻宇冷笑一声。 送出去的二十多个人头,能让穆臻言露出马脚,倒也不算可惜。 这消息自然很快被穆臻宇传到镇北王的耳朵。 镇北王没有耽搁,即刻来到穆臻言的房间,穆臻宇跟在身后,一脸沉重。 第二百四十三章 昔年 到了门口,镇北王突然停下来。 “你先回去。”镇北对穆臻宇道:“要么在回廊下等我。” 镇北王明摆着,是有话想对穆臻言说,穆臻宇心里愤愤不平,面上倒是十分淡然,依照镇北王的吩咐守在回廊下。 穆臻言好像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房间内灯火通明,桌上还放着一盏热茶,规规矩矩地坐在案前。 镇北王抬眼看了看穆臻言微微带笑的脸,沉吟片刻,还是走上前,往穆臻言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辛辣的气味在穆臻言口里漫延,片刻之后,穆臻言清了清嗓子,沙哑地喊了镇北王一声:“父王。”他说话的时候,眉梢微微挑起来,带着让人喜欢的狡黠。 从小到大,穆臻言耍的小把戏瞒混过关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这么多年了,都不曾变过。 镇北王一向不喜欢煽情,但是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当年爬树掏鸟蛋的小子,已经成长了可以独当一面的世子,雏鹰羽翼丰满,如今,连他的父亲都拦不住了。 镇北王在心里叹了一口 气,他上前,俯身,粗糙的双手搭在穆臻言的肩膀上:“你是不是真的,要让镇北王府,上下几十条人命,还有北地百姓的安稳日子,都断送在你一个人的手上?” 镇北王面容凝重,语气却并不严厉。 此时此刻,这间房里,没有镇北王与继承者,只有父亲和儿子。 “我不会只考虑自己,”穆臻言拽住镇北王的衣襟:“父皇,我知道,如今,镇北王府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公主救与不救,都是错。儿子是对公主真心不二,但是您相信我,我不会拿所有人的性命,当做儿女情事的筹码。” “此话当真?” 穆臻言的身体还未恢复完全,他勉强直起腰,看着镇北王:“父皇,我是您的儿子,赫赫有名的,镇北王的后代,无论我做什么,都没有忘记,我姓穆。” 穆臻言微微仰着头,眉宇间流露出血液里,就带有的高傲。 真像啊……镇北王有些恍惚。 穆臻言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让他无可避免的想起,那个已经离开他很久的人。 镇北王的目光,越过穆臻言,看向 窗下的那一丛海棠。 二十年的时光,快得不值一提。镇北王的记忆,却并未因为岁月的推移而有半分失色。 那时,他初露锋芒,十八岁便成了京城中口口相传的神勇小将,凯旋归来,他骑白马过长街,惹得多少闺阁女儿泛起春心。 “有井水处,皆有女子咏穆郎”,但是小将军,满心满眼,只有一个从路上捡来的女子。 那女子名唤“雪莲”,虽然来历不明,美得不可方物。小将军根本不理会父母的阻拦,娶了她为妻。 成亲那日,红绸绵延十里,天幕都染上了喜色。 京城人人都说,真是一对令人艳羡的好姻缘。 的确是一段好姻缘,赌书泼茶,红袖添香,檐下听雨,院中舞剑,美人如玉剑如虹,两年后又有一子,小将军征战沙场,望着那一勾残月,心都是热的。 只不过,“恩爱两不疑,最惹天妒。”他突然接到军令,带兵出征,虽然疑惑,但是毕竟皇命,他按期离开。 谁知道,那一日清晨,马上的回头一望,竟然成了此生隔阂的开始。 一年后之间,发生太多故 事,之后,红颜成白骨,蹒跚学步的孩子尚不知事,却也昼夜啼哭。 知道真相又如何? 便是想要杀人又如何? 他怒不可遏,悲痛欲绝,抽出长剑就要去杀人。 但是要去杀谁?弑君吗? 长剑跌落在地,发出一点儿声音后,就不动了。 战无不胜的将军抱着墓碑,嚎啕大哭。 那么后来呢? 镇北王回过神,摸了摸自己的膝盖,那一年,在大殿外淋着雨,跪了一天一夜落下的伤病,一到雨夜就会复发。 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他做不到弑君,也没办法再对那个皇位上的人卑躬屈膝,雪莲死后,他大病一场,病好之后,便请命到北地驻守,昭武帝自然是愿意,欣然答应。 于是二十多年来,都不曾回京城望一眼。那满池的雪莲,遇到这样的雨夜,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在京城,也没了扬着马鞭,威风赫赫的小将军。 有的,只有北地的镇北王。 这么一叫,就叫了二十年。 这么多年,他没想过复仇,只能好好护着自己剩下的在,只是,依旧不得安稳。 穆臻言当年被软 禁在京,朝廷明里赏赐,暗地打压…… 也许是回忆起旧事,镇北王的目光有些发红:“阿言,你和你母亲一样,表面随和,内里是寸寸傲骨。我不劝告你,只提醒你,你用尽心思救回来的那个人,也许会成为狠狠咬上你一口的毒蛇,即便如此,你也要救?” “即便如此,我也要救。”穆臻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相信雪朦胧,不会弃他于不顾。 “好。”镇北王点点头:“我不拦你。全凭你自己做主,只要你保证,一旦出事,镇北王府不会替你陪葬。”这是他最后的让步。 镇北王推门出去。冷风扑面,恍然让他觉得,以为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小庭院,一定神,才清醒过来。 当年,他没有做到的事情,总会有人做到的。 她和他的儿子,不会出错。 穆臻言回过神,拖着麻木的双腿,赶到门口,对镇北王的背影深深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镇北王说话轻描淡写,只有穆臻言知道,镇北王到底是以何种心情,说出这些话的。 穆臻言攥紧衣袍,眼神坚毅:“父王,您放心。” 第二百四十四章 妒忌 “好一番父慈子孝的场面。”穆臻宇站在回廊下,远远地望着那一幕。 远处雷声轰隆,淹没了他嘲讽的声音。 回廊两边的红灯笼被夜风刮得左右晃动,灯影映在穆臻宇的脸上,一片斑驳,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镇北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穆臻宇低下头,再抬起来时,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二公子。 镇北王停下来,道:“怎么还呆在这里?衣服都湿了半边。回去喝些姜汤,早些歇着。” 穆臻宇低头一看,果然,衣袍已经被淋得半湿,雪白的袍子,沾了许多水痕。 怎么?顺了大哥的意思,觉得对不起我,故意做出这种姿态? 呵,天下父母哪有他这般的? 什么时候一碗水端平过? 穆臻宇勾唇一笑:“为了镇北王府,淋些雨又算什么,只要大哥迷途知返,我就是再站久一些,心里也是愿意的。” 镇北王顿了顿,到底还是开了口:“你大哥的事,暂且告一段落,不必理会他。” 意料之中的结果,穆臻宇并不觉得惊讶。 他撩起雪白的外袍,缓缓跪下,脸上一贯的温和尽数褪去:“父王,为何要溺爱大哥到此等地步?镇北王府的 安危,北地百姓的安定,比不得大哥的一跪吗?” 他自知自己这膝盖,没有镇北王府世子的金贵,但是他偏偏就要跪下来,看一看从不偏颇的镇北王,如何应对。 镇北王负手而立,低着头,看着他的二儿子。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王府,但是父王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大哥——今日的世子,明日的镇北王!” 穆臻宇想要让语气平缓一些,但是说出口的话,依旧像出鞘的利刃。 穆臻宇雪白衣袍沾了些泥浆,看起来甚是碍眼。不过他不在乎了,不过是一件原本就旧了的衣服,不想要,丢了便是。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一个文武双全,聪慧过人的二儿子,永远比不上一个只会遛鸟赏花,游戏人间的世子! 镇北王剑眉紧蹙,声音不怒自威:“你此话何意!你觉得为父在纵容你大哥?真是幼稚!若不是你大哥让我放心,我也不会从他的愿!倒是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北地为了天下,那你就去好好找你大哥商议对策,而不是在这里跟我耍小孩性子,争宠夺利!” 穆臻宇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愤懑强力压下去,而后,换上一副悔 过的表情:“父王,我知错了。他虽然是我大哥,但是也是镇北王府的世子,我不该逾距,以下犯上。” 镇北王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穆臻宇一眼,不愿意多说,转身拂袖而去。 良久,穆臻宇抬手摸了摸脸上冰凉的雨水,只觉得可笑。 “还跪着?”穆臻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穆臻宇的身后,手上拿着一把伞,他身体还未恢复过来,歪歪斜斜地靠在墙边,和往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别无二致。 穆臻宇转过头,冷冷笑了一声:“我自然比不得大哥金贵,只能上台唱戏——这场戏,大哥觉得热闹吗?” 得了父王的欢心还不算,还要特意来看一看他落魄的样子。 穆臻言看着穆臻宇,目光渐渐变得深沉。 “我们都是姓穆的,”穆臻言低头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戒指:“皮肉下流的,是一样的血。” 穆臻宇愤然起身,俊秀的脸上有一些狰狞:“你也知道是一样的血?可是我怎么觉得,我们从来都不一样呢?” “你是我弟弟,”穆臻言顿了顿,没头没脑地又说了一句前后不连贯的话:“回头是岸。” “呵,”穆臻宇笑着往后退:“我一直 觉得,所有的话,到你嘴里,都说得无比轻松简单,我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我就懂了。” 很小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喜欢捣蛋,但是,穆臻言一旦闯祸,照顾他们两个人的人,都会尽力帮穆臻言遮着,可是轮到他,便从来不会有人为他说一句话。 他握着打肿的手,看到一圈人围着逃过一劫的穆臻言时,突然就明白了原因——镇北王府未来的世子,怎么可以受到伤害? 至于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二公子,打一顿也没什么。 “穆臻宇,你想好你要做什么。一旦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不会留情。”穆臻言冷声警告道。 雨声越发嘈杂,夜风又起,那灯笼里面的蜡烛,一眨眼便被吹熄,只剩下几个鬼影在风中晃荡。 穆臻宇站起身,睥睨了穆臻言一眼:“既然如此,那可真是要多谢大哥了。” 穆臻宇不再逗留,转身走入一片黑暗之中。 穆臻言看了看手上的油纸伞,又转身回到了房间。 窗户大开着,狂风携雨进入房间,案上的书籍都湿了一半、一只浑身湿透的鸽子站在尚干的地方,不断着抖着翅膀。 “这样的天气,难为 你了。”穆臻言笑了笑,抓住鸽子,取出腿上机关里的纸条,细细看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渐渐深了,待一字不漏的看完之后,方才随意将纸条送到火烛之上。 窗户又是一声响动,穆臻言回头,就看见冷风一身黑衣,站在他身后。 “世子,朝廷那边……”冷风一五一十的禀告。 “不必说了,”穆臻言摆摆手:“我已经知道了。” 刚才的那张纸条,就是金华公主送来的,上边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宫里的情景。昭武帝连病多日,只剩下一口气,朝夕不保。朝廷内波云诡谲,两党对峙,不相上下,太子难以立足,自顾不暇。 九王爷打定主意,要让雪朦胧死在匈奴的部落里,已经派人到了北地。 真是多事之秋。 “对了,臻宇那边怎么样了?”穆臻言抓了一把坚果,递到鸽子嘴边。 “暂时还没露出什么马脚,不过几个心腹,已经有人跟着了,一旦有异常,就会来告知世子。” “嗯,”穆臻言点点头,眼神透着狡黠:“另外,派几个暗卫,要面生的,去‘接一接’九王爷的人。” 九王爷尽心尽力送上的大礼,他怎可不收? 冷风领命而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信物 北地的夜晚,像一团化不开的黑墨。帐外夜风潇潇,帐内却平静温暖。雪朦胧坐在榻上,注视着帐上跳动的灯影。 今天,已经是她被囚禁的第十日。匈奴人将她看作是一等一的筹码,并不像对待普通犯人一样关进大牢,而是将她软禁起来,日常所需一应俱全,只是没了自由,不能踏出这个帐篷。 已经这么多天了,她被绑的事情,昭武帝和镇北王府一定做出了对策。 雪朦胧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勾画,待她回过神,才恍然发觉,自己写的,是一个“命”字。 命数。 前生今世,她的命数,能否被改写? 正在出神之时,帘子被掀开,走进一个端着饭菜的婢女。 雪朦胧看了窗外一眼,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起身走到婢女面前。 “公主,”小九压低嗓子:“诸事都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您放心。” 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雪朦胧顿了顿,问了一个自己想问的问题:“镇北王府如何了?” 小九犹豫了片刻:“镇北王府知道公主被绑之后,先是给朝廷修书一封,之后便再无动静。公主的猜测,大抵是真的。” 听了 小九的话,雪朦胧的的血液一寸寸地冷下去——她是不是应该庆祝,自己没能落入穆臻言的圈套之中? “公主,我们现在怎么办?按照原计划进行吗?”小九问。 “……三日之后,再来寻我。”雪朦胧握紧拳头,她原本应当现在就下令,按照之前商议好的行事,但是…… 小九是悄悄混进来的,不能多呆,放下饭菜,得了雪朦胧的命令,就提着食盒匆匆离开。 帐外传来匈奴豪放的歌声,雪朦胧在一片喧嚣中闭了闭眼,拿起面前的小菜——盘子底部,果然藏着一封信。 雪朦胧吹熄了灯,借着皎洁的月光,一字一句的读下去。 镇北王蓄意谋反,世子与其争执不休,后二人讲和。直至今日,镇北王府未曾派出一兵一卒。皇上病重,朝廷风雨飘摇,动荡不安。 短短十日,外面好像已经翻天覆地。 雪朦胧在看完信的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事情,最后一幕,定格在上一世,所有人都死在镇北王府刀下的那一瞬间。 整个大沥朝被鲜血染成赤色,触目惊心。 她以为她可以改变命数,但是,直到她现在才发现,人的贪念,是没 有止境的。对于权力、金钱、地位的追求,永远都不会停止,穆臻宇如此,穆臻言也是如此。 人间情爱,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的玩意儿罢了。 就比如,穆臻言现在,就想用她的鲜血,滋养他的野心,没什么好奇怪的。 夜风吹来,月亮隐入层云,帐外的歌声渐渐低下去,雪朦胧独坐帐中,一夜未眠。 第二日,五王子察哈尔特意来见了雪朦胧。 “公主,在我们草原,待得还习惯吗?”察哈尔体型彪悍,说话像打雷,轰轰隆隆。 雪朦胧款款起身,十足的大沥朝王室派头:“无事不登三宝殿,五王子来找本宫,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与本宫?” “哈哈哈,”察哈尔豪迈一笑,胡子都在抖动:“人人都说公主是大沥朝的一颗星星,又聪明又漂亮,果然是这样!” “五王子谬赞。”雪朦胧也不着急,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热茶。 察哈尔捋了捋胡须,用鹰一样的眼睛看着雪朦胧:“公主,你的父皇怎么还不来派兵救你?他们总不会把你给忘了吧?” 雪朦胧浅浅一笑:“五王子有话直说,本宫又不是三岁 的小孩子,会被那些玩笑话吓得大哭,”她放下茶盏,缓缓道:“难不成是五王子等急了?” 察哈尔并不在意雪朦胧的语气,他神秘地摇了摇头:“公主是星星,谁都想要得到。大沥朝朝廷不理会,不代表别人也不会理会,我手里攥着一颗上好的珍珠,还怕卖不出好价钱吗?” 雪朦胧没再回答。 察哈尔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态度消极,不愿意合作,匈奴也不会被动。 察哈尔能自信的说出这些话,想必,镇北王府早已经有人来找过他了,她成了两方势力合作的筹码。 “是谁?”雪朦胧话刚问出口,就觉得自己幼稚无比——不管是谁,那个人不都姓穆吗?问出来,又能怎么样。 察哈尔朗声笑道:“公主,你不要着急,反正,你到最后,不是被你的父皇救下来,就是被自己的夫家救下来,这两个没什么不同。” 雪朦胧点点头:“反正最后,你们是稳赚不赔的,对不对?” 察哈尔露出不言而喻的笑容,掀开帐子走出去了。 察哈尔走后,雪朦胧突然生出一个念头:穆臻言来找察哈尔的时候,有没有问起过她 ?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见一见她,问她好不好? 只是那念头很脆弱,太阳一升起,便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第三天,雪朦胧再一次见到了小九。 “公主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小九惊讶道:“他们对公主——” “本宫没事,”雪朦胧打断小九的话:“父皇没有给话,他们不会对本宫动手。” 不等小九再问,雪朦胧取出一封密函,交予小九:“快马加鞭,将密函亲手交到父皇的手上,不可耽搁。” 雪朦胧的眼神无比坚毅,看不出任何有任何的犹豫。 她亲手写下的这一封信,便是镇北王府的夺命符,一旦昭武帝收到这封信,镇北王府的辉煌,便会被朝廷的铁骑踏碎成尘埃。 她已经计划了好一切,只要大沥朝出兵够快,镇北王府几乎不可能有胜算,尘埃落地的那一天,不久之后就会到来。 “公主决定好了?”小九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是,”雪朦胧别过目光,不让自己看那一封信:“越快越好。” 小九神色复杂,最后还是收下信,匆匆离开,雪朦胧掀开帐子,天边倦鸟归巢,残阳如血,无端让人觉得后背发冷。 第二百四十六章 垂危 马蹄踏着一路的黄土,从北地赶到京城。不足三日,雪朦胧的密函已经交到了昭武帝的手上。 彼时,太医精心调养,昭武帝的身体虽然虚弱,但是已经好了一大半,靠在软枕上,面色苍白。 “启禀皇上,这是公主的亲笔密函,”暗卫双手捧着信:“是公主身边的人,冒死从匈奴眼底带出来的,公主说,务必要将此信呈给皇上。” “还不快呈上来!”众人还未开口,九王爷就先急了。 他派出去的人迟迟没有音讯,好巧不巧,雪朦胧的亲笔书信又被送了回来,他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 “呈上来,”昭武帝抬手指了指那暗卫,浑浊的目光总算是有了一点光彩。 雪芮连忙亲自接过那封信,压低嗓子道:“父皇,我来念吧。” 昭武帝身子不好,要是信里面有什么不好的消息,雪芮担心昭武帝撑不住。 “你们——都出去,出去!”昭武帝说一句话,胸膛便不断的起伏,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 九王爷阴测测地看了一眼太子手上的信,没有挪动脚步,高贵妃见九王爷神色有异,也跟着不动。 “妹妹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站在一 边的皇后握住高贵妃的手:“去和本宫到外头坐一坐吧,一直站着,也怪累的。” 说着,就把高贵妃往外拉,九王爷见状,不好再逗留,转身出了内室。 昭武帝疲惫地闭上眼休息了片刻,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精神,颤抖着手点了点信封:“念吧。” 雪芮撕开信封,纷纷扬扬好几张信纸,他看到第一行的时候,瞳孔便为之一震——父皇亲启:镇北王府狼子野心,蓄意谋反,与匈奴里应外合,将儿臣当做人质,以要挟大沥朝皇室…… 太子紧张地看了昭武帝一眼,不知道应不应该如实相告。 从雪朦胧说要嫁给穆臻言的那一天,这一份担忧便在所有人心里埋下了根,尤其是昭武帝,日日担心着远在千里的雪朦胧。 但是如今,所有的担忧已经成了现实,太子抓着蟒袍,恨不得将穆臻言乱刀砍死! “信上到底说了什么?”昭武帝停了停,看了看雪芮欲言又止的表情,道:“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镇北王府,不知好歹,狼子野心!” 雪芮急切道:“父皇,你切莫忧心,十一她会没事的。”只是,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 可信。 昭武帝虚虚地握着雪芮的手,不过几日,昭武帝的头发已经变白不少,若不是身上明黄色的里衣,他和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也没什么区别。 “芮儿……儿子……人人都说,生在帝王家,一辈子便可以衣食无忧,快活无比。但是,不知道有多少王孙贵族,只盼着,来世寄生于平常百姓家,”昭武帝布满皱纹的眼角有些湿润:“你妹妹,年纪轻轻,就成了势力相争的筹码,我这个做父皇的,说好了护着她,最后也食言了。” 昭武帝说几句话,就要喘几口气,太子见状,连忙抽掉软枕,让昭武帝躺下。 “父皇——” “我没力气了,你是她的皇兄,也是将来的天子,一定要,把你妹妹从匈奴手上带回来,把镇北王府,给我夷为平地!咳咳咳!”昭武帝气喘吁吁:“我给你虎符,出兵吧。” 太子看着手里熟悉的笔迹,心里不知道有多担心雪朦胧,被昭武帝这么一说,心里更是对镇北王府和匈奴恨之入骨,尤其是穆臻言,他原本以为,他会对自己的妹妹有几分真心,现在看来,根本都是假象! “儿臣,定不辱使命。”太子 咬牙切齿。 一朝兵戈起,星河低垂,天色未明,皇城外的十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发。雪芮站在城墙上,看着底下乌泱泱的将士,心里总算是有了几分慰藉。 穆臻言站在镇北王府前,仰头看着那威风赫赫的牌匾——那牌匾上的字,还是昭武帝手写的,找了最好的师傅刻出来的。 但是那有怎么样呢?圣恩不断,一把火就烧的干干净净。 “世子在看什么?”冷风不解的循着穆臻言的目光看过去。 “没什么,”穆臻言淡淡地笑了笑,他收回目光:“要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世子放心,绝无半分纰漏。” 穆臻言点点头:“知道了,做得好。” 穆臻言散漫的负手往府里走,神色是一如既往的轻佻。 “世子,”冷风看着穆臻言满不在乎的侧脸,终于忍不住问道:“世子,这一次——”冷风一向冷眼少语,若不是真的有心事,断然不会开口。 这一次,穆臻言付出的代价简直太大了,冷风心里,总觉得不安稳。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穆臻言打断冷风的疑问:“就这样,按计划行事。” 他要救的人,拼上性命也要把她 救回来。 穆臻言站在洒满日光的院子里,疲惫的伸了一个懒腰:“这院子闷得很。” 等到救出雪朦胧,他便另外置办一处房屋,他们夫妻二人便搬过去住,养花弄草,吟诗作对,不知道会有多快活。 那时候,没有镇北王府的世子,也没有大沥朝的公主,有的,只是穆臻言和雪朦胧,只是穆臻言和雪朦胧。 穆臻言眼底的笑意一直到房门口才消失。 冷风见自家主子这个样子,知道哪怕是三寸不烂之舌,也改不了他的想法,干脆去做自己应当做的事情。 接下来,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没人能预计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只能用尽所有的手段,挣一个“赢”字。 穆臻宇站在屋檐下,看着穆臻言进了房间,淡然的目光渐渐凝固成一道冷刃,将穆臻言的背影割的支离破碎。 这几日,兄弟二人表面上互相不理睬,实则暗地里,穆臻言已经命人除掉了他好几个部下,偏偏那些人人都是见不得光的,穆臻宇只能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但是,真正的胜负,哪里是这样就决断出来的? 不远处,天边黑云滚动,旦夕之间,风起云涌。 第二百四十七章 救人 北地,镇北王府。 穆臻言的书房摆满了琉璃灯,灯壁薄如蝉翼,上面却雕刻着各种姿态的海棠花,暖黄色的烛火倾泻一地,颇有几分暖意。 只是今夜,琉璃照的,不是浓词艳曲,或是春宫图本,而是有几张书案大的地图。 地图上,用不同的颜色,标记了河流,树林,山丘和匈奴族人的主要活动地点,用朱砂勾出来的,便是匈奴囚禁雪朦胧的地方。 穆臻言站在书案前,周围站着几个黑衣男子,皆是他的心腹。 夜风呼啸,树叶沙沙作响,穆臻言俯下身,不断用手指着地图,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琉璃灯渐渐暗下去,东方渐渐显出鱼肚白。 穆臻言终于直起腰,看了看天色,摆了摆手说道:“回去歇着吧,四个时辰之后,按照计划行事。” 暗卫纷纷抱拳而去,一时间,书房变得无比安静。穆臻言吹熄了灯,将地图卷起来收到一边。转身猛然抽出案上长剑,寒光煞人眼。 白布缓缓擦过光洁的剑身,穆臻言虽一言不发,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王者气势尽显。 书房门突然被推开,冷风闯进来,来不及行礼,跪下便道:“世子,出事了!” 不等穆臻言开口询问,冷风便将自己知道的,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出来:“西格尔公主方才传来密函,说是公主亲自修书一封,暗卫传到皇帝手上。说镇北王府狼子野心,和匈奴勾结,意欲将大沥朝倾覆,再立天下啊!” 穆臻言握着剑的手猛然收紧:“消息可否属实?” “千真万确,皇帝知道之后,震怒不已,下令将镇北王府斩草除根!”冷风停了停,用余光看了一眼穆 臻言的脸色,又继续说道:“太子昨夜已经秘密召集了十万精兵,不日便将直击北地。” 穆臻言一个恍神,右手手指便不慎碰到了闪着寒光的剑刃,只是轻轻一下,便汩汩流出鲜血,滴溅到桌案放着的一个骰子上。 冷风深深低下头,不敢再去看穆臻言的脸色。 事到如此,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她可以写信,却不是给他,而是写给了皇帝。 北地,匈奴营地。 雪朦胧站在窗边,却并没有看来来往往,载歌载舞的人群,而是微微仰起头,看着一碧如洗的天幕。 “要变天了。” 雪朦胧低下头,喃喃自语。 但是周围人欢欢喜喜地热闹着,根本没有人听她说话。 雪朦胧虽然身被囚禁,但是,她早已经知道,自己的那封密函,一定在朝廷引起了轩然大波。 很快,朝廷便可凭借着那封信,顺理成章地扫平镇北王府,铲除匈奴,巩固大沥朝王室,从此之后,天下百姓皆臣服于大沥朝。 她自重生那日起,便想要做到的事情,到了今天,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一阵欢声笑语吸引了雪朦胧的目光:不远处,有一个小孩子,扎着满头小辫子,被孔武有力的父亲抛得高高的,下落时,又被父亲稳稳地抱在怀里。小孩子虽然害怕,但是还是忍不住咯咯大笑,拽着他父亲的大胡子不肯松开。 今天是匈奴人一年一度的“察邦会”,每年的这个时候,所有的匈奴族人便会聚在一起,从清晨开始,一直到夜幕降临,载歌载舞,乞求来年风调雨顺,族人平安。 等到月上中天,匈奴人会吹着号角,唱着族歌,围着号角翩翩起 舞。 雪朦胧被眼前的场景感染,嘴角也不由得勾起笑意——小时候,她坐在秋千上,昭武帝就在她的身后推着她。 稍微推高了,湛蓝的天幕近在眼前,她又紧张又兴奋,开心的不得了。昭武帝也抚着胡须,爽朗大笑。 夕阳倾泻一地碎金,御花园的牡丹香,到现在她都记得。 等到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御花园的牡丹,应当开得更好了。 那抱着孩子的父亲渐渐远去,雪朦胧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她曾经无比渴望这一天的来临,但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雪朦胧的心,却不似自己想象的那么轻松愉快,如释重负。 她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站在一棵柳树下,挑着眉梢,朝着她微笑的样子——分明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又生在将军世家,但是那笑容里,偏偏没有藏着一丝阴狠或血腥,反倒是带着琉璃一般的清亮。 若是有机会再见上一面…… 荒唐! 雪朦胧深吸一口气,将这不可理喻的想法驱出脑海。 如今,镇北王府恐怕已经是天翻地覆。若是再见面,他恐怕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怎么还会有当初那样的眼神? 就这样胡思乱想时,藏蓝的天幕早已挂上了繁星,草原上燃起了篝火,匈奴一族,不论大小,都围成了一个圆圈,对着眼前的篝火,闭着眼,嘴里叽里咕噜地念着雪朦胧听不懂的话。 其他的族人,也都围成了十几个圆圈,待察哈尔结束祷告之后,号角声便响起,众人手牵着手,围着篝火舞蹈。就连守卫的士兵都忍不住走神。 突然,一枝长箭穿过明明灭灭的火光,犹 如夜空的流星,刺透灼热的火焰,直直地设向刚刚走上高台的将军。 还不等所有人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随着一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长箭刺入将军的胸膛。 那方才还在欢呼的将军,缓缓低下头,看着插入自己心脏的长箭,身子歪了歪,便直直地从高台坠下,头破血流。 雪朦胧猛地探出身看向四周——到底是什么人,会专门挑这个时候袭击匈奴? 是昭武帝派来的人吗? 可她的密信已经送了出去,现在应该时间还未到才是。 没理由这么快! 前一刻还热热闹闹的人群,此时突然变得骚乱起来。女人和小孩的哭号声,男人的暴怒声,还有士兵纷纷拔出长刀的声音——所有的声音混在一起,终于打破了这一晚上的平静祥和。 族人四散逃离,察哈尔来不及组织,只能抽出弯刀,大声对士兵下达应敌的命令:“不要慌,迎战。” 雪朦胧想往出走,但是门口的士兵此时都醒过神来,冷着脸凶神恶煞地拦住:“不想死的,就别乱动。” 雪朦胧出不去,只能在窗户边,看着外面乱成一锅粥的情景。 彼时,大沥朝皇室波云诡谲。 密函的内容不知怎么的,走漏了风声,不过一日的时间,朝野上下尽知。 昭武帝病重,不能下榻,朝中所有的事务都交予太子办理。 但是朝廷之中,九王爷的党羽不在少数。一时间,朝廷分成两大派别。 太子的人,皆主张议和。 毕竟雪朦胧还在匈奴人的手里,若是贸然攻击,只怕会危及到雪朦胧的性命。 九王爷一党,自然是公然和太子唱反调。 “前几年,皇上念及 镇北王镇守北地有功,对镇北王府一忍再忍,”九王爷在朝堂之上,站出来说道:“而现如今,镇北王府不知君恩,竟然意欲造反,这样的狼子野心之人,如何留得?” “自然是不能留,”太子反驳道:“只是率军出征之事并非儿戏,满朝文武,谁可以担此重任?这是其一。 其二,镇北王府与匈奴勾结,二者实力相加,足以和大沥朝军队抗衡。以一敌二,若稍有一步行差踏错,大沥朝王室又该如何? 其三,公主现在还在匈奴的军营,前些日子,匈奴也送来了议和的书信。 匈奴并没有把镇北王府当做唯一的同盟——毕竟,谁才是大沥朝的天子,匈奴人比谁都清楚。 既然如此,又何必撕破脸?“ 一番话说得朝廷百官哑口无言。 可事实上,雪芮并不知道雪朦胧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他已经查清楚了事实真相,当初京城中事并非穆臻言所为,而是穆臻宇动的手脚。 他书信一封,小六也回复收了信,为何她还会写这封密函? 更是不惜以自己为代价,深入敌营! 雪芮了解自己妹子,她分明就对穆臻言情根深种,若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她不会如此孤注一掷。 难道镇北王府真的要造反? 可是…… 穆臻言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派去北地的人还没有消息,他暂时不能轻举妄动,父王虽然下令要救出十一,哪怕出兵开战都在所不惜。 可他不能如此莽撞,免得中了计。 只能先拖延着了。 九王爷恨恨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官员——都是些没用的花架子! 九王爷定了定神,继续道:“那太子的意思是?” 第二百四十八章 斩草除根 “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太子想了想,道:“要救回公主,还要将镇北王府斩草除根。” 宋将军站出来,俯身道:“启禀殿下,依臣拙见,不如先修书一封,与匈奴议和。之后,再慢慢筹谋。如此一来,匈奴便不会对公主有何不敬之举,我们也可借着匈奴的手,顺利除掉镇北王府。” “宋将军此言有理。”太子赞同的点了点头。 现在顺着他们说,否则,会落人把柄,更会让父皇起疑心的。 九王爷冷哼一声:“本王原本以为,宋将军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士,却没想到,是一个不敢出头的懦夫!只知道一昧求和!” 这话说得过重,太子一党的人皆露出不忿的表情,倒是宋将军爽朗一笑:“若是能保得大沥朝平安,莫说是一个懦夫,便是什么缩头乌龟,老夫也做得。只是,老夫却不能把大沥朝的兴亡当做一个赌注。” 宋将军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一番话说得夹枪带棒,只要是长了耳朵的,都能知道宋将军在含沙射影。 只是宋将军并没有指明道姓,九王爷也不好反驳。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都是为了 大沥朝考虑,”太子及时出来打圆场:“只是这件事,还需要慢慢斟酌。在朝堂上吵得再厉害,也得不出一个结果。行了,都退下吧。” “微臣告退。”文武百官渐渐退出大殿。 九王爷探听不得过多的细节,但是也无可奈何。 下了朝,九王爷阴沉着脸,去了高贵妃的寝宫。 高贵妃日夜不安,见了九王爷,连忙迎上来:“皇儿,你来了!” 九王爷不甚严谨地行了礼:“参见母妃。” 高贵妃见九王爷脸色不好,便知道前朝的事情定然不顺心,便忧心忡忡地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母妃多虑了,”九王爷拿起茶盏,用茶盖拨了拨茶叶。 “说来说去,不过是太子罢了。仗着父皇给他实权,便在朝中作威作福,耍尽威风。” 想到太子在朝堂上的模样,九王爷的目光都冷了下来。 “那皇儿有何打算?”高贵妃捏着帕子,紧张地问道。 九王爷半晌没说话。 他原本是想借这个机会,让太子同意出兵。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站出来,领十万铁骑讨伐匈奴——只要拿到了虎符 ,那么他便可以操控大沥朝的一半的军队,再加上自己暗中培养的将士。 将来万不得已的话,逼宫也可有七成胜算。 只是现在,一步路都走不通。太子根本不愿意出兵。 夜色降临,宫灯一盏盏地亮起来。若是站在城墙上往下看,必定会觉得,偌大的皇宫,犹如星河璀璨。 但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这皇宫之中,到底隐藏着多少汹涌的暗流。 御书房内,太子负手而立,有小太监推开门上前,悄悄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太子皱了皱眉,转身问一边站着的几位大臣——兵部、吏部、户部尚书,还有今日在朝堂上故意混淆九王爷视线的宋将军。 “都坐吧。”太子摆了摆手。 四位面面相觑,不敢入座:“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太子无奈地笑道:“诸位大人从一开始便尽心极力地辅佐我,私下里不必如此拘束。” 四人这才落了座。 太子也不再铺垫,直接开口:“方才,小太监传话过来,说今日九王爷下了朝,去了高贵妃的寝宫,在里面大发脾气,一盏热茶直接浇到了宫人的脸上。 ” “想必九王爷如今也是急红了眼,”户部尚书笑了笑:“今日在朝堂之上,哪里还有半分风度可谈?想来也是没什么法子了。” 兵部尚书也赞同的点点头,只是把目光转向了宋将军:“只是委屈了您,要受那些委屈。” “这算什么委屈?”宋将军豪爽地摆了摆手:“九王爷不过是图一时嘴快,又没要了老夫的二两肉。只是老夫没想到,九王爷会气成那个样子。” 一直不开口的吏部尚书摇了摇头,沉声道:“有一句话虽然糙,但是道理却是对的——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些年,九王爷一直明里暗里和太子对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若是真的走投无路,依照九王爷的性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出来。” 没了上官家的支撑,皇帝上次借太子受伤一事,借题发挥,削弱了高贵妃母族的势力,九王爷现在已经不如以前耐心了。 行事作风都变得急躁了起来,确实有‘兔子急了’的味道。 一番话说得几人的笑容都凝固在脸上。 太子倒是不怎么在意:“现在父皇虽然病重,但是身子已经慢慢好转, 他不急在这一时。如今最为要紧的,是要将公主从匈奴手中救出来。还有镇北王府造反一事,越早哦弄清楚真相越好……” “太子所言极是。”宋将军一本正经道:“殿下心里是否已经有了计策?” 太子没有回答,从袖中取出匈奴的密函。 四位大臣传阅一番,宋将军先问道:“若是能够结盟,那便是最好。只是,不知道这匈奴此意,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匈奴的这封信只是一个诱饵,实际上他们早已经与镇北王府结为统盟,那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依臣之见,此事不一定是一个诱饵,”吏部尚书道:“他也许只是匈奴用来试探我们的。” 镇北王府虽然在北地赫赫有名,但是再怎么说,也是在大沥朝天子统治之下。 若是大沥朝王室给予匈奴极高的恩赐,就算是匈奴早已经与镇北王府结为同盟,临阵倒戈,也未尝不可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太子点了点头:“务必要与匈奴结为同盟。” 这些人之中,在他落难之际,并非全部一心,还有些是父皇的人,此番行事更是要谨慎有加。 和匈奴结盟? 第二百四十九章 装疯卖傻 自然是不可能。 可察哈尔现在抛出橄榄枝,就是看重大沥朝内乱,想要浑水摸鱼,借着雪朦胧在手,作威作福。 他就装疯卖傻,有何不可? 夜渐渐深了,御书房内的声音越来越低。 九王爷此时也离开了高贵妃的寝宫,经过御书房的大道时,九王爷隐隐约约听到了脚步声。 有几个人,连宫灯也不提,匆匆地从九王爷面前走过去,上了不远处的马车。 九王爷从暗处走出来,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目光如寒刃般阴冷。 一旁的随从见主子脸色不好,便小心凑上去问道:“王爷,我们现在是回府,还是?” 九王爷没有回答,径直去往宫门的方向。 出了宫门,九王爷却也不急着回府,屏退了左右随从,自己一人,穿过花街柳巷,来到一处名叫“欢喜斋”的妓馆。 或许是九王爷面色太过于阴冷,往日里站在门口的莺莺燕燕一个也不敢上前,只是用帕子捂着脸,怯怯地交谈。 九王爷并不在乎这些,径自一人上了二楼,推开了最里面的那间房。 一进门,便是淡淡的香橼气味,让人疑心,这里不是青楼妓馆,而是哪位先生的书房。 九王爷转 身掩门。 “王爷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临窗而坐的西格尔公主手拿薄扇,缓缓起身:“怎么与我约在这样的地方?” 九王爷紧蹙眉头:“前些日子,请公主办的事情,是否已经有了眉目?” 西格尔公主扇着扇子的手停了停,转而浅浅一笑:“听王爷这话,是不相信我了?” 九王爷大袖一挥,坐在西格尔公主面前:“公主明知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如今,朝廷局势紧张,我不得不早做打算。” “我自然明白,”西格尔公主放下薄扇,拿起酒壶,将面前的酒盏倒满:“只是王爷也知道,已经派出去了四五人,只是那些人,如同银针入海,莫说是成不成功,就连尸首,都寻不见了。” 九王爷大惊:“又是如此?” 前些日子,第一次派出去的人,便是这样的结果。到现在了,还是如此。 不仅仅没有将雪朦胧除掉,甚至没有引起一点风声,匈奴那边一如常态,似乎根本不知道有这一回事。 “本王派出去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怎么会悄无声息地……” 因为他被太子盯得紧,所以只有借由西格尔之手行事,若是出了情况,也好推 脱出去,就像是当初的上官家一样。 九王爷心中疑惑不断。他端起眼前的酒杯——杯中荡漾着一圈一圈的涟漪,酒香四溢。 为何会杳无音讯? 九王爷沉默片刻,复又放下酒杯,转而拿起西格尔公主的扇子,细细端详。 那扇子上边,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乳燕,虽无春花秋月柔美,但是也多了一丝旁人没有的趣味。 西格尔公主笑了笑:“王爷喜欢?” “草原上的女子,终究与京城中的闺阁女儿不同。”九王爷忽然开口道。 这句话说得无缘无由,西格尔公主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九王爷似乎也并不在意西格尔公主的回答,放下扇子便打开门离开,多余的一个字也没说。 西格尔公主站在原地,看着被九王爷拉上的房门,顿了顿,便轻步走到房门前,附耳倾听。 直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远,西格尔公主才回到桌前,将杯盏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公主,我们现在回去吗?”一旁的侍女问道。 西格尔公主并不回答,低头摩挲着手上的镯子,兀自出神。 “公主?” 西格尔回过神,起身道:“不急,还有一件事。” 她带上面纱,起身离开了 房间,趁着无人注意,走到妓馆的后院,从后门悄悄离开。 今日的九王爷,言语间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只不过没有确切的证据,再加上她又是异族公主,暂时还是同盟,所以才没有立刻质问她。 但是此时此刻,她必须要另做打算。在夜色的掩护之下,西格尔公主匆匆来到了太子府。 太子正准备就寝,听闻西格尔公主到了,颇有些纳罕,连忙更衣见客。 西格尔公主行色匆匆,见到太子,来不及寒暄,便道:“太子殿下,我今日前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公主的密函是真是假,但是,我知道,镇北王府并没有意图倾覆大沥朝王室的想法。” “公主何出此言?”太子惊道。 “太子不必问我是从何得知的,我只能向太子保证,世子穆臻言,绝对不是公主信中说的那样,”西格尔急切道:“若是太子殿下想要救回您的妹妹,就请殿下不要将镇北王府视作敌人。” “公主一直和世子有联系?”太子微微有些惊讶,心底却是多了几分猜测。西格尔的情况,他是听穆臻言说过的。 本来打算等到此间事了,再借由她对付九王府,没有想 到……后来出了这么多事情,完全让人应接不暇。 西格尔公主欲言又止,到最后只说:“世子曾对我有恩,”怕太子不相信,又连忙补充道:“我今日前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只希望太子能够相信我的话。” 太子看着西格尔公主急切的表情,皱眉思索了片刻,忽而展颜一笑:“我愿意相信公主。” “果真?你也不问我为什么?” “公主放心,朝廷不会真的对镇北王府起兵,”太子笑了笑,道:“公主深夜前来,已经让我相信了一大半。” “夜间寒冷,”太子转身道:“给公主拿件披风来。” “不用了。”西格尔公主道:“既然话已经说了,我不便久留、太子殿下,告辞了。” 西格尔公主向太子行了行礼,就低头匆匆走出去。 竹影映在窗上,形似鬼魅。太子勾了勾手,一个暗卫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主子,”一旁的亲信凑过来:“您觉得,有几分真假?” 太子笑了笑,像是在说这问题问得有趣。 镇北王府是否想起兵造反,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卧榻之上,只容许一人酣睡。 父皇一生骄傲,好似跟镇北王格外不对付啊! 第二百五十章 来人 深夜时分,大沥朝都城里,只有长一声短一声的打更声,而北地匈奴的地界,已经火光冲天,将漆黑的天幕照得恍如白昼。 那是匈奴储存粮草的地方!雪朦胧迅速反应过来。 不到片刻,东西方向的树林的山丘,突然涌现出无数的士兵,在火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那些士兵,皆身着银色铠甲,左手持盾,右手拿长剑。 那不是大沥朝的军队,也不是镇北王府的军队。 雪朦胧心里隐隐约约生出了一个念头,但是那念头,缥缈到连她自己都不肯相信。 正在踌躇之时,帐外传来几声闷哼,接着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雪朦胧猛地转身,将后背紧紧地贴在帐子上,妄图寻找一点点依靠——甚至,有那么一刻,雪朦胧希望自己什么也看不到,这样,就无从知道,眼前这个现在手执长剑,身着盔甲的人,到底是谁。 也不用知道,这个人,是来杀她的,还是,来救她的。 帐外厮杀声不绝于耳,帐内却出奇的安静。只有穆臻言的长剑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血。 穆臻言紧紧地看着眼前的雪朦胧,悬了那么久的心,终于缓缓落地。 她安好,那便好。 雪朦胧别过 头,逃也似的躲开了穆臻言意味不明的目光。仿佛过了很久,雪朦胧才缓缓道:“世子,你来了。” 语气生疏至陌路。 穆臻言一言不发,手执长剑上前,雪朦胧眼角余光,看到那闪着寒光的剑刃,微微闭上了眼睛——这样也好,一报还一报,反正,她从来不曾抱着生还的念头。 她死了,穆臻言也活不成。 但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雪朦胧被一股拉力,猛地拉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穆臻言单手搂住雪朦胧纤细的腰肢,嗅到她发间特有的微香时,他才觉得,这长久以来的担忧,终归是落到了实处。 冰冷的盔甲硌得雪朦胧脸颊生疼,但是她一动也不动,任由穆臻言将她搂在怀中。 “哪怕是片刻、片刻也好。”雪朦胧闭上双眼,终于第一次对自己服了软。 穆臻言紧了紧拳头,沉声道:“跟我走。”语气不容置疑。 不等雪朦胧回答,穆臻言便抓住她的手,将她带出帐外。 守卫的匈奴人刚刚已经被穆臻言杀死,现在只有两具尸体横在帐门口。雪朦胧见了那躺在血泊中的两人,忽然心念一动,停住脚步道:“穆臻言,你要带我去哪里?” 穆 臻言转身,深深地看了雪朦胧一眼,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而继续将她拉着往前走。 穆臻言的力气大的吓人,雪朦胧无法挣脱,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穆臻言往前走。 身后追兵赶来,雪朦胧心里一紧,穆臻言却早已经做出决断,左手将雪朦胧搂在怀里,右手刺出长剑,招招夺人性命。 回旋转身之间,雪朦胧看着穆臻言的侧脸——他面色沉静,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没有片刻犹豫。 仿佛,他会用尽所有的力量,只为了护雪朦胧周全。 匈奴人天生的不怕死,一个接着一个冲上来,不多时,穆臻言的衣衫上已经溅上了斑斑点点的鲜血。 周围的血腥气令人作呕,在兵戈碰撞声中,雪朦胧的脑海一片胡乱。 “若是现在死了,父皇如何有理有据地攻下镇北王府?”雪朦胧心里一滞。 若是留在匈奴人手里,勉强还可以保住性命,但是若是糊里糊涂的跟着穆臻言走,到最后,就可能像当年一样,成为镇北王府推翻大沥朝的一颗棋子。 穆臻言就是因此,才赶来救她的吗? 雪朦胧抓着穆臻言外袍的手渐渐松开。 “啊!”又是一名匈奴死在穆臻言的剑下 ,得了空隙,穆臻言猛退几步,对雪朦胧说:“只要再往前走一段路,就会有马车前来接应。匈奴人比我预料的多,你先走,我留下来断后。稍后,一有时机,你就往前冲,千万别回头,听清楚了吗?” 雪朦胧目光看向身后,果然,暗中隐隐约约停着一辆马车。 匈奴人源源不断地涌上来,穆臻言一干人寡不敌众,不得不连连退却。 “走!”穆臻言退到最后,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将雪朦胧推出怀里,而后继续和匈奴人厮杀。 雪朦胧匆忙提着裙子跑了两步,而后又停下,咬咬牙,转身向匈奴帐子方向跑去。 之前的种种消息,都在告诉她,穆臻言意欲倾覆大沥朝。今晚的穆臻言,又莫名其妙的出现,拼了命也要救她离开。 唯一的解释,就是穆臻言已经知道了那封信的内容,继而做出这种姿态,极力撇清镇北王府与匈奴之间的关系。 越是这样,雪朦胧就越是不可能让他得逞。 穆臻言以一剑抵挡了四个匈奴将士,回头看时,只见雪朦胧正在往相反的路线跑。 穆臻言手中剑一震,反手将想要偷袭他的匈奴解决,而后提剑追赶。 雪朦胧跑得虽快, 但是也快不过习武的穆臻言,不消片刻,穆臻言便赶上来,抓住雪朦胧的胳膊:“为什么不走?” 不等雪朦胧回答,穆臻言自己就给出了答案:“你不肯相信我,对不对?” 从嫁入王府,到辗转回京,再重新回到北地,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从始至终,她只是镇北王府世子的世子妃,而不是穆臻言的十一。 她从来都不肯相信他。 “是。”雪朦胧甩开穆臻言的手:“你扪心自问,为何要不顾一切来救我?是对我动了真感情,还是——觊觎那高高在上的帝位?” 穆臻言薄唇紧抿,眼神里满是翻滚的怒火。 雪朦胧连连退步,草丛里的荆棘将她划伤,她都无知无觉:“穆臻言,你演戏演得真像,若不是我早已经知道了真相,想必早已经被你诓骗上了马车。到那个时候,等着我的,又是什么?” 囚禁也好,酷刑也好,总不可能,是一颗真心吧? 雪朦胧的声音破碎,语气里渗透着自己都不明白的一片伤心。 “我来不及跟你解释,”穆臻言看着越来越多的匈奴士兵:“现在马上跟我走。” 最好的撤兵时机已经错过,若是现在不走,恐怕再也不能走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中箭 穆臻言不由分说地要过来拉雪朦胧。 雪朦胧连连退后,宛如在躲避一个食人的妖魔。 “趁现在还来及,你走吧,”雪朦胧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穆臻言的目光突然一紧,还不等雪朦胧反应过来,穆臻言就上前,一把将她推开。 穆臻言的力气太大,雪朦胧一下跌坐在草丛里。 待抬起头,她眼中倒影的情景,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 在千钧一发之际,穆臻言推开了雪朦胧,自己来不及躲避,一根长箭刺在左胸,没入身体一寸。 紧接着,又是第二箭,深入左肩。 “穆臻言!”雪朦胧猛地上前,将穆臻言扑倒。耳边传过“刷刷”的箭声,半晌之后,待声音停下来之后,雪朦胧方才连忙起身,查看穆臻言的伤势。 男子刚刚要抬起手安抚她一下,破空又是一箭,这一次,正对着他的心脏。 他不能躲,若是躲了,这箭就进了雪朦胧的身体里。 这箭,不是普通人射出来的,来人内力深厚,是个高手,怕是务必要置他于死地的。 他不能躲,只能承受。 疼。 心脏中箭的感觉,原来这么 要命! 漫天的火光中,方才脸色还带着怒气的穆臻言,此时此刻,只剩下虚弱二字。 “穆臻言、穆臻言!” 似乎在一瞬间,雪朦胧忘记了世间的所有词句,混乱的脑海里,只剩下“穆臻言”这个名字。 雪朦胧慌乱地拉住穆臻言的手,却发现手心满是滑腻,低头一看,却是满手的鲜血。她终于忍不住,手忙脚乱地撕扯下袖子的布料,要给穆臻言止血。 “十一,”穆臻言一开口,鲜血便大口大口地往出涌,穆臻言的半张脸已经沾满了鲜血:“走,快走。” 穆臻言颤抖着嘴唇,用尽最后的力气,攥紧雪朦胧额手,颤抖着双唇,一遍遍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催促:“走!” 雪朦胧肝胆俱裂,下意识地想去堵住穆臻言流血的伤口:“你别说话,我走,我跟你走!” 穆臻言的目光已经浑浊,听到雪朦胧的话,他闭了闭眼,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而后又说了一句话,只是鲜血涌上嗓子,雪朦胧什么都听不清。 雪朦胧把耳朵凑到穆臻言的嘴边:“穆臻言,你说什么?” 周围嘈杂声一片,雪朦胧 却无比清晰地听到了穆臻言说给自己听的话。 “我不会骗你……我……很想你。” 你觉得,我狼子野心,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尽心筹谋,都是为了天下,为了江山——但是,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自你离开镇北王府的每一日,我都很想你,担心你。 说完了这句话,穆臻言已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缓缓地闭上双眼,抓着雪朦胧的手,无力地垂在地上。 雪朦胧缓缓起身,将穆臻言紧紧地搂在怀中,几乎哽咽不能言:“我相信你,对不起、对不起……” 在这一刻,雪朦胧才恍然发现,因为自己的愚蠢和多疑,导致她自己错失了多少。 周围突然一阵铁骑声,雪朦胧仓皇抬头看,之间镇北王正率领数千骑兵赶来。不消片刻,匈奴的势力便被压制。 还有一队身着黑衣,带着面具的杀手,也正在和匈奴厮杀。 “世子!”原本还在与匈奴打斗的冷风冲上来,见到满身鲜血的穆臻言,脸色一震。 “公主,”冷风毕竟是沐血的暗卫,见此情景,来不及心痛, 立刻做出决断:“公主,王爷已经带着救兵赶来,趁此机会,我们赶快离开。马车还在那里候着。” 不远处,镇北王正奋起杀敌,镇北王府的军队暂时占了上风。他们正好有机会离开。 说完,冷风便将重伤的穆臻言半抱着,穿过一片杂草,奔向马车的方向。 雪朦胧踉踉跄跄地跟在冷风身后,鲜血顺着穆臻言的指尖往下流,似乎永远也流不尽。 匆匆上了马车之后,雪朦胧将穆臻言抱在怀里,冷风即刻驱车,向镇北王府赶去。 马车上还放着一些金创药,雪朦胧打开,将其尽数撒到穆臻言的伤口,但是,那些白色的粉末,很快便融进了血液里,再也寻不见踪影。 雪朦胧从未觉得如此的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但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应该相信你的。”雪朦胧泣不成声。 马车内空间狭小,血腥味尤甚。穆臻言意识全无,浑身冰冷。 好不容易到了镇北王府,穆臻言很快被送到房间,军医也在已经等在府上,穆臻言一到,就立刻准备救人。 镇北王府 一夜无人敢懈怠,一个个的都守在外面,小心伺候着。 雪朦胧自回来开始,就站在穆臻言的房间外,一动不动地等着。 房门不断被打开,军医们送出来一盆盆血水和染成鲜红的纱布。 雪朦胧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痛难忍。 “公主,时候不早了,您刚刚回来,还是先去歇着吧。” 一旁的冷风上前道,脸色却是极为难看。 雪朦胧端详着自己的手——那上面的鲜血已经干涸,雪朦胧虚虚地握了握拳头,好像想要抓住什么。 “冷风,你一向忠心耿耿,最愿护主,从不将王权富贵看在眼里,”雪朦胧缓缓问道:“我将世子害的这么惨,若是按照你的脾性,应当一剑杀了我。为何拼死救我回来?” 雪朦胧没有用“本宫”,而是用“我”。 冷风面无表情:“世子在出发前吩咐过我们,无论出现任何不测,公主殿下的安危是最为要紧的。属下这么做,也是为了完成世子的命令。” 雪朦胧身子不可见地抖了抖,看向桌上正在燃烧的一对红烛,目光悲戚。 她一心想让他死,但是,他却一心想让她活。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未知吉凶 “除此之外,世子还说什么了?”雪朦胧又问。 冷风刚要回答,雪朦胧突然抬起手阻止:“我等他醒来,亲口说给我听。” 冷风闻言,缓缓退下。 雪朦胧守在房门外,先是站着等,后来,房间里总不见有人出来传话,她便跪下等,双手合十,乞求各路神仙,能救穆臻言一命。 周围丫鬟们见了此情此景,不知道内情的一干人等,都只会暗中感叹世子与公主实在是鹣鲽情深。 世子为了公主,深入虎穴,连命都不要了。公主为了世子,千金之躯,说跪下便跪下,没有半分犹豫,实在是令人艳羡。 至于其中实情,雪朦胧心中所想,又有谁能猜得到呢? “怎么样了?”穆臻宇站在廊下,饶有兴致地望着那个跪在院子中的纤细身影。 “已经一天一夜了,”随从低头答道:“自世子被救回来之后,公主便长跪不起。” 穆臻宇随意地点了点头。 那一夜,镇北王权衡再三,终究还是义无反顾地带着兵马去救了穆臻言。只可惜他去晚了一步——穆臻言被抬回来的时候,鲜血从门口一直落到穆臻言的房间。 穆臻宇就在暗处站着,握着一把折扇,等着看一出好戏。 原本,他已经派了人。伏击在穆臻言回来的路上 ,只等穆臻言放松警惕时突然冲出来,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他的人刚刚埋伏好,便有人来报,说世子胸口中了两箭,性命垂危,只怕熬不过多久了。 穆臻宇便立刻撤掉了他的人——马车上还有冷风和雪朦胧,若是无意中伤了雪朦胧,或是画蛇添足,打草惊蛇,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他干脆什么都不做,静静地留在府里,等着只剩下一口气的穆臻言回府。 府里人忙得脚不沾地,皆是为了性命垂危的世子奔波。浮厝和小六轮番上阵都没有用,北地所有有名的大夫,此时皆在穆臻言的房间。 穆臻言的伤势实在过重,药渣不过一日,已经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山丘。就连镇北王府,都环绕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只有穆臻宇,显得颇为闲适,整日在房里读诗赏花,悠然得如同一个隐士。府里人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还有一位二公子。 只是,凡事不能做得太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有的。 隔着院墙,传来一阵马蹄声,穆臻宇即可将折扇丢给随从,自己快步向大门迎去。 刚瞧见门口的两尊石雕狮子时,穆臻宇脸上的淡然,已经被悲伤所代替。 “父王,您回来了”穆臻宇连忙上前迎接镇北王。 一夜 交战,兵疲马乏。镇北王却恍然不觉,下了马,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穆臻宇:“你大哥怎么样了?” 在与匈奴交锋的时候,他便知道穆臻言中箭,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没来得及去查看穆臻言的伤势。 穆臻宇接过镇北王的长刀,吞吞吐吐,半天都说不出来。 镇北王一见到穆臻宇这个样子,急的都要蹦出火星:“吞吞吐吐做什么!有话直说!” “启禀父王,”穆臻宇连忙道:“大哥肩膀和胸口各中了一箭,心脏那一箭,尤为致命,被送回来的时候,血流的满院子都是。大夫现在还在里面救治,未知吉凶。” 镇北王面色颤了颤,沉声道:“知道了。” 还未脱下战袍,镇北王便大步走向穆臻言的房间。 穆臻宇站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着镇北王的眼神,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快然。 镇北王匆匆赶到穆臻言房间时,一眼便看到了跪在门前的雪朦胧,像一尊雕像一样,一眨不眨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镇北王府只是睥睨了她一眼,便不加理会。 “父王,附近的所有名医,现在就在大哥的房间里,从昨日到现在,已经在尽力救治,父王切莫担心,伤了身子。” 镇北王正欲推门而入,却被穆臻宇拦下来 。 镇北王抓着门框,几乎要将雕花的门框化为粉末——声名显赫又有何用?无论是谁,面对生死的时候,便只剩下“无可奈何”四字。 穆臻宇在一边劝慰道:“父王守在这里,也是徒劳,您累了一天,不如早些回去歇着。若是大哥醒来,看见您为他这么操劳,不知道会有多内疚!” “他会内疚?”一句话勾起了镇北王的心病,他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跪着的雪朦胧,高声道:“为了一个女人,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还知道对我愧疚?” 穆臻宇站在一边,目光在雪朦胧身上停留了片刻。 跪了这么久,雪朦胧的身子已经微微有些不稳,上半身轻微的晃动着,似乎虽是都可以倒下。 只是那张脸,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镇北王的话,明显是说给她听的,可是她脸上一点反应也没有——若不是穆臻宇看到她攥着下裙的手紧了紧,差点就要以为,她真的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父王您消消气吧,”穆臻宇将目光收回来:“一切等大哥醒了说也不迟。” 镇北王冷哼一声,抬脚离开。 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粗着嗓子对穆臻宇说:“我记得府里有几株千年老参,都送过来,交给大夫。” 穆臻宇连忙领命, 吩咐随从立刻去办。 “对了,还有,我房间里还有一些珍贵药材,都一并给大哥送去吧。”穆臻宇当着镇北王的面吩咐道。 随从当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连忙道:“二公子,您房间里的药材,昨晚就已经送过去了。” 穆臻宇这才想起来:“好,快去吧。” 随从连忙退下,穆臻宇继续跟着镇北王进了书房。 书房里,镇守北地的大将一个也不落,全部站在一边,等着镇北王示下。 镇北王刚刚回来,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便走到众人面前。 此次突袭匈奴,虽然大获全胜,但是毕竟是两军对垒。况且匈奴人丢了雪朦胧这个重要的人质,首领恐怕已经气得火冒三丈。 若是因为这一战,让匈奴不管不顾的攻击北地,那么一场恶战,再所难免。 穆臻宇将镇北王送到门口,便准备退下,走出几步路之后,镇北王府想了想,又把穆臻宇叫住。 “好好去看看你大哥,不必在我这里伺候。” 穆臻宇刚刚亮起的眼神,在一瞬间熄灭。 “是。”穆臻宇躬身行礼。 镇北王匆匆进了书房,穆臻宇缓缓直起腰,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神冰冷。 好好看看你大哥? 好,很好。 所有人的眼里,都只有一个穆臻言,一个世子。 第二百五十三章 毫无声息的尸体 穆臻宇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只不过过两天,他就要成为一具毫无声息的尸体了。 他噙着这抹笑容穿过回廊——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罢了,他不和他计较。 很快,这座院子,镇北王府的殊荣,还有世子的称号——全部都是他的。 穆臻言想要和他抢,除非先把胸口那个还流着鲜血的窟窿堵住,再来算计他。 雪朦胧在穆臻言的房门外,直直跪了两个日夜,滴水未进,未曾起身。 十五上前劝告了几次,让她先回去歇着,但是雪朦胧根本不听。 她原本身体就不好,再加上跪得时间太久,体力实在难以支撑,眼前一阵阵发黑,好几次差点晕倒过去。 只是,雪朦胧如此诚心,漫天神佛也没等给她一个好结果。 临近晌午的时候,穆臻言的房门终于被打开,十几个军医和江湖郎中走出来,脸上均是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撑着膝盖站起来,也不要一边的小丫鬟扶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询问:“世子现在如何了?” “启禀公主,世子身上一共中了三箭,肩膀上的伤势不重,取出箭来,修养一段时间即可,这第三箭 ,便十分的棘手——那支箭射入的地方,远距离世子的心脏十分接近,若是稍微碰到一点儿,便是要了性命的事情。” “接着说。”雪朦胧咬紧下唇,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我等穷尽毕生所学,已经替世子取出了那支箭,只是——”那军医面露难色。 “只是什么,你说啊!” “命虽然保住了,只是什么时候醒,臣等,便无能为力了。”军医吓得跪倒地上:“求公主饶命!” 雪朦胧摇了摇头,语气严厉:“让开——” 军医们立刻让出一条路。 雪朦胧颤抖着双膝,缓缓走向穆臻言的床榻前,刚一走近,便跌坐在地上。 左右的侍从和丫鬟们最会察言观色,一个个都悄悄地退下去,还替雪朦胧关好了门。 一进门,便可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将往日房间的淡淡香气完全掩盖。 “小六……” 雪朦胧咬牙,颤抖着开口,已经说不出口话来。 “公主,奴婢无能。”小六跪在地上,冷风守在她身后,面无表情。 雪朦胧面带希冀地看向浮厝:“你呢?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浮厝胡子一抖:“老夫,无能为力啊。” 穆臻言身着里衣,躺在榻上。胸口和左肩隐隐露淡淡的血迹。面色如纸,没有一丝生气。 雪朦胧跪坐在穆臻言的榻前,手指轻轻抚上穆臻言的眉眼,她的手很凉,穆臻言的身体更凉。 “为何要来救我?”雪朦胧的指腹划过穆臻言紧闭的双眼:“我费劲心力的算计你,一心一意想让你死,为何还要救我?” 雪朦胧一遍一遍的问,幻想着榻上的这个人会睁开自己的双眼,对自己狡黠一笑,但是却总得不到回答。 “傻子。”雪朦胧抓着穆臻言的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上。 这时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穆臻言,你醒一醒……”雪朦胧的语气里带着卑微的乞求。 她将头轻轻放在穆臻言的胸口,耳边传来微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轻的几乎抓不住。 房间里终于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哭什么? 他还没有死啊! 他还活着。 她就不能放弃。 雪朦胧便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穆臻言,时时刻刻守在榻前,细心地为穆臻言的伤口换药。 哪怕对方毫无起色,她依旧忙碌着,一刻都不让自己停下来,仿 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大脑没有办法思考。 但是穆臻言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第三日,穆臻言高烧不退,躺在榻上,犹如一块燃烧的炭火。 流言在镇北王府四起,说穆臻言撑不了几天的也有,有人说公主做样子的也有,府里上下,总没个清静。 雪朦胧顾不得管这些事情,只一心一意的留在房间,用小六教给她的方法,用热水擦拭全身,为穆臻言降温。 到了晚上的时候,穆臻言的温度总算降了下来,雪朦胧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手一软,握了一天的帕子就掉到了地上。 门扉“吱呀”一声,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雪朦胧头也不抬,只是冷冷地说了两个字:“出去。” 小九扑通一身跪下:“公主,奴婢……” 自从回到镇北王府之后,小九几次三番想要和雪朦胧解释,但是每一次,都毫不例外地被雪朦胧赶走。 “什么时候,本宫说话都开始不作数了?”雪朦胧侧过脸,看着紧张的小九:“小九,连你也要骗我?” “奴婢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雪朦胧微微一笑:“本宫人在匈奴军营,想要得知外 面的消息,就只有通过你。但是,若是你的消息是假的呢?” 小九刚想开口辩解,雪朦胧又继续道:“你既然不听命与本宫,大概——你是父皇的人?” 虽是疑问句,但是雪朦胧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公主,自从你远嫁北地,皇上便对你十分挂念,奴婢……” “好了,退下吧。”雪朦胧打断她。有些话,小九就算不说,雪朦胧也能猜得出八九分。 “公主……” “回去吧,”雪朦胧将湿毛巾拧干,放在穆臻言的额头上:“面对父皇,你应当知道说什么。” “那公主呢?”小九急切地挪到雪朦胧脚下:“就算世子没有想要吞并天下的心,那王爷呢?穆臻宇呢?现如今世子昏迷不醒,根本无法保护公主。若是公主遭遇不测,那该如何是好?” “你想说什么?”雪朦胧浅浅地笑了:“你知道吗?本宫原本应该已经死了,是穆臻言救下了本宫。” 若不是穆臻言,在千钧一发之时,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那两箭,想必她早已经入了黄泉。 “公主……” 可是,无论小九如何乞求,雪朦胧都不为所动。 最后,小九只能退下。 第二百五十四章 噩梦 雪朦胧转过身,重新坐回榻上,从怀里取出一个骰子。骰子原本是温润的白色,做工精细,中间还嵌着一颗红豆。只是现在沾了一些血迹。 她牵着穆臻言的手,喃喃道:“这是冷风交予我的。” “若是当晚,我肯听你一句话,乖乖上了马车,或许,你就会将它送给我,对不对?” 那一夜,穆臻言执剑入帐而来,手刃匈奴,只为了要将她带走。 哪怕穆臻言早已经知道,雪朦胧是故意身陷敌营,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计谋。 但是,她没能看懂穆臻言眼中的情愫,只知道一味的怀疑,犹豫。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榻上的人闭着双眼,恍若长眠。无论雪朦胧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眼前越来越黑,最终,她撑不住,跌倒在床边。 雪朦胧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刀光剑影,她被一群野兽围攻,没有人帮助她,没有人救她。 忽然,白雾散开,一身白衣的男子信步而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眸靓丽无比,让人想到了满天星辰,十分漂亮。 “穆臻言……臻言……救命!” 她拼命地跑,想要接近他,想要求救,可任由她喊破了嗓子,男子却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笑着看她被野兽围攻。 “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是骗你的 ,我想要的从来就是江山帝位,什么淡泊名利,什么日久生情,你还真的信了?” “太子是我伤的,西格尔是我的人,禹城一事是我设计的,白羽国的人也站在我这一边,我步步为营,很快就要成功了……” “救你?我为什么要救你?救了你只会坏事!” 雪朦胧拼命摇头:“我不相信,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你在骗我!” 她一边跑一边喊,眼泪随风而落,心疼得不能呼吸了。 穆臻言忽然收起一贯风流倜傥的笑意,脸色阴沉:“你相信我吗?你真的相信我吗?你要是相信我,为什么要将计就计落入匈奴手里?你若是相信我,为什么要给朝廷写信,说穆府狼子野心?你如果真的相信我,你怎么忍心看我死在你面前?” “死在我面前?”雪朦胧抱住脑袋,拼命想要抓住他:“你在说什么?我没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相信你的,那些证据……那些证据就像是准备好的一样,一件件送到我面前,我……我糊涂了……” 她很害怕,可现在忽然又不想让他过来救命了,“你快走吧,走啊!这些野兽太可怕了,我不想你死,不想你死!” 穆臻言的表情很奇怪,似笑非笑,忽悲忽喜,就那么深沉得看着她,忽然他慢慢走过来, 穿过兽群,蹲在她面前,将她抱进怀里:“傻瓜,我怎么忍心看你死?” “为什么?”雪朦胧像是崩溃了,拼命抱紧了他:“你不是恨我吗?我都那么冤枉你了,我不信任你,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明知道危险,你为什么要来?” 穆臻言笑了,比过百花齐放的艳丽,压过万千芳华的惊艳,“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娘子啊!” 雪朦胧蓦然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些野兽朝着她扑过来,穆臻言将她护在怀里,野兽撕扯着他的肌肤,却痛入她的心扉…… “不,不要!”床上的女子从噩梦中醒来,脸色苍白,细汗遍布,“臻言,穆臻言呢?” 她掀起被子就要下床,腿脚一软,跌在了地上。 没有人来扶她,下人们纷纷退了出去,对这场景视而不见,小六,十五,小九,都不在身边,不知道去了哪里。 对了,穆臻言亲自去救她,然后…… 好多血…… “穆臻言!”雪朦胧站起来,往门口跑,想抓个人问问他的下落,门打开了,进来的却是镇北王,身后还跟着冷风,两人皆是一脸寒霜。 “父王,冷风,冷风,穆臻言呢?你主子呢?”雪朦胧声音沙哑,却几乎大吼起来。 冷风面无表情,语气却是仇恨的,“公主忘了吗?为了救你,他 快死了!” “快死了?”雪朦胧抓住他的手,“什么意思?我要去见他,带我去见他,他在哪儿?” 冷风抽出自己的手,虽然没有出手杀了她,可眼神里的杀意却是铺天盖地的,“吊着最后一口气,与死人无异。” 最后四个字,让雪朦胧彻底崩溃了,“不可能的!” 镇北王摆摆手,示意冷风退后,“这次的事情,虽然是天池谋划在先,可到底是你棋高一着啊,你是故意配合他们,被匈奴抓走的吧?” 冷风说:皇帝收到了雪朦胧的密信,那么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到别的了。 “那个傻子,明知道你给皇帝写了密信,明知道这是你将计就计的一场戏,明知道你是故意落入陷阱的,可还是义无反顾地去救你,我劝了他多少次,他就是不听,连王府的安危都不顾了。” 雪朦胧没有否认:“是,是我故意的,我是故意的,我不想看到狼子野心之人毁了我雪氏皇族,我有什么错?” 她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她知道的,否则,她没有办法承受冷风刚刚给出的结果,什么叫‘与死人无异’? 不,她还是要冷静,再冷静! 冷静地见到穆臻言,说不定他们是骗她的。 可那些血,好可怕的颜色。 雪朦胧强迫自己不想去想那种最坏的结 果,可那些可怕的画面还是蜂拥而至——穆臻言是为了救她,为了救她才会受了那么重的伤。 心脏,那是多么重要的地方! 冷风听不下去了:“狼子野心?就算穆府有人狼子野心,也绝对不会是公子,为了你,他苦心筹谋,本来不愿意参与朝堂夺嫡之争,可还是为了你暗中出手帮助太子,提前让人告知太子青娘所在,西格尔公主也是世子的人,早在公主你被烧伤的时候,世子救亲自找到了西格尔公主做交易,就是希望西格尔公主入京之后,能够攻破九王爷的防线,给太子殿下创造机会。” 雪朦胧仿佛在听天书一般,表情呆呆的,“你在说什么?” “不信是吗?”冷风冷笑一声,一辈子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公主拿到了什么证据?西格尔是公子的人吗?这也没有错,可是公子跟你解释过,也跟太子殿下解释过,知道为什么西格尔公主此事成之后,还留在东宫吗?因为太子殿下开口,向公子借了这个人,继续埋伏在九王爷那一头,伺机而动。” 雪朦胧问:“可西格尔若是你们的人,她为何要挑唆太子哥哥和九王兄之间的战争,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坐收渔翁之利的样子?还有,西格尔留在禹城的奸细木画给她写了密信,信里说……”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我毁了他 “信里说什么,公主就信什么吗?”镇北王开了口,他是长者,历经沙场多年,一身杀戮之气,不怒自威,淡淡几个字,已经让雪朦胧抬不起头来。 “让木画进来。”镇北王吩咐,紧接着,冷风带进来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纤细单薄,蓬头垢面,一如初见。 木画,是他。 “公主,我想你大概是被人骗了。”木画二话没说,就说清了自己和穆臻言交易的来龙去脉,“我留在禹城,是为了监视匈奴和绝情宫的动静,随时向世子汇报,但是世子身份特殊,在京城多有不便,倒是西格尔公主反倒是容易联系,所以书信都是送往东宫,由暗线转交的。” “六月初,我确实往东宫送了一封信, 却并非公主所言,有什么世子的阴谋诡计,是因为我探听到匈奴在军营中有奸细,所以给世子通风报信,让他早做安排。”木画愧疚道:“我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倒是被人利用,连累了世子。” 雪朦胧耳朵嗡嗡作响,都快听不清了。 她真的误会穆臻言了! 木画的话,她完全相信,没有任何怀疑。 木画出去了,雪朦胧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冷风接着道:“公主以为青娘反水是受公子指使的吗?若是如此,公主也太小看世子了吧?他若是要做手脚,绝对不会给人留下话柄。公主以为我是那个里应外合的‘里’,却疏忽了自己身边的人。” 他适可而 止,接着往下说:“还有上官惜儿,公主以为公子救下她,是为了以后留为己用吗?可离京的时候,上官惜儿就被璎珞送到了东宫太子府,这是太子殿下以后对付九王府的一柄利器。另外,还有安白芷……” 雪朦胧捂住耳朵,不想听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不相信他,我毁了他。” 她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声音甚至可以称作死寂一片,却偏偏让人觉得压抑,觉得她面如死灰,好似痛不欲生。 冷风看着她揪心的样子,总算没觉得自己今天的口水白费了。 公子,至少这个女人,还会为你难过,你若是知道,不知是该喜该悲了? 镇北王可没有这么容易放过她:“是不是在匈奴那边,天天有 人向你汇报穆府的动静?是不是那人告诉你穆府意图造反,改朝换代?是不是还说臻言狼子野心,本就是和我们一条心,看中了你们雪氏的江山?” 他问一句,语气就讽刺几分,没有多生气,可就是能让人感受到无尽的怒意,让人不寒而栗。 雪朦胧不敢抬头,生怕自己承受不住:“我……我想见他。” 她的恳求被人忽略了。 镇北王不紧不慢地说:“是,臻宇一直劝说我跟朝廷针锋相对,我确实也动心了。不仅是公仇,还有私恨,二十年前的仇,我如今也该一起报了,所以我就让人看着臻言,警告他不要拉着穆府一起给你陪葬。他答应地多好,表面上浪荡不羁,一如从前,配合着我们的行动, 好像真的是跟我一条心。” “呵,他当我不知道他那些暗中的小动作?居然为了救你,动用了他所有的暗中力量,明知道有危险,明知道可能是陷阱,还是要赌一赌你的真心!”镇北王忽然一拍桌子:“那个傻孩子,有其父必有其女,你怎么可能会有真心呢?现在好了,他总算是为你搭上了一条命,折腾不动了,你满意了?你们雪氏父女,就是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虚情假意,装疯卖傻,我真是魔障了,居然会让他娶了皇帝的女儿!” 这一刻,看着镇北王脸上颤抖的细纹,才能意识到这个疼爱儿子的大将军是多么愤怒和无助,他的绝望和彷徨无处发泄。 表面上越平静,心里那把火就烧的越旺!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你这个妖女 若不是想要看看雪朦胧生不如死的模样,他不会大费周章地找来冷风,找来木画,找来那些戳心的证据,让雪朦胧心里崩溃。 他想用尽所有的酷刑折磨这个女子,却又想到了穆臻言…… 他真是像自己一样,傻极了,为了爱情,飞蛾扑火,最后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雪朦胧忽然扑到他脚下,声音哽咽:“我可以见他吗?哪怕你要我死,也让我先见他一面。” 镇北王站起身,威武的身躯染着煞气:“你不配!” 雪朦胧身子一颤,不依不饶道:“他就算恨我,也是想见我的。” 她发疯一样地想见他一面,哪怕是飞蛾扑火,哪怕是自寻死路,哪怕…… 是最后一面呢! 雪朦胧捂住心口,这才惊觉脸上的泪。 她对穆臻言的感情,竟不知不觉埋在她的心中了…… “穆臻言……穆臻言……” 不掺半分怜悯,镇北王拂袖而去,众人远走,只留下雪朦胧一人在原地怅惘。 望着塌上遍体鳞伤的穆臻言,浮厝叹气连连:“殿下,世子伤势甚重,害及脏腑心脏,又因毒血瘀滞,性命之忧深重。” “那该如何,本王唯独这么一个世子,能眼睁睁看他撒手人间吗?本王命你不管牺牲多大的代价,也得救活世子,否则本王杀了你陪葬!” 世子府浮厝堪称华佗在世,当初他被世子寻遍江南带回府中,自然是看中了他的神医妙术,镇北王已经把所有的希冀都寄托于他一人。 “小六,将世子扶起来。”浮厝吩咐,小六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听命上前。 她如柔夷的双手将穆臻言从背后扶了起来,好让世子正坐于塌上。 浮厝口不多言,一个眼神就让小六意会此举之意。 小六点头回应,两人熟 练的在世子身前身后打坐,准备运功。 镇北王连同下人在一旁焦急打望,很快一股热浪萦绕住世子全身,浮厝和小六是在给他吊气。 镇北王爱子心切,在堂中徘徊。 “噗”吐出一口淤血,穆臻言倾倒在浮厝怀里。 镇北王听闻动静,快步移入卧房:“世子如何?” 小心翼翼将穆臻言放置于床,浮厝跌忙起身汇报:“王爷,老夫已经竭尽全力,可是……回天乏术,老夫和小六拼尽全力,也只能保留世子的活人之驱。世子何时能醒过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镇北王如雷轰顶,穆臻言命虽保已。可还是昏迷不醒,甚至有长年不醒之危。 更可怕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力! “罢了,退下吧。除照顾世子人等都退下!” “是!” 一行人齐声应和,慢慢退出离开。 镇北王看着穆臻言苍白的脸,内心所有的冲劲都已经化为悲痛——现在躺在冰冷的房子里的人是他的长子,是他最为看重的长子。 现在他就这样突然的躺下了,也许永远也不会起来了。 即使镇北王是一方的王,失去了最为重要的人还是如普通人一般悲痛欲绝,悲伤划成无法逃窜的戾气在胸腔里冲撞着。 “臻言……” 现在的镇北王失去长子,就如同一头领地之王的狮子失去了它的孩子一样,伤心难过。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再怎么强大的人始终还是会有他的软肋,要继承他的王位的人如今却倒下了。 只剩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静静的躺在他的面前。 “言儿,你怎么能这么傻,为了救雪朦胧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镇北王的脸色难看,很苍白无力,整个人感觉突然之间消瘦了许多。 许多年都 没有唤过他一声‘言儿’,幼年的昵称。 穆臻言看着了无生气,仿佛已经是已逝之人,众人都有了这样的想法,可镇北王却还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种现实,一直守在穆臻言身旁。 这时的天池和秦风等人在一旁,实在觉得镇北王这样悲痛欲绝不该,他们商量着要跟镇北王下令捉拿妖女雪朦胧,直接处死。 镇北王还沉浸在失子之痛当中,无心召见任何人。 他心中一直在想:是谁这么害的言儿这样下场。 看表面,其实无疑,他清楚明白是雪朦胧害的言儿这样…… 可是,那是言儿心爱的女子! 天池和秦风们没忍住,还是进来参拜镇北王,“臣拜见王爷!” 两人同时说话,镇北王有心无力的请他们起来:“不必多礼,你们这个时候过来,有何事?” 天池起身抬头看了看镇北王的脸色,叹了口气,秦风在一旁和天池对着点了点头。 镇北王看着他:“天池有事?” 天池也就不含糊的往前站了一步:“王爷,我就直接点明了,世子现在这样的状况……作为属下也为其感到无比难过,可是世子现在的遭遇是谁造成的?” 镇北王脸色却还是苍白,示意他们继续说下去。 秦风紧跟着就开了口:“世子这样的遭遇,当然全部都是因为雪朦胧那个妖女。” “世子殿下冒死过去想要救出落入匈奴之手的雪朦胧,可是因为雪朦胧的种种不信任,却导致世子殿下重伤垂危命悬一线啊!”秦风的情绪也是越来越激动了。 “属下尾随世子一同前往突围,亲眼看到公主的抗拒……若不是她执意不肯跟世子走,又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镇北王心里也是一清二楚的,确实,穆臻言是因为雪朦 胧才会冒死前去……以至于丢了性命。 “那,依军师来看,该怎么处置。” 天池连忙回话:“我想王爷心里应该有计策了,如今朝廷已经征集大军,动作不断,眼看着战争一触即发,我们应该先捉拿妖女雪朦胧。而后再将她斩杀,这是在为世子报仇啊!王爷!” 天池和秦风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他思前想后的想了一番,这个时候最佳时机抓住雪朦胧为世子报仇。 世子对那女人这么忠诚对待,雪朦胧居然害死了他! 天池不敢想:若是他一开始没有听穆臻宇的没有,没有让雪朦胧落入匈奴人手中,又怎么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镇北王其实也是心里怨恨的,只是他身为镇北王,并非是一个人,身后还有着鹰北军…… 只是天池和秦风这时刚好推了一把。镇北王露出不怒自威的样子:“本王现在即刻下旨,捉拿雪朦胧进入地牢!” 天池和秦风赶紧双手放前:“王爷英明!” 天池而后拿着令牌和秦风带着众兵将去往雪朦胧的住处——木兰苑。 她被囚禁在这里,连穆臻言的面都见不到。 秦风怒不可遏:“雪朦胧你这个妖女,这次必定要将你斩杀以为世子报仇!” 天池暗自咬牙。 雪朦胧躺在房间中,回想着从前穆臻言还在的时候,对她很好的画面,心如止水。 她知道,迟早会有人来捉拿她,或者将她处死。 可是,她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门外的小兵和丫鬟还在。天池一行人走到院子内,看着他们一脸愤恨的样子,怒声道:“将人押出来!” 小九听闻有人在大肆喧哗,赶紧带剑冲出房门查看情况,如今小六和十五被收押,没有自由。 她藏在暗处保护公主,看着她形容 枯槁的模样,也十分心疼。 “何人大声喧哗?放肆!” 雪朦胧听得清清楚楚——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雪朦胧虽然早有预感:知道会有人来抓她,但是她的内心还是莫名的想要抵抗——她还没有见到穆臻言呢。 可她又不得不要接受现实,北地上下现在恨不得吃了她,又如何会允许她靠近穆臻言? 她的脸色苍白,着衣朴素。 外面的声音嘈杂,雪朦胧却不想理会。 她慢慢坐起,直起背腰凝视前方。可是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心情非常苦涩,苦涩到无言吐诉。 “好丑啊。” 她看看镜子中的自己,眼睛红肿了,是这几天对穆臻言的愧疚感以及思念后悔之情的凝结。 想到过去他总是调戏她:熬夜会变丑,忧思会变丑。 可变丑了,他还是爱她。 她怎么这么蠢啊,居然没有相信穆臻言…… 一个丫鬟急忙的冲进雪朦胧的房间:“公主!……” 雪朦胧却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没有看丫鬟一眼。她还是静静的坐着,不言不语的看着镜子。 丫鬟却急得要命,她虽然不是跟着雪朦胧从京城来的丫鬟,可却是世子拨给雪朦胧伺候的。 这个主子,她认过的。 丫鬟再也忍不住开口:“公主,您要不赶紧逃跑吧,王爷派天池军师和秦风统领等人来捉拿您了,您赶紧走吧!” 她也有自己的使命啊,若是雪朦胧出了事情,她该如何跟上头交代? 丫鬟说着说着有点哭腔了。这时的雪朦胧终于站起来了。 她慢慢的走向丫鬟,按住丫鬟的肩膀,“你先下去吧,我自己会承担这一切的,而不是就此逃跑,你还是不要维护我了,否则,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穆臻言在这里,她还能去哪儿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鹿死谁手 丫鬟看着雪朦胧的背影,一时之间竟无语,“公主……” 雪朦胧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有平静。 众人看着她慢慢走向天池…… 天池这时带着怒气开口,“公主真是好胆气,这种时候,还如此从容不迫!” 这语气,满是讽刺。 雪朦胧双眼无神的看着天池,依旧无话可说,等着天池的发落。 若是以前,怎么都要怼上几句啊,这个人,总是跟她作对! 这时候居然不说话了,看来是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 天池眸光一动,“雪朦胧害死了世子,王爷要捉拿妖女雪朦胧与她的部下!不日若是朝廷开战,立即将雪朦胧斩杀祭旗!” 这女子,其实值得欣赏的,可惜,他们处在对立的立场,世子……世子终究是为了这女人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雪朦胧听完,浑身一震——开战? 虽然是她期盼的结果,原本也是这样计划的,可是听到这两个字,雪朦胧的脸色还是颤抖了一下。 她颤抖着双手,捂住脸,“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小九清冷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惊慌,看着雪朦胧的行动。 天池一把将皇帝谴责镇北王府,正式宣战的圣旨丢给雪朦胧,“公主,当初要不是因为你一意孤行,你自己也不会落得这种下场!要怪就怪你自己蠢吧!朝廷要和我王府开战,我们鹰北军也不会害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可你害死了世子,你以为王爷会放过你吗?!” 雪朦胧听了,神色有点难看,穆臻言…… 是她一生的愧疚,和悔不当初。 雪朦胧还是不想说话,一直沉默,是不敢面对,还是不想面对? 随它去吧。 如今,还有什么区别? 她认,认自己蠢,却不是因为自己将要死去。 秦风和士兵将雪朦胧和小九一起抓向天牢,小九可以反抗的,可是看着主子心如死灰的模样,她没了反抗的动作 。 公主…… 皇上,本来是为了您好啊。 镇北王府,当真是狼子野心啊。 雪朦胧一个人被关在一个地方,其他涉事的人,包括龙飞月和上官天儿都被关在一起。 小九,和十五小六关在一起。 雪朦胧被重重的摔在地上,没有能力去反抗。 她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角落里,眼神落寞的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眼角慢慢的有咸咸的泪划过。 她真的好想穆臻言。 告诉他:她心里的愧疚和后悔。 告诉他:她的想念和难过。 可是穆臻言再也不会醒来了,为什么她的人生回变成这样的? 明明已经重生了,想要复仇,却还是以这样悲剧的下场,结束自己的一生…… 她突然觉得复仇已经在她心里没有任何地位了,如果可以重新来过,她只要穆臻言一人就好。 不管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她都想要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直到老去。 这时,天池走过来,不屑的看着雪朦胧,“公主殿下,对这里熟悉吗?上次没能让你在这里待下去,现在害得世子沦落到这种下场……现在,你活该落得这样下场!” 雪朦胧抬头静静的看了他一眼。她开口道:“我要见镇北王,只要镇北王过来就好。” 顿了顿:“天池,我和穆臻言会走到今天,你并非没有责任。” 她并不是想推脱责任,只是不想看到这人如此趾高气昂。 “我的责任?我是为了世子好,若是他早些听我的,除了你,还会有现在的事情吗?”天池一脸怒气,看着雪朦胧一副即将赴死的样子,“你想要见王爷干什么?你还想替自己求情吗?!” 雪朦胧脸色不动分毫,“不,我不是,我只要见镇北王。你让我见到他就好。” 秦风进来,拉住天池,让他不要再和雪朦胧废话,“走吧。” 王爷并没有打算现在久杀了雪朦胧,现在,他们只要去禀报实情就好。 世子 若是真的没救了,王爷不可能会对她有所宽恕的。 天池抖了抖袍子,整理下衣服就挥袖而去。 秦风所想,和他一样。 天池和秦风向镇北王汇报了雪朦胧进入天牢的情况,并且说了雪朦胧要见他的要求。 镇北王听了之后,没有说什么,挥挥手就让天池和秦风退了下去。 雪朦胧即使没有这样的要求,他也还是会去的,毕竟,他还有话想要跟这位皇帝的掌上明珠说。 莲儿,我们是不是欠了皇族的? 为何你我,还有我们的儿子,总是逃不掉雪氏的人? 镇北王不过一会儿就整理好衣着,脸色阴沉地到了天牢里,环境幽暗潮湿,散发着血腥与汗液等混合起来的古怪味道。 镇北王看着雪朦胧,女子一脸憔悴的样子,和往日的光鲜亮丽判若两人,可使并没有什么让他觉得可怜的地方。 他的儿子,如今比她更加憔悴苍白。 雪朦胧就静静地看着镇北王,如鲠在喉,一时说不出话来。 镇北王开口问道:“要见我,你是想替自己求情吗?你应该知道是没有用的,我不会放过你。”镇北王满含恨气地看着雪朦胧,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不是镇北王,只是一个痛失儿子的父亲。 “我不是替自己求情,让你宽恕我,我只是想说:您能让我在最后的时间,守着穆臻言吗?”雪朦胧慢慢站起身来,眼中带着祈求,定定地看着镇北王。 雪朦胧的双手也不自觉的握住铁门,将姿态低到了尘埃里,“我想见他一面,哪怕是死。” 镇北王一听她这么说。神色顿时不好起来,更加生气道:“雪朦胧啊雪朦胧,你居然还敢这么异想天开?想要和言儿最后守在一起?你休想!他当时想带你走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他为你出生入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他把你捧在手心里宠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 镇北王愤恨的样子看着有些 骇人,仿佛要掐死雪朦胧一样,双目通红。 雪朦胧脸色一僵,垂了眸:“我知道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我害了穆臻言。可是我真的只是想……在最后是时间里,陪着他啊。” 她无耻,她不要脸。 她自作自受,她活该。 可是,没有穆臻言的消息,她快要疯了! 镇北王却说道:“这个时候你还有什么脸说这种话,你当本王是什么人!你说什么本王就该答应你什么吗?!你是罪人,你没有资格!” 他说完,又讽刺道:“你以为在你面前站的是谁?你那个道貌岸然的父皇?还是对你珍爱至极的穆臻言?” “这与我父皇无关。”雪朦胧下意识维护自己父皇,“都是我的错。” “真是可笑!”镇北王忽然觉得悲哀,为穆臻言觉得不值得,“他就是个傻子,白白牺牲了性命,换回了一个白眼狼。” 说罢,他立马走出这个地方,一脸‘不想要再看到雪朦胧’的表情,冷漠非常。 “王爷……”雪朦胧还想要再做一番挣扎,可惜却来不及了。 她绝望的眼神渐渐暗淡下来,这本是她最后的愿望了,竟然还是不能…… 不行! 就算是要死,她也要陪着那个人。 彭地一声! 古色古香的红木楠门被穆臻宇一脚踹开,打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他的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意,好像来自地狱的恶魔。 “二公子,世子需要静养,您还是出去吧。” 笑丫鬟梳着流云鬓,穿着浅绿衣裳,上面还绣着一朵荷花,她跪在地上,低着声音说道:“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 “哼。” 穆臻宇一声冷笑,紧接着抬起腿,恰好踢中了婢女的腹部。 “嘶——” 那婢女被踢出一丈远,娇小的身子撞在那冰冷的墙上。 看着如此狼狈的婢女,穆臻宇没有丝毫心疼和愧疚,倒是扯了扯嘴角,笑得更欢了,“你 算是什么东西?” 世子没了小命,镇北王垂垂老矣,他才是镇北王府的未来。 蠢货! 男人原本愉悦的笑声在婢女耳中听来是那么刺耳,毛骨悚然,让人有些后怕,她蜷缩在角落,不住地颤抖着。 腹部好疼。 向来温和的二公子,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可怕了? 穆臻宇一步步朝着婢女走去,笑得更为猖狂了些,“怕我?” 他的眼里划过一丝狠毒,长年习武,他的手上留下练剑的茧子,粗糙的手拈住了婢女的下巴,脸,凑近了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还不快滚!” “二公子,您,你怎么了?” 侍女觉得自己今天可能出现了幻想,二公子怎么可能这么可怕? “我好得很。”穆臻宇又把婢女重重地甩在地上,看着狼狈不堪的婢女,一脸惊恐的样子,倒是有些像上官天儿。 穆臻宇心情大好,但眼里的阴云并没有散去,“你今天看到了什么?” “没,没有,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小侍女不值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求生的本能让她这么回话,小脸颤抖着。 “滚吧。” “是——” 那婢女的声音有了些许颤抖,整个人都在打颤,她不敢直视穆臻宇的眼睛,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绕过穆臻宇,冲出了房间。 恐怕,穆臻宇这一举动,会给她留下一生的阴影吧。 见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与穆臻言两人,男人脸上的那抹笑意也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恨意。 “咚咚咚”,铿锵有力的步伐落在地板上,好似那愤怒的心跳一般。 近了,越来越近了。 床榻上的男人面色苍白,白的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他的双目紧紧闭着,抿着薄唇,看起来满是病态,呼吸有一阵没一阵,好像下一刻就会离开人世似的,这样子,让人的心都提在嗓子眼,虽是奄奄一息,可偏偏那眉眼间的英气却没有被这病气所污染。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兄弟过往 “多好的一副面容啊。” 穆臻宇冰冷的手划过穆臻言的脸,眼中似乎还有些许嫉妒。 就因为他男生女相,就连女子都对他偏爱几分,即便他不爱上官天儿,也看不得自己的女人对穆臻言念念不忘。 “她是不是也看上了你的脸?”穆臻宇冷笑:“可现在,也没有什么用了,英姿飒爽,风流倜傥,世间所有的美好词汇都在你的身上……” 穆臻宇的话语好像有着些许无奈,忽而话锋一转,穆臻宇又换了一副嘴脸,“连浮厝都无力回天,你,也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这世子之位,不还是得我来坐?” 穆臻宇得意的说着,或许是用了些力气,穆臻言的脸上,留下些许捏红,给他添了些许生机。 “穆臻言,你就是一个祸害,有你在,父亲何时看过我一眼!” 穆臻宇的眼中像是冒着火星子,而穆臻言,就好如他的仇人一般。 外人看了,怕是会想:也不知是什么事情,才会让穆臻宇如此嫉恨穆臻言,毕竟两人兄友弟恭的画面,可是持续了这么多年啊。 可他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渐渐说明了自己的心声。 “还记得你初次学会骑马吗?” 十五年前,那日,天很蓝,像是被水洗过般清澈。 碧空如洗,蓝色的幕布上,挂着一轮金光灿烂的太阳,一朵朵云就好比碧海上的帆船在晴空摇曳。 阳光照射着这片马场,年轻高大的镇北王拉出一匹红棕色俊马,拍了拍马身,脸上带着笑,对着穆臻言的脸笑的一脸慈祥。 “言儿,这是父王专门为你寻来的赤鳞宝马,为了这匹马,父王可是废了不少心思,你也不要让父王失望啊,不要辜负父王寻找赤鳞宝马的苦心。” 说完,镇北王摸了摸穆臻言的脑袋,眼 里满是宠溺。 “嗯,儿臣定不辜负父王期望!” 这时的穆臻言尚且不过儿童年岁,软糯糯的声音让镇北王心下又暖了几分,“好。” 在镇北王的搀扶下,穆臻言小心翼翼地坐上马身,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颜。 小小年纪,那一双桃花眸便熠熠生辉。 “把缰绳抓紧了,夹紧马肚!” 镇北王严厉的声音落入穆臻言耳中,在正事上,他从不会多溺爱孩子。 穆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照着镇北王的要求做,“驾!” 一声喝下,赤鳞宝马撒开了蹄子,在马场上奔驰,扬起一阵尘土。 马,跑的越来越快了,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穆臻言也有些慌神,有点不知所措。 “父王,我怕!” 镇北王的眼里是散不去的担忧,但总有这么一步。 穆臻言是他最心爱的儿子,他有心立他为世子,便要好生磨练一番。 这孩子自小娇弱,爱与女子玩在一处,性子随和不羁,将来怕是难成气候。 现在即使坠马,对他也是一次深刻的教训,让他记住:危险之际,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他打消救子的念头,对着穆臻言,大声喝道:“手抬高,放松!别怕。缰绳,控制缰绳!” 清冷的声音如同干涸已久的沙漠上的一眼清泉,穆臻言松了些缰绳,死死地贴着马背,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赤鳞宝马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父王!” 那小小而不失英资的脸上满是得意,“我控制住了。” “嗯,不错!”镇北王的脸上也浮起一丝笑意,眼里的宠溺更浓了几分。 而角落里,一个穿着深蓝色衣装的小男孩眸子里尽是失落,他也想骑马。 镇北王领着穆臻言朝这边走来,一边传授着骑马的技巧。 穆臻宇脸上 有了笑意,跃下凳子,一双小短腿扑腾着,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镇北王面前,捧起手里新作的木蚱蜢。 “父王,你瞧!”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面满是期待,期望得到夸奖。 镇北王拿起那木蚱蜢,敷衍地点了点头,放在了身旁的侍卫手中,抱着穆臻言,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穆臻宇,嘴里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嗯,不错。” 可这句话对于穆臻宇来说,就好似珍珠一般,发着光,刚想再开口,他心心念念的父王,早已绕过他离去了。 穆臻宇就如同局外人一般,看着父子俩嬉闹,小小的手在衣袖里握成拳头。 “瞧,这就是那不受宠的二少爷,眼巴巴的送礼物上去,王爷,连瞧都不瞧一眼呢!” “资质平平,哪里比得上大少爷呢。” 丫鬟侍卫奚落穆臻宇的声音此起彼伏,脸上都带着嘲讽的笑意。 穆臻宇捂着耳朵,带着哭腔:“你们不要在说了!” “哟,你以为你是大公子吗?”一个侍卫把穆臻宇推翻在地,沾了满身尘土,男孩快哭了,“这,这可是我新做的衣裳。” 穆臻宇母子俩,在府中,是任人欺负的对象,当家主母本就是是穆臻言的母亲,即便她去世了,镇北王依旧没有对这对母子刮目相看的意思,更不会搭理蓝氏。 对着这些事情,男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儿子长这么大,却没有几件像样的衣裳。 母亲也不受待见,整日里缠绵病榻。 或许,就是这长年的欺凌,才会让穆臻宇对穆臻言有着如此滔天的恨意吧。 “你比我稍大些,自觉对不起我娘,总会让着我,可这,又如何?父王的眼中依旧只有你,有你在一日,父王,便永远不会看到我,这些年,我努力的很,可父王 ,从来没有看到过我的辛苦!”穆臻宇几乎是在穆臻言耳边喊出这句话,咬牙切齿。 可床榻上的男人,是听不见的。 “哼,你也活不久了,这世子之位,你也坐够了!” 穆臻宇说着,站起身,甩了下衣袍,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第二日,世子府。 浮厝跪在地上,面上,全是痛惜和自责,“王爷,恕老夫无能,世子,怕是……” 话说至此,他不敢再说下去,可大家都明白,穆臻言,怕是难以回天了。 一旁的天池面色难看的很,眼里,痛意和恨意夹杂着,袖里的拳头握的咯吱响,若不是朝廷,若不是那女子…… 世子,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哐当!” 冷风手中的剑落在地上,打破了此刻的寂静,众人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抖了两抖。 镇北王的脸上有了些许怒色,“冷风!” 冷风脸色阴沉,没说话。 “王爷!” 天池突然跪了下来,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说道:“朝廷无礼,雪朦胧本就是朝廷奸细,害的世子到这般地步,我们何须再忍耐!” “军师,这是何意?” 镇北王低着头,眸里的忧伤被很好的隐藏,在外人面前,他是高高在上的威严的大将军,如此而已。 穆臻言变成这副模样,就连浮厝也束手无策,说不心疼,是假的,可在众人面前,他又怎么能表露自己的情绪? “我们何不与朝廷开战,为世子夺回一个公道!让世子也得以……安慰。” “胡闹!言儿还没去呢!” 桌上的茶杯被镇北王甩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 穆臻宇转了转眼珠子,抱拳,低声说道:“父王,朝廷害的哥哥如此,若是不开战为哥哥讨回公道,怕是他们连一个说法都不会给我们,那哥 哥就这样,平白无故的受伤吗?父王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可他们,却派来奸细迷惑大哥,间接地让哥哥身受重伤,现在还在昏迷之中,这让我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原本是摇摆不定的将士们,在听了穆臻宇这一番说辞,眼里,散发起熊熊怒火——是啊,军师早就说了,这个公主不怀好心,是奸细! 朝廷,这是在谋害有功之臣。 无理的是他们,我们只是想要一个说法! “儿臣,斗胆请父王,与朝廷开战,为大哥讨一个公道,为大哥报仇雪恨!” 穆臻宇跪下身来,趴在地上,看起来,是诚恳的很。 可明白人都知道,他藏了什么坏心眼。 “王爷!”铿锵有力的声音落入镇北王的耳中,天池眉间的愁容依旧没有散去,“二公子此言有理。” “末将等,甘愿随王爷一同与朝廷开战,为世子报仇雪恨!” 齐刷刷的声音传来,众人异口同声的说着,他们跪在地上,满是诚恳。 天池道:“京城传来消息,昭武帝收到公主的密信,立刻命令太子纠集兵马,甚至可能不惜与匈奴合作,就是为了对镇北王府不利。王爷,请您立刻下决断,绝对不能让朝廷得逞。” 镇北王收紧了拳头,眼前的形势确实紧张,昭武帝咄咄逼人,北地上下人心浮动,他该如何? 新仇旧恨累积在一起,他如何不想报仇雪恨? “父王!” 镇北王好像听见穆臻言在一声声地唤自己父王,又想起那惨白如纸的脸,心,是一阵抽痛,他扬起军令。 男子威严喊着:“好,既然朝廷辱我北地,我们也丝毫不惧,便与朝廷开战,为世子讨回公道,报仇雪恨!” “末将等,定不负辱命!”众人道:“为世子,报仇雪恨。” 第二百五十九章 故意为难 王府的地牢内里,阴暗潮湿,还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霉味。 雪朦胧抱膝坐在角落里,目无焦距的看着前方。 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想起镇北王说的那番话,她心底有些微微的迷茫。 穆臻言真的是真心对自己的吗?他明明……应该和自己势不两立的才对。 想起从前和穆臻言的种种,雪朦胧的心突然有些酸涩。 她……她只是以为穆臻言要造反罢了。 前世被穆臻宇背叛的种种,还历历在目,所以雪朦胧不得不防。 “喂,吃饭了。” 一声粗暴的呵斥打断了雪朦胧的思绪,她抬头看向牢门外,一个狱卒正骂骂咧咧的开门,手里还端着一碗饭。 雪朦胧皱了皱眉头,隔着这么远,她都能闻得到那饭菜的馊味。 那狱卒似乎也是受不了那饭菜的味道,他皱着眉头,端着饭走到雪朦胧的身边,将手里的碗朝着她丢了过去。 “砰!” 缺了一个口子的陶碗重重的摔在地上,顿时变得四分裂。 难闻的气味蔓延开来。 雪朦胧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点,以免污物沾到自己的衣服上。 狱卒轻蔑的看着她,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哎哟,可真是对不住公主殿下,手滑了,没拿稳,你怎么也不接一下?” 雪朦胧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自然知道这个狱卒是故意而为之的,但是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情去理会他。 也不知道穆臻言现在如何了,要是穆臻言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她可能不会原谅自己。 狱卒见雪朦胧不理会自己,脸上的鄙夷嘲讽更重。 “哼!亏世子殿下千里迢迢去救你,还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若是换做我,情愿你在匈奴别回来才好。” 听到狱卒提起穆臻言,雪朦胧的眼神闪了一下,她抬头去看狱卒,忍不住开口问道,“穆……世子殿下 ,他现在怎么样了?” “呵呵,你还有脸问世子殿下?要是世子殿下有什么事情,就算你是公主,我们也不会放过你的。”狱卒说着,恨恨的瞪了一眼雪朦胧。 整个镇北王府上下,都十分敬重穆臻言。 这个狱卒原本是穆臻言手下的一个侍卫,后来因为受伤才被派来看守王府的地牢。 他跟了穆臻言很长一段时间,对穆臻言很是忠心耿耿,所以在听到穆臻言为了雪朦胧身受重伤之后,他脑子一冲,直接来地牢里找雪朦胧的麻烦了。 “真是个灾星!”狱卒朝着雪朦胧啐了一口,看中地上的一块陶碗碎片,用力的踢了上去。 碎片带着些许馊了的饭菜,砸到了雪朦胧的手臂上,瞬间就划破了雪朦胧的衣服,在她的手上划出了一道血口。 雪朦胧闷哼一声,伸手捂住了手臂上的伤口。 疼痛加上对穆臻言的担心,让雪朦胧一瞬间就红了眼圈。 “你在干什么?” 就在雪朦胧吸了吸鼻子,忍下泪意,想要继续开口询问一下穆臻言的情况时,一道阴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 穆臻宇快步走了过来,目光在触及到地上的一片狼藉,还有雪朦胧手臂上的伤口时,瞬间变得阴狠起来。 “见过二公子……啊!” 狱卒见是穆臻宇,连忙行礼,却不料穆臻宇一脚踢上了他的肚子,将他整个人踹飞了出去。 “该死的奴才,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对公主殿下?滚出去领罚!” 狱卒虽敬重穆臻言,但是也很惧怕这个性格阴晴不定的二公子。 见穆臻宇发话,他连忙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只是临走前,他还是心有不甘的瞪了雪朦胧一眼。 要是可以的话,真希望把这个灾星给除了,给世子殿下报仇! 等到狱卒出去,地牢里又重归宁静。 雪朦胧坐在角落里,似乎没有和穆臻宇 搭话的意思。 对于这个前世的夫君,她恨不得先杀之而后快,怎么可能还会主动与他讲话? “十一,我可以救你出去。” 似乎感受到了雪朦胧的冷淡,穆臻宇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爽,但是很快就被他压制下来。 “你还是叫我一声公主殿下比较好。”雪朦胧一双漂亮的凤眸里全然是冷意,“十一不是你该叫的。” 她听见就恶心。 穆臻宇的表情在某个瞬间变得有些难堪,他紧紧的盯着雪朦胧,然后说道:“你知道吗?朝廷已经和北地开战了,穆臻言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你又被父亲关在这里,到时候谁可以护的了你?” 雪朦胧不理他,他又继续道,“现在只有我可以救你,我会保护你的。” 闻言,雪朦胧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穆臻宇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十分的温柔,若不是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恐怕雪朦胧真的会信了他的鬼话。 上辈子便是如此,穆臻宇的甜言蜜语将她哄的团团转,最后甚至还被他灭了皇家!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十一,这件事可不是开玩笑的,朝廷与北地开战,镇北王府上下又对你虎视眈眈,若是没有我的庇护,你怎么可能生存的下去?”穆臻宇居高临下的看着雪朦胧,而后弯下腰,想要把雪朦胧从地上拉起来,但是被雪朦胧眼疾手快的躲开了。 他也不尴尬,只是收回手,脸上还带着那副令人作呕的温柔笑意。 “十一,与我在一起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吗?” 看着穆臻宇这幅样子,雪朦胧觉得胃里都有几分翻涌。 她恶狠狠的看着穆臻宇,冷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想做皇帝?” 穆臻宇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雪朦胧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 不过他也丝毫没有野心被人戳破的尴尬与 不安,反而是大大方方的耸了耸肩。 “没错!我就是想当皇帝。” “做梦!” 雪朦胧骂了一声,她也没想到穆臻宇居然会这么爽快的就承认了。 穆臻宇完全不惧雪朦胧是皇族的公主,他嘴角带着一丝疯狂的笑意,看着她说道,“谁不想做皇帝?十一,我保证,只要你帮我,以后的皇后之位,肯定是你的!” “滚!” 不想再理会穆臻宇,雪朦胧瞪着他,指着地牢门口,吐出一个字。 “你赶紧给我滚,你这样真让人恶心。”雪朦胧看着穆臻宇,脸上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许是雪朦胧的样子刺激到了穆臻宇,他脸上的温柔也迅速破灭,进而露出一个近乎狠厉的表情。 他上前一步,狠狠的将雪朦胧指着他的那只手捏住,惹来雪朦胧的一声痛呼。 “啊!你干什么?放开我?!”雪朦胧恶狠狠的瞪着穆臻宇,“被你碰一下都觉得恶心,放开我。” “十一,我已经将好话都说遍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么执迷不悟呢?”穆臻宇将雪朦胧的手腕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里,然后顺势将雪朦胧往自己的怀里一带,另一只手就搂上了她纤细的腰肢。 终于抱到了一直以来魂牵梦娆的身体,穆臻宇忍不住的闻了闻雪朦胧身上传来的幽香,手也在她的后腰上摩挲了一下。 十一,十一。 “你不知道,每次听到穆臻言唤你十一的时候,我有多羡慕他!凭什么?我想要的,他都可以轻易拥有。” 感受到从后腰传来的热量和触感,虽然还隔着一层布料,但是还是让雪朦胧觉得十分恶心。 她用力的挣扎着,想从穆臻宇的怀抱里出来,但是她一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弱女子,哪里能比得过穆臻宇的力气? “放开我!”见挣脱不开,雪朦胧便冷笑一声,抬眸去看穆臻宇,“你知 道吗?你在我眼里连存在的价值都没有,你永远都只会让我觉得恶心而已,想和穆臻言比?别做梦了,下辈子吧。” 雪朦胧的一番话说得既讽刺又薄凉,让穆臻宇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恼羞成怒了起来。 “你说什么?” “呵呵,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雪朦胧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她现在倒也不挣扎了,只是凉凉的看着穆臻宇,“我说,你永远都比不上穆臻言。” “啪!” 穆臻宇没忍住,直接抬手给了雪朦胧一耳光。 比不上穆臻言——这几乎是他心中的逆鳞,他从小就生活在穆臻言的阴影之中,虽然他内心深处知道这就是个事实,但是他一直都不愿意承认。 更加不愿意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个事实,还特别是从自己最喜欢的女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所以几乎是雪朦胧一说完,他的巴掌就落下来了。 可打完之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你!” 雪朦胧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人被他打得跌坐在地上,左边的脸已经高高肿起,嘴角甚至还流了一点血。 她一只手捂着脸,倔强的看着穆臻宇,“怎么了?恼羞成怒了吗?还不让人说实话吗?” 穆臻宇本来还想发作,但是看见雪朦胧这幅样子,心里又有些后悔——不该如此控制不住的。 他想要的,是她的心,是她对穆臻言那样的感情。 穆臻言有的,他都要拥有。 他突然冷笑一声,“你说,要是穆臻言醒了的话,发现你已经不干净了,他会怎么样?” 他说的极慢,语气也是十分的漫不经心,但是他的话落在了雪朦胧的耳中,让她心惊胆战了起来。 “你要干嘛?”雪朦胧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很不好的预感,穆臻宇向来心狠手辣,做事也从不顾及太多,现在他说这种话,不免让雪朦胧觉得可怕。 第二百六十章 宁为玉碎 穆臻宇呵呵一笑,一双阴鸷的眼睛肆无忌惮的在雪朦胧的身上扫来扫去,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情欲。 “你说呢?弄脏你最快的办法是什么?” 当初,若非是穆臻言作祟,在她中药之后,要了她的人,本该是他才对。 看着他眼底的情欲,雪朦胧心底一惊,再顾不上左边脸上针扎一样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就准备跑。 现在在地牢里,雪朦胧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她知道这里就只有一个狱卒而已,因为镇北王府最深层的地牢,根本就是一个摆设,里面压根儿就没关什么人,可也是铜墙铁壁的存在,所以只有一个狱卒看守。 而那个狱卒,刚刚又被穆臻宇支走了,所以现在整个地牢里似乎只有她和穆臻宇两个人! 穆臻宇的性子她比谁都了解,今日要是不跑了的话,恐怕就要在这里失身了。 要是被穆臻宇碰了,她情愿去死! 心下想着,雪朦胧的动作更快,她将裙子草草的一把薅在了手里,整个人连滚带爬的像牢门外跑去。 可是穆臻宇似乎早有准备,在雪朦胧刚刚有所动作的时候,他就眼疾手快的一把扯住了她的脚 踝。 “你以为你今天还能跑的掉吗?”穆臻宇冷笑一声,抓着雪朦胧的脚踝就将她整个人拖了回去,“我今天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地牢周边的所有侍卫全都支开了,且现在整个镇北王府,都在围着你的好驸马团团转呢,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就算有人注意到这里,门口还有我带来的亲卫,他们也绝对进不来,所以你今天,插翅难逃。” 雪朦胧听着他的话,心底的惊骇更重,她不断地扑腾着双手,用力的挣扎着。 “你要是今天真的敢这么对我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还有我父皇,他要是知道了今天这件事情,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哼!就算你的父皇会放过我,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他。”穆臻宇冷哼一声,脸上的嘲讽浓烈,“得到这个结果,你可还满意?” “狼子野心!简直混账!” 雪朦胧破口大骂,她将头上的一根金簪拔了下来,朝着穆臻宇就狠狠地刺了下去。 “不自量力。”穆臻宇轻蔑的看着向他刺来的金簪,伸手夺了过来,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之后,猛然一用力。 “啪嗒。” 已经变形 的金簪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真是可怜又倔强啊。”穆臻宇出手点住了雪朦胧的穴道,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扔在地牢里的石床上。 巨大的力道让雪朦胧闷哼出声,她现在全身都动弹不得,只剩下一张嘴还能说话。 “救命!救命啊……”雪朦胧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着,但是并没有一个人回应,她惊骇万分的看着逐渐逼近的穆臻宇,断断续续的警告道,“我……我警告你,最好……最好不要乱来!现在你势力不稳,你认为你能够斗得过我父皇和镇北王府吗?” 听完她的话,穆臻宇似乎哂笑了一下。 他走到雪朦胧的身边坐在,猛然捏住了她的下巴,带着几分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 “你知道吗?我就是喜欢你这副明明处于劣势,还不服输的劲头,真是看着,都想让人征服你。你父皇?不足为惧。至于镇北王府……呵呵,”穆臻宇意味不明的怪笑了两声,“你还是先祈祷穆臻言能醒过来吧。” 突然听到穆臻言的情况,雪朦胧心中一梗,没忍住脱口而出道,“穆臻言怎么样了?他伤的很重吗?!” “都到 了现在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不如好好的关心关心你自己,怎么伺候好我吧!” 穆臻宇说完,就一脸淫笑的凑过去,想要亲雪朦胧。 雪朦胧浑身不能动弹,她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睛。 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被穆臻宇玷污! 前世仇恨历历在目,她不能得报大仇,已经痛彻心扉,更加不能再和穆臻宇有所纠缠,否则,她生不如死。 就在雪朦胧准备好同归于尽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惨叫,打断了她的动作。 “啊!” 外面穆臻宇带来的守门侍卫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一阵惨叫之后就没有了声音。 听到外面的动静,雪朦胧和穆臻宇两个人动作一顿,都不约而同地扭头望向了地牢的门口。 “是谁?给我滚出来。” 穆臻宇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他暴喝一声,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便就从暗处闪现了出来。 那黑衣人从头到脚变都被黑色包围,一身黑色夜行服,黑色的方巾蒙住了口鼻,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甚至分辨不清他是男是女。 “你是谁?” 穆臻宇的眼神一厉,禁锢在雪朦胧身上的力气,也 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黑人连声音都做了处理,混沌不清,分辨不出到底是男还是女,“放下她。” “呵,笑话,我难不成还怕你这种不敢露面的无名小卒不成。” 黑人的威胁,对于穆臻宇来说,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他既然能有今天的作为,自然也不会是被吓大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听到了他的话,黑衣人的眼神一眯,迸发出浓重的杀气。 他脚下的步伐一撇,脚尖微微发力,五指成拳,丝毫不留余力地便就向穆臻宇发力过去。 “哼,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穆臻宇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嘴角反而露出一丝冷笑,也握手成拳,用尽力气,朝他打了过去。 两人拳头相碰,都是内力高深之人,顿时间,周围空气翻涌,就连雪朦胧,也隐隐感觉到了压力。 因为穆臻宇点住了穴道,她全身不能动弹,只好躺在石床上,一边承受着压力,一边看着那黑衣人和穆臻宇缠斗。 只是雪朦胧看着那黑衣人的身影,出手的动作,只觉得越发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第二百六十一章 说不出来的熟悉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雪朦胧只能放弃,紧张得看着两人对战,心中暗暗祈祷自己能过得救。 而那厢黑衣人和穆臻宇拳脚相对,几个回合下来,竟然不分上下! “哎呀,小心。” 雪朦胧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冲着黑衣人丢去了一个眼神,然后便突然惊呼了一声,“有人来了!” 这声惊呼引得穆臻宇动作不由的一滞,下一秒,便就被黑衣人钻了个空子,一个出掌,便将他掀翻在地上。 “呃……” 穆臻宇被黑衣人一掌打中了胸口,体内的真气瞬间乱掉,一阵腥甜,便就控制不住地涌上了喉间。 但是却被他生生的给忍了下来,硬是没有吐出。 可此时他却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将雪朦胧带走,“你这个混蛋!把人给我放下!” 然而 黑衣人根本不理会他,抱起雪朦胧就闪身走了。 地牢周边的人,早就已经被穆臻宇都给遣散了,只留下了一个帮穆臻宇看门的人,可是那个人刚刚也已经被黑衣人给解决了。 所以不费吹灰之力,黑衣人带着雪朦胧,几个跳跃之间,便就出了地牢。 终究是没有忍住,穆臻宇猛然喷出一口血,直接昏死了过去。 “喂,你是谁?” 见彻底离开镇北王府之后,雪朦胧不由得出声,询问这个救了她的黑衣人道,“你的主子是谁?” 不仅是身影觉得熟悉,就连这个黑衣人身上的气息,她也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 黑衣人沉默不语,一路带着她到了一个小巷子里才停下。 黑衣人把雪朦胧放了下来,伸手替她解了穴道,注意到她脸上分明的五个手指印 ,黑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但是很快就被掩饰好了。 “公主,可无碍?” 这嗓音沙哑低沉,难辨男女,雪朦胧微微蹙眉,摇摇头。 猛然解开穴道,雪朦胧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黑衣人,然后趁着黑衣人不备,猛然伸手将那人脸上的黑布给拽了下来。 其实这个动作对于救命恩人来说,已经算是无礼了,但是这个黑衣人给雪朦胧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所以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黑衣人是谁。 可是入眼的却是一张菱角分明,但是十分平凡的脸,是雪朦胧从来没有见过的脸。 不过,没有喉结,是个女子。 确定自己真的不认识这个黑衣人之后,雪朦胧有几分尴尬的将那块蒙脸布递给黑衣人。 “那个……抱歉, 是我唐突了,这个还给你,多谢救命之恩,不知道你是受了谁的命令前来?” 王府大牢岂是常人可进? 虽然不知道这个黑衣人是敌是友,到底为什么要救自己,可是总归是让自己从穆臻宇的虎口中逃脱了,雪朦胧还是心存感激的。 黑衣人倒也不介意雪朦胧的动作,他接过雪朦胧手中的布,突然单膝跪地,朝着雪朦胧行了一礼。 “公主,属下救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嗯?”雪朦胧疑惑的看了地上的黑衣人一眼,“你是宫里派来的。” 黑衣人点点头,继续沉声说道:“是的,属下是宫里的暗卫,现在朝廷和边疆即将开战,太子已经集结了兵马,北地外忧内患,和朝廷关系十分紧张,再加上镇北王世子昏迷不醒,您在镇北王府也是十分的不 安全,所以属下要送您回宫!” “你先起来。”知道了这个黑衣人是宫里派出来的以后,雪朦胧也松了一口气,毕竟现在可以明确他是自己人了。 “是父皇派你来的?” “回公主的话,是皇上派属下来的。原本属下接到命令,要接您回宫,可是属下在镇北王府遍寻您不得,查探之下才知道您居然被镇北王关在了地牢里面!而且还……” 黑衣暗卫顿了顿,没有继续后面的话,他心思转了转,又继续说道,“镇北王居然以下犯上,简直不把皇族放在眼里!公主,等到属下回去之后,定会向皇上如实禀报,好好惩戒镇北王!现在还请公主和属下回去。” 雪朦胧听完黑衣暗卫的话,纤细的柳眉瞬间就皱了起来。 她沉吟了一番,然后道:“我不回宫。” 第二百六十二章 九幽阁主出手 黑衣暗卫原本以为雪朦胧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定会被吓得不轻,迫不及待的就要跟着她走的,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拒绝。 “公主,现在情况紧急,切不可意气用事啊!刚刚若不是属下紧急赶到,那……那您今日……” 黑衣暗卫试图去劝解雪朦胧,可是话还没说完,却被雪朦胧给抬手打断了,“你不用再说了,我说不回去,就不会回去的。” 雪朦胧背过身,全然一副不想再听他啰嗦的样子,态度十分的坚决,“我要看着他好好醒过来,是我误会了他……” “既然如此,那属下便就对不住公主了,得罪。” 黑衣暗卫想到自己来时,皇上下的死令,必须要把雪朦胧给带回去,否则就是提头来见。 所以他眼神一厉,冷声说道:“公主,请吧。” “你……” 雪朦胧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的便就转过了身望向他。 可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黑衣暗卫竟然直接一个手刀劈过来,想要将她打晕带走。 她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雪朦胧来不及闪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衣暗卫的手刃劈了过来。 就在雪朦胧认命被暗卫劈中的时候,一枚棱形印着特殊标记的暗器,却猛地打中了黑衣暗卫的手腕,痛的他腕间力量瞬间一松,雪朦胧抓住这个机会,赶紧一个侧身,躲掉了他劈下来的手。 “谁?!” 黑衣暗卫心惊了一下,好深厚的内力! 居然连他都没有察觉到身边居然有人,那人一定是个高手。 想到这 里,黑衣暗卫不禁打起了十分精神,警惕的看着周围,将雪朦胧牢牢的护在身后。 “放肆,你竟然如此大胆,敢对本宫下手!” 而回过神来的雪朦胧,看向了那黑衣暗卫,素素纤手猛地指向了她,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怒意。 “公主息怒,属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暗潮涌动,外面已经十分不安全了,还是请您跟属下回去吧。” 黑衣暗卫原本还在警惕着周围,但是面对着雪朦胧的指责,只好回过头来解释。 然而她又担心刚刚那高手伤害雪朦胧,所以只能一面警惕着周围,一面和她解释着,不同于寻常暗卫的冰冷机械,她十分有耐心。 “哼,这我可不管,你竟然对本宫下手,简直就是大不敬,有什么话,你就自己回去和父皇说去吧。” 黑衣暗卫的解释,雪朦胧可不想听,作出胡搅蛮缠的样子,实际上,她盯着地上的暗器图案,心中顿时明了。 这是九幽阁的标志! 那证明着九幽阁主一定就在附近! 所以她一边无理取闹的和黑衣暗卫打着马虎,一边暗中观察着周围。 “今日不管如何,属下都必须带走公主。” 黑衣暗卫迟迟寻找不到暗中藏着的人,又怕穆臻宇缓过劲来,要是再拖迟下去,等到穆臻宇带着人过来,恐怕他们就走不掉了,所以他只好选择再次下手。 可是雪朦胧却早有所防备,而她也知道有九幽阁主在,自己也是不会受伤的。 所以她便就放任着暗卫攻击自己,连连后退,知道对方不敢伤害 她,倒是应付得过去,而她便趁机巡查着暗处人的位置。 果不其然,暗器再次出手,雪朦胧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找到九幽阁主的位置了! “九幽,出来吧。” 看着暗卫被打晕,雪朦胧对着四周空无一人的小巷子淡声说道。 而她在心中开心的同时,也是一惊。 她一直都知晓九幽阁主武功高强,可是却没想到居然强悍到这种地步,人都不出面,便将放倒了穆臻宇的暗卫弄晕了。 “这都被公主给猜到了。” 听到她的声音,藏在暗处的九幽阁主,便也就失去了躲藏的趣味,从容不迫的现身。 “九幽阁果然讲信誉,劳烦阁主大人亲自保护我,只不过,这保护的是不是有点不及时啊?” 雪朦胧看着他那被银色面具遮住的脸,似笑非笑的说道。 九幽阁主知道她指的是地牢中没有及时解救,他嘴角勾起轻笑,瞟了一眼地上晕过去的黑衣暗卫,而后透过面具定定的望着她,淡淡的说道:“公主您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我做事自然是有分寸的。” 雪朦胧望着他看了看地上的人,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眼角微眯,眉头紧皱,“你知道她进去救我了?” 九幽阁主点点头,淡然道:“嗯,一切都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好了,现在还请公主跟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显然他不想跟雪朦胧说太多,眉眼一挑,便就转身要带她走。 “离开?我不走!” 雪朦胧没有想到,九幽阁主竟然也是来让她走的,她凤眸半眯 ,淡淡的摇了摇头,一张绝色的小脸上全然是坚决。 “不走?那你想去哪?” 听到雪朦胧的话,九幽阁主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闪过一丝的讥讽。 他自然知道雪朦胧是想去找穆臻言,想到雪朦胧之前所作所为,他觉得有点可笑。 人呐,真是可悲,总是会在所有的悲剧都酿成之后,才知道悔悟和珍惜。 “我要去找穆臻言,你赶紧带我去找穆臻言。” 雪朦胧想到在地牢里穆臻宇跟她讲的话,心中早就焦急万分了,要是可以的话,她恨不得现在就在穆臻言的身边。 “你现在还要去找他?呵,你这不是嫌他还不够惨,准备真的要了他的命吧。” 虽然知道雪朦胧是想去找穆臻言,但是在听到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九幽阁主还是忍不住的露出一个冷笑,讥讽道,“可是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你还记得吗?所有的决定都是你自己选择的,现在又做出一副关心他的样子,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我……我知道我之前小心眼,对所有人都不信任,把他的真心践踏在脚底,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只要能和他在一块,哪怕一起去死,我也愿意。” 雪朦胧面上带着懊恼和自责,她看着九幽阁主,认真严肃的说道:“所以,请你带我去找穆臻言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不信他。” 看着雪朦胧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九幽阁主也放缓了语气,“你说的当真?” 他和穆臻言向来要好,看见穆臻言为了雪朦胧做了这么多事情 ,而她却完全不知晓,他心中也是替穆臻言不值。 若是他还醒着,是希望看到她能过陪在身边的吧? 也罢,总归是要去救他的。 雪朦胧点头,坚定道:“当真。” 见雪朦胧说的坚决无比,九幽这才点了点头。 “但愿如此。”说完,他又顿了一下,“那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去镇北王府吧。” 说实话,他还真的有些担心穆臻言在镇北王府的安危,此行若非是穆臻言有托在先,他断不会先去地牢。 毕竟那穆臻宇可不是省油的灯,即便在镇北王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敢保证,那厮真的不会动手。 穆臻宇一向恨穆臻言入骨,现在穆臻言昏迷不醒,九幽可不会认为他会这么好心的放过穆臻言。 而昭武帝命令太子集结兵马,准备攻打镇北王府,要是镇北王府给攻破,那穆臻言的下场会更加凄惨。 想到这里,九幽带着人镇北王府赶去。 因为穆臻言的受伤昏迷,整个镇北王府几乎都忙作一团,巡逻的侍卫看起来也不如平时多,可暗中冷风却带着暗卫团团护卫。 九幽在外面查探了一下情况之后,没有着急进去,反而是带着雪朦胧去了一家离镇北王府十分近的客栈。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不是说要去带我去见穆臻言吗?”见九幽没有带她进镇北王府,雪朦胧问道。 但是九幽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留下了一句话,“在这里等着我。” “嗯?你去哪?” 雪朦胧见着他不回答自己,抬步便就要跟上他。 第二百六十三章 乔装打扮 他说好的要带自己去找穆臻言,现在却把自己丢在客栈…… 她心里不安,难不成他还想做些丢下她不成? 或者,九幽是另外势力的人?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雪朦胧如同惊弓之鸟,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不该相信谁了! 她这么一想,心中吓得一惊,原本跟在他身后的步伐吓得瞬间后退了几步,警惕的望着他的背影。 其实也不怪雪朦胧会想到这些,毕竟她刚刚被穆臻宇那样对待…… 而正准备越窗而出的九幽,感觉到了她的气息有些不对,便疑惑的扭过去看雪朦胧。 入他眼的,是雪朦胧防备贼子流氓一样的眼神。 这眼神,险些气得九幽一个踉跄,差点乱了真气,来不及多说,立马就调息运动,这才稳住了体内的真气,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他撇撇嘴,一脸嫌弃的看向雪朦胧,“收起你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眼神,我可不是穆臻言那短命鬼,会没有限度地宠着你!” 随即轻嗤了一声,人便离开了客栈的房间。 想他九幽虽然跟穆臻言抢过花魁斗过嘴,可做人也是堂堂正正的,难不成还会对兄弟的女人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了,他肯 定要好好看看,这个女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见着九幽气呼呼走掉的样子,雪朦胧有一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是他想多了。 她才没有以为对方会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不过是猜测不到这神秘的九幽阁主到底是谁的人而已! 若是按照前世的记忆,九幽阁早就为穆臻宇所用,可今生重生,真正站在穆臻宇这边的,却是绝情宫的势力。 绝情宫虽然看起来和九幽阁两不相干,可江湖路远,两大势力暗中较劲也不是一日两日,方才九幽对穆臻宇动手的架势,也不像是假的。 那么,他为什么要帮助她,还要冒险去救穆臻言呢? 雪朦胧缩在床角,双眸渐渐出了神。 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之后,九幽还是没有回来。 雪朦胧有些不安的来回走着,她是想走的,但是自己一个人又没有办法去镇北王府将穆臻言给带出来。 所以也就只能听话的,在客栈等九幽回来了。 “怎么都这么久了,他还不回来。” 时间其实本没有过去多久,但是雪朦胧心急如焚,所以才觉得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一般。 她抱怨的话音刚落,遮掩着的窗户便就被人从外面给推了开来。 “ 谁?” 雪朦胧惊叫一声,立马将手边的凳子拿起,护在自己的胸前,警惕的望过去。 换了一身侍卫装的九幽推在窗户上的手一顿,眼睛里带了几分好笑,望着她,“你倒是警惕,可若是真的杀手来了,就你这凳子能抵得了什么伤害?” 显然他还记着走之前的仇,话中句句都带着挖苦。 “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雪朦胧看清楚是九幽后,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凳子,也不理会九幽话中的挖苦,所有的目光都被他这副的打扮吸引了去。 取下了银色面具,这张脸平淡无奇,找不出一丝特色之处,应该是做了易容改装,除了那双眼睛,她找不到和面具阁主的半分相似之处。 “哼,不光是我,你也是要换上这个衣服的,还有这个面具,戴上。” 九幽冷哼一声,雪朦胧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就不知道从哪里变来一套侍卫的衣服,直直的朝着她丢了过来。 “我为什么也要穿?” 她下意识接过了九幽丢过来的衣服,拿起一看,只觉得越发眼熟,但是一时却想不起来是哪里侍卫的衣服。 “不这样穿,怎么进去镇北王府?” 九幽只觉得十分的无力,果然女人就是麻烦, 什么事情都要解释一遍,听话的照做不就好了。 他无奈的深叹了一口气,随即便就打开了房门,十分不耐烦的留下一句话,“穿快点,我们要抓紧过去,我在门口守着。” 门‘砰’的一声,被九幽重重的带起来,在房内的雪朦胧吓了一跳,这才想了起来,这个衣服就是镇北王府的侍卫衣服,和普通侍卫服不一样,这一套是秦风手下统领的精锐部队,衣服和普通侍卫服有些出入,她曾经注意过,还惊奇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跑去问穆臻言,后果自然没有半分区别,那家伙又调戏了她一番。 雪朦胧收回思绪,叹气:怪不得看着这么的眼熟。 想到门外的九幽还在等着,她也不敢怠慢,顾不上什么礼节,急匆匆的便就换上了侍卫的衣服,戴上了易容面具,镜子里的脸倒是不如九幽那般普通,棱角分明,介于男女之间,雌雄莫辨。 “好了,我们走吧。” 雪朦胧换好了衣服,只觉得十分变扭,但是着急去找穆臻言,也就只能如此将就一番。 听到了开门声的九幽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她不适应的扯着衣摆。 他抬手抵着下巴,便就打量了起来。 毕竟是个女儿家, 身形还是看着瘦小了些,眉目也是十分的清秀,不过帽子一戴着,倒也遮住了不少,影响也是不大,其他的也都过关。 “可以,走吧。” 点点头,九幽便就率先走在了前面,雪朦胧紧跟其后,一路的小跑,深怕跟丢了他。 走前的人,听着后面气喘吁吁的雪朦胧,嘴角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只觉得身心舒畅,帮着穆臻言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之前那般将穆臻言的真心辜负,现在也要让她好好的尝尝这个滋味。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么一路下来,他本来就是走路快的人,还特意加快了脚步,没有想到雪朦胧竟然一声不吭的追着。 “她应该是真的担心穆臻言,所以才想早点去镇北王府见到他吧。” 九幽一边走着,一边心中如此想到,顿时生出了一丝的不忍来,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得慢下来了几分。 “怎么了?” 前面的人突然慢下来,跟在后面的雪朦胧不明就里,便就出声询问道。 “得罪了。” 可是他依旧是没有解释,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就做出了行动。 “啊!” 下一秒,雪朦胧低低惊叫一声,她只觉得脚下一轻,整个人便就飞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潜入镇北王府 九幽伸手搂住了雪朦胧的腰,运起轻功,将她整个人带飞起来,只是两人之间还特意保持着一段距离。 本来走路就是故意要惩罚一下雪朦胧的,见雪她没有什么怨言,九幽倒也失了一开始的意思。 “我等一会儿用轻功带你进去,你对镇北王府比较熟悉,等一会儿进去之后,你就在后面跟着,至于其他的事情,到时候看我眼色行事。明白了吗?” 带着雪朦胧赶到镇北王府后院的墙后,九幽才停了下来,他将人放下,郑重的说道。 虽然镇北王府内的巡逻侍卫的确是少了不少,但是暗中力量依然不可小觑。 特别是穆臻言的院子里,穆正阳更是安排了不少侍卫看守。 “我明白。”雪朦胧略一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听话的。 她不是什么不识大体之人,也知道眼下唯有依靠这九幽,才能把穆臻言救出来。 但是一想到待一会儿就要见到穆臻言了,雪朦胧的手心里,又生生的沁出了一袭冷汗。 是她对不起穆臻言,也不知道穆臻言愿不愿意原谅她…… 九幽没有理会雪朦胧心里的想法,他朝着身后的虚空打了个响指,只见几道黑影就落在他面前跪下。 “阁主。” “嗯。”九幽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又道,“你们几个,等 会就在镇北王府的外面接应我们,小七,你去城外雇佣一辆马车,我们出了城之后,立刻接应我们往西走。” “是!” 几个黑衣人应了一声之后,便各自藏匿好了,唯有一个黑衣人朝着城外赶去,估计就是小七。 “准备好了吗?” 九幽安排好手下,转身来看雪朦胧。 “嗯。” 见雪朦胧点了点头,九幽便将她一把拎起,脚尖微点,三米高的围墙,竟被他轻松越过! 雪朦胧和九幽落地之后,九幽朝着雪朦胧扔去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带路。 雪朦胧稳下心神,深呼吸了一口气,按下紧张的心情,带着九幽抄人最少的一条路,往穆臻言的房间赶去。 路上的确没有碰到多少侍卫,只是雪朦胧并不敢掉以轻心。 她在镇北王府待了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镇北王府里,卧虎藏龙,高手很多。 “你们两个是谁?” 就在快到穆臻言的院子附近时,雪朦胧和九幽忽然遇见了一队巡逻的侍卫,而为首的那个侍卫,出声叫住了雪朦胧和九幽。 “干什么的?要去哪?” 雪朦胧心里一惊,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九幽抢先了一步。 他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玉瓶,然后对那侍卫说道,“奉王爷之命,给世子殿 下送药过去。” 因为这些日子,镇北王经常下令让人送药去穆臻言的院子,而且这人穿着秦风统领亲卫队的衣服,所以那个侍卫也没有起疑心,只是挥挥手让雪朦胧和九幽走了。 “既然是给世子殿下送药,那便快着点。” “是是。” 雪朦胧应了两声,赶紧拉着九幽离开了。 后面的行程很是顺利,没有遇到什么侍卫,只是到了穆臻言的院子,雪朦胧再一次犯了难。 外面侍卫重重,内里还有暗卫,想要进去有些困难。 “怎么办?” 雪朦胧有些求救意味的去看九幽,后者手里攥着那个玉瓶,不紧不慢的说道,“不急,刚刚什么理由糊弄那个侍卫,现在便用什么理由混进去,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九幽伸手在怀里摸了一会,摸出一个小牌子扔给雪朦胧。 雪朦胧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镇北王的令牌! “你怎么会有这个的?!”雪朦胧又惊又喜,九幽怎么什么都有? “呵,既然要来救穆臻言,不提前做点准备怎么行?”九幽笑了笑,伸手拿过令牌,“走吧,等会儿进去之后,我把人解决了,然后你指条最近的路,我们直接离开。” 冷风的人已经被九幽阁的人暗中引走,虽然以前诸多合作,可如今冷风统领 穆臻言的暗卫队,没有阻止雪朦胧下牢狱,想必是这些忠心耿耿的家伙对雪朦胧怨怼颇深。 不能合作,只能引走了。 雪朦胧点头,九幽便朝前走去,手上拿着玉瓶和令牌。 “站住,干嘛的?” 守在院子门口的两个侍卫将他们拦了下来,一脸审视的看着他们。 九幽拿出手中的令牌,递到那个侍卫的眼前,说道,“奉了王爷的命令,来给世子殿下送药,还不速速让开?” 那守门的侍卫接过令牌一看,发现果然是真的,就不敢再多说话,马上给九幽和雪朦胧让了路。 顺利的进去了之后,雪朦胧原本稍微安了一点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马上……就要见到穆臻言了。 院子外面重重把守,但是院子里面却没有几个人。 可能是担心打扰到穆臻言休息,所以穆正阳只安排了一个个婢女和浮厝在里面。 这就大大减轻了九幽的麻烦。 九幽闪身进去,就看见一个婢女正在忙前忙后的替穆臻言擦拭着身体,而浮厝就坐在穆臻言的床边,替他把着脉。 “唉,世子殿下重伤至此,实在是有些棘手啊。” 须臾,那大夫摸了摸胡子,摇头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还能撑得几日?” “快别说了,世子殿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听到大夫和婢女的谈话,雪朦胧的眼圈红了红。 要不是因为她……穆臻言也不会变成这样。 如果她当初多信任穆臻言一点,会不会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似乎是看出来了雪朦胧心中所想,九幽压低声音说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等会儿我去把他们两个打晕,然后你就进来。” “嗯。”雪朦胧收拾了一下情绪,就看着九幽运起轻功进去了。 大夫和婢女都不会武功,自然不能察觉得到九幽的动作。 所以九幽到了他们的身后,他们都没有发现。 “砰!” 九幽抬起手刀,在两人的脖子上砍了一下,一声闷哼传来,两个人都应声倒地,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外面的侍卫也没有发现。 雪朦胧见状,立刻进去了。 她一进去就看见九幽从拿在手上原本的玉瓶中,倒出了一枚圆润的丹药,就要往穆臻言的嘴巴里塞。 “这是什么?”雪朦胧赶紧上前,拦住了九幽的动作。 “自然是救命的灵药,你以为人人都如同你一般,希望穆臻言去死吗?” 九幽冷声说道,语气里带上了些许嘲讽。 闻言,雪朦胧也没有生气,因为事实本就如此,就算她现在已经悔悟过来了,也不能磨灭穆臻言是因为她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第二百六十五章 救出穆臻言 雪朦胧沉默的看着九幽,将手中的丹药塞进了穆臻言的嘴巴里,然后运气替穆臻言疗了一会儿伤。 猛然看见穆臻言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雪朦胧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在她的印象中,穆臻言一直都是强大的,她什么时候见过穆臻言如此脆弱的模样? 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特别是想到这一切,还是因为她,而且她还误会了穆臻言…… 雪朦胧的心更像是揪起来了一般。 “对不起……” 拿过刚刚那个婢女替穆臻言擦拭身体的布巾,雪朦胧痛苦的出声道歉,然后替穆臻言擦了擦额头的汗。 而九幽草草替穆臻言运功化开体内的丹药之后,才淡淡的瞟了雪朦胧一眼。 “那是我九幽阁里的保命灵药,整个九幽阁也才只有三颗,如果不给他吃的话,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绝对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说完,九幽找到一件披风,将穆臻言包了起来,背到自己的背上。 “行了,现在哭哭啼啼的也没用,不如以后对他好一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再说。” 见雪朦胧一副痛苦的样子,九幽道。 以后? 真的还有以后吗? 绕是被九幽挖苦着,雪朦胧还是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他的话,恐怕自己真的没有办法救出穆臻言。 “你跟我来 。” 穆臻言的院子并不是在镇北王府的深处,而是处于边缘,雪朦胧虽然不经常来,但是早在到了北地的时候,她就让人勘测过王府地图,名栈暗道她早就聊熟于心,也知道哪里离围墙较近。 雪朦胧带着九幽,穿越暗道,绕开了几波巡逻的侍卫,最终到了一堵三米高的墙下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从这里出去,很快就能离开镇北王府。” “好。” 九幽应了一声,一把提起雪朦胧的衣服,运起轻功,带着她和穆臻言越过围墙出去了,然后才轻蔑道:“看公主熟门熟路的样子,对王府的地形还真是熟悉,下了不少功夫吧!” 就算是背上背了一个成年男子,手里还抓着雪朦胧,九幽也没有一点吃力的模样,这也让她在心中暗自惊讶。 这九幽的功力,究竟深厚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 而听到了他挖苦的话,雪朦胧唇角微抿,“你这么义愤填膺,是为了谁?” 九幽冷笑:“怎么,现在又想来试探我了?” 雪朦胧握拳,难堪地偏过头。 见他们一出来,埋伏在镇北王府周围的九幽阁的黑衣影卫就迅速的过来接应。 “阁主!” 其中两个黑衣影卫过来接下穆臻言,一个人走到九幽的面前,其他人便又都在暗处隐匿了起来。 “阁主,小七已经在城外备好马车 ,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九幽点了点头,又转身去看向雪朦胧,见她蹙眉看着王府的方向,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冷笑:“想要留下来,我可管不着你。” 雪朦胧摇头,“我只是担心,我的丫头……” “她们?”九幽勾唇,眼底划过一抹寒光,“想要救你,被绝情宫的人围杀,王府上下袖手旁观,你说她们结局如何?” “什么!”雪朦胧惊了一下,紧张道:“她们,如何?” “死不了的。”九幽转过身:“你那几个丫头,个个神通广大,这王府里不知道有多少个京城的探子,绝情宫的人没讨着什么好,那几个丫头受了伤,神秘消失了,王府派人找,绝情宫江湖追杀,都没有下落。” 雪朦胧岂能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是父皇的人救走了她们?” 九幽没搭这话,只道:“镇北王今天不在王府中,穆臻宇又自顾不暇,所以我们才能如此轻松的将穆臻言带出来,但是如果镇北王一回府,一定会发现穆臻言不见了的,而穆臻宇又十分忌惮穆臻言,定会趁着现在派人追杀,所以我们必须现在就要离开镇北王管辖的势力中,你愿意离开这里吗?” 九幽问出这一番话,也是无可厚非。 毕竟雪朦胧是公主,而且之前还那样对穆臻言,就算此时已经醒悟了,也不一定愿 意离开这里。 “我当然愿意了,我现在只想和穆臻言在一起。”雪朦胧坚定的说道。 她若是真的想离开的话,之前在皇帝派那个暗卫来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他走了。 正如九幽和那个暗卫所说的,等到穆正阳回来,发现穆臻言不见了,肯定是要派人找穆臻言的。 而穆臻宇也是一个暗藏的危机。 他素来与穆臻言不和,而且还妄图对自己不轨,在镇北王府不好下手去对穆臻言怎么样,现在穆臻言被他们带出来了,以穆臻宇的性格,定然会派人追杀。 再加上太子哥哥现在受父皇之命,集结兵马,要攻打镇北王府,现在的穆臻言,无论落到哪一方手中,都很危险。 所以为今之计,只能离开这里,找到办法,治好穆臻言之后,再看能不能回来。 听见雪朦胧这样说,九幽也松了一口气。 穆臻言为了她做了这么多,如果这个时候,雪朦胧不愿意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的话,恐怕他还真的忍不住会打死雪朦胧。 “行,既然你愿意的话,那我们一起去城外吧。” 扔下这句话,九幽带着雪朦胧,赶紧往城外赶去。 城关的门还没有关,九幽将镇北王的令牌丢了过去,守城的官兵自然不敢拦着,出城倒也顺利。 城郊外果然停着一辆马车。 不得不说,九幽阁的人办事还是很 有效率的。 那马车看外表,只是普普通通的,丝毫不惹人注意,但是进去之后却别有天地,十分舒适。 考虑到了还要带着穆臻言这个病人,小七还特意在里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软垫。 九幽和雪朦胧率先进去了,另外两个影卫将穆臻言放进马车之后,也就出去了。 雪朦胧替穆臻言摆放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心疼的伸手去摸摸他苍白的脸。 她用手指细细的描绘着穆臻言的脸部轮廓,却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仔细的看过他。 “小七,驾车,往西走。”九幽对着外面的小七下命令道。 西面的势力错综复杂,九幽阁在那边有秘密据点,就算穆臻宇或者是穆正阳的人找来了,他们也有能力躲藏,所以往西走是最好的选择。 “是!” 马车外的小七得了命令,马鞭一扬,就驾着车快速的往西赶去。 雪朦胧和九幽也想到一起去了,如今往西正是最好的选择。 见马车稳稳的疾行了起来,雪朦胧又将一颗心全都放在了穆臻言的身上。 她伸手擦了擦穆臻言额头的冷汗,见他在睡梦中,都颦着额头,就替他抚平了眉间的皱起。 “九幽,谢谢你。”雪朦胧抚平穆臻言的眉峰之后,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九幽,说道:“谢谢你肯帮我,不管你是谁的人,我都……感激不尽。” 第二百六十六章 遇袭 见雪朦胧突然认真,九幽也不由得愣了神。 他见惯了这个女人防备镇定的样子,现在见她突然十分认真的与他道谢,倒叫他有了几分不适应。 “你不必谢我,此番我并不是全部为了你。” “无论是不是为了我,都要谢谢你。”雪朦胧十分诚恳的说道,“毕竟穆臻言是我的夫君。”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九幽又是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看来穆臻言这小子这一次是因祸得福,彻底的将雪朦胧的放心俘获了。 额,如果他还有命享受的话。 而在知道雪朦胧的态度之后,九幽对雪朦胧的态度也好了一点点,虽然时不时的还是会嘲讽她几句,但是和从前相比较而言,令人舒服了许多。 “道谢的话你不必多说,好好照顾穆臻言吧,” 丢下这句话,九幽便靠在一边闭目养神了起来,不准备再开口。 雪朦胧睨了他一眼,对他的身份有了底——穆臻言的人吗? 那穆臻言应该早就知道她陷入困境是一个局,他却还是义无反顾的了,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呢? 真是个傻子! 而这边,穆臻宇在地牢里被手下的侍卫叫醒。 “二公子,您快醒醒二公子。” 穆臻宇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的快要 炸开了。 他被侍卫从地上扶了起来,缓了一会儿之后,才满面阴沉的扫视了一眼已经空荡荡的地牢,雪朦胧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今日可在王府里发现了什么异常?王府有什么动静?”穆臻宇眼中的阴沉,浓重的似乎快要滴出水来了。 一个武功不在他之下的黑衣暗卫,将雪朦胧劫走了,他只能想到是昭武帝派人来的。 该死的,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就能得到雪朦胧了! “没有,二公子,属下找您好久了!”那侍卫脸上尽是慌乱,“世子殿下不见了!” “什么?”穆臻宇皱着眉头道,雪朦胧才刚刚被人带走,现在穆臻言又不见了,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穆臻言失踪的事情,肯定和雪朦胧有关。 毕竟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怎么回事,你仔细说一下。” 穆臻宇在那个侍卫的搀扶下出了地牢,看见之前他带来的那个侍卫的尸体时,他皱眉道,“处理了。” 外面几个侍卫立刻把尸体拉了下去。 “二公子,是这样的,照顾世子殿下的大夫和婢女很长时间没有出来,而且还有两个人说是奉了王爷的命令,给世子殿下送药的,身上还有王爷的令牌。所以看守的人就放他们进 去了,结果进去之后迟迟不出来,外头看守着的人便起了疑心,就砸门进去看了,结果婢女和大夫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世子殿下和那两个送药的都不见了。” 那侍卫压低声音将事情简单的和穆臻宇说了,穆臻宇听完之后眉峰一挑,“父王都不在府内,怎么可能派人送药?” 现在昭武帝派太子集结兵马,准备攻打镇北王府,穆正阳每日都忙着在军中进出,怎么可能有时间寻药让人送来? 至于那两人…… “那两人的特征可知道?” “回二公子,醒来的婢女说,一个身形高大,另一个身形却十分娇小,而且眉清目秀的,甚至一开始,婢女都将他当成了女人。” “身材娇小,眉清目秀……”穆臻宇喃喃道。 另一个的可能性有很多,只是这个身材娇小,眉清目秀的,绝对是雪朦胧无疑! “派人给我查,今天哪些人用的是镇北王府的令牌出的城,然后往哪边去了,查到之后,直接派一队死士过去,男的全部格杀勿论,提首级来见,女子抓活口。” 穆臻宇冷笑一声,直接下达了命令。 “是!” 现在穆臻宇基本上能确定是雪朦胧找人劫走了穆臻言,以前穆臻言虽然半死不活的,但是在镇 北王府里,穆臻宇再怎么都不好下手。 但是现在不同了,穆正阳不在王府内,到时候穆臻言失踪的缘由,他可以随便捏造。 穆臻宇也相信,带着那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目标很大不说,也绝对走不远。 府外可比府内容易下手多了。 想到这里,穆臻宇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阴毒的冷笑,惹的身边的侍卫头皮一阵发麻,赶紧快步离开,按照穆臻宇的吩咐去办事了。 九幽带着雪朦胧和穆臻言一路往南,一刻都没敢停留。 只要离镇北王府的势力越近,他们的处境就越危险。 一直逃了大约两天,他们遇到了第一波杀手。 因为要躲避镇北王府的势力,所以九幽挑选的路一直都是偏僻的山路。 毕竟他们这么一行人,简直是太惹眼了, 穆臻言的身体靠着九幽的那颗丹药还有他每日的运功,这两天勉强是稳定了下来。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他们刚在一个小树林里落脚之后,就遇到了危险。 十几个黑衣人从矮灌木丛里突然暴起,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在看见马车上的雪朦胧之后更是直接提刀扑了过来。 “男的全部杀了,割下首级,这个女人抓活的!”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几个黑衣人便兵分 两路,一路冲着小七去了,还有一路,便冲着九幽去了。 九幽面具背后的眼神一厉,他知道那些势力早晚会查到他们的行踪,但是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 也不知道是那只势力的人,果真是恨穆臻言入骨了! 九幽手掌一翻,劲道雄厚的内力便朝着那些黑衣人打去,震的那些黑衣人生生的后退了几步。 他眼角的余光看见那个为首的黑衣人朝着马车扑了过去,便顾不得身后那些虎视眈眈的黑衣人,提起轻功便朝着马车掠去。 原本雪朦胧正在马车里给穆臻言擦着身子,猛地就听见了外面的打斗声,她隔着马车窗户看了一眼,就看见十几个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雪朦胧心下一惊,将前日九幽送给她的匕首牢牢的握在手心里,挡在穆臻言的面前。 她受伤,就算是死了都没有关系,穆臻言绝对不能有事! 她已经伤害过穆臻言一次了,这一次就让她来保护穆臻言! 可是那个黑衣人还没有接触到马车,就被身后的九幽一脚给踹飞了出去。 “出来,应敌,小七,你护好马车。” 九幽狠厉的扫了一眼周围的十几个黑衣人,冷冷的扔下了一句话。 他话音刚落,又有一些黑衣暗卫从暗处冒了出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变故突生 只是与开始的那些黑衣人不同,这些黑衣人的脸上,蒙的是银灰色的布。 是九幽阁的影卫。 “遵命!” 小七迅速击飞自己面前的一个人,飞身到了马车前。 剩下的那些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连话都没有说,直接投身于战场,手中的弯刀无声的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九幽也没有闲着,他直接拔出长剑,对上了那个黑衣人头领,招式凌厉,将那个黑衣人逼得无处可退。 “噗。” 剑刃刺进肉里的声音传来,那黑衣人闷哼一声,动作慢了下来。 九幽趁机将他生擒。 此时那边的也差不多结束了,九幽阁里的影卫干净利落的将那些黑衣人解决完之后,沉默的拖着尸体消失了。 “说,谁派你来的?” 那黑衣头领见自己大势已去,也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咬碎藏在牙后的毒药包,没一会儿就断了气。 九幽嫌恶的将手中的黑衣人丢在一边,银色面具下的脸阴晴不定。 还好他这一次带上了影卫,不然的话,面对这么多高手,恐怕今天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雪朦胧在马车里紧张的手心里全部都是汗,甚至还几次滑的连匕首都握不住了,见外面的黑衣人已经全部死了,她这才松了 一口气,从马车上下去。 雪朦胧走到九幽的身边,蹲下身去查看那服毒自尽的黑衣首领,半晌后起身,对着九幽道:“穆臻宇的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匕首将黑衣头领的内衬衣物翻开,上面果然有一个圆形梅花的图案,她曾经在七杀身上见过的。 “这是穆臻宇的标志。”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穆臻宇的暗卫的图案标志。 九幽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道:“现在赶紧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雪朦胧点点头,跟在九幽的身后上了马车。 今晚的事情让她原本已经稍微安下来的心,再一次的高高悬起。 这才第二天,穆臻宇的人居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看来她不得不重新估量一下穆臻宇的实力了。 急匆匆的赶了一夜的路,直到第二天,天微微亮,九幽才在就近找了一家农户,暂时休息一会儿。 “我们先在这里稍作整顿,晚一点再出发。”九幽道。“穆臻宇的人已经被我们全部击杀,所以没有人回去给他通风报信,他估摸着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再派人追过来。” 雪朦胧觉得九幽说的有道理,可是她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毕竟穆臻宇是什么人,她心知肚明。 “我们还是要 尽早走,穆臻宇那厮阴险狡诈,诡计多端,难保没有留什么后手在等着我们。那些人没有回去,怕也是一种讯号。” “嗯,我知道。”九幽停顿了一下,“只是我算了算,之前我给穆臻言吃的那颗药,药效差不多就在今天就没有了,那药我也只有一颗,所以现在先让穆臻言好好休息一下,我会给他运功疗伤。” 听到九幽说那药的药效在今天就会失效的时候,雪朦胧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什么?那他会不会有事?”雪朦胧有些急切的问道。 九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穆臻言的内力十分不稳定,真气甚至都在身体里倒流了起来,我每次给他运功都是小心翼翼的,因为他的经脉现在十分脆弱,之前靠着那颗药,还能勉强吊着一口气,后面的事情我也说不准,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尽力的。”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穆臻言和雪朦胧的房间。 经过一夜的奔波,等一会儿还要给穆臻言疗伤,他必须要好好休息才行。 雪朦胧坐在床边,看着穆臻言苍白的脸庞,眼圈再一次十分不争气的红了。 连九幽阁主都说自己没有把握,她就更加没有办法了。 一颗豆大的泪珠顺着雪朦 胧的脸庞滑落,滴落在床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现在除了懊恼和自责,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不信任,穆臻言也不会遭此劫难。 “对不起……穆臻言,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不相信你了……” 雪朦胧悲痛的道着歉,伸手摸了摸穆臻言的脸。 原本以为重来一次,她会变得聪明些,可是现在看来,她还是那个最愚笨的人。 上一世太过于信任穆臻宇,这一世又太过于不信任穆臻言。 报仇?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终究是太累了,雪朦胧忍不住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梦里,穆臻言的一双桃花眸如影随形,时刻准备着逗弄她,久违的笑声荡漾在空气中,她的眼眶微微湿润。 等到她再一次醒来,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天空上了。 和往常一样,雪朦胧拿了湿毛巾,准备给穆臻言擦一擦身体,可是在她的手触摸到穆臻言的皮肤的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啊!好烫……” 雪朦胧惊叫一声,连忙伸手去摸穆臻言的额头,那也是一片滚烫。 穆臻言的脸上此时正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一双英挺的剑眉,也紧紧的皱在一起,不难看出 ,他此时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雪朦胧想要给他减轻一点痛苦,但是却又不知道怎么做,她不懂这些东西,更怕她自己给穆臻言带来更大的痛苦。 她不敢再耽搁,连忙出去去找九幽了。 九幽此时正在房间里恢复功力,一抬头便就看见了雪朦胧一脸泪痕,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九幽,快……穆臻言他不知道怎么了,身上烫的吓人,你快去看看!” “什么?!” 九幽也是心中一紧,连忙翻身下床,朝着雪朦胧的房间跑去。 他一进门,果然看见穆臻言脸色通红,正躺在床上,十分痛苦的皱着眉头。 “发生什么事儿了?”九幽一边往床边走,一边问着身后的雪朦胧。 “我也不知道,我趴在床边睡着了,等我再醒来,就发现他已经开始发烧了!”雪朦胧哽咽着说道。 她现在心中十分害怕,怕穆臻言会出什么事情。 若真的穆臻言有什么事情,醒不过来的话,她情愿陪着穆臻言一起去死。 九幽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替穆臻言把着脉,只是越到后面,他的脸色就越来越凝重。 终于,九幽放开了手。 早就在一边等得十分心焦的雪朦胧,连忙上前一步,问道:“九幽,怎么样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束手无策 “不知道怎么了,他现在体内的真气逆流,将原本就已经受损严重的经脉,更是冲得七零八散,你现在先不要打扰我,我先将他体内的真气疏导开。”九幽皱着眉头说道,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穆臻言一眼。 没想到穆臻言的伤势,居然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那一箭,太诡异了! 如果只是因为伤到了心脉,那么只是致命伤,要么死,要么吊着一口气,和之前浮厝判断的伤势没有两样。 可现在他体内真气乱窜,除了外伤之外,内伤更是严重,一寸寸蚕食着他的筋脉,这简直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可这些,他没办法告诉雪朦胧。 那一天放冷箭的人,至今没有找到。 雪朦胧闻言,连连点头,捂着嘴巴,不让呜咽声露出来。 九幽此时也没有心思去管她,他沉声叫来一直守在外面的小七。 “小七,你为我护法,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在一旁帮衬一二。” “是!”小七应了一声,就在床边站定,为九幽护着法。 九幽自己也是不敢掉以轻心,将穆臻言从床上扶了起来,他盘腿坐在穆臻言身后,运起内功,将手掌贴在穆臻言的背上,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内力,一点一点的疏导着他体内暴虐的真气。 时间过去了很久,穆臻言的脸色才渐渐的缓和了下来。 九幽将内力收回来的那一刻,脸色苍白,忍不住喷了一口血出来。 “主人 !” “九幽!” 雪朦胧和小七同时叫了一声,冲到床边。 “主人,你没事吧?”小七面带关切的询问道。 九幽摆了摆手,“无妨。” 他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圆润的丹药吞下,调息了一会儿之后,脸色才好看了许多。 “穆臻言现在的情况,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吊着他的一口气。”九幽看着雪朦胧说道,“你把他身上的汗擦一擦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床上下来,小七连忙扶了一把。 “谢谢你。” 雪朦胧红着眼圈,给九幽道谢之后,就将穆臻言扶在床上躺平,拿过刚刚的湿毛巾给他仔细的擦着身体。 九幽见雪朦胧这幅样子,忍不住又开口嘲讽道,“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出此下策?现在穆臻言半死不活,你倒开始哭了。” 雪朦胧闻言咬咬嘴唇,也不反驳,只是眼泪掉的更凶。 九幽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而起的。 前世遭遇灭国之祸,她都没有像这样掉过眼泪,仿佛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了似的。 除了哭,她现在也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 见雪朦胧一反从前的样子,九幽倒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话说重了。 他盯着雪朦胧半晌,然后说道,“我九幽阁消息通天下,等到离开了镇北王府的势力范围,躲过那穆臻宇的追杀,到时候我再帮你找神医。浮厝都判断不出 来的伤势,就算是鬼手毒佬来了,估计也没用。只能另寻出路了。” 那两人,本来就是势均力敌。 “谢谢。”雪朦胧低声说道。 她也不知道此时该和九幽说什么,只是觉得所有的话,在最终都比不上一声谢谢。 许是见不惯雪朦胧这幅样子,九幽没有继续说什么,就在小七的搀扶之下离开了。 接下来几人也没有久留,直接离开了农家继续赶路。 九幽阁在偏远的西南方有一处总阁,那里离镇北王府较远,比较适合他们现在的处境。 镇北王府。 “你说什么?一个都没回来?!” 穆臻宇恶狠狠的将桌子上的杯子全部扫到地上,满目阴沉的吼道。 他的一支小队,一共十五人,个个都是绝情宫的高手,现在居然一个都没有回来?那个帮助雪朦胧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废物!让你们去抓一个女人和一个受了伤昏迷不醒的废人都抓不住,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底下的侍卫跪了一片,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穆臻宇将火气撒在他们身上。 七杀拧紧了眉:“公子,帮公主逃离的人怕是不简单。” “那又怎么样?”穆臻宇拧眉,“我必须要抓到她!” “继续派人去追,要是再抓不回来,你们也就别回来了!” 穆臻宇怒气冲冲的坐在椅子上,椅子的扶手已经隐隐有了些许裂纹,可见他此时心中的怒火。 “二 公子,公主身边的那个男子,可不好惹。”终于,还是有一个人开口了,“属下派第二波人去拦截他们的时候,发现了我们的人的尸体,尸体全部是一刀毙命,干净利落,并非一人能够完成的,依属下看,那人身边估计也有护卫,而且实力不弱。” 穆臻宇阴晴不定的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继续说。” “是,”那人应了一声,又继续说道,“而且那只小队的队长,是服毒自尽的,死士服毒,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被生擒了。” 穆臻宇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陷入了沉思。 他派出去的那个小队实力强劲,能生擒死士,也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了,对方必定是武力高强之人。 而穆臻宇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那日在地牢里救走雪朦胧的黑衣人,也同样是武力高强。 “那你有没有眉目,对方到底是谁?能做到如此地步?” “属下也不清楚,但是属下觉得,是昭武帝或者太子派来的人的可能性比较大。”那下属回道。 只是他刚刚说完,就被穆臻宇给否定了,“不可能是昭武帝或者太子的人。” “为何?” 穆臻宇轻蔑一笑,“昭武帝记恨我镇北王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派人带走公主尚有可能,可若是要带走穆臻言而不是杀了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下属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太子的人呢 ?属下听说太子向来宠爱公主,几乎有求必应。” “太子可能会救他们,但是不可能带着他们逃亡,”穆臻宇说着,抬手敲了敲桌子,“直接放进太子的东宫里,谁敢进去搜?” 其实他一开始也怀疑过昭武帝和太子的,只是后来全部排除了罢了。 皇族的人容不下镇北王府,而雪朦胧带着穆臻言,断然不可能回皇族的。 那如今,那个人的身份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什么江湖人。 冷静了一会儿,穆臻宇的情绪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侮辱沉吟了一会儿,突然,他嘴角扯出一抹阴冷的微笑,然后抬头对着那下属道,“你带两队人追过去,一队人引开那帮手的目光,然后另一队人直接斩杀穆臻言,将公主带回来!” “是!属下遵命!” 得了命令的下属赶紧去安排了,不敢耽搁。 穆臻宇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将嘴角一抹冷笑尽数掩藏。 雪朦胧,他穆臻宇要定了! 七杀看了穆臻宇一眼,“公子,夫人……属下是说,上官天儿和龙飞月还被关在一起呢,军师本就是站在世子那边的,把人留在他那儿,恐有不利。” 穆臻宇冷笑一声,“天池如今自顾不暇,那两个女人留在地牢里关着,等我接回了公主,把这两个人送给她处置。” 这两个人,跟雪朦胧都隔着深仇大恨呢! 七杀神色有些复杂,公子对那位公主,好像过于执着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山洞再次遇袭 九幽带着雪朦胧一路西上,路上一共躲避了穆臻宇派过来的三拨人马。 虽然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可是九幽的影卫也是损失惨重,穆臻宇派过来的杀手一次比一次难缠。 再加上穆臻言的气息总是时有时无,九幽为他渡气已经没有用了,雪朦胧心焦的同时,他也是十分的不好受。 所以这几日,九幽的脸色都没有好看过。 “我们再快点,前面就是奇潭山了,今天我们在那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走。” 现在他们在路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因为穆臻言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已经受不长途奔波的劳累了。 “是。” 小七应了一声,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雪朦胧紧紧的拉着穆臻言的手,这几日她总是心神不宁的,她总觉得前面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等着她。 而且她还要照顾穆臻言,时常为穆臻言吊着一颗心,所以短短几日,她便瘦了整整一圈。 九幽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心里对雪朦胧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只有在看到穆臻言严重的伤势的时候,才会心生怨怼。 可他毕竟是大气男儿,不至于和她区区一女子计较! “主人,前面就是奇潭山了。”小七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九幽应了一声,“进去,找个落脚 的地方。” 奇潭山被分成两半,一半是是岸的形状,一半是水波的形状,环绕而成大山,所以被称为奇潭山。 而两座山的中间,就是一条不宽不窄的道路。 小七驾着马车,仔细的勘察着周围的环境,很快就在阳山的附近发现了一个山洞。 “主人,前面有一个山洞,属下下去勘察一番,您与公主在车上等一会。” “嗯。”九幽靠在马车上,闭着眼睛养神。 最近为了给穆臻言疗伤,他耗费了不少真气,如果不抓紧时间休息的话,下一次穆臻宇的人再追来的话,恐怕他就会力不从心了。 小七没有一会儿就回来了。 “主人,那处山洞还算干燥洁净,附近也没有什么大型兽类的粪便,应该安全。” “行,那便去那里修整一晚上。” 主仆几人赶去了那山洞。 九幽先将将穆臻言背了上去安顿好,小七把雪朦胧带上去。 地上还有些稻草和碳灰,显然是附近的猎户过来修整时留下来的。 看来确实可住人,旁边还有一块大石头,雪朦胧贴心的拿着柔软的狐狸皮铺好,才将穆臻言扶了上去。 小七生起了一堆火之后,将干粮拿出来烤热,分给几人。 气氛是这几日固有的沉默,穆臻言身体每况愈下,身后还有穆臻宇的 追兵,几人俱是疲惫不堪。 吃完干粮,九幽照例给穆臻言运功疗伤,只是他的手才搭上穆臻言的背,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洞外有人!” 他话音一落,雪朦胧就紧张了起来,她下意识的伸手将腿上绑着的匕首取了下来,紧紧的握在手中。 外面怎么会又有人?他们明明上午才躲过穆臻宇的一波杀手,现在穆臻宇派杀手来的实在是太频繁了! 几人高度戒备起来之后,洞外很快就传来了声响,几个黑衣人出现在洞口。 看见为首的那个人,雪朦胧便是一声惊呼,“七杀!” 见被雪朦胧认出来,七杀也不慌,只是伸手将脸上的黑布扯了下来,朝着雪朦胧冷笑了一下。 “公主,属下奉了二公子之命,接您回去。” 看见七杀这样,雪朦胧不禁恶寒了一下。 七杀是穆臻宇最信任的下属,基本上什么事情都会让七杀去做,但是也不得不否认,七杀完成的也都很出色。 她这辈子其实没见过七杀几次,只有那一次她和穆臻言遇险,被这人弄得退无可退,最后还让十五去查他的身份。 七杀是暗卫,替穆臻宇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她不太熟悉,可那双眼睛里的杀气,太熟悉了。 上辈子,她几乎天天能见到穆臻宇的明卫苏 息,穆臻宇的事情她样样上心,所以对于苏息,她也是熟悉到了骨子里。 可现在看来,真正为穆臻宇重视的,是七杀才对。 她沉默不语的看着七杀,不知道穆臻宇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七杀跟着穆臻宇,自然是诡计多端,她也不相信七杀的话。 九幽见状,回眸去看雪朦胧,“你认识他?” “嗯,他是穆臻宇最亲信的手下,和穆臻宇一样诡计多端,这一次他亲自来了,恐怕……”雪朦胧冷笑一声:“怎么,这一次你又想要本宫的命?” “公主殿下,你说这等话,不只是属下要伤心,二公子听到了肯定也会难过的,”七杀轻笑一声,倒是少了几分冰冷的杀气。 他扫了一眼石床上半死不活的穆臻言一眼,眼中的轻蔑显而易见,“公主殿下怎么每次都处处帮着一个外人。” 九幽见状,上前一步,将穆臻言牢牢的遮在身后,他冷笑一声,“穆臻宇的自我感觉,未免也太良好了些,本座也是第一次见识这镇北王府教出来的庶子,当真是本末倒置,罔顾人伦,怎么着?连自己的嫂嫂也不放过吗?” “你?”七杀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这话当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穆臻宇。 “敢问阁下是何人?此乃是我镇北王府府 内的家务事,还请阁下不要插手的好。”七杀眼睛半眯,语气有点危险。 旁人听见这话,再看七杀眼底弥漫的杀意,定会忌惮三分,可是九幽完全不在意。 他轻嗤一声:“我就是要管,你能奈我怎何?” 话已经到了这种份上,七杀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他挥了挥手,让身后的黑衣人上。 九幽阁的影卫也在此刻现身,几人开始缠斗了起来。 “你要小心,七杀此人狡诈异常,内力极高。” 雪朦胧叮嘱一声,捏着匕首退到后面,她这种三脚猫功夫上去也没用,不过是拖人后腿。 九幽心中有数,便飞身上去,与那七杀打在了一起。 过手了几招之后,七杀脸色一变,看着九幽的眼神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九幽阁主?” 听到七杀的话,九幽身上的杀气也是骤起,“江湖传言,见我九幽者必死。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那我也留你不得!” 成了! 七杀心中冷笑一声,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虽然他还是很惊讶于大名鼎鼎的九幽阁主居然会帮助雪朦胧劫走穆臻言,但是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对他起了必杀的心就行。 他边打边退,很快就退到了洞外。 九幽追了过去。 七杀此人威胁极大,一定要除掉! 第二百七十章 调虎离山 九幽身上杀气弥漫,追着七杀出了洞,两人又过了几招之后,七杀突然大喝一声—— “撤!” 他话音刚落,便立刻抽身离开战场,丝毫没有恋战的意思。 九幽岂会让他就这么离开? 内功运起,一个杀招就成,对着七杀命门直接轰了过去。 七杀似乎是真的忌惮他九幽阁主的身份,宁愿用自己的肩膀去生生的接了他这杀招,也不与九幽正面打。 七杀吐出一口血,带着黑衣人就离开了。 看着七杀离去的背影,九幽犹豫了一下,还是命令道,“清风,明月,你们俩个守在这里,其他的人随我去追!” 穆臻宇的得力暗卫吗? 七杀不能留! 见九幽带人在他们身后追,七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怕不追! 九幽带人追去之后没有多久,清风明月就回到了山洞里面了。 雪朦胧连忙迎了上来,“怎么样?九幽呢?” 刚刚九幽追着七杀出去了,她只在洞内隐约听见了七杀让人撤退,后面的事情便不知晓了。 “公主请放心,主人追过去了,等会定会回来。”清风一抱拳,宽慰的说道,“那七杀并不敌我们。” 听到清风这样说,雪朦胧也微微的放了心:九幽的实力深不可测, 七杀虽然厉害,应该也抵不过九幽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还有些不详的感觉。 而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在某些时候,还是很准确的。 “你们……” 雪朦胧看着这群从暗处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她的紧张感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原来穆臻宇的目标,从来都是她和穆臻言。 他们中了穆臻宇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这群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是七杀之前就安排埋伏的高手,只等九幽一离开,就立刻出来——杀了穆臻言,再带走雪朦胧。 清风和明月显然也没有想到七杀居然还留了一手,不过他们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牢牢的护在了雪朦胧的面前。 黑衣人并没有过多的废话,只是招招手,就全部冲了上来。 雪朦胧大致扫了一眼,粗略的估计了一下,一共有八人! 清风和明月绝对不会是这些人的对手。 想到这里,雪朦胧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后的穆臻言,今日若是有难,她定要保穆臻言周全,绝对不让这些日子的努力白费了! 清风和明月没有坚持一段时间,在杀了五个人之后,最终被剩下的人围剿,惨死在雪朦胧的面前。 鲜血喷涌,场面一时让人难以接受。 “清 风明月!” 雪朦胧尖叫一声,这些天,她已经看了太多的人死在她的面前了,没想到清风和明月也死了。 雪朦胧红着眼睛——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既然她跑不了,不如来做一个了断吧! 剩下的三个人在解决了清风和明月之后,就朝着雪朦胧走了过来。 雪朦胧握着匕首,准备随时拼命。 “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的话我就自尽!恐怕到时候穆臻宇不会放过你们!” 经过这几次的刺杀,雪朦胧差不多也明白了,穆臻宇是想杀了所有人,然后将她带回去折辱。 她十分了解穆臻宇,若是她死了,这些暗卫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再听到雪朦胧的话时,那些黑衣人的脚步顿了下来,有些忌惮的看着雪朦胧手中的匕首。 有个黑衣人似乎是不信她,便往前又走了几步,雪朦胧立刻就将匕首往自己的脖子上送了一点。 锋利的匕首瞬间就在雪朦胧白皙的脖子上拉出了一道细小的血线,那黑衣人见状,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放我们离开,不然你们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雪朦胧拿着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疼痛让她从高度紧张中清醒了一点,她冷着一张脸,厉声喝道。 那些 黑衣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后退了几步。 雪朦胧见威胁有效,心中大喜。 她知道今天这三个黑衣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就算是放过自己了,凭着她一个人,也决计不可能带得走重伤昏迷中的穆臻言。 所以现在雪朦胧只是再拖延时间,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九幽能够快点回来。 可是雪朦胧的想法在下一秒就落空了。 那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其中一个人迅速提起内力,一个跳跃就来到了雪朦胧的身边,抬手将她手中的匕首打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钳制住了。 另外两个人见他得手,便也不再耽搁,朝着穆臻言就走去,抬手就想下死招。 “不要!” 雪朦胧尖叫一声,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可是她的力气哪里会是这些暗卫的对手? 无论她怎么挣扎,那黑衣人的钳制就是丝毫不动。 雪朦胧绝望的看着那黑衣人的动作,泪水糊满了一脸。 就在那两个黑衣人准备下死手的时候,两道细微的寒光突然从洞外飞掠了进来,稳稳的扎进了那两个黑衣人的脑袋里。 那两个黑衣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紧接着,一道寒光朝着雪朦胧射 了过来,在她的心惊胆战之中,准确无误的扎中了雪朦胧身后的黑衣人。 没有了钳制,雪朦胧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了穆臻言的身边,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原本雪朦胧以为是九幽回来了,却不想出现在山洞门口的,是一个带着面纱的紫衣女人! 不是她认识的人,只是身形有些熟悉。 可是人家确实是救了自己和穆臻言的命! 雪朦胧在确定穆臻言没有受伤之后,就站起来对着那紫衣女人施了一礼。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不知阁下姓甚名谁,日后也好答……” 她话还没说完,那紫衣女人突然眼神一凛,整个人就朝着穆臻言冲了过去,掀起一掌,直夺穆臻言命门! 雪朦胧大惊,“不要!” 但是她不会武功,绝对不可能会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情急之下,雪朦胧冲到穆臻言面前,用胸口替穆臻言接下了这一掌。 “噗!” “你……”一口鲜血从雪朦胧的口中喷出,她倒在穆臻言身边,近乎哀求的看着那紫衣女人:“求求你,杀了我都行,放过他……” 一句话才说完,雪朦胧就倒了下来,昏迷了过去。 而那紫衣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雪朦胧,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第二百七十一章 神秘的紫衣妇人 等到雪朦胧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部黑了,一丝微暖的火光照在身上,让她下意识的往火堆边靠了靠。 她缓了好一会儿之后,记忆才逐渐回归脑海。 对了,穆臻言! 雪朦胧猛然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过迅速,让她眼前一黑。 “醒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一边传来,雪朦胧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就看见了白天的紫衣女人正坐在火堆前,一只手正时不时的添两根柴,另一只手翻着一只已经烤得金黄的野兔。 想到紫衣女人对穆臻言的出手,雪朦胧也戒备了起来,“你到底是谁?”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却发现她们已经不在山洞里了,而是不知道在哪里的树林里。 没有见到九幽,看样子是紫衣女人偷偷的将她带出来了。 可是穆臻言呢? 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穆臻言,雪朦胧就慌了神。 紫衣女人将她的动作收纳眼底,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怎么?在找你那小情郎呢?” “他人呢?你把他怎么样了?!”雪朦胧瞪了紫衣女人一眼,质问道。 “你那情郎身子太弱,死了。”紫衣女人淡漠的说道。 雪朦胧闻言,从地上惊起,只觉得一道雷从天上劈下,将她整个人劈的有些站不稳。 “你说 什么?” 雪朦胧不敢置信的看着紫衣女人,心中已经认定了就是那紫衣女人杀了穆臻言。 “你杀了他!”她眼神一厉,朝着那紫衣女人扑了过去,想要和她拼命。 “你怎么敢?我要杀了你!” 紫衣女人一个闪身,躲开了雪朦胧的攻击,还顺势在她的肩膀上打了一掌。 几番下来,雪朦胧硬是连那女人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她气喘吁吁的跌坐在地上,只觉得万念俱灰。 为什么? 她才醒悟过来,就要将穆臻言从她的身边带走?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任由青丝散落,“是我的错!” 雪朦胧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穆臻言,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也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别怕,我这就来……陪你!” 说完,雪朦胧抬起手中的簪子,就要朝脖子上扎去。 紫衣女人见状,连忙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朝着雪朦胧的手打去。 “砰!” 雪朦胧吃痛,松开手中的簪子。 她捂着手,恨恨的看向那紫衣女人。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杀了穆臻言,我既不能杀了你给他报仇,你为什么还要拦着我?” 紫衣女人低笑一声,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精光,只是转瞬即逝。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么?那我说我 是九天来的仙女,你也要相信么?” 闻言,雪朦胧一愣。 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心中也一惊。 雪朦胧迅速起身走到紫衣女人的身边,有些忐忑的看着她道,“你的意思是,穆臻言没事?” 紫衣女人抬手指了指一棵树,“诺,在那里。” 雪朦胧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发现了躺在树下的穆臻言。 她心中一喜,激动的叫了一声,“穆臻言!” 然后,便匆匆的跑去他身边。 仔细的给穆臻言查探了一下身体之后,发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雪朦胧松了一口气。 紫衣女人走到两人身边,道,“我既然救了你们,就绝对不会害你们,你心中郁结多日,刚刚在山洞里,我只是有意让你吐出瘀血罢了。” 当然,更多的是试探她对穆臻言的情意。 若是当时雪朦胧不扑上来救穆臻言的话,那她定会当场就杀了这女子。 当然,后面这句话紫衣女人没有说出口。 听见紫衣女人这么说,雪朦胧好像是感受到了自己胸口是顺畅了不少,没有了往日那种堵着的感觉。 “多谢前辈。” 雪朦胧暗中打量了一下这紫衣女人。 虽然她用白纱将脸遮住了,看不清容貌,但是听声音,估计应该已经是中年了,而她又 救了自己和穆臻言,那自己称这紫衣女人一声“前辈”也是可以的。 不过听这紫衣女人的语气,她似乎是懂医? 想到这里,雪朦胧有些急切的一把拉住了紫衣女人,“前辈,你是不是懂医术?能不能救救他?” “我刚刚已经看过了,外伤倒是止住了,想必已经经过名医诊治,可他体内真气逆流,经脉破损严重,很是棘手。” 说起这个问题,紫衣女人也是将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她知道穆臻言重伤的消息,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伤的这么重。 雪朦胧听她说的和九幽完全一样,心中的希望又涌上来了几分。 “那前辈你可有办法治他?” 紫衣女人摇了摇头,“以我的能力,恐怕救不了他。” 雪朦胧再一次失望,她看了地上躺着的穆臻言一眼,心底冰凉,悔恨万分。 都是她的错。 “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他续命。”紫衣女人又开口道,“我有一枚丹药,可保他半月性命。” “真的吗?太好了!”雪朦胧惊喜万分,只觉得这希望混合着失望的复杂感觉,让她有几分难受。 不过能帮穆臻言续命就行,多一日时间,就能多一日寻找救穆臻言的办法。 “嗯,你先退后,我把丹药给他喂下之后,再 运功帮他把丹药化开。” “是是。” 雪朦胧连忙点头,向后退了几步,看着那紫衣女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紫衣女人打开木盒的盖子,里面只有一个浑圆漆黑的丹药,饶是雪朦胧站了这么远,都能闻见那丹药的药香味。 果然是好药,内里有几种极为珍贵的草药香,她曾经在小六的药房里闻到过…… 这个,看起来倒是比那日九幽的药还要好上几分。 紫衣女人将丹药塞进穆臻言的嘴巴,然后伸手盖上他的下巴,运功将丹药化开。 过了一会儿之后,她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从地上站了起来。 “好了。” 闻言,雪朦胧立刻小跑了过去,发现穆臻言的呼吸果然强了几分。 “谢谢前辈!”雪朦胧对着紫衣女人道谢。 紫衣女人淡淡的挥了挥手,“他现在最好不要接触太热的东西,更不可颠簸过度,以免加速他体内真气乱流。” 雪朦胧点点头,难怪刚刚这紫衣女人将穆臻言放的这么远。 不过心思转回来,雪朦胧看着紫衣女人的眼神又带上了几分考究。 不是她多想,只是她和穆臻言身份特殊,她不得不怀疑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神秘紫衣妇人,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 她,到底是谁的人? 第二百七十二章 南疆神医 注意到了雪朦胧在暗中打量自己,紫衣女子也不介意,只是重新坐到火堆前,烤着那只还没有熟透的野兔。 紫衣女子坦然的样子,竟让雪朦胧生了一种‘是不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的感觉。 她坐在穆臻言的身边,看了一会儿穆臻言的脸,刚刚紫衣女子说不能让穆臻言太热,不然的话肯定会加速他体内的真气乱流,所以雪朦胧就准备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阳春的天气已经渐渐的暖了起来,可是早晚依旧很冷,所以雪朦胧没有一会儿就冻得鼻子发红了。 紫衣女子见状,便叫了她一声,“你先坐过来吧,要是生病了,到时候谁来伺候他?” 雪朦胧没动,“谢谢前辈的好意,我不会生病的,我想多陪他一会儿。” 紫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流光,只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没事,你先过来吃点东西,现在已经初秋,天气比较凉,他也不能一直躺在那里的,等我们吃完东西,再把他移过来。” 听见紫衣女子这样说,雪朦胧才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接过她递来的兔子腿。 按理说吃了这么多天的干粮,现在吃到这等野味,雪朦胧应当多吃一些才是。 可是她心里头装着事情,食不知味,所以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你怎么 不吃了?”紫衣女子挑眉,扫了一眼雪朦胧只咬了几口的兔腿,“不和口味么?” “不是,”雪朦胧摇摇头,“不知前辈是怎么将我和穆臻言带出来的?前辈带我们出来的时候,可有遇见其他什么人?” 七杀既然安排了人偷袭她,那肯定也会安排人布下陷阱,将九幽引诱过去。 想想她和穆臻言被这神秘的紫衣女子带出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九幽却还是没有找过来,这让雪朦胧不免有些担心九幽的安危。 若是九幽脱离险境,回去找不见他们的话,定会着急。 “我没有遇见什么人,只是恰巧路过,原本也想在那个山洞里休息一晚,就看见那群杀手,顺便把你们救下来了。” 听见紫衣女子的回答,雪朦胧自然知道有哪里不太对劲——她当时为什么要先杀穆臻言? 但是具体是哪里的问题,她现在又说不出来,想了想自己现在也不能拿人如何,便作罢了。 紫衣女子没说话,吃相优雅端庄,坐着不动如山,反倒是雪朦胧先忍不住了。 “那前辈怎么没在那山洞中休息,反倒带着我们出来了?”想了想,雪朦胧还是试探道。 那女子也不介意,将一片兔肉慢条斯理的撕下,从面纱底下送进嘴中吃下之后,才幽幽开口,语气带上了几分 嫌弃。 “那山洞里都是尸体鲜血,你让我怎么住?”紫衣女子撇了撇嘴,“你不嫌弃我嫌弃。” 原来如此。 雪朦胧点点头,但是她心中还是有几分担心九幽的。 要是九幽从七杀的诡计中侥幸逃脱出来的话,回到山洞见不到他们,定会十分着急,而且她还要需要九幽带着穆臻言去找救命的办法,至少现在她不能和九幽分开。 不然光凭着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带着穆臻言躲避穆臻宇的追杀,也没有办法保护艺人穆臻言。 “那前辈回来这一路上,可有遇见什么其他的人?” 雪朦胧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虽然这个神秘的女子是救了她和穆臻言,但是在没有确定她的真实目的之前,还是小心为好,暂且不要暴露九幽的所在。 紫衣女子闻言,奇怪的看着雪朦胧一眼,“这里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地处十分偏僻,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人?” 看来是没有遇见九幽了,不知道九幽现在怎么样了。 雪朦胧心中想着,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担心,紫衣女子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 半晌,等她吃完手中的烤兔肉,她擦了擦嘴角。 “你问了我这么多,那你呢?你和你的小情郎怎么会在这个山洞里?这个山洞离地面可 还有些高度,你一个没有武功内力的弱女子,是怎么带着一个重伤昏迷的成年男子进这个山洞的?” “我有两个护卫,都是武功高强之人,是他们带着我上去的,只是刚刚你也看见了,他被那些杀手杀了。”雪朦胧定了定心神,向紫衣女子撒了一个谎。 紫衣女子知道她是在撒谎,只是也没拆穿。 “前辈,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怕紫衣女子会继续问下去,雪朦胧连忙转移话题,她扫了一眼四周陌生的环境,问道。 “哦,这是山南面的一处森林,还算安全,所以我就带着你们过来了。” 一听还在山的附近,雪朦胧也放下心来。 只要离得近,雪朦胧相信九幽一定会找过来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紫衣女子又突然开口道,“你想救他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雪朦胧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 “前辈指的是?” “我知道有一位神医,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他的情况虽然严重,但是想来对于那个神医来说,也不算什么,毕竟我见过更难治的病,都被他治好了。”紫衣女子看了一眼树下的穆臻言,然后起身将他搬得离火堆近了一点。 穆臻言看着纤瘦,可好歹也是一个成年男子,这女子竟然搬的十分轻 松,看得雪朦胧还有些羡慕。 早知如此,她当初在宫中就该多学一些功夫傍身,哪至于现在处处拖后腿? “如果想救人,不妨找找那位神医试试看。” “真的吗?!那不知这位神医现在在何处?”雪朦胧从地上爬起来,跑到紫衣女子的身边,十分惊喜的询问她。 经过这么多天,雪朦胧都有些绝望了,九幽阁消息遍布天下,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她每次看着气息时有时无的穆臻言,心里都十分担心。 现在这个紫衣女子给了她这么一个消息,让她怎么能不惊喜? “嗯,只是这个神医身在南疆,并不是那么的好寻。”紫衣女子点点头,“而且南疆人们都善蛊,且十分排外,途中更是机关重重,一个不慎就是丧命之危,要去南疆危险重重,你怕吗?” “不怕!” 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的,雪朦胧就回答道。 原本她自己都觉得,救回穆臻言已经是希望渺茫,现在知道了这个南疆神医,那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不怕,也要去闯一番! 紫衣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神色,就在她准备开口继续和雪朦胧说话的时候,突然神色一凛,冷厉的视线朝着身后看去。 “我现在要离开了,你不要和任何人透露我的存在,记住,是任何人!” 第二百七十三章 事情的转机 紫衣女子看了一眼身后之后,迅速收回视线,匆匆丢下一句话之后,就飞身离开了。 “前辈……” 雪朦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经看不见紫衣女子的身影了。 “真是个奇怪的女子。”看着紫衣女子离去的方向,雪朦胧嘟囔一声,岂料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着急的声音。 “公主!” 雪朦胧一回头,就看见一向自诩风度翩翩,衣服从来都是整理的干干净净的九幽,此时居然满身血污,看起来十分狼狈。 就连他一向爱惜的银色面具,都溅上了几滴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猛然一看见九幽以这样一幅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雪朦胧也被吓了一跳。 “九幽!你怎么弄成这样了?没事吧?” 雪朦胧赶紧走到九幽的身边,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只是身上脏了一点之外,并没有其他伤口,这才放下了心。 “你追着七杀出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弄成了这幅样子?” 这几日虽然九幽带着她们躲避追杀很是辛苦,但是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九幽满目阴沉,确定雪朦胧和穆臻言都没有受伤之后,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和穆臻言怎么在这?” 他皱着眉,目光紧紧的盯着紫衣女子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在快接近雪朦胧 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有另外一道气息的所在,他担心雪朦胧和穆臻言的安危,就迅速的朝着这边赶了过来,可是等到他来的时候,只看见了雪朦胧和躺在地上的穆臻言,并没有第三人。 他的速度已经够快,且气息隐藏得很好,那人居然反应如此迅速,真是不简单! 雪朦胧看九幽一直往紫衣女子离开的方向看,想起来紫衣女子离去的时候跟她说的话,她连忙伸手拉了他一把。 “是有一个人救了我和穆臻言,但是他把我们带过来之后就离开了,当时我正在昏迷,醒来只看见了他远远的背影,不知道是什么人。” 先不说紫衣女子是什么目的,但是至少现在她和穆臻言是安全的,可见那人对她和穆臻言没有恶意,所以只是帮她隐瞒一下行踪,雪朦胧还是愿意的。 为了神医的消息,也算是报答那位前辈了。 然而九幽没有多注意雪朦胧说了些什么,只是看了一眼雪朦胧拉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心底一阵奇怪的感觉流过,怪异到让他也说不清。 “啪!” 九幽不自在的将雪朦胧的手推开,“拉拉扯扯的干嘛?不怕你的驸马爬起来吃醋?” 雪朦胧知道他一向不喜欢自己,所以也没有多在意:“若他能醒,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一心想知道九幽走后的情况,所以也 没有注意到他此时十分不自在的模样。 “九幽,你追着七杀出去之后,山洞里就出现了七八个黑衣人,想要杀了穆臻言,清风明月死了。”说到这里,雪朦胧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哀伤,又极力让自己变得坚强一点儿,不能露怯。 九幽身边的影卫这些日子虽然一直都在暗处,但是偶尔也会出来分些吃食,所以雪朦胧对这些影卫或多或少都有些感情,现在看见他们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她心底的滋味也是十分不好受。 而九幽的表情却没有多在意。 这些影卫本就是无牵无挂之人,受惠于九幽阁,自然要为九幽阁做事,无非是圈养交易的关系罢了。 若是每死一个影卫九幽都要伤心的话,那他也不用做这个阁主,整日伤心便可以了。 江湖中人,见惯了打打杀杀,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就麻木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追着七杀出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伤感了一会儿,雪朦胧继续追问道。 七杀和穆臻宇一样诡计多端,看九幽这样,就知道当时对付七杀绝对不容易。 眼前女子目光悠悠,执着而倔强,看得出来她对他很担心,不过又忍着没有多问。 九幽扫了她一眼,干咳了两声,将自己心中怪异的情绪完全压下,然后才说起之前自己追七杀之后发生的事情。 九 幽当时追着七杀出去之后,七杀逃了一段时间,突然就停了下来,还不急不慢的回头去看他,这个时候的九幽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正常了。 他分明是中了七杀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雪朦胧,穆臻言! 九幽心中一惊,就准备掉头回去,可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七杀挥了挥手,一群黑衣人从树上或者灌木丛里冒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九幽阁主,就算是你功夫再高,寡不敌众……” 话音刚落,九幽已经翻身杀了过来,“打架就打架,废什么话!” 九幽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杀出重围赶回了山洞。 可是等到他赶回山洞的时候,就看见了一洞的鲜血和尸体,雪朦胧和穆臻言不见了。 九幽在山洞周围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雪朦胧的踪迹。 后来把人分散了开来去找,嗅着蛛丝马迹过来,到现在才找到雪朦胧和穆臻言。 “当真是惊险万分!”雪朦胧掏出手帕,递给他,“你擦一擦吧。” 看着眼前素手之间,原本白皙的手帕上染上了点血,九幽莫名心中又是一紧,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伸到了雪朦胧的眼前了。 雪朦胧后退了一步,一双凤眸带着点点疑惑看向九幽,似乎在问他要做什么。 九幽暗恼,他沉下脸,原本要拿帕子的手硬 生生的转了个弯,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她的脸。 “你脸上有血,擦干净。” 扔下这句话,九幽就走到一边树下,开始打坐运功疗伤。 他着急雪朦胧和穆臻言的情况,本就是花了很大一分力气才突出重围,后来又不眠不休的找她和穆臻言,体力早就消耗了大半。 树下的九幽有些焦躁的皱了皱眉,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他原是讨厌雪朦胧的,怎么在她不见了之后那么着急呢? 很快,他就把这些归根于急着找穆臻言。 有了这个解释,九幽很快就静下心来恢复功力了。 雪朦胧捏着九幽丢给她的手帕,有些奇怪的看了九幽一眼,只是脸上有点血而已,怎么就惹到他了? 不过转念一想,九幽找了她和穆臻言这么长时间,肯定累了,脾气暴躁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么想着,雪朦胧也就没有再过多关注九幽,她用手帕胡乱的擦了擦脸,走到穆臻言身边坐下,仔细的注意着穆臻言的情况。 刚刚那个紫衣女子说的南疆神医,已经让她心底升起了一股希望,无论真假,她都要去南疆一趟。 雪朦胧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树下正在休憩的九幽,准备等他恢复好了之后,再和他提一下这件事情。 无论南疆一行多么困难,哪怕是龙潭虎穴,她雪朦胧也要前去一闯,治好穆臻言!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我要去南疆 等到雪朦胧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她的身上也被人披上了一件斗篷。 她从地上坐了起来,揉了揉额头,也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辰睡过去的。 雪朦胧清醒了一点之后,就看见依旧在树下靠坐着闭目养神的九幽。 与昨晚的狼狈之姿不同,他不知找了什么地方,已经将自己收拾干净了,一袭白衣,干净的银色面具,又回到了以往的那个风姿翩翩的九幽阁主的状态。 雪朦胧起身,走到九幽身边,将斗篷递给他。 “谢谢你的斗篷。” 九幽微微掀开眸子,扫了一眼雪朦胧手中的斗篷,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冷冷的对着她说道:“你放到马车上去吧。” 雪朦胧这才注意到原本不知道去哪了的马车,已经被找了回来,正停在不远处,小七也靠在车轱辘旁边睡着觉。 要不是小七身上遍布各种大大小小的伤痕,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正常。 雪朦胧将斗篷放进马车里收好,出来就看见了小七已经醒了。 “公主,那边有一条小溪,您可以去那边洗漱一下。”小七指了一个方向,对着雪朦胧说到。 “谢谢。” 礼貌的道谢之后,雪朦胧顺着小七指的方向走了过 去,果然就看见了,有一条清清的小溪正在蜿蜒的流淌着。 雪朦胧蹲下身,草草的洗了一把脸就回去了。 想到那一身白衣和银色面具,雪朦胧暗道:想必昨天晚上九幽就是在这里沐浴的吧? 像九幽那样有内力在身的人,才敢在这冰冷的溪水中沐浴,她却不敢冒这个险。 这时候的天气已然薄凉,虽然她十分想沐浴一番,但是也害怕染上风寒。 这个时候若是病倒了,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等到雪朦胧回去的时候,九幽已经穆臻言背上了马车,而且看着小七的样子,他们似乎是已经准备出发继续赶路了。 雪朦胧连忙走到他们身边,“要出发了吗?” “不然你还想在这里游玩一番,赏个春景再走么?”九幽薄凉的看了雪朦胧一眼,十分冷淡的讽刺道。 雪朦胧也见惯了他这副态度,所以并不是十分在意。 “我们接下来还是要往西方走,去九幽阁总部是吗?” 听见她的话,九幽似乎是有些不耐烦,“这些不是一早就已经说过了吗?你现在怎么又好好的问起来了?” “不是,我昨日听救我的那人说了一个什么南疆的神医,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所以便想着,我们不 如去南疆吧,兴许可以找到那个神医,请他救治穆臻言。” 闻言,九幽面具下的剑眉皱了起来。 “南疆神医?你不是说昨日里你昏迷了,才刚醒过来就看见那人走了吗?他怎会与你说起南疆神医。” 谎话被拆穿,雪朦胧有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她就整理好情绪,看向九幽道,“先不要去纠结这些,九幽阁消息,向来通天下,你知道这位南疆神医吗?” 九幽看她一眼,也依言没有深究,这位南疆神医他好似有所耳闻,之前那么多天一直着急,竟然都忘了这个神医的存在了。 “我自然知道这个南疆神医,只是他向来神出鬼没,外界传言根本就找不到他,兴许这只是南疆人随口译造出来的人罢了,所以我这才没有提及。” “不如我们去看看吧,反正回九幽阁也是没有办法,还不如去南疆碰碰运气。”雪朦胧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在路上的时候,九幽就不止一次的与她说过,穆臻言现在这样,他根本是无计可施。 听完她的话,九幽沉吟了一下。 雪朦胧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可行之计,只是…… “去南疆可以,只是你必须得回去。” “为什么?!”雪朦胧不敢置信的看 了九幽一眼,凭什么要她回去?她必须要陪着穆臻言一起去! 九幽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南疆人诡谲善蛊,而且十分排外,对于外界来的人警惕心十分重,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你跟着我们去不合适。” 言下之意,就是雪朦胧没有自保的能力,跟着去也只是会添乱罢了。 “我不怕!我必须要跟着你们一起去,不看着穆臻言好起来,我不放心。”雪朦胧急切的说道。 她绝对不能回去,要是回去了的话,父皇一定会将她软禁在宫内,到时候若是她再想出来的话,那便是难如登天了。 “这并不是你怕不怕的问题,”九幽道,“我已经说了,此去南疆,危险重重,你去的话,到时候我们要照顾穆臻言,还要照顾你,要是哪天没有顾全的话,说不定你会死在那里。” 九幽神情冷淡,似乎真的不准备让雪朦胧跟着去。 雪朦胧急切的绕到他身边,想要据理力争一番,可是九幽一直闭着眼,完全不理会她的说辞,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模样。 终于,在雪朦胧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九幽开口了,只是答案并不是雪朦胧想要的。 “我已经决定了,你必须得回去,” 九幽冷淡的扫了雪朦胧一眼,眸中的寒意骇人,“你不必再多说了,我会派九幽阁的人送你回皇宫,至于穆臻言,你不用担心了,我自会带他去南疆寻找神医。” “不可能!” 见九幽油盐不进,雪朦胧似乎也是发了狠,她愤愤的瞪了九幽一眼,冷声说道,“你没有资格决定我去不去,穆臻言是我的相公,而且此事因我而起,我必须要去。” 说着,雪朦胧凤眸一凝,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如果你一定要把我送回去的话,那不如让我现在就去死。” 闻言,九幽的眉头忍不住的跳了两下。 真是个麻烦的女子。 “现在便知道他是你相公了?早做什么去了?”九幽冷笑一声,嘲讽道。 雪朦胧充耳不闻,坐在穆臻言身边一言不发,无论九幽说什么,她都不理会。 九幽嘲讽了一会儿之后,见雪朦胧依旧不理会他,便也知道她的脾气上来了。 与雪朦胧认识了这么久,九幽也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若是逼急了她,恐怕真的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罢了,上来吧。”九幽放下帘子,“若是回头遇上危险,可没人救你!” 雪朦胧紧紧守着穆臻言,头也不抬,“我会照顾好自己。” 第二百七十五章 还以为你是聋子呢 次日清晨,经过连日的倾盆大雨后,天色渐渐明朗了起来,路边的绿草野花上满是晶莹的露珠,头顶太阳温暖而不刺眼。 经过数晚的悉心照料后,穆臻言的情况暂时稳定,然而昔日里他俊朗的面容此时瞧来却十分苍白虚弱,雪朦胧于心不忍内心里又十分焦急,念起那日里那神秘妇人之言,心知不可再往下拖了,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行李,便带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穆臻言同九幽阁主一同赶赴南疆之地。 她们走得匆匆忙忙,自然是不知道之前藏身之地的树后有一妇人静静地注视着她们的背影,她褪去了一身紫衣和面纱,此时身着粗布麻衣,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布满了皱纹,唯有那双眼睛里却露出一股意味不明的精光。 妇人抬头望了望天色,估摸着雪朦胧等人应该往南疆的方向去了。 注意到衣裙边沾着几滴泥土,她皱着眉头轻轻拂了去,这才打算暗中跟随着雪朦胧等人,冷不丁竟然瞧见前方竟然有三三两两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她来不及躲避,自然是被前方的一群人给看见了。 “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乡村老妇?”前方有一大汉粗声问道 ,浓眉大眼,额角处有一疤痕。 妇人任几人渐渐走到跟前,默不作声,却殊不知她这反应惹恼了几人。 “喂,前面的问你话呢!”大汉身后一人不满地出声吼道,“你可知这山头乃是我家老大做主的,赶紧回答别不识好歹!” “老妇不过是一乡下人,年纪大了耳背,偶尔路过此地,还望各位通融通融。”妇人不想惹事,摆出笑脸拱了拱手道。 “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聋子呢,乡下人?”大汉嗤笑一句,却不依不饶且眼神毒辣,“乡下人手上戴着汉白玉手镯?你当我们是傻子呢?” 老妇心下一凛,将衣袖收了收,想不到这山间土匪竟然有点见识。 见她不作声,大汉自以为说中她心事,让手下团团围过来,打算强抢,他一手狠狠抓住妇人的手,一边狠毒地威胁道,“把你这手镯给我留下,不然就叫你家里人来我山寨里来赎你,不来?就给我山头里的兄弟当一辈子的煮饭婆子!” 妇人望着手上的白玉镯子被强盗逮着,顿时沾染上了乌黑的灰尘,她眼瞳一缩,仿佛被触及了底线,“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 浓眉大汉不以为然,“就你这老妇 ,走哪条路不好,非得撞到哥几个面前,想走?没那么容易!” 说罢他摆摆手示意兄弟伙将妇人抓起来,妇人眼底波涛汹涌,正打算出手之际,一阵剧烈地马蹄声突然踩踏着满天灰尘而来,正巧拦下了几人的动作。 许是被妇人几人挡住了道路,车队整齐划一地停下马车,带头的人翻身下马,皱着眉望着他们一群人围在道路中间,大声问道:“前方何人在此,速速让开。” 浓眉大汉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知看样子对方来头不小,也不想惹事生非,较忙说道,“几位爷,我们是这山头的猎户,因昨天家里老母亲犯病跑了出来,我们这就将她给带回去。” “不是这样的!官爷别听他们乱说,他们是土匪是强盗!求几位官爷救救老妇罢!” 妇人眼神一变,立马从大汉手中挣脱出来,却不想用力过猛倒在地上,情形是在可怜。 带头的顿时人犹豫不决又不好多管闲事,旁边的浓眉大汉见势立马瞪了一眼地上老妇,又扭头讨好笑道,“几位爷,我家老妇犯病神神颠颠的,可别听她胡言乱语。” “对,老大说的对,爷我们这就让开,你们走。” 正是犹豫不决之时,一直沉默地车马里却传来了一阵轻柔却极为清冷的女声,“白叔,你去看看前面发生何事了。” 随着清风传入耳中,此音轻柔悦耳,十分动听仿佛天籁之音。浓眉大汉等人竟然听得飘飘然,然而地上妇人眼神里却闪过一丝诧异,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 待到车马上慢吞吞地下来一中年男子,他面容慈祥唇边带笑,从车队带头人身后走出来,看了看前方一群人,地上又坐着个埋着头的老妇,于是便温声问道,“这是发生何事了?” 车队带头人较忙恭敬地向他解释了一番,白叔听完之后点点头,复又露出一个十分亲切的笑容问道大汉几人,“方才我在山脚处偶遇一户人家,说是丢了家中老母亲,现如今正领着村里上百人上山寻找,莫不是就是这位妇人吧?我与他们相约好了说在山上遇见必然是得带着人回去的,你们既是她的亲属不如我们一同前去,如何?” 白叔话音刚落,大汉等人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见这白叔要多管闲事,他们又不傻,自然是不会跟他作对,也只好忍着讪笑道了句认错人了, 于是几个人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气氛顿时静默,见几个人离开,白叔摘下老狐狸般的面具,对着身边人吩咐几句,让他禀告车中人。 完事之后见地上老妇还是低着头默不作声,忍不住关怀地问道,“老人家,他们已经走了,这深山老林多有不便,你赶紧起来,随我们离开吧。” 妇人心中一怔,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裙,对着白叔平静地道了一个谢。 然而白叔看见她的脸的刹那却说不出话来,他素来温吞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喃喃道:“白杞,你是白杞?” 妇人恍若未闻,也不打算多做解释,只是一笑之后说道,“老身素来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就不麻烦各位了,多谢施救,后会有期。” 分明易了容,比她原本年岁还要大了一轮,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等等!” 白叔平复了一下心绪,好言相劝道:“请等一下,我家主子要见你,就算是答谢我们施加援手吧,白杞……你就上车里一叙吧。” 白叔向来做事滴水不漏,这次也是依旧,妇人找不到拒绝的话来,闻言只得同意。 待到二人上了马车,里间只有一人独坐,自然是刚才出声的温婉女子。 第二百七十六章 故人叹 车马乃是上等,里面有一隔间,中间布着一小桌,上面放着茶果书卷一类,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所遮挡,而车中则是坐着一位身着一袭雪白衣裳之人,面容明丽冷清。 女子望着妇人,低低叹了一口气,心中复杂。 那人睁着一双清冷的眸子,见妇人进来也不说话,只是细细打量,许久之后她才开口,声音像是雨水敲打着晶莹的汉白玉,“果然是姨母的圣侍?” 妇人一怔,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静静呆着也不开口,但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恭敬。 白叔见气氛冷却下来,出声打破尴尬,“圣女向来不问世事,当时年岁还小,不知是如何得知是她乃前任圣女的圣侍呢?” 多年之前,白叔乃是与白杞一同共事,虽然妇人易了容,年岁显得沧桑老态一些,可这易容术妥帖些说,当是化妆术,乃为脂粉所变,和江湖上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倒是不能比,所以总有些蛛丝马迹在面上,他自然是靠面容就能认出她来,不过白芷与白杞素不相识,竟然一口断定丝毫不怀疑,这就让人有些好奇。 “她手上那只镯子,我母亲也有一只,乃白羽国圣物,母亲曾说,这镯子有一双,她与姨母一人一只,可表哥说姨母已经去世,那么能够佩戴这镯子的,便只有姨母的圣侍了 。”只是冷淡的一番话,便叫人醍醐灌顶。 旁边的白叔恍然大悟,摸着胡子点点头,谁知那一直默不作声地妇人听闻此言,却顿时将镯子取下来放在桌上,跪了下来,声音哽咽:“圣女贞德,是白杞没有照顾好小姐,让小姐含恨客死他乡,现如今公子也……”说道伤心处,竟然泣不成声。 妇人乃是当年服侍前任圣女白莲的贴身圣侍,当初随着白莲逃出白羽国,可却和白莲走散,等到寻到人之后,便已经物是人非了。 “表哥如何了?”白芷素来冷清的面上顿时划过一丝焦急,“先前我听闻他失踪了,可有此事?” 世子受伤失踪不是小事,北地如今人人自危,内忧外患,即便有些流言蜚语穿出来,大家也无暇讨论更多,是以镇北王府封锁了消息之后,他们身份特殊,无法打探,只好寻着蛛丝马迹一路找过来,竟然不想遇到故人! 被称作白杞的妇人摸了摸眼角,平复了激动的心情,随后将之前穆臻言与雪朦胧所遭遇之事对白芷毫无遗漏的一一述说了,提到穆臻言现如今的情况,眼眶又是一红,“之前我给公子吊气续命,情况一直压着,我本想暗中跟随着,却哪想突然遇见山匪……现如今也不知他们如何了,不过只要能找到南疆神医,公子便可无碍。” 自然白芷与白叔听完之后也是感慨良多,白叔 忍不住开口问道当年之事,妇人却是摇摇头避而不谈,只说现在是救言儿要紧。 白芷也知事情的严重性,倒也不逼她,她皱了皱眉,精致地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你现在且跟着我们罢,带我们一同前去找表哥。既然你有苦难言,我们自然也不便现身,只在暗中帮助他渡过难关,可好?” “白杞,现如今公子生死不明,你既然有愧于圣女,那就且放下当年之事吧,毕竟如今救人要紧。”白叔叹道。 妇人点点头,自然是明白如今的形势,原本九幽阁警惕性极强,她一个人在暗中救人也颇为费力,如今有了白芷倒是有了一份保障,毕竟圣女一族医术高超乃人皆所知。 白芷乃是白羽国现如今的圣女。 白羽国是坐落于东海之滨的神秘大国,信奉圣女是可以传达天神之意的人,白羽国偏僻并且远离大陆已久,自然是跟外界没有任何交流,不过传言圣女一族乃是天命之人,其容貌举世无双惊为天人,且医术高超无与伦比。 同中原大沥朝等地的医术不同,白羽国的医术别出一宗,有些心怀不轨的庸医曾出国四处炫耀,竟被外界称作装神弄鬼的巫医,倒是让白羽国圣女一族神圣的医人之术多了一层尘灰。 几人商议妥当之后,便启程跟随上雪朦胧与穆臻言等人,因为穆臻言在路上病情反复发作,雪朦胧等人也 走得较慢,一路停停走走,还要时刻警觉前来追杀之人,其过程可谓是十分坎坷崎岖。 某一边塞的一个小村庄里,现下正是一派宁静安详。 夜幕降临,黑夜沉沉如水,四周一片静谧,唯有从草丛中传来的蛙声各种高低起伏,乐此不疲,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十分突兀。 不过现下雪朦胧却并未思考这么多,她伸出纤细的手摸上了穆臻言沉睡的面容,手下却感觉到他的气息微弱几乎感觉不到,她眼中含泪,却强忍着不让自己泪流满面,她伸手想拂平他即使沉睡也皱着的眉头,这时旁边站着的一直冷眼旁观的九幽主却忍不住出声讽刺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雪朦胧忍着泪没有说话,她心中自觉是有愧于穆臻言的,自然是没有功夫多想九幽阁主与穆臻言是何关系,竟然如此气愤此事。 连日来的奔波,她素来白皙清秀的面容上也弄得灰头土脸,丝毫不见当日公主的精致与风光,现在穆臻言躺在榻上,生死未卜,旁边的雪朦胧倒也像跟着经历过一回似的,整个人憔悴且疲惫。 九幽阁主关系遍布天下,想要找个住处自然不是难事,于是便托人寻得了一方住处,不大却很安全。 “阁主,需要准备些膳食吗?”身后小七问道。 “我看她这样子倒也是吃不下的,不必准备了,你们且好好守夜,莫要将陌 生人放进来。” 小七领命之后便退下。 九幽又看向床榻那方,雪朦胧依旧衣不解带地照看穆臻言,仿佛不愿离开一步,叹了口气,道:“今日我们且是平安过来了,明日里等着我们的还不知是何呢,你若是现在就倒下了,这穆臻言倒也是没救了。” “我知道。”雪朦胧摸了摸眼角,望着床榻那人,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坚持,“不过他今日有些发热,我又怎么能睡下?” 昔日那人笑意盈盈,风流潇洒,满树桃花皆为他的笑容而盛开,如今却因为自己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脸色灰败,生死不明。 雪朦胧摇摇头凄然一笑,“满树桃花皆为你盛开,而你,却因我而败。” 当初,青树红瓦,她曾同他煮酒饮茶,谈笑声惊散了屋檐上的碎雪。 还记得,篝火旁那人曾手握书卷,映照着他眉眼如画,低眉浅笑的模样。 “唉。”九幽摇了摇头,感触颇深。 相处了这么些日,有些事他也看在眼里,这公主倒是与传闻中大相径庭,对穆臻言也算是一往情深,可惜,太固执了些。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缓和了声音道:“前几日因药续命,却并不是长久之计,这里与南疆相隔不远,我们也不便多做停留,你且收拾收拾,我们明日便启程吧。” 深知事情的严重性,雪朦胧堪堪稳住心神,沉静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第二百七十七章 绝杀令 一行数日,快马加鞭,此时,南疆相隔此处已经不是甚远,再继续快马加鞭最多两日便可赶到,雪朦胧心中虽然交集,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听从九幽的话,一路躲躲藏藏,又要时刻注意虚弱的穆臻言,所以整整花了三天时间才走到南疆边境。 依着阁主的话,她从马车上下来在边境寻了一处客栈,又打听了数番,终是没发现什么危险,才叫小七同她一起将穆臻言扶上了楼,客栈人不多,却也有好奇着向她们投来怀疑的目光。 雪朦胧看着平静躺在床上的穆臻言,心中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下马车前特意给他戴了一副面纱。 洁白的面纱下,是穆臻言紧紧闭着的眼睛,只露出他侧脸俊逸的轮廓。 越是迫近南疆,她的心中却越是复杂,一方面她肯定希望他能够早日醒来,然而等他醒来可会怪她害他如此? 毕竟是她不信任他在先。 她在这恍惚左右,门口的小七却突然推门进来,端着一些饭菜搁在了桌上,笑道:“阁主让我给您送点晚膳过来。” 被打断思绪,她强颜欢笑道:“谢了小七,不过我现在不饿,你们拿回去吃吧。” “不行。”小七看了眼床上之人,摇摇头道,“阁主说了,您已经两三天没好好吃饭了,再不吃会饿坏身体的,这样阁主日后也不好向苏公子交代。” 不知为何,雪朦胧此时却有些感动,她真心致谢道,“小七,这些时日来麻烦你们了。” 的确,自从穆臻言受伤以来,一直都是九幽阁主在背后帮助她,九幽阁势力遍布天下,九幽几次三番帮助她脱险,挡掉追杀穆臻言的人。 他是不是穆臻言的人,她想过,现在却不想做无谓的猜测。 “分内之事,无需客气。”小七淡淡笑道,“没什么事我先下去了,公主也早点休息。” 雪朦胧点点头,却对他口中的“分内之事”颇为疑惑,不过她此刻也为未多想,待小七走后便合上了门,想了想又谨慎地落了锁。 毕竟万事还是需要小心一点为好。 万籁俱寂,夜凉如水,黑幕沉沉为深夜带来一丝凉意。 食过晚膳的雪朦胧合衣躺在床上,身边紧挨着穆臻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却也只能瞅见他的侧脸。 有些不甘心,她撑死身子一手支着脸一手在穆臻言白皙的脸上摸来划去,口中却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咱们可说好了,你醒来后可以怪 我,但绝不可以离开,知道吗?” 可惜她身边的人依旧沉睡不醒,双眉紧蹙,仿佛正在经历化不开的劫难。 “你这个人,平日里笑脸盈盈的,心思可重得很,不过……” 自打跟穆臻言相处以来,每每与之独处在同一块儿,她脑海中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民间对他的评价—— 镇北王长子乃人中龙凤,举世无双,风流倜傥,心思绝伦,好似画中人,他的一举一动皆牵动着所有女子的心,奈何时常流连青楼,花名在外。 现在,传言中的画中人正躺在她的旁边,安静地枕在斜榻上,身形修长,玉树兰芝。月光打轿子窗沿射进来,点点光圈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剑眉星目,俊逸非凡。 她想,外人将他的面容倒揣摩的一清二楚,不过这性格却是大相径庭,雪朦胧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的脸庞,从那刀刻般的剑眉、英挺的鼻梁,再到紧紧闭着的双眼,微颤的睫毛…… 望了望窗口的一轮圆月,她突然有些泄愤地揉着穆臻言垂在胸前的一缕墨发,素来平静的心被泛起阵阵涟漪。 忽然,楼下传来了一阵响动。 继而又回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一惊之下,雪朦胧放下蹂躏穆臻言的头发的手,谨慎地走到窗边探头一望,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楼下落院大树下有个立着个人影,躬着身子,面前亮着一点点火光,看不清在做甚么。 这么晚了,谁在院子里生火呢? 她疑惑地揉了揉眼睛,盯睛仔细看了一会却发现那人身影竟是十分熟悉,忽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 九幽?! 当然,雪朦胧是绝对不可能认错,黑夜中的那抹身形与九幽阁主的身影的一模一样,随即又十分不解,他这么晚了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做甚么?小七不是说他探路去了么。 “九幽?”雪朦胧忍不住出声叫道。 在如此寂静的深夜里,那背影自然是听到了她的呼喊,却意外地并未转过身来,而是俯首捂住了胸口随后快步往外走去。 九幽受伤了?为何不回答她? 秉着这个疑问,她无法不开了门下院子里去追随,等她下了楼四处张望之后,才发现并未有九幽的身影,好奇之余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这几日太过劳累,自己出现幻觉了。 不过还未等她回过神,九幽阁主却突然从一旁的走廊里施施然出现,见了她很是惊讶: “这么晚了,你站在院子里做甚么?” “我看你刚刚站在这里才下来的……”雪朦胧无语。 谁知一身风尘仆仆的九幽比她更无语:“我什么时候站在这里了?我才从外面回来……” 九幽的话还没有说话,对面的雪朦胧脸色却是突然一变,顿时面色灰白,转身便往房间里奔去。 九幽不明所以,不过看她脸色不好还是赶紧跟了上去,谁知这丫头跑得贼快,他不得不使用了几分轻功才赶在了她前头。 谁知这一看一下顿时恼了,房门大敞开,床榻上竟然空无一人! 穆臻言! 雪朦胧自知自己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来不及自责,或许是到了绝境,心态反而平静了,她转身从怀中掏出一只香囊,对着九幽阁主沉静地道,“我在穆臻言身上放了十里香,这是五花果,与它相生相克,花瓣呈现蓝色,就说明人在附近,我轻功不佳你先跟上。” 九幽见状自然是看出了事情端倪,皱着眉头问她,“那你就在此处等我,千万别乱跑。” “不必,我怎可坐以待毙。”雪朦胧摇摇头,“我自有妙计,你先去吧。” 即使在焦头烂额之时也能表现出如此沉稳的性子的女子,倒也不多了,此时九幽倒是有些欣赏她了。 他点点头,对身后黑衣人示意,一同消失在了黑夜里。 长夜漫漫,与此同时,自从知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后,雪朦胧的心思反而沉静了下来,她留下来的原因无他,自然是要证明一件事情。 之前前来刺杀她们的人也不在少数,却无一例外的是想要取他们所有人的性命,非死即伤。 然而他们却并非需要大张旗鼓地设计出一场计谋特意将她引开,除非…… 雪朦胧眯了眯眼睛,望着阁楼下的那尚未熄灭的灯火,冷笑了一声,除非是她身边亲近之人,不希望伤害到她,却只想要除掉穆臻言一人而已。 想到此处,雪朦胧也不再犹豫,直接使出轻功翻身下楼,飘然落地后,她刚好站在之前那假装九幽的黑衣人站的地方,落院树下,火光未熄。 她俯身蹲下,果不其然在火星堆中发现了一张折着的纸条,她打开来看,只有一段黑字跃于纸上,赫然瞩目—— 吾儿速回,一切过往,既往不咎。 好一个既往不咎! 雪朦胧有些恼怒,就为了让她回去而已,却又为何要对穆臻言下手?他何其无辜? 雪朦胧忍住 心中愤慨,将手中的纸条撕了个稀碎,她闭了闭眼,朝虚空冷然道,“出来吧。” “哼,再不出来我就当场自尽于此,让你们带一具冰冷的尸体回去见你们的主子吧。” 话音刚落,便有一黑衣人从暗处走出来,身形隐匿在黑夜中,恰如鬼魅。 “属下参见公主。” “我问你,现在穆臻言身在何处?你们将他带去了哪里?” “回禀公主,属下不可说。” “不说也罢,你只需带我前去即可,我要知道他是否安全,之后我便随你们回去。不然,依我的性子,把我逼急了,我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可最好想清楚了。” 毕竟是皇上最疼爱的小公主,他们一个暗卫自然是不可忤逆,谁知这公主近来越发让人看不懂,性子也颇为古怪聪慧,竟然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暗卫不过是纠结一番最终只能妥协带雪朦胧前去。 雪朦胧跟在暗卫身后默不作声,却偷摸地从怀中拿出了一枚五花果瓣,是先前她曾摘下的,看着花瓣颜色渐渐变蓝,她这才放心下来。 最终暗卫将她带到了一处森林,乌漆麻黑的前方有一处灯火依稀亮着,立有一间茅草屋。 只是还未上前,便听见了从那屋里传来的兵刃相接与打斗声,雪朦胧心中顿时焦急,自然明白是九幽与之打斗了起来,却不知此时穆臻言如何了,他还昏迷着,那么虚弱…… 堪堪稳住心神,她伸手抚了抚自己额前碎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暗卫,“可是在前方?” “是。”暗卫亦不动声色。 雪朦胧顿时好笑起来,“饶是三脚猫功夫的我都能听出来前方有人打斗,你听不出来?” 暗卫顿时脸色一变,明白这是被公主给耍了,他沉默着不吭声,随即运起轻功火速赶到茅草屋。 见暗卫走后,雪朦胧才放下端着的姿态,她一路狂奔,明明是那么近的地方,却依旧像触碰不到一样,她眼眶微红,稀碎的墨发在空中飞扬,划出一道弧度。 而当她赶到之后,情势并不像她所想那般恶劣。 因为当她一进门,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穆臻言,一动不动,衣衫整洁。 窗边倒着七八个黑衣人,服饰皆与她之前所见的暗卫一致,想来都是父皇所派来之人,不过战斗力不敌九幽,皆被其给放倒了。 而此时九幽正忙得不可开交,他的身影忽上忽下,正与刚才的暗卫交手,九幽乃一方阁主,武 功自然是不在话下,几个掌风出去之后,暗卫便开始渐渐地有些吃力了。 雪朦胧无心于他们打斗,只上床榻前仔细查看穆臻言的伤势,一看之下却发现穆臻言的脸色竟然比之前还要苍白,整个人的呼吸皆十分微弱,气息断断续续。 她咬了咬唇,眼泪不由自主的从脸颊上划过,正想伸出手握住他的,却不知何时方才还在与九幽打斗的暗卫忽然一个转身,直直朝着这边而来,顿时掳走了穆臻言,靠着墙一手捏住他的命脉,一边冷声地说道,“公主,人见到了,你也该随我回去了。” “穆臻言!” 九幽顿时飞身过来,看到暗卫掳走穆臻言,急忙唤道。 他之前被暗卫袖中一阵毒气耽误,乘他一个分神之下,居然敢朝穆臻言动手! 雪朦胧眼中含泪,眼神微红,神情却是从一而终地执拗,她看着暗卫挟持着毫无知觉的穆臻言,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今天若是动了穆臻言一根手指头,我保证你带回去的只能是我的尸体。” 见暗卫还是一动不动不吭声,她嗤笑了一声,随即飞快地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把开刃小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放,刀尖在灯光下泛着冰冷地光,只稍微才一贴近她的皮肤,就已经划除了鲜红地血液,正缓慢地往外流淌着,而雪朦胧却一声不吭,只冷冷地望着暗卫。 一旁的九幽于心不忍,奈于形势却也只好忍着不动,立在一旁静静注视。况且,他私心里也想看看这高贵的公主,究竟能为了他那倒霉的好友做到各种地步。 不过雪朦胧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为了穆臻言,她甘愿如此,她就是用性命在赌,赌她的父皇对她可有一丝怜悯之心。 果不其然,当暗卫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眼里顿时慌乱,此人毕竟是公主乃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派遣他们来时已经明确规定:不论发生任何事,皆不可伤害到公主,如今…… 暗卫眼神犹豫,雪朦胧冷着脸依旧不依不饶,他咬了咬牙将穆臻言推了过去,“既然公主执意如此,那就好自为之。” 一旁的九幽见状手疾眼快较忙将穆臻言接住,看着虚弱苍白的好友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 暗卫说罢,在九幽发难之前,连忙飞身出去,一时之间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雪朦胧仿佛大梦初醒般,丢掉手中刀刃,急急地朝穆臻言扑过去,口中担忧道,“他如何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皇帝的信 “暂时没事,他本来就虚弱,再坏也不至于立刻没命。” 九幽一反既往浪荡不羁的形象,颇为严肃地皱着眉说道。 雪朦胧叹气:她又何尝不知,生死由命,只是时辰问题罢了。 见她垂着头默不作声,额角乱糟糟的碎发已被汗水湿透,贴在脸颊边上,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 九幽以为因今晚的事情她在自责,想着这一路来的颠沛流离,这娇生惯养的公主也未曾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他心有不忍,于是放缓了声音劝慰道,“不必自责,今晚之事我也看在眼里,不是你的问题。” “如今,出了这件事之后我们自然不可再留在此处,这里被暴露已经不甚安全了,我会派人再去寻一处隐蔽的地方。” 九幽一袭黑衣,衣袖随风而鼓起,平日里喜怒无常的眼睛里此时却是十分认真的神色,银色的面具在夜晚异常明亮。 雪朦胧强打起精神,抬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可是我怕……他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先前有老妇的药续命,穆臻言多多少少能撑几日,而现如今,也不知老妇身在何处,她们又何事才能找到南疆神医为穆臻言诊治呢? “我会 尽快派人去寻找神医的踪迹,一有消息立马通知你,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世子看着也不像是个短命之人,你且放心罢。” 或许是九幽安慰的话起了作用,她忐忑不停的心最终反而平静了下来,望着穆臻言沉睡的模样,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就算是无药可救,她也不会让他独自一人离开的。 次日清晨。 后院竹林内。 经过前一阵的刺杀,九幽寻了一处极为荒凉之地,却也不乏为一绝佳容身之所,此处乃是极为僻静,后院里乃是一片竹林,郁郁葱葱的,九幽去了南疆边境查探,大概晚上才归,小七也被她使了个借口所支出去了。 身后有一黑衣人迈着轻缓的步子上前来,向正在浅啄清茶的雪朦胧低声道:“请问公主有何吩咐?” 暗卫仿佛不敢多看她一眼,只得连忙低下头去,说话的声音却十分恭敬,不敢有一丝怠慢。 雪朦胧面容十分平静,然而却神色不明,“专程让你来自然是有事。” “谨遵公主吩咐。” 雪朦胧淡淡地品了一口清茶,放下茶杯,仿佛十分漫不经心地缓缓问道:“父皇派了你来,可是有什么话要带给我?” “回 禀公主,陛下确实有亲笔书信一封让属下转交给您。”说罢,那人将信从怀中拿出,递上。 暗卫低着头依旧朝雪朦胧毕恭毕敬地回答道,“请公主览阅。” 听闻此言。雪朦胧却抬起了手,撑着脸歪着头好笑道:“哦?既然是早就写好的信,怎么现在才交给我?这难道非得我亲自唤你出来,你才会转交给我吗?” 话语里颇有一股不明的意味,她脸上的笑容也未减,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你们还有多少人跟着本宫?”话语一转,她斜睨了他一眼,嘴边笑容未变,笑容里却是意味不明的滋味,“父皇让你们杀了驸马吗?” 不愧是早就跟在皇帝身边多年之人,暗卫一愣神之后,便满头大汗地连忙跪下道,“这信本该早些上交公主,只不过公主身边高手环伺……至于驸马之事,是属下疏忽,请公主降罪。” “你当本宫是傻子吗?”雪朦胧不屑地嗤笑道,“父皇到底要你们来干什么?” 跪在地上的暗卫神色复杂,却无言反驳。 难道说公主是知道了何事,不然为何竟然如此反常? “公主,属下只是奉命办事,皇上深意,属下不知。” 时间 静立,身后的竹林深处,随着阵阵清风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石桌上的茶杯飘起一缕缕香气,身着一袭黑衣的暗卫静静地跪着。 良久之后,她展开了信封,将父皇写给她的密信仔细地看了,字里行间无一不是为她担忧,说是边境战事紧张,外面不安全,让她速速回宫之类。 然而看完之后,她的内心却毫无波澜,并且神情无动于衷。 随后她将密信放在桌上,用火折子烧了以后,只剩一片灰烬。 看着信纸灰飞烟灭,她才慢吞吞地拿起笔,沾了墨在白纸上悉悉索索的写着什么。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终于半盏茶之后,雪朦胧满意地停了笔,她抬起白纸对着阳光吹了吹未干的笔墨,口中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将此信带回宫给父皇。” 暗卫较忙起身接过,将密叠好揣在胸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 等暗卫离开,雪朦胧才唤来一名九幽阁的暗卫, “公主有何事吩咐?”暗卫上前,雪朦胧道,“你帮我送一封信。” “信?”九幽阁暗卫不比皇宫里的影卫,会对雪朦胧毕恭毕敬,他们真正的主子是九幽,所以对雪朦胧的话也半信半疑。 雪 朦胧却是没有再说话,只是提起笔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了一封信让暗卫带给东宫太子,“你放心,此事我会与你们阁主说的。” 暗卫收罢,她又叮嘱了两句。 时辰不早了,暗卫也不久呆,她便让他揣着信遁了。 天色渐渐阴沉,先前蔚蓝的天空现在也已经变得乌云密布,淡淡的微风吹来了一丝丝的凉意。 她抬起手,却并没有感觉到有雨滴落下,雪朦胧悻悻地收回手,起身回到了屋里。 穆臻言正躺在榻上,两眼紧闭,仿佛对周遭一切事物都漠不在意。 她心里一乱,险些落下眼泪来,慌忙翻了翻桌上的古书典籍,妄想企图在其中找出另外的法子救他。 奈何古书上并无记载,只是写着一些解毒之事,她恍然翻卷间,却从古书中飘散掉出一张白纸。 她捡起此物,却发现上面并无一黑字,失落地丢掉之后正打算锲而不舍地继续翻阅却被突然一阵鸟啼声阻止。 窗台上不知何时落了一只雪白的鸽子,正咕咕地叫唤着,雪朦胧眼尖地发现它红色的腿上绑着一小信卷。 抱起鸽子,喂了它点吃食,转手取下信纸又将鸽子放了,顿时它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夜来人 信自然是九幽写来的,他在信中说到此番前去南疆边境查探,因着九幽阁消息灵通乃为天下一绝,所以他已经对南疆神医的行踪有所了解,找到此人不是难事,他已经被备好马车,让她带着穆臻言即刻启程。 这信鸽乃是九幽特意所养,所以她不再疑虑。 马车的门帘晃晃悠悠,外头马蹄哒哒,车撵偶有压过石子,颠簸一下,让躺在小榻上的人即使昏迷中也不自觉的眉头紧蹙。 塌边上的雪朦胧几日没有好生歇过,此时趴在一旁眯着眼小憩,她也是许久没有卸下了心中防备如此放松的睡上一觉了。 她此番带着穆臻言翻身上马,神思渐渐恍惚。 夜凉如水,寂静的夜晚里只有丛林间传来的虫叫声,因穆臻言受不住颠簸,她想了想还是停下马车,留在此地休息一晚,待到明日天亮之时再离开。 这个竹林倒是葱葱郁郁,十分隐秘,她倒是不担心有不速之客前来刺杀,只是深夜寒冷穆臻言又衣着单薄,想了想她还是在原地升了一堆火。 撩起车帘,星星点点的火光映照着他逐渐瘦削的轮廓,昔日里那双桃花眼已多日未睁,雪朦胧此时突然想到,若是能这么一直安安静静地睡着倒也还好,醒了她却害怕从那双眼熟悉的眼里看到某些陌生的东西。 “穆臻言,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车上的人自然是无法回答她的,只留下了一车寂静,在如此寂静的夜里她独自问话的声音显得有些可笑,她随即低头自嘲地笑了笑,不再低声喃喃。 就这么靠在马车旁,眼神望着穆臻言那方,却在不知不觉间,她渐渐双眼朦胧,上下眼皮一阖,竟然莫名其妙昏睡了过去。 她却不知,当她睡过去之后,火光间闪仓促地过了几个乌黑人影,在马车壁上留下几人的身形。 其中一人身形纤细娇小,很显然是一妙龄女子。 旁边一略为苍老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些犹豫不决:“圣女,若是她 醒来发现我们了可如何是好?咱们这么贸然现身不太妥当……” 妙龄女子戴着洁白面纱,声音清冷:“此香乃我特制,不到一柱香她是不会醒来的。” 目光扫过趴在马车上的雪朦胧,神情有些复杂,口中也有一丝冷意不屑,“不必管她,你们且在一旁帮我看着,我去为表哥疗伤,期间不可有任何人打扰。” 白杞瞥了一眼白叔,微微摇头,示意他心安,冲女子点点头,随即跟着白叔隐匿在一旁谨慎地候着。 此妙龄女子自然是白芷。 她俯身进了马车,望着穆臻言一动不动且脸色苍白的模样,低声叹了口气道,“就为了这个女人,表哥你可真是不值得。” 不再犹豫多言,她赶紧将穆臻言扶起并让他倚靠着车壁,白芷皱了皱眉从衣袖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轻轻一划,那洁白纤细的手腕处便多了一道血痕…… 圣女一族,医术高超,且与寻常古医不同,乃为圣女一族的秘术,只不过穆臻言此时却已经岌岌可危,即使是白芷也只能依靠自身气血暂时来养他,待看到穆臻言脸上露出一丝红润之色时,她方才大汗淋漓地停下手,复又给其喂了事先备好的药丸。 白芷撩起车帘,眉目间略微有些疲惫,额头上亦多了一些细汗,下马车时一阵晕眩竟然险些摔倒,白叔见状连忙上前搀扶,白芷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夜里为穆臻言偷偷整治,雪朦胧被迷香所晕倒,自然是毫不知情的。 “圣女!”白杞见白芷冷了眉眼,竟举起手朝着雪朦胧过去,连忙拦下,“不可。” 白芷瞥她一眼,“你当以为我会如何?杀了她吗?” 白杞未言其它,只道:“老妇知道圣女是为世子鸣不平,只不过……世子会为此番境地,也是为保护自己的妻子,不管他二人当如何,自有世子自己决断。” 白芷收回手,指尖却是一点儿猩红药粉,复杂地看了一眼雪朦胧 沉睡过去的笑脸,倒是不比在京城时候的光彩照人,憔悴了不少。 “婆婆,我知晓你的意思,放心,我现在不会对她动手。”白芷说罢,抬手自空气中撒了一把药粉,三人做完此事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 暗卫无声无息地醒来,殊不知自己早已经被迷晕过去一阵子。 次日,天刚蒙蒙亮,马车旁边的火堆已经烧尽了,只留下一堆灰烬,刚醒来的雪朦胧揉了揉发疼的脑袋,觉得自己浑身像是被马车撵过一般,她站起身活动活动了筋骨,突然想到什么,急忙跑进马车,看到依旧安稳沉睡的穆臻言依旧安然无恙才舒了一口气。 “!”雪朦胧睁大眼,忽然一愣。 是她眼花了吗?一晚过后穆臻言的气色貌似要红润一些了?! 确认如此,她的眼里渐渐变得欣喜起来。 再也不想耽搁,她急急忙忙让暗卫喂了马一些草,又在车上食了一些干粮,最后采了一些露水给穆臻言擦拭了一番,便立刻翻身上马,继续赶路,穆臻言的反应让她欣喜不已,此刻也不再那么沮丧,变得兴奋起来。 拿着手中疆绳,她的一双柔荑早已变得粗糙,却依旧不管不顾,拉着绳子将马车飞快地赶着。 暗卫道:“公主,属下来吧。” 雪朦胧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只怕成了这些人的拖累,“有劳了。” 不过半日,马车便赶到了与九幽相约之地。 门口小七正在等候他们,她朝小七笑了笑,后者立马带着人将穆臻言背上了楼去,拐角处九幽悄然现身,见了她也不客气,挑了挑眉直言不讳,“我让你尽快赶来此处,你倒是整整耽搁了一天一夜,哼,若是不想他醒来便可早说!我也无须管你。” 雪朦胧也不管他话语里的嘲讽之意,避重就轻道,“今早我看穆臻言气色忽然转好,想着莫不是伤情有变,你且让人看看。” 事关好友,九幽也不再咬着雪朦胧不放,转身派来一位大夫, 为穆臻言整治了一番,他心中就怕是回光返照,直到听了大夫确认穆臻言好转的话,两人才放宽了心。 “我真是不明白,既然你也对他于心不忍,此番又不辞辛苦地送他前来就医,当初又为何要设计于他?害他如此?公主自幼长在皇庭,自然明白真情可贵。” 大夫走后,九幽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问她。 雪朦胧闻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面,神情恍惚,两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自然是没有发现门口处有一袭白色衣袂一闪而过。 “九幽,有些事情我无法言明,然而我却只想问你,若是有人拿着证据说穆家要谋反,要伤害我皇族,你若是我,你可会坐以待毙?” “我设计他,本意却并非要置他于死地,深宫内院,朝廷局势波涛汹涌,即使贵为一朝公主,却也有身不由己之时。” 雪朦胧十分平静地说道,面容依旧精致脱俗,气质却与之前大相径庭,即使面上神色不明,语气却是万般无奈。 “我没有想过,他竟然会将北地置之不顾,冒险前来救我。” 她在北地日久,自然知道镇北王府势力有多雄厚,此番她虽然告诉所有人,甚至告诉自己:是她亲手设计穆臻言,想要扳倒镇北王府的势力,为朝廷铲除谋反之臣。 可是打心底里,她是明白的。 镇北王府的势力摆在那里,朝廷想要彻底拿下,也并非容易之事,况且穆臻言和穆臻宇个个不是善茬,暗中势力遍布大沥朝,甚至朝堂之外…… 他们本不该弄得如此狼狈…… 她算计好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过穆臻言的真心…… “我从没有想过要他死。” 九幽听完她这一番话,想起之前她看着穆臻言默默落泪的模样,心中感叹:不过也是一可怜之人罢了。 他沉默地拍了拍雪朦胧单薄的肩膀,“朝廷之中的弯弯道道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穆臻言身在其位,自当谋其事……可你扪心自问,他未曾做 过伤害你之事。” 九幽的一声感叹,在屋内久久不散,两人都没未说话,一时之间,极为寂静。 忽然门口处传来一阵响动,九幽眼睛一眯,已经率先察觉,“谁在门外?” 九幽武功高强,又极擅轻功,听到响动后立马破门飞身而出,门口一抹白色倩影一闪,来不及躲避,便被他双手一抓,半个肩膀便转了过来。 只见来者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面带白纱,身形纤细,露在外面的一双眉眼如画般精致,然而眼神却淡然冷漠。 她见跑不掉,便也不再挣扎,只用手一推将九幽的手从自己肩上拂下去,“男女授受不亲。” 九幽一愣,随即恢复毒舌本质,他不屑地说道,“蒙着个面谁知道你是男是女,你是何人?偷偷摸摸地躲在门外,可是想做什么坏事?” 白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曾开口,整个人虽然年纪尚小,却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与稳重,举手投足间清冷非常。 “气性倒是大,我问你话呢!”九幽对她这态度大为不满。 后者却懒得理他,正打算转身离开之时,门内的雪朦胧却正好随着声音出来,她长长的睫毛一颤,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安白芷?” 见着她出来,白芷也一愣,既然已经被他们发现了,她索性大大方方承认,“路过此处,仅此而已。” 白芷乃白羽国圣女,怎么会在此处路过? 雪朦胧眼底波涛汹涌,她想起之前碰见穆臻言与之秘谈一事,忍不住眼底一凛,白皙的脸蛋绷得紧紧的。 “圣女当初仓皇逃离京城,为何今日又回在此处出现?”本能地,雪朦胧的脸上泛起一丝冷意。 气氛一时之间静默,九幽道事情不对,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一面,不再打趣。 白芷清冷地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中仿佛带着嘲弄。 对比这个冒冒失失的陌生人,九幽还是向着雪朦胧的,他对白芷讽刺道:“小姑娘年纪不大,气场倒是不小,你哑巴了?” 第二百八十章 不信任 “哎……” 白芷未说话,确从她身后出现了一位老人,白眉黑胡,且面容慈祥,他挡在白芷面前,上前一步对着雪朦胧拱手道:“公主殿下,我们主仆二人当初仓皇离开京城,也是世子的嘱咐。” 雪朦胧咬唇,“你们还想陷害他!” 白芷眸光一闪,“陷害?难道公主不是早就认定了镇北王府世子和我白羽国勾结吗?” “圣女!”白叔叹气,解释道:“说起此事……当初我们确实是在京城与世子暗夜一叙,不过这原因嘛,可并未是您所想的那般,我们找世子乃是因为要告知世子的身世而已,并非要在暗中勾结。” “身世?” “对,”老人和蔼地一笑,往后一站,露出白芷的身形,“我们圣女乃是世子殿下的表妹。” “什么?!”九幽听闻忍不住出声疑惑地问道,“穆臻言居然还有一个表妹?我怎么从不知晓?” 雪朦胧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九幽讪讪地一笑,不再说话。 “此事说来话长……”白叔摇摇头还想再说下去,白芷却拦住了他,只盯着雪朦胧淡淡道:“一切等表哥醒来,你们可以问他,我们还有事,先告辞。” 遂一个甩袖飘散离开了,白叔见状,只能朝雪朦胧九幽两人笑了笑,便也离开了。 九幽见两人都走后,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来看向雪朦胧,“他们怎么……” 话音戛然而止。 只因此时的雪朦胧面色灰败,眼睑低垂,口中喃喃道:“是我错怪你了,是我错了……” 原来她纠结那么久的一件事,事实真相竟是如此! 一行人继续上路,雪朦胧的话少了不少,如非必要,她似乎都不愿意开口。 九幽掀开马车帘 子,看到的是塌上的男人脸色苍白,皱着眉,还是没有多少生息。 一旁的女子疲惫不堪,趴在男人身旁,呼吸均匀的睡着了,却也不忘记牢牢抓紧男人手。 看着雪朦胧对穆臻言照顾细心入微,甚至现在睡梦中也不忘抓紧穆臻言的手,男子心中不免有些为之动容。 看着太阳渐渐落山,天边泛着红光的晚霞,离南疆越来越近,九幽沉思了许久,开口吩咐了小七去前方的路上寻一处落脚地让众人休息一夜。 远处的山坡上立着几人,看着那一小队车马驶向南疆那个方向,几人隐于树林之中。 一众人马终于赶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找到了一处小客栈歇脚。 怕引人注意,马车全部停在了客栈后院中。 九幽同小七还有几人站在店里,四处打量,两层小楼,一楼的大堂不过十来张桌子,角落一堆酒坛子,掌柜的瑟缩在柜台,小二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 九幽看这也不过是普通的小客栈而已,后院还留了好几人守着雪朦胧和穆臻言。 给了小七一个眼神,其立马心神领会,让身后几人上楼去查看有没有其他异样。 片刻几人下来,禀报未曾发现什么异常。 客栈的小二看这些个风尘仆仆的人,个个手中配剑,气势非凡,自知也是不能惹的,浑身紧张。 小七上前同小二交谈,问小二要了两间上等房间和一些好的膳食。 掌柜的听清了,这群人不过是路过要住宿一晚心里才是松了一口气,吓的他以为这群人是要来抢劫的。 等小七交给小二一锭银子,掌柜的谄媚的笑出声,“哈哈,来者是客嘛,小二,你带几位客官上楼去看看房间吧!” 小 七对掌柜的点头,对店小二说了句,“有劳。” 店小二乐呵呵的引着九幽和小七他们上了楼。 九幽坐在桌子旁边,揉了揉眉心,这段时间的奔波操劳,让他也有些许疲倦。闭着眼对小七吩咐,“你让公主带着世子去旁边的屋子歇下,顺便让店家备些热水,她一个女子舟车劳顿,需要梳洗一番。” “是。” 把穆臻言安置在床榻上,雪朦胧可算是能轻松片刻了,心疼的抚摸着穆臻言的面颊,看着他了无生息的模样,雪朦胧鼻子一酸,又差点落下泪来。 她赶紧偏过头,稳了呼吸。 小七刚进门就看见雪朦胧忍住眼泪的倔强模样,轻声开口,“公主,阁主请您去用些晚膳,阁主还说您如果不用晚膳,病倒了,还要连累他。” 雪朦胧听了他这话,心里不免有些动容,虽然话是难听了,但是也是为了她好。她咬了咬嘴唇,点头道好。 给穆臻言掖了掖被角,随小七出了门,又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穆臻言,她才关好门,嘱咐门口的看守两句才离开。 九幽坐在后院的石桌旁边呡了几口茶,石桌上摆着几碟这个小客栈能拿的上台面的几种小点心。 看着九幽一个人坐在那里,雪朦胧径直走过去坐在他旁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 “明日加紧赶路,还有几日就能抵达南疆。” 雪朦胧并没有接九幽的话,低头沉思许久。 见她半晌不开口说话,九幽将手中的茶杯放在石桌上,开口道,“为何你日日悉心照料穆臻言却又当初要伤害他?你这个女人,好生奇怪。” 九幽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戳中了雪朦胧的伤心之处这种话他说了几次, 她也不止听到过一次,可是随着穆臻言昏迷的日子越来越久,她再听到这话,心情复杂更甚。 雪朦胧低声说道:“我也不想伤害他,我……误会了他,我也没想到会把他重伤至此,如今早已经后悔不已又如何?现在……只能盼着南疆神医能将穆臻言救活,不然……不然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如果可以,我希望现在躺在那张床塌上的人是我,而不是他,我……我怎么舍得伤害他?” 雪朦胧心痛不已,在外人面前却强忍着酸涩之意——她如今后悔有什么用,即便是咒骂自己,也于事无补,只祈求能顺利让南疆神医把穆臻言医好。 “我只是误解了他对我的感情是欺骗,所以没有想过他会置北地一众不顾,亲自来救我……” 听她这些话,九幽一阵无言,最后只说了句,“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另一边,白芷三人悄悄潜入那间客房,喂了穆臻言一些药物,又灌输一些内力给他,又悄悄退出房间。 这几日白芷三人夜夜点燃无色无味的迷药,好给穆臻言喂药诊治。奈何雪朦胧精神紧绷,每次最多只昏迷一炷香的时辰,每次看到她,都气的白芷恨不得杀了雪朦胧,若不是白叔和白杞劝着,白芷早都动手了。 三人隐藏在房顶上,刚巧听见雪朦胧的这番话,白芷稍微心中对雪朦胧有些改观。她夜夜替穆臻言诊治,也看得出雪朦胧是真的紧张穆臻言,既然她本无意伤害表哥…… 白芷轻轻叹了口气,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她还是不能原谅雪朦胧,因为穆臻言伤的这么重,全是因为她! 正想着,几人没想到九幽阁主突然持剑冲了出来。 在这时,白杞却后退半步,率先离开。 “你们?”九幽前半句话是如沐春风,那么后半句话就是坠入冰窟一样的寒冷刺骨,“圣女大人到底有何事?” 白芷清冷道“我只不过是来看看世子,阁下莫要误会了。” 雪朦胧迷迷糊糊醒来,看见白芷的时候,不免情绪有些激动,正要开口,就被白芷打断。 “公主莫要露出这种激动的表情,我看的刺眼。”白芷不屑的开口,“我当初在京城暗会世子,并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暗中勾结。公主殿下空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竟然对自己的夫君也能下此狠手!” 九幽看向雪朦胧,“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雪朦胧黯然道:“这位是白羽国圣女安白芷……” “白羽国圣女……世子的表妹……”九幽扫了白芷主仆一眼,“你和穆臻言那家伙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芷看到雪朦胧就来气,方才的顾虑一时都顾不得了,冷声道:“因为穆臻言的母亲与我母亲乃双生姐妹,世子本是我的表哥,当初在京城暗中见面是怕你们这些人会心生误会,对表哥有所不利,哪成想,还是害了表哥遭人误会!” 即便心里已经认定穆臻言不会和白羽国有什么勾结,可是再次听到白芷的解释,雪朦胧不由得攥紧拳头,心中更加懊悔——他深夜前往安仁医馆,只不过是为了解开身世之谜! 她却愣是没有开口问他一句真相,暗自在心底给他定了罪。 雪朦胧自嘲一笑:承认吧! 你自认为当初很相信他,只是被那些莫须有的证据花了眼,可实际上…… 你的心魔一直在,你不信任穆臻言,不信任镇北王府,更不信任你们之间的感情! 第二百八十一章 穆臻言醒来 素手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药香气息顿时扑鼻而来。 房间内的香炉有烟雾从中缓缓缭绕升起,是加了艾草的熏香,丝丝缕缕,浸人心脾。 而这座屋子的主人此刻却静静地躺在屋内中央,昔日英挺的面容在此刻却是苍白异常,宛如一张没有任何颜色的白纸,脆弱的让人心疼。 雪朦胧看着床头香炉中燃着的艾草,竟有一种眼睛都被熏的难受的感觉。 在她的印象之中,穆臻言仿佛一直以来都是那个春风得意的俊朗世子,带着满身的风流倜傥,笑着调戏于她。 满是药香的屋内压抑的叫人有些喘不过气,仿佛像是一张无形的网从头至上的盖下来,将雪朦胧紧紧的往圈在里面,勒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穆臻言……” 是出现了幻觉了吗? 不然她怎么会瞥见穆臻言修长的手指突然动了一动。 正待转身煎药之时,手却猛地被抓住! 她震惊的转过身来,却正好对上一双乌沉沉的眼眸,在满地荡漾的烛光之下,一转不转的看着她。 雪朦胧心中一跳,本能的想要向后退去,可却因为圆凳压着裙摆而险些滑倒,她慌乱地握住他的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他。 在晃动的烛火微光之中,两人张望,明明日齐朝夕相处,此时却不知从何谈起。 雪朦胧感觉他的目光变得幽深压迫,率先移开了目光,艰难地道:“你醒了?你现在身子还弱,不宜多动,再躺会吧。” 而穆臻言却只是冷冷的看着雪朦胧,就那么静静的半倚着床榻,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许久之后,才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有些嘲讽的笑意。 “可我只怕,公主手中的 这碗药喝下去,我便又要昏睡不醒了,这样的恩情,我怕是无福消受!” 闻言,雪朦胧微微一怔,果然,穆臻言还是恨着她的。 “我知道你醒来后必然不会原谅我,可是事到如今,一切并非我所愿……” “非你所愿?”穆臻言挑眉,有些嘲讽的看着雪朦胧,“非你所愿,可曾有人敢逼迫于你?不是你心心念念地要算计我?不是你不肯跟我走,还让我险些丧命于匈奴人之手?” 看着像现在这样冷漠的穆臻言,雪朦胧的心里闪过一道莫名的慌乱,她害怕面对这样的穆臻言,日日夜夜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躲不过去。 “穆臻言,我不想伤害你,那些呈上去的证据却是不得不让人心生怀疑,穆家必然有人心生反叛之意!如果我不能及时组织,很有可能威胁到的就是我父皇!我在意他,就如同你在意你的家人一般,我一开始嫁给你本来就是……我承认我自己有心魔,可是……” “雪朦胧。”穆臻言黑眸沉沉,一转也不转的看着雪朦胧的脸庞,“你要守护你的家人,可有想过,我是你的夫君,也是你的家人……” 此言一出,雪朦胧的心头只觉一震,因为她分明清清楚楚的看见了穆臻言眼底,即使平静非常,却有着那样清晰而刻骨的恨意。 “你恨我?”雪朦胧凄然一笑,“你早就知道我心怀不轨,那你还一直保护我做甚么?” “我最后悔的,就是信了你对我还有几分真心。”穆臻言冷笑一声,“公主殿下的真心,真是非常人可消受。” 雪朦胧死死咬牙,从未见过穆臻言如此阴鸷沉冷的一面,不由得心口发紧,“那你 为何不早些告诉我真相?你眼睁睁看着我一日日陷入对你的深度怀疑之中,却从未跟我说明,西格尔是你的人,太子哥哥出事也早在你的算计之内,还有……” “还有什么?”穆臻言猛地睁开眼睛,冷光乍现,“你若信,我便是不说,你自当来问,你若不信我,我便是千言万语,也换不来你半句真话。” “我!”雪朦胧脑子忽然嗡地一声炸开,紧紧握住他的手,喉咙发紧,“你不说,当真只是因为我不信?你根本就是为了穆臻宇,为了袒护你的好弟弟!还有谁能够如此居心叵测地设计皇室,设计上官家,就连太子哥哥和九哥都被他设计其中……” “是,我是蠢!我没有看出来这是穆臻宇的诡计,可你也看不出来吗?若非你早就知道这些事情都是穆臻宇所为,你也不会对人隐瞒不敢言!” 她发誓,她真的只是不想看到男子冰冷凉薄的目光,她害怕看到这样仇恨自己的穆臻言而已。 这些话,从穆臻言昏迷之后,她憋的太久了,外人的嘲讽,穆臻宇的欺辱,镇北王府的排斥,都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她骄纵任性,在他面前是习惯了的,所以一时之间竟然将愧疚都抛诸脑后,胡言乱语起来。 “呵!” 穆臻言只冷笑一声,还没有开口,便觉得胸口一阵气闷,是一股腥甜翻涌上来,他眉头一皱,就这么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雪朦胧一惊,然后看见穆臻言身子一软,竟然就这么直直的倒了下来,“穆臻言!” 天呐,她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她是疯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睡,求你,我错了!” 雪朦胧赶紧扶住 穆臻言,惊慌失措道:“我好不容易守到你醒来,你别再吓我了好不好?” 穆臻言捏紧了女子的衣袖,指尖是她掌心冰冷的触感,“你……” 雪朦胧心中一喜,连忙低头看他,“你想要什么?” 穆臻言深深吸气,喉咙一阵血气上涌,艰难道:“别……碰我……” 话刚说完,喉咙口血气再也压制不住,生生吐出一口血,再度昏迷过去。 雪朦胧彻底慌了神:“九幽!来人!快,去找白芷……去找白芷!” 白芷匆匆赶来,只看到手足无措的雪朦胧一身白衣染血,登时吓了一跳,“你又对我表哥做了什么?” “他……他刚刚醒了,可是……”雪朦胧有些语无伦次,拉着白芷往屋里跑,“你快看看,他刚刚吐血了,又昏迷过去了。” 原本白芷听穆臻言醒来,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又听雪朦胧这般说,顿时脸色更冷,拉着白叔直接进了房门。 雪朦胧要跟进去,白芷坐在床边,厉喝一声,“你别进来了。” 雪朦胧脚步一僵,“他怎么了?” 都怪她刚刚一时激动,说了不该说的话,刺激了穆臻言,是她对不起他! 她只是…… 只是害怕…… 害怕他仇恨的冰冷目光而已。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白叔看了一眼白芷凝重的面色,幽幽叹气,“公主,您先出去吧,我圣女一族的医术与大沥朝传统医术素有不同,你不便在一旁观看,请见谅。” 圣女一族的医术本为白羽国之密辛,可早百年间总有些居心叵测之人将其医术流传四方,又被心怀叵测之人利用变了味道,这门医术在大沥朝素有巫医之称,的确不便外人观瞻。 但是白叔心里头明白,白芷这是对雪朦胧心生怨恨,故意将人拦在门外不理会,让她干着急才好。 雪朦胧如何能不懂? “如此,麻烦二位了。”雪朦胧弯腰,低头行了一礼,“我在外间守着,有需要叫我。” 白叔叹气,看着雪朦胧落寞离开,方关门进来,“圣女,如何了?” 白芷狠狠捶了一下床板,清冷之色褪去,倒是多了几分小女儿娇态,“好不容易我以血调养,让表哥的身体有了进展,能醒来已是大吉,可偏生又被那些个不怀好意的……” 她说到一半,忽然站起来,“白叔,照顾好表哥。” 说罢,人便如风一般卷了出去,白叔阻拦不及,只得大声道:“圣女,莫要太过了。” “雪朦胧!你对我表哥干什么了?”白芷气冲冲走到外间,满面怒容,“他本就气虚体弱,好不容易醒来已经是上天护佑,如何又被你气得气血逆流,攻心而上……此番……此番……” 她骂道一般,便细细哽咽起来,“此番,便是我也无力回天了。” 雪朦胧踉跄一下,险些晕厥过去,“无力回天?怎么会……这样?我……我不想的,我不是故意的。” 她忽然捧着白芷的肩膀,紧紧捏着,“你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你的血不行,那我的呢?用我的血,我可以救他的。”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白芷撇开她的手,冷笑一声,“若非你,我现在还能与表哥说上两句话……你的血……呵,现在就是把全天下人的血都喂给他,都没有半分用处。” “不会的。”雪朦胧‘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丝毫不觉疼痛,“穆臻言……我,对不起。” 第二百八十二章 让我赎罪好不好 白芷看着她疯癫模样,堵在喉咙口的话竟也骂不出来,只转身背对着她道:“我表哥福薄命浅,怕是消受不起公主殿下的照顾,今日我便将人带走,公主也能落得轻松。” 她说罢,便抬脚离开,雪朦胧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起身追了上去,“不,不能带走他!” 白叔已经背着穆臻言出门,白芷拦在身侧,这会儿已经戴上了面纱,只露出一双凉薄清冷的眼睛,一如当日在白羽国遥遥初见,“公主殿下,你还想再害死他一次吗?” 雪朦胧脚步一僵,“我只想守着他,让我赎罪好不好?” “赎罪?”白芷白衣一掀,“你不配!你害得他遭受如此大难,根本配不上他一腔深情,你本该一生活在自责痛苦之中,还想赎罪?” 白叔犹豫道:“圣女……” “罢了。”白芷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再多言,“你若拦着,莫怪我对你动手。” 雪朦胧倔强地堵在门口,“你们要带他走,可以。” 白芷挑眉,眼神更冷,“那就滚开。” “我要跟你们一起走。”雪朦胧蓦然跪下,“当我求你们,让我跟你们一起走。若他死,我愿以命相抵。” 白叔连忙道:“公主,使不得。” 白芷岿然不动,“让她跪,她跪的又不是我们,是我表哥,这是该她受得,如何就跪不得了?” “圣女,得饶人处且饶人。”身后传来一道男音,九幽面覆银色面具,匆匆赶来,见这情状,未看雪朦胧一眼,径直朝着穆臻言而去,探脉,渡气,一气呵成。 “他如今道身子不便舟车劳顿,你主仆二人如何带得他上路?” 白芷冷艳斜睨他一眼, “那便不关阁下的事情了,你与我表哥非亲非故,此事麻烦阁主日久,已经是叨扰,他日有机会,白芷定然相报。” “非亲非故?”九幽薄唇一掀,“若是非亲非故,我何必大费周章地将人从镇北王府救出来?一路折损了我多少人才保了他一条小命?圣女大人,我与世子殿下可有债务关系,我救人从没有救到一半的道理,等他醒了,我所有的损失,他都要加倍赔偿的。” 白芷拧眉,“我赔给你便是。” 九幽忽然邪气一笑,“圣女如何赔得?我爱好的,可是世子的花容月貌……” “你!” “圣女。”白叔连忙拦住白芷暴走,低声劝说,“你便是带走了世子,也无法子救活他,九幽阁主消息通九幽,若这天下还有一人可救世子一命,非他莫属。” 白芷咬咬牙,看着九幽似笑非笑的眼神,也知此人方才分明是在逗弄自己,脸色顿时更冷,“留下表哥也可以,我们主仆和你们同行,方便照顾表哥,不过……她不能再靠近表哥一步。” 雪朦胧低着头,看着穆臻言染着血迹的衣袍一角,在九幽开口之前,低声道,“好,我答应你们。” 未免目标过大,九幽阁主给几人易容,白芷按照白杞的暗中指引,一行人前往南疆。 九幽已经拿到消息,南疆神医便在幽冥石林——传说,此地如幽冥鬼地,怪相丛生,百年来,所有人皆是有去无回。 这便也是南疆神医的神秘之处,所以众人大多是听说过,而未曾得见,可他却是穆臻言最后的希望。 日落西沉,时近夏日,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白日的时长也渐渐变得长了 一些,今日雪朦胧一行人竟然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家客栈。 南疆地处偏僻,各人谋各生,幽冥石林又在荒野村落之间,一路寻来,众人皆是风餐露宿,很少有能遇到客栈的时候。 ‘此间’客栈。 外面空无一人,夏日降临,可这客栈仍旧大门紧闭,竟连窗户也不开一扇,外头的人听不到里头的声儿,却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 雪朦胧浑身不舒服,“这个客栈,好像怪怪得。” 白芷外出日久,此时也听到不少奇闻逸事,不再如当初初入人间一般单纯,不谙世事。 闻言,便讽刺道:“若是怕遇上黑店,你不去便是。” 这几日,她寸步不离地守着穆臻言,和白叔轮班休息,所有人都可以去探望穆臻言,唯独雪朦胧被拒之门外。 雪朦胧也不气馁,每日守在外间,哪怕只是遥遥看上一眼,得知他有一息尚存,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走吧。”雪朦胧没计较白芷的讽刺,此时若是有人天天如她这般讽刺挖苦自己几句,她心底反倒是好受一点。 若是让她一人守着穆臻言,看着他日益气息微弱,她还真是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雪朦胧率先进了客栈,九幽随之跟上,几人都易了容,唯独九幽阁主特立独行,依旧戴着自己标志性的银色面具,气场强大。 而穆臻言重伤在身,易容对皮肤伤害大,所以只有他一人是露出了真容的,偏就他一张惹眼桃花面,一进了客栈,便招惹了无数异样目光。 这客栈外头瞧着冷清,可里头却是满座一室,座无虚席,南疆之人传说长相颇具特色——男子清一色地个头矮小, 形容消瘦,如同多年患病不治一般,而女子则是貌美如花,身段窈窕,连年岁都比外头的女子增长地慢些。 据说,这与南疆之人所练蛊术有关。 蛊大多属阴,与女子体质相属,女子养蛊,成功率极高,且较男子更为容易炼蛊修术。 男子属阳,炼蛊需辅之以精血阳气,极为伤身体,且成功率极低。 故而在南疆,女子的地位极高,男子多为附属。 这大堂里也不外乎如是,但凡女子皆姿色不俗,且身居主位,而男子客座一旁,且神奇恭敬,连说话声都不敢大上一点儿。 见雪朦胧一行人进来,众人目光幽幽打量一番,目光晦暗不明。 “几位,打尖儿还是住店?”身穿黑色缎面儿衣裳的小二面色如常地迎上来,不懒散也不热情,仿佛是跟亲朋好友打招呼似的,十分随意。 “上房。”九幽将随身宝剑轻轻往桌面上一放,戴着面具的五官隐匿地严实,却也格外有震慑力,“再来几桌好菜。” 店内诡异的目光顿时消失,大家兀自吃自己的去了。 雪朦胧紧紧守在白芷身侧,眼珠子盯紧了穆臻言,一瞬也不放:南疆之地诡异之处尤为多,半点儿也马虎不得。 那小二笑了笑,指尖一处凸起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笑眯眯道:“几位楼上请,好酒好菜马上就到。” 九幽不动声色地睨了他一眼,忽然飞出一脚,“把你手上的小玩意儿收起来,当我们是无知小儿吗?” 那小二飞得极远,砸碎了好几桌小菜,本有几名女子面色不忿,“你们是哪里来的杂碎,竟然敢在这里撒野?” 九幽冷冷一个眼神斜过去,“老子 就撒野了你又当如何?不过区区几只破虫子,当我没见过世面吗?你这店,不管是黑是白,是好是孬,老子今天就住定了。” 一女子厉声道:“好大的口气,仗着你们明里暗里的人多,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说罢,她捏出一只玉瓶,里头蠕动着一只青色的肉虫,一双眼睛极大,几乎占据了半边身体,看得雪朦胧身体不由得一僵,不动声色地往穆臻言这边靠近了几分。 白芷本也有些害怕,不过身为医者,自然是三分好奇,七分惊惧,不如雪朦胧这般白了脸色,“实在无用。” 雪朦胧抿了抿唇,“莫要轻敌。” 话音刚落,身后一圈暗卫都围在边上,将整个客栈大厅围地水泄不通,那几名男子微微变了脸色,倒是女子神色自然轻蔑不已。 那店小二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将指尖蛊虫放出,“猖狂!” 一只黑色的虫子以肉眼不看见的速度朝着九幽的脖颈飞来,一人疾呼:“好大的手笔,竟然祭出了乌蛊,只要轻轻碰那么一下,便是尸骨无存呐。” 雪朦胧神色一紧,“九幽,小心!” 话语间,她已经下意识站在了穆臻言身前,白芷瞧着她分明害怕还逞强的样子,眸色微深,倒是没有说什么。 九幽面不改色,长剑出手,那乌蛊竟然被碾在了剑尖,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蠕动几下,血肉爆裂而亡。 九幽连连退开几步,几名躲避不及的暗卫和南疆男子连反应都来不及,瞬间倒地,身体变得乌黑一片,眨眼睛竟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蚕食他们的身体一般,尸骨无存。 雪朦胧捂住嘴巴,有种想要呕吐的欲望。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南疆蛊女 众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可看到了九幽都功力,竟然连速度最快的乌蛊都死于他剑下,那还有什么蛊能够靠近与他? 九幽蹙眉,暗卫见状,更加警惕起来。 那小二气得眼珠子凸起,“居然毁了我最爱的乌蛊,那可是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宝贝!” 那小二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模样黑漆漆的,竟然养了这蛊二十多年,莫不是一出手便以精血开始养? 雪朦胧收紧了手心,对这些陌生的事物变得更加畏惧,不禁有些后悔戴着穆臻言进来此地。 正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哟哟,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人家来吃顿饭住个店,你打开门做生意,干甚将那乌漆麻黑的玩意儿放出来吓人?” 众人循声望去,门口走进来一名袅袅婷婷的红衣女子,如火一般萦绕而来,笑容妖娆无比,“活该死了一只臭虫,你还有脸叫唤?” 那声音柔媚入骨,可南疆众人却都变了脸色,方才那几名嚣张女子也偃旗息鼓,似乎在轻微发抖。 那小二更别说了,恭敬上前,“您,您说的是。” 那女子曲起手指,敲了敲他额头,吓得那人险些瘫软下去,和方才面对九幽时的强悍全然不同。 “娘……娘子……我错了。” 娘子? 雪朦胧瞧着那女子如花似玉的模样,倒是人间少有的角色,竟然看上了这么一个黑漆漆的店小二? 那女子不悦抿唇,“既然知晓错了,还不赶紧收拾上房,准备好酒好菜招待客人?” 她扫了一眼大堂,众人眼明心亮,低头,“娘子说的是,我等还有事,先走了。” 一霎那间,大堂里的南疆诸人竟然消失地无影无踪,隐约很多人松了一口气道样子。 雪朦胧明了:原来‘娘子’只是一种称谓而已。 这女子是店老板? 雪朦胧正疑惑时, 只觉那女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不觉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好似无数只虫子在咬着自己的身体。 输人不输阵,她微微一笑,“多谢姑娘。” 那小娘子似乎未曾听见她说话一般,笑眯眯地迎上来,素手一抬,越过雪朦胧的肩膀,径直朝着她身后的穆臻言面上去了,“世间竟还有如此绝色,果真是我见识的少了。” “你别碰他!”雪朦胧面上客气的假笑彻底消失,一把将人推开,小手不甚撤掉了那女子的发簪,只听刚刚下楼的店小二深吸一口气,面色惊恐,“娘……娘子?” 雪朦胧不明所以,却是警惕地护着穆臻言,脸色铁青,“离我相公远一点。”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地太快,白芷一行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九幽看着那娘子晦暗不明的神色,警惕地走到雪朦胧身侧,上下打量一番,“可有不适?” 那娘子闻言,视线紧紧粘在雪朦胧身上,没动。 雪朦胧扭了扭脖子,“倒是……没什么不适。” 那小二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子,又看了眼雪朦胧,张了张嘴巴,什么话都不敢说了——难怪这一行人敢如此猖狂,原来竟然有懂蛊治理蛊之人,竟然连娘子的蛊都不怕。 红衣女子深深看了一眼雪朦胧,收回手,“瞧你紧张的样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过是爱看美人罢了,你做甚对奴家如此粗鲁?” 那娇嗔的语气,听得雪朦胧一阵身体起鸡皮疙瘩。 雪朦胧道:“抱歉……你的簪子,碎了。” 那红衣女子浑然不在意似的,目光从穆臻言面上掠过一圈,又不动声色地转悠到雪朦胧身上,“一根破簪子而已,别在意。小姑娘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哈哈,好,好得很,祝你们,又一个愉快又难忘的夜晚。” 说罢,她施施然转身,离开了客栈。 那小二松了一 口气,对雪朦胧十分恭敬,“姑娘,请跟我来。” 九幽蹙眉看了一眼红衣女子离开的方向,心中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只能叮嘱暗卫小心,晚上亲自守夜。 是夜,月明星稀,万籁寂静。 一紫衣妇人匆匆现身,被九幽指着脖子,剑光四溢,“来者何人?” “阁主还有心思剑指他人?你的人遭人暗算,蛊虫入体,九幽阁的人死伤大半……”紫衣妇人话音刚落,便见九幽下颌紧绷,吹了暗哨也不见人现身,他暗骂一声,匆忙飞身进了雪朦胧和穆臻言的房间。 因着今日雪朦胧不放心穆臻言独自一人,所以执意要守在房中,白芷出奇地没有反对。 白杞匆忙现身,给中蛊不深的白芷主仆解蛊毒,还有几名暗卫抵抗力强一些,也跟着现身,由白杞救治。 另一边,苗女识轻而易举地破了几人的易容术,对穆臻言的容貌十分钟爱,坐在床边出言调戏,“如此俊美的小相公我可是许久没有遇到过了,小姑娘,不如我饶你一命,你将他让给我如何?” 雪朦胧趴跪在地上,浑身动弹不得,闻言更是恼羞成怒,“你个妖女,放开他!” “呵,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识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苗女轻轻一笑,竟然亲自走到雪朦胧身边,捏住她下颌,将手指咬破,一只血红色的小虫子朝着雪朦胧的唇瓣爬过来。 九幽震怒,踹开房门,只见那下蛊之人,竟然是白天在客栈里那神秘的红衣女子,“找死!” 他剑锋如刀,径直朝着苗女喉咙刺来。 苗女轻笑着分身往床榻去,一边道:“这么紧张小美人呐,那真是可惜了,我的血蛊宝贝儿可是会在顷刻之间要了她的命的。” 白杞匆匆赶来,便听到这么一句,和九幽的注意力顿时都放在了雪朦胧身上,“糟了,血蛊入 体,她……” 九幽顾不上苗女,闪身过去扼住雪朦胧喉咙,“吐出来……” 雪朦胧一阵咳嗽,干呕,脸色十分难堪,“穆……” “木什么木!那虫子会要了你的命!”九幽震怒,一手紧紧扼住她喉咙,还是感觉得到那血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入女子身体之中。 雪朦胧目眦欲裂,紧紧抓住九幽的胳膊,看向不远处的方向,挤出三个字,“穆臻言!” 九幽闻声看过去,原是那苗女故意施蛊教训雪朦胧,引开了众人的注意力,趁机带走了穆臻言。 “死女人!”九幽咬牙,正要追出去,雪朦胧身中蛊毒,又见穆臻言被带走,一时气怒攻心,吐了一口血,彻底昏迷过去。 九幽将雪朦胧交给白杞,“你能救她吗?” 白杞摇摇头,“尽力而为。” 九幽一咬牙,他不懂蛊术,只能追上那苗女才能救人,“帮她保住性命,拜托。” 说罢,他身形一闪,飞快消失在窗户口。 那苗女速度极快,一点儿踪迹也没有留下,连九幽也跟丢了苗女,误入一处诡异的石林。 这石林险象环生,林与石仿佛都有生命似的,径直朝着九幽攻击而来,无论他怎么躲避,那石头刀枪不入,总能找到破绽攻入他身上,伤痕落下了一处又一处。 九幽渐渐地体力有些不支,不禁低骂一声:“这是什么鬼地方,我自入江湖以来,还未曾受过如此重伤!” 暗处似乎传来一声女子低笑,转瞬即逝。 可九幽耳力过人,即便身受重伤,敏锐力也非常人可及,那女子话音刚落,他便拎着剑飞速冲了过去,周围的黑色竹子如同长了眼睛似的围在他前方,堵住了他的去路。 九幽愈发确认操纵之人便在前方,不遗余力地砍伤黑竹,周围的石头又不断攻击他,弄得他渐渐心烦气燥起来。 那声音轻笑一声 ,“粗鲁!弄坏了人家的宝贝。” 顿了一顿,“小黑,去教训他!” 九幽身子一僵,只觉得脚心一阵发凉,一股血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糟了,中记了!” 本以为这些黑竹和石头才是劲敌,没有想到,真正致命的却是那无处不在的蛊虫。 他愤恨地看了那黑竹深处一眼,身子晃了晃,晕倒在地,目光中,所有的景物都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一抹青色一晃而过,成了最后的记忆。 “真是个倔强的坏蛋,弄坏了我的阵法。”一名青衣小姑娘扎着朴实的两个小辫子,厚重的齐刘海遮住了饱满的额头,一双琉璃目熠熠生辉,“咿?这面具材质倒是奇特。” 她伸手召回一只体黑目红的蛊虫,“这可是我唯一养成功的宝贝,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蛊虫只有一次生命,若是入体害一人性命,蛊虫也无从活路,是以方才她并未让蛊虫入体,只释放了些气息,让这男子昏迷过去。 小姑娘看似清冷的眉眼闪过一抹狡黠之色,伸手揭开九幽的面具,周围的石林一瞬间散开,露出皎洁的月色,月华如练,轻柔地洒在男子面上。 有匪君子,如琢如磨,如切如磋,珠玉在前尚有不及,这男子瞧着打架的时候凶悍,原来竟生地如此…… 貌美! 小姑娘捂住心口,只觉得那一处跳动得分外欢快,“生的这般好看,却带着这么一张丑陋的面具,糟蹋了。” 她扶起九幽的身体,将面具卡在腰间据为己有,正要走时,偏头去见九方才贴在地面的半张脸上竟然有一朵青色的花纹,图案倒是诡异得很,看久了人回生出头晕目眩之感。 “原来如此。”她伸手摸了摸那花纹,嘟囔道:“破坏了美感。” 她犹豫着要不要将人丢下,好一会儿,才叹气:“罢了,本姑娘今夜心情好,便不与你计较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别耍花样儿 雪朦胧醒来后,左右却不见穆臻言,心神大乱,不顾自己蛊毒未解,正要去找,客栈周围被重重包围,那店小二躺在血泊之中,早就没有了声息。 苏言的人又追了过来! 白芷也不会武功,白叔和白杞虽然身手好,可对方也不是善茬,两人到底上了年纪,有些不敌,几个暗卫刚刚解了蛊毒,现在个个都受了伤…… 白杞未曾中蛊毒,身手倒是比白叔发挥得更多一些,她一人之力所护有限,自然是有私心,护着白芷和白叔,雪朦胧一时暴露于人前。 “公主,请跟我们走吧。”七杀身手如电,趁着杀手引走了白杞,一把将白芷抓在手中,“若是公主再挣扎,我们便只能杀了所有人,再带您上路。” “不!”白杞停下手,眸光一闪,飞快挟制住雪朦胧,“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汗毛,你带回去的便只有这位公主的尸体了。” “婆婆!”白芷惊呼一声,下意识还是反对她这么做。 可白杞到底是白羽国人,自然不能看着白芷出事,“放了她,否则,我先杀了你们的公主。” 七杀冷笑一声,“公主,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看作伙伴的人,到了这种时候,只会抛弃你,毫不犹豫!” 雪朦胧咬牙,“我跟你们走,把人放了。” 白芷和白杞纷纷一愣,看向雪朦胧,“你……” “别废话了。”雪朦胧推开白杞,一步步走到七杀跟前,“放人!” 七杀看了她一眼,确认无诈之后,将白芷飞抛给白杞,带着雪朦胧消失在客栈门口。 白芷追了几步,“别走!” 白杞咳嗽几声,体力有些不支,“圣女,别追了,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不会伤害公主的。” 白芷握拳,“可是……表哥怎么办?” 若是表哥醒了,不见了那女人,怕是… … 白杞叹气:“若是公主真心对世子,定然会有法子的,我们还是赶紧去寻世子要紧。” 方才那种情况,她只能让雪朦胧被人带走,救下白芷主仆。 雪朦胧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九幽追着穆臻言离开,归期不定,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 白芷一行人自保尚且不足,哪儿来的多余功夫营救她? 此时,怕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穆臻言身上,当然,这也是她所希望的。 她一直表现的很配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点儿也不娇情,倒是让七杀的警觉性越来越高。 雪朦胧佯装不知,吃了睡睡了吃,第二日行至一处山村,雪朦胧听到村民们说起诡异石林,连忙佯装头疼,让七杀停下了车队休息。 她记得,九幽说过,南疆神医就在幽冥石林,如果他们救到了穆臻言,也一定会去幽冥石林找神医的。 “公主,您哪里不舒服?” 七杀一身暗黑气息,但凡靠近雪朦胧半分,她便觉得浑身不自在,“你身上杀伐气息太重,离我远一点。” 七杀不冷不热地睨了她一眼,眼中并无恭敬之意,“公主莫要耍花招,否则……若是公主出了什么差池,我们无法跟二公子交代。” 提起穆臻宇,雪朦胧眼底闪过浓浓的杀意,“呵,滚开!” 七杀瞥了她一眼,见雪朦胧去河边蹲着,捧了水洗自己染血的衣摆,眸底划过不屑之意——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一件衣裳,果真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公主殿下! “看好了人,否则,你们都得没命。”七杀懒得守着雪朦胧,便吩咐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站在雪朦胧身侧。 若非是雪朦胧一个劲儿嚷嚷着不舒服,非得坐马车,七杀早就带着人一路狂奔回府,哪里会这般慢吞吞的? 雪朦胧才不管七杀心 中如何想,蹲守在河边慢吞吞的清洗衣摆,竖起耳朵听那边村民们讨论幽冥石林,好一会儿,直到七杀不耐烦了,她才慢吞吞站起身,“狗奴才,你不过是穆臻宇手中的一条狗,凭什么跟我甩脸子?” 七杀眼底掠过一抹杀气,“属下知道公主心里不痛快,要骂要打尽管来,公主莫要轻举妄动便是,回头误伤了您,属下可不好交代。” 雪朦胧冷冷扯唇,“你猜,若是本宫略施美人计,告诉你家公子你垂涎本公主的美色,一路……” 七杀面色微微一变,看着她的眼神跟看着野兽差不多,想杀又不能杀。 雪朦胧勾唇,“你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杀手暗影,最好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七杀见她上了马车,眼睛冷冷眯起,翻身上马,“快马加鞭赶回北地!” 雪朦胧靠在马车上,悠悠地想:快马加鞭的话,不出半日,便能赶到村民们所说的幽冥石林。 那一处机关重重,诡异无比,也许是她唯一的逃生机会了。 她算好了路程,在一行人路经石林的时候,忽然大呼不舒服,“停车,本宫要吐了!” 七杀不停,车队没有丝毫反应。 雪朦胧咬咬牙,掀起车帘便要往下跳,“你们这些狗奴才给本宫等着!” 话音刚落,七杀飞掠而来,将雪朦胧扔进马车里,面上不善,“公主又想玩什么花样儿?若是不快马加鞭赶到下一个城镇,今晚怕是要委屈公主夜宿山林了。” 雪朦胧捂着嘴巴,脸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道:“本宫……想吐……” 七杀看她面色不似作假,今日他故意让车队加快速度,莫说是雪朦胧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便是不懂武功的糙汉也受不得这般折腾。 七杀看她似乎下一刻便要晕过去的样子,也不敢做得太过—— 毕竟,穆臻宇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 “停,整队休息一炷香的时间再出发。”七杀斜睨雪朦胧一眼,刚要走,雪朦胧便道:“叫个丫头过来,本宫要如厕。” 七杀蹙眉:“公主这不是明摆着为难属下吗?等到下一个城镇,属下再为公主寻丫鬟。” 雪朦胧下了马车,身形踉跄,语气却执着,“本宫要如厕,你想憋死本宫不成?” 不料她一个金枝玉叶如此粗俗,七杀脸色忽青忽白,“公主……”顿了好一会儿,“请不要耍花样,你们两个,跟着公主一起过去。” 雪朦胧咬牙,“你竟然叫男子陪本宫同去?” “此行没有女子,公主若是不愿,便委屈一会儿,我们赶到下一个……”七杀一板一眼地没说完,雪朦胧捂着小腹不耐烦道:“闭嘴,你们两个不许偷看。” 不远处迷雾霭霭,临近夕阳西下,更显得有一种壮阔之美,雪朦胧磨磨蹭蹭地进了林子,背对着那两个侍卫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小心翼翼地折断了树枝撑起衣服,然后悄悄挪动身体寻找容易隐藏的低凹之处。 之后,一手将衣服扔了出去。 那两个侍卫眼角闪过一抹亮色,转头便朝着那衣服飞身过去,“不好了,公主逃走了!” 七杀心中不安,本就随时待命,闻言,招手让所有人包围林子,亲自进去追人。 那两个侍卫捏了衣服才发现中了计,被七杀一人一脚踹飞。 雪朦胧气喘吁吁地往雾霭的方向跑,身后树影婆娑,风声萧瑟,她更加紧张。 七杀轻功十分好,不多时便追上了雪朦胧逃跑的身影,“公主,别跑了!前面危险……” 雪朦胧充耳不闻,一脚踏入一块巨石之上,纵身跳下了雾霭之中,身后七杀的身影竟然紧追不舍。 两人几乎一前一后跳入 石林,只见周围石头和竹林都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快速移动着。 七杀身怀内功,即便不屑雪朦胧找事的功夫,可依旧要保护她不受伤害,石林中机关重重,他只得一马当先,挡住了所有的攻击。 这一下,倒是方便了雪朦胧逃跑,几乎是看也不看前方的路,闷头往前跑,身上被石头和竹枝挂破了无数伤痕,却丝毫不觉得疼似的,一直往前跑。 七杀想去追,那些石头跟长了眼睛似的,将他重重包围,外头刚刚冲进来的侍卫也被石林围困,能够自保已经十分艰难。 机关重重的石林之中,雪朦胧独身一人逃跑,免不了受伤,失血过多的女子眼前一阵阵发黑,最后连站都站不稳,却还坚持往前走,生怕身后有人追过来。 头顶忽然一片阴影落下,雪朦胧堪堪抬头,便见一块巨大的黑石头迎头落下,她想跑,可却发现脚底被竹腾死死地缠住,动弹不得。 雪朦胧闭了闭了眼睛,心底一片绝望——她还没有救下穆臻言,难道就要这样死掉了吗? 穆臻言…… 意料之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头顶响起一道男音,“吓傻了?” 雪朦胧一惊,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身子却是一晃,入目是一张女子三分清冷七分纯朴的五官。 “你?” 她刚刚明明听到了九幽的声音。 刚刚这么想着,女子便被人隔开,九幽仍旧是那一副标志性的面具,幽深的瞳孔盯着雪朦胧遍体鳞伤的样子,“独自一人闯石林,你不要命了?” “喂,你们什么关系?”那女子上前一步,面色虽然清冷,可眼底的不善十分明显,“你伤得很重嘛,不会武功还敢闯我的石林?” 雪朦胧反应片刻,一阵激动,“你的石林,你……” 话没说完,她眼前一黑,人便彻底昏迷过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蛊娘子 “你把面具取下来,难看死了。”女子不悦地戳了戳九幽面上的面具,明明是一张高冷的脸,偏动作十分幼稚。 九幽不悦,“让你救人,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 “死不了。” 幸好九幽醒来的及时,本来打算出去找穆臻言,小姑娘看上九幽,穷追不舍,这才正好救下了雪朦胧,带回来疗伤。 九幽道“她之前中来蛊,是一只血红色的虫子……” “血红色的?血蛊?不可能!”小姑娘面色一正,重新坐下来为雪朦胧看脉,“你确定她中了蛊娘子的血蛊?那她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蛊娘子?血蛊?”九幽面色微沉,“折兰,那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折兰便是那日将九幽救回谷中的小姑娘,年约十五六的模样,生的唇红齿白,眉眼间却带着三分清冷七分深沉,总是一派高深莫测的模样。 “折兰?” 九幽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见她神色凝重,还以为雪朦胧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那蛊娘子是何来历,我去寻她要解药。” 九幽转身便要走,折兰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蛊娘子的蛊,从来不会配置解蛊之药,中血蛊者,三日内,必七窍流血而亡,身体干瘪如柴。” 九幽脚步一僵,“蛊医也无法可救?” 他那一日被折兰救回,因着身上受伤过重,在石林中又被折兰的蛊伤了身体,故而命悬一线。 折兰擅长奇门遁甲之术,可是解蛊用蛊的功夫却是不及师傅南疆神医半分,最后到底还是请蛊医前来相救。 折兰不说话。 九幽习惯了她故作深沉的样子,转身便要自己去请蛊医。 折兰‘诶’了一声,“你请我师傅来也无用,她身上蛊毒早就清了 ,要解药作甚?” 九幽转过身,定定看了她半晌,“那你方才……是故意诓我?” 折兰无辜道:“我一言未发,何时诓你了?” “你!” “咳咳咳……”雪朦胧咳嗽着醒来,打断了两人斗嘴的情趣,“九幽……穆臻言呢?” 九幽道:“我跟丢了蛊娘子,不过,阴差阳错地找到了蛊医。” “蛊医?南疆神医?”雪朦胧欣喜若狂,“太好了,那我们立刻去找那个蛊娘子,把穆臻言带回来……”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穆臻言带回去,折兰却道:“被蛊娘子抓走的,是你什么人?” 雪朦胧道:“我夫君。” 九幽眸光微闪,瞪了折兰一眼,“带我们去见蛊医便是,哪儿来的这么多话?” 折兰挑眉,“你个连脸都不敢露的人,有何立场说话?” 说起这事儿,九幽便要生气,“还不是你……” “那个……”雪朦胧轻轻打断,“能先办正事儿吗?” 蛊医比想象中的要年轻朴素,跟田野间种田的农夫别无二致,听了雪朦胧的描述,蛊医说:“你的夫君是被蛊妖琳琅带走。这琳琅擅长炼制阴毒害人的蛊虫,人送外号‘蛊妖’,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你夫君想必是生的俊美,才教那蛊娘子看上了。” 雪朦胧想起那女子妖娆多情的眼神,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焦急道:“您可有办法找到蛊娘子?” 蛊医摇头:“老夫避世日久,久不出山,何况琳琅神出鬼没,狡兔三窟,便是找到你夫君,怕是已经为她炼蛊所用了。” 雪朦胧一惊,“炼蛊?” 蛊医叹息一声,没再说话。 折兰道:“你瞧见的那蛊娘子是不是青春貌美一枝花?其实,按照年岁算,她 当是跟我师傅一般大,能够保持此美貌,便是她拿美貌男子炼蛊,采阳补阴,永葆青春。” 九幽问,“你师傅瞧着也不大,那琳琅年方几何?” 折兰似笑非笑,“我师傅他老人家今年已经九十岁高龄了。” 雪朦胧和九幽双双愣住——眼前男子分明瞧着不过是不惑之年,精神有力,居然已经九十岁了! 两人的眼神莫名,折兰道,“你们可别想歪了,我师傅炼蛊都是正经路子,体质特殊,异于常人才能这般而已,便是那蛊娘子也羡慕不来这般体质。” 雪朦胧无暇管这些,只问,“折兰姑娘,你可有法子找那蛊娘子出来?” 折兰见他二人双双看着自己,忽然笑道,“法子嘛,倒是有一个。” 折兰的法子,便是设计让九幽身穿锦袍,摘下面具,打扮得美美的招摇过市,引诱琳琅出来。 雪朦胧还是第一次看到九幽面具下的真面貌,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地很。 折兰在暗处问,“你们真的未曾见过他真容?” 雪朦胧低声道:“据说,看到过九幽阁主真容的人,都死了。” 折兰摸了摸脖子,“真是残暴!” 说话间,外头九幽被蛊娘子看中,“真是个好货色,生的这般可人!想不到你面具下的脸这么诱人,早知道那日该一起带走。” 九幽心生警觉,刚刚要动,却发现自己身体僵硬酥麻,只能任由琳琅宰割,动弹不得,“妖女,放开我。” “乖,到了地方,我自然就放开你,才能与你快活一场啊。”琳琅妖娆一笑,搂着九幽闪身离开。 暗处,折兰拉着雪朦胧,“跟上。” 琳琅将九幽带到一处别苑,风景秀丽,倒是像个大家闺秀的住处, 入内却闻地一股浓郁的药味,还有死尸的味道。 九幽险些被熏吐了,琳琅捂着唇低低的笑:“哎哟,瞧我,近几日炼蛊忘了形,这屋子里忘记祛祛味了。” 她水袖一甩,一旁的屏风倒下,露出一道蛊墙,密密麻麻地全是蛊虫,跟七彩花盘似的,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琳琅摸了他一把,“别怕,只要你乖,他们不会碰你的,嗯?” 九幽忍着恶寒,等到琳琅打开蛊墙之后,他才看到里头的一番乾坤——墨色书香,软塌琉璃窗,应有尽有,十分雅致。 房中的浴桶之中,还坐着一名男子,背部还有一些旧伤痕遍布。 他都十分熟悉——穆臻言! 琳琅伸手去解九幽的衣裳,一边道:“你那朋友瞧着好看,可惜享用不了,我喜欢野性点儿的,他伺候不了我,只能被我用来炼蛊了。” 她摸了一把九幽铁青的脸,“乖,我可不会这么对你,在我玩腻之前。” 九幽忽然面色一僵,大喝一声:“简直是不知死活!” 折兰站在蛊墙外,勾唇,“找到人了。” 雪朦胧探头看过去,眼前青影一闪,折兰已经率先跑了过去,脚下踩着一木质板子,不知道安装了什么机关,整个人迅速朝着蛊娘子的方向移动,便是蛊墙也阻拦她不得,那些蛊虫见了她,竟然纷纷避让。 雪朦胧忍着恶心,那边折兰和九幽已经同琳琅打在一处,她便匆忙朝着穆臻言跑过去。 穆臻言被养在蛊虫坛里,整个人呈现诡异的青色,仿佛一颗绿色的植株,一动不动的,浴桶里尽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十分恶心。 “别碰他!”琳琅忽然闪身冲过来,甚至不顾九幽和折兰在身后追杀,一把将雪朦胧推 开,“他是我的,不准碰。” 九幽一脚将浴桶踹翻,同时拉着雪朦胧避开蛊虫上身。 “蛊娘子,他是我夫君……” “那又如何?我看他要死了,本来要把他炼制称蛊人的,还能给他一口气,现在中途被你们破坏……” 蛊娘子看着浴桶里蠢蠢欲动的蛊虫,气得大骂,“你们毁了我的心血,我要杀了你们。” 折兰放出小黑,让它制衡其余的蛊虫,九幽牵制着蛊娘子,雪朦胧和折兰一起扶着穆臻言迅速离开,“去石林,否则我们打不过那老妖婆的。” 主要是她炼蛊的天赋有限,若是真比起玩蛊用蛊的功夫,他们三个加在一起,只能被蛊娘子完虐。 趁着琳琅这会儿气的失去了理性,折兰将人引入了石林,奇门遁甲机关术,没有人比她更加擅长,“蛊娘子,你作恶多端,今日本姑娘便替天行道。” 琳琅见雪朦胧抱着穆臻言不放,那人身上的青色已经褪去不少,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你们找死。” 她出手便是无数蛊虫,折兰勾唇,冲九幽道:“你送他们离开。” 九幽看她一眼,转身,带着雪朦胧和穆臻言快速离开,将两人送到蛊医那里,又匆匆返回石林。 折兰玩的正乐,见他回来,颇为惊讶,“你怎么来了?” 九幽道:“怕你被那些恶心的虫子弄死,丢了蛊医的名声!” 不过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有了机关术加持,蛊娘子有再多的蛊虫,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现在已经被虐得遍体鳞伤,看样子是想逃。 九幽闪身上前,长剑劈下,“往哪儿跑!” 蛊娘子一声哀嚎,一只鲜血淋漓的脚顿时飞开老远。 折兰笑了一声,“真是心狠手辣!” 第二百八十六章 铤而走险 雪朦胧就守在蛊医门外,心里千恩外谢:那位婆婆没有骗她,蛊医真的可以救穆臻言。 以蛊续命,铤而走险。 “丫头……”蛊医出来,身心俱疲,“若是他未被琳琅抓走炼蛊,我一己之力便可让他苏醒,可如今,无数毒蛊侵蚀他的身体,他已经成了半个蛊人……” 顿了顿,“炼制蛊人的法子十分阴毒,除非有我蛊医一族的族长血脉,以心头之血养精纯之血蛊,方可救治蛊人。” “那……族长血脉在何处,我亲自去求他……”雪朦胧焦急道。 “我为长老七十余载,族长血脉珍贵,故而歹心之人更多……我蛊医一族的族长血脉早就断绝了……”蛊医叹息道。 雪朦胧心如刀绞,“蛊医,您有办法救他的是不是?” “你与他,是夫妻?”蛊医问。 雪朦胧连忙点头,“是,我能为他做什么,您尽管说。” 蛊医道:“你们可有夫妻之实?” 雪朦胧怔忡片刻,“有过……一次。” 蛊医点点头,“既是与他有过夫妻之实,气息相通,若你以血辅之于我蛊医一族的召唤蛊,或许可以将他体内的蛊虫悉数引出来,可……” 雪朦胧点头,“我愿意,蛊医,开始吧。” 蛊医拦住她,“此法,耗血量极大,你为女儿之身,单薄孱弱,若是要想将他体内蛊虫尽数引出,便是放干你身体里的血,怕是也未可知……” “老夫行医救人,虽然蛊医一脉救人之法与常法不同,可医者仁心总是一样的,一命换一命的法子,有损医德。” 雪朦胧跪下,“蛊医,是我自愿的,若是他身死,我绝对不够活于世,那么便是两命呜呼。你若能用我的血救活他,尚可以救一人。” 蛊医见她目光执着,半晌才将人扶起来,“但愿……你的苦心不会白费啊 ,老夫自当尽力而为。” 九幽和折兰回来时,却见雪朦胧撑着门框出来,形神憔悴,险些跌倒。 九幽连忙将人扶住,“你怎么了?刚才受伤了?” 雪朦胧摇头,扯唇笑道:“是我身子骨不争气,有些累了,我先去休息一下,晚上再来照顾他。” 说罢,她抽回自己的手,慢吞吞地离开,尽量不让九幽看出破绽。 九幽心思敏锐,刚刚要追上去,便被折兰追上,“我去,你还是进去看看病人吧。” 九幽顿住脚步,看了一眼雪朦胧单薄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拳头握了握,转身进了屋。 折兰扶着雪朦胧回房,“师父怎么会答应你用这种一命换一命的法子?” 雪朦胧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我好歹也是蛊医的关门弟子。”折兰道,“看来,你是真心爱你那夫君,不过第一日你便气若游丝至此,若是要救活你夫君,怕是还要半月有余,你撑不住的。” 雪朦胧咬咬牙,笑了笑,“我撑得住,为了他,我也会撑住的。” 折兰深深看她一眼,起身,“我去给你调一些补血养气的方子,你……好自为之吧。” 雪朦胧等她离开,才缓缓躺在床榻上,皮肤四处有凸起鼓动,蛊虫噬咬身体的滋味,疼得她浑身瑟瑟发抖,好一会儿捂住了被子才缓过神来。 因为要吸引进入穆臻言体内的蛊虫,雪朦胧日日以血为媒,将蛊虫引入自己体内,日夜痛苦至极。 不过五日,她便苍白得毫无人色,瘦骨嶙峋,九幽若是在看不出来异样,便是瞎子了。 “你莫不是疯了?他为了救你才弄成这个死样子,你如今又要一命换一命,你以为他稀罕?” 雪朦胧固执道:“他如今恨我入骨,又怎么会在意我生死?你不必觉得我有多大公无私 ,我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求一个心安,不想再面对他时,心怀愧疚。” 九幽咬牙,“你,真是迂腐之极,他若非爱你至深,又怎么会恨你入骨?” 雪朦胧坐在床边,神色飘忽,“是啊,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便是这个曾爱我至深,如今恨我入骨的人……我欠了他的,如今终于有法子还给他,我很开心,你难道……咳咳……不高兴吗?” 九幽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愤怒,可是看着床上的穆臻言,又发不出来,“你真是,装什么高尚真爱,简直无可救药!” 雪朦胧苦笑,“我不配他的爱了……”她想到穆臻言那时醒来,对她的满腔仇恨,心里冰冷一片,“这样,对大家都好,你们以后都不用担心,他会为我做傻事了。” 九幽忿忿看她一眼,转身离开,想是去找蛊医了。 雪朦胧等他出门,忍不住弯腰呕了一口血,身子瘫软在男子身上,又生怕压着他,连忙撑起自己的身子,忽然身体一僵。 她方才,好像感觉到这具身体…… 动了动? “穆臻言?”雪朦胧转身去看,却只看到男子冰冷平静的脸,潋滟的桃花眸紧闭着,纤长柔软的睫毛无力地掩盖着眼睛,留下一道漂亮的剪影…… 雪朦胧伸手擦掉唇角的血迹,凄凄惨惨地笑了一声,然后弯腰用手帕擦干净了地上的血迹。 “就算你还恨我,也要醒过来,恨我一辈子……”她碰了碰穆臻言的手指,似乎想到那时候男子含恨的眸子,又触电一般抽回了手,猛地站起身,身子摇摇晃晃了一下,有些承受不住失血过多的眩晕感。 “你撑不了多久的。”折兰进门,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就算他醒过来,你如果活不下去,救了他有什么用?” 雪朦胧站起身,“没关系,这是我欠 他的。” “你们……看起来可真是奇怪。”折兰给她把了脉,微微蹙眉,“正常的夫妻是这种相处模式吗?” 雪朦胧抽回手,“我们……不算是正常夫妻,我……” “你不舒服?”折兰看她说不下去话的样子,“你要是坚持下去,这种痛苦的感觉会越来越严重,直到你耗尽最后一滴血。” 她上下打量雪朦胧一眼,忽然问,“蛊虫在你身体作祟,很痛苦,对不对?” 雪朦胧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只有九幽那傻子看不出来,我们南疆人自小与蛊虫作罢,虽然师父尽力在蛊虫被引出他体外时就灭掉,可是毕竟你的血……” 折兰斟酌了一下语气,“你的血,对蛊虫有一种很奇特的吸引力,我一直很好奇,你中了蛊娘子的血蛊,是怎么活下来的?” 雪朦胧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有一位婆婆救了我,她……也是她指引我来训神医的。” 折兰点点头,“有机会倒是想见一见这位高人,除了我师父,这普天之下竟然还有人能解开蛊娘子的血蛊,真是奇怪!” 雪朦胧没说话,折兰道:“他快醒了。” 雪朦胧一惊,“什么?” “我听师父说的,你的血效果比预计的好了太多,那些蛊虫似乎迫不及待地要钻出你相公的身体……如果不是怕你支撑不住,师父可以一次性将那些蛊虫引出来。”折兰看她又惊又喜的样子,“所以,你在这里守着,或许,你可以收拾一下自己,没准儿她下一刻就醒过来了。” 雪朦胧想到自己刚才好像察觉到穆臻言动了一下,当即兴奋道:“我刚刚好像真到……感觉到他动了一下,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出现了幻觉呢!” 顿了顿,她无意看到镜子里憔悴消瘦的自己,仿佛一具干柴一般,毫无吸引 力,失血过多,让她的气色看起来更加糟糕,早就不是当初那般花容月貌的样子。 这样子,她怎么面对穆臻言呢? 更何况,他或许不想看到她,上一次他好不容易醒来,就是因为看到她,所以才昏迷过去,险些丢了命。 “折兰,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折兰挑眉,“你有想做什么?” 九幽找不到雪朦胧了,急的团团转,直接找上了折兰,“你把人弄哪儿去了?” 折兰觉得惊奇,不紧不慢道:“你怎么就断定我弄走了她?或许是她自己想要走的,用血养蛊救人,一般人做不来,她一个较弱女子,能忍受这么久,已经不容易了。若是真要为了那男子搭上自己的性命,她没那么傻吧?” 九幽冷潮道:“于你而言,自然不可能。她对穆臻言又爱又愧疚,怎么可能这个时候离开?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折兰站起身,“你还知道,她对自己的夫君真爱不渝啊!她连命都不要了,都要救醒她的夫君,旁人还有机会插足吗?” 九幽眯起眼睛,冷静下来,“你什么意思?” 折兰指了指他的心脏,“你心里清楚啊!那会儿你的命都快没有了,也没见过你这么着急的样子,你对这位雪姑娘似乎用情不浅呢!” 话音刚落,她脖颈便落入九幽手中,“胡说八道,小心你的小命,当初石林里的账,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你算呢!” 折兰轻笑,似乎不屑一顾,“你恼羞成怒了?还以为你有多镇定自若呢!这做了亏心事到底是不一样,你到底是和哪位昏迷的人关系好,还是和他妻子关系更好?” 九幽收紧了手心,可是折兰脸色泛了白却依旧挂着嘲讽的笑意,看得九幽十分刺眼,“简直是不知所谓。” 他猛地撒了手,转身就走,“我自己去找。” 第二百八十七章 管的太多了 “找什么?”折兰慢悠悠道:“她又死不了,放心,她只是不想自己的相公看到她又气晕过去,自己躲起来了,你找不到她的,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 九幽站住脚步,“你似乎管的太多了。” 折兰不在意道:“你的事情,我管一管也挺乐意的。你不是对你那破面具看得挺重要的吗?雪姑娘说自己都没有见过你的真面目呢!想来,我也是第一个见过你真面目的人了,你们家里有没有见了你真面目救以身相许的传统啊?” 九幽险些一口气气晕过去,“你胡言乱语什么?见过我真面目的人,都死了。” 折兰丝毫不怕,“还是这么粗暴,不过我喜欢。” 九幽一向都是洒脱不羁,喜欢调戏捉弄别人,可是自从遇到折兰,就像是遇到了与生俱来的克星,她瞧着云淡风轻,却总是能在言语字句之间把自己吃得死死的。 反调戏? 九幽忽然转身大步走过来,捏着她下颌,笑着问:“你这么关系我的事情,莫不是对我一见钟情,现在死皮赖脸地缠着我?” 若是换了寻常女子,但凡是有个脸皮的人,就该害羞一下,或者恼羞成怒地否认,谁知道折兰倒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才看出来?我以为我表现得够明显了啊!你瞧瞧蛊娘子的下场,闯我石林的人就没有能够全身而退的,你之所以能好胳膊好腿的,你得感谢你这张脸,我还挺喜欢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十分一本正经,丝毫看不出调戏弄的意味,这一点和九幽不同,九幽向来捉弄人之前,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就挂在了唇角,不由自主得就让人心生警惕。 “你不信?”折兰见他不说话,伸手去揭他的面具 ,“你的脸上虽然有一点点瑕疵,可是我喜欢,这张脸长的好看,和我口味,反正你喜欢的姑娘已经嫁了人,不如你跟了我如何?” 九幽气得险些一把掐死她,“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喜欢任何人,也不会喜欢你,你给我死了那条色心。” 他大步离开,心思烦乱,已经没了找雪朦胧的心思,只有折兰在他身后无所谓地笑,“这才是恼羞成怒吧!” 没关系,她喜欢。 在蛊医救治下,穆臻言终于醒来了! 他睁开眼睛那一瞬,米黄色的床帐让他眼底印着朦胧隐晦的光芒,眼珠子似乎久不用的机器,转动的时候都有些僵硬,从一片灰白之色渐渐融入了新的色彩,由天地之间的五颜六色渐渐凝结成男人眼底一抹浓郁的渴望。 想要见到那个人的渴望,那才是他所有的色彩。 “十一……” 穆臻言撑着身子坐起来,屋子里还有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好看的桃花眸虽然潋滟不再,可却含着疑惑闪烁的眸光,仿佛荡漾的湖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踏进去看看清楚其中有什么奇特的东西。 “可算是醒了。”一名中年男子走进来,手中端着血红色的东西,其中还有一只褐色的小虫子在蠕动中,似乎十分兴奋的样子。 穆臻言忍着胸口的不适,警惕道:“这里是……” “南疆,你的朋友送你过来的。”蛊医坐在床边,笑的和蔼,“臭小子,你算是命大了,因缘际会,老天不让你死,老夫也算是捡回了你一条命,好好珍惜。” 说罢,他抬起穆臻言的手,拿出匕首。 穆臻言没动,静静地看着他。 蛊医笑了,“不怕?不问?” 穆臻言道:“ 若您想对我如何,我也就醒不过来了。” “好胆识。”蛊医欣赏道:“蛊娘子的蛊顽固,还有几只贪心狡猾的,盘旋在你体内不肯出来,这是最后一次,引出那几只虫子,你的身体就无碍了。” 穆臻言没说话,将手递给他,看着他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然后让褐色的蛊虫顺着伤口钻进去,胳膊处传来异样的疼痛,五脏六腑处传来不安的躁动,仿佛有无数虫子在身体里爬动,搏斗着,那只褐色的虫子身上带着碗里鲜血的诱人气息,很快就剩余的蛊虫引出来。 那褐色蛊虫渐渐蚕食掉了剩余的蛊虫,碗里的血也变得黑漆漆一片,足以见得那几只虫子毒性不小。 那褐色虫子等到碗里的血液颜色完全变得漆黑之后,蠕动几下,似乎吃撑了一般,也不动了。 蛊医眼底还有点儿可惜,“养了三十多年,就得了这么一只,可惜了。” 穆臻言放下袖子,看着蛊医,“多谢相救,我……我的朋友可在?” “在。”蛊医似乎还在心疼自己的蛊虫,摆摆手,“他马上就过来了,别着急。” 蛊医站起身要走,穆臻言却叫住他,“神医,这次可有一名女子随行?” “女子?”蛊医摇头,“只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你要找何人?” 穆臻言扯了扯唇,“多谢,我待会儿自己问他吧,麻烦您帮我把人叫过来。” 他昏迷了太久时间,很多情况还弄不清楚,上次醒来没有见到九幽,他真是没有弄清楚形势,就和雪朦胧吵了一架再次昏迷。 那时候,她分明也非常憔悴。 九幽来的很快,听说穆臻言醒了,他几乎是用上了轻工一路跑过来的,见到穆臻言坐在床边发呆, 冲过来就是一掌,打得穆臻言险些吐血,“轻点儿混蛋!” 九幽咬牙切齿,“谁是混蛋!你还昏迷上瘾了是吧?躺在这里让老子伺候你吃喝拉撒睡,护着你一路逃难,你倒是舒坦了,老子多少个日夜都没有好好睡过了?” 九幽很少这么激动,他一贯对感情看得很淡,唯独亲密的一两个人平时也不习惯你侬我侬的,反而是更喜欢捉弄对方,比如穆臻言。 他和穆臻言有着过命的交情,两人一手创建九幽阁,这么多年,一明一暗,把控着整个江湖,呼风唤雨的日子过的习惯了,倒是很少这样狼狈了。 穆臻言未曾道谢,他们之间早就过了用这种字眼的阶段,只一个眼神,便知道彼此的想法。 “还念着她?”九幽坐在床边,面色不善,“上次醒来,连句话都没能跟你说上,你个没用的就晕了过去,不是因为她?” 穆臻言沉了气息,“她人呢?如何?” “你希望她如何?” “九幽!” “死了!”九幽冷淡道:“上次你再次被气得吐血昏迷,命悬一线,你的好表妹一怒之下把人弄死了。” “白芷?”穆臻言坐起来,身体还有些虚弱,咳嗽几声,“这不可能!她人呢?现在在哪儿?” 九幽看他焦急的样子,觉得雪朦胧的担心有点儿多余——这哪里像是对她恨之入骨的样子? 虽然恨他才是最正常的。 “我说,你对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现在还想不开?”九幽没好气道:“为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呢,你差点儿连命都没有了,上一回醒来不还恨的咬牙切齿的吗?现在怎么睡了一觉,脑子又睡傻了?” 穆臻言勉强起身,盯着他看,“我要见她。” 九幽别过头,“幽冥石林危险重重,我带你进来已经快要去了半条命,她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敢来?穆臻宇的人找来,把她带回去了。” 这也是实话,若不是那女人机灵,现在可不就是在穆臻宇府上了。 穆臻言脸色微微一变,“你怎么能让她被穆臻宇抓走?若是出了事……”他站起身就要出门,没走几步就被九幽拦下,“你疯了是不是?刚刚醒来就开始折腾自己?” 穆臻言抓住他胳膊,“快点下九幽密令,让九幽阁的人尽全力把十一救出来。” 他说了不过一句话,便开始大声喘气,显然体力开始不支。 九幽冷冷的看着他,没了吊儿郎当的语气,淡淡地瞅着他,似乎在嘲讽他没出息似的。 穆臻言忽然道:“我们都不懂……她的心结,谁都不懂!” 九幽诧异道:“你真把脑子睡傻了?” 穆臻言松开他的胳膊,忽然走回去坐在床边,淡定道:“把外头的形势说清楚吧。” 九幽挑眉:“不出去作死了?” 穆臻言冷静下来,苦笑一声,“我现在便是勉强出去了又如何,只会成为大家的拖累。” 九幽觉得这不像是穆臻言的行事风格,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当他是昏迷太久,脑子糊涂了。 如果是以前的穆臻言,他这几句话还真是骗不了这家伙,八成一会儿就猜出来他撒了谎。 看他这样子,九幽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现在对雪朦胧是个什么心思了。 这两天,他自己也没有见到雪朦胧一面,跟踪折兰那丫头,也是一无所获,那就是个小狐狸。 “愣着干嘛?”穆臻言淡淡道:“外面的局势如何?” 九幽转过身,打量他一眼,突出一个字,“乱!”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天赋异禀的血脉 雪朦胧躲了整整三天,蛊医从房间一出来,直接穿越药庐和悠长小径,来到一处小木屋,简单又不失整洁,就是有些单薄了。 “他醒了。”蛊医进门,看着躺在床上的单薄女子,叹气,“今日觉得如何了?” 雪朦胧连忙爬起来,头脑中又是一片晕眩,“他,醒了?真的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穆臻言对自己的恨意,还有自己现在被蛊虫折磨得不成样子,当时雪朦胧下意识便躲起来不见他。 可是这几日,该放血的时候,她丝毫不含糊,今日本也是最后一天,她实在是虚弱无力,起不了身,所以只能放了血,让蛊医带过去。 蛊医也说,现在穆臻言的身子差不多快要好了,所以不必她本人现场放血引蛊,否则她还要拼着身子赶过去的。 “他很好,现在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前期你们没少给他用好药吊着,现在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了。”蛊医道:“其实蛊娘子的那些蛊虫虽然损了他的身子,险些要了他的命,可却也从某一种程度上缓解了他体内原本的毒素。” “毒素?”雪朦胧一愣,“蛊医,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当时他是被人射了冷箭,正中心口,可之前的大夫说,那一处并非是致命伤,九幽说他体内真气紊乱,气息虚弱,却一直找不到原因,是……因为毒素?” “你们发觉不了很正常。”蛊医道:“这毒并不是草木之毒,非我南疆族人自然不知。” “这么说,是蛊毒了?”雪朦胧紧张道:“那一只冷箭为匈奴人所放,匈奴人何来蛊毒?” “这并不可能。”蛊医道:“我南疆一族,素来避世而居,你 们若是无人引路,怕是也无法寻到这幽冥石林里,那匈奴人再凶神恶煞,也找不到此处。况且,这蛊毒唤做‘剜心蛊’,需要养蛊人承受剜心之痛,以心头血养蛊,蛊虫养成之后一个月之内,必须要找到宿主,以新的心头血饲养之。” 雪朦胧道:“也有可能是南疆人养了蛊给匈奴交易……若是提前预谋,一月之期,快马加鞭赶过去也是可以的。” 蛊医看了她一眼,摇头:“你有所不知,这剜心蛊饲养十分复杂,并且非一般南疆族人可养,需要南疆蛊医一族的人才有此资格。可是蛊医一族传到老朽这里,已经所剩不多,有此能力的人,除了老朽,便是……” 雪朦胧神色一紧,“是谁?” “老朽曾言,蛊医一族的族长流落在外,生死不知,若是按照年头算下来,说不准已经有了后人。”蛊医道:“当时得见你夫君所中之剜心蛊,老朽正是想知道族长后人所在,故而才出手相救。” 南疆蛊医并非有求必应,为了不惹来麻烦,他特设幽冥石林,就是为了阻止外人求医而来。 救九幽,是因为他是徒儿带回来的男子,折兰要救,他这个当师父的,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至于穆臻言,他本来不打算相救的,伤得如此重,又是被蛊娘子制作了蛊人的半成品,救起来十分麻烦,还不一定能成功,他不愿意招惹麻烦。 若非是发现了剜心蛊的存在,他必然不会如此耗费时间。 雪朦胧懵了,没有想到一开始这方向便指向了南疆,她想到了那位婆婆,似乎和白芷有些关系,她又是如何知道南疆蛊医可以救治穆臻言的呢?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穆 臻言所中的是剜心蛊? “看来,你们也不知这蛊为何人所制!”蛊医叹气,“也罢,万般皆是命,制造此蛊会让养蛊人精血耗巨,精神倦竭,本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想来定然是有苦衷,不得已而为之。” 否则,谁会愿意用自己的命去伤害穆臻言的命? 雪朦胧本想要起身,可身体刚刚一动,便软倒在床,喉咙口似乎被蚂蚁嗜咬一般,那疼痛越来越剧烈,越来越难以忍受,让人疼的几乎昏厥过去。 “你体内的蛊虫又开始作祟了。”蛊医一惊,“难道这几日的药物没有作用?可我观你气色,分明不该如此。” 雪朦胧捂住喉咙口,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忽然一歪头,又咳出一口血,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 蛊医忙道:“莫急,你夫君已经醒来,老夫这就为你将体内蛊虫引出来,会痛,你忍着些。” 雪朦胧想到穆臻言醒来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就放下了,“如此,就麻烦您了。” 穆臻言以为雪朦胧不在身边,醒来之后便郁郁寡欢,和九幽商议了一番外头的大小事,便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九幽见他醒了也不着急了,乐于看戏,折兰看不下去,“你怎的如此幸灾乐祸?为何不告诉他真相?” 九幽白她一眼,“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哪只眼瞧见他是被我骗了?你真当他不知道雪朦胧就在此处?他自己不去找,我们外人操的什么心?” 折兰斜睨他一眼,“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想拆散人家小两口是吧?” 九幽双手环胸,“他们还用我拆散?穆臻言差点死了一回,都是让那女人给害的,他中间醒来一回,又被气死过 去,也是因为那女人,夫妻做到这个地步,早就没有希望了,若是穆臻言再回头,那就是真的犯贱了。” 他话说得刻薄,折兰无语,“你这人怎么这样?雪姑娘以前做过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一个不会武功的较弱女子,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冒着生命危险闯入幽冥石林,就是为了救她的夫君,如果不是她以血引蛊,彻底清了她夫君体内的毒素,那人现在能醒过来吗?” 九幽没说话,就看着她身后的方向,双手摊开,“你都听到了,现在也不用我多费唇舌了。” 折兰转过身去,这还是她第一次正眼打量醒过来之后的穆臻言,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眸,皮肤白皙地几乎透明,五官精致地恰到好处,站在阳光下,翩然而立,仿若谪仙,眼睑一动,又好似勾人的妖精。 真是个勾人心魄的男子! 折兰暗暗心惊,惊艳的神色落在九幽眸中,更觉得讽刺,“别觊觎人家的美色了,没见人家为自己媳妇儿着急呢嘛!” 折兰回过神来,也不害羞,大大方方道:“美好的事物大家都乐于欣赏,你自己没人长得好看,还有脸埋汰别人?” 九幽不消地跟她对嘴,朝着穆臻言勾唇一笑,“我不知道她在哪儿,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至于她做了什么,刚刚你都听到了。” 穆臻言身子还有些虚弱,但是走动慢一些,也没有什么问题,慢慢过来,“她在哪儿?” 折兰本就没有继续拦着他的意思,“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不过我想,你的娘子是真心爱你,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 穆臻言没搭话,“她在哪儿?” 折兰指了指药庐的 方向,告诉穆臻言真相,“为了以血引蛊,她现在虚弱地不成人形,也不复花容月貌,所以躲起来不愿见你。但我想,若你是以貌取人之辈,也不值得她如此付出。” 九幽嗤笑一声,似乎在嘲讽她无知和胡说八道。 折兰睨他一眼,忽然走过来狠狠踹他一脚,“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鄙视你。” 九幽大骂‘泼妇’,这一次却没有追上去,而是看着穆臻言离开的方向,有些失神。 这一次穆臻言醒来之后,情绪有些不对劲,按照他的性格,就算是再爱雪朦胧,经历如此背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对雪朦胧的爱,应该随着这一次的命跟着消失了才对。 上一次仇恨雪朦胧的反应才是他认识的穆臻言,所以雪朦胧要躲起来,不肯见穆臻言,他十分理解。 但是这一次穆臻言醒来,却是丝毫没有他想象中的冷漠无情,甚至,有一种回到当初的样子。 可他分明没有失忆,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还冷静地和他分析局势。 “还看!”折兰反身回来,拉着他进了药庐,“现在有两个病人要伺候,帮着我熬药好了,再看,那人也不会是你的。” 九幽已经无力解释什么了,折兰认定了他对雪朦胧有感觉,冷嘲热讽字字句句都不离这个,他起初还会解释,现在连解释都觉得无力,干脆由着她去了。 “白痴。”九幽白她一眼,转身就走,折兰跟上去,“怎么了?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折兰不罢休的架势让九幽头疼,“你没事做了吗?” “有的。”折兰在九幽开口赶人之前,淡淡道:“跟着你。” 九幽:“……” 第二百八十九章 终于相见 雪朦胧躲到石林茅屋里,本就是不敢现在见到穆臻言,知道他醒了,反而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心里十分复杂。 好在身体里的蛊虫未除,她也给了自己一个留在这里不出去的借口,蛊医正在为她引蛊虫出来。 “你这情况……不对劲啊?”蛊医将雪朦胧体内的蛊虫引出来,看着她血液的颜色,连连摇头,“按说不该是这种颜色才是。” 雪朦胧惊讶道:“蛊医是何意?” “丫头,你这血……我早就觉得你的血液与常人不同,没有想到,居然能够自己净化蛊毒,这,这可是……”蛊医越说越激动,最后有些语无伦次了,“丫头,你之前的血蛊,应该是你自己解的,这是天赋异禀啊。” 雪朦胧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却见蛊医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子,放出一只褐色的蛊虫,便是他之前宝贝地不得了的哪一种,具体的雪朦胧也不懂。 他将蛊虫放入雪朦胧的血液之中,只见那蛊虫顺着她的经脉慢慢往上爬,速度却不快,似乎有些犹疑不决的样子,看得雪朦胧一身恶寒,却并没有多少痛苦的感觉。 这和之前的感觉又十分不一样,这一只小虫子,倒是十分像是在同她通过某一种神奇的交流,即便她现在还不能做出什么回复。 蛊医意外发现雪朦胧竟然对自己血液浸泡过的蛊虫有特殊控制力,当即兴奋不已。 蛊医惊喜,问雪朦胧身世,说:“丫头,我觉得你可能有苗女血脉……这种特殊控制能力便是我也没有的,只有我们蛊医一族的族长血脉才能拥有这种血脉。” 雪朦胧懵逼,“这怎么可能?” 她的母后是大沥朝皇后,当今皇后身出名门,家中世代为官,身世清楚,怎么可能和苗女有关系? “蛊医可能是有些误会了,我母亲乃是中原女子,身世清白,况且苗疆一脉少与外人来往……这,断然不可能。” 若是她出生官宦之家,还有可能拥有苗女血脉,官宦之家就算是收留苗女产下后代也是无可厚非。 可是皇室对于后妃的筛选何其严格? 母后作为皇后,更是严密臻选,祖上十八代都要被翻一遍才能入住中宫皇后之位。 蛊医见她一口否认,愣了一下,将不悦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表露出想要收雪朦胧为徒的意思,“便是你没有苗女血脉,可是你这一身控制力却不是假的,否则,这么多蛊虫蛊毒交错,你的身体断然不是虚弱这么简单,大概现在已经九死一生,常人更是难以活命。” 这本也是当初他和折兰的判断,穆臻言醒来之日,怕是雪朦胧早就香消玉殒了。 谁知道,她现在除了身体虚弱一些,血液之中更是不含任何毒素,简直是异于常人。 雪朦胧不懂苗疆蛊术的精妙之处,这是世代相传的天赋,那蛊娘子琳琅之所以能够如此嚣张跋扈,便是来自于她对蛊虫的天生异于常人的控制力。 这一点,是中原人,或者说,除了蛊医一脉之外的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后天也学不来的。 这女娃不懂,甚至还有些排斥,他不追究原因,只想先把人留住,为苗疆蛊术训一个继承人。 折兰痴迷阵法阴阳术,对蛊术的天赋并不高,他寻找蛊医族长一脉许久,却一直没有下落,如今老天却把人送到了眼前了。 “女 娃,若是你愿意,我便收你为徒,亲传你南疆蛊术,如何?”蛊医道:“学习控蛊之术,你日后便不会为蛊所控。” 雪朦胧犹豫,作为中原人,认为南疆蛊术阴邪不正派,已经是深入骨髓的想法,更何况这些邪门的虫子确实为世人所忌惮。 否则,南疆一族也不会避世而居,若有那居心叵测的人利用蛊术作恶,将会引起打乱。 “蛊医,虽然我很感激您救了我和我夫君,可是我们在外头仍旧有尘事未了,怕是不能留下来修习蛊术。” “你颇有天赋,先天赋予的比后天学习更重要,也不需要你留在我身边学习。”蛊医说:“况且,你夫君之前中了剜心蛊,虽然老朽已经为他祛除蛊毒,恢复如常,可是你别忘了,给他下蛊之人,你还不知道是谁,既然那人可以来一次,下一次难保不会用更加阴毒的法子迫害于他。便是你们要把人找出来算账,没有能够与之抗衡之人,你如何保护你的夫君?” 打蛇打三寸。 雪朦胧一听,她修习蛊术可以帮助穆臻言,心里便是一动,蛊医说的没有错,伤害穆臻言的凶手还没有找到。 明里暗里那么多人要置穆臻言于死地,实在是不得不防。 中原之人不懂蛊术,万一那背后之人又要出来作妖,他们只能无能为力,到时候再要请蛊医相救,路途遥远不一定来得及不说,人家也不见得愿意在救人一次。 “您说的对,”雪朦胧正要答应,“我愿……” “不必。”她话还没有说出口,门被人撞开,形容凌乱的穆臻言闯了进来,拒绝,“你身份特殊,不必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 雪朦胧 震惊,有些不敢面对穆臻言,连忙站起身,背对着他,“你……你你你……” 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形容枯槁的脸,丧气地不想转过身面对他,“我知道你恨我,不想见到我,我……” “出去。”穆臻言冷声道。 雪朦胧一僵,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到这般冷漠无情的命令,心底还是寒冷了一半。 她转过身,侧面对着穆臻言修长的身影,一步步往外挪,每一步仿佛都是踩在了刀尖上。 穆臻言在她擦肩而过时,将人拽进了怀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蛊医,“出去。” 蛊医咬了咬牙,“忘恩负义的臭小子。” 看他样子也不像是要伤害雪朦胧的样子,蛊医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这丫头为你吃了不少苦,身子骨弱得很,你可别太过分。” 穆臻言一个冷眼甩过来,将蛊医赶出去。 雪朦胧听到关门声响起,僵硬的身体如同泡进了冰水里,咬咬牙,握住他的胳膊想要退出来,“我……” “别动。”穆臻言搂住她盈盈不一握的腰身,眼底划过一抹浓郁的心疼,“十一,让我好好抱抱你。” 雪朦胧浑身的血液逆流,脑子里炸开了一阵阵火花,印着她震惊的眸光,僵硬地趴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 他不是恨她入骨吗? 他不是不想见到她吗? 他不是应该愤怒地赶她走,或者恶语相向吗? 是因为她用血救了他吗? 雪朦胧心里五味杂陈,又不想放弃这难得的温度,她守着穆臻言这么久,可他的体温一直很低,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身边躺着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可是现在,他 的身体如此温热,正常的体温似乎将她的体温都灼热地烧了起来,一路烧到了心口,热乎乎的。 烫的她快要哭了。 “十一……”穆臻言握着她的肩膀,感受着怀中之人的颤抖,慢慢松开她,伸手扶去她面颊上的泪水,怜惜道:“对不起。” 雪朦胧懵逼了,摇摇头,“不,是我该和你说这句话,我害的你九死一生,你要恨我,要杀我,都是应该的。” 穆臻言心底一痛,从未见过她如此放下自尊的卑微模样,不但没有开心,反而痛彻心扉,“我不该恨你,也不能恨你,我们没有人资格恨你,所有人都不懂你的痛苦。” 雪朦胧一愣,“你……说什么?” 穆臻言低着头,和她鼻尖抵着鼻尖,声音喑哑,“看到你和穆臻宇洞房花烛的时候,我多心痛,多痛恨前世的自己,居然眼睁睁看着你落入他的圈套之中,却还自以为是地抱着兄弟之情坚守阵地,最后……害的你国破家亡,跳楼身死……” 他每说一句话,雪朦胧的血液便冻上一分,等到他说完‘跳楼身死’这四个字,雪朦胧立刻见了鬼似的,推开他,连连后退,跌坐在床上,“你……你说什么?你怎么会……不,不可能。” 穆臻言没有追过去,“十一,我死过一次的,”他慢吞吞道:“那一日我清醒过来,满心恨意,怨你的不信任,恨你的绝情,被你气的吐血,身体仿佛被放在火上灼烧似的,那一口喷出去,我没了知觉,身体陷入的无边的冰冷之中。我知道,我死了。” 雪朦胧浑身一抖,震惊地看着他,“我……你……” 他到底在说什么? 她是不是在做梦? 第二百九十章 前世今生 穆臻言蹲下身子,握住她冰冷的双手,将她发抖的小手包裹在掌心,温吞道:“我死了,所以回到前世,你憎恶痛觉道那个世界,我看到你前世的结局,我知道你心底的恨意,我明白你对穆府的戒备,对穆臻宇的爱恨交织,从你嫁入镇北王府开始,所有的不对劲,所有的不明白,我都清楚了。” 正因为清楚地看到了前世她吃了多少苦,如何的含恨而终,所以他才明白雪朦胧对穆府的恨并非是来得没有缘由。 平心而论,若是换了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兄长,依赖的家人,家族的江山,都染上了自己夫君的鲜血,偏偏他还是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 换了他,他只怕重生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不择手段地除掉敌人,除掉能够置他于死地的所有隐患。 她能够忍那么久,最后甚至顾忌到他,三番五次给他机会,甚至没有真正伤害到镇北王府,而是给了北地和朝廷一次正面对决的战场,谁胜谁负,谁又能知道呢? 谁说,她是存了心要置他于死地了? 她终归是不忍心的。 “十一,你的不能言,我都明白。”穆臻言抬头看着她,“我不恨你,我没有资格。” 雪朦胧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泪水不自觉地止住了,脸色变得有些冷,“你真的……都看到了?” 穆臻言握住她小手,低头轻轻一吻,“你还记得,在你赶到城楼之下,差点葬身马蹄之下,当时有人救了你……” 那一枚暗器…… 雪朦胧抿唇,“那是九幽阁的暗器。”顿了顿, 她终于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可是,九幽并不是穆臻宇的人。” 她重生之后,一直以为九幽阁是穆臻宇的手下,可是和九幽接触之后,她百般查探,都没有发现其中猫腻。 九幽此人狂放不羁,绝对不是现在的穆臻宇可以收复的,而且她重生之后选择嫁给了穆臻言,很多事情的轨迹都发生了改变,所以没有再把九幽阁和穆臻宇联系在一起。 但是,这一次穆臻言出事,九幽出生入死,任劳任怨,甚至对她表现出了十足的排斥和怨恨,好像他才是穆臻言的亲人,代替他驳斥自己,怨恨自己一半。 之前穆臻言没有醒,她无暇想太多,也不会再那个时候去触九幽的眉头,但是现在穆臻言醒来,主动提起,所以很多东西,渐渐明了了。 况且,现在穆臻言居然知道了前世发生的一切,也是重生之人,她心中着实复杂难言。 一方面,是因为他死而复生,本也是她造成的悲剧,有愧疚不安,另外一方面,颇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重生之事,便如怪力乱神之事,说出来怕是没有人会相信,她一人背负着两世的记忆,背负着国破家亡的仇恨,不管她做什么,很多人打着爱她,或者恨她的名义,却都无法理解。 她是孤独的,也是寂寞的。 现在,终于有人能够理解她了。 可这人,偏偏又是穆臻言…… 个中滋味,只有雪朦胧自己可以体会到了。 “九幽是你的人,对不对?” 穆臻言本就是来和雪朦胧互诉衷肠,把所有的事情讲清楚,所以知无不言,“是,九 幽阁实际上有明暗两位阁主,九幽在明,我在暗,九幽阁是我二人一手创办,我们是兄弟也是朋友。” 雪朦胧深吸一口气,“那么前世,九幽阁是为穆臻宇所用?” “是,也不是。”穆臻言叹气,“十一,我承认,是我无能,才造成了你前世的悲剧。我让九幽去臻宇麾下,并非是帮着他谋得皇位,反而是掣肘他暗中行事的。可是前世形式比起现在更加复杂,那时候你一心在臻宇身上,我能够做的,只有保护好你。” 可惜,他忘记了,覆巢之下无完卵,臻宇心狠手辣,最后竟然连自己的妻儿都不放过。 兵变之事,穆臻宇瞒得很紧,他在京城暗中筹谋多年,便是不借助北地的力量,照样可以呼风唤雨。 更何况,那时候父王不知道为何,居然同意了穆臻宇篡位一事,暗中将他瞒着。 若非是九幽报信,他根本不知道她已经遇险。 “我那时病重,一路赶来,却只看到……”穆臻言想到那一地鲜血,拳头不禁收紧了,“我前世窝囊了一辈子,自以为是地为你好,最后却把你推向了深渊,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雪朦胧吸了吸鼻子,“这么说,要谋反的,只有穆臻宇一个?” 九幽和穆臻言的关系如此明显,前世九幽的确救过她,她一直想不通这一点,现在穆臻言如是说,那就解释得通了。 那么,穆臻言说他从来没有反心,也是真的。 她相信。 “不。”出乎意料的,穆臻言摇摇头,实话实话,“我不想骗你,若无父王首肯,他无法调动鹰北军一兵一 卒。” 雪朦胧血液一凉,“所以,你父王……” “十一,我不想骗你,前世,父王的确是有谋反的心思的。”穆臻言艰难道:“可我们父子最清楚彼此不过,父王一生忠诚不二,纵然传言和皇帝不和,可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情,在臻宇兵变之前的一段时间,父王变得十分奇怪,把自己关在母亲的院子里,谁也不准进去,便是连我也不见。” “我想,父王突然同意臻宇谋反,大概是和此事有关,他受了某种因素驱使,动了手,这是私怨,关于我母亲,关于他们上一辈的恩怨。” 雪朦胧安静地听着,这一次倒是没有激动,“那他现在……” “没有。”穆臻言老老实实说,“十一,我实话跟你说,如果鹰北军真的背水一战,朝廷的兵力……是斗不过的。” 毕竟大沥朝疆土广阔无垠,除了北地,兵力还部署在其他地方,防着他国和一些小部落,朝廷能够抽出来对抗北地的兵力实在有限。 更重要的是,放眼朝堂,能够和镇北王对战的将领,几乎没有。 如果镇北王想要造反,又何必隐忍这么多年? “穆臻宇此前便多次劝说父王和朝廷对抗,现在外面一片兵荒马乱,你父王执意对北地出兵,虽然太子从中周旋,可如今到底也是兵临城下,父王若是倾力而出,太子吃不了好。” 穆臻言解释道:“至少,现在父王没有反心。我们穆家世代忠烈,虽然和朝廷的关系日益紧张,可他也算处处忍让,帝王心难测,父王不愿与之打交道,才传出了许多忤逆张狂的谣 言,若是他想谋反,十一,我受伤之后,你活不了的。” 雪朦胧垂眸,指尖一点点翻着凉意,又被他手心暖和着,渐渐恢复了暖心的温度。 她问他:“我害的你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你不恨我了?” 穆臻言说:“十一,我昏迷期间看到了前世的所有事情,我知道你对镇北王府的心结很深,也心疼雪朦胧前世的遭遇,我不恨你,只恨我自己前世为何没能好好保护你,竟然让你活在仇恨之中,如此痛苦无助,却没有一个人可以理解你的痛苦?” 闻言,所有的解释都成了非必要的,雪朦胧泪如雨下,反手握住他的大手,“穆臻言,你这个人……” 她哭着哽咽道:“你这个人,真是讨厌死了。”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呢? 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所有敏感的心思,戳中她的软肋,让她连质问的话都问不住,让她的愧疚也消失地无影踪。 剩下的,只有满腔热烈的爱意。 没有的阴谋算计,没有了仇恨和隐瞒的顾忌,第一次毫无保留让自己的心脏为眼前之人而跳动,一下又一下,那么热烈地鼓动者,让她无所适从,可又甘之如饴。 “你信我吗?”他揽住她,轻声问,“我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从你嫁给我那一刻,所有的轨迹就都改变了,不是吗?” 雪朦胧趴在他怀里,“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忽然咬在他肩膀上,“我怎么这么没有出息,折腾了这么久,还是心甘情愿栽在了你身上!” 穆臻言心底温软一片:“我又何尝不是?” 第二百九十一章 雨过天晴 雨过天晴,柳暗花明,雪朦胧没有想过,穆臻言醒来后,两人居然会走到这种局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亲密无间,不是身与身的契合,而是心与心的距离。 理解,真的是信任的阶梯。 以前,他们互相不能够理解对方肩负的责任和感情,所以不能完全信任彼此,所以被人挑拨离间,才会渐行渐远。 如今,倒是因祸得福了。 再三思索,雪朦胧还是选择拜蛊医为师,学习炼蛊之术,让蛊医欣慰的是,她学习的速度十分之快,不过十来日,在养好自己身子的同时,便能亲自为穆臻言清除余毒,蛊医十分欣慰。 “丫头,要说你这天赋,若是不用,当真是可惜至极,不若你外间事了,回到此地定居?” 雪朦胧和穆臻言相视一眼,既然已经是师徒,便干脆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道出自己不便之处。 蛊医久未出世,不懂皇家礼俗,却也知道对方不是凡人,怕是难以过上这般闲云野鹤的生活,“也罢,是我强人所难了。” 雪朦胧却是理解他的心思,“师傅,您放心,我定然会注意蛊医族长的去向,一有消息,便会向您来信。” 至于她自己身上的天赋,她自觉只是一种巧合而已。 蛊医闻言,“你们,这是要离开了?” 穆臻言道:“劳烦您仗义相救,我二人还有诸事未了,如今已经耽搁地够久了,再不回去,怕是要出乱子的。” 蛊医不懂这些,自然舍不得雪朦胧,“我这才刚收了个称心如意的徒弟,转眼间就被带走 了,真是……寂寞的很。” 折兰从身后走过来,“师傅,您若是真寂寞,不如去找一个师娘啊,人生匆匆数十载,您活出别人的几倍数来,怎的还是老光棍一个?” 这一本正经地打击自己师傅的样子,还真是挺极品的。 蛊医屈指敲她一下,竟然罕见地没有反驳,“待你离开,我自然要去寻你师娘的,你着急做甚?” 折兰瞪大了眼睛,“师傅,我说说而已,你真的要给我找师娘啊?七八十的老太太看着跟您不配,二三十的……小姑娘,您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呢嘛!” 蛊医气结,“你胡说八道什么?若非你拖累老夫,老夫岂能孤独至此?如今你既然大了,自己也有想法了,就该早早滚蛋,老夫也好享受自己的生活,你师娘生的花容月貌,你莫要玷污她……” “花容月貌?”折兰眼睛瞪圆了,“师父,您何时给我找了一个花容月貌的师娘?” 蛊医不理会她,瞅了一眼不远处不耐烦的九幽,“折兰,你待在我身边多年,从未出去走走,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出去看看。朦胧是你师妹,你二人便一同出山,寻找蛊医族长的后人,另外,剜心蛊一事,你要协助你师妹查清楚,莫要让南疆蛊术流出去害人……” 南疆蛊术百年前给这一片大陆造成了太多的为难,也是因此,南疆一族险些被人联手灭族,无奈之下,南疆族人逃窜至此,隐居避世,能够炼蛊之人更是少之又少,流产到今日,身怀炼蛊天赋之人,一句不多了。 若是 放在百年前,南疆一族鼎盛时期,就蛊娘子如今的水平,连当时的低等蛊者都比不上。 可即便如此,如今蛊术还是为人深恶痛绝的东西,蛊医不想为平静的族人生活,惹火上身,这也是他避世而居的主要原因,南疆蛊医一族,是南疆蛊术的精华之所在,算得上是领军人物了,岂能不为人忌惮? 折兰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九幽,问雪朦胧,“小师妹,我与你同行,那他呢?” 九幽白她一眼,面具下的面色微微一变,冷哼一声,走了。 雪朦胧笑了,“这个,你得问他啊。”她指着身侧的男子,“此二人狼狈为奸多年,我可不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 穆臻言搂住她肩膀,“我都听娘子你的。” 折兰表示牙酸,转身去问她师父了,“师父,您真的要出山去找师娘了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您说过啊?” 蛊医怅然若失,“当初,是我对不住她,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了族长的下落,有你们年轻人去找,比我在这里守株待兔要好多了,我也可以……” 可以去找自己的生活了。 “小孩子家的,管好自己就行了,等我找到你师娘,便去与你们会合。”蛊医大大方方得摆摆手,一副不待见自己徒儿的模样。 简单收拾一下,一行人向蛊医告辞,九幽戴着一张面具,可是众人都能感觉到他面具下的不悦面色——折兰跟着九幽不放,嘴上更是不饶人,气得九幽想揍人。 可蛊医顺便让徒弟跟着雪朦胧一行人出山查访蛊医一族 的族长之事,必要时候协助雪朦胧将伤害穆臻言幕后之人抓起来,这理由十分正当,九幽无法拒绝。 所以折兰十分得意,“莫以为我真的是为了巴着你的好吧?我也是有正事要办,我救了你,小师妹说了,按照你们中原人的规矩,你就该以身相许,那你带着我,保护我,有什么不对?” 她是伶牙俐齿,可九幽听着别扭,恶狠狠瞪了一眼无辜的雪朦胧,“你胡说八道什么?胆子肥了?” 雪朦胧无辜扯唇,靠在穆臻言肩膀上,“夫君,他瞪我。” 穆臻言将她送上马车,“我替你教训他。” 九幽:“……”简直了! “穆臻言,从未见过你这般过河拆桥,见色忘义之人,你的良心呢?我护送你们夫妻这一路,任劳任怨,九死一生,还招惹了这么一个大麻烦,你们就是这么对我的?” 穆臻言眼尾一挑,瞥了折兰一眼,“九幽,你怎么能说如此精致貌美的姑娘是大麻烦呢?要我说,这分明是老天感激你对我夫妻二人的护佑,所以看你孤寡多年,特意赐给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你就好好珍惜吧。” 折兰挽着九幽的胳膊,眯眯眼睛,“你对我很有意见?” 九幽扯开自己的手,“男女有别,你这般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还有,以后离我远一点,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折兰嘴角一抽,“你害羞做甚!当初为你除衣泡药浴,都是我一手操办,那会儿你半死不活的,怎么就不说跟我没有关系了?” 九幽瞪眼,“你!” 雪朦胧挑起帘子,很乐意看九幽吃瘪,毕竟这一路,她受了九幽多少冷嘲热讽,那会儿觉得愧对穆臻言,心里头被他骂着还舒服一些,可现在嘛? 穆臻言和她已经和好如初,雪朦胧心里的小恶魔劲儿就上来了,笑眯眯道:“九幽,这事儿便是你做的不地道了,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给你更衣沐浴,又救了你的命,有了肌肤之亲,那就是你的人啦。” 穆臻言点头,“娘子说的是。” 折兰点头,“原来是这般解释的,你们中原人的规矩多,我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吧。” 这句话,她也是跟雪朦胧学的,颇有意思。 九幽气得下颌紧绷,一跃上了马车,率先驾马准备离开。 折兰眼珠子一转,素手轻轻拉了拉马车上的帘子一角,只见那马儿忽然高扬前蹄,嘶鸣一声,险些把九幽摔下来。 “你这死女人,你干什么?” 折兰拍了拍手,走到马儿跟前摸了摸马脑袋,煞有其事道:“我还能干什么啊?我就在马儿身上安了一个小机关,免得有歹人劫走了我们的马车,刚好你乐意,我就拿你做做实验,挺顺手的。” 九幽咬咬牙,真的有一种想要把人大卸八块的冲动。 雪朦胧和穆臻言肩并着肩看笑话,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欣慰的笑意,尤其是穆臻言,“看那家伙嚣张了十几年,总算是有了克星了。” 雪朦胧挑眉,“你不也跟着嚣张了十几年吗?一明一暗,算起来,你更阴险才是。” 穆臻言不置可否,“你也是我的克星。” 第二百九十二章 白杞婆婆 小七早就得了九幽的消息,亲自去客栈告诉白芷一行人——穆臻言已经获救。 幽冥石林不得擅闯,蛊医也不喜欢外人打扰,故而白芷几人等在客栈之中,只盼着早一点儿见到穆臻言。 这一日,听到马车声,见到完好归来的穆臻言,白芷热泪盈眶,一改前几日清冷寡淡之态,“表哥,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穆臻言接住她飞扑过来的身子,“好歹也是一国圣女,注意仪态。” 虽然兄妹二人只见过几面,相认也是不久,可兴许是血脉天性,两人将白莲姐妹没有续好的姐妹情,重新延续到了这一代,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穆臻言重情义,知道白芷一路追随,不惜以血为他养命,心中自然感激不尽,语气也多了几分亲昵。 白芷擦了擦眼角,这一回脱了面纱,清冷如月的五官看得折兰颇为叹息——这一群人都生的太好看了,她本觉得自己生的不错,可站在这几人中间,瞬间觉得九幽没有摘下面具,好歹也能给自己一点儿心理安慰。 她不是最普通的。 雪朦胧一一介绍过,几人在客栈里落了座,之前的店小二也被蛊虫误伤,没了性命,这几日白芷几人都是在这里自给自足的,蛊娘子发作过的客栈,也没有客人敢上门。 所以一时,客栈里显得空荡荡的。 白芷身后一直未曾说话的紫衣妇人仍旧戴着面纱,见雪朦胧似乎打量着自己,她将目光从穆臻言身上挪开,上前一步,“日前是老妇无能为力,只能如此为之。” 雪朦胧摆手,“若非是先前婆婆先救我们夫妻二人一命,哪还有我们的今日?” 穆臻宇一路派人追杀一事,穆臻言也听说了,这会儿见到白杞,她和白叔站在一起,都在白芷身后,从一开始就是一副守护的姿态,那种守护的衷心不亚于 白叔。 况且,这妇人还一直若有似无地打量自己,穆臻言没有点名,不代表没有发觉。 “婆婆。”穆臻言直言不讳,“你可是认得我?” 白杞没有说话,只是眼眶湿润了。 白芷没瞒着,“表哥,她是先前伺候莲姨的圣使,跟着莲姨一起逃出白羽国后,就没有再回去过。从你受伤,白杞便一直暗中查找你的下落。” 穆臻言一点即通,看了白杞一眼,“可是婆婆一路指点我们一行人找到幽冥石林的?” 白杞欣慰一笑,跪下道:“世子,老奴有负圣女所托,没有照顾好您,是老奴的不是。” 穆臻言连忙将人扶起来,“婆婆,这不是您的过错,这么多年,我为何,从未见过您?” 看到白杞,想到父母旧事,穆臻言便主动询问之,“自我记事起,母亲身边也没有这样一个丫鬟……” 而白杞也没有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主动道:“世子,在您出世当日,老奴便被王爷逐出了家门。” 说到这件事,她还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雪朦胧,随后淡淡收回目光,“往事过了这么多年,不提也罢,如今世子既然已经安然无恙,老奴就放心了。” 雪朦胧心思敏感,之前便觉得白杞对穆臻言多有维护,眼下再看她看自己的眼神,心中更是疑惑,“婆婆,您可是有话对我说?” 白杞扫了众人一眼,“公主金枝玉叶,老奴本不该如此冒犯,可是王妃临终前将世子交付老奴,老奴便有相护职责,故而,有几句话,想和公主单独聊聊。” 穆臻言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同意,白芷道:“表哥,你放心,婆婆这一回是代表莲姨跟公主说话的,我想,公主会同意的。” 雪朦胧没有拒绝的理由,给了穆臻言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跟着白杞上了楼。 进了房间,雪朦胧先 是诚恳道歉,“婆婆,我很抱歉,没有尽到为人妻子的责任……”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白杞淡然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历经千帆,到底该如何,那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情,世子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插手。” 更何况,经过这一段时间,她亲眼见证了雪朦胧的消沉痛苦,知道她对穆臻言对真心。 相信经过生离死别,两人之间的心结也该解开了,她现在要做的,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事罢了。 “婆婆,想跟我说什么?”雪朦胧好奇。 两人除了穆臻言并无交集,虽然白芷说,白杞是代表着穆臻言的母亲来同她说话,可是白杞多年未在穆臻言身边,就是在穆臻言面临生死难关之际才出面,又怎么会多此一举? 瞧这婆婆的为人处事态度,偏有一种随遇而安的淡然,让人羡慕不已。 “公主是皇家金枝玉叶,身上有自己的担子,世子也有他的责任和情义需要成全,你们在一起,并非如此简单,以后要面临的东西,公主可想清楚了?” 雪朦胧没有想到她会一下子说到这么深奥的人生难题,“婆婆,经过这件事,我对我们的未来有信心。” “是吗?”白杞不置可否,“若是让你在皇室和世子之间选择,你会选择哪一个?” 雪朦胧一愣,“婆婆何出此言?臻言并无反叛之心,只要我和父皇说清楚误会,自然可以解释清楚,平定战事……” 可是看着白杞的眼睛,淡而不寡,浑而不浊,静静地盯着她,让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怎么不说了?” 雪朦胧抿唇,“婆婆知道些什么?” “陈年往事罢了,希望公主你不要步你父皇的后尘,对待感情,需要多用些真心。”白杞叹息一声,“出生皇室,本就有许多不得已,若一开始明知道不可为 ,那便不要错上加错,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好的方式。” 她说得朦胧,可雪朦胧却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如果不能兼顾身上的责任和穆臻言,便不要继续和他在一起,免得最后伤人伤己。 这些肺腑之言,是来自于她的父皇吗? 雪朦胧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在宫内发现的蛛丝马迹,高贵妃对穆臻言对异样,母后对高贵妃那些话,还有父皇看到穆臻言身上玉佩时候对异常反应…… “婆婆,我父皇和臻言的母亲,到底有什么前尘往事?”雪朦胧越想,越不敢想,“他和镇北王之间……” 白杞道:“那如果真的是你想的那样,上一辈的人有私仇,你会如何选择?” 雪朦胧蹙眉,“为何一定要我选择?上一辈人的恩怨情仇为何一定要我们来承受,他们之间不是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吗?” 白杞嘲讽道:“你确定是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了吗?朝廷和北地的关系为何如此紧张?还不是你父皇疑心不减,镇北王对皇帝心生隔阂,不愿听话朝见……如此一来二往,隔阂越来越深,旧怨加新仇,如何能够不大动干戈?” “不是这样的。” 雪朦胧试图辩解:“这一次的战事是因我而起,父皇是为了我才发兵,镇北王也是因为臻言受了伤才不得已出兵反抗,只要我开口说明真相,一切都会回到原点的。” 白杞看着她自欺欺人,已经明白在雪朦胧心里,皇帝和家人在她心底占了多大的份量,不由得有些为穆臻言不值得,“公主当真是不知所谓,你父皇当初手段卑劣,横刀夺爱,算计尚为胎儿的世子殿下,让王妃怨恨了王爷一辈子,甚至最后郁郁不得终,如此夺妻之恨,杀子之仇,但凡是一个血性男儿便不会咽得下这口气!” 白杞愤然道:“若非是穆家一 门忠烈,对朝廷忠心耿耿,如此深仇大恨,镇北王岂能容忍至今?你父皇做了亏心事,自然心存怀疑,怕鹰北军有朝一日终会谋反,所以探子派了一个又一个,试探道手段层出不穷,公主难道真的就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为何你和世子会走到生离死别的地步?” 白杞一贯淡然,从未如此咄咄逼人过,如今三言两语,便逼得雪朦胧哑口无言,并非是她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而是白杞的话,说到了她心底最隐晦的地方。 小六的异样,她早有察觉,被穆臻言的重伤冲击,她当时无暇顾及太多,也没有追根究底,可是小六是出自于皇家云影卫,父皇将她放在自己的身边,一开始或许是为了保护她,可是到了后来,尤其是她嫁到北地之后,兴许情况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婆婆,上一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可以告诉我吗?” 白杞摇头,“你不必知道这些,知道了也不过是平添烦恼……若是你真的喜欢世子,那就小心你父皇。” 雪朦胧微微不悦,“您什么都不说,如何就轻易给我父皇定罪了?上一辈人的恩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无从置喙。” 白杞冷眼看着她,“我言尽于此,公主是何种想法,我并不关心。” 说罢,她转身要走,门打开了,却是穆臻言站在外面,神色淡淡,“婆婆,我想,我需要知道。” 对着穆臻言,白杞的态度好了许多,“世子,若是你想知道,可以回去问王爷,老奴所知也并不多。” 穆臻言走到雪朦胧身侧,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眼神交替之间,已经知道了彼此在想些什么。 如穆臻言所说,前世穆臻宇不值得和镇北王说了什么,导致他同意出兵造反。 这件事,一定是跟穆臻言的母亲有关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当年旧事 白杞看着两人一样执着的眼神,叹了一口气,坐回原地,“世子当清楚,穆家世代为将,势力很大,连帝王都有忌惮三分,所以是皇子们拉拢的对象,当年,如今的皇帝还只是四皇子,但是四皇子十分出色,是东宫的大热人选,所以不会当面和王爷交恶,甚至希望能够拉拢镇北王府的势力,当初王爷年少轻狂,也不怕帝王家的皇子…… 那时候,圣女不甘于被拘于圣女殿困一生,便带着我逃了出来,不料路遇劫匪,我和圣侍失散,圣女被掳劫至山寨,恰逢王爷派人浇灭山匪,得知圣女无家可归,被王爷带回军营。 圣女女扮男装留在军营,王爷查过圣女来历,却一问三不知,圣女是真单纯,王爷却心生疑窦,怀疑她是奸细,百般试探之后,没有想到在相处中渐渐生了感情,王爷发现圣女不懂人情世故,不通情爱,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心中颇为郁闷。“ 白杞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仿佛说这话的人不是白杞,而是前圣女白莲本人,如痴如幻,十分引人入情景。 “后来,王爷大战得胜,四皇子奉命前来犒赏三军,和圣女偶遇,圣女在军营认识四皇子的时候是男装,四皇子只当她是小兵,圣女也不知道他是皇子。 四皇子觉得小兵十分有趣,想将人带回府,被王爷拒绝,四皇子心生疑窦,本想查查圣女的身份,为什么让王爷这么重视,却被王爷暗中阻止。 圣女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依旧活得自在,每日出去疯玩,见识人世多彩,让两名男子都被感染了好心情,目光渐渐移不开了。“ 白杞扫了面前听故事的年轻男女一眼,仿佛看到了当初的青葱岁月,她那时虽 然没有陪在圣女身边,见识这些多姿多彩的无忧岁月,可是后来同圣女相遇,她已然通晓人情世故,变得忧郁多愁,和王爷之间也生了嫌隙,她只亲眼见证了三人之间的悲剧,可是圣女和她说得最多的,却是当初年少无知的岁月。 这么多年,她暗中看着世子一天天长大,如此出类拔萃,更是觉得当初圣女描绘的青葱岁月十分诱人,如果当初没有那些阴谋诡计,现在世子应该活的更加幸福。 雪朦胧忍不住问,“您说圣女不通情爱,为何后来会和镇北王在一起?我父王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让您深恶痛绝?” 白杞瞥她一眼,“非也,并不是我对他深恶痛绝,该深恶痛绝的人,是穆家父子,是圣女,是世子,是王爷……” 穆臻言握紧了雪朦胧的小手,启唇,“婆婆,您继续说。” 母亲的事情,他知道地非常少,也是父王的忌讳,不允许任何说,也不允许任何人问,便是他这个亲生儿子也是如此。 所以,他也渴望知道当年的旧事,希望可以解开父王的心结。 雪朦胧明白他的心情,和他十指交握,没有说什么。 白杞叹气,“当时王爷察觉到四皇子的心思,心生警惕,有意无意地隔绝圣女和四皇子的来往,四皇子心思敏捷,如何不知?此时王爷母亲生病,战事告一段落,王爷便趁机奏请回京,圣女自然要跟随的。 四皇子临走前,又对男装的圣女表示了好感,希望可以带她回府,兴许那时候四皇子不过是觉得这个小兵新奇有趣,可王爷危机感重重,便诓骗圣女——她没有身份不能入京,怕是会被人抓走审问。 圣女不谙世事,有些害怕,王爷诱圣女 和他成亲,入住将军府。圣女那时候并不懂得成亲与否,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什么不同,便想着可以入京看京城繁华,也就同意了。 老夫人本不乐意圣女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再加上圣女不懂规矩,心性单纯,多次被蓝氏暗中陷害出丑,惹得老夫人更是不乐意,婆媳关系紧张。“ 雪朦胧斜睨穆臻言一眼,“蓝氏?” 穆臻言沉声道:“是蓝姨,臻宇的亲生母亲,原本是祖母为父王准备的房中人……” 白杞道:“是啊,蓝氏本就是老夫人给王爷安排的房中人,她的父母对老夫人有救命之恩,王爷对她也十分感激,却是将她当作妹妹看待的,可是蓝氏不这么认为,她心悦王爷多年,却眼睁睁看着王爷娶了圣女为妻,表面和圣女亲如姐妹,暗地里挑拨离间。 王爷自始至终一直对圣女很好,想要教会她情爱之事,可是圣女生性爱自由,逃出白羽国本就是为了看这大千世界,如何能够居于将军府一方小天地? 王爷深知圣女的心思,却一心想要将圣女留在身边,不计一切代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圣女不懂情而不知觉动情,却依旧念叨着要自由来去,王爷心底终究是埋下了疑窦的种子,蓝氏心思歹毒,设计离间两人,这个时候,四皇子恰好来访……“ 她顿了顿,雪朦胧的呼吸都停止了,“彼时镇北王夫妻都已经成亲了,我父皇怎么可能作出设计人妻的事情?他们之间的嫌隙为何会如此之深?” 白杞婆婆叹息,仿佛回到了当初,白莲失魂落魄地同她讲述自己的经历,自从回到京城之后,以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便一去不复返了。 “他们婚后本来平静 如水,可命运弄人,终究是遇上了一个又一个的劫数,最终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十九年前,京城,将军府。 这一日,穆正阳正领着白莲在阁楼上饮茶聊天,两人对酌兴致正高时,却突然有一青衣小厮急急忙忙跑过来,说是四皇子忽然造访。 穆正阳一愣,举着茶杯的手一顿,面上神色不明,眼底的微光几番明灭,状似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说自己知道了,让小厮先去前厅伺候着。 对面的白莲不明所以,抚了抚耳后碎发,露出一段白皙光滑的脖颈,对着他展颜一笑,道:“怎么了?” “没甚么大事,只不过有一故人来访,我得前去招待着,不过,”穆正阳黝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唇边露出一抹笑意,“我不在你身边,怕你一个人呆着无聊,所以……今日准你一个人去街上逛逛。” 此番匆忙将人支走的话,他倒是说得正儿八经,不过心思单纯的白莲却未思考这么多,听到可以出去玩眼睛顿时亮了,即刻就要下楼收拾去。 穆正阳被她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却也没阻拦,任由着她去了,只要不见这四皇子什么都好说。 这段时日白莲呆在将军府无聊得都快发霉了,本来心性就爱玩,此时出了府便更像被放飞的风筝,越发的无拘无束。 街市里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各种商贩小摊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刚出府的白莲对周遭一切事物都感到十分新鲜,她东瞅瞅西看看,一会停下来对这个爱不释手,一会又摸摸那个货架上的面具。 白莲身形曼妙纤细,面容气质又极为出众,一袭淡蓝色衣裙在人群中更加引人注目,不时有路过之人对她投来好奇且 惊艳的目光。 摊主见此这姑娘长得跟个天仙似的,忙不迭地讨好笑道,“姑娘眼光真好,我这儿的面具可都是最上等的,就姑娘手中这狐狸面具可是唯一一副了,姑娘若是喜欢便买了去吧。” 白莲对手中的狐狸面具爱不释手,她清咳一声,自然是不会说这个面具实则是买给穆正阳的,装模作样地挑挑拣拣,最后一槌定音:“我看此物甚好,就它了,老板你给我取下来吧。” 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枚沉甸甸的银子,她顿时皱了皱眉表示有些心疼,不过一想到穆正阳戴上它滑稽的模样便释怀了。 “好勒!”摊主咧嘴一笑,自然是急忙答好。 摊主将狐狸面具取下来,白莲付了银两,正待从他手中接过的时候,旁边却突然穿来一声急唤:“等等!” 白莲不解地转过头,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快要喷火地眸子,来人穿着粉红色衣裙,头上扎着两个圆溜溜的发髻,正对着她怒目圆睁。 不过她这副妆容不禁让白莲想到了将军府上的丫鬟婆子。 “?” 面对她莫名其妙地怒火,白莲只回了一个万分无辜的眼神。 只见那小姑娘一手从摊主手中抢过狐狸面具,对着摊主大吼道:“前几天我家小姐说了,让你今日留下狐狸面具他日来取,你居然敢把这最后一副面具卖给其他人?你一个低贱的小商贩而已,胆子这么大,居然敢不把我家小姐放在眼里?” “这……”一番话说得摊主哑口无言。 似乎是骂了以后还不过瘾,她一转头盯着白莲,发现其面容绝美精致,嫉妒之余继续破口大骂,“哪里来的小妖精,穿得花枝招展地勾引谁呢?还跟我家小姐抢东西,你配吗你?!” 第二百九十四章 初遇高素岚 “我没抢东西,我可是付了银两的,既然付了银两那这自然就是我的东西了。”白莲眨眨眼睛,继而认真地慢吞吞地对她说道,“现在是你在抢我的东西了,再不还给我我可是会报官的。” “那你去啊!你看我会怕吗?”小丫鬟露出一个鄙夷的笑,拿了狐狸面具就想开溜。 白莲少有的皱起眉头,她不明白世风日下,怎么会有如此蛮横不讲理之人,不由得将她手臂抓住不让她走,谁知才刚一碰到,小丫鬟就大声不满地嚷嚷起来,顿时此地聚集了越来越多朝着她们小声议论的人。 白莲与小丫鬟对峙互不相让,小商贩试图商讨却被小丫鬟一个眼神制止。 “这是出了何事了?”人群中传来一婉转柔美的女声。 伴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位极为端庄秀美的妙龄女子。 她一出现,周围的人便顿时屏气凝神起来,不同于白莲不问世事的惊人美貌,此女子却是十分的温婉柔美,她脸颊笑意盈盈,眼里波光婉转,身段十分曼妙。 白莲盯着她还未出声,一旁的小丫鬟却是像见了救星似的,立马跑到她身边诉苦,且把狐狸面具交到了女子手中。 原来这就是她口中的小姐,气质倒是与这刁蛮的小丫鬟大相径庭。 “小桃,闭嘴。”女子不悦地望了小丫鬟一眼,继而对着白莲柔声道,“我家小丫鬟向来被我宠惯了,言语里对姑娘稍有不敬,我在这里给姑娘赔个不是。” “不打紧不打紧。”白莲赶紧摆摆手说道,她可没跟一个小孩子计较,“我没放在心上。” 女子对她柔柔一笑,向商贩付了银两又礼貌道了歉,此番从容处事的态度让白莲敬佩不已,心中对 这位小姐好感倍增。 女子一笑,转身将却手中的狐狸面具轻轻交于她的手中,身后的小丫鬟小桃对白莲翻了个白眼,白莲不管她,捏着手中的狐狸面具,好奇地问道,“按理说,这是你先订下来的,如今又为何要给我?” “先前我只让小桃帮我留意一番,却并未付钱,如今姑娘先付了钱自然是姑娘的,再者今日与姑娘一见如故,就好像见了自家妹妹一般,不过是一副狐狸面具而已,姑娘若是喜欢,岚儿愿拱手相让。” “啊,巧了!”白莲爽朗一笑,“我对姑娘倒也是一见如故!哎,你叫岚儿?” 女子点点头,嘴边笑意不减,“正是,不知姑娘名讳?” 白莲如实相告,高素岚捂着嘴笑道人如其名,白莲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人颇有些不打不相识地意味,她毫无察觉地揽上高素岚的肩,口中念道请她喝酒。 高素岚眼底的柔光丝丝缕缕,温婉一笑:“好啊。” 另一边,将军府里。 支走了某人的穆正阳正双手一摊,口中无奈道,“四皇子,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不会是只单纯地找我喝茶吧?” 桌子另一边的四皇子温润如玉,淡淡泯了一口清茶,方才施施然地说道,“今日倒是不见你从北地带回来的小兵牙子,可是有事出去了?” “她说整日里呆在将军府无聊便出去逛街去了,一时半会怕也不会回来。”穆正阳挑了挑眉,心中却略有不悦,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四皇子何时关心起她来了,哎……不说那毛手毛脚的小子了,倒是说说殿下今日来,究竟有何要事?” 见他不想多说的模样,薛觉笑了笑倒也不纠缠,放下茶杯解释道 ,“最近京城里匪贼猖獗,有一组织竟然专门杀害貌美女子和与其苟合的男子,行为奇怪无迹可循,且对偏偏对青楼女子下手居多,近来闹得京城里人心惶惶,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朝中不少官员在青楼遇害,所以这次就有劳将军将此事速速查明。” 专杀青楼女子? 这事倒是颇为怪异,穆正阳点了点头,也不推辞便应承了下来。 之后几日,穆正阳为了查明这次案子,不得不舍弃了陪在白莲身边的机会,深入了附近的青楼彻查此事,几日下来他夜晚归来之时,白莲竟然闻到他身上多了一股脂粉的香气,还笑着嘲笑他像个女儿家一般往身上抹香。 穆正阳无奈,却了解她入世不深,心思单纯,也就没告诉她自己去了青楼,只说自己乃是前去办公事。 白莲自然没有往深处想,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他的话,然而却并不是人人都如同她这般心思单纯天真。 蓝思思几日没见穆正阳内心便起了疑,于是派了人跟随者他一路到了青楼,听着下人来报将军去了青楼与一花魁缠绵时,顿时脸色铁青。 不过转念一想,将军从来便不是如此轻浮之人,看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可得知,又想起那日他曾与四皇子谈事,怕就是为了此事,蓝思思眸子一转,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日,乘着穆正阳又出去办事之时,蓝思思身着一粉色衣裙,带着一方丝帕,摇着腰肢款款地来到了白莲的住处。 她见了白莲嘻嘻一笑,“莲儿,你今日倒是颇为悠闲,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来池边喂鱼。” “思思,你怎么来了。”白莲见是她,神色焉焉。 坐在池水边,手里拿着些鱼食 不时地喂投。 “我看你独自一人在此处,将军最近却日夜流连青楼,唉,可真是一点都不像话。” “青楼?”白莲自然不知那是何处,“他去那做甚么?” “去那处自然是寻欢作乐了,我就不信你没闻到世子身上狐媚子所留下的脂粉气,再说了,”蓝思思眼珠子一转,乘机教唆:“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将军这几日在青楼里究竟做些甚么吗?” 白莲自然是好奇,只不过听这蓝思思话中之言,这青楼倒不像甚么好地方。 最终白莲还是打算前去她所说之地瞅瞅,原本她以为穆正阳是去办正事的,蓝思思却说他是瞒着自己前来寻欢作乐,她顿时不乐意了,不满地想着穆正阳出去玩,居然不带上自己,可真是不够意思! 当她打着喷嚏出现在柳香阁的时候,门口浓妆艳抹的老妈妈拿着一手帕使劲往她身上扇,口中大声道,“哎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我们这里可能不招待你哟!不如姑娘去对面朝春阁吧,定有你想要的。” 老鸨不怀好意地笑着对白莲说道,身后接客的姑娘们都捂着嘴笑着说是。 “难道你们这里不是寻欢作乐的地方?”白莲不解她们在笑何事,不过秉持着有钱任性这个准则,她从袖子中拿出一枚银子,想了想又拿出一口袋的碎银子,对着老鸨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样可行?” 老鸨以及身后姑娘见了这一亮灿灿的银子嘴都笑得合不拢了,连忙接着笑道,“自然是可行的可行的,姑娘快快请进!” 于是乎,白莲被一群浓妆艳抹的妖艳女子簇拥着进了柳香阁,老鸨问她需要何人作陪,白莲稍微一思索,回想着看过的话本子,不 假思索地道,“自然是要最好的!” 老鸨一愣,继而笑着找了一花魁来,不愧是柳香阁头牌之一,看到女儿装并且貌如天仙的白芷也丝毫不惊讶,微笑地伺候着白莲喝茶。 白莲一边尴尬地喝着她递到唇边的茶水,一边忍不住眼神向四处乱瞟,仿佛在寻找着甚么。 终于,她眼神一闪,急忙推开身边黏着自己的花魁,坐正身子往前方那处望去。 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前方那处果然是穆正阳,他身形鹤立修长,面容又极为俊俏,即使身在人群之中白莲却一眼便望见了。 可如今,他怀里却坐了个面容绝色的女子,那女子一手挽着他的脖颈颠倒在他怀里,另一手拿着酒杯往穆正阳嘴里喂酒,一时之间,气氛颇为颓靡暧昧。 然而穆正阳却并没有拒绝,低着头就着女子的手喝了,神情竟然如同每日里面对自己的那般深情认真。 说不清楚自己胸口处那股酸涩憋闷的感觉从何而来,她眨了眨眼睛,眼神却丝毫没有移开,干巴巴地问道身边花魁,“那是谁?” “那可不就是威名赫赫的穆将军吗?近日可喜欢来找我们这儿的无欢美人了,奴家没想到啊,原来这穆将军也是这般风流之人。”花魁暧昧地朝着她笑道。 白莲听后却默不作声,她心中好奇,原来蓝思思所说的寻欢作乐竟然是这般,可是她却并不知这乐趣究竟从何得来? 眼前的一幕,只会让她心慌意乱,苍然间,内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难过委屈之情,自己为何会这样? 她连忙低下头,不再看那人对其他女子的温柔多情,苍白着一张小脸猛然站起身,在花魁的惊呼挽留中,起身快步离开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蓝氏的算计 白莲心思单纯,并不知道自己是对穆正阳动情,回家之后又被穆老夫人找机会狠狠修理一顿,心里委屈地不行,格外地想念穆正阳。 此时,便是蓝思思的机会,她假装安慰白莲,然后给她出主意,“莲儿,你既然喜欢将军,不如和将军圆房吧,只要你们圆了房,有了孩子,老夫人就不会再为难你了。” 白莲眨了眨眼睛,“圆房?什么是圆房?” 蓝思思暗骂她愚蠢,面上却神秘道:“我听说今晚便是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将军备了银子要去捧那个花魁呢,咱们不妨一起去看看。” “看什么?”白莲想到穆正阳和陌生女子亲热的画面,便有些不舒服,“我不想去。” 蓝思思眼珠子一转,“你怎么不去?我听说,那个花魁对将军倾慕已久,怕是想着法子要爬山将军的床,青楼女子的狐媚子手段你是不知道,万一,将军中了招,你身为他的妻子,总不能便宜一个青楼女子吧?” “狐媚子手段?”白莲眨了眨眼睛,不甚明白。 于是,蓝思思一个黄花大闺女,接下来带着白莲去醉春楼恶补了什么叫做青楼女子的狐媚手段,好说歹说,总算是说服了白莲答应下来。 在白莲心中,她那么做,是为了拯救穆正阳,也是为了给他生个孩子,免得自己整日被老夫人嫌弃。 是夜。 那花魁果然如蓝思思所说,给穆正阳下了药,白莲吓了一跳,连忙要去告诉穆正阳,却被蓝思思拦下,“你现在去干什么?将军如果知道你跟踪他来这个地方,肯定会生气的,到时候,你还怎么和他圆房?” “可是… …”白莲犹豫道:“我也不能这么看着啊。” 蓝思思心中冷笑,面上却道:“我已经打听好将军要住的房间,你等会儿悄悄先上去,那个花魁,我来拖着她,等你和将军圆了房,他就不会怪你了。” “真的?” “嗯。”蓝思思道,“我怎么会骗你呢?” 白莲看了一眼醉醺醺的穆正阳,看着他和花魁调情,心底万分不是滋味,想到蓝思思说的圆房,她默默想:既然圆房能够带来这么多好处,那就圆吧。 她深吸一口气,“我紧张。” 蓝思思勾唇,早就有所准备,“你喝点儿酒壮壮胆子,别怕,有我帮你,别怕。” 白莲却是紧张,一连喝了几杯酒,蓝思思去找人引开那花魁,回来的时候,穆正阳已经不见了身影。 “莲儿,将军已经离开大堂去了楼上房间了,那药发作得快,你得赶紧上去,否则就让旁人捡便宜了。” 迷离的灯光洒在楼下纷纷扰扰的大堂里,女子纤细高挑的身影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面颊看不分明,只有焦急的声音显出几分真实感,“这种关键时刻,你不会是怕了吧?” “谁怕了谁怕了!我当然……”白衣女子陡然拔高的嗓音,隔着空气都能嗅得到她字里行间的心虚,“我就是兴奋,出来醒醒酒。我马上就去……嗝……楼上找他!” “那你可得速度点儿,那药效厉害着呢。将军上去有一会儿了,你再不去,煮熟的鸭子都得飞了。” 蓝思思微微勾唇,光影不见的暗角里,这笑容多了几分诡谲的气息,“新雅阁,莲儿,只要你和将军成就好事,就算是夫人不答应 ,你以后也一定会和将军在一起的。” “新雅阁……”白莲此时站起身,一手还拎着酒坛子灌了一大口,被呛地昏了头,还傻笑着道:“我这就去找穆正阳,跟他生孩子去。” 蓝思思心中冷笑:果然是个不知廉耻的异族女子,竟然连如此豪放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不过,也幸亏她如此蠢笨单纯,否则,她还不好骗她上勾呢! “新雅阁的钥匙,还有些银票,都归你了。”送走了晕乎乎的白莲,女子抬眸,轻愁不再,眉眼之间划过一抹冷色,唇角笑意凉薄,“好好伺候她,别暴露了身份。” 说罢,她站直了身子,抬手整理了一下耳鬓的碎发,优雅地转身离开,纤细高挑的身影彻底暴露在明亮的烛光之下,温软可人。 须臾,一个纤瘦高大的男子喜滋滋地握着银票和钥匙端详片刻,唇角咧开一抹满意的笑容,随后匆忙离开。 这种好事,以后最好多找一些给他! 方才那姑娘,生的貌美如花,好似仙子,真是赚了! 白莲惦记着蓝思思的话,晕晕乎乎地进了后院,寻着新雅阁找过去,一边儿嘀咕道:“别怕,酒壮怂人胆啊!思思说了,我们两情相悦,我这是在为穆正阳解决麻烦,不让他在我和他娘亲之间为难。” “新雅阁……”白莲咧了咧嘴巴,歪着头看了眼匾牌,兴冲冲地闯了进去,还煞有其事地拍了自己脸颊两巴掌,低声打气,“不怕,不怕,他中了药了,我不能便宜了青楼女子!” 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紫檀香炉里炊烟袅袅,气味有些奇怪。 可白莲并不懂得青楼助兴 香的猫腻,浑身热乎乎得,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等到她走到床边,衣服已经脱的只剩下了肚兜。 柔软的床榻上,男子热得蹙眉,鼻尖闻到一股诱人的女儿香,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女子的胳膊,“莲儿……” “唔……正阳……好疼……” 一眨眼间,女子的脸完全被压入柔软的床榻之间,只看得到隐约的侧脸,清丽白皙。 不过须臾,理智完全出走,她铺散在大床上的长发如同泼墨一般,只有含泪的眸子渗透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成了黑暗之中唯一的一抹色彩。 明黄色的暧昧烛光笼罩着昏暗的房间,细碎的暖色光芒洋洋洒洒地落在男女躯体上。 热热闹闹的花魁大赛终于告一段落,新选举的花魁众星捧月一般陪伴着有钱的公子。 蓝思思打发了小厮,独自找到存雅阁,一进门便嗅到了浓郁的催情香的味道。 还混合着男女交欢之后的诡异味道。 她连忙小跑进去,看到床榻上的场景,死死地咬唇,娇艳的粉唇泛着狰狞的青白色。 她愤怒地朝着床边冲过去,本想把白莲扔下床,可等看到一旁那个一身暧昧痕迹的穆正阳时,她又停住了动作。 ——如今木已成舟,她只能将计就计了。 蓝思思深吸一口气,转身出去。 没多久,就有人悄悄进来,将昏睡着的女子扛了出去。 “将军……你为何就看不到我的好!” 蓝思思俯身在男子唇上试探性地一吻,那面红耳热的一低头,眉眼间都是夏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只是,昏睡过去的男子,俊美的五官忽然拧了一下。 这气味,非常让人不舒服 。 “蓝思思煞费苦心地设计圣女和将军,第二日……”白杞说到正关键处,敲门声忽然响起,“臻言!” 是九幽的声音。 雪朦胧有些心急地看着白杞,好不容易说到了重点,可是现在却又被打断,她十分不甘心。 可是九幽声音急切,明显是出了事情,穆臻言起身开门,“怎么了?” 九幽扫了三人一眼,低声道,“北地传信,朝廷和北地的战事愈发紧张,皇帝屡下重令,要太子出兵攻打北地,抢回公主殿下,以正朝纲。太子无法抗旨,只能出兵和鹰北军正面对战,战时不慎受伤,朝廷兵败……” 雪朦胧‘蹭’地一下子站起来,脸色白了,“太子哥哥受伤了?” “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九幽道:“如今朝廷和鹰北军暂时休战,鹰北军却是战意满满,嚷着要为世子报仇,要拿公主祭旗。” 雪朦胧看了穆臻言一眼,“不行,我们必须赶紧回去。” 她分明已经给父皇写过信,说清楚了事情原委,可是父皇竟然还是执意出兵攻打北地,如今看来,种种迹象都表明父皇确实有心和镇北王府正面对上。 那么,这一次究竟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给朝廷提供攻打北地的借口,还是父皇根本就是借着她制造的机会,挑起这一场他蓄谋已久的战争呢? 雪朦胧收紧了拳头,“太子哥哥应该是收到了我的信,所以才拖延时间……”不然他们离开北地这么久了,不可能才刚刚开战。 太子心知肚明,这一场仗打起来,大沥朝内战,只有朝廷和北地两败俱伤的份儿。 她问,“匈奴那边有什么动静?” 第二百九十六章 告别 九幽看她一眼,似乎含了点儿赞赏的意思,“匈奴跃跃欲试,趁乱而入,竟然越过禹城,消灭了敕勒川塬几大部落,西格尔的父亲川野战败身亡,兰萨奇重伤失踪,消息传到京城,西格尔公主昏厥过去,一蹶不振……” 前后也不过两日的时间,九幽阁的消息果然通九幽天下,十分灵通迅速,倒是给了几人方便。 雪朦胧咬牙,“该死的,我就知道,匈奴定然等这个机会出手!可是……禹城不是刚刚收复回来吗?按说应该加强警戒防范,镇北王经验丰富,怎么会没有想到匈奴会在背后捅刀子?” 九幽目光似乎带了些微微的嘲讽,“朝廷集结十万大军兵临城下,镇北王到底该顾哪一方?” 雪朦胧面色微微一滞,“你什么意思?” 穆臻言走到她身侧,微微摇头,冲九幽道:“你别刺激十一了,这件事也不是她的错,有心之人挑唆,这一场仗早晚也是免不了的,如今有太子控制着,伤亡不大,已经是最好的局面。” 顿了顿,“十一顾虑的没错,父王和匈奴对阵二十多年,不可能因为瞻前不顾后,让匈奴钻了空子,禹城如此重要的关卡,如何会让匈奴一而再再而三地钻了空子?” 九幽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方才不过就是下意识想怼雪朦胧罢了。 毕竟如今闹成这种局面,也算是她一手造成的,穆臻言神经质似的原谅了她,不代表别人会原谅。 “还是奸细作祟!”九幽言简意赅,没有查出太多东西,也不好下结论,便道:“具体的事情,还需要你亲自回去查,如今战事紧张,怕是无法顾及这么多了。” 穆臻言面色微微凝重起来,“我明白,不能耽搁了,你先带着人回京城 ,太子此番受伤停战,朝中九王爷的势力定然会趁机抨击太子,打击东宫势力……京城之中定然有人趁机浑水摸鱼,搅乱局势……” 他过去低语几句,九幽表示明白,“我去找璎珞,这件事交给她办,最合适不过,你一个人回去北地,应付得来?” 雪朦胧站过来,微微不悦,“如何是一个人?我们夫妻一体,怎么就应付不过来?” 九幽讽刺道:“带了你才是个累赘,若是他一人,世子九死一生,回归北地,鹰北军上下定然士气大振,肯定能够一鼓作气,打朝廷一个落花流水。” 雪朦胧不想跟他打嘴炮,知道他是故意损自己,可是心底还是不舒服。 穆臻言白了九幽一眼,将人推出去,安慰雪朦胧,“他便是这般管不住自己的嘴,你不必在意。” 雪朦胧忧心忡忡,“我担心太子哥哥的伤势,之前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写信告知他和父皇此事原委,可是父皇他……” 她本想着暂时隐瞒这件事,可是想到之前穆臻言隐瞒她做了许多事情,最后还造成了她的误会,她便心有余悸,干脆和盘托出。 穆臻言安抚道:“别担心,现在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我们回去,就能解决战事,太子若是严重,九幽就没有那个心情跟你胡说八道了。” 他故意忽略了雪朦胧本来想要表达的意思:她已经告诉了皇帝,皇帝却还是一意孤行,分明就是故意的。 穆臻言顾及雪朦胧的情绪,白杞却是不会,“公主口口声声说自己的父皇无辜,如今你亲眼所见,可还觉得他无辜?” 雪朦胧转身,问,“婆婆可否将后面的故事说完?我想知道,父皇和镇北王之间到底有什么旧恩怨?” 白杞刚才没 有说完的故事,包括了上一代的恩怨情仇,雪朦胧不相信父皇居然和穆臻言的母亲有所牵扯,还做了小人。 她一时无法接受,可是白杞信誓旦旦的样子,无法让人不信,她需要知道答案。 白杞这时却是改变了主意,“这件事,或许不该我一个外人来告诉你们,说故事的人说来只能是个故事,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其中喜怒哀乐……公主殿下,老奴只希望你记住,世子殿下已经为了你死过一回,你不能再辜负他第二次,否则,你便不配和他在一起。” 雪朦胧紧握住穆臻言的手,“我会的,可是,婆婆,我父皇当真……做过那么十恶不赦之事吗?” “是否十恶不赦我不知道,你是为人子女,自然不能站在客观公正的角度去看待那一段往事,只希望你如今选择和世子在一起,到时候可不要后悔。” 雪朦胧指尖微微一颤,吹了眸,“我明白。” 穆臻言却是牵着她的手,“不管上一辈人有什么恩怨,我们都不会受到影响,我保证,我会在你身边。” 九幽站在门外,实在是听不下去,更是旧事重提,说起穆臻言受伤之事:“你怎么就记吃不记打?若是上一辈的事情这么容易揭开,你怎么会这么容易受伤?蛊医说了,能够制造剜心蛊的人必然是蛊医一族的族长,而她身上又有罕见的蛊医族长的血脉,如此还不好推断吗?” 他是从折兰口中听说这件事的,脑子比常人转悠地更快,更是比雪朦胧这个当局者迷的当事人想得更加透彻。 “若是皇后便是蛊医族长的后人,炼制剜心蛊再正常不过,当时朝你放冷箭的人是个高手,绝非匈奴中士兵,匈奴尚武好战,却是在战场上,却 从未听说过有如此内力精纯的好手,百米传扬,正中红心,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 雪朦胧当即反驳,“你闭嘴,母后出身名门世家,怎么可能和南疆蛊医一族扯上关系?她和臻言无冤无仇,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白杞冷笑一声,不问其中原委,便已经自己猜出了大半,意味深长地看了雪朦胧一眼,走到穆臻言身边,“世子,老奴实在不想你与圣女一般情路坎坷,若是可以……” “婆婆,十一是我的妻子,今生唯一的。”穆臻言打断道:“不管我们以后会经历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白杞摇摇头,不欲多说,只让二人自己回去询问清楚,“陈年往事,本该如过往云烟,故人已去多年,何苦执着?他们父女,这一点,倒是像极了,认定了,便不放手,孽哉缘哉?孰能知晓?” 白杞翩然离去,雪朦胧心中纠结矛盾,九幽的话如同当头棒喝,将她一直极力否认的东西摧毁,她现在连站都觉得奢侈。 穆臻言安慰,“别担心,一切都会解决的。” 雪朦胧抬眸,“发生了这么多事,你相信我,可是其他人呢?” 穆臻言笑了,一双潋滟桃花眸十分惹人沉醉,“你是我的妻子,与其他人何干?” 九幽看两人一眼,简直没眼看,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北地。 太子受伤,在临时的军帐中养伤,周围重兵把守,另有暗卫营的人暗中看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夜深,灯火仍旧明,看守的士兵不少开始打了哈欠,眼前一道黑影飞过,士兵揉了揉眼睛,“什么人?” 众人一个哆嗦,连忙清醒过来查看,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你这是谁糊涂了吧?哪有人?” “我刚刚好像看到一个黑影过去了。” “鬼影子差不多,我看你是睡迷糊了,站好了,好好守夜,若是殿下出了意外,我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头儿,我们知道了,别骂了,我们好好守夜。” 那人还嘀咕着,“我刚才真的看见了,难道真的是眼花了?” 这几人嘀嘀咕咕说这,忽然觉得鼻息间一股奇异的香味,人便昏昏欲睡,腿脚一软,连呼救都来不及喊,顿时晕了过去。 此时,太子营帐内,床榻中间隆起一块大包,露出一块衣服边角出来,似乎还染了血迹,房屋中药味儿弥漫,闻着就有些苦涩的味道。 一道寒芒闪过,床榻上的大包上插着一支锋利的匕首,然后对方却毫无动静,来人察觉不对劲,转身就要跑,却被一人带风掠过来,几个交手之间,胜负立显。 苏芩拉下对方的面巾,是一张陌生的脸,看不出是哪一方的人,他想要咬毒自杀,被苏芩制止,卸掉了他的下巴,“想死?没有那么容易!” 太子身着便服,从营帐后走出来,看着那杀手不甘的眼神,微微蹙眉:“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还真是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苏芩道:“殿下,该如何处置?” “先关着吧,他的伙伴会去通风报信的。”雪芮漫不经心道:“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是如何绕过军营中的布防的?” 一句话,苏芩冷汗涔涔,“殿下,是属下失职,竟然让对方钻了空子,若非是今日提前接到密报,怕是……” 那杀手眸光一冷——密报? “怎么?怀疑这密报的来源?”雪芮抓住他的深情变化,微微勾唇,“那你说说,你怀疑谁?” 那杀手骨头倒是硬,“要杀便杀,我无话可说。” 第二百九十七章 先行一步 雪芮想了想,忽然抬手让苏芩放人,“放了他吧,这种暗卫都是死士,就算是扣下来,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白白浪费粮食罢了。” 那杀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看了雪芮一眼,对方道:“还不走?” 那杀手挣开苏芩道控制,试探着走了几步,见两人不追,转身消失在营帐门口。 苏芩不解道:“殿下,您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了?” “若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九王爷蠢蠢欲动,意图刺杀本宫,想要让本宫雪上加霜,可是我身边暗卫辈出,防守严格,就算是派来杀手也很难靠近,所以他应该还有一位得力的帮手,这位帮手顺利地帮助这些杀手靠近军营,绕过了防守,若是没有接到密报,我今日怕是危险了。” 苏芩惭愧道:“是属下无用。” “这种话我已经听得够多了,我不想再听这些废话。” 雪芮看了他一眼,“如今我不但毫发无差,反而将杀手全部擒获,九王爷会怎么想?那个杀手若是不知道密报的事情,刺杀一事败漏,就算是我放他走,他也不会活着回去。可如今有了这么一个秘密,送他回去,把消息带到九王府,不知道我这个九弟,会如何想他的同盟呢?” 苏芩明白了,这是离间计,九王爷生性多疑,北地可以和他联手的人不多,但是肯定都是他不能全心信任之人,如今出了事,密报的事情他第一个会怀疑联盟之人。 “殿下英明。” 雪芮微微蹙眉:“那个送密报的人,查清楚了吗?” 苏芩犹豫片刻,“殿下,是从镇北王府那边来的,且,那人我们也十分熟悉的。” 南疆边境。 雪朦胧急于回到北地,可是穆臻言的身子虚弱,不能长途跋涉,快马加鞭,所以顾忌着他的身体,一行人走得并不快。 此时,九幽阁 收到消息,匈奴联合白羽国大王子,意欲攻打大沥朝,引起战乱。 这会儿大沥朝腹背受敌,情势十分危急。 “白羽国?”雪朦胧咬牙,“大王子不是主和一派吗?为何会跟三王子一般,和匈奴人搅和在一起?” 九幽道:“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一切都是利益至上,如今大沥朝内乱,敕勒川塬又被匈奴占领,白羽国看到了甜头,岂能不动心?” 白芷微微蹙眉,“白叔,我们出来的够久了,如今既然表哥已经没有大碍,那我们也该启程回国了。” 无论开战与否,圣女都必须在圣女殿呆着,若是要开战,圣女需要为三军祈福,占卜战事利弊。 白羽国是一个有信仰的国家,虽然有利益之争,可是圣女的力量却也不容小觑。 穆臻言明白,“阿芷,那边就拜托你了。” 他身份特殊,也不便掺和白羽国国事,但是如今大沥朝腹背受敌,白羽国若是掺和进来,只会让形式更加复杂,这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白芷点头,和穆臻言告辞,“表哥放心,我立刻带着白叔回去白羽国稳住局面,没有圣女的祭祀,这战事起不来的。” 闻言,白杞怕两人不安全,便道:“我跟着一路前往白羽国,如今你圣女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知道,怕是会阻拦你回白羽国的,有我在,还能多一份力量。” 白芷道:“也好,母亲想念莲姨多年,临终前也没有能见上一面,希望婆婆能去母亲坟前上一炷香,说一声原谅。” 白杞叹息,“圣女如何会怪罪二小姐?她们姐妹的感情一向要好的。” 顿了一下,“世子,老奴有话想跟你单独谈一谈。” 临走时,白杞想了想,有些事情,有必要提前告诉穆臻言,便和穆臻言密谈一番, 将所有人排斥在外。 白芷看着雪朦胧,道:“我表哥就交给你了,希望公主你不要再辜负他一次了。” 雪朦胧没有做多余的承诺,她和穆臻言之间的事情他们两个人清楚就好,和旁人解释再多也没用。 她观看白芷神情,忽然问,“太子哥哥受伤了,你不担心吗?” 白芷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过来,“他贵为太子,身边能人异士多的是,受点儿小伤不碍事的吧?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我担心他,他也不会立刻好了啊。” 雪朦胧看着她单纯的眼神,心中不禁为自己的兄长叹息一声,想到白杞说过的穆臻言的母亲——不谙世事,不通情爱…… 想来,这白芷又何尝不是如此? 宛如一张白纸一样,对雪芮的感情全然不知,或许只是把他当作了救治过的一个普通病人而已。 “就算你担心你哥哥的伤势,也要顾及我表哥的身体,不能太过急切往回赶,否则他的身子一旦没好好修养,难保不会出现其他的情况。” 雪朦胧点头,“我知道。” 说话间,穆臻言和白杞一同出来,两人都看不出什么异样,白杞始终蒙着面纱,更是让人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雪朦胧朝着穆臻言走过来,“走吧。” 穆臻言勾唇,同白芷一行人告别,“路上小心。” 小七闪身出来,恭敬道:“世子放心,属下会竭力保护好圣女安全回到白羽国的。” 这是穆臻言的安排,小七武功高强,常年随着九幽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各大势力派别也有所涉猎,自然能护佑白芷一行人趋利避害。 “你确定不要通知冷风过来?”九幽问,他需要先行一步,回到京城控制局面,未免九王爷的势力太过嚣张,压抑绝情宫作乱等一系列事情,在他离开之后的这一段时 间,绝情宫对九幽阁展开了一系列打压,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若是不及时回去制止,他们怕是不知道谁才是这个江湖的老大! 唯一不放心的,自然还是雪朦胧和穆臻言这二人。 穆臻言挥起一拳头,“你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回北地还需要冷风相送?若是叫他过来,反倒是打草惊蛇。” “谁不知道冷风是你的左手右臂,这话倒是也对。”他看了一眼雪朦胧,“你身边这个,可是十足的红颜祸水,你那好弟弟对她贼心不死,这一路上就想抢个活的回去,对你这个哥哥倒是不闻不问,死了最后,你可得长得点儿心。” 提起穆臻宇,不知道为何,雪朦胧敏锐地察觉男子身上的气息似乎有一瞬间变得冰冷而暴虐。 转瞬即逝了。 雪朦胧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说话,九幽明摆着损她,这个时候开口,自然是触霉头,不过,她要治九幽,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折兰师姐?”雪朦胧吆喝一声,折兰很快从马车上下来,“怎么了小师妹,哪里不舒服?” 九幽不觉怼回去,“你那蛊术现在还不如她呢!人家要是不舒服,你有什么办法?” 折兰:“……闭嘴吧你!” 雪朦胧好笑道:“我觉得你们二人这一路相伴,定然不会寂寞的,九幽阁主,你说是吧?” 九幽蹙眉,“你说什么?” 折兰却是眼睛一亮,“我要跟着他一起走?” 九幽果断道:“不要!” 雪朦胧却是道:“师父要师姐你去查探蛊医族长的消息,九幽阁消息通绝九幽,是这天下查探消息最快的地方,你跟着九幽阁主,自然能够事半功倍。” 折兰自然跟随,“小师妹说的对,跟着九幽阁主,我就不用自己费心思了。这外头的世界我还真是有点儿担心自己被骗 ,那家伙心思拐弯拐地快,鸡贼,跟着他不会吃亏。” 折兰心直口快,偏偏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好像这是件多么正经的大事似的,简直好笑地不得了。 “师姐说的是。” 她牵着穆臻言,“我们走吧,九幽阁主,我师姐,就麻烦你多加照顾了。” 九幽眼睁睁看着两人上了马车,转身就要走,一点儿要等折兰等意思都没有。 折兰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 她站在原地,吹了一声口哨,那马儿一声嘶鸣,九幽顿时顿住了要上马车的动作,恼羞成怒道:“你又对我的马做了什么?” 折兰一脸无辜,率先翻身上马,“我没有做什么啊,是你自己反应太过了。” 九幽看着她平平安安地上了马,的确是没有什么事情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胆子是不是太小了? 不过是被她算计了一次而已。 他翻身上马,狠狠地看了一眼折兰,“要跟着我,你自己安分一点,我可不会管你。” 折兰看着他疾驰而去,不悦道:“如此对待救命恩人,你小心落马吃瘪。” 话音刚落,九幽的马儿和中了邪似的,再一次把他摔了下来,若非是九幽轻功绝佳,这下子怕是要摔得不轻。 “折兰!” “哦,不管我的事情啊!” 雪朦胧和穆臻言在马车里看着,不禁好笑,“这一对,真是……还挺配的。” “开心了?” 雪朦胧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不开心了?你醒来以后,我每天都会很开心的。” 穆臻言勾勾唇,恢复了那种调戏她的笑容,“看来为夫是娘子的开心果,娘子看到我就觉得开心,为夫觉得十分欣慰。” 雪朦胧嗔他一句,“美的你!” 此去北地,危险重重,他们要面对的路,还长的很,可现在两人在一起,她便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格杀勿论 穆臻言带着雪朦胧回到北地,没有通知任何人,一路上低调地仿佛随着战争流落的难民,躲过了几波杀手的追杀,倒是一路平安回到了北地。 然后,当夜两人正要入城的时候,却被穆臻宇带人拦在城门下,“近日匈奴肆虐,收到休息,有匈奴人冒充难民,混在难民队伍中进城,今日,需要仔细调查每一位入城者的身份,违反者格杀勿论。” 雪朦胧眸光一闪,看着人前的穆臻宇,几乎是一瞬间,那人的目光便看了过来。 雪朦胧手心一紧,低声冲穆臻言道:“现在怎么办?” 穆臻言冷笑一声,“这一段时间他还真是没有少下功夫,这东城门上下都换成了他的人,怕是没有一个认得我们的。” 穆臻言作为世子,名声又大,能够找出不认识他的人,当真是极少,可见穆臻于今日是有备而来,意欲将人格杀勿论了。 “那我们走吧。”雪朦胧拉着他悄悄隐入人群当中,不确定当时穆臻宇看到了她没有? 两人如今打扮十分低调,但是若是凑近了看,轮廓之间还是能分辨得出是本人的。 尤其是,穆臻宇怼他们十分熟悉,一般的易容术根本就难不倒他。 穆臻言却握住她小手,“来不及了。” 穆臻宇已经过来了!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苏息跟在穆臻宇身后,看自己主子的神色,便知道他们要等的人来了。 长剑一出,直指着穆臻言的脖颈,寒光四溢。 雪朦胧心口发紧,上前一步,“官爷,我们……夫妻二人是从敕勒川塬逃难过来的,两位行行好,放我们进城去吃口热乎汤,我家这口子得了病,身子不好……” 她压了嗓音,哭诉地惟妙惟肖,倒是没有露出马脚,穆臻言听着,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配合地咳嗽几声,“是……肺痨……” 听说是肺痨,一旁的人纷纷散开,恨不得离这二人百丈远,也不敢看热闹了。 偏穆臻宇和苏息面色不动,冷冷地看着两人。 雪朦胧心觉不对:穆臻宇怕是发现了! 九幽这易容术,在熟人面前,果真是不靠谱的。 “肺痨?那你们夫妻还真是感情甚笃啊!”穆臻宇眼睛微微一眯,温润气质尽数敛起,忽然朝着雪朦胧掠身过去。 穆臻言反应更快,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将雪朦胧眼疾手快地搂入自己怀中“小心。” 雪朦胧蹙眉,“穆臻宇,你竟然敢放肆到这个地步?” 穆臻宇唇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忽然出手朝着穆臻言腰间袭去,穆臻言反手回击,被苏息出手拦下。 这时,穆臻宇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而易举地拿到了穆臻言腰间的一枚尖锐的狼形象牙饰品,“这是匈奴人的标记,他就是匈奴人拍来的奸细。” 雪朦胧咬牙,“你个卑鄙小人!” 原来他刚刚假装偷袭自己,就是为了把这个东西放到穆臻言身上,现在两人都是易容,这城门上下又都是穆臻宇的人,就算是两人表明身份也没有用,只能认栽。 穆臻宇勾唇,“姑娘,看你单纯,想必也是被人骗了,识相点儿就赶紧离他远一点。” 他伸出手,“我会保护你的。” 雪朦胧冷笑一声,“穆臻宇,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要诛杀自己的兄长,你胆大妄为,不得好死。” 想起他在地牢里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她便鸡皮疙瘩落落一地,恨不得拿刀捅死眼前这人。 旁人闻言,纷纷觉得惊奇——这女子方才说了什么? “胡言乱语!”穆臻宇冷笑一声,“我大哥为十一公主设计残害,重伤不醒,至今还在府内养伤,如何能和这匈奴探子混为一谈?” 穆臻言身为世子,事关重大,所以重伤之后失踪的消息 一直引而不发,只说在府中养伤,外人自然不知道。 雪朦胧拦在穆臻言身边,本想揭开自己的易容皮,被穆臻言拦下,他面色从容,“你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 穆臻宇扬手,苏息便呆着一队人围了上来,其余的百姓都被赶进了城,没人会凑在这里看这种热闹。 “发现奸细,格杀勿论。”穆臻宇一声令下,苏息率先带着人攻了上去,招招手下不留情。 穆臻言旧伤未愈,又连日车马奔波,本就是体力不支,如今还要护着雪朦胧不受伤,应付起这多人,十分吃力。 雪朦胧大喊:“本宫乃十一公主,堂堂世子妃,你们竟然敢以下犯上?” 有些小侍卫不明所以,被她突然揭开人皮面具的动作惊了一下,再听她气势磅礴的一声吼,颇有上位者的气息,一时愣住了。 苏息一脚踹过去,将发愣的侍卫踹飞,“发什么呆!” 这些大多都是穆臻宇的心腹,这一段时间镇北王忙着前线战事,内务都交给了穆臻宇打理,他趁此机会排除异己,在关键位置上都放上了自己人,可未免被人说闲话,总要留几个烟雾弹放着。 这里头有几个小兵只是不知情者,并非是提前收到格杀令的人。 雪朦胧冷嘲热讽:“你们是心虚了吧?怎么,不敢带本宫和世子去镇北王面前说话吗?还有你们……你们眼睛都瞎了吗?连堂堂北地世子都认不出来,竟然要残害世子?你们不想要脑袋了吗?” 穆臻言揭开面具,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可仍旧是惊为天人,尤其是一双多情桃花眸,堪称是北地世子独一无二的标志。 苏息脸色微微一变,递给心腹一个眼色,杀招并出,“休得听细作胡言乱语,若是世子,我家二公子和世子手足情深,岂会认不出?” 众人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再听 雪朦胧妖言惑众,反倒是对准了矛头向着她。 为守护雪朦胧,穆臻言渐渐地有些应接不暇。 雪朦胧着急了,“你先走吧,别管我了,我不会有事的。” 如果穆臻言一个人跑,是轻而易举的,护着她,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她落在穆臻宇手中不会死,可是穆臻言若是落在穆臻宇手中,绝对没有活路。 穆臻言眸底寒光乍现,踹飞一个官兵朝着雪朦胧飞过来,狠狠搂住她腰身,“事到如今,你还要说这种话气我?” 雪朦胧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的还这般任性?”顿了,“也罢,我也不愿同你分开,要死便一起死。” 难得任性一回,她心里便是抱着这种想法,那就勇敢说出来,什么大仁大义,都是天边浮云,她本身就是想和他绑在一起,生死一般。 穆臻言勾唇一笑,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吻向她额头,低声道:“我怎么舍得让你陪我一起死?” 话音刚落,只见穆臻宇五指紧握成拳,带着凌厉的杀意朝着穆臻言心口攻击过来。 “小心!”雪朦胧惊呼。 “住手!” 一人带着一队官兵匆匆赶来,将穆臻宇的人层层围住,“二公子,发生何事了?” 穆臻宇脸色铁青,“军师怎的会在此处?” 他本想一鼓作气杀了穆臻言,谁知道刚刚还看起来虚弱不堪的男子这会儿动作轻便灵活,搂着雪朦胧蹿到了天池的队伍当中,一时竟然奈何不得他! 穆臻宇咬牙,这才惊觉自己上当了! 他方才怕是故意引诱他动手,让天池撞个正着,或者说,天池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原本就是穆臻言的手笔。 先前装的倒是像极了! 天池扫了一眼穆臻言,忽然带头跪下,“世子,你终于回来了。” 对于穆臻言身侧的女子,他反倒是视若无睹,雪朦胧冷 笑一声——天池,本宫既然已经回来,往日的账,我们一笔笔算。 总归朝廷和北地已经撕破脸面,她无需和从前一般顾忌颇多,做个孬种,处处受制于人。 “军师可是不认得本宫了?” 天池面色微冷,“你是害世子重伤的罪人,本该在大牢之中等死,如今还在我北地将士面前装什么公主的架子?” 周围将士们眼神里迸发出凌厉的杀气,似乎要将她千刀万剐一般,雪朦胧端庄自在,“夫君,你的好将士们,要杀我的样子,我好害怕。” 天池咬牙,“妖女,休要谣言惑主,世子,如今朝廷兵临城下,我北地子民饱受战乱之苦,都是因为这妖女作祟,你可不要再糊涂了。” 穆臻言扬手,“军师,我娘子如何,那是我的家务事,自有父王裁决论断,眼下最重要的,是我这个世子,到底是真是假。” 他一句话,将矛头转移到穆臻宇身上,“臻宇,数月不见,你竟然连我这个当哥哥的都不认识了?格杀勿论?好气魄的二公子!” 穆臻宇愣住了,天池也愣住了,就连雪朦胧,眼神也变了几变。 外人都道北地镇北王府两位公子兄弟情深,感情甚笃,兄友弟恭道画面不知道引来多少人羡慕。 可是内情人如天池是知道的,两兄弟之间,穆臻宇咄咄逼人,可穆臻言步步相让,哪怕是穆臻宇要他的命,他怕是也会面不改色。 便是这世子之位,穆臻言原本也没有打算要,所以才会给了穆臻宇进京城争取十一公主青睐的机会。 所以,即便今日穆臻宇当着众人的面要杀穆臻言,还找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借口,可实际上,大家都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天池之所以没有一上来就找穆臻宇的麻烦,只因为他知道穆臻言的行事作风,今日怕还是会袒护穆臻宇的。 所以,他干脆忽视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舌战众将 穆臻宇也是仗着这一点,所以看到天池带人过来之后,面不改色地忽略了自己不久之前要对亲兄格杀勿论的事情。 反正,穆臻言也不会拿他如何。 谁能想到,穆臻言竟然主动将矛头指向了穆臻宇? “怎么?”穆臻言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穆臻宇,“二弟,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还是我这个世子,如今在北地上下已经不重要了,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世子殿下。”天池精神一振,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世子在二公子面前雄起了,他如何能不扬眉吐气一番,“世子永远是我北地的少主子,若有对世子不敬者,杀无赦。” 穆臻宇身后的将士们闻言,纷纷放下了武器,跟着下跪,“世子饶命,是属下们有眼无珠。” 穆臻言似笑非笑,“二弟,你呢?” 他扫了众人一眼,“若非是军师及时赶到,今日我怕是要成为亲兄弟的刀下亡魂了,那可真是愿望的紧,不知道的,看这阵仗,还以为二弟你想要谋夺世子之位,所以对我格杀勿论。” 穆臻宇皮笑肉不笑,抱拳低头,“大哥,你真的误会我了,近来匈奴猖獗,禹城又出了奸细,我此举,并非是针对大哥你,只是误会而已,小弟在这里给大哥赔罪了。” 雪朦胧站出来,“你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方才本宫展露身份,世子爷揭了真面目,可是二公子你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下了杀人的命令,分明就是要置我们于死地!” “你司马昭之心,分明就是路人皆知。” 士兵们看着穆臻宇的眼神愈发意味深长,总算是带了些怀疑的意思——世子这张脸如此具有辨识度,和世子从小一起长的的好兄弟怎么会看了这张脸之后还 无动于衷? 面不改色地下了杀人的命令,其中居心,简直是不言而喻。 天池道:“二公子,请您跟我回王府走一趟,此事需要您亲自给王爷一个交代。” 穆臻宇磨磨牙,面上却是笑道:“是我防备心太重,一时伤了兄弟之间的感情,公主心思敏锐,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不过,我们兄弟二人去见父王便可,若是公主去了,怕是出不来了。” 这话,不动声色地又将矛头指向了雪朦胧。 雪朦胧冷笑一声,“有何不可?本宫也是镇北王府的女主人,见父王解释清楚过去的误会,理所应当,本宫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小人背后说话。” 穆臻宇微微拧眉,转瞬又松开,“公主好手段,连生死大事都没能让大哥放弃公主这倾城美人,小弟佩服。” 这话,一是骂雪朦胧红颜祸水,二是讽刺穆臻言昏庸无道,可谓是一语双关。 穆臻言不紧不慢道:“军师,我这方一归来,倒是发现这东城门眼生地很,我记得这以前是秦风的管辖地,如今怎么一个眼熟之人都不见?” 提起这事,天池本就心塞,闻言,心中更是大赞世子英明,一语中的,“世子,秦风跟随王爷征战,如今北地内务都交给二公子打理,您不认得的人,都是二公子手下的,说来二公子当真是一鸣惊人,这么多年来算是韬光养晦,谁人都不知道,他手下居然还有这么多能人异士!” 穆臻宇笑一笑,一点儿惧怕的意思都没有,“托公主的福,朝廷兵临城下,北地人人自危,父王主外,我自然要担负起北地内务,擅用能人异士,是我的本职。” 说得倒是大义凛然,不过就是趁机揽权而已,他句句把矛头指向雪朦胧,她也不 怕,“二弟巧言善变,我们怕是不及,是非黑白,便去找父王说清楚吧,朝廷兵临城下,本宫自然有责任,也会给北地上下,给父王一个交代,可本宫不管做错了什么,也绝对不允许歹人借此名义对本宫的夫君下手!” 这护短的姿态,倒是让不少人放下了戒心,忍不住开始想:公主这大义凛然的模样,还有世子无动于衷的姿态,莫非之前的事情真的有所隐情? 天池到来,及时制止了穆臻宇的行为,解决了格杀危机,一时之间,世子安然无恙的消息传开,北地上下一片欢欣鼓舞,纷纷觉得老天有眼,在这个当口,世子恢复清醒,北地的另外一半主心骨又回来了,意味着这一场战争,北地会占了上风。 可是与此同时,世子带回了罪魁祸首十一公主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在穆臻宇的人的肆意渲染之下,雪朦胧的罪过昭然若揭,北地有些地位的武将官员收到消息,纷纷齐聚镇北王府,要求要惩治罪人雪朦胧。 一时之间,穆臻宇东城门劫杀世子的消息反而被淹没在潮水之中,被惩罚雪朦胧的声音淹没了。 镇北王拧眉:“穆臻宇,你胆子倒是大,对你兄长下手,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他不管武将们怎么说,心底最在意的还是穆臻言的消息,这个儿子重伤失踪,他震怒不已,派人追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每一次得到的几乎都是噩耗,谁知道,他竟然平安归来,他心里多高兴,谁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穆臻宇居然明目张胆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穆臻言动手,简直是在找死! 镇北王扬起鞭子狠狠抽了下来,“无法无天,欠收拾!” 穆臻宇生生受了十几鞭子,这才开口,“父 王,儿子一时认错了人,误以为大哥是奸细,才会出此下策,便是军师没有赶来,对着大哥的脸,儿子也下不去手,否则,大哥身受重伤,现在还没有痊愈,公主又是个弱女子,儿子手下那么多人,怎么会让他们活着等到军师过来?” 雪朦胧冷笑:好狡猾的北地二公子! 穆臻言还活着,不是他不忍心,是她多次拖延了时间,而穆臻言也没有表面上伤的那么重,他们不过都是在拖延时间,等到恰当的时间引出穆臻宇的真面目而已。 没有想到,现在这个倒是成为了他脱罪的借口了。 雪朦胧刚刚要说话,穆臻宇忽然转过头来,冷冷地指着她,“父王,若非是大哥轻信这狼心狗肺,心怀鬼胎的女人,我们北地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局面?儿子之所以不信任城门外那人是大哥,只不过是因为他身侧还好端端地站着十一公主,两人看起来感情非常好!” 他冷笑一声,扬声冲众人道:“试问各位,若是被自己的妻子背叛重伤,命悬一线,可还会对这背叛之人护如珠宝?” 众人纷纷摇头,看着雪朦胧的目光化成了刀子,“王爷,二公子吗说得有理,此番误会,也是因为这蛇蝎女子所起啊。” 穆臻宇教唆道:“禹城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如今又被匈奴捡了便宜,就连敕勒川塬都落入匈奴人之手,这对我北地将士们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可若非朝廷兵临城下,我们岂会自顾不暇,让那匈奴人钻了空子?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父王,我们必须要杀了雪朦胧这个罪魁祸首,才能平民愤,才对得起战场上牺牲的将士们,才对得起为此颠沛流离,受尽苦楚的百姓!” 穆臻宇掷地有声,“ 我不知道这妖女给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到现在还护着这个妖女,可是大哥……你难道只要这个女人,不要你的家人,也不要北地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命了吗?你是北地的世子,你肩膀上的责任,你都忘了吗?就因为你没有理由地宠爱这个女人,所以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险些害的我北地基业,毁于一旦!” 他这时当着众人的面,在逼迫穆臻言做出选择——作为世子,有他肩膀上不可推卸的责任,北地血流成河,必须要雪朦胧付出代价。 为夫,为主,两种责任,他必须要做出选择,否则,这些人怎么会善罢甘休? 见穆臻言不说话,众人都有了怨言,对穆臻言十分不满,也有些失望,这时候,穆臻宇趁热打铁,“父王!我知道您心疼大哥,一向宠爱纵容他,可是这件事,关乎我北地命运,您觉得不能再纵容大哥护着这个妖女,否则,若是大哥再重伤一次,您怕是会彻底失去这个儿子的。” 武将们在乎的是北地的未来,是雪朦胧这个罪魁祸首给北地带来的灾难,而镇北王更加在乎的显然是穆臻言这个儿子,这一点,没有人比穆臻宇更加清楚,该如何挑起镇北王的愤怒! 镇北王拧眉沉思,底下的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进言,要杀了雪朦胧祭旗,群情激愤,场面一时僵硬到了极点。 雪朦胧忽然轻声笑了,拍手给穆臻宇鼓掌,“穆臻宇,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三言两语,不但让穆臻言失去了人心,还将本宫推到风口浪尖上,进一步激化了朝廷和北地的矛盾,战事一起,穆臻言这个世子为了赎罪,定然要首当其冲,冲锋陷阵,你这个二公子便可以居于幕后,坐收渔翁之利了。” 第三百章 妖言惑众 穆臻宇并不着急,“公主殿下,事已至此,你还妄图伶牙俐齿地挑拨离间吗?大家都不是傻子,你做了什么,大家心里清楚,你当初故意落入匈奴人手中,利用我大哥对你的感情,引他为你冲锋陷阵,可你做了什么?你写信告诉皇帝,说你被匈奴抓走,都是我穆府一手策划,想要和朝廷宣战!” “我大哥为了救你,不惜只身入匈奴虎狼之穴,可你不肯跟他走,甚至让人放冷箭,害的他命悬一线,九死一生。父王将你落狱,还没有说如何发落,皇帝的人便将你悄悄劫走……呵呵,如今太子战败,你不知道如何做的,又哄的我大哥晕头转向,竟然再次将你带了回来,怎么,公主做细作做上瘾了,舍不得回去了?” 这一番冷嘲热讽,将北地武将们的仇恨之心激发到了极点,甚至有人当场拔剑,指着雪朦胧的喉咙,“妖女,休要再妖言惑众!” 雪朦胧丝毫不惧,压下穆臻言要动作的手,冷声道:“你们动动脑子好不好?若是本宫真的是被父皇的人救走的,那本宫为何还要回来送死?你们以为你们效忠了多年的世子殿下脑子里装的是草包吗?竟然能被本宫三言两语哄的晕头转向?” “呵呵,二公子,你这一番话,不仅仅是侮辱了本宫,还是侮辱了你口口声声敬爱的大哥!他如果智商这么低,这个世子干脆让给你当算了!” 天池作为世子一派的代表人物,当众跪了下来,“世子,众人都知道您对公主宠爱如命,可是……公主并非良配,我等都是为了世子好,请世子为北地上下多想想,别再护着她了。” 穆臻言一直沉默,任由雪朦胧发挥,直到天池开口,他眼底划过一抹淡淡地失望之色,看的天池心中 忐忑——世子这笑容,仿佛是早就洞悉了一切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世子一党的人兴许不会向着穆臻宇的话说,可却是对天池这番话十分赞同,伤害了穆臻言的女人,他们一概不能轻易放过,恨不得立刻处死她才安心。 “世子,请您早做决断啊。” 雪朦胧看着穆臻言,试探着问:“要不然,杀了我给大家泄愤?” 穆臻言好心情地弹了弹额头,“杀了你,朝廷就会退兵?太子殿下视你这一母同胞的妹妹如珠如宝,若你在我手中出了事,怕是兄长会拎着剑割断我的脖子,届时没了娘子,谁来保护我,为我说话?” 众人:“……” 穆臻言虽然是戏言,却说到了众人心中的隐忧——朝廷大军兵临城下,虽然北地上下不惧,可是现在身后有匈奴为虎作伥,不说白羽国会不会掺和进来,如今匈奴拿下了敕勒川塬,对北地形成包围之势,若是和朝廷战地如火如荼,后方怕是保不住,到时候…… 吃亏的仍旧是北地! 太子如今虽然兵临城下,可若非是皇帝紧急命令,数次催促,这一场仗怕是早就打起来了,现在的伤亡实际上已经控制在了相当小的范围之内,太子没有趁机猛攻,给了他们处理后方问题的时间,何尝不是为了大沥朝大局考虑? 懂门道的武将被穆臻言这么不经意提点,脑子里的一股愤怒热潮顿时退去了五六分,开始思考杀了雪朦胧的后果——怕是会激起朝廷大军的战斗力,太子发起疯来,若是要给雪朦胧报仇,哪还有现在的风平浪静? 更何况,到时候杀了雪朦胧泄愤,到时候朝廷那边再传些假话,把屎盆子扣在北地身上,做实了北地谋反的事情,他们在道德上占了下风,怕是会失了民心 。 得民心者得得天下,作为武将,征战沙场是他们的使命和长处,可脑子这种东西,也并非没有。 雪朦胧看众人神色,不禁佩服穆臻言打蛇打三寸的功夫,这话若是换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来说,怕是都没有这般效果,更是可能起到反效果。 也只有他,能用这种玩笑的语气,让众人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想通其中关卡。 她悄悄看了镇北王一眼,只觉得这对父子临危不乱的本事倒是如出一辙,从方才穆臻宇咄咄逼人地要杀了她开始,镇北王便一言不发,只冷着一张脸,看着众人闹腾。 她看不出对方在想什么,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想杀了她? 不知道为何,听了白杞婆婆讲的故事之后,得知父皇和镇北王夫妻可能有感情纠葛之后,她再看镇北王,心里带了些复杂的情绪,倒是没有以前那般极端了。 穆臻宇蹙眉,冷冷看了穆臻言一眼,忽然痛心疾首道:“大哥,你为了这女人,现在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了吗?我北地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被人如此欺负还不出手反击,那我鹰北军的名声何在,男儿意气何在!” 雪朦胧忽然上前一步,狠狠甩了他一巴掌,穆臻宇一派的人将剑拦了过来,面色不善。 雪朦胧冷笑一声:“本宫倒是要看看,谁敢动本宫一下!” 那些武将们脸色更是难看,“事到如今,你还敢嚣张?” 穆臻言笑得如沐春风,“是不是我昏迷了几个月,现在你们都不把我这个名存实亡的世子放在眼底了?” 这一句话,将这件事上升到了党派之争,天池带着世子一党的人站在了穆臻言身后。 穆臻宇摸了摸自己的脸,反倒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公主恼羞成怒了吗?” “父王。”雪朦胧 没有搭理他,反倒是率先冲镇北王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儿媳不孝,这一叩首,是为了臻言的伤,他为了救我九死一生,是我之过,我绝对不推脱责任。” 镇北王没说话,也没有动作,就让她跪着。 武将们则是不屑,这么大的事情,你跪下来磕个头就完了? 雪朦胧再叩首,“这一下,是为朝廷兵临城下,不管其中有多少奸人作祟,造成了这般结果,到底是因我而起,才引起了战事,我会负责任,和平解决战事。” 她第三叩首,“这一下,是为父王,此番劳父王担忧烦心,是我与臻言不孝,以后定然承欢膝下,不再犯糊涂了。” 天池不禁道:“公主难不成想用这几下,用‘犯糊涂’三个字,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拉平自己的罪过?” 穆臻言冷光扫过他面上,不咸不淡道:“军师急什么?公主问心无愧,这话自然有道理。” 说罢,他跟着跪下来,“父王,孩儿不孝,此前害的您担忧数月,我夫妻二人以后定然会一心一粒力,好生守护脚下的土地。十一所说第一件,为孩儿重伤之事,可是十一是孩儿的妻子,她落入匈奴人手中,不管是为了什么,我作为夫君,救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致命一箭,不是十一给的,她若说有罪,不过是得了我的心,让我心甘情愿为她出生入死。” 穆臻宇紧紧握拳,看着那两人并肩跪在那里的和谐画面,看着雪朦胧眼中涌动的真情蜜意,心里翻涌着嫉妒的怒火。 穆臻言,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难道真的不在意这个女人曾经想要杀了你吗? 他不信! 穆臻言忽略了身后的异样目光,接着道:“这第二件事,十一罪在因一人之力造成了今日的战争祸事,可事出 有因,她已经尽力而为,若非是十一给太子去信,说清楚事情误会始末,有心人不断挑唆,朝廷早就出兵讨伐了。” 众人窃窃私语:原来太子迟迟不出兵,竟然是因为公主给太子去信解释了其中来由吗? 穆臻宇打断道:“说得好听!这战事本就是她挑起的,她若是真的有心阻止,为何皇帝还是下旨出兵讨伐北地?” 雪朦胧抬眸,眸底寒光乍现,“这话你该问那些心怀不轨,挑起朝廷和北地内战的歹人啊!自从我嫁到北地开始,诸位扪心自问,是否早就给我扣上了‘奸细’的帽子,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大家都觉得我别有用心!如今朝廷兵临城下,大家真的还以为我拿北地无可奈何吗?当初军师多次对付我,在狱中严刑逼供,逼死我的贴身丫鬟……一桩桩一件件,若是发生在京城,你们十万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天池冷哼一声,没说话。 雪朦胧挑眉,又改了‘自称’,气势变得凌厉,“诸位莫不是真的以为当初本宫是受制于人,拿这些人没有办法吗?且不说本宫身后站着的是大沥朝皇族,站着大沥朝的千军万马,便是在北地,有世子相护,在大家看来,世子对本宫宠爱得昏了头,都忘了自己肩膀上的责任,那本宫当时受了委屈,只要冲他撒撒娇,吹吹枕头风,军师这颗脑袋早就保不住了!” 天池不屑,“所以,我还要感谢公主的不杀之恩了?” 众人的确都是不屑的,在他们心中,雪朦胧嫁到北地本就是不怀好意,受了委屈也是应该的,北地不是京城,她端不起京城里公主的架子,所以必须憋屈着,这是理所应当的。 可他们忘记了,雪朦胧如果真正报复起来,如今兵临城下的局面早就发生了。 第三百零一章 穆臻言出手 北地是兵强马壮,武将辈出,可是北地贫瘠,粮草物资都短缺,背后还有匈奴虎视眈眈,若是朝廷真的打拉锯战,北地拖不起的。 雪朦胧淡淡道:“本宫当初隐而不发,不是本宫无能懦弱,不是本宫害怕了北地了豺狼虎豹,也不是本宫没有法子惩罚那些伤害本宫的人,只是本宫清楚自己肩膀上担的责任,本宫是大沥朝的公主,北地也是大沥朝的北地,所以本宫也是北地的公主,即便你们不认,本宫却认得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若是本宫发怒,大开杀戒,砍了军师的脑袋,砍了那些伤害本宫之人的脑袋,你们会善罢甘休?” “你们会觉得本宫是朝廷派来挑衅你们的奸细,你们是血性男儿,受不得委屈,受不得压迫,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你们的敏感脆弱的小心灵觉得危险降临,你们会拿起武器反抗,如此,本宫便是挑起战争的罪人。” 众人嘲讽的神色渐渐消失,眼底沉淀着复杂的神色——雪朦胧说得没有错,若是雪朦胧当初抓着自己受委屈的事情不放,敢伤害北地之人一下下,有心人再一挑唆,这战事拉开是很容易的。 毕竟多年来,北地和朝廷的关系十分紧张,战事本就是一触即发,只是缺一个导火索,雪朦胧就是这个导火索。 雪朦胧看着穆臻宇闪烁的眸光,还有天池渐渐变得难堪的脸色,渐渐笑了,“大家不说话,是因为本宫说的是事实,就如同这次一般,本宫不过是被匈奴人抓走,你们甚至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即便你们其中多少人恨本宫入骨,怕本宫迷惑世子,为祸北地,可你们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对本宫一个弱女子下手!可是,就因为本宫遇难,有心人煽风点火之后,朝廷和北地的战事就拉开了…… ” “本宫当初的心态和你们大多数人一样,本宫怀疑北地的忠诚,怀疑穆府的忠诚,怀疑你们对朝廷有反叛之心,本宫承认,本宫担负着探子的责任,可是本宫不是那般不分青红皂白之人,没有证据,本宫不会动任何人一下……所以本宫伤重,本宫失去了贴身丫鬟,本宫在大火中九死一生……本宫统统压下火气,压下委屈,没有回京城哭诉一句!” “有人会说,本宫没有自己想得那么重要,可是现在呢?瞧,本宫的作用还真是挺重要的不是?本宫隐忍许久,便是不想挑起战事,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任却因我而死,本宫这根导火索不自燃,自然有人帮助本宫点一把火。” 天池见众人面色稍霁,脸色沉了沉,“公主说了这么多,不过就是怕死罢了。” “军师说的对啊。”雪朦胧看过来,“本宫当然怕死,是人都怕死,难道你不怕吗?若是你不怕,你就不会这么急着弄死本宫了。” 众人面色狐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臻宇忽然笑了,看着穆臻言笑了——他们是有备而来,如今的局面尽在这两人算计之中,所以穆臻言从始至终淡定如初,放手让雪朦胧长篇大论,等的就是这一刻。 穆臻宇笑着笑着,笑意就凉了,“看来大哥这一次,是下定决心了?” 谁料,这一次穆臻言没有再护着他,反倒是纵容雪朦胧一点点为自己洗白,一点点把当初的罪魁祸首引出来。 穆臻言这一次终于开了口,“公主好端端的,为何会落入匈奴之人手中,大家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众人怒:“不是公主自己自投罗网吗?” 雪朦胧反驳道:“本宫说了,我怕死,作为大沥朝的公主,本宫为何要主动跑到匈奴手中找死?当时本宫收到父王 伤势严重的消息,连夜赶往镇北王府,可途中却被人劫杀,那些人亲自将本宫送到了匈奴人手上,从而引发了之后的所有事情。”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联合雪朦胧刚刚说的那一堆,渐渐明白了什么,纷纷看向天池。 天池缓缓笑了,“公主一回来,只凭着一张巧嘴就离间了我等,倒是好功夫。” 雪朦胧挑眉,“军师一向精于谋略,为何不记得毁尸灭迹?” 天池脸色微微一变,忽然看了穆臻宇一眼,拳头微微握紧了——龙飞月和上官天儿,难道他还留着? 穆臻宇眸光紧紧黏在雪朦胧身上——呵呵,很好,本以为这女人当时失去了理智,什么都顾不得,看来,她是留了后招了啊。 镇北王终于放下了杯子,制止了众人的热烈议论,看向天池,“你做了什么?” 天池面色一沉,“王爷,您难道要受这女子挑拨?她本就是……” “臻言,你说。”镇北王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天池,你跟随我多年,应当知道我的脾气,我只看真相。” 天池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穆臻言,“世子,您如此费尽心机地袒护这个妖女,就不怕我等寒心吗?” 穆臻言笑得妖孽,“天池,当初留你一命,是看在你对北地劳苦功高的份儿上,你是父王看重的智囊团,对朝廷贡献了半生,虽是文人,可算得上战功赫赫,所以你伤我妻子,我只是将你重伤,正如十一说言,不杀你,不是怕了你,也不是忌惮与任何势力,只是因为,我们想要守着的,是脚下的一方净土,不被战火荼毒。” 天池垂眸,眸底划过一丝暗流,“我一生对镇北王府忠诚,掏心掏肺的结果,难道就是世子的一心怨恨吗?” 穆臻言道:“不管你如何怨恨于我,如何看不惯公主, 都不该拿百姓民生开玩笑!军师足智多谋,岂会不知道公主在北地出事,会给大沥朝带来多大的灾难!”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只听懂了一个由头——军师才是绑走雪朦胧的罪魁祸首。 天池嘲讽道:“世子怎么说,属下都无话可说,你是主,我是仆,便是你当初为了给公主出气,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说什么,我的命,本来就是穆家救的,这一辈子,还给穆家也是应该的。” 镇北王粗浓的眉毛扬了扬,“臻言,证据。” 穆臻言淡然道:“父王别着急,证人马上就到了。”顿了顿,他的目光从穆臻宇身上扫过,转而重新落在了天池身上,“当初,你利用上官天儿和龙飞月里应外合,半路劫走公主,送到匈奴人手中,当真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我只是很好奇,按照军师的谋略,这两人按说是活不成了的,为何,还要留她们一命?” 天池握紧了手心:“世子,属下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原来,那两人真的还活着! 穆臻宇明明说过,会处理好后续的事情,当初他起了动雪朦胧的念头,也是被穆臻宇所激,所以一时狠了心。 事后,他看着世子心急如焚,不惜一切也要救回雪朦胧,他便会过劲儿来,知道自己这一次太鲁莽了。 一个雪朦胧,足以给朝廷借口,毁了穆府。 这本就是穆臻宇的目的,他竟然也成了那人的棋子,可彼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本来,该亲手杀了雪朦胧的……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天池垂眸,肩膀微微僵硬,不管众人说什么,他仿佛都没有听见似的,穆臻宇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倒是事不关己的模样。 很快,疯疯癫癫的上官天儿和龙飞月便被带了进来,上官 天儿的肚子已经非常大,行动十分不便。 看她的情况,孩子能够留到今天,实属不易,谁也摸不清楚穆臻宇的心思,为何要留着这个孩子! 龙飞月形容枯槁,自从知道穆臻言重伤不治之后,她每日便活在自责当中,现在猛地看到他完好无缺地站在大殿之上,顿时喜极而泣,“你没死……你还活的好好的,太好了……太好了……” 穆臻言看着她狼狈样子,眼底无动于衷,他对龙飞月的情分早就在她一次次的算计当中消失殆尽。 欠了阿阮的,他来世再还给阿阮,龙飞月多次伤害雪朦胧,他已经忍无可忍,断了就是断了。 如今再见,就如同当初所言,形同陌路。 “我当初分明将你赶走,此生不得入北地,你为何还出现在这里?”穆臻言眼底不带一丝情绪,看得龙飞月心如刀绞,“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会把你害成这样,是我错了,我错了。” 还好,他没事。 镇北王问,“是你绑走了公主?” 脑子灵便的武将听到这称呼,心里已经有了底,镇北王这称呼,分明就是相信了穆臻言的话,怀疑天池和穆臻宇主导了这件事。 毕竟,能够指使得动上官天儿的人,除了穆臻宇,没有第二个人了。 龙飞月看着高高在上的雪朦胧,眼底迸发出冰冷的寒意,“你为什么还活着?你应该去死!都是你害的,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害的,你害的,你该死!那些匈奴人为什么没有把你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上官天儿忽然拍起手,指着雪朦胧笑,“把你碎尸万段,贱人,你这个贱人,碎尸万段……” 她是个疯子,疯子的话,不会可以造假,众人瞪大了眼睛:难道,公主真的是被冤枉的? 她被绑走,也非常无辜啊。 第三百零二章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你们诱我离开世子府已经尽力,是谁引走了我身边的暗卫,又是谁和匈奴人通信,放匈奴人进来我北地城池?你们两人,怎么可能做得到疏通这么多关卡呢?”雪朦胧蹲下身子,看着两人,面上笑意清浅,“是谁教给你们的?” 龙飞月‘呸’了一口,“你想离间臻言和下属的感情,你休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天池真想拧断这蠢女人的脑袋,雪朦胧看他脸色铁青,笑眯眯道:“军师,听闻龙飞月失踪期间,你府中的秋美人便多了一个足不出户的远房表妹,神秘地很,要不要把秋美人也带出来问问?” 天池听她说起秋美人,便知道这件事瞒不住,淡然道:“公主和世子既然自认胜券在握,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雪朦胧耸耸肩,目光落在门口一闪而过的绿色裙摆上,勾唇,“看来军师还是有些怜香惜玉的心思的,知道秋美人怀有身孕,经不起折腾,所以直接承认了。你让龙飞月伪装秋美人的表妹,养在府中,说说你是什么心思?大家都知道,龙飞月可是对本宫恨之入骨呢。” 话音刚落,门口那绿色裙摆忽然扑了进来,抓住天池的衣领,“那个贱人怀孕了?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再碰她的吗?” 是穆纯尔,面红耳赤的穆纯尔,火力全开,任谁也挡不住。 天池精疲力尽,自知这一回穆臻言是铁了心思为雪朦胧报仇,怕是生死未知,便也没有心思应付穆纯尔了,“郡主,我与秋美人早有夫妻之实,我现在就快要死了,你还不允许我留下子嗣吗?”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不是说过,会娶我的吗?”穆纯尔如同被雷劈了一般。难以置信道,“是不是那个贱人勾引你?我去杀了她!” “郡主!”天池拉开她的手,面无表情道:“别再做这些让人厌恶的事情,我根本不喜欢你,就当你行行好,放过秋美人和 她肚子里的孩子,天池……感激不尽。” 穆纯尔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怎么会这样?你骗我,骗我的……” 镇北王蹙眉,“来人,把郡主带出去,好好休息。” 穆纯尔形容呆滞,来回呢喃了那么几句,满心满眼都是跪在地上的男子,可天池却没有看她一眼,只看着穆臻宇道:“二公子真是好手段,留下龙飞月和上官天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让我一人背黑锅?可上官天儿是二公子的夫人,我是下属,再怎么厉害,也指使不了她吧?” 穆臻宇诧异道:“军师这是要拉我下水?我与你无怨无仇,在京城之中更是十分仰慕公主,怎么会用那种阴毒的法子,陷公主于危险之地?倒是军师你处处和公主为难,北地上下,人尽皆知,收留龙飞月,也与我无关,军师如何硬是要跟我扯上关系?” 天池忽然哈哈大笑道:“二公子足智多谋,天池甘拜下风。王爷,此事是天池的错,当时,二公子好心告知天池,世子在京城中为了救公主曾经不顾性命,险些命丧九泉,天池不想看到世子为了一个皇家公主如此,所以才出此下策,如今,世子要杀要剐,天池别无怨言,只希望王爷能够放了天池的家人。” 镇北王没有想过天池居然这么轻易就认了罪,这跟他平时的作风不符合,“你,真的没有别的好说的了吗?” 天池看了雪朦胧和穆臻言一眼,微微闭上眼睛:“世子和公主同心协力,想必该查的都查好了,我无话可说。” 穆臻言眸色微深,“我不懂,你为何如此针对十一?当真,只是为了不想我沉溺于美色?你该知道,我不是这种人。” 天池戚戚然笑了,“世子若是真的有理智,又怎么会三番五次为了这女人出生入死,置北地子民于不顾?” 穆臻言忽然几步上前,一拳砸在他腹部,眼睁睁看着天池吐了血,这才冷 了声音,“一而再再而三地欺我妻子,是我当初太纵容你了。” 天池抹了一下嘴角血迹,仍旧是笑,“谢世子惩罚,我心里……呵呵……舒服多了。” 雪朦胧蹙眉,拉起穆臻言,“交给父王处置吧。” 她看了一眼穆臻宇,“你当真摘得干净。” 穆臻宇走到上官天儿身侧,颇为无辜道:“公主和大哥可真是冤枉我了,当时知道她们二人嫉妒公主,我可是废了这女人为公主你出气,为何公主就看不到我的诚意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紧地盯着雪朦胧的眼睛,带着无限的深意,如同蛇的目光,冰冷毒辣,让人十分不舒服。 穆臻言护着雪朦胧,反手一拳,直接把穆臻宇打得跌落墙角,桌子都被砸断了,可见穆臻言用的力气多大。 有人惊呼:“世子,你这是做什么?二公子一心为你们着想,在你病重期间,更是时常探望,四处寻找名医良药……你怎么能因为天池和那妖女……和公主的挑拨就对二公子下此毒手?” 是穆臻宇阵营里的人,不少人附和,对穆臻言此举十分不满。 穆臻言忽然拽住发疯的上官天儿往穆臻宇身边去,“你敢说,你和这件事毫无关系?” 那狠戾的语气,听得众人都是一惊。 雪朦胧也没有想到,穆臻言居然会这般不依不饶地将穆臻宇和天池的行径一同揭露出来,仿佛和从前变了一个人似的。 上官天儿忽然眸光骤变,死死的抓住穆臻宇的胳膊,求饶道:“你饶了我,饶了我,我错了,你别杀我……” 穆臻宇狠狠甩开她,目光含着威胁,“你胡说八道什么?是你背叛在先,是谁指使你污蔑我的?” 穆臻言看着他,“她肚子里还有孩子,你动手,应该知道些分寸。” 上官天儿哆嗦一下,忽然爬到穆臻言脚下,指着穆臻宇道:“你放过我吧,是他,他威胁我去害公主的,我不想害人, 我不想害她的,都是穆臻宇逼我的,他想害你,他想害你啊。” 众人看着这疯癫的女人,一时七嘴八舌地说开,不知道该相信谁。 穆臻宇并不惊慌,“一个疯女人的话,大哥你不会也相信了吧?我为什么要害你?” 上官天儿忽然嘲讽道:“因为你想要世子之位,你想要他的女人啊,因为我喜欢穆臻言,所以你就丧心病狂地折磨我,还有这个野种,都是拜你所赐,穆臻宇,你这个伪君子,伪君子!哈哈哈,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穆臻宇没有想到她疯到这个地步,竟然连他的暗中威胁都不顾,还真是破罐子破摔了啊。 他抓住上官天儿的手,低声道:“他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心甘情愿为他说话?” 上官天儿疯了? 呵呵,他从来就不信! 上官天儿疯狂地挣扎着,忽然在穆臻宇准备站起身的时候,主动撞了上去,又很好跌开。 外人看来,好像是他恼羞成怒推开了上官天儿,害的她跌倒在地,猩红的血液流淌了一地,众人瞠目结舌。 “孩子……快叫大夫。” 穆臻宇咬牙,“我根本就没动你……” “众目睽睽,你还敢撒谎!”雪朦胧厉喝一声,让人去请大夫,将上官天儿带下去,“恼羞成怒就要杀人灭口?二公子一向自诩温润如风,对一个孕妇居然能够下此狠手,那人还是你的结发妻子!” 穆臻宇阴测测得笑了,“你们……你们设计得好戏码,先是天池,再是我,大哥,为了给这个女人洗白,你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鲜血依旧在,对于穆臻宇的话,众人无言,不再像之前那般义愤填膺了。 天池忽然道:“二公子,别再挣扎了,左右你从未亲自动手,天塌下来,有我这个替死鬼再前面顶着,你是王爷的儿子,怕什么?” 穆臻宇忽然怒喝一声,“你闭嘴!你是我大哥的人 ,自然是向着他说话,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们……一个个的,都要拉我下水?” “穆臻言,你就是这么对我这个弟弟的?”他话中带着深意,“如果没有我,你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雪朦胧目光复杂,知道这话肯定是牵扯到他们的过去,也是因为这一段过去,穆臻言一度对这个弟弟容忍至极。 若非是为了掩护穆臻宇,她又怎么会对他误会至此? 她不禁收紧了拳头,有些紧张,穆臻言将她的担忧看在心底,轻轻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我不欠你的。” 穆臻宇瞪大了眼睛,眼底划过一抹疯狂,“你怎么敢这么说?你……你怎么……” “闭嘴!”镇北王忽然震怒,将茶杯扫到穆臻宇身侧,“你真的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现在还死不悔改,仗着臻言从小对你百般忍让就胡作非为,养不教父之过,看来,我是该好好管教你了。” 穆臻宇冷笑一声,嗓音陡然拔高:“呵,现在想起来管教我?父王,你怎么不说你偏心呢?你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平等地位上对待!” “来人,把他们二人关进地牢,秦风,你亲自去查这件事,”镇北王站起身,“这两人,本王要亲自发落,若是情况属实……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你们该给所有一个人交代。” 除了人命,还能怎么交代? 雪朦胧有些意外,心底同时十分愧疚,只针对为这场战争所累的所有人——她避重就轻得在众人面前弱化了自己的责任,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害者,可实际上,她并不是完全无辜的。 这一点,镇北王是知道的。 可是,他现在是配合着他们做戏,只按照他们的戏码把这一出戏唱下去,实在是出乎了雪朦胧意料之外——是为了穆臻言?还是其他的? 穆臻言站在她身边,轻轻捏了一下她小手,微微摇头,唇角勾着荡漾的笑意,抚平了她心底的疑虑。 第三百零三章 刺杀太子 京城,九王府。 “废物!你们这么多人,再加上穆臻宇的人,居然拿不下一个伤患!”雪冀脸色铁青,将回来的暗卫一脚踹开,“全军覆没,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那被雪芮放回来的暗卫连忙爬起来,把密信的事情一说,“王爷,属下任务失败,本该以死谢罪,可是密信一事非同小可,属下冒死回来禀报,希望王爷早做定夺。” “密信……”雪冀眸中冷光一闪,“本王就知道,穆臻宇没有那么好心痛本王合作,如此出尔反尔,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暗卫不做声,雪冀走过来,忽然拔剑捅入他心口,“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回来送死,真是个废物!” 那暗卫眸中的错愕还来不及散去,就这么倒下了,很快有人悄悄收拾了尸体和血迹离开,从始至终都小心翼翼,没有惊动雪冀半分。 “王爷,不如让我试试看。” 屏风之后,一轻纱女子走出来,一双碧绿色的瞳孔尽显异域风情,此刻面上一片冰凉肃杀之意,“你想要太子的命,现在也是我想要的。” “公主这话,我听了太多次了。”雪冀勾唇,笑意却冷,“我该不该再信公主一次?” 西格尔坐在案前,幽幽抬眸,将手中北地传来的消息捏得紧紧的,唇色都是惨白一片,“王爷,实不相瞒,我刚开始和你合作,确实是假的,我是和穆府世子合作,他答应会说服太子还给我自由,还会保护敕勒川塬不受匈奴滋扰,只要我能牵制住王爷你。” 雪冀眼底并没有惊诧之色,微微俯身,掐着她喉咙,慢条斯理地摩挲一下,“第一美人不只长得漂亮,这胆气也足地很,你这么直言不讳,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西格尔主动上门,说:“我愿意远赴前线,亲自刺杀太子。他们 失言了,我的家没了,我的爱人也没了,我活着,只为了当初的愚蠢付出代价!” 这话,冰冷肃杀,浑然不符合她美丽的外表,一双碧绿色的眸子仿佛都在散发着寒气。 雪冀盯着她看了片刻,骤然收回手,“好,那本王就再信公主一次,公主,可不要再让本王失望。” 西格尔站起身,微微勾唇,“王爷,拭目以待吧。” 北地。 镇北王将穆臻宇重责一番,关进地牢,雪朦胧却暂时没有做处置,对外的说法是,会由雪朦胧出面,与朝廷和谈——以世子妃的身份。 匈奴虎视眈眈,但凡是有些头脑的,也不愿意再继续和朝廷内战下去,大家都是同一片国土上的子民,不想自相残杀,连累自己的百姓。 可是实际上,镇北王却并不是放过了雪朦胧,只不过当面没有说明这意思,是给穆臻言留有余地。 “经过这一番折腾,我以为,你看清楚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了。”镇北王擦拭着自己的宝剑,“她若是心里有你,不会下这么狠的手!” 那一番说辞,骗得了外人,骗不了他——雪朦胧当时是真的要借自己引起战争,可她的目的是要灭了穆府。 这也是镇北王不能接受的。 父子二人很久没有这般面对面地谈心事,穆臻言历经九死一生,最对不住的便是自己的父亲,当即跪下,“父王,我还欠您一声抱歉,是孩儿太任性了。” 镇北王没有搀扶他起来,让他跪着,“臻言,雪朦胧不能留,父王不怕打仗,也不怕和朝廷对上,内忧外患又如何?父王戎马半生都过来了,却不能把莲儿唯一的骨血置于危险之境,你重伤之后九死一生,父王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穆臻言听他提起母亲,没有着急为雪朦胧解释,反而问起镇北王当年之 事,“父王,您此番和朝廷对上,真的全部是因为我吗?” 镇北王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王,我这一次能够九死一生地回来,是十一拼死救回来的,路上,她遇到了一人,名曰白杞。父王可认得她?” “白杞?” 镇北王手一抖,面上很快又恢复平静,“难怪……她一直在,她一直在保护你。” 穆臻言很了解自己的父亲,他认识白杞,并且觉得愧对白杞,所以白杞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父王,其实,十一不止写信给太子阻止战事,她第一时间写信送给了皇帝,解释了前因后果,此番全是因为有人暗中作祟,故意挑拨我与十一之间的误会,让她认定了穆府有谋反之心,所以十一才会将计就计……”穆臻宇问他:“皇上明知道事情原委,可还是命令太子开战,是因为你们当年的旧恩怨,是吗?” “白杞告诉你的?”镇北王这一次倒是不震惊了,只是眸中陡然不悦,“那个老匹夫,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是我因为莲儿要谋反,岂会等这么多年!” 穆臻言明了:“所以,当年,真的是皇上造成了您与母亲之间的误会,你们之间本就有嫌隙,所以这么多年父王才会处处和皇上做对?” 镇北王冷哼一声,“国家大事岂是个人恩怨能够轻易左右?他野心大,早就想动北地,如今,这件事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罢了。” 穆臻言叩首,轻轻抬头,向镇北王求证,“父王,那我斗胆问一句,您是否有反叛之心?”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仿佛冰雪崩裂,气压陡然下降,寒气四溢。 穆臻言绷直了背脊,不卑不亢,“父王深爱母亲,可在我的印象里,母亲在府中并不快乐,因为皇上 ,因为其他的原因,你和母亲同床异梦,你恨皇上害的你们误会至此,蹉跎一生,是不是?” “是!” “那父王想拉上面那人下来吗?” “想。” “这一次战事,真的是皇帝一厢情愿吗?皇帝多年来对我北地穆府处处打压,父王积怨多年,难道不想开战,一诉旧恩怨吗?” “是,我想打这场战,想了二十多年,从他介入我和你母亲之间,我就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那又如何?”镇北王面如阎罗,“如果他不是皇帝,我早就拉着他同归于尽,去向你母亲赔罪。” 门外,雪朦胧身体紧紧绷着,死死地捂住嘴巴,眸中一片震撼惊惧之色。 “父王,既然你想他死,想了这多年,既然你想开战,你为何要配合太子做戏,为何要配合我们做戏?”穆臻言站起来,走到镇北王身后,接过他手中紧紧握住了长剑,“因为,你是穆家好男儿,父王从小教导我,穆府祖上便是开国功臣,都说狡兔死走狗烹,可开过先祖却和穆家先祖亲如兄弟,封官晋爵,让我穆家可世袭世子之位,荣耀百年之久,穆家人靠的,便是一腔忠诚热血,宁愿自己战死沙场,也不可对朝廷有二心。” 镇北王胸口几经起伏,忽然狠狠扔了剑,“是!是是是!我没用!我恨,可是我姓穆,我是镇北王,我身后站着北地万千百姓,我不能冲动,不能发泄自己的仇恨,我对不起莲儿,对不起我们的儿子,可他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一家?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的女儿来祸害我和莲儿的孩子!” 他发了狠,紧紧握住穆臻言的肩膀,“若是你死了,我会带着他女儿的血,一起下地狱去见你母亲,亲自向她赔罪。” 这一股狠戾,便是穆臻言也有些愣住了,更何况门外的雪朦胧 ,腿软地险些站不住。 不是害怕,是愧疚!是震撼!也是无奈! 身后一双大手将她扶起来,揉了揉她发心,无声地摇了摇头。 “父王!”穆臻言垂眸,声音柔和,侧颜看起来颇有几分他母亲的味道,“我娘不希望你带着枷锁活着,她想我好好的,更想您活得好好的,不要背负愧疚和仇恨。” 白杞的故事没有说完,甚至重点都没有说到,可穆臻言记得,他的母亲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表面上对父王冰冷无情,可是总是一个人呆坐着看着父王的院子发呆,总是看着他的眉眼出神。 他长得是很像镇北王的,或者说,集合了他们两个人的优点,在他身上,她大概可以看到父王的影子吧。 “我娘,她很爱您,爱一个人,舍不得他背负仇恨活一辈子,不管是为了任何人。”穆臻言低声道,仿佛被白莲附身一般,安抚着镇北王躁动情绪。 他知道,他的父王只是需要发泄一下。 “您憋了这多年,我知道,您很累了。”穆臻言将他按在椅子上坐着,“不管是为人父,还是为人臣,您做的很好,问心无愧,才是最重要的。” 镇北王低低垂着脑袋,叱咤风云的战场王者这一刻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有些颓废,有些沮丧,仿佛身上的大山一下子将他压垮了,再也撑不起来了似的。 良久,沉默席卷了每一个角落,很久以后,镇北王才缓缓抬起头,面色平静如常,和平时一样,冷静中带着磨砺沙场的肃杀之气,“臻言,你为何……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原谅了背叛你的人?” 穆臻言桃花眸微微亮了,“父王还记得自己和娘亲为何而离心吗?” 男子猛地一震,眼底划过沧海桑田变幻过后的清明之色,忽然耷拉着肩膀,“原来……是如此。” 第三百零四章 算计太子 “是,是如此。”穆臻言知道他明白,“误会来源于不信任,来源于自己的心魔,我和十一之所以会走到那一步,我并非是完全的受害者,她不信任我,是因为我没有做到让她百分之百地信任,我对她有隐瞒,即使有不得已的苦衷,即使我觉得自己是为了她好……可是这些都让她没有安全感。误会是别人给的,信任却是自己油然而生的。” “我们明明彼此相爱,为什么要因为误会和心结分开,或者仇恨彼此呢?我恨过她,她带着我一路逃亡,中途我醒过一次,我恨她冷血无情,恨她漠视我的感情,恨她伤害我的家人,我恨不得拉着她跟我一起死,可是十一说了一句将我气得吐血的话,我当时气晕过去了,可却也领悟了很多东西……父王,我想要的人是她,一直以来都在为她的真心而努力,而她愿意为了我去死,为了我吃尽苦头,我想要的,我已经得到了,我是该仇恨她,还是该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真心?” 镇北王抚上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是,多么简单的利益权衡,得失利弊如此清楚,为何我当初想不通呢?爱她,越爱越恨,任由误会如同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却执着于面子,不肯解释一句,让事情越来越糟糕……我怪谁,怪来怪去,最终最该怪的是我自己。” 穆臻言没说话,等到他情绪平复下来,才道:“父王……” “罢了。”镇北王摆摆 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臻言,父王一生戎马,可却是最为讨厌战争,有朝一日,匈奴得灭,我只想寻方外野地,陪着你母亲闲云野鹤,这是她年轻时候的愿望,她当年,最渴望而不得的便是自由,是我,我困了她一辈子,害了她一生。至于仇恨……呵呵,若是我想杀了雪珏,当年他便登不上那最高的帝位。” 穆臻言得了这话,并未觉得意外,“我知道,父王始终记得自己是穆家的好儿郎,或许当初年少气盛想过报仇,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父王是睿智之人……” “莫要给我戴高帽子了,你还不是为了那个女人!”镇北王叹气:“他们父女,生来便是克我们穆家的。”镇北王摆摆手,“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雪朦胧进来,面色凝重,“父王,当初,我父皇到底做了什么,让您恨了他一辈子?” “你们?”镇北王看着这一对兄妹,“太子殿下大驾光临,真当我镇北王府不敢拿你如何?” 雪朦胧连忙警惕地护着雪芮,“父王……” “十一,不得无礼。”雪芮拉开她,走到镇北王面前,施了一礼,恭敬道:“我此番前来,是特意谢王爷大义,配合我做戏,换来两军停战,这才能最大程度地减少伤亡。” 雪朦胧左右看了一眼,默默地站到了雪芮身边,上下打量一眼,“太子哥哥,你根本就没有受伤?” 穆臻言将她拉回来,好 笑道:“太子殿下既然收到了你的信,怎么可能还开战?便是没有你的信,太子殿下对于此事,怕是心中也有数的。” 雪芮给了他一拳,“你留下的线索何其少,真的笃定了我相信你没有谋反之心?” 雪朦胧眨了眨眼睛,有些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了。 穆臻言低低一笑,“殿下英明神武,聪慧无双,即便是蛛丝马迹,殿下不也顺藤摸瓜地查到真相了吗?” “所以,即使没有我的信,太子哥哥你早就知道了……”雪朦胧瞬间无语,“所以,只有我一个傻子被蒙在鼓里。” 镇北王冷哼一声,“若你聪明,岂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雪朦胧哑然,“父王,我……很抱歉。” 镇北王毫不客气道:“罢了,你这脑子也就是随你老子长的,幸好太子没长歪,否则,不用我谋反,这江山你们也坐不久了。” 雪朦胧有些气闷,不愿别人这般说她的家人,可是方才穆臻言父子的对话太震撼了,让她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只能站在原地,一脸郁卒。 雪芮眸光闪了闪,“王爷放心,战事我会想办法说服父王,既然都是误会,误会解开了便好,生灵涂炭实在不该。” 镇北王摆摆手,“你先说服了皇帝再说吧,这里不是你能呆的地方,赶紧走,否则……” 他义正严辞地送客,雪芮有些无奈——总算是明白为何父皇对穆府忌惮如此之深了。 即便穆府没有反叛之心,可是镇 北王和皇帝素有恩怨,又如此嚣张狂妄,言行无忌,父皇本就生性多疑,如何会放过穆府? 太子现身,却根本没有受伤,雪朦胧十分惊奇,镇北王说他们本来就没有真的开战,这让雪朦胧对镇北王对印象改观不少,只不过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父皇竟然是别人口中的卑鄙小人! 可是镇北王也没有给她问清楚的机会,把三人都轰出来了。 “你打算怎么办?”书房里,雪芮问穆臻言:“如今我佯装受伤,还可以拖延战事,可是父皇的意思……” 他看了雪朦胧一眼,“大概是要借此事,彻底撕破脸皮……” 雪朦胧握紧了拳头,“太子哥哥,真的是父皇……可是……我不能相信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 雪芮道:“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十一,没有人说父皇如何,就算是只站在君王的角度,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雪朦胧犹豫地看了一眼穆臻言,终究是没有当着他的面再说话,心里却是抓心挠肝地疼。 穆臻言道:“皇上铁了心要拿下穆府,太子觉得,我们该如何?” 两人面面相觑,都在试探对方道底线,明枪暗箭地打嘴炮,雪朦胧虽然不是政客,可是这么些日子,耳濡目染地也知道了不少,这会儿终是听不下去了。 “不就是父皇不想错失我给他制造的良机,想要把穆府一网打尽吗?”雪朦胧咬咬牙,直白道:“我有办法让父皇主动退兵,借口既然是我给他的 ,那就由我亲手毁了最好。” 说罢,她一拍桌子站起身,“你们也别试探来试探去的了,我不管什么朝政大局,我只知道,穆府守卫边疆多年,百姓安居乐业,继续打下去,内战只会彻底毁了大沥朝,到时候……民不聊生,我就是千古罪人!” “十一!”穆臻言拉住她的手,安抚道:“你别生气,这件事……” “这件事,就交给十一解决吧。”雪芮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祸是她惹的,让她解决最好。” 否则,她如何在北地服众? 纵然,他们可以为她解决一切阻碍,可是人心难以控制,她毕竟是造成了这一次战事灾难,北地上下对她岂能服气? 必须让她出面解决,才能平民愤,得人心。 两个男子对视之间,便明了对方在想什么,同时给了雪朦胧最大的信任,“去做吧,不管结局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穆臻言揉了揉她发心,“去吧。” 雪朦胧知道他们还有话要说,不高兴地努努嘴,“你这回可是瞒了我不少事儿。” 穆臻言好笑道,“是是是,我的公主殿下,回去以后,我一定老实交代,如何?” “算你识相。”雪朦胧拎着裙摆,忽然冲着雪芮做了一个鬼脸,转身离开,眸底划过一抹愧疚的目光——对不起啊太子哥哥,我故意设计你过来,只是想让你看清楚穆家的衷心。 忠臣猛将难得,我不想让上一辈的恩怨搞的如今战事纷飞,民不聊生。 第三百零四章 穆臻言的心计 穆臻言和雪芮单独谈话也不是第一次,这一次是雪芮先开口,把雪朦胧如何落入旁人陷阱的事情一一摊开说。 在两人逃亡去南疆的路上,太子已然查明了一切,毕竟症结主要出在身边人身上,他只要想通了其中的关卡,想要查证并不难。 “你心里从一开始就清楚吧?父皇不想十一对你情根深种,所以才对穆臻宇的事情推波助澜,让你们两个误会越来越深。”雪芮道:“你们现在能够解开误会最好,就当是历经磨难,以后也得了教训,皇家公主,不是那么好娶得。” 穆臻言挑眉,语气颇有些吊儿郎当,“殿下是不是少说了重点,皇上不想十一对我情很深种只是其一,他想利用十一彻底摧毁穆府……” 雪芮幽幽抬眸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胶着,仿佛在进行无声的战争。 良久,雪芮放下杯子,“父皇年事已高,很多事情却是做得不对,可是扪心自问,作为君王,他的所作所为并不算过分,反倒是恰如其分。” 穆臻言没有生气,反问他:“若是换了殿下呢?” “换了我……”雪芮沉吟片刻,忽然笑了,“为人君者,以民为天。穆臻言,这件事,我尽力了。” 这话,便是侧面承认,昭武帝这件事确实意气用事了,还是带着个人情绪在里头的。 否则,匈奴未灭,外患未除,此时并不是动穆府的最好时机。 昭武帝这一回,太过冒进了。 穆臻言承认:雪芮的确是一位十分合格的储君,杀伐果决,心思通透,该冷酷冷酷,该无情无情,可他心底保有一份纯真干净的地方,留给百姓,留给亲近的人。 大爱无情,他甚至可以抛却个人的感情的枷锁,不像是雪朦胧一般,即便猜到了皇帝才是幕后主使,却只是不甘心,不想承认, 毕竟那是最宠爱她的父亲,怎么会是外人眼中的恶魔,伪君子呢? 太子知道得早,兴许是皇帝的作为让他有了警惕,他纵然震撼,却还是暗中防备,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却挽回,为人子,为东宫储君,为人兄长,他都做得很好了。 “殿下深明大义,是百姓之福。”穆臻言道,“殿下放心,我穆家儿郎素来重感情义气,便是天下人对那高高在上之位趋之若鹜,我只羡慕那‘落霞与孤婺起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波澜壮阔,只想拥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看尽世间千百事’的闲云野鹤之人生。我母亲为了自由,几乎是献出了自己的一生,我想,她的遗愿,总有人要完成的。” 雪芮看了他半晌,并未对他的‘衷心论’发表任何意见,反而面色微沉:“穆臻言,你之谋略深沉,为我此生所见之最。若你有逐鹿天下之心,这江山也是手到擒来。” 穆臻言笑得桃花荡漾,跟勾人的小妖精似的,却又不失男儿英气,“殿下这般高看我,真是让我汗颜哪。” “我不怀疑你的衷心,也不怀疑你父王的衷心,他是枭雄,心胸广阔让人敬佩,我交过手,便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只不过……”雪芮忽然问他,“堂堂男儿当志在四方,你真的不想逐鹿天下,一展抱负吗?” 穆臻言看他一眼,“殿下意在中原一统,宏图大志实在让人佩服,殿下有这个能力,我相信。” “那你呢?”雪芮给他到了茶,“我给你权力,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你不能浪费了你与生俱来的天赋,你应该属于这个天下,属于战场,你的才华应该发挥在这座江山上,未来的功绩簿上,你当是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生为男儿,谁不想建功立业,流芳百世? 太子说得热血沸腾,穆臻言面上却 是无动于衷,“殿下见过秦楼楚馆里的小倌儿吗?” “什么?”雪芮脸色青了青,“我在跟你说正事。” “我也是在说正事。”穆臻言满不在意道:“浓墨重彩……看怎么理解吧?肤浅一点儿说,那些个小倌儿个个面上涂得浓墨重彩,想要博得恩客一笑,不过是为了生存,他们已经顾不上男儿尊严意气了,殿下看,浓墨重彩之下,必然有千般无奈,血泪自不必说,连自尊兴许都要摒弃。” “每个人的追求是不一样的,我所求,从来都不是浓墨重彩的人生,也不是建功立业,但凡是丰功伟绩,脚下必然踩着鲜血和阴谋,远方是万里江山,脚下却是尸骨成堆,我心脏弱,承受不了这么多。” 雪芮气极反笑,“你还真是……把‘烂泥扶不上墙’演得挺像的。”他微微顷过身子,低声道:“你的男儿血性和狠劲儿都用在了自己身上,真是挺可惜的。” 穆臻言似笑非笑得看他一眼,拉开两人的距离,“殿下突然靠得这么近,真是挺吓人的,莫非是战场呆得太久,开始垂涎我的美色了?” 雪芮:“……” 耍滑头是吧? 不承认是吧? “父皇的举动,我早就察觉到了,你和十一身在宫中,亲自接触了父皇母后,也亲自经历了明争暗斗,会不知道他的动机?我不相信你没有一点儿察觉,可你无动于衷,为什么?” 穆臻言无辜道:“殿下把我想得厉害过了吧?帝王心难测,我是北地世子,在京城处处受制于人,只能暗中行动,怎么洞察先机?” 雪芮挑眉,“那你为何不跟十一解释清楚?你有很多机会解释清楚的,十一瞧着稳重冷静,可是遇上你的事情,异样都摆在了脸上,你如此在乎她,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你看在眼底,却不说 ,只让她心底的疑惑越生越多,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越长越大,你是故意的。” “我疯了吗?”穆臻言自嘲道:“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解释了,公主就会信吗?当时为了保护臻宇,为了不让公主多想,我能解释道事情有限……” “看,你连借口都想得如此完美,可是小六换掉了我写给十一掉信,”雪芮眸色幽深,“这世子府明里暗里有多少守卫,从前十一出事,小九都没能逃脱得掉,可为什么她偷偷换了我的信,她和父皇通风报信,这一切都发生在你眼皮底下,你日日看着十一的心思愈发沉重,怀疑越深,却无动于衷,这本身就不正常。” “我不明白殿下究竟在说什么。”穆臻言淡淡饮茶,“殿下,如今我跟十一恩爱和谐,难道你不乐见其成吗?” “我只怕,十一最后被你吃得骨头都不剩。”雪芮眼底染着一抹凉意,“穆臻言,你那时对父皇的心事,对穆臻宇的行动早有预料,你明面上四处防备,做的滴水不漏,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也不想自己和十一产生误会,你提醒我,提醒穆臻宇,甚至提醒十一防备这个,防备那个,你唯独没有告诉十一真相。你心里清楚,十一对穆府有心结,她在你身边目的不单纯,对你的爱没有办法全心回报,只要你们还有心结,终有一日,这心结会让你们彻底分崩离析……” “若非是冷风给我送了密信,告知九王府和穆臻宇的勾结之事,我也怀疑不到你头上。”雪芮眯起眼睛,“你那时候重伤,身在边疆,冷风是你的心腹,理应一直追随你而去,可他却留在了世子府,包括你所有的暗卫,都各司其职,冷风安排地十分好,若非是你早有准备,对如今的局势早有预料,又怎么会让冷风留下来? ” 穆臻言但笑不语,仿佛是在听外人的故事,随时准备鼓掌。 雪芮也不在意,接着道:“你这么做,只是要彻底抓住十一的心,用你的命冒险,换她对你忠诚不悔。” 十一的性格,他太了解了。 不管穆臻言救她多少次,两人身份带来的隔阂差别都横亘在她心里,她没有办法对穆臻言全心全意地信任。 穆臻言对心思何其敏感? 他多次舍命救十一,却没有办法得到她全心回报的爱,外有皇帝和穆臻宇等等势力虎视眈眈,不妨有朝一日就会利用十一的心结将两人分开。 他也了解十一,既然舍命相救都没有办法让她全身心交付,只能换一种更加惨痛的方式,让十一永远将她铭记在心底。 让十一误会他,亲手杀了他,然后再得知所有的真相,愧疚悔恨,恨不得时光倒流,赔他一生真情相伴…… 这种掺杂着愧疚的浓烈感情,足以让十一对他死心塌地一辈子。 “你看,你赢得十分精彩。”雪芮半真半假道:“你真是太可怕了!” 穆臻言不否认,也不承认,只笑着道:“我爱她,忠诚不悔,这些不够吗?” “掺杂了算计的感情,真的靠得住吗?”雪芮反问,其实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穆臻言将茶水一饮而尽,畅然道:“殿下,我和十一本就不是寻常身份,特殊之人当行特别之法,你倾心我表妹,将来的路,未必比我好走。” 雪芮蹙眉:“你……表妹?” 脑海里闪过一张单纯干净的脸,他脸色微黑:怎么救想到那女人的脸了?他何时对她倾心了? 穆臻言将他的神色看在眼底,淡然道:“我母亲是白羽国前任圣女,和白芷的母亲是双生姐妹,她之前来京城,便是为了找到我母亲。” 雪芮如同喉咙里堵了大蒜一般难受,“这么巧?” 第三百零五章 那又如何 穆臻言好心情地哈哈大笑,等着看戏的表情十分明显,“白羽国圣女族规,一生不得嫁人生子,殿下,你任重而道远啊。” 他转身想走,雪芮忽然站起来,低声说,“你苦心孤诣地算计十一,她便是如今不明白,总有一日会想明白的。” 穆臻言脚步不停,“那又如何?” 说罢,关门离开。 雪芮看了门口半晌,微微摇头,叹息道:“也是,那又如何?” 也许,现在十一并非是不懂,也许,她只是甘之如饴,也许,她将来有一天会看懂这一切,可那又如何? 穆臻言道出发点,不过是因为爱她罢了。 用生命去算计她的爱,何尝不是疯狂到极致,又热烈到极致? 雪芮身份不便,雪朦胧在他临行之前,悄悄和雪芮打听父皇之事,心中忐忑不安。 雪芮直言不讳,对当前形势进行分析,“站在君王的角度,父皇对北地积弊心怀疑虑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一直缺一个行动的契机,镇北王虽然嚣张跋扈,可到底没有做过出格之事,反倒是战功赫赫,父皇如何动得?你给了父皇如此好的机会,他大概想要抓着不放。” 雪朦胧不甘心,“可是……如今生灵涂炭,我朝内忧外患,父皇当真不着急?” 雪芮忽然摸了摸她的脑袋,“若是你生为男儿身,兴许我还得为你挪挪位置。” 雪朦胧跺脚:“太子哥哥,你还跟我开玩笑?” “十一,帝王心难测,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坐久了,往往很容易迷失了初心,忘记了那个位置代表的真正意义。”雪芮苦笑道:“父皇是个好父亲,也是个好皇帝,只是再完美的人,也有私人情绪,也有……执着的东西。” 镇北王,就是父皇的执着,或者说,穆臻言的母亲,就是父皇的执着。 雪 朦胧似懂非懂,雪芮问她,“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只要你有办法让父皇退兵,这些都不是你要担心的事情。” “我自有分寸。” 雪朦胧耷拉着脑袋,为雪芮的话感到心痛,心目中高大完美的父亲形象一瞬间碎裂了几分,变得不再那么完美,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雪芮点点头,“那就等你好消息,我回去养伤了。” 他叮嘱一些小事,这才带着苏芩离开,来去无踪,没有人发觉异常。 雪朦胧转身回了书房,开始写写画画,不时蹙眉修改一下,精心设计一番,不知不觉就熬过了时辰。 穆臻言推门进来,见她面上沾染了不少墨汁,不禁好笑,“写什么这么认真,连饭都不吃了?” “写话本子。”雪朦胧道:“你先吃吧,我不饿。” 穆臻言好奇,想看,雪朦胧却捂着不让看,还问,“我记得卫美人是个能歌善舞通晓戏曲书画道苗人,在这一方面也颇有造诣,可否借人给我一用?” 穆臻言愣了一下,自身后将人搂住,“十一,你是在吃醋吗?这个卫紫曦……” “你想的美!”雪朦胧嗔他一眼,“谁吃醋了?我是认真的,我要借人一用,赶紧想办法让人退兵呢!还有,小六她们呢?” 穆臻言不甘心地问,“真的不是吃醋?” 雪朦胧摇头:“你都愿意为我出生入死了,还有什么好吃醋的?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穆臻言:“……” 话虽这么说,可是媳妇儿你这么淡定,为夫心里不是很好受怎么办? “小六三人,被人救走了。”穆臻言言简意赅,当时雪朦胧带着他出逃,镇北王得知之后,第一时间把小六和十五抓了起来,引诱小九现身来救,三人统统落网。 本想通过小九逼问雪朦胧的下落 ,谁知道她们三人都被人救走了。 “哦。”雪朦胧蹙眉想了想,“没关系,她们很快就会自己找回来的。那你帮我把冷旭叫过来。” 穆臻言不悦道:“为何要叫他?” “那或者,世子你自己去和你曾经的红颜知己打交道,让她们为本宫办事儿?”雪朦胧似笑非笑地转过身来看着他,“正好,我也好奇,这青楼之中,你到底有多少相好的?” 穆臻言:那还真是不少,基本上只要是个女的…… “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为夫都听你的。” 雪朦胧轻声哼了一下,“做贼心虚。” 卫紫曦不愧为留在世子府最后的女人,不管你让她做什么,她都有本事能够完成得十分出色。 雪朦胧让她在中间牵线搭桥,于民间四处传播自己和穆臻言的故事,虽然是用了化名,又经过简单的改编,在故事中,她和穆臻言早在幼年时便惺惺相惜,后来成了一对相爱的夫妻,但是因为身份和误会,被奸人误导,最后险些误伤对方…… 故事里的女主角因为误会,对男主很绝情,可是男主角依旧义无反顾得只身入虎穴,为了救女主受了伤。 女主历经九死一生终于带回了男主,但是战争因为两人而起,女主角为了化解战争,以血盟誓,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才换来了和平,男主角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卸下了自己的责任,闲云野鹤,带着女主的骨灰走遍天涯海角,孤独终老…… 是个很悲伤的故事,结局也很悲伤,也是很多人对她和穆臻言对结局的猜测,她把这个猜测变成了故事里的结局,让人传播出去,酒楼,秦楼楚馆,大街小巷,来往商人,都说给他们听,甚至有好事者编成了入耳的歌谣,一传十,十传百,随着商队一起远扬京城。 太 子派人将故事散播到京城大街小巷,甚至命人去官员府邸疏通,尤其是秦楼楚馆之中,汇集着众多,效果更好。 好战者不多,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高官,谁希望打仗呢? 这个故事的效果,出乎意料地好,北地上下原本因为流言,对雪朦胧误解颇深,如今,反倒是同情起她来了,不愿意她和世子走到故事中那般悲伤的结局。 世子府,花园。 “文武百官上朝启奏,向皇上澄清误会,太子顺应民意,上书一封,将真相告知皇上,一切都摆到了明面上,就算是皇上想要继续打下去,也要看老百姓愿不愿意了。” 穆臻言勾了勾雪朦胧的鼻尖,“没有想到我的公主殿下还有说书的天赋,那故事编的可真是精彩。” “故事?”雪朦胧依偎着他,轻轻靠在他肩膀上,“那不是故事,那是我曾经为彼此预设的未来。如果不是我的血异于常人,我早就成了蛊医口中的干尸了,那时候我想,我要在死之前回到北地,用我的命换来一次和平。” 穆臻言不住地收紧了胳膊,忽然扣住她小脑袋,死死地压在胸口,“你怎么能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雪朦胧沉沉地笑了,“如果我真的以身殉……你会怎么办?” “没有如果。”穆臻言霸道地抓住她的手压在自己掌心,“我怎么会允许有这种如果?” 雪朦胧眨了眨眼睛,忽然仰头,轻轻亲在他唇角,“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还是个痴情种子?” 穆臻言哪里会满足于这一下? 若非是雪朦胧之前为了救他,伤了身体,两人心意相通之后,他怕是早就迫不及待了。 “十一……”男人嗓音喑哑,捧住她脸颊细细摩挲,暗示再明显不过,“世子府太冷清了,我们要个孩子吧?” 雪朦 胧脸蛋青红交错,紧紧抿唇,“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等了够久了。”穆臻言低头吻过来,轻轻碰一下,又移开了唇瓣,像是在逗弄她似的,故意撩拨她,又不给她个痛快,“你的故事开头写得很好,你我初见,我就把那个奶娃娃看进了心里,跟在她屁股后面转悠,心甘情愿做她的男宠……” 他的右手扣住她脖颈,将人拉向自己怀里,紧紧贴着自己的面颊,“我等了这多年,前世今生,够久了……” 前世今生…… 雪朦胧身子微微一僵,主动勾住他脖颈,送上香唇,“世子果然是身经百战,连本宫都踏进你的温柔乡,出不来了。” 穆臻言勾着她腰肢,“荣幸之至……” 雪朦胧有些站不稳,腿脚无力,“唔……等等,现在是……白天……” 白日宣淫什么的,太羞耻了。 穆臻言将人打横抱起,动作颇有些迫不及待,刚刚走了几步,冷风的声音响了起来,“主子,太子殿下已经鸣金收兵,班师回朝,虽然皇上对民意无可奈何,可还是要对镇北王府问罪……” 冷风半晌没有听到回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男子厉喝一声,“出去!” 冷风:“……”这声音不对劲! 他想到什么,冰冷的脸显出一点点红,紧接着飞速退出去,“主子,属下抱歉。” 雪朦胧推开穆臻言,连忙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脸色爆红,转身背对着他,“你快去处理正事,别……别乱来。” 她真是昏了头了,居然让他如此胡来! 穆臻言看着小妻子袅娜的身段,心中对冷风更是怒了几分,整理几下,这才匆匆出去了。 雪朦胧平复了一会儿,这才正色起来,想到冷风的话,连忙去书房书信一封,想让雪芮去信一封,帮忙打消皇帝的念头。 第三百零六章 处理故人 雪朦胧来得不巧,太子受了伤! 这一次是真的受了不轻的伤,雪朦胧吓了一跳,“如何会伤成这样?如今已经止戈不战……” 她没再说下去,转而道:“不会是穆府的人干的,太子哥哥,是不是九哥那边的?” 雪芮自始至终就没有开口说话,闻言,“不怀疑穆府了?” 雪朦胧听出了打趣的味道,不由得嗤然,“穆府中唯一一个狼子野心的,现在关在地牢里不得自由,天池这个心怀鬼胎的也不能兴风作浪,其余人尽在穆臻言掌握之中,大家都盼着化干戈为玉帛,好一致对外,哪里会在这个时候伤害尊贵的太子殿下?” 雪芮似笑非笑,“刚刚那么一点儿时间,竟然能想到这么多,你这小脑袋瓜子,到底琢磨什么呢?” “也没有,我相信他。”雪朦胧摇摇头,“这一次没有怀疑任何人,吃一堑长一智,我又不傻。” “还是傻点儿吧,穆臻言那家伙花花肠子太多,不妨着不行。”雪芮撑着坐起来,“我没事,小伤而已。” “看你云淡风轻的样子,九哥动的手?”雪朦胧蹙眉,“你怎么没防备着?” 雪芮笑道:“自然是防不胜防,这一次,他拿出了杀手锏。”见雪朦胧好奇地看过来,他道:“西格尔公主。” 雪朦胧张了张嘴巴,“怎么会?她不是同盟吗?” 雪芮不欲多做解释,“你回去问穆臻言吧,人已经逃了,他知道该怎么办。” 雪朦胧看他一眼:“该不是你故意放跑的吧?” 雪芮挑眉,“怎么说她也是敕勒川塬第一美人,难不成要我把人千刀万剐?你把哥哥我想的太残暴了!” 兄妹俩难得光明正大地在北地见上一面,到底是朝廷的人,看到雪朦胧毕恭毕敬,雪芮 看她眸中叹息,不由到:“不跟我一起回去?父皇肯定会召你的。” “不急。”雪朦胧拿出信,说了自己的打算。 听她说了来意,雪芮点头,“原本正要找你商议此事,你自己却寻过来了,是真的长大了。” 雪朦胧微微笑了,“这一次还要多亏太子哥哥聪慧,洞察先机,若是换了我这脑子,估计就完了。” 她笑意有些苦涩,雪芮道:“你也无需责怪自己,当局者面,若非当事人是穆臻言,你也不会如此钻牛角尖。” 两人说了些杂七杂八的话,最后,雪芮问,“当真决定好了,要和他一直在一起?” 那可是只老虎,平日瞧着温温顺顺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这个傻妹妹怕是要被吃定了。 雪朦胧勾唇,撒娇道:“太子哥哥,这一次,我好不容易确定自己的感情,以后自然是要陪着他一起走下去的,我知道,其中诸多艰难,可我是大沥朝的十一公主,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顿了顿,“太子哥哥……” “怎么了?” 雪朦胧看他一眼,好一会儿又摇头,“只是想问,你打算如何处置九哥?你们之间……” “十一,你不回京城也好,那个地方不适合你。”雪芮没有听完,神色淡了一些,“太重感情的人,在那个地方,没有办法活下去。” 雪朦胧本来想问一问剜心蛊的事情,可是听了这话,顿时没了心情,左右她是要回一趟京城的,这些事情,到时候她自己去查吧。 太子哥哥的事情,够多的了。 “我明白。”她道:“太子哥哥,一路顺风。” 雪朦胧留在北地,自然是要秋后算账。 当初她处处忍让,也不过是顾忌自己牵一发而动全身,影 响大局,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千古罪人…… 可是现在,仗已经打过了,该撕破的脸皮也都撕干净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十一公主终于该扬眉吐气一回,再也不用瞻前顾后了。 这第一件事,便是跟上官天儿见面。 “本宫知道你没疯。” 上官天儿窝在角落里没有动,镇北王并没有赶尽杀绝,将她锁在了二公子府的偏苑,一日三餐有人照顾着,直到她生下孩子为止。 比起如今高高在上的上官家大小姐的锦衣玉食,她过得委实凄惨,可是没有人会同情她。 “爹娘……救我……不,你们别过来……” “别过来……” “你这个贱人,都是你抢走了他,是你!” “我要杀了你!” 她刚刚小产,身子虚弱,却偏偏疯癫地不成样子,还需要朝着雪朦胧扑过来,被冷曦推开,防护地滴水不漏。 现在雪朦胧身边没有伺候的丫头,所以穆臻言便让冷曦过来伺候,虽然冷冰冰的,办事却极为靠谱,据说冷风跟随穆臻言的时候,便是由冷曦来掌管暗卫的。 至于冷旭,也被派来保护雪朦胧,不过,雪朦胧派他去做别的事情,所以没有跟过来,冷曦一个人足以。 “本宫给你重整旗鼓的机会,上官天儿,如今上官家已经覆灭,没有人能够救你,想知道上官家是怎么被灭掉的吗?”雪朦胧坐在桌边,雍容华贵,气质清雅,眉眼间凝着一抹淡淡地讽刺,“你们都太小看了穆臻宇了,他并非是受制于人的孬种,你们如此折辱他,他自然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所以联手九王府,将你们家彻底覆灭,你最后的价值,就在于帮助他掌管绝情宫。” 雪朦胧低头看着她瑟缩的样子,“现在,你连最后的价值都没了, 明白吗?你就是个废物!” “我想杀了你,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不过,我可怜你,到死也没活明白,不能给你一家老小报仇,多可惜,你爹对你寄予厚望,却没有想到,他选的女婿会亲手了结了你们上官家。” 上官天儿的身体瑟瑟发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却始终一言不发,狼狈至极,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雪朦胧一眼。 那人的艳光四射,只会让她觉得自己狼狈不堪罢了。 雪朦胧说了关于上官家被灭掉真相,语气不急不缓,一点点刺激着上官天儿的心理防线。 最后,她站起身,“本宫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要,便罢了,就这么死了也好。” 她刚刚踏出门槛,上官天儿低低的问,“你要杀了我?” “我不该杀你吗?”雪朦胧没有转身,冷淡道:“你知道被大火灼烧的滋味吗?我差点死在里面。” 上官天儿嗤笑一声,“左右都是一死,我凭什么让你如愿?” “不,不是让我如愿,是我施舍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自己如愿,帮上官家报仇。”雪朦胧轻笑一声,“你活不了,可至少,你妹妹还有机会。” “我妹妹?”上官天儿想了一下,“上官羽,她死了活该,那个贱人!”她疯狂地笑着,似乎要把上官羽撕成碎片一般,“那个贱种,该死,她该死!” “真蠢!”雪朦胧一点儿也不忌讳,“我说的,是上官惜儿。” 是夜,地牢里很快传来了消息,疯疯癫癫的上官天儿趁着看守不注意,居然重伤了穆臻宇。 镇北王连忙让人将穆臻宇送回了府邸救治,到底还是顾念着父子之情的,至于构陷雪朦胧一事,最后还是由天池一力承担了下来,没有确切地证据证明这 一切事穆臻宇指使的。 天池没有任何申辩的意思,见过穆臻言之后,似乎彻底心如死灰了。 雪朦胧在房中等着穆臻言,她这几日都没有懈怠炼蛊,可是因为南疆蛊术毕竟为中原所不容,所以她一般都是小心翼翼的,不会让人发现。 穆臻言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可她每日还是要检查一番,否则不放心,今夜,则是有些问题要处理。 晚上还有些凉意,穆臻言见灯亮着,忙进屋来,“怎么还不睡?” “等你。”雪朦胧问:“从穆臻宇那儿回来?” 穆臻言动作一顿,“嗯,去看看,安置安置。” “还没死?”雪朦胧语气冷淡,似乎又是在故意试探什么似的,“上官天儿下手不够狠。” 穆臻言坐在她身边,挑了挑灯芯,“你明知道,地牢里多是穆臻宇的人,她根本得不了手,十一,你想干什么?” 雪朦胧转过身来问,“我本以为你会生气,冷曦跟着我,我想做什么,你一定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谁知道,穆臻言露出纵容雪朦胧的笑容,道:“你是在吃一个男人的醋吗?我以后都以你为重,将来,还会有我们的孩子……” 说这,他面上还露出了怅然若失的神色,上一次被冷风打断之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 雪朦胧心中有事,所以也没有这个心情,他自然不会逼她,可是心意相通之后,她一举手一投足,总是让他魂牵梦萦,总想更进一步。 雪朦胧打开他的手,“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她鄙夷道:“世子殿下,为何你脑子里总是想着这种事情?” 穆臻言凑过来,逮住她唇瓣狠狠蹂躏一通,十分无辜道:“饱暖思淫欲,娘子,为夫是为你的魅力所折服了。” 第三百零七章 龙飞月的下场 “无耻!”雪朦胧嗔怒地看了他一眼,挪开,坐到他对面,认真地问,“是不是白杞婆婆跟你说了什么,所以你才改变了主意?” 穆臻言摇头,“十一,从我醒来,这就是我的决定。” 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给她,得到她全心相许,又怎么会再为外力所扰? 诚然,他是个极为自私的人,他给了她的爱,便要她也同样深爱着自己,毫无保留地才行。 白杞婆婆的话,只是让他教训起那些人来,更加心安理得罢了。 只不过,这个傻丫头以前被他伤怕了,所以现在患得患失,不管做什么,都要试探试探他的心意。 让他心里又酸又甜的,委实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才能让她活得更加轻松一些。 “看来,上官天儿和穆臻宇,你已经有了打算了。”穆臻言干脆挑明了说,“其他人,你也不用多做顾虑,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夫妻一体……” 雪朦胧挑眉,“其他人,也包括龙飞月吗?” 穆臻言笑了,大手探过桌面,捉住她小手,“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那好,你陪我去地牢一趟。”雪朦胧起身,转身就要出去,穆臻言连忙给她披上斗篷,“慢些,她又不会跑了。” 地牢里,阴暗潮湿,混杂着血液的恶臭味道,让人几欲作呕,本以为雪朦胧会不适应,谁知道,她自始至终都面不改色。 还没有走到地牢深处,便听到一阵男子的淫笑声,夹杂着女子的愤怒吼声,渐渐又变成了低低的呻吟声,交欢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雪朦胧眉毛高高挑起,心如磐石,没有半分可怜的意思,反倒是转身看着穆臻言 ,岂料,一转身便被人吻住了唇瓣,剥夺了她的呼吸。 因为有穆臻言作陪,又是来找龙飞月,所以他们没有带侍卫过来,里面的狱卒在‘办事儿’,所以外头早就打点好了,此时地道里空无一人,耳边不时地还传来暧昧的交欢声,交织在一起,刺激着雪朦胧的感官。 万万没有想到,故事是这么发展的! 这人怎么最近总是发情? “唔唔……你干嘛?”她轻轻把人推开,面红耳赤,“这是什么地方你也随便……” 穆臻言低低喘气,“十一,忍不住……” “忍着!”雪朦胧低咳一声,脸色顿时爆红,一脚踢了过去,“你……离我远一点。” 这一声,恼羞成怒,忍不住有点儿大了,惊扰了里头寻欢作乐的狱卒,几人厉喝一声,连忙收拾了衣服出来,“谁在外头,打扰了小爷的好事……” 穆臻言的身影隐在黑暗之中,几人没有看到,只见雪朦胧一人面色绯红,站在原地,似乎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几人眸中起了色心,连忙走过来,“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 几人都是低等的狱卒,之前雪朦胧被囚禁在镇北王府的地牢,这里是世子府的地牢,所以他们自然没有机会见到雪朦胧,只当是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听到了不该听的,面红耳赤地害羞了。 只怪几人色欲熏心,刚刚还没有爽够,一时连雪朦胧的着装都没有注意,竟然就要动手动脚。 雪朦胧面色微微一沉,还没有说话,那几人忽然被大力踹开,跌在了牢房门口,叽里哇啦一通乱叫,狼狈至极。 穆臻言面色阴沉,“找死。” 话音刚落,那几名狱 卒还来不及求饶,只见牢房里忽然扑出来一道白色混合着血色的身影,尖锐的簪子一下下插入几人心口,那女子似乎是发了狂,即便衣衫不整,也顾不上廉耻,直接让几人断了气,还不甘心地废了几人的小兄弟,这才红着眼睛瘫软在一堆尸体旁边。 雪朦胧倒是没有想到,龙飞月现在还能如此彪悍,这一层地牢深处,只关押了她一个貌美如花的犯人,她长得漂亮,武功又被废,本就奄奄一息,在狱中被人欺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雪朦胧带着穆臻言过来,看个正着,本来不想出面让她难堪,雪朦胧自然没有那个好心去解救她。 这一切都是龙飞月自找的,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在穆臻言的面子上放了她,可是她又做了什么? 若是她当初听话离开这里,哪怕是回到原来的小西楼,也比留在军师府被人利用的好。 人家三番五次地想要她的命,雪朦胧现在可不会再好心放她生路,如今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你们……”龙飞月也看到了并肩而立的两人,眸中屈辱无处可逃,脸色涨的通红,“出去!都出去!” 她声嘶力竭,雪朦胧却冷声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命令我吗?” 龙飞月忽然满怀恨意地看着穆臻言,“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早就来了,你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要看着我被……我恨你,恨你们!” 穆臻言面色不悦,看她的眼神十分陌生,“我早就说过,再见我们便是陌路,你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你咎由自取,与旁人何干?” 雪朦胧接着道:“你有何资格恨他? 他身受重伤,九死一生,功劳簿里也有你一笔,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可你到头来却是要把她送进地狱。” 龙飞月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她竟然无言以对,没错,知道穆臻言竟然身受重伤,命悬一线的时候,她原本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她后悔了,她不该听天池的话…… 她应该走得远远的,哪怕是看着他幸福也好! 撑着一口气等着他平安回来,她本就没有活着的意思,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自己如此肮脏不堪的样子? 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她保留最后一点儿尊严,有尊严地死去! 龙飞月笑着笑着,忽然含了泪,转身拔出尸体上的簪子就往自己心脏里插,她想要自杀。 “我欠你的,我还给你就是。” 她大吼一声,眸中尽是绝望和不堪,穆臻言无动于衷,却是雪朦胧闪身拦下,被簪子划伤了手,穆臻言连忙上前,一掌推开龙飞月。 “你真的如此鲁莽?疼不疼?” 眼里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看得龙飞月心底又是一阵钻心得疼,“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雪朦胧抽回自己的手,斜睨穆臻言一眼,“你别大惊小怪,擦破了皮而已,别妨碍我讲故事。” 穆臻言:“……” 雪朦胧讲的是当年阿阮的事情,穆臻言将自己和龙飞月还有阿阮的过去都尽数跟她说了,当年的恩怨,孰是孰非早就说不清楚了。 “我不明白,阿阮用性命换来你活着,为什么你不好好珍惜?” 龙飞月缩在角落里,提到阿阮的名字,她更加觉得不堪,连连摇头:“别说了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打蛇打三寸。 雪朦胧 知道龙飞月的死穴在哪里,所以她不会要了她的命,这对于龙飞月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她要龙飞月痛不欲生,大彻大悟之后便是彻底的绝望。 没有了后顾之忧之后,雪朦胧觉得自己的心肠不止硬了一星半点,如今看到龙飞月这般生不如死的模样,反倒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臻言愧对的只有阿阮,当初是他查到了小西楼头上,所以引起了绝情宫的注意,绝情宫想要灭了小西楼,在江湖崛起,这一点,阿阮比你这个小西楼的大小姐更加清楚。小西楼保不住了,可是他要保住你,所以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穆臻言对你的照顾,你辜负了他的好意。” 龙飞月抬起头,怔忡道:“你……你说什么?” 雪朦胧扫了穆臻言一眼,见他没有意外,便知道这件事九幽早就跟他说过了。 “阿阮根本不是为了穆臻言而死,他是为了你而死,他的死是他故意而为之的。”雪朦胧一点点碎掉龙飞月的希望,“你以为自己挥霍的是穆臻言的愧疚吗?他早就知道真相,你挥霍的是阿阮对你的爱,若是他还活着,看到你变得如此面目全非,他只怕恨不能当初带着你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至少,你还保持这最美好的样子。” 龙飞月伸开自己的掌心,手指不断得颤抖着,她想压制着这种心慌意乱的绝望,可是渐渐地,连身体都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 阿阮……阿阮…… 是这样吗? “她说的……” “是真的。”穆臻言面无表情道:“阿阮是拿命在爱你,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辜负阿阮对你的期待,他只是想你依旧活得单纯美好。” 第三百零八章 不要你的命 龙飞月听着,看着眼前这张绝美的脸,竟然觉得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男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曾经觉得这人重情重义,可多情之人往往最是无情,他狠起来,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杀了我吧。”龙飞月忽然闭上眼睛,一滴泪都没有,异常冷静,“算我求你,杀了我,让我解脱吧,我要去见阿阮,亲自向他赔罪。” 穆臻言没有说话,把决定权全部交给了雪朦胧,一点儿插手的意思都没有。雪朦胧摇头,“我不要你的命,你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龙飞月,我放你走。” 龙飞月骤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放龙飞月离开,并不是雪朦胧圣母,她有自己的考量,“你的爱人把命换给你,不是让你糟蹋的,如果觉得愧疚,去找阿阮吧,你欠他一句道歉。” 说罢,她转身离开,一点儿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下。 可那施舍的语气,高贵的背影,每一种都是对龙飞月无声的嘲讽——她比不上雪朦胧,从一开始就输了。 “你不杀我,是为了穆臻言吧?”龙飞月慢慢地爬起来,叫住两人,看着他们并肩而立的背影,心底反而是一片平静,“你不想他心里留 下遗憾,所以你不想他沾上我的血……” “不。”雪朦胧看了穆臻言一眼,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我只是不想让你在他心里留有半点儿影子,哪怕是作为阿阮的附属而存在。” 龙飞月愣了一下,忽然笑了,笑得讽刺,“果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连霸道的话,都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她问穆臻言,“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穆臻言揉了揉雪朦胧的发心,“我喜欢你的霸道。” 雪朦胧勾唇,看了一眼龙飞月心如死灰的模样,“走吧,我有点儿累了。” “好。”穆臻言刚要走,却被龙飞月叫住,“臻言,我想跟你单独聊一聊。可以吗?” 顿了顿,她看着雪朦胧,“公主殿下……” “问我做甚?”雪朦胧大方地摆摆手,“腿长在自己身上,我先走了,你别太慢。” 说罢,她潇洒离开,牢门口还铺着一层月光,照亮了她笑意渐渐消失的脸,眸底带着一抹悲凉之意。 为了龙飞月。 那一声‘公主殿下’,表明了龙飞月现在的心态,她认了命,所以彻底绝望了。 等待着她的,只有一种结局。 思来想去,她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一 生都在仰望别人的幸福,却不知道自己在阿阮身边最幸福的时候,才是最美好的时候。 “公主。”冷曦悄无声息地出现,“您没事吧?” 她说的是自己手上的擦伤,冷曦看着冷冰冰的,实际上非常心细,主动掏出药膏来给她上药,被雪朦胧制止了,“小伤而已,不碍事的,你去……拿一身干净的衣服,送进去吧。” 冷曦愣了一下,没有多问,转身离开了。 前后脚的功夫,肩膀上落下一只大手,“心软了?” 雪朦胧挑眉,意外道:“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会叙叙旧!” 穆臻言捏了捏她脸颊,颇有几分肆无忌惮的意思,“我喜欢你为我吃醋的样子,我看着高兴。” “十一,你不杀她,是因为我吗?”他问,眼神幽深而深情,看的雪朦胧忍不住别过头,“她活不下去的。” 雪朦胧淡淡道:“就算我不杀她,她自己也活不下去的。” 这一点,穆臻言自然知道,龙飞月的性格他很了解,发生了这种事,她本来就活不下去。 她的骄傲不允许。 “那为何你不杀了她?” 雪朦胧白他一眼,先行一步,“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不是?” 穆臻言再装的冷酷无情,可是她心里知道,对龙飞月相伴多年,他岂会真的无动于衷? 哪怕是为了自己,他可以要了龙飞月的命,面不改色,可是他心底,会为这个人留一个位置,无关情爱,可也让她无法忍受。 不如放她一马,让龙飞月自己寻找归宿去吧。 “我就喜欢你的小别扭!”穆臻言跟着过来,笑着搂住她肩膀,“公主殿下,正事办完了,何时召我侍寝?” 雪朦胧脚步一顿,“你真是……一天不提起这一茬儿,你会……” 那个‘死’字没说出来,情绪却是低落了一些,空中忽然响起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是太子的信鸽。 雪朦胧拆了信看一遍,面色微微一沉,心情更加沉重了,“父皇……到底,当初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穆臻言眸光一闪,“怎么了?” “父皇大怒,太子哥哥说。”雪朦胧深吸一口气,“我的信并没有让父皇息怒,反而火上浇油了,他很反感我提起当年的旧事,铁了心要追究镇北王府的过失。” 君臣之间,并非只有战争可以掣肘,皇帝想要拿镇北王府如何,办法也很多,谁也说不准。 穆臻言面色依旧十分 平静,“看来,只有解开上一辈之人的心结,这件事才能和平解决。” 雪朦胧挑眉,“心结?你想去问父王?我觉得,他会比我父皇更生气……”想到这里,她叹气,“我不敢相信,父皇当年竟然真的会做那种伤害别人感情的人……” 穆臻言牵着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这是他最近十分喜欢的动作,仿佛将她捧在了心口,“既然心有疑虑,那就去问问,当年的事情,总该有个了结。” 皇帝在雪朦胧心底的地位,甚至比太子还要高,每个孩子心底,父亲都是屹立不倒的大山,尤其是皇帝对雪朦胧如此宠爱。 便是她得知之前对事情是皇帝在暗中推波助澜,依旧没有对皇帝失望透顶,甚至还抱有期望。 她的心里,这个父亲一直如此完美,所以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人的完美,也是正常。 穆臻言想到白杞婆婆问他的话,“若是有朝一日,你们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你能确保,她会在家人和你之间,选择你吗?” 穆臻言看着雪朦胧姣好的五官,微微勾唇——在他这里,没有第二种结果。 他也不会允许有第二种结果发生。 她接受不了,他便帮助她一点点接受…… 第三百一十章 自戕坟前 镇北王府。 今夜,镇北王去了故王妃的院子,借酒消愁,喃喃自语,口中都是故王妃的名字,神情凄迷,看着便让人心疼。 雪朦胧和穆臻言站在门口,看着人前威风凛凛的镇北王爷这般颓废模样,不禁心生不忍,“不如,改天再来吧。” 穆臻言却是拦下她,“不,没有比今天更好的时机。” “今年,是什么时机?”雪朦胧不解,不是故王妃的忌日,也不是穆臻言的生辰,为何镇北王会如此伤感? 穆臻言牵着她进门,“今天,是我父王和母亲成亲的日子,每一年的今天,父王都会把自己关在院子里醉酒,喝醉酒的父王,心防最弱,难得会提起我母亲。” 他以前会偷偷过来看镇北王买醉,从他嘴里听到关于母亲的只字片语,只不过后来被镇北王发现了,狠狠惩罚一顿。 雪朦胧心中忐忑,又有些排斥听到当年的故事了,直觉对她父皇不好,会损坏父皇在她心底固有的慈父形象。 可事已至此,她又退缩不得,穆臻言也不允许她退缩。 两人坐到镇北王面前,酒坛子便在脚下碎裂开来,“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穆臻言淡淡地看他一眼,握住酒坛子,“父王,今天是你和母亲成亲的日子,我们想来,听听你们的故事。” 镇北王只有一个字,“滚!” 语气阴骘至极,完全看不出平时的样子,似乎只要他们再多说一个字,便会大开杀戒为止。 雪朦胧有些害怕,打了退堂鼓,本就排斥的心思终于找到了退缩的理由,“父王心情不好,我们改日再来吧。” “不用改日。”穆臻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我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子,是个什么人,性格品行如何,父王霸占着母亲的一切,从来不肯跟我多说一句,我想要知道,还要自己来偷听,若非是遇到了白杞婆婆,怕是还不知道母亲的往事……” 镇北王抬起头,“白杞……她,没死,莲儿,白杞没死……你别再怪我了,好不好?” 他似乎出了幻觉,眼前白 莲正对着他笑,一会儿又埋怨自己不相信他,哭的十分伤心。 “白杞没有死,母亲临死前,曾经见过白杞,将我托付给白杞。”穆臻言面不改色道:“父王知道为何母亲不放心你照顾我吗?” 镇北王忽然愣住了,“不放心?” “是,她不放心。”穆臻言神色冷冷道,“父王,你如此爱母亲,为何会有臻宇的存在?为何这么多年你眼睁睁看着活在对穆臻宇母子的愧疚之中,却始终不告诉我真相?多少次我九死一生,都是因为臻宇,您看在眼底,却从来不说破!” 他自嘲一笑:“都说您最宠爱我,是因为我母亲,可在我看来,你瞒了我这多年,让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傻子,您最爱的根本不是我母亲,也不是我,而是……” “住嘴!”镇北王忽然厉喝一声,“不是这样的,我是真心爱莲儿的,蓝思思……蓝思思和穆臻宇……都是意外,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我没有……” 他狠狠灌下一坛子酒,神色凄迷,眸中带了些疯狂的痴迷之意,抱着酒坛子跌坐在地上,“我爱她啊,只爱她一个,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横梗在我们之间,就是不让我们好好在一起?” “我父皇,到底做了什么?”雪朦胧见他如此模样,有些不忍,轻声问,“父王,你和母亲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误会?” “那时候,我们才成亲不久,我想好好对她的,我想得到她的心,可是她只想要自由,我害怕……我担心,我不信任她,才被人钻了空子……哈哈……” 思绪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二十年前,少年鲜衣怒马,指点江山,多么地意气风发,可是到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她的恨,他什么都没有。 “父王……”穆臻言微微不忍,可是一想到上一辈的恩怨关系到未来的战事,他又狠了心,“您和母亲,还有皇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皇上咬住您不放?” 镇北王眼底掠过一抹寒光,忽然闪身过来,抓住雪朦胧的肩膀,“你来干什么?你们父女是 不是见不得我过得好?他夺走了我的幸福,你又要来夺走我儿子的幸福?我和莲儿,我只剩下臻言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啊?” 这样的镇北王是陌生的,凶狠的,让人害怕畏惧的,雪朦胧喉咙发紧,隐约知道自己的父皇应当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让镇北王夫妻抱憾终身罢。 正想着,脖子上忽然传来窒息之感,喝醉了的镇北王眼里心底都是对皇家的恨意,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了仇人的女儿! 难怪,父皇如此忌惮穆府,一个对皇帝心怀浓烈恨意的重臣,手握兵权,如同在枕侧悬了一把刀,随时要砍掉他的脑袋,他能不忌惮吗? “父王!”穆臻言没有想到镇北王忽然动了杀心,一时也顾不上质问真相,不由分说地和镇北王动了手,喝醉了的男子杀伤力比任何时候都大,仿佛所有阻止他的人都变成了自己的仇人,他和穆臻言招招对上,十分凌厉。 最后还是雪朦胧发出一声尖叫,吸引了镇北王的注意力,穆臻言趁机敲晕了醉酒发狂的男人,气喘吁吁。 “你没事吧?”雪朦胧跑过来,没有想到盛怒时期的镇北王,居然连武功高深莫测的穆臻言也打不过,当然,也是因为穆臻言只守不攻的缘故,显得落落颓势。 穆臻言擦了擦唇角红肿的伤口,“没事,别担心。” 穆臻言将镇北王安置好,看着睡梦着还蹙眉的男子,不由得心酸,“父王,母亲是爱您的,否则,她早就离开王府了。” 梦中的镇北王似乎梦到了少年时光,唇角微微勾唇愉悦的弧度,唤着心上人的名字,宛如初恋的少年。 雪朦胧瞧着心酸,不由得抱紧了自己的胳膊,“父皇,您当初,到底做过什么,竟然让父王对您仇恨至此?” 穆臻言搂住她肩膀,“走吧,回去歇着。上一辈的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 当年的事情,他们不知道,也没有资格评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小西楼后山。 当年名动一时的小西楼如今只剩下了残垣断壁,瞧着心酸不已,当初小西楼 上下尽数被灭,穆臻言也在其中,阿阮熟悉小西楼暗道,带着重伤的穆臻言和龙飞月从暗道离开,可是追兵凶悍,为了两人的安全,阿阮只身引走了敌人,被人折辱而死。 当时,龙飞月就和穆臻言在暗道中的小孔看得清清楚楚,一墙之隔,仿佛隔了天涯海角,那时候,龙飞月是真的爱阿阮爱到了骨子里,恨不得冲出去陪着他一起死。 可是阿阮临死的时候,仿佛看得到他们的眼睛,冲着暗孔的方向笑得如此凄美,用口型告诉穆臻言:好好照顾飞月。 这个诺言,穆臻言守了这么多年,从未食言,倒是龙飞月辜负了阿阮的爱。 孤零零的坟墓只有四个字——阿阮之墓。 阿阮没有父母,是个孤儿,被龙飞月的父亲收养,从小和龙飞月一起长大,两人倾心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到死,阿阮终究没能娶到心爱的女子。 “阿阮!”龙飞月坐在冰冷的墓地前,抚摸着墓碑上的字,指尖坑坑洼洼,如同她千疮百孔的心,实在疼得厉害,“我想你了。” 她抱着双膝,脏兮兮的头发耷拉在膝盖前,盖住了脸颊,脏兮兮的,像是个小乞丐,像足了她当年第一次见到幼年的阿阮的时候。 很脏,很弱小,看着就想让人欺负。 “你那么宠我,处处让着我,都把我宠坏了。你说我是世界上最干净的,像是月亮一样美好。”龙飞月吸了吸鼻子,安静地说:“可你知道吗?美好的月亮在你身边才是最皎洁的样子,你飞走了,我就变了,我变了心,乱了情,最后连自己都不认识了。阿阮,我本来想梳妆打扮之后再来见你的,我觉得你乐意看到我美好单纯的样子,可是我看到水里狼狈不堪的自己,那一双眼睛,浑浊不堪,比最黑的墨还要黑沉难看,我害怕了。” “还是脏一些吧,洗的再干净又如何,心脏了,一切都回不去了,阿阮,你记得我最美好的样子就好了,我会来找你,在你眼中,我才是最美好的自己。你会不会嫌弃我?我变心了,我不是故意的,穆臻言……他 长得那么好看,性格那么好,对我也那么好,虽然没你对我好,可是你不在了,爹娘不在了,师兄弟都不在了,我一个人,我恨那些伤害你们的人,我冷,我每夜都睡不着,我害怕梦到那些血淋淋的场面……” “你为什么不陪着我?”她说着,声音里又染了一抹恨意,“雪朦胧说,你是为了我,为了向穆臻言讨一个人情,故意设计自己的死亡的,我不相信!阿阮,你应该带我一起走!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我变成了如今这面目可憎的样子,连我自己都厌恶,穆臻言不喜欢我了,你也不会喜欢我了,我该去哪儿呢?” “我恨你,你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龙飞月松开自己,慢慢爬到墓碑前,伸手抱住冰冷的墓碑,仿佛抱住了记忆里那个温暖的人,眼底的恨意又渐渐融化了,“瞧,你总是这般纵容我,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只有你会一次次包容我!别人……都不是你,穆臻言也不是,我太偏执了,害了自己。” 她抹去眼泪,眼底的暗沉之色渐渐变得清明,唇角勾着一抹单纯美好的笑意,如天上的皎白月光,“今天的月亮好美,阿阮,我看到你了,你在月亮里冲我笑,你真好看,比穆臻言还好看,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我渐渐忘记了你的样子了呢?我要是记得你当初的样子,我不会……那样……” 她将自己凌乱的头发梳理好,冲着月亮露出一个美好的笑容,“阿阮,你来接我吧,我真的好累啊。” 暗处的冷风看着不对劲,正要现身,却听龙飞月忽然扬声道:“替我告诉你主子,对不起,希望他能……和雪朦胧好好在一起。” 冷风脚步一顿,看着她唇角溢出猩红的血液,身体仿佛更加冷了。 向来冰冷的面上露出一抹惋惜之色,转瞬即逝,冷风等了许久,这才现身,将龙飞月还染有余温的尸体抱到一边,亲自动手掘地,将她和阿阮葬在一起。 “这也是世子的意思。”冷风鞫了一躬,如同两人第一次见面那般唤她,“龙姑娘,走好。” 第三百一十一章 叛变 眼看落日就要西斜,寂静的山野间一辆晃晃荡荡的马车已经将近行驶了五个时辰,仍未见它停歇。 穿着简陋布衫的车夫不断挥动着粗粝的鞭子,抽在马屁上啪啪作响,棕黄色毛发的马痛的仰头嗷的嘶鸣一声,甩了几下马尾,不得不拖着颤抖的腿又继续跑起来。 马车内布置的十分简陋,只铺了一层旧毛被,连个可以饮茶的小坑都没有。 上官天儿面色麻木的靠坐在离窗帘很近的一侧,一只血迹斑驳已不复往日娇嫩的手时不时撩开它看着外面到哪了,此前凌乱的发髻早已被梳理好了,残破不堪的衣服也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碧绿华服,遮掩住了她身上被穆臻宇折磨了数不清次数的的血痂。 除了那张消瘦的不像话的脸外,上官天儿与生俱来养在骨子里的高贵仍然使她不同于一般妇人,她冷淡的脸下全是埋在血肉里噬骨的仇恨,只有狠狠攥紧指甲都快插入血痕的拳头,暴露了她的心思。 穆臻宇,你欺我辱我,害我全家尸首无存,又夺我势力替你行残暴之事,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死后还要经受百般刑狱,永世不得超生。 “吁,姑娘,流云山脚下到了。”车夫扯住牵住了马鼻的缰绳,跳下车来略带恭敬的朝马车内喊了一声。 上官天儿眸色一沉,半边嘴角终于扯出一抹淡淡的狠笑,终于到了,等她向妖花说明情况,她还是绝情宫的主人,穆臻宇,你就等着我将你碎尸万段吧! 随手抛了一锭银子,上官天儿面无表情的掠过他,只冷冷淡淡的丢下一句话就走了:“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 ,这份情我领了,穆臻宇的人头我就先收走了。” 车夫诺诺的点头应了一声,就驾着车绝尘而去了。 流云山云雾缥缈,山清水秀,如若不知名的人来这里定以为是一处游山玩水的好地方,谁又能想到其中艰险,机关密布,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有来无回呢。 上官天儿气定闲神,端着身子迈着莲步缓缓避过了所有机关,几经曲折后终于来到一块偌大的青灰色石壁之前。 只稍稍在一处毫不起眼的石壁上一按,石块便沉下了一小块,而后自己缓缓转动了起来。咔嚓一声,青灰色石壁裂开了一道仅一人可通过的口子。 穿过了防护门,才是真正的绝情谷,奇花异草开遍了整个山野,发出诱人的香味,上官天儿眼里毫无波澜,根本不为这绝色所动,因为她知道,这些花草,虽美,但也同样致命,杀人于无形之中。 绝情宫虽然是近年来才在江湖上崛起,可实际上暗中存在了数百年,这里也是历代宫主耗费数百年才开辟出的一处隐秘之地,正藏在山谷的一处洞府之中,根本不在地上。 上官家到了上官琪这一代,才将绝情宫的势力公诸于众。 上官天儿踏入一道密道之后,一路蜿蜒向下,才真的到了绝情宫。 “主……”以前服侍过上官天儿的两个婢女惊讶的看着向她们走来的前任主人,忍不住惊呼出声后,又诚惶诚恐的一致闭口。 “香儿,绿儿,你们怎么了,难道不认识我了吗?”上官天儿一看到两个婢女的反应,不由面色一冷,寒着声怒道。 香儿一听吓得身子都颤了几 下,惊恐地偷偷看了一眼后面,才转过来来面带苦涩的小声说道:“主人有所不知,自你失去行踪后,现在掌控绝情宫的是妖花宫主。” 上官天儿只淡淡挑了挑眉:“这我知道,我此番回来就是为了这事。你带我去见妖花吧。” 香儿咬着唇一脸挣扎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诺诺的点头应是,在前方低着头带路。 上官天儿走入大殿之内,只见妖花侧身横卧在刻满精致花纹的椅上,一身胭脂红的薄衫紧贴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子,一只涂满丹寇红的娇嫩的手轻轻撑着自己的脑袋,一张魅色天然的脸紧闭着双眸,仿若画里沉睡的妖精,妖冶而艳绝。 “妖花,我有事要和你说。”上官天儿淡淡的眸子快速的掩去那一抹疯狂的嫉妒,只静静站在那儿不冷不淡的喊了一声。 那般绝色貌美,她曾经也拥有过,可是现在经历百般摧残之后,早已经不见了当初的光彩。 妖花不过是她上官家的奴才,凭什么比主子过得还要好? 妖花静谧的睡颜突然秀眉一蹙,微眯着眼轻轻扫了一下站着的上官天儿,随即缓慢的坐起身子,妖媚一笑:“我当是谁大驾光临呢,原来是二公子的娇妻来了啊,呵呵。” “什么二公子?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上官天儿面色一沉,忍住心中的怒火:“妖花,我看你是绝情宫的人,才以礼相待,你别忘了你效忠的是谁!” “哦,”妖花轻轻抬眸看了她一眼,眉目一转,语气甚不在意的轻哼一声:“那你也别忘了,我才是这绝情宫的主人,还轮不到 你威胁我,哼。” “你……”上官天儿没料到妖花竟会如此态度,一时气急竟不知道说什么。 “我劝你,还是对我恭敬点好。”妖花勾唇冷冷一笑,“你如今,可不复当初那般光彩了,也要适当认清楚自己的位置才行。” “你莫被穆臻宇蒙蔽了心智,妖花,你可知穆臻宇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啊。”上官天儿急匆匆的说道,想起穆臻宇,她就不由咬牙切齿的恨,面色狰狞的吼道:“他该死,他娶我回去只为我们上官家的权势,欺我辱我,把我关在暗室反复折磨,一有不如意便对我用刑,还害的我们上官一家连个牲口都没一个活口,害我身怀孽种苟且偷生,你千万能被他骗了啊,妖花!他就是想利用绝情宫的势力为他谋天下啊。” “所以你这次来,是……”妖花似乎没有半点惊讶的问道:“这些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当然是来回来重掌绝情宫的,”上官天儿眼里蹦出恨意的火花,突然话音一转,略带感激的看向妖花:“谢谢你之前替我暂管着这绝情宫,如今上官家只剩下这股势力,可也绝对不容许旁人小觑,先前你为人所蒙蔽,我不怪你。” 妖花沉眸不语,只轻轻转动了几下眼珠,随即问道:“那你关在暗室,又是谁救你出来的?是谁教你这样做的?” “说来可笑,救我的竟然是我一直看不惯的雪朦胧,她此时就在王府……”上官天儿扯出一抹淡淡的苦笑,当真是世事无常。 一心沉浸在仇恨当中的上官天儿并没有发现妖花的异样,因为心底根深蒂固 地认为绝情宫数百年来都是上官家的势力,从未出过叛变的情况,所以她没有想过意外。 “原来是这样,不过,呵呵,你谢错人了,如今的你,在我眼里和废物没有区别,”妖花妩媚一笑,说出的话却如毒蛇般可怖:“来人,将上官天儿押入大牢,慢慢的给我折磨她。” 上官天儿惊恐的看着妖花,语气气愤又不解:“妖花,你关我作甚,你应该听我命令,去给我杀了那该死的男人。难道……你,你想造反?” “造反?”妖花拂起袖子掩唇轻蔑一笑:“你还当自己是昔日作威作福的主人呢,就你也配命令我吗?我妖花如今可是二公子的人,你自己不也说了吗?上官家连一个牲口都不剩,若是我不另投明主,如何保全绝情宫呢?” 上官天儿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你……你竟然和他狼狈为奸?你疯了吗妖花!” 妖花突然灿然一笑,妖娆道:“是啊,我是疯了!那你呢?当初若不是你的愚蠢,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你可知为何穆臻宇突然对上官家动手?其实,那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上官天儿想到什么,忽然惨然大叫,“这不可能!” 穆臻宇对她态度大变,是在雪朦胧大火失踪之后,他折辱她,将她囚禁起来,便是为了夺取绝情宫吗? “没错!就是因为你蠢,惹了不该惹的人,触及到了他的底线!”妖花轻蔑道:“你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殊不知在他心里,你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若是棋子太不听话,是要被狠狠丢弃的。” 上官天儿仓皇摇头,却还是被生生拖下去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未雨绸缪 此时的王府内,雪朦胧身着一袭洒金百褶的芙蓉裙站在湖中央的亭台里,眼睛怔怔的望着前方,长叹一声。 京中毫无动静,只怕上官天儿根本成不了大事,看来得另想个法子了。 夏日的风吹得亭台四角的挂了铃铛的璎珞流苏叮叮作响,突然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从背后环抱住了她。 雪朦胧惊得差点喊出来,幸好耳畔倏地传来一声熟悉的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十一,在想什么呢?我来了你都没听见。” 雪朦胧抚上他宽厚的手,佯装羞恼的瞪了他一眼:“是你走路没个声音才对。” 穆臻言轻佻的笑了一句:“难道十一不喜欢为夫这样吗?”随后又将他的下巴紧靠在雪朦胧的耳边,语气温和:“让我猜猜,十一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再想怎么想办法对付敌人?” 雪朦胧惊讶的微侧过头看着穆臻言,只觉得他的眸子似水般温柔,不禁让人沉沦:“你不生气吗?” “生气?”穆臻言凑过来,“为何要生气?” “穆臻宇伤的可不轻,据说父王都将人送回府中去医治了,浮厝也急匆匆赶过去了呢!”雪朦胧睁大眼睛看着他,“你不担心?” “十一,现在,你才是最重要的。”穆臻言深深看着她,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情话,简简单单地说明自己的心意,可却轻易打动了她的心,“真的?” “我们历经生死,我还看到了你前世受过的苦,若是还一味的袒护穆臻宇,那怎么配得上你?更何况……”他顿了顿 ,没有继续说下去,“总之,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上官天儿能够安全出城,想必你暗中打点过了吧!”雪朦胧抬眸看他,“我就说,总觉得太过顺利了。” 穆臻言不置可否,雪朦胧轻轻一笑,“你可真是把我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呀,可是冷旭方才告诉我,上官天儿失败了,妖花已经是穆臻宇的人,只凭上官天儿一个人,完全没有办法……那不知夫君可有计策一献?” “有是有,就是需要娘子配合一下。”穆臻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微微弯着,藏着一丝看不清深浅的柔情。 “怎么配合?”雪朦胧充满疑惑的问着。 “只需娘子一吻。” “……” 看着雪朦胧一脸黑线的娇俏模样,穆臻言忍不住刮了下她的鼻子,才宠溺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已将上官惜儿救下来,当初就送入你太子哥哥那里去了,上官惜儿虽然秉性纯良,和上官天儿不同,可两人素来姐妹情深……接下来,你可知道怎么办了吧。” 雪朦胧眼睛一亮,顿时笑吟吟的亲了一下穆臻言:“夫君果然厉害。”顿了顿,“当初你救下上官惜儿,是为了对付九哥?”雪朦胧蹙眉,“为何不告诉我?”两人自从说开以后,对当初的事情都少有提及,毕竟是一段伤心往事,就算是穆臻言不怪她,可是雪朦胧心里到底是有刺的。 穆臻言挑眉,戏虐道:“当初告诉你,公主殿下必然以为我救下上官惜儿是为了掌控上官家余孽吧?” 本是严肃的话题,让他这般笑吟吟地一说,顿时轻松了许多,雪朦胧心底的愧疚还没有来得及升起,便被他轻松惬意的语气带偏了,“好了,是我的错。” 她撒娇一声,只见穆臻言眼神一亮,随机委屈道:“十一,你勾引我。” 雪朦胧蹙眉,连忙笑着躲开他的手,“说正事呢!你正经一点儿。”顿了一下,“不过太子府那么远,我也没有办法去啊!” 想到这,雪朦胧不禁秀眉微蹙。 “咳咳,你可以再求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一个可行的方法如何。”穆臻言勾唇淡淡一笑,负手而立,只等着佳人投怀送抱。 “你……你又拿我开玩笑,快点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办法。”雪朦胧气恼的瞪了他一眼。 穆臻言倏地一声笑了起来,他的眉眼本来就生的极好,一笑起来,一双勾人的眸子微微眯起,唇红齿白,俊美无双:“我哪有什么办法呀,你夫君我又没长翅膀。” “你……” “不过我把人早就给你带来了。”雪朦胧正想发火之时,突然听到穆臻言这样一说,一双清亮的眸子顿时发出亮晶晶的光芒。 “你怎么不早说呀。”一声娇嗔婉转悠扬如黄莺啼鸣,“故意逗我玩是吧?穆臻言,你就是……不安好心!” 穆臻言又抱着她,笑的一脸慵懒:“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那你快带我去吧。” “好。”穆臻言凑过来索吻,漫不经心道:“总觉得这么轻易告诉你,有点儿亏!” 雪朦胧眯起眼睛 ,“嗯?” “没什么!” 片刻之后,穆臻言就带着雪朦胧来到了上官惜儿所住之处。 雪朦胧略略打量了周围一番,虽然偏院略小,但胜在景致怡人,看来穆臻言把上官惜儿安置的不错,这地方倒适合修身养性。 上官惜儿看到雪朦胧也是一愣,她自幼与长姐情深,自然知道长姐不喜雪朦胧,但是奈何寄人篱下,当初在京城之中也和雪朦胧打过交道,当即脸色也很复杂。 “你不必想太多,今日我来只有一事告知,你长姐被穆臻宇虐待折磨,我把她救了之后,她只身去了绝情宫,只怕此时已经凶多吉少了,你若担心你长姐,又想报九王爷杀妻灭门之仇,就随我再去趟绝情宫,救出你姐姐,重夺宫主之位。如果你愿意苟且偷生一辈子,看你爹娘兄弟姐妹含恨九泉,我也不拦你。”雪朦胧淡淡的说道。 上官惜儿听完,痛苦的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手攥得咯咯作响:“我怎么可能忘记我的血海深仇呢?每天我闭上眼睛都是我爹娘痛苦的求救声,还有血流成河的场景,我便发誓,我一定要让雪冀不得好死。” 她看着穆臻言,哽咽道:“你带我来这里的时候说过,会帮我报仇的。” 穆臻言勾唇,没骨头似的靠在雪朦胧身上,“我都听我娘子的。” 雪朦胧白他一眼,冲上官惜儿道:“那就现在准备准备出发吧,时间越拖得久越不利。” 上官惜儿羡慕地看着两人,低低应了一声,“好” 于是暗夜时 分,雪朦胧带着上官惜儿个几个身手极好的暗卫一行人来到了流云山脚下。 不过只有上官惜儿熟悉流云山的陷阱在哪,所以现在由她带路,一行人倒十分安全,无一损失。 直到深入了绝情谷中,上官惜儿叮嘱千万不能谷中的任何花草,也不能靠的太近。雪朦胧吩咐两个暗卫守在外面观察情况,又吩咐另外两个带上官惜儿去地牢看看有没有上官天儿。 最后只带了穆臻言送的贴身暗卫冷曦和冷旭去会会绝情宫的宫主妖花。 地牢里,两个暗卫先后袭击了几个看守的侍卫就发现没人了,原来这地牢十分牢固,且只有上官家的子嗣和宫主才知道怎么开启,所以没什么人防范,没想到却正好便宜了上官惜儿他们。 地牢里阴冷潮湿,犯人们皆被分别关押,了无生气。上官惜儿焦急的一个一个找着,终于在一个十分破败的牢房里看到了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上官天儿。 她连忙跑过去,拿着刚从侍卫身上的钥匙开了锁,心痛的喊着:“姐姐,是我,惜儿啊,你醒醒好不好。” 上官天儿浑身是血,发丝凌乱不堪,许久才恢复意识,颤颤巍巍的开口:“惜……惜儿,我是不是……在做梦啊,我竟然看到你了。” 上官惜儿猛掉眼泪:“姐姐,是真的,不是梦,我来找你了,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上官天儿痛苦的一笑,忽然吐出一口淤血,神色凄凉无比:“姐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只恨……只恨不能手刃仇敌啊。”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叛徒 “姐姐!” 地牢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阴冷森寒的风,直吹地上官惜儿的眼泪都在打颤。她搂着自己怀里逐渐冰凉的尸体,哭的十分压抑。 上官惜儿把尸体静静的放置在一堆相对来说干净的草堆上,手里紧紧拿着上官天儿临终前,从怀里塞给她的,重掌绝情宫的信物,想着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惜儿,这是上官家当初建立绝情宫最重要的信物,你拿着……拿着它去找大长老,他……他是我们上官家的,必定……必定会助你重掌绝情宫,报……报仇。” “姐姐,你放心好了,惜儿一定会为我们上官家报仇的,你和爹娘慢点走,等等惜儿。” 擦干掉眼泪,上官惜儿带着两名暗卫急切地去了大长老的住处。 而此时的雪朦胧和冷曦正躲在暗处仔细地寻找妖花,却发现寝殿内根本没有她的身影,只有静静站着的几个守夜的婢女。 正巧有个婢女捂着肚子行色匆匆的走了出来,雪朦胧示意冷曦去探一下情况。不到片刻,婢女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而冷曦也告诉雪朦胧,“妖花可能朝着大长老的方向去了。” “走,怕是有些不妙。”雪朦胧面色凝重,急匆匆带着冷旭两人离开。 “嗯。”冷曦言简意赅,可是洞察力却是十分敏锐。 另一处殿宇内,几人正在对峙。 “妖花,你个叛徒,竟然敢背叛上官家,投 靠乱臣贼子,你身为宫主却想让绝情宫上下几百条人命为你送命吗!”大长老十分狼狈的被一脚踹在了桌椅上,登时桌椅都碎裂了一大块,口里已经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捂着胸口怒不可遏的斥道。 “不知死活的老东西,你也活的够久了吧,本来我无心杀你,但谁怪你偏偏听到了不该听得话呢。”妖花邪魅的眸中掠过一丝阴狠,提着剑慢慢朝大长老走了去。 “不……你……你竟敢……”大长老眼里闪过一丝惊惶和不可置信,拖着残碎的身子慢慢向后挪。 “去死吧!”妖花阴狠一笑,一把刀直直刺向大长老的胸口,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上官惜儿带着的两个暗卫齐齐出手,挡住了这致命一剑。 “你们是谁,胆敢颤自闯我绝情宫,找死吗?”妖花脸色骤变,寒着眸子盯着两个暗卫,忽然目光一转,就看到站在后面——充满恨意的瞪着自己的上官惜儿,恍然一笑:“原来是上官家的二小姐呀,怎么,就凭你也想报仇吗?哈哈,真是可笑。” 上官惜儿被激怒的直想冲过去杀了这贱人,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她不行,那本公主呢。” 妖花看着缓缓走过来的雪朦胧,唇角的弧度一点点冷了下来,该死,这雪朦胧怎么来了。 “冷曦,动手,给我生擒了妖花。” “是。” “哼,想要生擒我,也要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妖花冷冷一笑,瞬时两个人就厮打了起来,一进一退,一杀一挡,看起来势均力敌。 妖花虽然平素妖娆魅惑,看起来只是个貌美的妖精,很少出手,可实际上招数诡谲多变,让人捉摸不透。 冷曦是极为出色的暗卫,身手比之冷风各有所长,执行过的人物也有成千上百,自然应付自如,两人霎那间便过来数十招,冷旭不禁挑眉,“冷曦,你不行了啊,是不是老了?怎么连这么个青楼女子似的小瘪三都打不过?” 妖花眼神一寒,转手朝着冷旭飞出一掌,冷曦眼神一冷,飞出一脚,正中她心口,“你太轻视我了!” 居然敢在对招的时候轻敌,这对于对手来说,也是一种侮辱! “主子说了,速战速决。”冷旭闪身过来,两个一起围攻,妖花才渐渐落入下风,胭脂红的薄衫逐渐染成一片暗红。 妖花眼看局势越来越不利,只好最后拼了几下,趁他们不注意,撒了一些毒粉抵挡片刻就慌然逃窜了。 冷曦正要追上去,雪朦胧立马出声制止了,“妖花作为宫主,如果那么好抓,没点保命的真本事的话,就不会稳坐那么多年了。现在去抓,也许还会掉入她的陷阱。” 冷曦寡言少语,只点了点头。 冷旭摸摸下巴,“还别说,长得真是妖孽!” 雪朦胧看他一眼,“那你去追?” 冷旭嘿 嘿一笑,“公主,您就别打趣我了,以后有这种打美人的好差事,还是交给我吧,冷曦太不解风情了。” 冷曦冷冷睨他一眼,冷旭乖乖闭嘴了。 上官惜儿连忙扶起重伤的大长老,哑着声音说道:“大长老,你没事吧?” 大长老抹了抹嘴角的血沫,喘了两口气,声音虚弱道:“没事,暂时还要不了我这把老骨头的命。”随即又略带感激的看着雪朦胧一行人,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今日多谢贵人出手相救了,要不然这绝情宫百年基业怕是要毁在那叛徒手里了,到时候老夫真的是死不足惜了。” 雪朦胧摆摆手,淡淡一笑:“大长老不必放在心上,绝情宫若在妖花手里必定会成为一股恶势力,到时候为奸人所用,怕是会扰乱朝纲,造成局势动荡不安,我身为皇族公主,消除后患本就是我的责任。” 大长老暗叹口气,满是褶皱的脸上仿佛更苍老了几分:“上官一家覆灭,绝情宫又遭宫主背叛,这接下来可如何是好啊。” 上官惜儿突然站出来看着大长老,一张阴郁的脸变得微微狰狞,语气却带着点哽咽的味道:“都是九王爷和穆臻宇害的,雪冀害死了我爹娘兄长,穆臻宇害死了我姐姐,我姐姐此时还躺在绝情宫的地牢里,尸骨未寒呢!大长老,你向来对我爹爹忠心,你一定要替上官家报仇啊。” 大长老也 面色为难道:“二小姐,你有所不知,能够指使绝情宫行动的人除了宫主外,只剩下持有上祖留下的信物,我就算是大长老也没有权利啊。” 上官惜儿片刻的怔愣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刻着绝情二字的翡翠玉牌,满怀希翼的问道:“大长老说的可是这个?” 大长老惊喜的捧着这玉牌连连点头,一双污浊的老眼里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光芒:“没想到,这块玉牌竟然在二小姐身上。那事情就简单多了。谁持有这玉牌谁就是绝情宫必须听命的主人。” 上官惜儿也惊讶不已,姐姐虽跟她说这是很重要的信物,但万万没想到竟会这么重要。 雪朦胧也是微微震惊,没想到绝情宫这样的的大门派还有这等可直接召令的信物,岂不是和她父皇的玉玺一样重要。 不过转头一想也是,若是没有此等信物,宫主一旦私心叛变岂不是多年来培养的心血尽毁了。 大长老将玉牌郑重的交给上官惜儿,掩唇咳嗽了几声,才开口:“二小姐,这玉牌可切莫再给其他人看,否则容易招来杀身之祸。我这就吩咐各位长老和座下重要弟子到大殿集合,这绝情宫,确实该祛祛这乌烟瘴气了。” 上官惜儿连忙点头,眼含热泪。 终于,终于可以报仇了。太好了,姐姐,你看到了,惜儿做到了。 我一定会抓到害你的凶手的,让他们比你痛苦百倍千倍。 第三百一十四章 重掌宫主之位 大约一刻钟后,大殿里已经坐满了人,上官惜儿睁着杏瞳站在大长老身后,心里有点打鼓,但还是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丢了姐姐的脸。 上官家的仇,她一定要报的! 大长老苍老的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才哑着嗓子缓缓开口:“诸位都到齐了吧,今日如此匆忙召见大家,是有一件大事要与众人商量。” “何事?”众人异口同声:“大长老但说无妨。” 众人都知道大长老不问俗事,闭关多年,如今突然出山,定然是发生了大事了吧。 大长老黯然叹了口气:“今日老夫不巧听到妖花宫主和一名黑衣人的密谋,竟是暗中勾结朝中势力,意图牺牲绝情宫为奸人所用,她发现老夫后便一路追杀我,幸好得上官二小姐相救。” 大长老眼神一凛,随后又加重了语气说道:“众人都知上官大小姐持有信物,是绝情宫的前任主人,但也不幸为妖花所害。临死之前却将信物传给了上官二小姐,依照绝情宫古训,上官二小姐就是我们绝情宫今后的主人,由于妖花叛变,一时之间宫主之位无主,便也暂时由上官二小姐暂任。” 最后一句话大长老说的掷地有声,下面坐着的人交头接耳了片刻后,其中一位面态苍老但精神矍铄的长老站了起来,问道:“信物在何处?空口无凭,绝情宫是不会认同的。” 大长老捋了捋发白的胡须,笑道:“老夫从不说假话,诸位长 老随我来。” 于是片刻后,上官惜儿和一众长老才从大殿密室出来,显然是已经查看过真假了。 上官惜儿一脸坦荡的坐在宫主的大椅之上,下面众人见状通通站起来齐声朝着上官惜儿的方向掬身一拜,声音响亮:“恭贺新任宫主。” 上官惜儿摸着这上好白玉雕刻的椅子,不由眸子微眯,唇角上扬:“吩咐下去,九王爷雪冀、镇北王次子穆臻宇和妖花,都是绝情宫要追杀之人,若是有人敢叛变,一律格杀勿论!” “是,谨遵宫主之令。” 雪朦胧在幕后,看着绝情宫终于被上官惜儿掌控了,才微微勾唇一笑。满意的离开了。 上官惜儿,好好复仇吧,可别辜负了我对你的这一番用功啊。 而慌忙逃离的妖花避开了大道,躲入谷中的一处山洞里,一手抚着重伤的胸口,吐出一口浓郁的黑血,眼神阴鸷,气恼地暗骂一声。 该死的雪朦胧,竟敢坏她大事。 绝情宫看来待不去了。 略一思忖之后,妖花咬咬牙,还是决定尽快赶过去告诉二公子这个消息。 撑着残碎的身子妖花出谷后,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向关押二公子的地牢,这一路上,冷风狠狠刮着她的脸,她也丝毫不敢停歇。 此时端坐在窗前的穆臻宇,身着一袭简朴的白衣,面色淡淡,闭着双眸一直在算计着未来如何扳倒穆臻言,却猛然听到异样的声音,睁眼一看,发现这次朝他走来的吓人竟似乎与 以往不同。 穆臻宇顿时沉着眸子,紧紧盯着来人,思绪飞转着。 “二公子,是我。” 突然一道刻意压低的熟悉的女声传来,穆臻言一愣,拧着眉低低的问:“你是……妖花?” 妖花假装送饭,进了房间,半蹲在穆臻宇面前,顶着一张陌生的人皮,额头不停冒着冷汗,羞愧开口:“二公子,妖花无能,没能保住绝情宫,我正准备杀了听到我密谋的大长老时,却不想雪朦胧带了几名身手极好的暗卫闯进来,我拼了命才逃出来,但是绝情宫我没法再回去了,上官惜儿如今掌握了绝情宫,请二公子恕罪。” 妖花说完咬着唇,忐忑不安地看着穆臻宇,眼底带着一抹恨意,她何尝不对此恨之入骨? 穆臻宇面沉似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眉宇之间的阴郁之色越来越浓,像狂卷的风暴想要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妖花面上惶然不已,连忙跪坐在他的面前,低声道:“请二公子再给妖花一个机会,妖花定然会让那上官惜儿知道我的厉害。” 穆臻宇狭长的眸中微微闪过一丝寒芒,微眯起眼睛沉声道:“起来吧,念你过往忠心不二,下不为例。”随即,穆臻宇像是自言自语地冷冷一笑,面目狰狞:“雪朦胧,你为何老是跟我作对呢!哼,总有一天我要你栽在我的手上,我要慢慢的折磨你,让你永远臣服在我的脚下。” 听到这话的妖花蓦地动作一僵,心里不知是何感 觉,似乎有种微微苦涩的感觉,“公子,那雪朦胧屡次坏您大事,应该早日除去才是!” “妖花!”穆臻宇不悦道:“休要多管闲事!” 妖花沉默,心底却是一片寒意:她到底为何背叛上官家,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到底是为了谁? 她赶去天牢,得知穆臻宇被上官天儿重伤,当时的心情又有多着急? “你先下去吧,别暴露了身份,这里不宜久留。”男子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妖花嘴角苦涩一笑,呐呐的应着,可站起身时,腰肢仍旧妖娆动人,转身就退下了。 北地夏日的晴空没有京城的明朗和水润,它是吹着干燥的热风,微微带着点沙雾,走在外面,脸上不蒙上一层细纱,皮肤就会变得粗糙和暗沉。 但在世子府的亭子里,四角都垂着紫色的帘缎,而亭子地下被挖空埋入了细砂,灌入冰水,便隔绝了风沙和热气。 穆臻言正陪着雪朦胧在凉亭下棋的时候,突然有将士匆匆来到他的面前,上报道:“最近匈奴屡次挑衅却又不敢大动作,因军师不在,只好派人来请示世子,下一步该如何打算。” 听闻此事,穆臻言微微蹙眉,执着一颗碧莹通透的玉棋没有继续下在棋盘上面,而是放回在装满了一模一样棋子的玉罐中。 难道是匈奴又有什么阴谋吗? 略一沉眉,穆臻言看着雪朦胧白皙的脸庞,淡淡说道:“北地最近确实是多事之秋,十 一你好好待在世子府,我去边境探探情况,如果匈奴真的有什么阴谋,我也好早日解决。” 雪朦胧素净的脸上静眉微扬,低声不悦道:“为何将我留在世子府,难道你嫌弃我是个累赘吗?” 穆臻言无奈一笑,伸手握住她白嫩的手,与之十指相扣:“十一,怎么这样想,为夫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吗?” 雪朦胧细眉一挑,清清冷冷地道:“你担心,才应该把我留在你的身边看着。”顿了顿,她微微叹气,“臻言,经历上次……我不想和你分开太久,总觉得心里不安。” “好,那我带你一起去,不过你可不能离我很远。”穆臻言笑眯着眸子凝着她,伸手捏了捏她脸颊,“我家娘子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呢!”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不安呢? 两人和好之后,一直都是同塌而眠,虽然没有做什么事情,可是每夜守着她入睡,也觉得心里安稳踏实。 可午夜梦回,十一每每从噩梦中惊醒,盯着他的睡颜能看上大半夜,彻夜不眠,默默流泪。 他知道,只不过没有睁开眼睛,不想让她难堪。 她哭的那么隐忍,便是不想让他发现,她表面上总是装的非常开心洒脱,实际上从未放下过心底的愧疚。 可是,时间会告诉她一切,除了独一无二的感情回报,他什么都不要。 闻言,雪朦胧这才抬眸看了一眼眼前这张带笑的脸,有些得意的弯弯了眉眼,嗔道:“算你识相!” 第三百一十五章 谣言 匈奴占据敕勒川塬之后,异动不断,迟早要跟匈奴人对上,当天,雪朦胧就随着穆臻言来到了军营。 穆臻言身为世子,这种时候自然独当一面,镇北王现在亲自坐镇禹城,便是看着匈奴大军,不让其有机可乘。 至于北地大本营,自然要由穆臻言守住。他一到军营,就拉着几名武将前往商议军情,雪朦胧自然不会跟随,只在营地里四处转转。 但只过了两天,雪朦胧就发现北地的将士们似乎很不待见她。每次她走到哪里,背后都会有指指点点的声音,亦或是偷来一瞥嫌弃厌恶的眼神,甚至有时候明明她想打个招呼,对方都会假装看不见绕路而走。 雪朦胧今日刚走出帐篷,清冷的目光再次触及到离她不远处一个小士兵厌弃的眼神后,眉头轻微的皱了一下,沉吟了几秒后,径直走向他。 挡在他试图想走的前面,雪朦胧眯着眼,冷冷的沉声道:“方才你为何那样看我,天高皇帝远,我一个区区公主你看不起也罢,但是你别忘我还是你们世子的夫人,对世子妃不敬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并未端着公主的架子,而是将自己当作穆臻言的世子妃,用北地女主人的身份表现自己的生气,理所应当。 语落,小士兵脸上顿时一片苍白,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个女人虽然害了世子,但她可是皇帝的女儿? 世子又对她言听计从,她想弄死他就跟弄死只蚂蚁样吧。 前几天大家都冷眉毛鼠眼睛的,怎的也不见她发作,偏生倒霉到自己头上了? 雪朦胧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一笑:“你不用担心,你们都是为世子出生入死的人,我不会要你的性命,我只是好奇你们似乎对我意见颇大,到底是为何原因。” 小士兵呆愣愣的,见她忽然笑出声,多了几分平和,不知为何突然心里对雪朦胧升起了一丝淡淡的感激,低眉应道:“是军中传言说——您当初差点害的世子丢了性命,还是世子和北地的……的灾星。” 小士兵说到最后,有点忐忑的看着雪朦胧的反应,本来以为她会动怒的,却不想雪朦胧平静的很,只淡淡的蹙着眉,似乎在想事情。 在北地她似乎并没有得罪多少人,如今当时在场的武将都知道当初是穆臻宇和天池联手陷害她,应该不会做这些事情。 可是对于普通将士来说,他们不如普通百姓那般,会被一个小故事收买,经历过战争流过血的人,自然是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对她这个传说中的罪魁祸首更是深恶痛绝。 可是,必然有人煽动,才会让这些人如此情绪外露,否则,穆臻言还在这里,这些人不至于如此。 而且能够引起这么大范围的流言,又丝毫没有人怀疑真假就让人信服的,这人应该在军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那又是谁会和她过不去呢? 雪朦胧敛着张脸,忽然目光一 闪,幽幽的眸子微眯了两下。 很好,她好像猜到是谁了。 除了之前想把她送给匈奴的天池,还会有谁这么处心积虑的想害她呢。 穆臻宇在军中的地位,自然不如天池这个足智多谋的军事,军中人大多都对他十分信服,这一次镇北王虽然将天池关了起来,可并未降罪,不明事由的人自然不知道其中曲折。 看得出来,镇北王十分看重天池,舍不得这个足智多谋的智囊团,所以只是将人关在了牢里,并未限制人探望。 想通了之后,雪朦胧如释重负般,淡淡的对小士兵说了一句话:“你若想知道真相,下午未时可带一些人来地牢,我自会解释。” 小士兵愣愣看着雪朦胧远去的身影,莫名的想信任她——看什么?难道传言还能有假不成? 可若是公主殿下真的重伤了世子,为何世子还是对她如此好? 不如,去看看好了,她人似乎不如传说中那般凶神恶煞,刁钻跋扈罢! 下午未时,雪朦胧准时来到了关押军师天池的地牢中,一踏进阴冷潮湿的地牢,扑鼻而来一股阴冷气息,她没想到世子和其他将士都在里面,似在商议些事情。 而天池被关押的牢房似乎比其他人待遇好了很多,不仅有干净的床铺,还有新鲜的饭菜,甚至以往泛着臭味的脏迹都几乎没有。 “公主,你来干什么?”天池看着朝这边走来的身影,立马皱着眉,语气冷淡中似乎还带一丝嫌弃。 “这里阴暗潮湿,公主千金之躯,还是离得远一些吧?省的玷污了您的凤体!” “十一,你是来找我吗?”穆臻言愣了一下回头,看到真的是雪朦胧,抬眸朝她笑着,倒是一时间没计较天池的语气。 雪朦胧略一挑眉,看着天池,淡淡笑着:“不,我此番前来是来找军师求证一件事的。” 穆臻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双不解的眸子看着天池,“军师?” 这几日他忙于军务,连和雪朦胧说话的时候都十分少,每晚他回来,她几乎都睡着了,他自然不好打扰了。 天池听了也是一愣,语气却丝毫不见好转,依旧冷冰冰的:“不知公主求证何事。” 雪朦胧眸光缀着淡淡笑意,不慌不忙的开口:“小事而已,只是我近来听闻军师对我颇有意见,说我差点害了世子的性命,是不祥之人,我觉得有些冤枉罢了,所以来找个说法。” 天池冷哼一声,也不顾穆臻言在场,直接说道:“天某可不敢冤枉公主,只是公主当初被匈奴所劫,世子为救你却差点没命,这可是人尽皆知的,自从公主你来到这里后,你可见这北地有过片刻安宁?” 雪朦胧清冷的眸子不由掠过一丝讽刺,继续说道:“原来军师也有为自己谋略的时候,我为何被绑匈奴,好像也有军师一份功劳吧,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全推我身上,我可受不起这份大礼呢。” 顿了顿,“军师莫不是忘记自己为何会被关在地牢里了?父王大度,看重人才,所以没有限制人来探望,可军师利用自己的部将在外传播流言,污蔑本宫的名声,便是辜负了父王的一番信任!” “你……你没有证据,就想空口无凭诬陷我吗?”天池心里突然慌了一下,又立马冷静下来气问道:“公主若是行得端坐得正,旁人说什么,您又何必在意?” “证据?”雪朦胧眸光一转,忽的笑了:“好啊,那我就给你证据。” 说完,雪朦胧一只素白的手伸出来,就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来一封穆臻宇的亲笔信,和来自原来天池帐篷里的一个信物,放在众人面前。 天池脸色一时之间极为僵硬,所有的辩驳登时全堵在喉咙口,“这信……是伪造的吧?公主好手段!” 雪朦胧嗤笑一声,蹲下身子,“军师莫不是有火眼金睛,你还未曾打开信封看一眼,怎的知道这里头写了什么东西?又怎么知道本宫是伪造了信封污蔑与你?” 天池一时情急,也是因为穆臻言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本是穆臻言的人,可如今暗中和穆臻宇私自来往,所以心慌意乱,才想着否认,没有想到忽略了如此简单的细节,倒是让雪朦胧捡了便宜。 这女人,真是会挑时机过来! “军师,可还有话说?”雪朦胧将信封收起来,“其实这个信真的是假的,本宫也只是猜测……军师当初联手穆臻宇陷害本宫,将本宫交给匈奴,本宫从不否认世子是因为本宫受伤,可是若要追根溯源,军师才是罪魁祸首,军师让人散播谣言的时候,千万别把自己忘记了才是。” 雪朦胧看着他面色铁青的样子,笑着问,“或者,军师因为此事对世子怀恨在心,所以,已经决定站在穆臻宇的阵营里了?” 众人面色一惊,看向雪朦胧的眼神有些意外:这北地两位公子在外人眼中可是一团和气,可是圈里人也是看得出来一些猫腻的,尤其是这一次穆臻言出事之后,穆臻宇趁机大肆揽权,更是打破了当初兄弟和睦的假象。 穆臻宇下狱,也是穆臻言一手促成,两人算是撕破了脸皮,这两大阵营已经摆到了明面上。 可是谁也不会把这种拉帮结派的事情摆到桌面上说出来,就算是穆臻言自己,怕是也不会如此。 雪朦胧身为公主,为了维护北地和睦,按说更应该熟悉这种掩人耳目的和平局面才是,没有想到她会主动开口戳破这一层窗户纸。 天池面色微微一僵,看着穆臻言解释道:“世子殿下,属下……只是一时气性,并未有针对您的意思。” 众人一看这个场面,就已经明白是天池在故意挑拨他们和公主的矛盾了,顿时面色也十分复杂。 雪朦胧只淡淡的看着天池,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他作为北地的军师,心还向着穆臻言这里。 但站在一旁 许久的穆臻言冷着脸,寒着声说:“天池,我看在你是军师的分上,才没有计较你对十一不敬,之前的匈奴绑架十一事件,你也掺了一脚,让你在这地牢多受罚几天,已经是轻罚了,父王不忍,可本世子不会。” 顿了顿,他垂眸,“即便是人才,也要心术正,否则,本世子宁可不要。”他掀起眼皮,不冷不热道:“明白了吗?” 众人见状,连忙借口退出大牢,留三人在地牢中,说些他们最好不要听的话。 天池扯了扯嘴角,略带自嘲的轻笑了一声,眸子里寒冷一片:“原以为世子是个可以追随的人,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被儿女情长所绊,就当我天池自作多情也罢,罚,我领了,这军师的位置,还请世子另寻他人吧。” 他受了不小的伤,镇北王虽然没有下令杀人,可该有的惩罚,天池也受着,他虽然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可实际上却十分硬气,即便受了伤,依旧初心不改。呵呵…… 心术不正? 在这阴谋权力斗争之中,谁能一身正气行走天下? 他衷心为主有什么错? 可如今穆臻言的态度却是伤到了他的底线,让天池紧紧绷到现在的精气神彻底崩塌,“世子,这里不适合您与公主殿下,请回吧。” 穆臻言看着天池背转过去的决绝身影,不由揉揉胀痛的眉心,心底有些烦躁:天池这么多年追随于他,他并非是钢铁心,无动于衷,可是当初的军师足智多谋,一心为北地筹谋,如今掺杂了太多私人情感,早就不复当初了。 雪朦胧在一旁看着穆臻言,也略带担忧,没想到天池的心气这么高。 “天池,你是军师,你应该知道自己对北地来说有多重要。你……”雪朦胧忽得紧了紧眉,欲言又止。 镇北王如今不处置天池,是有原因的,匈奴如今如同悬在空中的一把利剑,随时准备抹开北地的脖子,这个时候,北地上下团结一心才是最重要的。 天池追随镇北王多年,对匈奴的作战手法再熟悉不过,这一点,便是聪慧如穆臻言,在对待匈奴的经验谋略上,怕是都不一定能胜得过天池! 正因为如此,即便镇北王明里暗里偏袒天池,雪朦胧都没有给穆臻言施加半分压力。 毕竟,她不只是雪朦胧自己,她还是穆臻言的妻子,北地的世子妃,皇族的公主,自该将个人荣辱放到最后。 从前,她骄纵任性,无忧无虑地长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谁动了她一根头发,那便是死路一条,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忍让的一天。 大概,这便是成长。 长大了,肩膀上的责任就重了,活得就不如当初痛快了。 “呵,只怕在世子眼里,我这个军师还不及公主你半分重要呢。”天池半闭着眸,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公主殿下扪心自问,这一次内战开始,真的只是因为我们吗?若非 是公主那一封亲笔书信,朝廷如何会出兵北地?若非是为了救你,世子如何会重伤?你有何立场站在这里质问于我?” 雪朦胧抿唇,“本宫的错,本宫不否认,可本宫敢说自己扪心自问,问心无愧!” 天池冷笑一声,“皇家之人都如此厚颜无耻吗?” 雪朦胧上前一步,“天池,你错了!我是穆臻言的妻子,可我也是皇族公主,我放下一切负担爱他,从前不能,也不敢,何尝不是被你们逼的?我不过一介女子,何尝不喜欢相夫教子,安稳度日?你们给过我这个机会吗?你莫不是忘了当初在这个地牢里,你是如何致我于死地的?” “我恨他的时候,即便是误会,可也是真的恨他,我书信一封,是因为穆臻宇误导我——北地穆府有造反之心,若非你推波助澜帮了穆臻宇一把,我兴许不会彻底下定决心,认定穆臻言有反心!” 天池愣住了:“什么?” 穆臻宇在京城所做的那些事情,他是不知道的,当时他跟着镇北王忙于攻打禹城,所以穆臻宇告诉他:穆臻言在京城为了雪朦胧受伤的时候,他才会如此震怒。 “说来也要谢谢你们制造了这么一场灾难,我们平安度过,我以后会全心全意待他。”雪朦胧扬声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天池,若你愿意,你还是北地的军师。” 天池收紧了拳头,看着女子大义凛然的五官,忽然觉得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这让向来心高气傲的天池如何受得了? 不,他没有错! 他那么做,只是为了穆臻言好,雪朦胧是个祸害! 她是个祸害! 他为民除害有什么错! “公主为了当初我是如何对你的了?”天池忽然冷冷地笑了,“你险些命丧于此,真的不想杀了我泄愤吗?何必装的如此大度,你内心怕不是想把我剥皮抽筋吧!” 他就不信,这女人会如此退让,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装模作样,不就是为了给穆臻言看吗? 他偏偏不让她如意! “你说的没错,如果你不是军师,不是父王看重的智囊团,本宫定要将你剥皮抽筋,五马分尸,才能泄心头之恨。”雪朦胧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可本宫说了,本宫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本宫敢爱敢恨,可也分得清是非黑白,轻重缓急,个人恩怨和家国大义,本宫分得清楚。” 天池心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可面色十分嘲讽:“装模作样!” “别说了,十一,我们走吧,让他好好想想。”穆臻言倏然开口,对天池不假辞色,“若是你铁了心要辞官,我会和父王说,不过,该受的刑罚,一分也不会少。” 天池背对着两人,背脊挺直,一言不发。 雪朦胧暗叹口气,只好跟着穆臻言一起走了。 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天池霍然转身,凝着一抹复杂的视线,停在雪朦胧的纤纤背影上,直至她消失不见。 第三百一十六章 唯有来生 此时天色将沉,横在天边的乌云似一块块灰色绸布,被晕染的无边无际。 王府的正厅里,镇北王穆正阳坐在古檀色的高椅上,面容铁青。端着茶杯的手猛地往桌上一掷,茶杯砰的一声,颤动的杯身打转了几个圈,滚烫的茶水都被泼了出来,冒着氤氲的热气。 “你说什么,天池不想做军师了?” 听到这声怒喝,站在下面的中年将士哆嗦了几下,颤着嗓子回道:“是,军师亲口说的” “为何?” “今日公主说军师污蔑她,传了一些不实的谣言,便拿着证据直接去地牢了。世子正好也在,便与军师起了冲突。” 穆正阳视线缓慢的在将士身上扫了一圈,知道他所言非虚,心里不由思忖。 军师跟随自己多年,当初也是受自己小儿子蒙蔽才会犯此大错,如今匈奴猖獗,怎可再损失一名大将? 清了清嗓子,穆正阳一脸严肃的开口:“你回去告诉军师,就说此事……本王不同意。” 将士苦着一张脸,颤悠悠的开口:“王爷,军师说了,如果……如果你不同意,他也是没脸再留在这里了。还说……承蒙您这么多年的照顾,他唯有来生再还了。” 穆正阳蹙着一双浓眉,倏然起立,想要张口说些什么,最终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天池这孩子,他知道他性格,还是明天自己亲自去见他一面吧。 躲在屏风后面,听到这场对话的穆纯尔蓦地一僵,神情失落,天池……天池要走了吗?那她怎么办? 想到这儿,穆纯尔眼眶里冒出的水雾,都快凝成一颗小小的泪珠。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不走呢? 穆纯尔暗暗咬了咬牙,她一定要好好想想办法留住他。 追随他这么多年,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就放弃呢? 地牢里,天池屏息而坐,放置在他面前的清粥淡饭已经冷却,他却未动过半分,胳膊上的鞭伤还凝着鲜红的血迹,穆臻言没有说慌,这些日子,他将雪朦胧当初受过的皮肉之伤,都分毫不差地还给了他! 忽然耳畔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天池透过昏暗的烛光只隐隐看到一个黑影闪过,忽的烛芯就被灭了。 地牢深陷一片茫茫的黑暗,只有小窗外一点冰凉的月光透进来。 天池脸色骤变,就看到一道闪着森冷寒光的剑朝他直直刺了过来。他连忙一闪,却还是肩膀被划破了点皮,有丝丝血迹浸湿了他的衣袖。 天池冷着眸子,低喝道:“你是谁派来的!” 黑衣人躲在暗处,并不做声,天池拧眉警惕地看着周围,心里却无比沉重。到底是谁想谋杀他? 只听见似有什么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天池忙不迭地就地打了个滚险险避开。只看见墙壁上顿时嵌入了三个锋利的飞镖,泛着致命的光芒。 天池寒着脸,生命危急之际,只能破口大叫:“来人啊,有刺客!快来人!” 顿时外面有士兵连忙闯了进来,重新点燃了烛火,却只发现几个躺在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狱守。 所谓的刺客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池紧绷着的脸才慢慢放松了下来,仔细的观察着周围。最后缓步走到银色的飞镖面前,蹲下了正想用手触碰时,却发现它的尖头泛着黑色,像是涂抹了某种剧毒。 天池紧抿着唇,目光森冷无比。 这利器打造的十分光滑,光泽甚好,且线条流畅锋利,攻击性和质地都属上乘,这种形状……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正巧,从前他因为公务和九幽阁有过交道,这几年隐约察觉世子和九幽阁关系匪浅,怕是九幽阁已经被世子收为己用…… 天池想到这儿,登时眉头紧皱,心里突然被刺了一刀,血直淋淋的在流。 世子……世子就真的为了个女人……竟对他狠下杀手吗? 天池内心悲怆一笑,黑白分明的双眸中,顿时盛满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有淡漠,狠厉,痛苦,以及一丝疯狂的嫉妒。 深夜的地牢外像是刮起了一阵寒风,从不知名的地方钻进来,直直吹进了天池许久未闭的眼睛里,涩的他生疼。 他本是一心护着世子,到头来竟落得个如此下场,何其悲哉! 忽然外面跑进来一个凌乱的身影,正是不停踹着气的穆纯尔,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你怎么来了?”天池第一反应就是蹙着眉,不明白他们兄妹想搞什么把戏。 穆纯尔三步并两步走到天池面前,似乎带着一丝急切。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迎上他的视线,轻声问道:“天池,你一定要离开吗?父王说了,他不想你离开,你可以留下吗?” 天池嘴角微掀,自嘲一笑:“这北地已经没有我天池的容身之处了。” 穆纯尔听了一急:“怎么会,父王说了他不同意你走,肯定会像从前那般待你的。” 天池眸光忽然动了一下,回视着她:“那劳烦郡主告诉我,如今的我,还是戴罪之身,又有什么理由继续待在这呢,又有……什么资格恢复到从前呢。” 看着一脸落寞的天池,穆纯尔心中一痛,顿时咬牙,一个痛快的喊了出来:“那我嫁给你如何?” 天池饶是再镇定,也不免一惊,她嫁给他?为何?就为了留下他? 穆纯尔说完,自己也是吓了一跳,脸上立马飘了两朵不自然的红晕。她紧张的看着愣住的天池,连忙解释道:“天池,你莫要误会。” 天池不解地看着她:“误会什么?” 穆纯尔眸光缓缓挪到天池的脸上,只觉得这人的样子十分好看,小心翼翼又满怀希翼的开口:“我不是因为要留下你才这样说的,我……我……其实我喜欢天池你很久了,你也知道的,我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感情,我从前任性嚣张,都只是想你多看我一眼,那一天你说的话伤到我了,所以我没有留下来为你求情。” 顿了顿,她问,“你说要我给你一个留下来的理由,那……那你娶我好不好,你为了我留下来好不好?” 天池眼神一滞,忽然不知如何开口。 这个小姑娘,对他的感情,他一直看在眼底,可他一直在利用穆纯尔,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穆纯尔 有些失落的开口,仿佛要把心中的爱慕一一倾倒出来:“在很久之前,我就喜欢上军师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我,但是,你除了北地你又熟悉哪里呢?父王也一直很看重你,如果你愿意娶我的话,我一定会待你好的,这里也永远有你的家,你的容身之处。” 天池背过身,“郡主,你应该知道,我从来……” “我知道。”穆纯尔打断他的话,似乎没有勇气听下去,“你以前如何想我的,我不想知道,反正你没有喜欢的人,那个秋美人从未走进你心底,否则,我不会允许她活到现在!你心里没有人,为何不能让我住进去?我有信心,一定可以在你心里占据一席之地,你为何不让我试试?” 天池目光复杂,“郡主,我不值得的,你还年轻,你身份贵重,将来有大好的未来……” “那就是你,我的未来就是你。”她目光灼灼,“你还不明白吗?我……我是真的想嫁给你,不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是个孤儿,我有父王,有王府,可你什么都没有,如果你走了,你的抱负,你的智慧,你的未来,又该如何?” 穆纯尔说到了重点,“你真的甘心吗?” 天池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什么,眸底闪过一丝异彩,但还是装作十分动容般,“你真是……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穆纯尔目光一软,险些落了泪,“我只知道,一定要追求自己想要的人,不能轻易放你走。” 天池叹气,目光略带动容的看着她:“没想到天池如此有幸得郡主欢喜,郡主都不嫌弃天池一介布衣,天池愿意为郡主……留下来。” 穆纯尔一瞬间眉梢上都染满了欣喜,十分激动的看着天池:“那你等着我,我明日就跟父王说明一切,等你娶我。” 天池温和一笑,摸了摸她头发:“好。” 入秋,流云山的云雾稀疏了起来,渐渐显出山体的轮廓,四周高峻曲折,中间反而凹陷了下去。 绝情宫的大殿中,上官惜儿乌黑的长发卷起,利落地梳成一个凌云髻,发间插着一对精巧嫣红的海棠步摇。一身深红色的软烟罗裙,外罩一件薄软细纹的金色锻绣披风,长及曳地,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衬得整个人冷艳高贵。 她慢慢走到一个身材略微削瘦的暗卫面前,不顾他身上被血染得暗红的手臂和肩头,芙蓉似的面容一片冰寒,细长的眼角微挑着,语气带着微微的怒意:“你是说妖花躲在穆臻宇的府里?你暗杀失败了?” 暗卫忍着痛苦,回想起刚才的厮杀,陈述道:“我们本是去刺杀穆臻宇,却不想碰见了妖花,她和穆臻宇的暗卫一起围攻我们,五人中有两个已经身死了,属下和其他两名险里逃生,但他们都身受重伤了,短时间无法行动。” 上官惜儿深深闭了闭眼睛,手狠狠地攥紧,面色难看。 都是一群废物,不知道先打探好情况再下手吗? 现在穆臻宇肯定会加派人手防范他们了,想要替姐姐报仇,她必须要再 想其他办法了。 紧蹙着眉,上官惜儿微冷的眸子转了转,不带感情地说道:“你先下去养伤吧。” “是。”暗卫面色苍白,拖着残碎的身子退下去了。 夜色渐沉,二公子府中,妖花看着地上死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眉头轻微地皱了皱,面色沉重地看向穆臻宇,道:“二公子,看来上官惜儿已经完全掌控绝情宫了,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打算?” 穆臻宇半倚在窗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华锦衣裳,腰系玉带,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着,带着一丝邪魅的笑意,一只修长的白皙的手缓缓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声音淡沉如清水,却透着莫名的寒意:“一个绝情宫而已,还不配我大费周折的去对付,雪朦胧能帮上官惜儿重掌绝情宫,坐上宫主的位置,我自然能够让上官惜儿更加狼狈的下来。” 妖花妖艳的脸上微微一动,一双如水的眸子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妩媚一笑:“如此说来,二公子可是早有计谋了?” 穆臻宇微眯着眸子,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轻蔑,嘴角缓缓扯出一抹极冷的笑意:“你别忘了,九王爷雪冀可是一直在打听上官惜儿的下落呢?你说,我要是把她不仅没死,还风光的掌控了绝情宫,打算报仇的消息透露给雪冀,他还会放过现在的上官惜儿吗?” 妖花一愣,眉目依旧妖娆如画,随即恍然一悟,笑盈盈道:“二公子果然足智多谋,妖花这就去……” “等等。”穆臻宇清冷的声音突地截断她的话,黑漆的眼里一抹锋芒闪过,继续道:“雪冀那边我自会派人去,你和七杀去绝情宫一趟。” “为何?”妖花略微不解地看着他,只见清冽的月光倾洒下来,细腻地流淌在穆臻宇那张精致的侧脸上,那双泛着冷意的眸子,竟是幽深一片,仿佛一探进去就要迷失自己。 妖花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耳畔就传来一句寒凉的声音,如深潭里的水般冷的令人心颤:“当然是为了彻底毁了雪朦胧的算计。她不是想借上官惜儿的手,利用绝情宫对付我吗?那我就一件一件毁了它。” 穆臻宇冷冷一笑,继续道:“上官满门覆灭,绝情宫肯定有人不服一个手无寸铁的丫头。这个时候,有什么比挑起内乱更有趣呢?呵呵。既然大长老是忠心上官家的,你和七杀就先杀了那个大长老。再暗中联合早已居心叵测的二长老,重夺绝情宫,许诺他宫主之位,我就不信他不动心。” 妖花微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得不说二公子这一招实在高明。她低垂着眸子,笑着应是。 “还有,让二长老不要杀了上官惜儿,囚禁起来就好,以免惊动雪朦胧,坏了计划。”穆臻宇微眯着眸子,半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是,二公子,妖花这就和七杀即刻前往绝情宫。” “嗯,去吧,小心行事。” 偌大的九王爷府,雪冀寒着张脸,攥着一张白色纸条的手狠狠往桌上一拍,微冷的眸子缓缓勾起一抹阴寒的笑意。 好你个上 官惜儿,你以为从本王的手里逃出去,有了绝情宫的势力,就能报仇吗? 呵,真是不自量力。 你以为你能一直躲在绝情宫后面吗?本王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该死的人,本王一个也不会放过! 上官羽暗中听着,也是胆战心惊,心底更是嫉恨:凭什么?上官琪那个老狐狸,临死前还把上官家的暗部势力交给上官天儿,本以为上官天儿会死在穆臻宇手里,没有想到,最后却是留给了上官惜儿这个贱人! 她必须要死! 否则,到时候倒霉的人就是她上官羽了。 “王爷,当时上官惜儿可是对您恨之入骨,若是由着她逍遥下去,必为大患。”上官羽走出来,坐在雪冀腿上,“而且,您别忘了,这上官惜儿分别就活不成,为何最后会出现在北地绝情宫中?那可是十一公主的地盘!” 十一公主和太子感情深厚,一母同胞,说是上官惜儿和太子没关系,谁都不信。 果然!雪冀听罢,神色陡然狠戾起来。 “来人,派杀手到处给我搜查绝情宫的人,见一个杀一个!”雪冀狠笑一声,倨傲地微昂着头,目光满是杀意。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的暗处,跳出来一名诡异步法的黑衣人,半跪在地上,没有感情地应了句遵命,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上官羽勾唇一笑,得意至极。 深黑的夜,连一丝光影都无法显现,笼罩了一切危险的气息。 绝情宫内,大长老一脸愁容地来到了上官惜儿的寝殿内,微驼着背,老态龙钟,苍老的声音缓缓启齿:“宫主,近日有一股莫名的势力出现,大范围围剿绝情宫的人,如此下去,绝情宫即使有百年积蓄,迟早有一天也会落败的。” 闻言,上官惜儿蹙着眉,眉眼间尽是疑惑,喃喃道:“绝情宫向来不主动结怨,当年唯有灭小西楼有失妥帖,如今和九幽阁分庭抗礼,自然不会有人如此大张旗鼓地对待我们。难道是穆臻宇吗?” 大长老叹了口气,摇摇头,声音嘶哑道:“应该不是,据情报分析,应是京城人士。” “什么!”上官惜儿听到京城二字,惊讶地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猜测道:“难道是雪冀?” 上官惜儿狠狠地眯着眸子,心里一股怒气直冲而上,猛地衣袖一拂,桌上的茶杯尽摔于地。 该死的雪冀,我还没来得及找他,报我上官家满门血仇,他倒好,竟然又想屠戮绝情宫了。这次,我上官惜儿拼了这条命,拼了这整个绝情宫,也要跟他一决生死! 大长老看着快要发狂的上官惜儿,担忧地喊道:“宫主。” 上官惜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冷着一张脸开口道:“大长老,我知道那股势力是谁了,他就是害我上官家满门抄斩的九王爷雪冀。他当初娶我就是为了上官家的势力,但他却暗中联合吃里扒外的上官羽,不仅害了我全家,还想杀了我。大长老,我们绝不能放过他!” 说到最后,上官惜儿双目通红,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脸上一片狰狞之色。 第三百一十七章 变天 大长老暗叹口气,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更加的苍老起来,开口道:“绝情宫大部分势力都被派去刺杀穆臻宇,监控其势力,现如今绝情宫上下本就人心惶惶,根本人手不够啊。” 上官家倒台,对绝情宫而言,可谓是灭顶之灾,虽然是暗部势力,没有被赶尽杀绝,可是到底不比当年辉煌。 况且,如今肯为上官家卖命的宫人,也非全部。 上官惜儿愣了半响,最后动了动血红的眸子,狠狠咬牙道:“那就召回之前所有势力,全部给我去刺杀雪冀,提着他的人头才能来见我!” 大长老无奈地皱着眉,又是深深一叹,只好应了。 他们绝情宫本来就是为上官家铲平道路的,既然九王爷雪冀是上官家的仇人,那也只能尽力铲除这个敌人了。 三日后,绝情宫在外的所有势力全部被召回,空地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暗卫,皆训练有素的半蹲在地上,面色冷淡,低垂着头。 大长老缓缓走到他们的面前,捋了捋发白的胡须,面带肃色,沉重的吩咐道:“从今日起,你们的任务就是,竭尽全力杀了绝情宫的第一大敌人,九王爷雪冀。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杀了九王爷雪冀,宫主 就会完成他一个愿望。不管是金银财宝,还是权力美色,只要你提回雪冀的人头,宫主通通应允。” “遵命。”众人异口同声,皆面无表情的退去了。 大长老睁着一双浑浊的眸子,看着绝情宫灰暗的天空,黯然叹了一口气。 马上就要变天了,只希望绝情宫能逃过这一劫啊。 又是一个暗沉的黑夜,整个绝情宫像被泼了墨汁一般,浓黑得令人心生恐惧,仿佛里面潜伏了一只长着黑鳞片的巨手。只有有人离开灯火照亮的地方,就会被巨手拖扯进暗处,然后生生撕裂。 木质的门窗“呼”得一声,被寒风吹开了,摇摇晃晃了几下,嘎吱作响。 大长老蹙眉看了一眼,一只布满了老茧的手缓缓隔着衣料,摩挲了几下,便起身准备去关上,嘴里还念叨着:“今日的风怎么这么大?” 微驼的身子刚走到窗前,大长老苍老的眸子一动,就看到一道银色的流光朝自己疾速飞来。他刚想翻着身子避过,却因为上次妖花重伤了他还未痊愈,咔嚓一声扭到了骨头,那枚银镖就直接射入了他胸口的血肉,潺潺的鲜血迅速染红了他大片衣襟。 大长老手扶住窗口,半倒在地上,猛地一咳 ,嘴里吐出一口浓稠的黑血,虚弱地半闭着眸子,心里不免惶然了起来。 是谁想要暗杀他?难道有人潜进了绝情宫? 思及此处,大长老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嫣红如血的虚影。他努力地睁着眸子,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来人,心中一惊。 妖花,这个叛徒!竟然还有脸来绝情宫。 妖花看着大长老面部升起的怒意,就猜到他在想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大长老,没想到吧?你还会见到我。上次让你侥幸逃了一命,你以为你这次还会有人救吗?呵!” 大长老撑着鲜血淋漓的身体,咳了两口血,残喘道:“叛徒,你……你有何阴谋?” 妖花魅色的眸子缓缓转动着,看着如此狼狈的大长老,轻笑了一声:“你到了黄泉,自然就想明白了。” “你……”大长老话未说完,一口气梗在脖子里,便瞪大两颗浑浊的眼珠,颓然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暗红的血溅满了窗台,点点猩红,血迹斑驳,今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妖花身形一闪,一抹嫣红的身影顿时又隐入了暗处。 此时的二长老寝殿中,凌乱一片,殿内的两具尸体早已躺下,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但二长老 还是感觉到了杀意,阴冷的眸子一动,便与七杀厮杀了起来。只是可惜稍微一个不注意,便被七杀刺了一刀。 几个回合过后,二长老闷哼一声倒在桌前,一抬眼,便看到一把锋利的剑搁在了自己脖颈处,惶然的睁大了眸子。 “你……你是谁派来的,为何刺杀我?”二长老冷着一双眸子,狠狠盯着一身黑衣的七杀。 “二长老,莫不是不认得我了?” 空气中响起一声娇笑声,二长老一转眸子,便看到大殿门口一个妖娆的红衣女子缓缓而来,不由惊得瞳眸睁大。 妖花?怎么会是她? “妖花,是你想杀我?” “二长老,我何时说要杀你了?”妖花妩媚一笑,声音带着些微的媚意:“我可是来帮二长老的。” 妖花细眉一挑,便示意七杀拿来他的利剑。二长老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们。 “你们到底想干嘛?” 妖花轻笑一声:“二长老不想成为绝情宫的主人吗?当上宫主之位,让绝情宫所有人臣服你。” “什么?”二长老一愣,一双眸子眯起,略微苍老的脸划过一抹微微的渴望。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和我们二公子合作,你就是绝情宫的 主人。” 二长老心中一动,阴沉着脸,不自觉咬了咬牙,这些年他一直被大长老压着,竟然听命于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报仇的小丫头,早就对他们不满了。 如果……如果他成为了绝情宫的主人…… 二长老想到这,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狞笑:“那你们的要求是什么?” 妖花满意一笑:“很简单,你控制绝情宫势力,囚禁住上官惜儿,不要把这个变故透露出去,照常和公主殿下的人应付就行了。” 二长老扯了扯唇角:“好,希望二公子说话算话。” “自然。” 一个时辰后。 变故来得太突然,上官惜儿看着二长老冷笑着过来,一剑就杀了自己的婢女,惊吓过后,神色冷了下来:“你……你,二长老,你好大的胆子,你想背叛绝情宫吗?” “绝情宫是我的,何来背叛?”二长老冷笑一声,劈晕了上官惜儿,又夺走了她身上的玉牌,上官惜儿不甘心地闭了闭眼,可她不会武功,只无能为力。 自此,绝情宫真的变天了。 二长老囚禁了上官惜儿,让她当个傀儡宫主。而他自己利用玉牌控制了绝情宫的势力,虽然不是名正言顺的宫主,但权力全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若是可以 翌日,日光刚刚没过树枝的梢头,洒在窗边投下淡淡的影子。 穆纯尔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婢女为自己描眉添妆,一双澄澈的眼睛水蒙蒙的,盯着镜中自己出神,不知想到什么,偶尔脸颊上染上两朵薄薄的红晕,羞的连忙低垂了眉眼,直看的一旁的婢女眉眼间都带着不可言说的笑意。 “好了没?本郡主可要急着去见父王呢。”回过神来,穆纯尔看着窗外的朗朗天光,微微急切的问道。 婢女轻笑着打趣道:“好了,好了,郡主可是急着去见心上人啊?” 穆纯尔佯装生气的羞瞪了一眼婢女:“就你多嘴是不是。” 婢女连连笑着求饶:“好好好,是奴婢说错了,郡主莫生气了。” 穆纯尔心情本来就好,这一听也跟着娇笑一声:“本郡主有那么容易生气吗?好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去找我父王了,可不能耽误了时辰。” 婢女笑着应是,退到一旁。 王府里的花开的极盛,穆纯尔一路走过来,便觉得衣袖间都沾染了香味。绕过偏院,直直向大厅走来,一眼就看到穆正阳坐在正堂喝茶,威仪十足。 穆纯尔跑过去,露出甜甜一笑:“父王,我来看你了。您这是喝的什么茶,这么香?” 穆正阳惊讶一笑,捋了捋灰青胡须,略带慈祥的问:“刚练了会武,休息一下,纯尔今日怎么突然想起父王了?” 穆纯尔拽着他的袖子轻轻一扯,鼓着腮帮子,撒娇道:“哪有,父王就知道冤枉我,纯尔每天都想父王好吗” 穆正阳大笑一声:“好好好,是父王说错了。不过,纯尔今日这么早来找父王,可是有事?” 穆纯尔眸中一亮,笑眯眯看着他:“父王真是厉害,都知道纯尔找您有事要说了。”随即,转了转狡黠的眼珠子,再次开口:“父王今日不是要去地牢吗,如果……如果您还是劝不动天池怎么办?” 穆正阳愣了一下,深邃的双眸微动,黯然 叹了口气:“天池这孩子,聪明忠心,但就是气性太高,父王也愁啊,如今你也知道,匈奴猖獗,恐为多事之秋,若连天池都走了,只怕军中无智谋,北地多危机。” 穆纯尔听了也心中一紧,有些心酸的看着穆正阳,因为长年为北地安危的操劳,父王身子早已不似从前般硬朗了,青灰的头发里不知藏了多少根银白的发丝。 忍着反酸的鼻子,穆纯尔更加坚定的开口:“父王,纯尔可以帮您。” 穆正阳笑了一下,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纯尔只要开开心心就好了,这些烦心的事交给父王和你哥哥去做就好了。” 穆纯尔感动的泪眼蒙蒙,依旧坚定的直视着镇北王:“不,父王,纯尔可以帮您留住军师,您让纯尔嫁给他吧,那军师就和我们是一家人了。” “胡闹,父王怎么可能拿你的婚姻大事当筹码,绝对不行。”穆正阳充满怒意的声音仿佛不容反驳。 “父王知道你对军师的心意,可是纯尔,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天池他对你无意,你何苦执着于此?” 穆纯尔早就料到父王不会同意,砰的一声,直接跪在他的面前,仰着脖子,眼角含着些微的泪光,声音坚决:“父王,纯尔很久之前就喜欢天池军师了,这不是筹码,是纯尔的心甘情愿,还请父王成全。” 穆正阳又怒又气,但又舍不得打她骂她,只皱着一双粗烈的眉,语重心长的劝道:“纯尔,你确定你想好了吗?婚姻不是儿戏,决定了可是一生的事,就算你想嫁给天池,你可知晓天池是否对你有意且是真心呢?” 穆纯尔咬了咬唇,仍然不改心意:“父王,纯尔没有冲动,也不是胡闹。我既然敢这样说出口,自然做好了决心和天池厮守一辈子。天池心性温容,又有谋略,对我也甚好,我相信他不会辜负我的。父王,您就答应纯尔吧,您不是也看重天池,也舍不得他吗?” 她抓住穆正阳 的衣袖,“昨日,天池会答应的,他会愿意为我留下来的,父王,您就成全我吧。” 穆正阳看着一脸急切的义女,皱着愁容,长叹一声,最终起身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纯尔,你这个傻孩子,你可是真的想清楚了?” 穆纯尔忍着泛酸的膝盖,重重点了点头,目光没有一丝犹豫和后悔。 “那好吧,待我去地牢问过天池,如若他对你有心,父王必要让他对你许下承诺,不得伤你分毫,否则只要父王还活着一天,就绝不饶他。”穆正阳暗叹口气,语气严肃狠厉。 穆纯尔破涕为笑:“怎么会呢,父王,天池肯定不会伤害我的。”轻轻靠在父王的手臂上,穆纯尔感动的想要落泪,轻声说道:“谢谢父王。” 穆正阳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苍老的手满是厚厚的茧,碰在她的头上糙糙的,磨砂一样的感觉,却让穆纯尔感到无比舒适。 当穆正阳来到地牢时,天池已经一日一夜滴水未进了,脸色异常的苍白,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瞳眸中却带着一丝不肯认输的倔强。 穆正阳长叹一声:“天池,你这又是何苦呢?” 天池浅浅一笑,虚弱的答道:“天池误会了公主,三番五次惹得世子不悦,自然该罚。” 穆正阳示意狱守开了牢门,负手走了进去,语气稍稍温和:“这也不全是你的错,你不必如此自责,这些日子匈奴猖獗,再过些时日,我便恢复你的职位,公主那边,我会去说,那么……你可愿留下?” 天池摇摇头,眼里一片灰败:“我想出去走走,王爷,如今……上下流言四起,公主对我怨言颇多,为了不影响王爷您一家和谐……这里终归是不属于我的。王爷,请您准许天池请辞。” 穆正阳沉着眸子,黯然叹气,看来,天池真的是决意要走了,随即想到纯尔,便又张口问道:“你在这生活了这么久,就没有舍不得的人吗?” 天池缓缓动了动没 有光彩的眸子,怅然开口:“当然有,王爷待我不薄,世子也对我甚好,还有郡主……纯尔也当我如亲人,丝毫没有疏远我。” 穆正阳直视着天池,微微怔神,许久才状若无意的开口:“那你觉得纯尔怎么样?” “郡主天真烂漫,心性善良,如山间的一股清泉,和她待在一起总是会感到很舒适。” 似乎谈起穆纯尔,天池的眼里才突然有了生气,重新恢复了一丝光彩,穆正阳看到这一幕,心里竟微微放松了起来。 “那你可愿意和纯尔一起留在这?” “若是可以的话……”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天池突然慌张的说道:“王爷,天池不敢有这个想法。” 穆正阳微微一笑:“不用这么紧张,本王就是想问你,你可愿意为了纯尔留下来?” “天池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穆正阳继续开口道:“你一直跟随本王,出谋划策,击退匈奴,也算是为北地安危立下了汗马功劳,我有意将纯尔许配与你,你可愿意?” 天池指尖紧扣,俯首跪在地上,情真意切的回道:“纯尔值得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天池不敢高攀。” 张正阳嘴角含笑,似是十分满意的开口:“起来吧,你年轻有为,又待人有度,不输京中权贵。你和纯尔在一起,本王也很满意。更何况,那丫头对你一往情深,你……你那日在堂中说的话……” “那日,天池只是不想连累郡主。”天池垂眸,眸色晦暗不明。 穆正阳叹气,“本王想你也不会那般……纯尔亲自来求,本王一直待她如亲生,想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你是本王看着长大的孩子,若是愿意,本王会成全你们。” 天池眸中盛满了惊讶,虚弱的身子激动的摇摇欲坠,哑着嗓子谢道:“多谢王爷高抬,只是天池如今……” 穆正阳看着他面带难色,自然知道他顾虑什么,随即郑重的开口:“今日你的刑罚便满了,本王自会安排你 出狱,但是你记住了,天池,我将纯尔许配与你,自然是让你宠她护着她的,你若日后让纯尔掉一滴泪,我这个做父王的定容饶不了你,知道吗!” 天池也一脸真挚的点头,承诺永不负她。 穆正阳这才放心的离开了,心里一时有些欣然,一时有些感伤。 纯尔那孩子,对天池死心塌地,若是不答应,也不知道日后会闹出什么乱子,如今他答应之后,心里却是惴惴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莲儿,我这么做,真的对吗? 天池与穆纯尔的大婚之日定在了十日之后,那一天是一年之中最吉利最适合婚配嫁娶的好日子。 雪朦胧坐在凉亭内听说这件事后,只微微蹙了蹙秀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不好说什么。 穆臻言抓住她小手,安抚道:“纯尔那那丫头看着骄纵任性,可是实际上十分有主意,她决定了的事情,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父王既然同意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我知道。”雪朦胧看着他,“可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觉得,天池对纯尔并无意。” 穆臻言眸色微微深了,看着她,眼底似有深意,“只要他心中无人,纯尔未必走不到他心里去!” 停了一下,他问,“十一,你可会寒心?父王放了天池,本是不该……” “臻言,我们都清楚,当初……主要责任其实在我,我的确是将计就计才顺从了他们的计划。”雪朦胧微微勾唇,“他如今吃够了苦头,像天池那种骄傲的人,身体上的折磨怎么比得上精神上的折磨?就算……为大局着想,我可以放得下。” 穆臻言揉了揉她头发,“十一,你不需要如此懂事,你的责任,我帮你担着,你应该任性一点,我的小公主,可是从小就骄纵任性,嚣张跋扈,嫁给我,却让你受尽了委屈。” 雪朦胧眼眶微热,拍着他脑门道,“看在你秀色可餐的份儿上,本公主乐意如此。” 第三百一十九章 小九的真实身份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流逝,很快就到了天池和穆纯尔大婚那天。 许久都是灰蒙蒙天空的北地,在昨日一场寒风大雨后,竟也有了丝明亮透净的景光。 今日一片晴光大好,照的整个云层都被蒙上了明朗的光彩,如梦如幻。 王府房檐廊角似乎都系满了大红绸花和绸带,到处张灯结彩。从大门到正厅铺了数十丈的红毯,还铺洒了一些娇艳的红花瓣,一瓣一瓣的散落,或是叠层,煞是好看。 天池稳稳当当的骑在骏马上,黑发高束,腰环墨玉,整张脸干净明朗,风度翩翩。一身朱红色的新郎服更衬的他身材修长,眉目俊朗。 阳光的错落下,仿若漫天的星辰都洒在了他的身上。 雪朦胧和穆臻言也换上了一身较喜庆的衣服,端坐在大厅之内。远远看见天池携着红衣素手的穆纯尔缓缓走了过来,清风微动,轻薄的红纱盖头被吹起了一小块,隐隐露出一张桃花般娇羞的容颜。 雪朦胧浅浅笑着,心里默默祝福着纯尔:希望她一辈子善良单纯下去。 她对穆纯尔没有任何好感,毕竟她曾经多次对付自己,还害死了十二,可是穆纯尔的骄纵任性,如同当初的自己,如今她身在局中,身不由己,希望能有人过得比她当初更好。 穆臻言突然一只手温柔的覆上她的小手,而后与她十指相扣,一脸深情的看着她。 雪朦胧微微瞪了他一眼,缩回了自己的手。 眼着着天池和穆纯尔一起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又缓缓笑着对拜,终于送入了新房之内。宾客们自然是没有放过天池,一直拉着他敬酒,一杯一杯灌入肠中。不多久,天池脸上就微醺的脸红了起来。 直到来到穆臻言和雪朦胧面前敬酒时,天池微醉的双眸才稍稍恢复了清明。他举着杯子,替穆臻言倒满了酒,微微一笑:“以后世子和我也算是一家人了,来,天池敬你一杯。” 直直灌入喉咙的酒,辛辣得天池差点呛着了,他看着穆臻言静静 喝完了这一杯,努力掩藏着内心的不甘与愤恨。 天池笑了一下,又给穆臻言倒满,余光浅浅掠过一旁黛眉轻染,朱唇微点的雪朦胧,眸光微眯了两下,一抹复杂之色轻闪而过。 “公主,怠慢了。” 雪朦胧勾唇,举杯:“今日你是新郎官,以后便是一家人,本宫既然乐意放你出来,也不会抓着过去不放。” 看着他腿脚微微不变的模样,雪朦胧叹气,“本宫当初受过的苦,你也一一尝了,咱们一笔勾销,如何?” 天池笑了笑,腿脚受了刑,行走不便是事实,可是雪朦胧的目光让他觉得难受,更加愤怒不已。 明面上,他却笑得斯文秀气,“公主不愧出身高贵,雍容大度,天池……自愧不如。” 酒杯相碰,彼此的心思都化在酒水之中,谁也看不通透,尝过了,才知道辛辣滋味。 这一晚上,天池都旋转在不同的宾客之间,他仿佛真的纵容自己醉着,一杯一杯的酒像水一样倒进了自己肚子。 他笑了很多次,笑的连嘴角都僵硬了。当婢女扶他进新房时,天池第一次微微皱了眉,但转眼间又弯着眉眼,任由婢女搀扶着带路。 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好好走下去,不是吗? 天池极力表现的温和,深情款款的挑了新娘的红盖头,视线落在那张娇媚的脸上。 穆纯尔紧张的看着他,白里透红的肌肤更加嫣红,似染上了天边绯红的晚霞。大红的喜袍静静贴合在她身上,不见任何累赘之感,仿佛是一朵开的无比娇艳的花。 眼前的新娘似乎变成了一个一个模糊的影子,天池晃了晃醉了的脑袋,忽然看到那雍容高贵的女子,似乎对他笑了一声。 他踉跄着脚步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膀,轻轻吻了下去。 翌日一早,天池揉了揉酸痛的眉心,迷茫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喜红,天池猛地就惊醒了,毫无睡意。 他的身侧还有个娇小的身子紧紧贴在他的怀里,一直传着暖暖的温度。 天池面沉如水,一想到自己如今会成这样,骄傲和自尊被攥在一个女子手里,他对穆臻言的恨愈发的深了。 为何他一心为世子着想,可这位主子却那般对他? 一眨眼,炎热的夏季过去,天气渐渐入秋,热烈的阳光变弱了许多,但北地的秋风确实连绵不绝,一阵阵风沙被吹得都蒙住了整片天空,暗黄黄一片。 大婚之后,天池一下也成为了盛名北地的郡马爷。众人只道,天池是为了报答镇北王的恩情才主动留在军营,愈发想尽办法的击退匈奴。 但只有天池自己清楚,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穆纯尔了。天池时常一个人骑着马出去,冷着一张脸,有时他眺望这灰蒙蒙的天空,总觉得自己十分渺小。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他要与穆臻言抗衡的话,必须找个帮手才对。 天池左思右想,脑海里骤然浮现了一个身影,隐有深意的笑了一下。 穆臻宇,怎么差点忘了他呢? 当初可是他挑唆自己绑架了雪朦胧,因此,穆臻言才差点没命。 这两兄弟之间的故事,可是十分有意思的。 天池长眉微扬,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时间随着夏日凉风渐渐流逝,几日后的一天,雪朦胧从外面归来时,一回府,突然看到大厅跪着三位熟悉的声影。走进一看,竟是消失将近四个月的小六、小九,和十五,而她们远远看见雪朦胧走进皆垂首伏在地上,面色惶惶。 “请公主赐罚奴婢没有贴身伺候之罪。”三人异口同声。 雪朦胧连忙走到几人面前,扶起她们来,惊喜的看着她们:“说什么罚不罚的呢,你们是怎么回来的?太好了,你们没事就好了。” 语落,雪朦胧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凝,又问道:“之前你们怎么离开王府的,我找了你们很久,也没发现你们的身影。” 穿着一身素雅但整洁的小六低垂眉应道:“多谢公主不罚之恩,是……是有蒙着面的神秘人将我们救走了,才让我们 免受这场灾难,我们以为公主肯定会安然无恙,没想到醒来时不见公主的身影。” 说到最后,心思单纯的小六竟有隐隐颤音,显然当时也被吓得不轻。雪朦胧也回想到那场围攻,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呢? 雪朦胧坐在椅上揉了揉拧在一起的眉心,突然想起有一件事很可疑。当时场面太混乱了,她也只是稍微有点怀疑。 那天制止穆臻宇的暗卫跟死去的十二很像,虽然样子不同,但身形,和她的步法以及她出手的招式真的给她就是十二的错觉。 会不会…… 想到有那个可能,雪朦胧不停用手摩挲着桌上茶杯的桌沿,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泛起了阵阵涟漪。 片刻后,雪朦胧突然站了起来,敛着一张脸,目光微眯,看向小九,漫不经心的说道:“小九,你可还记得十二?” 小九听完登时脸色惨白了一下,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嘴唇蠕动了两下:“记得,十二……十二是我的好姐妹。” 雪朦胧面容清冷,只静静的看着她的反应,许久才开口:“我好像前段时间看见她了。你说,她真的死了吗?” 小九面色冷淡,静静地看着雪朦胧,“公主,奴婢不知您是什么意思,十二死在世子府,大家亲眼所见。” “小九!你撒谎!”雪朦胧忽然拔高了嗓音,“还记得本宫同你说过的话吗?世子病危之时,本宫曾经质问过你的话……当时情况危急,本宫没有问清楚,可是本宫不是傻子,小九,你是本宫最为信任的丫鬟,你真的要欺骗本宫吗?” 小九突然面色仓惶地颤抖了几下身子,额头不断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咬着唇低声道:“奴婢……奴婢真的不知。” 若是严刑逼供,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雪朦胧待她们不同,暗卫也是人,也有人情冷暖,她也想做一个正常人。 雪朦胧登时满面寒霜,秀雅的小脸冷成千年的寒冰,微眯着眸子吐着寒气喝道:“跪下,什么 时候你还敢再本宫面前撒谎了,是不是平日我对你们太纵容了,所以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小九,你的主子到底是谁,你到底为谁效忠!” “请公主恕罪。”扑通一声,小九连忙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砰砰砰的声音在大厅连绵不绝的响起,直到大厅的毛毡上已经浸湿成了一块鲜血染成的暗红色。 “行了,我问你,那日制止穆臻宇的是不是十二?”冷冽的声音毫无多余的情绪,雪朦胧笃定道:“本宫与你们朝夕相处十多年,对你们十分熟悉,她易了容,也刻意掩饰过,可本宫依旧能认得出来,小九,不要再骗本宫,不要让本宫更加失望了。” “是。”小九身子轻轻战栗着回答,“是十二,她没死。” 小六和十五瞪大眼睛看过来,“十二没死?小九,这是怎么回事儿?” 雪朦胧蹙眉,“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们又受何人指使?” “我们是皇上派来保护你的,同时……同时监督镇北王府和世子,世子身上的那一道致命的箭也是……也是我射的。”语落,小九眼角隐隐有泪珠滑下,“公主,奴婢不想欺骗公主,奴婢这条命是公主救的,可最初那条命却是皇上给的,奴婢们也是身不由己。” “那你为何现在……” “公主,人心都是肉长的,世子安然无恙,您也为此吃尽了苦头,奴婢知道,您带着世子逃亡途中,皇上多次派人去寻,您都无动于衷,甚至,您没有找奴婢几人保护的意思……您是在怀疑我们,早就动了疑心,只不过碍于局势没有说出来罢了。奴婢实在是不想再欺骗您,请公主恕罪。” 雪朦胧一惊,双手不自觉狠狠攥紧,那张冰冷的面容上全是难掩的怒意:“小九!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杀世子,你是嫌命长了吗?” 站在一旁的小六和十五面面相觑,被雪朦胧凌厉的语气惊到,皆不敢动。 小九惨白着脸,绝望的解释着:“皇上吩咐,奴婢不敢不从。” 第三百二十章 冷风的安慰 桌上看上去颇为精致的花瓶中,插着大束的芙蓉花,清香怡人。雪朦胧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却仍觉得心情颇为浮躁。 父皇如此费尽心思想要杀了穆臻言,竟不惜将人安排在她眼皮子低下。可是当初穆臻言命悬一线,不仅仅是因为那一箭,还有他体内不知谁下的剜心蛊。 蛊医说过,剜心蛊只有蛊医族长的血脉才可以制作,且一定时间内必须使用。这天底下能有这么大本事使得动一族之长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出手,还这么迫切想要穆臻言的命的人,难道也是父皇所为吗? 雪朦胧揉揉眉心,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里,让她极不舒服。 微冷的眸光扫过还跪在地上,一脸哀戚的小九,雪朦胧眼神一凛,微微加重语气,寒声继续问道:“我且问你,剜心蛊可也是你所为?你若敢有半句虚言,我定饶不了你。” 小九身子颤了两下,却还是抬起头疑惑的看了一眼她,缓缓摇头:“奴婢不知,奴婢从来没听过剜心蛊。” 闻言,雪朦胧眼里有一抹浓的化不开的沉重一闪而过,秀眉都快皱了一个浅浅的川字。 虽然穆臻言的毒蛊解了,但是一直都找不到谁才是幕后黑手,让雪朦胧总觉得十分不安,仿佛只要她一个不注意,那杀手就会猛地跳出来再次对穆臻言下毒手。 许久未听到雪朦胧的回声,小九惨然着张没有血色的脸,以为雪朦胧不相信她,挪着膝盖往前移了两步,带着哭腔开口:“公主,奴婢绝无半句虚言,奴婢真的不知剜心蛊,皇上从来没吩咐过奴婢有关于剜心蛊的事啊。” 雪朦胧淡淡扫了一眼小九,不动声色退开了一步,幽深的凤眸微微眯起,不冷不热的开口,仿佛没有了任何感情:“你不知也罢,但是你身为本公主的人,却听命于他人。我念你从前也尽心伺候过我,又是父皇的人,我不与你计较伤害世子之过。但是,你从哪来就回哪去吧,从 此主仆情分断的一干二净,莫要再让我看见你。” 小九一听,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不可置信的看向雪朦胧,悲恸求饶:“公主,是奴婢错了,你别赶小九走好不好?” 她扬起小脸,一向肃冷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几抹慌张,“公主,奴婢不知道您与世子的感情已经如此深刻,奴婢也是为了您着想啊,您在宫中呼风唤雨,享尽荣华富贵,可是自从嫁给世子以后,便是遍体鳞伤,甚至多次面悬一线,皇上本也是为了您好。” 一旁的小六和十五也是一脸着急的替她求情:“公主,你就给小九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是啊,公主,小九跟了您这么久了,她对你可是真心的。你就留下她吧。” 雪朦胧白皙秀气的脸依旧敛着,眸子里冰冷一片,丝毫不见动容:“今日就回京城,本公主不想看见你。” 末了,雪朦胧直接拂袖而去,全然不想听她们的求情。 背叛过的人,怎么能再信第二次呢? 况且,父皇这一次不成,难保不会要小九再做别的事情,与其让她夹在其中为难,不如放她回宫。 黄昏的天异常寥阔,天空的颜色像一盏微弱昏黄的烛光,摇曳着不同深浅的暖黄色。沙雾随凉凉的风散了一片,暮色渐显。 小九收拾好行李,站在王府的门口,在踏上去京城的马车前,缓慢的回过头看了一眼这熟悉的地方,还有曾经一起相依相伴的小六和十五,她们站在门口也是一脸的不舍。 小九眨了眨睫毛,面色依旧十分平静,可眼底却染着一抹离别的伤感,深深看向府中方向,最后向小六和十五扬了扬手,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马车迎着落日,在一片扬起的灰尘中,终于和王府渐行渐远,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小九捂住眼睛,深深吸气,不善言辞的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求公主以后安康幸福。 还有小六,十五,你们也要好好 照顾公主,一直平安快乐! 我会想你们的。 天色逐渐暗沉了下来,仿佛穹苍之下被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黑幕。王府灯火通明,小六和十五端着一盘盘精致的菜,陆续从厨房一路小心翼翼的送到了世子的房中。 只看见世子看向公主的目光都那么缱绻温柔,替她一一布置好了她爱吃的菜。小六低垂着头,眼睛不断瞄向他们,顿时心里一阵愧疚,目光微闪着就退下了。 沿着弯折的走廊,小六心不在焉的一路乱走,竟来到了湖边。看着月光下的湖面,微微泛着粼光,波水涌动,她的心绪也不自觉的跟着翻绞起来。 公主和世子那么相爱,小九伤害了世子,等于也伤害了公主,所以公主才会那么生气,才会把她赶回京城。 可她以前竟然也觉得世子想要谋反,伤害公主,还想方设法的去找证据。想到这,小六愈发苦着一张秀气的小脸,一时间鼻头泛酸,低声哽咽了起来。 她真是个坏人呀,还想着对付世子,她怎么对得起公主啊? 回到世子府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公主带着世子求医,吃了那么多苦头,甚至三番五次险些跟着赔了命,她们低估了公主对世子的真心,所以真的做错了。 “你怎么了?”耳畔冷不丁的传来一声低沉冷淡的男声,吓得小六一噎,生生擦掉两颗晶莹的泪珠子。 冷风看见她红红的眼睛,一时之间冷淡的表情掠过一抹不知所措,扯起袖子,生硬地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谁欺负你了?” 小六一愣,随即有点害羞的轻轻退了一小步,才睁着一双水雾般纯净的眼睛看着冷风,带着浅浅的鼻音开口:“没有,是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冷风不解的看着她,几秒后才开口:“方便说吗?” 小六咬了咬唇,仰着小脑袋看向黑夜中冷风俊朗的脸,心中微微一动,下意识地开口:“啊,可以说的。” 舔了舔唇,小六把目光转向湖面,深吸一 口气,说道:“我以前对世子存在很大误会,就是那次发现你是去东宫找西格尔公主的人……所以就想替公主找到世子谋反的证据。可是我到现在才明白,世子根本不是坏人,我以前那样做也根本不是在帮公主,而是害了公主,公主吃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救活世子,可我们却是把世子推向危险的凶手,我觉得很愧疚,我对不起公主,她对我那么好,我却……” 听到小六又哽咽的声音,冷风那张一直面无表情的脸微微皱着眉,墨黑的眸子盛满了担忧,声音也软了几分:“你不要多想了,你没有对不起公主,你也是担心她受到伤害才会这样的。” 小六一听哭的更厉害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一直摇着头。 冷风干脆移步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双肩,逼迫小六抬头看着自己,微微加重语气,重复道:“小六,你没有对不起谁,保护公主的安危本来就是你的责任。你只是一时误会了,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我也有,但是只要能改过来,就很好了,没有谁会怪你的。” 静默了几秒,冷风眸光复杂的继续说着:“你不准哭了。” 不会安慰人的冰山,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心里的动容,更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异样。 小六看着冷风一副认真又严肃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轻快很多,忍不住破涕一笑:“冷风,真看不出你还安慰人啊。” 冷风手一僵,连忙放开了抓着她的手,耳根微微发红,幸好在黑沉沉的夜晚没人看的清。他轻咳一声,又恢复了之前淡淡的脸:“不小心看见了而已。” 小六低低笑了一声,一双似水的眸子含着笑意在冷风的脸上转了转,并不打算戳破他,“哦,你看见任何人哭,都会跑过来安慰一下吗?” 冷风大手微微一僵,随即在她脑袋上拍了拍,“谁跟你一样,这么爱哭!” “你说谁爱哭 呢!”小六不服气,扬手要打他,冷风不退不让,淡淡道:“你打不过我。” 小六顿时泄气,冷哼一声,“你还真是个木头!” 月光清凉的洒在他们身上,地上的影子仿佛一对般配的璧人依靠在一起,周围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华。 躲在一颗大树后面的十五,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里瞬间酸楚了起来,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一颗心像是被什么轻轻刮了一刀,十分难受。 之前小六突然不见了,她到处寻她,怕她出什么意外,却不想看到…… 十五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她觉得自己的脚就像被铁链拷住了,整个人根本动弹不得。她现在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冷风,小六,他们怎么…… 怎么可以呢。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紧紧咬住颤抖的下唇,十五低垂着头,不敢再去看让她心痛的画面。但恍然间还能听到冷风冷淡中带了几分温柔的声音传来,心中又是一痛,十五终于感觉有什么渐渐模糊了视线,模糊的记忆从脑海中划过,最后变成一点点碎片消失不见。 其实只是很模糊的记忆,对方甚至都不记得的画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记到了现在! 若不是发现这两人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 十五凄凉一笑,想要努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她的住处。连洗漱都觉得没有力气般,直接将自己埋入了被子里。 小六一回来,就只看见十五脸色有些不太对劲,惨白一片,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小六一慌,以为十五染了风寒,连忙坐在她的床边,碰了碰她的额头。 小六轻呼出一口气,紧张的脸也放松了下来,还好,不是很烫,应该不是染了风寒。 十五闭着眼睛仍然未睁开,只是一手不轻不重的拂开了她的手。 “你怎么了,十五。”小六纳闷道。 “累了。”十五哑着声音淡淡回了两个字。 第三百二十一章 你会选择我吗? 天光微微泛着青色,还带着点乌暗云雾。还在睡梦中的小六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揉了揉自己困意未消的眼泪,努力睁开了一条缝,就看见十五已经将自己洗漱收拾好了,临走前还帮她轻轻掩上了门。 看着十五不同于平日里清冷的脸,小六不由想起昨夜她不冷不淡的话语,直接说累了就翻身不再理她了。小六顿时感觉心里闷闷的,像堵了块大石头般,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难道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到十五不高兴了吗? 小六蹙着眉,咬着唇,努力回想,昨天晚上都还好好的呀。烦躁地叹了口气,小六一时之间也没了睡意,便也慢腾腾的起身了,想着等下问问十五到底哪里不高兴了。 这边雪朦胧醒来时,手一摸发现床的一侧连温度都凉了,显然穆臻言很早就出去了。她唤来了婢女替自己更衣洗漱,然后端坐在内室,吃着婢女们送来的细腻粥点,和一些看上去十分的精致小菜。 突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雪朦胧抬首一看,就看见穆臻言一身锦衣玉袍,眉眼如画的冲着她笑,薄唇微勾,墨色的眸中荡着浅浅的涟漪,竟格外的好看。 “十一,可是觉得为夫甚是好看?”穆臻言眼眸带着一丝魅惑,轻挑着眉,勾唇一笑,“一清早就看到娘子如此痴迷的眼 神,为夫甚为欢喜。” “勉强入得了本宫的眼吧。”雪朦胧长眉高高挑起,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故作轻佻的一笑,“走近些看更清楚点。” 穆臻言唇角勾勒出似有若无的弧度,一双狭长的桃花眸微挑,衬的整个人邪肆俊美,走到她的身边弯着腰,轻轻勾起她的下巴,声音蛊惑:“你可看清楚了?十一。” 雪朦胧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不由惊艳了一下,湿漉的凤眸闪了闪,羞恼的打了下他勾着自己下巴的手:“我眼睛向来好得很呢,你站在十里之外我都能看清你。” 穆臻言眼眸带笑,坐在她的旁边,慢悠悠的开口:“是,娘子说什么都对。” 雪朦胧听得噗嗤一笑,看着他的双眸中都带着微微的光。 “你总算笑了,十一。”穆臻言静静看着她,语气温柔,“有些怀念娘子当初狡黠的样子了。” 现在的她,温柔如水,体贴周到,心里的愧疚一直存在着,只是没有说出来,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阻碍。 她在笑,可笑得让他心疼。 雪朦胧一怔,笑容凝固在唇畔,随即又淡淡一笑:“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没笑过。” “从昨天回府起,你就总是皱着眉,一直没笑过。就算是笑,也很勉强。你可知你睡着了,还不停的翻身,时不时蹙着眉,我是你的夫 君,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为何不对我说呢?”穆臻言目光自始至终都那么温柔的看着她,语气带着微微的担忧。 知道她的心结,可也必须要为她找借口,给她一个不笑的理由。 雪朦胧抿着唇,嘴角挤出一抹干涩的笑意。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难道要说她的父皇千方百计想要借她打压镇北王府和要他的性命吗? 要说她怀疑剜心蛊是她父皇所为吗? 即便穆臻言可能什么都知道,可是她也说不出口。 “十一,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穆臻言一手覆上她的细嫩的小手,眉眼落寞,“我们经历过这么多,除了……肌肤之亲少了些,算得上生死与共,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雪朦胧欲言又止,最终黯然叹了口气,又笑着道:“你这人正经不过片刻,为何如此严肃的事情,你也要加些耍流氓的话?” 穆臻言但笑不语,眼神却十分温柔。 雪朦胧缓缓起身,一把推开窗口,微冷的寒风吹打在她的脸上,眼前细雨绵绵,心中的惆怅不自觉的又添了几分。 穆臻言赶紧拿了一件藕色的披风,披在了她单薄的双肩上,双手从后环着她,紧贴着她的耳侧,轻声说道:“十一,你不开心,我便觉得每日都是这样令人忧愁的雨天。” “张嘴便是甜 言蜜语,也不知道跟多少女子试验过!”雪朦胧眸光微闪,侧头看了他一眼,不禁有些动容,声音平静的如深潭的水,泛不起一丝涟漪:“昨日小六、十五和小九突然回到了府中,我本十分高兴。问她们如何逃脱,她们说有神秘人相救。我细想之下发觉有可疑之处,后来一问,原来十二根本没死。她和小九一直都是我父皇的人,背着我做了很多对你不利的事。穆臻言,你曾经中剜心蛊一事,我……” “十一,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心里有数的,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足够了。”穆臻言闭着眸子,抱紧了她,语气轻柔的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他知道十一想要说什么,她想告诉他,她怀疑剜心蛊也是出自她父皇之手。可是说出来十一肯定很痛苦,他不想她不快乐。 闻得此言,雪朦胧反而心里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反过身子,抓住他的手臂,敛着眸子,沉声问道:“穆臻言,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穆臻言微微一笑:“怎么会呢,十一,我有什么好瞒着你的呢?” 雪朦胧微眯着眼,闪过一丝怀疑,冷声道:“那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为什么要我不用担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穆臻言,你刚还说要我相信你,难道你也不信我吗?” 房间里 顿时一片静谧,只有细微的雨飘了进来,吹在雪朦胧的发梢,粘成了一片。穆臻言温柔的拿袖子,为她擦干了发梢上的水丝,而后一双幽深的墨眸静静凝视着她,极缓极缓的开口:“十一,如果要你在你的亲人和我之间选择,你会怎么选呢?” 雪朦胧抓着他手臂的不禁一僵,眸中怔然的看着他,似是没明白什么意思。或者是她明白了,但她不愿意去往那个方面想。她极力的想要勾起唇一笑,但嘴角却僵硬无比。 为什么一定要做选择呢?一个是她最疼爱她的父皇,一个是她最爱的夫君,如何选? 穆臻言见她这副怔然又隐隐带着痛色的脸,暗叹口气,轻轻抱住了她的身子,想要给她一丝温暖:“十一,有些事就让我来解决就好了,你就当好你的世子妃,好么?我会为你遮风挡雨的。” 闻言,雪朦胧摇头倒退两步,她垂着眸子,令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见黯然又坚定的声音响起:“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躲在你的身后,我要和你一起面对。既然你这样问我了,肯定是和我父皇有关,我会弄清楚真相的。” 穆臻言一脸复杂,满怀担忧的唤着她:“十一,你……” 你为何如此执着呢,只怕到时候你知道真相了,只会更痛苦。到了那个时候,你会选择我吗? 十一。 第三百二十二章 当年的恩怨 外面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雪朦胧吩咐小六和十五准备一辆马车,想要去镇北王府找穆正阳问清真相。 穆臻言薄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默默无言,撑着一把嫣红黛绿的伞,陪她一起去了王府。 他知道十一的性子,凡是她决定好了的事,谁劝都没用。 雪朦胧靠坐在马车上,盯着被风吹起的窗帘外,一路被淋湿的大街小巷夹杂着几分凄楚,眼里泛着复杂的光芒。 有些事情,并不是瞒着她,她就会快乐。 咕噜咕噜的马车轮子滚动着,稍一会儿,就听见车夫吁的一声,震动的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穆臻言先出去撑好伞,在下面等着她。雪朦胧拂开帘子,一只手扶着穆臻言伸出来的修长白皙的手,稳稳的落了地。 “十一,我军营还有点事要处理,就不陪你进去了。” “好,你去忙吧。” 穆臻言坐上马车,看了她一眼,微微勾唇,就消失在雨幕里了。 而小六和十五静静的跟在公主后面,随着她一起进了王府。 此时的穆正阳正在书房里阅览着兵书,就听见下人来报,说世子和世子妃在正厅等候,有事相问。 穆正阳微微皱了皱眉,还是放下书,起身大步走向了正厅。 雪朦胧端坐在 大厅内喝着茶静静等候着,在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后,霍然起身,微微尊敬的唤了声父王。 “找我何事?臻言人呢?”穆正阳撩了下后袍,裾落坐在高椅之上,缓缓揭着茶杯喝了一口清茶,声音低沉。 雪朦胧微微一笑,解释道:“父王,臻言有事去处理了,是十一找你有事。” “哦,”穆正阳挑眉看了一眼雪朦胧,淡淡的开口道:“说来听听。” 雪朦胧紧了紧眉,略带斟酌的问道:“是这样的,父王,我想了解下当年您和我父皇是否有什么恩怨?” 穆正阳握着茶杯的手忽然一顿,眼里似乎腾起了些微怒意:“谁让你问这些的?” 雪朦胧静眉微扬,没有醉酒,可他反应还是如此之大,让她想起那晚的事情,脖颈还微微作痛。 她深吸一口气,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迎着他的视线,坚定的开口:“父王,十一并无他意,只是想知道您和我父皇之间是否存在什么误会,或许……” 穆正阳砰的一声将茶杯摔在桌子上,震得茶杯抖了几下,和茶盖发生哐当哐当的回声,一双如鹰的眸子满是遏制不住的怒意:“误会?什么误会!呵,本王没必要跟你解释,来人,送客!” 雪朦胧顿时也有点微微生气, 沉声问道:“父王为何不肯与我解释?” 穆正阳脸色铁青,敛着略带杀意的眸子,讽道:“你有空来找本王问解释,不如回去问问你父皇当年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随即,穆正阳嗓子向外面一吼:“来人,给我送世子妃出去!” 雪朦胧沉着脸,说了一句:“不必,我自己走。”之后,人就转身拂袖而去。 身后,小六和十五面带担忧的静静跟着,生怕她走快了淋了雨,受了风寒。 回到世子府,雪朦胧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六端着一杯热茶放置在她的桌前。 “公主,您快喝了这杯姜茶吧,祛祛风寒,莫着凉了身子。” 雪朦胧敛着一张脸许久,最终还是轻微的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两口,便不动了。她起身来回踱着步,秀眉微蹙。 为何一提起父皇,镇北王就如此生气呢?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深仇大恨吗?回想起穆臻言问她的那句选择,雪朦胧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 倘若……倘若真是那样,到时候她又该如何抉择? 雪朦胧心中重重一叹,算了,还是等穆臻言回来,问个清楚再说。 夜色几近暗沉,穆臻言才一脸疲倦的回到了府中。 “你回来了。”雪朦胧连忙走过去接过了他 的外衣,替他折好挂在了木钩之上。然后挽着他的手坐在早已热好的菜前,温柔的替他布菜。 穆臻言眸子带着略微的惊讶看着她,随后摇头笑了笑,只静静看着她动人的侧脸,在明亮的烛火下投下淡淡的剪影,难得的宁静柔和。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呀?”雪朦胧抬眸就看见某人一直盯着她看,不由微微红了脸,“又在想什么?” 穆臻言勾唇一笑:“我猜十一必然是有事要问我。” 雪朦胧一怔,不可置否的看着他淡淡一笑:“世子殿下莫不是会听心声?” 穆臻言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长眉微挑:“同床共枕过,自然比旁人多懂得些,是不是?” “……”雪朦胧顿时语塞,她总是不及他无耻。 清咳一声,雪朦胧认真的说道:“我确实有事问你。” “嗯?是不是上午的事?” 雪朦胧缓了口气,点点头,略带郁闷的说道:“我去问父王,可是我一提及我父皇,他就大怒,根本不肯告诉我缘由。你从小一直跟着你父王,你肯定也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穆臻言眉头轻微的皱了皱,眸光缓缓挪到雪朦胧略微恳求的脸上,暗叹口气:“你确定要听?” 雪朦胧沉吟片刻,最终坚定的点了点头。 穆臻言 动了动复杂的眸子,看着这忽闪的烛光蓦地出神,一段尘封已久的故事从他的嘴里缓缓开启:“我父王和皇上年轻时都喜欢上一个貌美温柔的女子,但是那女子最后选择了我父王,而后也生下我。本来是一桩美满的姻缘,但是祖母不喜我娘,硬是让我父王纳了妾,母亲自然对父王感到很失望。你父皇为了得到我娘,就趁此机会百般算计,终于让我娘和父王产生嫌隙。最终,我娘遗憾而去,我父王也一辈子活在悔恨之中。” 说罢,穆臻言闭了闭黯然的眸子,似乎又想起了一些伤心的画面。 而雪朦胧一脸震惊,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问:“百般算计,是什么意思?” “十一,我父母彻底离心,是因为……因为祖母的死,可我查探了这么些日子,发现当时祖母的死,是被人做了手脚的。”穆臻言深吸一口气,搂住她腰身,“现在真相还不清楚,我不能妄论什么,但是皇上当年定然没有少离间我父母之间的感情,你去问父王,是问不出来的。” 雪朦胧踉跄一下,“怎么会……” 她不敢相信那么宠她疼她的父皇,竟会是那么残忍,自私的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竟活生生拆散了穆臻言一家人。 第三百二十三章 陈年恩怨 夜凉如水,眼前都是黑沉沉的一片。 雪朦胧侧身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只感觉头昏沉的厉害,睡得极不安稳。细白的手微微的颤抖着,她的脑海里仿佛看到了傍晚时穆臻言所说的画面。 她的父皇冷笑着,好像变了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被血染红的剑,暗红又粘稠的血顺着剑朝下的顶端,还在一滴一滴的溅在他的脚边,触目惊心。 她仿佛还看到了一个面目模糊,但身姿绝丽的女子正伏在一具尸体上痛哭,而那尸体正是镇北王,他的心口豁然被刺穿了一个大口子,眼珠子瞪着,透着不甘和恨意,死不瞑目。 远处穆臻言一脸怒意的飞了过来,携着一把利剑,与她父皇厮杀了起来。她痛苦的想要去阻止但丝毫没有用,她仿佛只有一双眼睛,被迫看着这一切。就在穆臻言即将一剑从背后刺入她父皇的胸膛时,雪朦胧猛地惊醒了。 她的后背凉飕飕的,还冒着冷汗。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的让她想想都觉得后怕。要是真的如穆臻言所说,那她以后该如何面对他。 雪朦胧转过身,一双愧疚的眸子盯着穆臻言,虽然夜里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是那样的令人眷恋。 心里一叹,她明天必须要再去镇北王那里一趟,她要亲口听到真相。 翌日,雪朦胧趁穆臻言出去处理事务时,再次带着小六和十五一起去了 镇北王府。 当下人再来报世子妃来访的时候,镇北王正在凉亭里与穆纯尔对弈。一夜雨后的空气还带着点潮湿,镇北王皱着眉吸了一口气,微眯着眸子,面上陡然冷了下来。 她又来干嘛,还不死心吗? “不见,你就说本王没空。”穆正阳冷冽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下人刚想说是,就听见雪朦胧远远的传来一句:“父王,原来你在这啊。” 穆正阳抬起一双锋利的眸子扫向她,满脸的寒意。 穆纯尔看着这莫名冷下来的气氛,持着棋子的手滞留在半空中好一会,才缓缓放下。一双清润的眼睛纳闷的看着穆正阳,不明所以。 “纯尔,你先下去吧,父王有点事要和你嫂嫂商量。”穆正阳触及到纯尔疑惑的眼神,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点,语气温和。 “是,父王。”穆纯尔抿了抿唇,虽然好奇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乖巧的应下了。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穆正阳这才抬眸看着已经在他面前的雪朦胧,语气不善:“是穆臻言要你来本王这的?” 雪朦胧面色没有波澜,不冷不淡的摇摇头:“不是,穆臻言不知道我来这了。” 穆正阳长眉一挑,冷笑一声:“你倒是胆子大。” 闻言,雪朦胧沉吟了几秒,眼神微微有些清冷锐利,开口道:“父王,我来还是为了昨天那件事,您和我父皇的恩怨真的是因为母亲而起吗?” 穆正阳听到穆臻言母亲时,顿时脑海里就拂过许多画面,心里一痛,看着那人的女儿俏生生站在眼前,就忍不住怒意大发,沉声喝道:“你不配提到她,趁现在我还没动怒之前,你赶紧走吧。” 雪朦胧紧着眉,一时之间也是毫不退让,她上前一步,眼里一道锋芒掠过,清冷地开口:“父王,难道你就一直想要逃避吗?你不说出来,就能少一分对她的愧疚吗?你身为镇北王,身为朝廷的臣子,难道想要天下之人误会你想要谋反吗?还是根本原因就是你负了你的妻子,你不仅娶了妾,还和她生了孩子,你还将白杞赶出了家门,你根本就不配说爱她!” 穆正阳高大的身子一震,先是怒意横生,将满盘棋子扫落下来,“你莫不是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雪朦胧看他眼神遽变,已经恍然了心神,即使手心里盛满了细密的汗珠,依旧倔强地看着他,“父王,难道我说错了吗?如果两人真心相爱,如我和臻言,即便误会重重,经历生死难关,依旧可以在一起,我不敢说自己多么了不起,因为臻言付出的远远比我多,甚至是生命。我最后悔的就是面对误会疑团的时候,没有坚定地相信他。那父王您呢?” 镇北王脸色痛苦的颓然了下来,一张风华不减的脸上,全是悔意,杀意渐渐消沉,他闭目长叹了一声,“坚定不移的信任?信任? ” 雪朦胧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是迎难直上,“父王,当年我父皇到底做了什么,让您如此耿耿于怀?” “做了什么?”镇北王厉喝一声,而后倏然长身起立,面色冷的可怕,他直视着雪朦胧的眼睛,仿佛透过她看到了他最恨的人,咬牙恨道:“哼,如果不是你父皇从中作梗,本王怎么会误会她?伤害她,最后失去她,你竟还有脸来问本王,本王恨不得……” 猛然拂袖,穆正阳转身负手而立,不再看她,眼里血红一片,满是恨意。若不是她父皇暗中屡屡设计,他的莲儿怎么会…… 雪朦胧感受到这浓浓的恨意,心里也不免一颤,镇定地继续问道:“既然父王说是我父皇的错,那我父皇到底做了何事?” 穆正阳骤然握紧了手,狭长的眸中满是如寒冰般的冷意,微讽道:“呵,你父皇那么攻于心计,难道你猜不出吗?” 雪朦胧深吸一口气,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羽翼,轻轻颤抖着,微微苦涩地开口:“我父皇自小对我百般宠爱,我从来不知道……” 闻言,穆正阳敛着一张脸,目光微眯,冷笑道:“他倒是装得像慈父。” 雪朦胧秀眉微蹙,听到穆正阳这样说,心里微微有些不快。 “呵,你以为你父皇能够坐稳这江山会没有一点手段?若不是他在得知本王与莲儿生了嫌隙后,买通了本王府里的人 给我娘下了毒,害我误会是莲儿……,要不然本王怎么会一气之下赶走白杞,又害她遗憾而终。本王是永远不会原谅你父皇的。你身为他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不要经常出现在本王的面前。”穆正阳冷冷的声音徐徐响起,如墨的黑瞳深邃幽远,不知藏了多少恨意,竟是一眼看不到底。 语落,雪朦胧那张白皙秀雅的脸上竟有一瞬间没了血色,她不可置信地睁着眸子,张了张嘴,竟无力反驳。 她父皇明明不是这样的,她父皇对她那么好,那么温和亲善,怎么会这么残忍呢,怎么会……怎么会夺人妻子,竟残害人命。 “今天本王说的话,你大可以去质问你父皇,但是,你也不用费劲心力想要取得本王谋反的证据,家国大义,个人恩怨,本王分得清楚!”穆正阳冷哼了一声,最后一句语气加重,就负手离去了。 雪朦胧看着他挺直无愧的背影,动了动酸涩得想要落泪的眸子,身子重重颤了颤两下。 因为前世的事情,她一直误会了穆臻言,误会了镇北王府。 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那个女子偏偏要是穆臻言的母亲,为什么偏偏…… 偏偏是她的父皇造成的这一切。 雪朦胧失魂落魄般回到了世子府,谁也没有注意到,凉亭不远处一道身影才偷偷走了出来,惊讶地张着嘴,没想到父王和当今皇上竟有这样一段陈年恩怨。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天子之怒 午后的天色竟出现了一丝晴光,云层散乱,像缺陷的画,稀稀疏疏,空旷寂寥的很。 但穆纯尔的眼里看到一身白衣锦袍的身影归来时,瞬间蹦出一丝惊喜的光芒,她连忙提起裙角,奔向他的怀里,娇笑着问:“夫君,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天池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她:“军中今日还算无事,我正好回来找些兵书看看。” 穆纯尔略微失望的撅了撅嘴,低垂着眸子,闷闷地说:“原来夫君不是回来看我的呀。” 天池眸光闪了闪,最终摸了摸她的头,低头一笑:“怎么会,我这不是一回来,就往你这来了吗?” 穆纯尔一听,清润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挽着他的衣袖,将头又靠在他的身侧,甜甜一笑:“夫君最好了。” 随即想到了什么,穆纯尔猛地扯了他的袖子,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仰着头眨了眨俏皮的眼睛说道:“对了,夫君,你知道我今天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吗?” 天池微微蹙着眉,眸光纳闷:“什么。” “我今日竟然听到了一段我父王和当今皇帝的一段陈年恩怨,你肯定也会惊讶,当年皇 上为了抢我父王的王妃,竟然买通了府里的人给祖母下毒了,还陷害到王妃身上,我父王这才误会了她,两个人就被活生生拆散了。”说道最后穆纯尔叹了口气,一双眸子也有点担忧,她父王真是可怜,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因为他人算计而永远无法再一起了,连声道歉和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天池听了倒是微微一惊,敛着眸子,眼里翻涌着莫名的情绪,沉声问道:“你确定没听错?” 穆纯尔一愣,疑惑地开口:“嗯?怎么了,我没听错呀。” 天池挑了挑眉,平静了情绪,淡淡一笑:“没事,我也是很惊讶呢。” 穆纯尔跟着点点头:“对呀,没有想到皇上竟然是这样的人。” 天池抿着唇不说话,一双如墨的眸子瞬间掩去了一道寒芒,微微扯起唇角笑了一下。 穆臻言呀穆臻言,你不是不屑于我的忠心吗?为了个女人,你父王搭进去了,没想到,你跟你父王一样的蠢。曾经你付诸于我的耻辱,我今日便还给你! 我已经想到办法对付你了,你就等着吧。 在府里只待了一会,天池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北地有事,就出去了, 穆纯尔虽然不舍但还是将他送到了门口。 一路坐着马车来到二公子府,天池下车拂了拂身上的灰尘,勾唇笑了笑。 “二公子,我已得知了一个对我们十分有利的消息,但是还要通过你一起谋划。”天池淡淡说着,眸光微眯了一下,他知道穆臻宇肯定也会很感兴趣。 果不其然,穆臻宇抬起眼帘,略有兴趣的看着他,一张淡漠的脸带着丝丝阴邪:“说来听听。” 天池靠近他耳语了几句,把从穆纯尔那里听到的消息一字不落的传给了穆臻宇。 牢房一片静谧,只有跳跃的火花噼里啪啦的燃着,错落的光影下,是穆臻宇和天池笑的一脸深意的侧脸,影影绰绰,如同鬼魅般在交谈,竟让人有一种看了背脊一凉的寒意。 京城的夜晚灯火如昼,依旧繁华的犹如旖旎的梦境。 九王爷府内。 仅着一袭金纹色高贵的锦袍,玉冠束发的九王爷雪翼倚在高楼之上,手里拿着一张写满字迹的纸条,看着这满城繁华,一张俊美的容颜笑的别有韵致。 这天下,迟早是他的。这繁华,也终究为他铺垫。 凉风吹动着他额前的碎发,宽大的绣袍被 吹得扬起,雪翼微眯着眸子,心里算计着明日进宫的计划。 纸条上是镇北王次子穆臻宇给他写的信,信上竟然给他谋划了一个斩断太子羽翼的好机会。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父皇竟然为了个女子挑起和镇北王的争斗,真是可笑呀。 看来这穆臻宇的野心也不小啊,竟然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不过,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果然敌人的敌人才是盟友。 翌日,早朝之后,雪冀走入大殿,说有事单独要禀告父皇。 皇帝端坐在上面淡淡了看了他一眼,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何事啊,冀儿。” 雪冀垂着头,一脸诚恳的说道:“是这样的,父皇,前日儿臣收到密报,镇北王在北地,亲口编造父皇谣言,说父皇……父皇觊觎他的爱妻,不择手段离间他们,还……还毒死了老太太,说他对您的血海深仇,一辈子不会放下。” “砰”,皇帝瞪着一双凶戾的眸子,猛拍了下龙案,怒喝道:“胡说八道!这穆正阳,想反了不成!” “如今北地上下,都是不实流言,对父皇您的名声十分不好。”雪冀敛着眸子,一抹微妙的笑意闪过,随即附 和道:“父皇,儿臣也以为,镇北王拥兵自重,怎么会没有丝毫野心,如此听命于安排呢,只怕背地里暗屯兵力,蓄势待发。父皇,您一定不可掉以轻心啊。” 皇帝狠狠咬牙怒道:“哼,朕倒要看看你这镇北王能有多厉害,传令下去,加派人手前往北地,监视着镇北王的一举一动,如若发现他有谋反之心,问罪镇北王府先前出兵和朝廷对抗一事,可先斩后奏。” 九王爷低头一笑,那张俊美的脸上是深不可测的邪魅幽深,像藏在最后面的毒蛇,吐着蛇信子幽幽盯着众人。 父皇果然被当初的恩怨冲昏了头脑,看来这招用的果然没错。这穆臻宇,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啊。 连自己的父王都可以算计,如果是盟友,说不定能成为他的一臂之力,如果…… 雪冀墨色的眸中寒芒闪过。如果,他要跟他作对的话,呵,那就只能尽早除掉他了。 府中的穆臻宇收到暗卫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后,唇角的弧度慢慢的扬起,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眸子微眯了一下。 穆臻言,这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招架这天子之怒,你迟早会败在我的脚下的,呵。 第三百二十五章 定罪 天边的晚霞逐渐落沉,暮色的宫殿却依旧灯火辉煌。只是暗云笼罩之下,黑压压的一片,总给人一种诡异的不真实感,好像这偌大的宫殿中潜伏在一头凶恶的猛兽,随时会吞了这片金碧辉煌的紫禁城。 “皇上,奴才进来了。” 寝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缓慢的推开了,进来的正是经常服侍皇帝的太监,他低着头,眉目间带着小心翼翼,端着一碗清香的莲子羹,迈着小步送到了皇帝的案前。 皇上抬眸看了一眼,浅浅的尝了一口,便皱着眉,脸色不悦的推到了一旁。 太监察言观色,连忙重新端起来,捏着嗓子说道:“今日的御厨许是做的不合皇上胃口,奴才这就重新去叫人再做一碗来。” 皇帝冷着脸,一双眸子戾气沉沉,吩咐道:“不用了,去把太子给朕叫来。” 太监心中一颤,意识到恐怕有大事发生,不敢久留,连忙应是,便脱身出去了。 大殿的门又重新合上,皇帝脸立马阴沉了下来,半闭着眸,一手撑在龙案上,一手揉了揉胀痛的眉心。 白日雪翼说的话,像一把锤子直接捶在了他的最痛处,那是他最不能启齿的秘密,一旦 揭开,注定要在他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莲儿……哼,那本来就是属于他的,只怪穆正阳比他早先一步夺走她。 结果呢,他仅仅略施小计,穆正阳就怀疑她,不信任她,这种小人根本就不配得到莲儿的爱。 只是,没想到穆正阳这个逆臣全部知道当初的事情,这么多年竟然还装作一副听命于朝廷,没有丝毫野心的样子。 呵,他肯定恨死朕了吧,怎么可能这么平和? 朕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他肯定隐藏了很多实力,就等着一个机会吞了朕的江山。 不行,加派人手还不够,朕不能坐以待毙。朕要先治了他们的罪! “砰”的一声,桌案就被皇帝狠狠捶了一拳,他黑如点漆的眸子盛满了狂躁和怒意。心里穆正阳的那座大山,一直压的他快要踹不过气来。 这些年,他一直想要打击镇北王府,却屡屡不得成。镇北王府的势力越来越大,又拥有兵权,实在是像养了一头随时都可能反咬他的虎,一日不除,他便一日不放心。 殿内的紫金香炉还在散发着丝丝屡屡的香味,一双绣着龙纹的青色靴子不慌不忙的踏了进来,太子雪芮仅着一身素白色锦 袍朝着皇帝微微躬了躬身,语气稳重温和:“儿臣参见父皇,不知父皇找儿臣有何要事。” 皇帝一身明黄色龙袍,端坐在龙案之前,一双虎目晦暗不明,面色威严,冷声道:“今日你九弟告诉朕,镇北王隐藏兵力,意图谋反,狼子野心,芮儿,你如何看?” 雪芮一怔,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清俊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微笑,低眉回道:“父皇,此事可有明确证据?” 皇帝冷哼一声,眼里有一道狠厉的锋芒掠过:“朕一日是君,他便一日为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子的兵就是朕的兵。如果他没有谋反之心,上次怎敢拿朕的兵来抵抗朕?这还需要什么证据吗?芮儿,你莫不是信了镇北王?” 雪芮抬眸,目光落在皇帝泛着危险气息的脸上,面色一凝,看来父皇这是在试探他了,雪芮紧了紧眉,心里万千思绪绕了一圈,斟酌道:“父皇,十一如今正身处北地,她最清楚情况,不如先问问十一,她平日对您最为上心,是绝不允许镇北王对您有谋逆之心的。” 闻言,皇帝缓慢地眨了眨眼,恍惚中听到了他最爱的小女儿银铃般的笑声,一直喊 他父皇父皇,那张娇俏可爱的小脸蓦地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浑身被怒意包围的皇帝,忽然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他微眯着眸子,回视着雪芮,狡狯的眼睛带着几分苍老,声音嘶哑道:“芮儿,镇北王深藏不露,拥兵自重,朕若不早日定他的罪,只怕养虎为患,迟早有一天,这江山会被倾覆。你作为太子,以后江山就是你的,你这般仁善,叫朕如何放心?” 雪芮静眉微扬,眸中一抹复杂之色掠过,看来父皇,是非要定罪于镇北王府了。眯了眯眼,雪芮白净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沉重,冷静回道:“父皇,并非儿臣仁慈,只是仅凭一句话定罪,怕是引起其他诸侯王的恐慌,到时候他们暗中结合,只会更加对朝廷不利,我们唯有暗中收集证据,逐个击破,才能彻底解除后患。” 沉了沉嗓子,雪芮接着说道:“镇北王府如果隐藏的实力够深,想要谋反,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就证明,要么镇北王没有那个野心,要么他的实力还不够。不管哪一种,我们都有时间去搜集好足够的证据。父皇,这个时候逼急了他们,反而会引起大乱啊。” 高位之上的皇帝,闭上眼睛,黯然叹了一口气,只觉心中烦闷无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样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只是他对镇北王府的势力压抑的太久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铲除这个毒瘤。 但是觊觎这江山的,何止这镇北王,他还是太心急了。 皇帝睁开眼睛,倏然长身起立,缓步走到雪芮面前,一只略微老态的手放在他的肩上,沉声道:“芮儿,这镇北王府一直是父皇心头的一根刺,也是威胁我们雪家江山的一把利剑,你切不可以掉以轻心,知道吗?” 雪芮沉着眸子,低声回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定不会掉以轻心的。” “那就好,你回去吧,朕有些累了。” “是,那父皇早些休息,注意身体,儿臣就先告退了。”雪芮又微微低首躬了躬身,轻声走出了大殿。 外面寒风漫漫,吹得他忍不住心中一颤,雪芮微拧着眉,加快了脚步。雪冀竟然想借父皇之手斩他羽翼,他必须要稳住这个局面,不能让对方奸计得逞。 看来,要与穆臻言重新商量一番了。 深夜,连云都看不见,漫天的黑笼罩下来,只有如风一般的黑影在疾驰飞过。 第三百二十六章 劫持 北地动荡不安,穆臻言和手下虽然暂时驱退了匈奴,但他们对敕勒川塬的掠杀已经造成了。一眼望去,整个草原被匈奴践踏的凌乱不堪,曾经一片热闹和平的青色大原,如今泥土翻飞,帐篷烧毁,狼烟滚滚,血迹斑驳,哭喊声不绝于耳。 穆臻言沉眸不忍的看着这一切,手狠狠的攥紧,战争一日不断,百姓则一日不得安生。前两日,他已经收到太子雪芮的密信: 皇帝已经深信不疑他们想要谋反,一直想找各种借口定他们罪,雪芮还提醒他注意九王爷雪冀,说他意图挑起皇帝和镇北王府的争斗。 于是穆臻言和太子商议,皇帝越是怀疑镇北王府,他们就越要表现的冷静。首先就是将匈奴彻底赶出北地,赢得民心,让天下悠悠之口堵住皇帝想要定他们罪的计谋。 这几天,北地的天色阴沉沉的,风卷着残云从众人头顶上掠过。 穆臻言迎着漫天的风沙,身穿银色盔甲,身形挺拔如松,面如玉冠,长眉微扬,嘴角扬起一抹轻狂的弧度,一双墨眸凌厉之色尽显。 他的身后是一片黑色骑兵,犹如一头凶恶猛兽巨大的獠牙,一张口就能 吞噬无数条性命。 对面的匈奴首领五王爷察哈尔,稳稳坐在高大的骏马上,一脸络腮胡子,眉间戾气环绕,一双阴狠的眸子如鹰般锋利,死死盯着穆臻言,恨不得将他一口生吞活剥了。 就是这个穆臻言,屡次坏他们的好事。要不是他,草原早就成为他们的领土了,草原上的人也会成为他们的奴隶。 真是可恨啊! “杀,给我狠狠地杀!”察哈尔粗野的狂吼声一响起,便是震耳欲聋的杀喊声冲了过来。 穆臻言冷笑一声,挥起长戬,冷冽清绝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黑甲军:“将士们,守护草原和平,彻底赶走匈奴,就在这一战了,你们活着或者身死,都是北地的英雄!我们决不后退!” “决不后退!”士气恢弘的声音响起,所有黑甲兵脸色赴死般坚决,怒喊声冲天而起。 穆臻言一扬手,所有人冲了过去,漫天灰尘滚滚而起,这一战,势必是场恶战。 另一边的世子府里,雪朦胧身着一袭素蓝色的宽袖长衣,外披一层浅金色的薄衫,绣着精致繁复的海棠花纹,纤腰款款地走在青石板上。 小六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但雪 朦胧神思恍惚,眉目间带着浅浅的忧虑,抿着唇,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父皇千方百计想要定镇北王府的罪,并不是一早就怀疑镇北王想要谋反,而是害怕曾经做的错事被报复,所以找了个最冠冕堂皇的借口,想要毁了镇北王,又可以收复他的势力,真是一举两得。 她从前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竟成了父皇手里的一把刀,差点就害了穆臻言和镇北王府。想要稳住镇北王府和父皇的关系,就必须从以前那段恩怨入手。 可是,若是穆臻言的母亲和父王如今的局面,都是父皇一手造成的话,她又该如何化解? 穆正阳会放下对父皇的怨恨吗? 穆臻言会和他仇人的女儿成为夫妻却丝毫没有芥蒂吗? 雪朦胧越想越沉重,只觉得心里堆满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一时之间困扰的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回过神来,雪朦胧却没有听到了小六的脚步声。蹙了蹙眉,她疑惑的刚想回头,眼前就划过一道模糊的黑影,一个劈手,雪朦胧就感觉后颈一痛,眼前的天光渐渐暗沉,便昏了过去。 桃花坞林。 西格尔身着一身明晃晃的华服端坐于石桌旁, 眉目秀美如画,一双冷眸看着昏倒于地的雪朦胧,吩咐道:“木画,将她关到地窖吧。” “是,公主。”木画略显稚嫩的脸也看了一眼狼狈的雪朦胧,淡然应道。 西格尔缓缓站起身,看着不断掉落的桃花花瓣,眼里苍凉,却又带着一丝不甘的悲愤。 回想起几日前,北地的军师天池透露给她一个消息,告诉她,她想要守护的草原已彻底被匈奴攻破,战火纷飞一片,处处民不聊生,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 但世子为了对抗朝廷,竟对草原人民的生死不管不顾,如今,更是想要趁这个时机,战退匈奴,名正言顺收复草原,据为已有。 西格尔本来是怀疑的,她觉得穆臻言不是这种心思阴险的小人。可是她今日一探,穆臻言果然带着士兵想要收复草原,且已经下了劝降书,让草原残留部落归附…… 她恨得红了眼睛,指尖插入肉里,鲜血从她的掌心流出,她都没有了知觉。 她那么那么想要守护的草原,竟变成了这样残破的样子。她为穆臻言卖命,穆臻言却毁了她的家乡,可恨她当初怎么会相信了穆臻言的话,相信他会好好保护 草原的人民。 穆臻言,你毁了我最爱的家乡,我心爱的人也因此生死不明,那我也要毁了你最爱的人,让你尝尝这痛不欲生的感觉! 思及此处,西格尔面色已是一片疯狂的狰狞,眼角处泪渍点点,眸中却是深不见底的恨意。 “公主,雪朦胧醒了。”木画一身青衣,微微低首。 “醒了,那就去看看吧。”西格尔收敛住自己的恨意,冷冷一笑。 阴冷暗沉的地窖中,雪朦胧睁着一双冷冽的眼睛,静静打量着走进来的西格尔和木画。 地上散乱着她的薄衫和首饰,雪朦胧发丝凌乱,一身宽袖长衣也染了污迹,但她冷静地像绑架的不是她般,即使被捆住了手脚,眉目中的风华依然存在。 沉默半响,雪朦胧干脆靠在青灰的石壁上,微眯着眸子,唇角勾勒出一丝冷淡的笑:“西格尔,木画,你们为何劫持本宫?你们一旦被发现,草原也要因此受到连累。” 西格尔听到这话,眼角冷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一双细白纤嫩的手缓缓从袖口中缓缓掏出一个玉瓶,递给一旁的木画。 “给她喝下去。”冷冽的声音毫无情绪。 “是。” 第三百二十七章 你只不过是诱饵罢了 泛着寒气的地窖里,四周暗沉沉的一片,只有西格尔的身后有些微的光亮透进来。雪朦胧薄唇紧抿,看着木画神情冷淡地接过玉瓶,心头一寒,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无奈手脚皆被捆绑的动弹不得。 黯然叹气,雪朦胧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清冷的眸光扫过半蹲在她面前的木画,恍惚间竟看到他脸上划过一丝狞笑。 还未来得及回神,雪朦胧便被木画一手扼住她的双颊,猛地用力,逼迫她不得不仰头,直接被灌下玉瓶里的药汁。 雪朦胧紧皱着眉,一张秀白的小脸被捏得通红,她挣扎着想要吐出,却被呛得喉咙发痛,药汁苦中带涩,还有点尝不出来的古怪味道,一流进五脏六腑中,还有微微的灼烧感。 木画见雪朦胧已经悉数喝下去了,便松开了他的手,漠然退到了一边。 雪朦胧猛咳了几声,面色凝重,寒着张脸看向西格尔,哑着嗓子道:“本宫要是猜的没错,刚才的应该是毒药吧。你只不过是草原上的公主,竟敢对本宫下毒。” 雪朦胧唇角微微扯出一抹冷笑,眸光一转,接着说道,语气不可置否:“说吧,你的幕后指使是谁?或者,又是谁挑唆你选择背叛了穆臻言?西格尔,你和穆臻言是盟友,敕勒川塬这么多年也是依仗着北地的护佑才能国泰民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语落,西格尔瞳孔 瞬间收缩了一下,目光微凝,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依仗?” 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西格尔神情冰冷,微讽道:“背叛?呵,那也是穆臻言背叛了我。而你,仅仅只是一个诱饵罢了,还不值得谁费尽心机算计你,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幕后指使。” 说到最后,西格尔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嘴角扬起微微一抹有些疯狂的弧度:“你大概想不到吧公主殿下,呵,我抓你来,只不过是要让穆臻言尝尝,失去最爱的人痛不欲生的感觉罢了。” 雪朦胧一怔,被捆住的双手不自觉微微握紧,眉宇间满是担忧。 果然,他们就是冲着穆臻言过来的。 雪朦胧咬了咬没有血色的唇,眸光微敛,心中一叹,闪过一丝懊悔。 该死,是她一时疏忽了,如果她真的是诱饵,说明他们早就在这布好了埋伏。穆臻言要是真的来救她,只怕凶多吉少。 思及此处,雪朦胧极力克制住自己不安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闪过一丝坚定。 她已经掉入陷阱了,绝不能在这等死,不能只依靠穆臻言冒着生命来救她,她必须要弄清楚情况。 眼看着西格尔转身就要离去,雪朦胧秀眉一挑,突地出声喊住了她:“等等,既然你说是穆臻言背叛了你,这一段日子他九死一生,根本来不及做任何事,敕勒川塬也是被匈奴覆灭的,敢问,何来背 叛一说?” 听到雪朦胧怀疑的质问声,西格尔猛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回头凝视着她,一脸恨意,冷着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激愤道:“何来背叛?你身为他的妻子,你会不知道?呵,看来他也是与你逢场作戏。看你这么可怜,告诉你又何妨。” 西格尔微昂着头,俯视着她,嘴角扬起一抹苍凉的冷笑:“穆臻言答应过我,只要我在京城为他做事卖命,他便会替我守住我的家乡,会保护好我草原的人民,会让我和太子殿下解除婚约,和兰萨奇在一起。可是……” 说到此处,西格尔眼角晶莹点点,声音苦涩悲愤,几乎是吼了出来:“可是穆臻言却背叛了当初的诺言,他根本没用心护好我的家乡。匈奴没了阻碍,便大肆侵掠,他们毁了我的草原,杀了我的人民。穆臻言竟然还想趁此机会赶走匈奴,收复草原,归为大沥朝。可恨我……我竟然相信了穆臻言这等小人当初说的话。” 西格尔恨得面部都快要扭曲,她只要一想起草原被践踏的不成样子的画面,还有兰萨奇备受折磨的画面,她的心就深深的受着煎熬。 她双目灼灼地瞪着雪朦胧,眼里闪过一丝偏执的癫狂:“穆臻言一日不死,我便一日不得解脱。你作为她的妻子,那便和他一起为我被毁的草原陪葬吧!” 雪朦胧敛着张脸,视线缓慢地凝着 她,眸子一片幽深,声音喑哑道:“这些话,想必是有人传给你的吧。你身为草原的公主,守护草原是你的责任我明白,我也感同身受。可是,你难道不懂什么是借刀杀人么?对方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话?你想过吗?还有,穆臻言如果真的想要收复草原,据为己有,为何迟迟不动手,偏偏要现在?当初在匈奴肆虐草原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放任自如,等到草原被灭,再去攻打匈奴,何必多此一举?” 雪朦胧一直盯着西格尔的面部变化,看她眉目微松了下来,顺着她的话在思考。雪朦胧心里也跟着微松一口气,继续说道:“穆臻言没能护住草原,确实是他的过失,那是因为他当时自身难保,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他命悬一线,我们一路逃到南疆才保住了他的命,这个消息对外是封闭的,大家都以为世子在匈奴一战中受伤,所以一直在闭门养伤。” 她解释道:“现在,穆臻言一回到北地,就和朝廷派过来的士兵周旋,一时没顾得上来。如今形势稳定,匈奴人迟早是要打的,他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动手而已。你反过来再想想,如果穆臻言真的是故意的,现在匈奴人已经入侵了草原,大大小小无数部落已经被俘虏,那他为何不等匈奴杀光你们草原的人民,彻底占领草原后,再一举反击呢?这样岂不是更容 易将草原据为已有吗?没有证据的事,你怎么能轻易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呢?” 西格尔狐疑地看着她,微眯着眸子,顿了一会儿,一时之间迷茫起来。 她到底该相信谁? 穆臻言没能护住草原,这是事实。但他又及时驱退了匈奴,这也是事实。 但是,草原已经被毁了,兰萨奇也下落不明,她不应该怪他吗? 西格尔烦躁地吐出一口浊气,拧着眉,来回踱着步子,她是否该和穆臻言对质一番呢? “公主,我有证据。”忽地耳畔传来一声稚嫩清冷的声音,西格尔惊诧的瞪大了眸子,望向在一旁神情冷淡的木画,略微急切地开口:“真的?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雪朦胧骤然蹙着眉,眼里有一丝怒意闪过,好不容易劝退了点西格尔疯狂的念头,竟然被木画横插一脚。 他到底是何居心? 木画看着略微恼怒的雪朦胧,心底冷笑一声,便不慌不忙的拿出来一张纸条。西格尔接过来一看,手微微有些颤抖,这是穆臻言的字,他们以前传信过,她认得。 信上的内容是穆臻言写给太子的,说:川野与兰萨奇已死,趁这个机会赶走匈奴,收复草原,归于大沥朝,扩张领土。 西格尔眼里重新腾起疯狂的怒意,她狠狠攥紧了手中的纸条,一颗滚烫的泪滑了下来。 爹,兰萨奇…… 穆臻言,我定要你飞灰湮灭! 第三百二十八章 陪我演一场戏 地窖的寒风一吹,冷的雪朦胧心头一颤,她看着西格尔的变化,不由指尖紧扣,凝神盯着她,微微急切开口:“西格尔,你莫要中了奸人的算计啊,你难道想成为别人手里的刀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以亲自去问穆臻言啊!” “住嘴!”西格尔寒着一双眸子,冷冷截断她的话,证据都在手里了,呵,她怎么还会再受她蛊惑? 雪朦胧微眯起眼睛,眼中一抹沉重闪过。木画看上去是听从西格尔的手下,却一直在引导她的怒气。眼下不是劝说西格尔的好时机了,只怕越说西格尔会越陷入魔怔。 “唔。”雪朦胧故意挣扎了一番,闷哼一声,忽然脸带痛色,唇角颤了颤,晕了过去。 西格尔一愣,忽地紧了紧眉,吩咐道:“木画,去屋里拿些水和药来。现在她还不能死。” “是。”木画低眉应道。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雪朦胧轻咳了两声,眼睛假装虚弱地眨了两下。西格尔略带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微冷:“看来你这身子真弱,毒药这么快就起反应了。” 雪朦胧面色苍白,微微惨然一笑,声音依旧微哑着:“既然本宫是将死之人了,你何不听我一劝。他们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消息呢?你信他们会无缘无故帮你吗?若是他们真的不是利用你,你和我演场戏如何?” “你不要再花言巧语了,我不会相信的。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等到穆臻言死无葬身之地,我就……” “西格尔!你不要再傻了,你只是被亲人爱人的死打击地失去了理智,你急切地想要找到一个发泄的缺口,让一个人来背负你的恨意。你心里清楚的吧?穆臻言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做,收了草原对他有什么好处?你在京城这么久,难道会不知道我 父皇对北地的觊觎之心,还有太子哥哥和九哥对立的场面?如果太子哥哥和穆臻言联手拿下了草原,你让父皇怎么想?会不会认为他们想要谋反?九王府肯定会趁机拿这个说事儿。” 雪朦胧抓紧时间,急急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你仔细想一想,他这么做吃力不讨好,反而会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那些所谓的证据,如果有人想要利用你,制造一些证据算什么?如果你真的想为家人爱人报仇,更应该清醒一些,找到真正可以依靠的人,只有穆臻言会帮你驱逐匈奴,现在利用你的人,只是想除掉穆臻言罢了。” “我……”西格尔怔了一下,心神微动,“他们好歹还有证据,你连证据也没有,在这里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被仇恨迷离了心智吗? 雪朦胧深深吸气,“如果穆臻言真的要灭了草原,他和太子哥哥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怎么还会留你活着?你当初刺杀太子哥哥,军营之中,到处都是他的人,如果他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他放了你,只是可怜你家破人亡,你要好好珍惜活着的机会,为你的草原换来重生的希望,这才是你身为公主的责任。” 雪朦胧其实也很同情西格尔,同为公主,可她比自己更加悲惨,难以左右自己的命运,却还一直垂死挣扎,穆臻言当初给了她希望,让她顽强地和命运对抗,可最后,所有人都被命运耍了。 她的希望破灭了,第一个怨恨的,就是当初承诺给她希望的人。 可身为部落公主,她不只有小家小爱,还有自己的责任和大义,将心比心,雪朦胧觉得,西格尔会被她说服的。 果然,听着外头渐渐接近的脚步声,西格尔视线缓慢地在雪朦胧脸上扫了一圈,最终沉默的应许了,“好, 我答应你。” 雪朦胧扯了扯唇角,给了西格尔一个微妙的眼神。 她相信穆臻言,所以这场戏,她注定赢了。 木画端着水和药进来时,只看见雪朦胧虚弱地靠在石壁上,微微地喘着气。 西格尔拧眉,“你照顾好人,别让她死了,我先出去了。” 木画点头:“是,公主。” 他微拧下眉,等西格尔离开后,扫了一下四周,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将水和药喂给了雪朦胧喝。 雪朦胧嘴角带着微冷的笑意,一双惑人心神的眸子凝着木画,淡淡地开口:“木画,本宫见过你几次,一次比一次惊喜。” 木画一怔,嘴唇微动了一下,不作任何言语,假装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退了一步。 雪朦胧继续清冷地开口道:“你一直待在禹城,只是个探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你和世子并无恩怨吧?为什么你要指挑唆起西格尔对世子的怨恨?”随即,雪朦胧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一转,极其缓慢的开口:“还是说,你和西格尔有恩怨,所以你也想借这场混乱杀了西格尔?” 木画沉着眸子,一张稚嫩的脸倏地显出与他年龄极不符合的狰狞,阴冷着声音说道:“你话太多了公主殿下,迟早该死!” 雪朦胧轻笑一声:“毒是你亲自喂得,难道本宫还有活路吗?” 木画微微狞笑,森冷的声音响起:“不,毒是西格尔公主给的,不过,你放心好了,你的世子会一起下黄泉陪你。” 雪朦胧问:“你既然是禹城的探子,难道会不知道穆臻言的真正动向?太子哥哥分明跟穆臻言商量好要铲除匈奴,为你们报仇,可作为草原子民,你的做法,似乎背道而驰了。” 木画哑声道:“你想说什么?不管你怎么问,我都不会多说一个字的,我跟西格尔 公主说的就是事实。” “可是兰萨奇根本就没有死。”雪朦胧大喊一声,木画彻底站住脚步,“什么?” “你知道的吧?兰萨奇根本就没死,他只是重伤失踪,世子府的密报来自于九幽阁,不会错的。那么,你的那个所谓的证据里提到的东西,就是假的,木画,你到底是谁的人?” “木画是草原人。”木画看也不看她一眼,“而你,还有你的夫君,即将成为孤魂野鬼,为你们伤害过的人赎罪。” 雪朦胧蹙着眉,语气锋利:“什么意思,木画,你给本宫说清楚!” 木画冷笑一声,直接出去了,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雪朦胧轻叹一声,可惜,想要撬开木画的嘴太难了,但是也还算有收获。 雪朦胧勾唇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淡淡的声音回响在地窖:“出来吧,西格尔。你听到了吗?木画没有否认,那就说明兰萨奇没有死。” 一阵轻微的响声,西格尔冷着一张小脸,身子颤了两下,才从暗处的大酒坛后面站了起来。 “兰萨奇没死,为什么你一开始不说?”她一双低垂的眸子中漆黑一片,仿佛变得空洞了起来。她缓缓走到雪朦胧的跟前,悲凉一笑。 没有想到,她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 “一开始说,你也不会信。”雪朦胧抬眸看了一眼受到打击的西格尔,沉声道:“你现在明白了也不晚,这就是一场计谋,他们只是想利用你罢了。但是你冷静一点,既然作戏,当然要作全套是不是,否则真正的蛇怎么会出洞呢?” 闻言,西格尔才缓缓回过神来,面色凝重。雪朦胧说的没错,既然他们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那他们肯定没想到这颗棋子也有反噬的一天。 她是草原的公主,怎么能轻易被人利用呢? 这次, 她定要亲自找出真相。 “这是解药。”西格尔淡淡看了她一眼,目光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她从袖中拿出另一个小玉瓶,从中倒出一颗泛着清香的药丸,递到了她的嘴边。 雪朦胧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没有怀疑什么,直接咽下去了。 “我先出去了,要不然木画该怀疑了。”西格尔神情淡淡。 “嗯,记得注意木画,他肯定会和背后的主谋汇合的。”雪朦胧点点头,叮嘱道。 西格尔只浅浅地嗯了一声,便拖着华服出去了。雪朦胧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只希望穆臻言能察觉到这场阴谋,切莫中计啊。 西格尔回到屋时,发现木画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她还像从前一样相信他般地开口:“木画,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木画眸光缓慢地看了她两眼,淡淡答道:“我有些事情想禀报,不知公主去了哪里?” 西格尔淡淡笑了一下:“我去林子里转了一下,折了一些桃花回来,想插在瓶子里。” 木画目光一转,果然看见西格尔素白的手里,拿着一束鲜美嫣红的桃花,也跟着淡淡笑了一下:“让我来吧。”说完就接过了她手里的桃花,找了一个玉瓶插了进去。 “真好看。”西格尔轻笑一声,接着声音带着婉转的凄凉:“要是我能回到从前的草原就好了,那里更美,天很蓝很蓝,每片草地都会有着莫名的花香,有时候还会引来五彩斑斓的蝴蝶,一群一群的,还可以围着它们跳舞,真好啊!” 木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回道:“马上就可以报仇了,公主迟早会回到草原的。” 外面的桃花香飘了进来,西格尔闻着这股淡淡的清香,轻轻地闭了闭眼睛,眼眶渐渐被打湿,心里一片悲凉。 她回不去了,她的草原,也永远回不去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血条 黄昏时分,边塞经历了一天的厮杀,连天空的霞云都仿佛被血染红了般。当第一缕暮色漫上山峦的顶峰时,穆臻言战袍上已经染上了数不清的匈奴人的鲜血。趁敌方大将一个不注意时,一个回马枪,便刺穿了对方的胸膛。 抽出鲜血淋漓的枪,穆臻言朝着对方首领的方向,下巴微微抬起,一双墨眸满是锋利的战意,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微笑。 “察哈尔,你太贪心了?”他笑吟吟道:“我朝有句话,贪心不足蛇吞象……你该多念念书。” “世子殿下,成王败寇,我不明白,敕勒川塬不过巴掌大的地方,你们大沥朝地大物博,何苦紧盯着我们?”察哈尔狠狠眯着那双阴鸷的眸子,像鹰一般死死盯着穆臻言,就像盯着自己的猎物。 只是现在这只猎物,似乎反抗得很厉害。 穆臻言勾唇:“养虎为患这种蠢事,本世子向来不喜欢。” 冷哼一声,察哈尔望向这大势已定的战场,面色极其难看,但还是不得不咬着牙,先退了这一战。 最后离开时,察哈尔给了穆臻言一个狠厉的眼神,半边嘴角再缓缓扯出一个轻蔑的笑。 这一战,是他失策了。 但他才是是草原上的雄鹰,是天空的王者,穆臻言只不过是善于攻击的刺猬罢了,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他锋利的爪牙下。 穆臻言看着匈奴狼狈地退去,深邃的墨眸满是高冷,清绝的身影在暮色中凝成一把冷冽的剑,凛然不可侵。 他握着长戬的手微松,仿若谪仙的脸一派肃容,战袍纷扬,骑着高大的骏马,带着剩余的黑甲兵,举着胜利的旗帜回了城内。 桃花坞林。 眼看落日西沉,木画注意到西格尔总是一个人在林里乱转,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为了今晚的计划必须成功,防止雪朦胧耍诈逃走,木画准备了迷药,嘴角带着微冷的笑意,来到了地窖。 雪朦胧听到动静,脸色苍白,手背在后面,假装依旧被绑得紧紧的。其实只要她一挣扎,绳子就会自动散开。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木画,手里紧攥着一只金钗。平静的眸子里蕴藏着风暴,随时准备好反击。 “木画,你又来干什么?” 木画轻轻地扫了她一眼,声音微冷道:“当然是送你上路。” 嗤笑一声,木画俯视着她,眼里带着莫名的恨意,看得雪朦胧眉头一蹙,很是疑惑。 她好像跟他没有什么仇吧? “怎么,堂堂的大沥朝公主也会怕死吗?”木画冷笑一声。 雪朦胧细眉微挑,略微肯定的语气问道:“你好像很恨我?” 木画一愣,脸上一丝笑意全无,整个人阴沉了起来,狠狠地眯了眯眸子,不再言语,像触 到什么禁制一般。 雪朦胧面色凝重地盯着他,心里更加确定,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这木画,只怕不是禹城的探子这么简单。 突然木画半蹲下来,一只手又用力地扼住她的双颊,猛地使她后仰,再拿出一些粉末似的东西想要喂给她。 雪朦胧斜眼看着他的手越来越近,心里一急,以为木画想要暗中杀了她,便什么都不顾般,抽出自己的手,猛地往木画脖颈刺去。 仅仅瞬间的时间,木画察觉到杀意,猛地一退,钗子还是划破了他脖颈上的皮肉。他狰狞着眸子,一手捂住不停冒出的鲜血,一手从旁边抽出一根木棍。 稚嫩的脸上全是不符合年龄的阴狠之色,他冷笑着,缓缓走到雪朦胧的跟前。 雪朦胧沉着眸子,手里还紧紧攥着金钗,一动不动地盯着木画,心里涌起一番复杂的情绪。 看来,她在劫难逃了。 只是,她还没有好好跟穆臻言说再见,她突然觉得后悔了起来,后悔没有好好珍惜从前的时光。 雪朦胧咬牙,一个起身想再次狠狠拼一下,就被木画一棍挥在额头上,直接整个人倒飞在墙上,眼前顿时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木画看着已经不再挣扎的身体,握着棍子的手动了动,冷哼了一声。 要不是她还有用,现在就是她的死期。 雪朦 胧再次醒来时,只觉头痛得厉害,额头的血迹顺着眉眼流下来,几乎快要浸湿她的眼睛,粘稠不堪。 她痛苦地扭动着身子轻吟了一下,却发现手脚全被捆绑的结结实实,一用力挣脱手腕就摩擦到粗糙的绳子,便会火灼般痛。 她无奈地拧着眉,轻微地喘着气打量着周围,夜色已经暗沉了下来,但还是可以闻到桃花的香味,应该还是在桃花坞林中。只是此处不同于桃花坞林的粉色遍布,这一片是一处荒林,杂草凋零,树木茂密,只能透出些微的光亮。 她的周围还站了三个蒙着黑布的黑衣人,皆抱着剑面无表情地守着她,离她不远的前方甚至有一大片黑影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 雪朦胧不禁心一沉,面色凝重,看来这些人才是真正绑架她的人。 突然想到了什么,雪朦胧眼里闪过一抹惊慌,这么大仗势,都是为了埋伏穆臻言么? 难道,难道穆臻言已经来了? 这个傻瓜,他现在应该在战场上! 雪朦胧鼻子一酸,只觉得喉咙哽咽的厉害,看敌人这般架势,如今西格尔那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四周定然是危机四伏,她宁愿他不会来救他。 这么多暗卫守在这里,若是以她的性命作为要挟,只怕,只怕穆臻言连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 不行! 她要镇静一些,一 定有办法的。 暗林的前方。 “主子,您说对了,穆臻言真的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人,不到一刻就能到达这里。”七杀一个快步飞了过来,恭敬地朝着穆臻宇俯了俯身,不冷不淡地说着。 “呵,那个蠢货,竟然真的让女人成为软肋,一次次不顾生死,他也配当王府的主人?”穆臻宇身着一袭菘蓝色的云锦长袍,身形修长,半边嘴角扯出一抹轻蔑至极的笑,目光透过密林,一丝阴狠转瞬而过:“他敢来,做弟弟的自然要给兄长好好收个尸,吩咐下去,务必要将他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最后那句话穆臻宇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着,语气狠厉似地狱爬上来的魔鬼。 而此时十里之外的穆臻言,正骑着一匹带着血色的骏马飞驰而来,疾风将他一身还未来得及换下的战袍,吹得猎猎作响。 一双如墨般深邃的眸子满是焦急,紧紧咬着牙不肯松弛半分。 他刚拖着一身的污迹回到府里,就发现一支带着血条的箭,射在他书房的门窗上。 他取下血条一看,心里猛地一沉,眸中一抹厉色划过,竟然有人敢拿十一威胁他。 穆臻言深吸了口气,顾不上这是谁的阴谋,一秒都没有犹豫地冲了出来,连剑都没来得及带上。 十一,别怕。 等着我,为夫这就来带你回去。 第三百三十章 连环阴谋 不到片刻,穆臻言就深入了这片人迹罕至的密林。 此处为桃花坞里背面隔山一处荒林,和桃花坞林的美丽不同,这里显得阴森可怖,但是没有致人于死地的瘴气毒烟。 眼前一片暗色,根本就分不清敌人躲在哪里。穆臻言一双清锐的眸子警惕地扫着周围,脸上却假装漫不经心,不慌不忙地走着,嘴角轻佻地笑道:“怎么,现在本世子过来,你们却要当缩头乌龟躲起来吗?” 穆臻宇站在树上,俯视着下面的身影,犹如看一只蝼蚁,嘴角扯出一抹怪笑,挥了挥手,万千箭矢就朝着穆臻言疾射过去。 穆臻言一听到利箭刺破空气的声音,眼神一冷,登时一个轻功翻飞了过去,宽大的绣袍犹如密布的网,瞬间卷落了五六支致命的箭,而其他的箭全狠狠射入在他周围的地上,深入一寸,可见对方的狠辣程度。 穆臻言寒着一张脸,看到突然从树上飞下来的十二人,将他围成了一圈。个个黑衣蒙面,手持利剑,眼里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竟然派出了死士来对付他,这场景可真是熟悉地让他想笑。 看来,是场不可避免的死战了。穆臻言微眯了一下眸,顿时发出一道清冷锐利的目光,隐隐不屑的轻笑了一声。 那就让 你们知道,敢绑架本世子的女人,是多么惨烈的下场! 十二人皆抽出泛着冷光的剑刺了过来,穆臻言面色冷若冰霜,霍然疾步飞到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前面,一个侧身避过挥面而来的剑,劈手就砍在他持剑的手腕。 顿时就听到咔嚓一声的骨裂声,黑衣人惨痛的闷哼一声,手上的剑已然掉入了穆臻言的手里,瞬间就被穆臻言一剑刺穿了心肺,直接倒地而死。 其他十一名黑衣依然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刀光剑影间,只见穆臻言一身战袍轻然飘飞着,墨色的发随着他诡魅的身影一起飞舞,一把利剑使得出神入化,几个瞬息之间血色就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袍。 眼看黑衣人一个一个倒下,穆臻宇上扬的嘴角越来越僵硬,一双眸子阴沉的厉害。 这该死的穆臻言,竟然厉害到这个地步了么? 为什么他事事都要和他争,事事都是他出尽风头,王府主人的位置他休想再抢走,一定要除掉这个最大的威胁,要不然他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想到这,穆臻宇恨得双目都血红了起来,大声吼道:“全部出去给我杀,杀不死他,你们都要死在这儿!” 暗林里便咻咻咻的又蹿出了数十道挟着剑光飞来的身影,穆臻言墨色的狭眸微微眯起 ,眼里一道疯狂的锋芒掠过,冷冽一笑:“来一个本世子便杀一个,来一百本世子就屠光你一百人。” 地上的残叶被席卷得满天乱飞,只见一道闪着深冷寒光的长剑,如游蛇般穿梭在不断交缠的众多身影中,时不时翻卷着一个利落漂亮的剑花,以不可阻挡之势刺入黑衣人的胸膛,带出一丝暗稠的血花。 眼看再也困不住穆臻言,一身华服,静看着一切的穆臻宇气的肝火怒烧,恨不得咬碎了牙龈:好你个穆臻言,我便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把雪朦胧带过来,哼,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命重要,还是他心爱女人的命更重要。” “是。”七杀连忙进了洞窟里,看则嘴里被塞了块布不断挣扎的雪朦胧,一个提手就把她带到了穆臻宇面前。 “十一啊,你为何总是这般针对我?”穆臻宇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拿下了她嘴里的那块布,然后捏住她的下巴狠狠一用力:“可惜了,穆臻言有一天竟然会死在皇帝女儿手上,想想都万分有趣呢,呵呵。” 雪朦胧忍着下巴快要碎裂的痛楚,突然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然后装作十分痛苦的样子,嘴角不断有血流出,虚弱地冷笑道:“做梦吧你,我是不会拖累穆臻言的,木画喂给我的毒药已经 发作了,你再也不能拿我去威胁穆臻言了。” 穆臻宇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眉宇间全是要焚烧人的怒火,隐约夹着一抹慌乱:“你……你竟敢……该死的!我没允许你死,阎王敢收你吗?” “木画,给我去拿解药过来!”穆臻宇寒着张脸,语气带着微微的急切。 木画微皱了下眉,忍住心中的恨意,还是低头应是了。 药在西格尔那里,他现在得去找西格尔过来,正好一起解决了她。 穆臻宇捏着雪朦胧的手微微松了点,但眼中的占有欲愈发得强烈。 雪朦胧,你是我的,我不准你死!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杀了穆臻言的,我要让你明白我穆臻宇才是王府真正的主人,而穆臻言,根本不配拥有你。 你只能是我穆臻宇的女人! “十一,你不会死的,我们以后还要共享江山,不好吗?嗯?你为何总是这般处处与我作对?”他抹去雪朦胧唇角的血迹,动作十分轻柔。 雪朦胧被迫仰着头,但依旧可以看到穆臻宇的眼神,顿时闪过一抹厌恶和轻蔑:“呵,打不过穆臻言,便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就凭你也想和穆臻言争王位,你配吗?” 穆臻宇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气极一怒之下狠狠扇了她一个巴掌,语气前所 未有的阴狠:“就你也配看不起我吗?我告诉你,这王位我必得无疑,呵,王府早就布满了我的人,只要穆臻言一死,就再也没人和我争了。” 说到最后,穆臻宇竟变得疯魔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看得雪朦胧心里一惊。 此人,莫不是疯了? 穆臻言被数十个杀手团团包围,一时不得脱身,她不想影响对方,所以强忍着痛意,深吸一口气,雪朦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着一双眸子看向穆臻宇:“你什么意思,王府怎么会布满你的人?” 穆臻宇冷冷一笑,一双褐眸带着微微的得意:“你想不到吧,军师天池早已是我的人了。此刻,他应该早就控制住了穆正阳。所以只要穆臻言一死,介时,我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 语落,雪朦胧心里猛地一颤,清冷的眸子慌了一下,嘴角溢出的鲜血滴在她的衣襟上,晕成一朵鲜红的血花。 天池。 本以为他对穆臻言忠心耿耿,所以看到他和穆纯尔成亲,她虽然心有忧虑,却没有怀疑过对方的忠心。 可现在他们真是……真是算的一手的好计谋啊! 利用西格尔的怨恨害死穆臻言,再利用天池控制镇北王,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名正言顺的坐上王位。 该死的穆臻宇,真是好狠啊! 第三百三十一章 真的要结束了吗? 漫天的残叶飞卷,地上不知横躺了多少具尸体。 穆臻言面对又一轮的包围,神色越来越凝重。之前和匈奴的厮杀已经快耗尽他的力气,眼下这种局面恐怕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了。 穆臻言眨了眨被血染红的眼睛,深喘一口气,咬着牙,一个利落的翻身,长剑一挥,地上又多了一具尸体。 斜后方突然闪过利刃的光芒,穆臻言冷眸一动,猛地侧身一避,却因为体力不支,慢了一步,肩膀就被直接刺穿。 忍痛闷哼一声,穆臻言借此机会,迅速持剑一个后刺,便瞬间贯穿了黑衣人的胸膛。眼看其他人又迅速围上来,穆臻言面色苍白,嘴角挂上一丝冷笑,直接拔下肩头的利剑,血珠喷洒,眼神凌厉得似黑暗中的修罗。 黑衣人身形一顿,不敢盲目上前,只渐渐围着穆臻言,缩小他们的包围圈,想要找准机会一剑刺杀。 一旁的穆臻宇看着穆臻言渐渐被逼成丧家犬,马上就要落败在他的手上,又侧身扫了一眼满是担忧的雪朦胧,轻讽地笑了一声,神情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雪朦胧看到穆臻宇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由冷哼了一声:“卑鄙!” 穆臻宇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面上的笑容并未减少半 分,反而多了一丝阴邪的味道:“这叫兵不厌诈,十一。只要穆臻言一死,我就是王府的主人。到时候,所谓的历史,不过是强者的说辞罢了。” 穆臻宇突然眼神变得微妙起来,对着她微微一笑:“呵呵,就像你父皇那般,只要他一天是上位者,他就永远是正义的那方,你说对吗,十一?” 他的声音如黑暗中的邪魔般阴冷,听了让人极不舒服。 闻言,雪朦胧白皙秀丽的容颜一片冰寒,刚想反驳,突然又想到她父皇与镇北王的恩怨,心头一颤,脱口而出的话,顿时哽在了她的喉咙,堵得她很难受。 她不得不承认,穆臻宇说的对。这个世界所谓的真相,永远掌握在强者手里。 但是,如果穆臻言真的……真的死了,那她也不会苟活于世。 天上人间,碧落黄泉,她都陪他去! 雪朦胧狠狠深吸一口气,杏眸中一片清冷,看着穆臻言浴血奋战的身影,泪光点点,却带着莫名的坚定。 穆臻言,今世若无法相守,来生,来生我再来寻你做夫妻,从此举案齐眉,长相厮守。 我欠你的,一定会还给你。 雪朦胧眼睁睁看着穆臻言又被刺了一剑,感觉心被揪成了一块,多撑一会儿,求你多 撑一会儿,一定会有转机的。 只是不知道京城那边有没有收到消息? 穆臻宇瞧着穆臻言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眉眼间全是倨傲的笑意。穆臻言,斗了这么久,你也有今天啊。 呵呵,我看你下了地狱,还怎么跟我争王位? 一道道黑影如阴魂般缠着,穆臻言黑如点漆的眸中闪过一丝不甘,狠咬着牙。 十一,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一定要救你出来。 他修长的手握着血剑,提起最后一口气,准备同归于尽般,丝毫不防御,只疯狂的屠杀了起来。 刀光剑影间,穆臻言不知身上被划了多少伤痕,流了多少血。他却陷入魔怔般,丝毫没有了痛觉,一双墨眸全是止不尽的杀意。 不到片刻,穆臻言的身体就已经伤的摇摇欲坠起来。一道闪着寒光的利剑,突然瞄准机会,想要从背后朝着穆臻言的胸口刺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刻,时间好像凝固了般。 穆臻言睁着血红的眸子,暗红的衣袍静止在纷飞飘扬的一瞬。穆臻宇也因为即将成功,而微微睁大欣喜的瞳眸。 雪朦胧则朦胧着泪眼,猛地闭上眼,不忍看到这一幕。 风呼的一刮,所有人又恢复了动静。只见半空中一根利箭,携着狂大的 风暴而来,直接射穿了那个黑衣人的心脏,那把即将刺入穆臻言胸膛的剑也随之掉落。 穆臻宇还未来得及收缩的瞳眸猛地一寒,怒喝道:“谁?谁躲在后面!” 雪朦胧也是一惊,随即大喜起来,眼神中盛满了期待。 真的有人来救他们了?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渐渐林中出来许多模糊的身影。 其中最前方稳坐在高骏大马上,一脸肃容的身影,正是镇北王。 而跟在他右侧,拿着弓箭,一身银色战袍的修长身影,是镇北王手下第一大将,秦风。 穆臻宇顿时身子一僵,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穆臻言看着自己父王前来,心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一个挥剑挡住黑衣人的暗杀,便跃到旁边一颗树上,翻身退到了他父王的后面。 穆正阳看着穆臻宇如此狠厉的手段,心中不由一寒,脸上顿时怒气横生,喝道:“你这个不孝子,竟然残害自己的兄长,还想弑父夺位,本王今日就好好清理门户!秦风,你带人给本王抓了这个逆子!” “是,王爷。”秦风抱了抱拳,便带了一支队伍与黑衣人厮杀了起来。 听着这句话,穆臻宇顿时面色难看起来,微眯起眼睛,锋冷的眸中一抹疯狂的恨意闪 过,骤然握紧了双手,“不孝子,你可曾有一日,将我当成了你的儿子?” 既然父王留我不得,那便和穆臻言一起下地狱吧,到了下面你们再一起做父子好了。 呵,你们以为我只做了这一步打算吗? 那你们也未免太小瞧我穆臻宇了。 “七杀,召唤出绝情宫的势力,将他们格杀勿论!”穆臻宇咬牙切齿地吼出这一句,眸中的狠厉几乎快要将周围淹没。 “是,主子。”七杀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随即从袖中抽出一个小巧的烟筒。 将其点燃后,咻得一声它便在空中炸了开来,一朵绚丽的桃花便瞬间照亮了天空。 穆臻宇听着身后极速飞来的声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就不信,牺牲整个绝情宫,我还杀不了你们了。 雪朦胧转身看到身后数不清的的黑影飞来,面沉似水,眸子里一片寒冷。没想到穆臻宇,竟然暗中控制住了绝情宫,还留了这最后一招。 看到这一幕,穆正阳冷哼了一声,怒从中来,瞪着一双眸子看向穆臻宇。 倒是一旁的穆臻言轻微地皱了下眉,没有丝毫的担忧,反而是微微的不满,轻啧了一声。 还好他抗打,否则等这人来了,他这条命也折腾地只剩下一半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局面反转 妖花一身轻薄的红衫踏风而来,跟在身后的还有位玄衣公子,一行人卷入这场混乱的厮杀后,便响起了连绵不绝的痛哼声和杀喊声。 穆臻宇扬着一双势在必得的眸子,静看着这场斗争。半响,突然发现反而是自己这边的黑衣人越来越少,唇角勾起的弧度慢慢冷了下去。 “妖花,你干什么?”凝神观察片刻后,穆臻宇脸色愈发得难看,气恼地暗骂一声,该死,这不是妖花! 她不可能背叛自己的,而且现在这个妖花的身形乍看之下,还是真的妖花有略微的不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朦胧水润的眸子掠过一丝异色,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之处,看来穆臻宇的计划应该失败了。 只不过,她明明通知九幽控制好穆臻宇的势力,他自己不来,却派了一名女子易容成妖花? 这是不是心太大了! 她扫了一眼四周,好像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雪朦胧挣扎着想要将手从绳里挣脱出来,却不经意瞅到暗处藏了一个娇俏的人影。她用手对着嘴唇,朝着自己做了一个嘘的口型。 雪朦胧一愣,这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西格尔。 现在她也换了一身黑衣, 正悄悄地移到了自己的身后。西格尔一边忐忑地盯着周围,一边帮她解开了绳子。 然后她又轻轻凑近雪朦胧的耳朵:“后面右侧的林里有一条小路,可直接绕到世子那边,接下来你好自为之了。” 雪朦胧一愣,难道西格尔不跟自己走吗?突然看到西格尔袖中闪过的银光,雪朦胧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想出声阻止西格尔,西格尔却捂住她的嘴,让她赶紧走,不要管她。 雪朦胧沉了沉眸子,扯住她的袖子,坚决地摇了摇头,让她别去犯傻。就凭她一个人,根本对抗不了穆臻宇。 西格尔眼含着泪,心中悲愤无比。 她之前躲在树后,碰到木画跟一个人在说话,那个人被树挡住了身影,看不清他的模样。 但西格尔清楚地听到,那个人说二公子派人早就给川野下毒了,要不然匈奴怎么会那么容易杀死他? 那人背对着她,对木画说:“我们的仇人终于死了,阿弟,你该开心了。” 川野,就是西格尔的父亲。 所以,西格尔这才不愿走,她要跟穆臻宇同归于尽,报杀父之仇。 雪朦胧暗叹口气,西格尔不说其实她也猜到点了什么,能够让她这么不顾 性命也要冲上去,除了刻骨的仇恨还有什么呢? “西格尔,难道你忘了你的草原,你身上的重任吗?”雪朦胧沉着气,贴着她耳朵提醒道。 闻言,西格尔才稍稍稳静下来,但是一双眸子全是痛苦的恨意。雪朦胧心中一叹,两个人走引起的动静可能会更大,她略一思忖便道:“西格尔,你到那边躲起来,我等下来救你,报仇之前先保住自己的命。” 西格尔湿润的眸子动了动,最终点点头,又挪着纤细的身子躲进了暗处。 雪朦胧这才微松口气,谨慎了扫了四周,慢慢地后退。穆臻宇一直脸色阴沉地盯着战场,七杀则全力保护在他的周围。 很好,雪朦胧微微一笑,她可以逃走了。 好不容易退到了路口,突然撞到一具微软的肉墙,雪朦胧脚步踉跄了一下,抬眸一看,瞳眸瞬间睁大,天池?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还在王府吗?难道父王没抓住他? 天池看到雪朦胧似乎很惊呆的样子,微微冷笑道:“怎么,公主,你这是想逃走?” 呵,你以为我还会让你逃第二次? 雪朦胧微微蹙着眉,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并不言语。 正咬牙恨着穆臻言的穆 臻宇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发现雪朦胧竟然松开了绳索,一时之间怒意更盛,猛地大步过来扯住了雪朦胧的胳膊,声音冷冽得丝毫没有感情:“你很想回到穆臻言身边是吧?呵,我偏要毁掉你的希望!正好他们快撑不住了,就拿你做挡箭牌,我倒要看看穆臻言还敢不敢杀过来。” 雪朦胧瞪着一双眸子,十分厌恶地想甩开他的手。 “二公子,现在局势不利,我们还是赶紧撤退吧。”天池幽深的褐眸微微眯起,继续分析起来:“只要雪朦胧还在我们手上,穆臻言就会再次掉入我们的陷阱。我们不愁没有机会。” 穆臻宇侧身看了一眼厮杀中,寥寥无几的暗卫,眉宇间一片阴沉,最后不得不咬牙听取了天池的意见。 只要抓住了穆臻言的软肋,要他的命简直易如反掌!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雪朦胧不停地挣扎着身子,奈何穆臻宇就是不放,最后还硬生生把她扔在了马上,颠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自从被劫持过来,就只喝了一点水,本来就虚弱,现在更是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穆臻宇刚骑上马,后方一名暗卫倏地一剑刺了过来,冰冷的剑 锋差点袭上他的脖颈。 穆臻宇寒眸一闪,避之不及竟猛地摔在了地上,震得他心肺都颤动了一下。 “给我杀了他!”穆臻宇忍痛喝道。 一瞬间,便有数名暗卫一起围了上去。雪朦胧咬着牙,睁着眸子注视着刚才那个刺杀穆臻宇的暗卫。 他的身形偏瘦,骨骼不似男人,反倒有点像纤弱的女形。他的剑法怎么这么熟悉? 雪朦胧微蹙着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似曾相识的一幕。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丝画面。 雪朦胧一惊,王府!对,就是上次王府救她的暗卫也是他。 她是十二。 雪朦胧心中一颤,不明白十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万千思绪翻转,雪朦胧只觉得脑袋晕沉得厉害。 十二现在是父皇的人,她出现在这里,难道是父皇一直在暗中监视他们? 父皇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却想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吗? 难道……难道父皇本就想借穆臻宇之手除掉镇北王和穆臻言,然后再掌控镇北王府的势力,所以早就派十二守在这里,只等最后坐收成果,再将自己救回去吗? 雪朦胧的眸光缓缓挪到十二的身上,心中一片凉意,顿时眼眶酸涩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 落网 一时间,因为十二的突然出现,打乱了穆臻宇的计划,镇北王等人已经全部剿灭了黑衣人,正朝着这边赶来。 天池看向还在与人周旋的穆臻宇,不由地沉了下眉,语气带着稍微的急切:“二公子,没时间了,再拖下去只怕连性命都难保了!” 穆臻宇睁着阴鸷的眸子,心里的怒气难平,咬牙看着雪朦胧,一时之间竟觉得难以权衡。 为什么……为什么就差一点点! 差一点点,王府是他的,雪朦胧也是他的! 狠狠攥紧的拳头紧了又松,穆臻宇寒着一张俊逸的脸,最终狠厉地吐出一个字:“退!” 眼看穆臻宇就要逃之夭夭,雪朦胧面色一凝,一双清锐的眸子动了动,突然高声嘲讽道:“穆臻宇,你不是觉得自己谋智过人,比穆臻言更厉害吗?呵,怎么现在倒当起落败的逃兵了?像你这种小人,缩头乌龟,还想取代穆臻言当王府的主人,本宫看你是痴人说梦!” 一听这话,穆臻宇猛地回头,瞪着一双嗜血的眸子,当即狂怒起来。 他这辈子最讨厌别人说他比不上穆臻言,特别这话还是从自己最喜欢的女人嘴里说出来,一瞬间自尊心作祟,嫉妒又怨恨得让穆臻宇几乎失去理智。 他本来打算这次放过雪朦胧,但她实在是不知好歹,竟敢触他的逆鳞。 穆臻宇骑着马回头 ,一把拉过雪朦胧的马,冷笑一声:“雪朦胧,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还轮不到你来嘲讽我。你觉得穆臻言很厉害是吧?今日,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本事从我这带走你!” 雪朦胧眼神淡淡,似乎根本没把他的威胁当一回事,反而还微微一笑,一副笃定的表情:“你输了,穆臻宇!” 寒风吹乱了穆臻宇额前的碎发,他眯着一双阴沉的眸子,扫了一下后方,只见一大片黑影疾速驰来,顿时心中一颤! 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伏在那里的,如果他刚才离开,还能避开这些人的追杀,现在显然前有狼后有虎,跑不掉了。 该死,雪朦胧是故意激怒他,想要拖延时间! 穆臻宇冷哼一声,光影之下的面容微微有些狰狞,只立马转身逃走。 留得青山在,迟早有一天他穆臻宇还会回来! 雪朦胧,穆臻言,一个都跑不掉。 “十二,给我拦住穆臻宇!” 雪朦胧高声一喝,平静如水的面容突然扯出一抹微妙的笑,“穆臻宇,本宫这一次可不会让你再逃掉了。” 穆臻宇,你算错了,本宫可不是等穆臻言来,而是在等十二解决困住她的几名暗卫。 而且,你以为你真的能逃得掉吗?呵,为了逼出你的真面目,本宫可是吃了不少苦呢。 在雪朦胧被困在地窖中时,冷曦就已 经找到她了。 冷曦是穆臻言手底下的人,实力不俗,跟着雪朦胧也有些日子了,自从那一次雪朦胧被匈奴人里应外合劫走之后,冷曦除了自责,更是暗暗发誓,再也不会跟丢了雪朦胧。 这一次,雪朦胧几乎前脚被人抓走,她后脚就循着雪朦胧留下的痕迹追了过来,只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没有早些现身而已。 她本想带走雪朦胧,但是雪朦胧摇头拒绝了。 她想,有人用如此阴险的计谋想害穆臻言,背后必定和穆臻宇脱不了关系。 而且正好可以借助这个阴谋,将计就计,说不定可以引出背后的同伙和主谋。 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错失呢? 呵,敢拿她当诱饵,引出穆臻言,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于是,雪朦胧将计划说给冷曦,要她传给穆臻言。只是,雪朦胧没料到这场局中,竟然出现了一个“身份不明”的木画,和早已潜伏在她身边的十二。 不过,并不影响大局。 雪朦胧撑着手肘压在马背上,微微抬起些身子,就跳了下来。她拂了拂沾满灰尘的衣袖,一双清亮的眸子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格外的动人。 不得不说,十二是个极好的暗卫。她的身形诡异无章,步法灵活,一把泛着银光的利剑更是如天女散花般,杀人于无形。 眼看穆臻宇一直被攻击得 不能脱身,雪朦胧眉目间泛着淡淡笑意,一双眸子波澜不惊,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身凌乱,但仍有种高贵清冷的气质,让人忍不住侧目。 感觉到一丝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鼻息间,雪朦胧眉头一皱,回眸就看见穆臻言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笑得一脸慵懒和……微微的妖娆。 这个妖孽! 雪朦胧微叹了口气,眸光中却带了丝丝笑意。 她走过去,一看见他浑身的伤痕和鲜血,不禁一愣,微微心疼地怒道:“叫你演戏,你怎么还让自己伤那么重!” 穆臻言挑了挑他狭长的桃花眸,低头看着她,暧昧一笑:“你担心我啊,夫人。” “你……”雪朦胧有点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这厮,就不能正经点么? 穆臻言低低笑了一声,嗓音温淳得犹如山间清凉的泉水,解释道:“这些都是小伤而已,重要的是,我要让所有人都相信,穆臻宇对我是真的想下杀手。” 雪朦胧微蹙着眉,盯着他的上身,眼神里还是消减不下的担忧。这么多伤口,怎么能说是小伤呢? 战场上的伤还凝着血,现在又添了新伤,回去一定要亲自给他好好敷药。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雪朦胧眸光一闪,突然仰起脑袋,疑惑地问:“妖花是怎么回事,刚才我真以为绝情宫的人来了,还……” 话未说完, 雪朦胧就顿了一下,微抿着唇。 “还什么,还担心为夫啊。”穆臻言轻佻一笑,看她马上又要瞪他一眼,连忙轻咳一声,假装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告知我计划时,我就担心穆臻宇还有埋伏。他疑心那么重,不可能只有一步计划,加上冷风有一次看到穆臻宇府里出现妖花的踪迹,我猜,穆臻宇很可能已经掌控住绝情宫了。上官惜儿虽然变了许多,可到底没有经历过江湖斗争,没有办法和上官天儿一样掌控绝情宫。所以,我就让九幽阁出手了。你现在看到的妖花,实际上是易了容的。” “那易容者是谁?”雪朦胧继续问。 “你师姐。”穆臻言微微一笑,淡定地回道。 “折岚师姐?”雪朦胧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重复道。 “她怎么会来这里?她上次来信,不是说去寻蛊医族后人了吗?又怎么跟九幽阁扯在一起的?”不等穆臻言说话,雪朦胧又抛出了一堆问题。 穆臻言长眉一挑,勾唇一笑:“那你得问你师姐了。” 雪朦胧静静地凝着眸子,一转身就发现穆臻宇和天池已经被拿下了,而十二早已不知去向。 皱了皱眉,雪朦胧神色一动,缓缓深吸了一口气。 罢了,念在十二一直也在护着她的份上,这次就不跟她计较了。 但求父皇,不要一错再错! 第三百三十四章 我要见公主 半弯的月亮被黑云紧紧环绕,但它依然散发着不可掩盖的光辉,清润而寂凉。 这场策划许久的阴谋,也最终以穆臻宇被幽禁在王府重地,天池下了大狱而结束。 但镇北王穆正阳一回府却差点晕倒过去,惊得下人手足无措,还是穆臻言撑着血痕累累的身子守着他,等着浮厝过来。 穆正阳被下人扶着进了卧室,躺在床上,重重咳了两声,一双与穆臻言极为相似的眸中满含复杂之色,心中沉重得都快让他踹不过气来。 他从来没想过他的小儿子竟然这么心狠手辣,为了王位不惜残害手足。虽然他从没有爱过穆臻宇的母亲,但穆臻宇出生以来,他虽不如疼爱穆臻言这般,可自从蓝氏走后,他自问该给穆臻宇的一分都没有少。 就算是初时有些隔阂,可自从穆臻言从京城归来,对穆臻宇言听计从,几乎是锦衣华服,玉食珍馐,哪一样不是穆臻言有什么,他就有什么,为何至今会变成这副模样。 穆正阳重重叹了口气,一想到刚才他亲手接过秦风的弓,一箭射在穆臻宇的腿上,穆臻宇回头怨恨的眼神,心还是微微地抽痛。 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呀! 还有一直想要逃离的天池,也被重重兵甲包围,看着他冰冷的眼神…… 穆正 阳一看到他,心中的怒气,不亚于看到穆臻宇想要杀死穆臻言时的愤怒。 他本来以为天池聪智又稳重,是纯尔可以托付的人,没想到天池竟然暗地勾结他的小儿子,想要围困他。 可恨他当初没看清天池的真面目,想到天真善良的纯尔,穆正阳又是一叹,这个家为何总是多生波端呢? “父王,浮厝来了。”穆臻言拨开层层帷幔,还是那身被血染红的战衣,看得穆正阳眼中一痛。 “为父只是累了,不打紧的。”声音微哑,穆正阳闭了闭眸子。 穆臻言沉眸,说道:“还是让浮厝看看吧。” 穆正阳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浮厝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后,低垂着头,朝穆臻言说道:“王爷身体并无大恙,只是肝气郁结,心脉有点紊乱,待我开几副药,调理一番就行了。” 穆臻言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那下去吧,开好的药方交给管家就行。” “是,世子。”浮厝恭敬地应了一声,就连忙退下去了。 穆臻言眸光动了动,走到穆正阳身前,开口道:“父王,我知道你是为穆臻宇的事气坏了身子。还请父王放心,静心养好自己的身体,我不会要臻宇的性命的。” 闻言,穆正阳才睁开眸子,缓缓地注视他,声音带着 莫名的欣慰,却又夹杂了一丝沉重:“言儿,你不是一向待臻宇……” 穆臻言眸光一闪:“父王,儿子自有分寸,以往是我太过偏执了。” 穆正阳欣慰:“言儿,你长大了。” 穆臻言笑笑,沉默片刻后说道:“那父王好生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穆正阳嗯了一声,便没有说话了,目光落在穆臻言逐渐消失的背影上,心里缓缓下了一个决定。 就算留着穆臻宇一条命,他也绝不允许穆臻宇再有伤害言儿的机会了。 狱中,燃烧的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照亮了整个地牢。 天池被直接推倒在潮湿肮脏的地上,深褐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沉重的怨恨,听着铁链上锁的声音,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般,站起身来,清清冷冷道:“我要见公主!” 其中一名狱守眉头皱了皱,以前他心里其实还很敬重天池军师的,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背叛王爷,声音不自觉带了分怒气:“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高高在上的军师吗?你现在根本没有资格见公主。” 天池看着那狱守的目光全是寒意,冷冷一笑:“如果公主因为你的不上报,而错失了一个重大消息,一旦怪罪下来,你有几条命可以承受世子的怒气呢?” 狱守想到:当初天池就是因为针对公 主,而被世子迁怒,莫非是这二人之间还有什么恩怨? 他身子忍不住一颤,瞪了天池一眼,随即吩咐一个新来的小狱守赶紧去报信。 天池面上的冷笑已经收起,微微昂着头,就这样静静地候在那里,一副清风傲骨的模样。 世子府里。 雪朦胧重新换好了衣裳,正帮穆臻言敷药的时候,一名穿着灰色长服的小狱守慌忙跑了过来,站在门口,对着十五低首说道:“姑娘,劳烦禀告一下公主,就说……就说犯人天池想要见公主一面,说……说是有重大消息相告。” 他喘着气终于说完了,十五才略略颔首,准备进去禀告时,门内突然一声不冷不淡的声音:“本宫知道了,让他先退下吧。” “是,主子。”十五回了一句,随即看向小狱守,示意他离开。 小狱守连忙点头,又“风风火火”地跑回去了,看的十五不禁莞尔一笑。 “天池?他能找你何事?”穆臻言抬眸,看着正在专注帮自己洒药的雪朦胧,随口一问。 “我不知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雪朦胧淡淡答道,眼珠子依旧盯在他的伤口上,时不时蹙着眉。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穆臻言动了动清润的眸子,声音温和。 雪朦胧下意识就答道:“你待在这养伤 就好。” 闻言,穆臻言长眉一挑,斜睨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勾唇微微一笑:“十一,为夫在你心里就这么弱不禁风吗?要不,今晚,你来试试。” 说完,穆臻言猛然转身把雪朦胧抱了个满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抓住她柔若无骨般的小手,试图往他小腹上按去。 “啊!穆臻言!”雪朦胧忍不住惊呼出声,一张脸因羞恼涨的通红。随即看到一脸坏笑的穆臻言,立马狠狠地拧了他一下,瞪着一双泛着秋水般的眸子,微怒道:“你……你不知廉耻!” 穆臻言一听,忍不住弯着眉眼大笑起来,一张绝艳如画的脸笑颜明朗,宛若画中的上仙,精致得不像话。 他让雪朦胧坐在他的腿上,双手环抱着她,墨色瞳眸中凝着她,漾起丝丝涟漪,温润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带着蛊惑般的笑:“十一,什么时候你履行一下作为妻子的义务啊。” 话音刚落,雪朦胧顿时又微微羞红了脸,不染粉黛的秀脸像涂了胭脂般诱人。穆臻言忍不住亲了她一下,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 雪朦胧又羞又恼地推开他,语气急切:“你自己敷药吧,我去看看天池有什么话说。” 话音刚落,就转身出去了,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看得穆臻言又忍不住笑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天池的真实身份 地牢中。 雪朦胧身着一袭素藕色的锦绣长衣,外披一件深兰锻绣披风,妆容淡淡。她的下巴微微抬着,目光清明,一步一步走得极慢,裙角仿佛纹丝不动,给人一种端庄高贵的感觉。 天池远远就看到这样一道丽影,缓缓地朝他走来,仿佛一步一步走在他的心上,沉沉地,却又缥缈得让他抓不住。 低敛着眸,掩去那一抹深藏在心里的悸动,天池再抬起头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你找本宫何事?” 雪朦胧已然站在了他面前,隔着铁栏,就这样不冷不淡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波动。 天池微微自嘲一笑,带着一丝丝微不可察的落寞:“当然是想见公主最后一面,不让自己留遗憾。” 闻言,雪朦胧柳眉一蹙,探究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似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次死无疑了,天池也不在意她有没有听懂,直勾勾地盯着她。沉默片刻后,他莫名地轻笑了一声,那些埋藏在内心不愿承认的感情,突然在这一刻变得无所谓了起来。 雪朦胧还未来得及问他到底想说什么,就听见一道淡淡低沉的声音从他唇里传来:“我刚开始见公主的时候,确实不喜你,觉得你居心叵测。可是谁能想到,在后来的相处中,我竟……竟对你上了心。我自己都觉得荒唐,可是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我时常忍不住关注你,但是你的眼里从来没有我,所 以我有时候很嫉妒穆臻言,可我又必须对他忠心耿耿。上一次世子对我出手,其实我很开心,我终于可以仇视他了。我想看他落魄,看他不再成为世子后,你是否还会跟着他?呵,可惜,计划失败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雪朦胧略微怔住地看着天池,面色微微僵硬。 她想过他可能会说很多难听的话,未曾想,竟是这番……近乎于表白心意的话。 喜欢一个人,会三番五次想要她的命吗? 雪朦胧眸光动了动,素净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再抬眸看向他时已是一片清寒:“我对穆臻言的感情,用不着你来证明。不管他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都胜你万分。你仅仅因为自己的心思就叛变王府,与穆臻宇勾结,想要杀害穆臻言,你这种卑鄙做法,就算本宫不是公主,也绝不会多瞧你一眼。” 语落,天池的手指缓缓蜷缩成拳,一股莫名的不甘和被轻视的愤怒涌上胸口,逼得他双眸都染上了恨意,咬牙切齿道:“你越看不上我,我就偏要让你永远记住我天池,我会送你一份让你永生难忘的大礼的,公主,你就且等着吧。” 说到最后,天池温和平静的五官一寸寸碎裂,近乎癫狂地大笑了起来,看得雪朦胧不由得眉头一皱,眼神都带了微微的厌恶。 “天池,你以为你只要一死就能置身事外吗?”雪朦胧冷笑一声,丝毫不理会他的威胁,声音冷冽道:“你本是敕勒草原 没落首领的儿子,对吧?你还有个亲弟弟,叫木画,没错吧?” 话音刚落,天池笑容一僵,“公主说什么?弟弟,首领,公主在跟我开玩笑吗?” 雪朦胧勾唇:“天池,你真的以为穆臻言在战场上就无暇顾及你们在后方的动作了吗?你莫不是太小瞧本宫了?” 看着她笃定的模样,天池突然冲上前,双手紧紧抓住铁栏,面色微微狰狞,声音带着几分尖利:“你在胡说什么,我就是穆正阳捡来的孤儿而已,可利用的军师罢了。” 雪朦胧眉目间没有丝毫波澜,只静静看着他的慌张面容,并不理会天池的否认。 她微微一笑,凝着一双清锐的眸子,淡淡地继续说道:“你们一开始就是冲着草原去的吧。你让木画继续跟在西格尔身边,一边打探草原情报,一边设局,故意引起西格尔对穆臻言的怒气。而你呢,一边借助穆臻言收复草原后,再借刀杀人,穆臻宇和西格尔一不小心都成了你的棋子。若真的事成之后,只怕西格尔这颗棋子早就被你杀死了,毕竟她是你仇人的女儿。而穆臻宇成为王府主人后,也将是你有利的盟友。介时,你成为草原首领,指日可待。” 此言刚落,天池突然像听了一个笑话般,仰头大笑起来,声音却夹杂着丝丝凄厉。 笑声停止后,他就像卸下了温和皮囊的恶兽般,死死地盯着雪朦胧,狠抓着铁栏的指尖泛白,恶狠狠地吼道:“难道川野夺 我家乡,屠我族人,又害我阿弟失散,我不该报仇吗?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雪朦胧偏白的脸上一丝怜悯都没有,冷冷直视着他:“所以拿着复仇的借口,你就可以理直气壮,丝毫没有愧疚地,去残害更多无辜的性命为你铺路吗?你这样与你眼中的恶人川野有何区别?” 不容雪朦胧继续说下去,天池像陷入疯魔般,瞪大了眼珠看着她,扭曲着脸狞笑道:“别把你自己说的有多高尚,你要是真那么恩怨分明,你怎么不去替穆臻言讨回公道呢?公主,你不要跟我说,你还不知道你父皇做了什么吧?呵呵,你父皇是恶人,你,也是和我一样自私的恶人!” 他近乎痴迷地看着女人姣好的五官,“公主,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家园可以把别人的感情踩在脚底利用,公主你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吗?你有多爱世子?不,你爱的是你自己,是你的家人,我们是一样的,我可以体会你的心情,公主我越是体谅你的心情,就越是想你死,你是我的镜子,照出我不堪的一面。” “可我控制不住啊,感情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如此折磨人?我想不通为何最后还是放不下?放不下你!” 雪朦胧拧眉,因为他的质问,心底凉了几分。 天池忽然道:“你以为穆臻言父子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吗?他们还不是一样在利用我,如果没有价值,上一次穆正阳早就要了 我的命了,怎么会把郡主嫁给我?他连自己的义女都可以利用,更何况我?” “住嘴!你的身份我早就知道了,龙飞月在她临死之前就跟我说了,但是我和父王根本没想过利用你!是你自己自甘堕落,十一,父王与你是天壤之别!”突然一道寒冷的声音传了进来,一时之间呆滞住的雪朦胧下意识一回头,就看见了满面寒霜的穆臻言朝她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脸复杂之色的西格尔。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了一下她僵住的背,雪朦胧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嘴角扯出一抹干涩的笑意:“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看到这一幕,天池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意,心里某处莫名的痛了一下。 沉了沉眸子,穆臻言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西格尔公主对天池的质问打断了。 “天池,没想到是你这个恶人害死我爹爹的。我爹或许是做错了,害了你家人,但你恨我不要紧。兰萨奇呢,他是无辜的,你把他弄哪去了!”西格尔兀自走到他的跟前,脸色急切。 兰萨奇一直都跟在她父亲身边的,既然是天池一手策划的阴谋,想杀了她父亲,那他肯定也知道兰萨奇怎么样了。 天池一看到西格尔公主,脸色就冷了下来,深褐色的瞳眸里带着淡淡的讽笑,只沉默地站在那里。 西格尔心头一颤,眼里有一丝慌乱闪过,更加急切地吼道:“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把兰萨奇怎么样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藏着的秘密 天池丝毫不想理会她的疯叫,眼神划过一丝阴狠,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笑:“你觉得我会放过你父亲手下的第一勇士吗,他死了,尸骨无存的那种!呵呵,你满意了吗?” “死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西格尔公主心中一颤,踉跄地退了两步,神情呆滞,摇着头喃喃道。 狠狠咬着唇,西格尔突然猛地抬起头,一双眸子充满杀意地瞪着天池,随即抽出旁边一位狱守的长剑,直直指着他:“那我便杀了你,祭奠我爹兰萨奇的在天之灵!” 泛着寒光的剑锋就在自己眼前,天池仿佛全然不在意般,连眼皮都没掀动一下。回想起自己一路走过来的隐忍和艰辛,天池闭了闭眸,无力地扯出一抹苦笑。 世间命运本来就不公平,他得到过,失去过,努力过,挣扎过,失败过,如今也该让自己解脱了。 再也不用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恩怨,也不用感受爱而不得的痛苦。 天池微仰着脖子,神情淡淡,一副从容赴死的样子。 西格尔恨恨地盯着他,迟疑的手终于动了的一瞬,突然一道熟悉的声影猛地闯了进来,声音焦急,带着微 微的泣音:“大哥,你们不能杀了天池!” 穆臻言漆黑的双眸微微泛起了一丝波动,他知道纯尔心地善良,必定会舍不得杀了他,但是天池,这次犯下的可是大罪过。 锋冷的眉眼动了动,穆臻言心中微叹,语气稍稍温和了一点:“为何?纯尔,你应该知道天池犯下的,是死罪。” 西格尔公主也缓缓放下剑来,一双微红的眸子看向她。 穆纯尔低垂着头,眼角晶莹点点,嗫嚅着轻声道:“我……我已经怀了天池的孩子。” “什么!”雪朦胧微微睁大了眼睛,穆臻言也是惊得挑了挑眉。 本来一心赴死的天池,更是不可置信地微微张大了嘴巴。他一脸复杂地看着穆纯尔的肚子,完全想不到里面,竟然孕育了一个属于他的小生命。 一时之间,天池的眸光突然不敢再直视穆纯尔的小腹,微微闪躲了起来。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他有点措手不及。 穆纯尔连忙抬起头,睁着带着泪水的眸子,望向穆臻言和雪朦胧,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哥哥,你就饶了天池一命吧,纯尔不想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爹。” 穆臻言淡淡地 蹙着眉,一张清俊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沉默片刻后,只回了一句:“此事我会告诉父王的,暂时留着天池的性命。” 闻得此言,穆纯尔笑着用衣袖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声音清怜:“谢谢哥哥。” 穆臻言淡淡嗯了一句,就想带着雪朦胧走了。 “等等,哥哥。”穆纯尔咬了咬唇,欲言又止,一张秀气的脸写满了矛盾,语气迟疑:“我不知道,有一事该不该说。” 穆臻言见纯尔神情有异,不由微微一笑:“怎么了,纯尔,有什么事不要跟哥哥吞吞吐吐的了。” 穆纯尔紧张地绞着手指,眼中含着些微地愧疚,缓缓开口:“我说出来了,哥哥莫要怪我。小时候,我去找二哥玩时,不小心听到了蓝姨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对话。是……是她买通了山匪,所以那次游玩中,她故意保护你失去性命,就是为了保护二哥,让你答应好好照顾他,自愿请为质子。” “原来是这样。”穆臻言听得一怔,心里不断翻滚着莫名复杂的情绪,面上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随即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雪 朦胧感受到穆臻言抓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知道穆臻言在强装镇定,于是替他开口:“纯尔,那你为何现在才说呢?” 穆纯尔低垂着眸子,眼底滑过一抹愧色和苦涩,声音微微喑哑:“我以前,曾爱慕二哥,就一直藏着这个秘密,藏得我都快忘了。到了长大后,我发现他做事阴狠,我便有些惧他,但是一直我以为他不会伤害父王和大哥。直到今日我才知道,是自己错了,我不该瞒着大家。” 说到最后,穆纯尔的语气带着些微的哽咽。 “无事,都过去了,纯尔,不要想那么多。”穆臻言掩去眸中的情绪,淡淡地笑着,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 穆纯尔抬眸,清澈的眼睛带着一丝惊讶和感动,好半响,才软软地喊了一句:“哥哥……”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哥哥怎么还会怪你呢?”穆臻言的眸光有些浅浅的温柔,他知道纯尔性格单纯,又极度渴望家庭温暖,她隐瞒这件事,或许还有一点是不想毁掉这个家庭的安宁。 “我先带你嫂子回去了,你也早点回来,不要久留了。”穆臻言说完就牵着雪朦胧的手离开了。 西 格尔的情绪也平稳了下来,自知杀了天池也不可能挽回什么,一脸落寞地跟着离开了。 偌大的地牢里,一片寂静,好像就剩下了穆纯尔和天池两个人。明亮的火光不停摇曳在他们的身上,影影绰绰,竟有种悲凉的感觉。 天池轻轻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喉咙感觉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都发不出声音。 穆纯尔极其缓慢地走向他,脸颊泛着些微的苍白,濡湿着一双眼睛,就这样一直望着他,带着说不清的情意。 她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想要抚摸一下他的脸庞,最终还是顿了顿,滞留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了下去。 “你好好保重,我先走了。”扔下一句轻飘飘的一句话,穆纯尔转身就离开了,瘦弱的身影仿佛被一片悲影环绕,孤单得让人心疼。 好一会儿,穆纯尔停在拐角,“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是你的妻子,为了孩子,活下来吧。” 天池看着她的声影,微微的怔愣,心里轻叹一声。 如果这辈子非要有什么他天池对不起的人的话,那就是穆纯尔了吧。 从一开始,他就是在利用她,无关爱情。 第三百三十七章 你刚才那样,很好 回去的路上布满了暗色,不知何时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雪朦胧靠坐在马车上,听着丝丝的雨声,蓦地出神。 她也是恶人么? 僵硬的手指动了动,雪朦胧心里苦涩一笑。 是啊,她很自私,还很贪心。她一直想靠自己维持好这份平衡,既想保护好她的父皇,又想留在穆臻言的身边。 她以为只要不说出口,就能假装看不见背后的暗潮汹涌,就能不失去任何一方的。 可是世上的美事安能两全,现在能这样平和,无非是穆臻言考虑她的感受罢了。 雪朦胧闭了闭眸,掩去眸底所有的情绪,在抬眸时已是一片清明。 她侧首轻轻看了一眼假寐中的穆臻言,浅浅暗影投在他精致的侧脸,一片容和。雪朦胧嘴角不自觉缓缓扯出一个自我宽慰的笑容,突然心里的沉重全部消弭于无形。 对呀,上一辈的恩怨中,也许父皇是错了,死去的人也无法再重活过来。所以,所以她才更要好好待穆臻言啊! 马车平稳地开到了世子府时,小六和十五早就备好了伞候在门口。 雪朦胧轻轻推了推穆臻言的手臂,声音温柔:“穆臻言,我们该下车了。” 穆臻言如画的眉眼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 睛,看了一眼窗外,微微点点了头。 “等我先下。”低沉的声音划过雪朦胧的耳际,就看见他先下了马车,撑着从小六手里接过的伞,望向她的眸子,微微漾着一丝风流韵致的笑意:“十一,过来,为夫抱你回去。” 雪朦胧淡淡一笑,难得的没有因羞恼骂他一声,反而温声地关怀道:“你就忘了你身上的伤了吗?” 穆臻言双眉一挑,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含着笑意,带着些微迷离的看着她:“有夫人日夜陪着,就是最好的良药,十一,你说是不是?” 雪朦胧懒得理会他,伸出一只细嫩白皙的小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准备下车时,穆臻言那只手却突然放开她的手,直接绕过她的细腰,一把将人抱了下来旋转了半圈,翩飞的裙角染上丝丝的雨花,才轻轻把她放下。 雪朦胧被这突如其来的环抱惊得睁大了眸子,一双小手下意识紧紧抱住穆臻言的脖子,差点因惊吓而叫出的声音就在喉咙口,被她瞬间逼了回去。 “穆臻言,你……这是在外面!”雪朦胧微微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气结道。 “哦?夫人的意思是,在里面就可以了?”穆臻言微挑着眉,回以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眼 底波光流转,语气暧昧,明灭的光影之下,竟有些勾人的意味。 雪朦胧看得一怔,一秒后又瞬间回过神来,黑着脸看了他一眼,当机立断地走到了十五的伞下。 这厮,真是三句不离“本行”,说话就没个正经的。 看着雪朦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穆臻言眸光轻轻地动了动,脸上的笑容消失,但还是一步步跟在她的身后。 回想起刚才在马车上看到的她的神情,穆臻言心里涌上说不清楚的滋味,他不需要她的愧疚和补偿,那不是他想要的十一。 房中桌上的紫金香炉精致小巧,一直升腾起丝丝缕缕的轻烟。雪朦胧一走进去,鼻息间就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人忍不住放松起来。 她靠坐在柔软的塌边,随手拈起旁边玉蝶中的一块像白玉般的糕点,轻轻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味道刚刚好。 穆臻言一进门,就看到雪朦胧这样一副慵懒娇媚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 他跨步上前,想坐在她的身边,发现外侧没了空处,就硬坐下来,是将雪朦胧挤了进去。 “夫人,你为何总是这般唤我名字?”穆臻言忽然道:“我曾经唤过你娘子,还唤过你夫人,十一,公主,可十一好像 一直都连名带姓地唤我,是否太过随意了?” 雪朦胧微蹙着眉,嘴里含着糕点,一时说不出话来,就没跟他计较,心里暗骂着穆臻言连软塌都要跟她抢。 待咽下了糕点,她看过来,“那你想如何?” 一个称呼而已,有什么可在意的? 穆臻言如愿以偿坐在她的身侧,忽然探头往她手里的糕点咬了一口,随即精致的面容展露一丝满足的笑颜,双手从身后环抱着她。 雪朦胧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就把剩余的糕点放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穆臻言故意将唇贴在她的耳畔,沉哑的嗓音响起:“十一可是嫌弃为夫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雪朦胧心中一热,脸腾得一下微红了起来,她不自在地轻轻推开了他:“别离我这么近。” 穆臻言墨色的双眸中晕开点点涟漪,更加紧贴着她,勾唇一笑:“十一难道不喜欢我这样吗?” 雪朦胧侧首正视着他,细眉微扬,不知为什么,突然就伸出一只手使劲插了一下穆臻言的脸,他的脸立马就红了一块。 见状,雪朦胧突然觉得自己像回到了前世心性单纯的自己那般,弯着眸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感觉到穆臻言因微微惊讶而怔愣住的眸 光,雪朦胧笑容一僵,突然转过头去,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冷静和清冷。 她刚刚…… 雪朦胧沉了沉眸子,微微有些懊恼,“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倏然,一双白皙修长的双手,将她的的身子轻轻扳了过来,“十一。” 雪朦胧再次回首,抬眸就看到穆臻言俊美无双的容颜上是少有的认真,微暖的烛光之下,面若冠玉,眉眼间顾盼生辉。 “十一,你刚才那样,很好。” 穆臻言的声音低沉温和,听着就像冬日里喝下去一杯热茶般的暖胃舒适。雪朦胧睁着水润的眸子,只静静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言语。 屋内一片静谧,目光流转之间,似乎有一种微妙的气氛缓缓升起。 穆臻言的手轻轻掠过她如玉般的脸颊,带着迷离的双眸凝着她,认真端详着她的眉目。 被这炽热的目光注视着,雪朦胧脸上红晕更甚,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渴望和忐忑,“穆臻言……” “十一,唤错了。” 穆臻言双手顺着她的肩缓缓向上移着,最后捧着她的脸颊,一个俯身吻了下去。 她水润的眸子不自觉泛上了一丝秋水般的涟漪,眼角含着丝丝的媚意,看得穆臻言不自觉燥热起来。 “十一……” 第三百三十八章 因为愧疚才弥补么 “臻言……”雪朦胧咬咬唇,眼睛仿佛可以渗出春水来。 穆臻言沉了沉眸子,直接抱起雪朦胧…… “十一,十一。” 突然胸口撑着一双白嫩的小手,他直起身子,眼神因炽热而微微茫然地看着她。 “臻言……”雪朦胧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杏眸中起了一层湿润的光泽。 穆臻言一愣,眸光瞬间变得清明起来,微微气恼自己刚才的举动。他想替她整理好衣服,却被雪朦胧握住了手,“等一下。” 穆臻言微微不解地看着她,只见她咬了咬唇,最终一闭眼,重新吻了上来。 穆臻言身子一僵,感觉到她青涩的吻,心里却万分沉重了起来。 她是因为愧疚,所以才不顾自己意愿,想用这种方式弥补自己么? 他俯身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肩,不让雪朦胧看到自己的表情,声音淡淡的沙哑:“十一,今天这么累了,我们还是早些睡吧。” 雪朦胧一愣,不明白穆臻言怎么这样说了,她微微咬了咬唇,总不可能她还说她愿意,继续下去吧,那多…… 雪朦胧眸光微微的黯淡了下来,低声回道:“好。你的伤确实应该多休养一下。 ” 夜色深了下来,穆臻言看着面容沉睡着的雪朦胧,轻轻地用手指,帮她拂开了遮住她眼睛上的碎发。 他仔仔细细地端凝着她的脸,脸上没有分明的情绪,看不清喜怒,但是眸中划过一丝淡淡的忧愁,瞬间消失不见。 他要等十一,真正地接受他,没有一丝杂质地和他在一起。 一觉睡到天明,雪朦胧缓缓伸了个懒腰,睁开眸子就看到了穆臻言紧贴着她的面容,清俊无双,眉目如画,墨黑长发与她的长发缠绕在一起,有着别样的温柔。 雪朦胧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沿着他的轮廓轻轻描绘,嘴角不自觉露出淡淡的笑意。 如果每一天醒来时都是这番光景,倒也算得上美事一桩。 “你在觊觎为夫的美貌吗?”还闭着眼睛的穆臻言,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她的手指,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雪朦胧猛地抽出自己的手指,微怒着盯着他,不悦道:“醒了为何装睡?” 穆臻言慢慢睁开似有流光划过的眸子,无奈一笑:“明明是夫人把我吵醒的,怎的还怪起我来了?” “你……”雪朦胧顿时语噎,不与他争辩,立马起身,拂了 一下袖子,下了床换衣。 穆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侧着身子,用手撑着头,想看她换衣。 察觉到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雪朦胧回眸瞪了他一眼,就拿着衣服去了宽大的屏风后面。 雪朦胧换好之后,出来已经发现穆臻言早已换上了一身墨色的锦衣长袍,玉冠束发,微低着头轻轻啜饮着茶水,在熹微的晨光下,仿若那梦里才会出现的幻影。 雪朦胧缓缓走过去,坐在他的身侧,微微一笑开口道:“你倒是快的很。” 穆臻言侧眸看了她一眼,扫了一眼她的胸口,眼中闪着丝丝风流轻佻的笑:“那是因为夫人……需要穿得多一点。” 雪朦胧唰地黑下了脸,眼神沉着,微眯着盯着他,这人怎么这么爱破坏气氛! 突然,婢女们端着各种各样精致的小菜鱼贯而入,雪朦胧执起筷子尝了一下,点了点头,又多吃了一口。 穆臻言一直淡淡笑着看着她,盛了一小碗红枣桂圆粥,放在她的面前,才动起了筷子。 直到两个人差不多吃完早饭后,小六突然进来低首说道:“世子,公主,外面西格尔公主说有事相见。” 穆臻言微挑了挑眉 ,放下碗筷,看着雪朦胧也不动了,指着一桌菜肴,吩咐道:“让下人把这些端下去吧。” “是,世子。”小六出去后,立马就有人收拾好了桌子。 穆臻言和雪朦胧出去后,就看见西格尔站在不远处水上的凉亭迎风而立,长发被吹的飞扬起来,背影带着一抹莫名的苍凉。 “西格尔。”雪朦胧缓步走到她的后面,一身宽袖长衣端的贵气逼人,目光清凉,轻轻唤了一声。 西格尔公主回过头来,神色之间带着一抹愧色,低声道:“世子,公主,之前是西格尔错信他人,险些害了你们性命,还望你们莫怪西格尔愚昧。” 穆臻言淡淡一笑:“此事怪不得你,草原确实是我没护好。但是我答应你,一定会帮你重振草原,你且放心好了,我穆臻言从不毁约。” 西格尔眸光一热,声音带着淡淡的感激:“谢谢世子不计较西格尔的过失。草原,还请拜托世子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西格尔公主蹙着秀眉,微微有些艰难地开口:“那我与太子的婚约……” 闻言,雪朦胧上前一步,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这你不用担心,本宫自会 要我太子哥哥下一道解除婚约的旨意。你只需在这府里静候消息便是。” 西格尔惊喜地睁大了眸子,向她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如此,西格尔便多谢公主了。” 穆臻言沉了沉眸子,突然开口道:“匈奴好斗性狠,只怕这次想要将他们彻底赶出草原,需要多费点心力。” 西格尔低头想了想,微抿着唇,开口说:“虽然兰萨奇不在了,但是我这个草原公主还是有些分量的。而且正是匈奴侵略之际,我们草原人只会更团结。父亲的旧部我负责召集,草原人的仇恨,我要亲手去报。” 穆臻言点了点头,一双墨眸动了动,继续说道:“如此甚好,不过公主需要注意安全。这几日我便派些暗卫保护你,送你进入草原。” “好,我会尽早集合旧部的。”西格尔公主微微一笑,眸光带着某种莫名的坚定。 守护好草原,让它重回之前的宁静,是她不可避免的责任。 雪朦胧叮嘱道:“西格尔,一切小心行事,如果需要帮忙,一定不要客气。我们一明一暗,联手行动,这样才好给匈奴来个措手不及,给他们沉重一击。” “嗯,我明白。” 第三百三十九章 带路之人 西格尔终于再次踏上自己的家乡时,天上仅剩几朵轻盈的白云,仿佛风一吹便散了。而眼前茫茫的草原已是一片狼藉,青泥翻滚,百姓流离失所。 她沉重的双眸中带着一抹痛色,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后,高昂着头,毫不畏惧地盯着匈奴进犯的方向,目光坚毅。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替父亲守护好这片草原,让匈奴付出惨烈的代价! 这次召集草原旧部,再难也要成功。 稳稳端坐在雪白色的骏马上,西格尔一身织锦镶边的浅蓝长袍,腰束细带,脚踩一双青靴,背着一篓长箭,手持弯弓,举手投足间,风姿尽显。 “驾。”她双脚狠踢了一下马肚,低吼了一声,马儿便如疾风般的速度奔跑了起来,扬起滚滚烟尘。 西格尔熟练地低伏在马背上,单手缚缰,迎着偏冷的风,眉目冷冽,带着丝丝英气,像一只急于翱翔在天空中的幼鹰。 一路骑行到草原的深处,西格尔终于在某处用上等毡布搭成的华丽帐篷前勒马。 她利落地翻身下马,直接走进帐篷里。这里曾是她阿爹居住过的地方,但现在已经被洗劫一空。西格尔顿了一下,神情不免有些微微落寞,艰难地寻视 着剩下的遗物。 “西格尔公主!”突然一位身材略微削瘦,面色黝黑的男子闯了进来,朝着她大喊了一声,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喜。 西格尔目光落在他充满笑意的脸上,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是我?” 男子略微有点羞赧,嘿嘿一笑:“公主是草原上最漂亮的明珠,所有草原男子都知道的。” 西格尔爽朗一笑:“你叫什么。” “巴努尔。”他的声音清亮,黑黝发亮的眸子盛满了欣喜。 西格尔笑了一声,突然抬眸问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巴努尔挠了挠头,说:“大王曾将我从狼口救下,匈奴毁了这里后,我便时常悄悄过来守着这里,等着公主你回来,生怕有人因私心占据了它。” 闻言,西格尔看着他的目光缓和了许多,带着丝丝的感激:“谢谢你了。” 巴努尔连忙摇头:“不用,公主,这是我该做的。不过,公主这次回来,是要带着我们重新夺回草原吗?” 看着他满脸希冀和激动的样子,西格尔目光一凝,郑重地点头,声音清脆响亮:“没错,我是绝不会放弃草原人民的,这次,我会代替阿爹守护我们的家乡和你们!” 巴努尔 一听更加激动:“真的吗?公主,太好了,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自从大王去后,草原没了主人,便如一盘散沙般各自分据一地。匈奴屡次侵犯,草原不得不连连战败,割地退让。我们已经好久都没骑着马,像从前一般自由快乐了。” 说到最后,巴努尔那双亮眸也不免染上了一丝黯然,西格尔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给了他一个坚决又宽慰的笑容:“你放心,我会让你们再次得到快乐和自由的!” 巴努尔咧着嘴笑,毛遂自荐道:“如果公主不知道分散的部落在哪,我可以带公主去找他们。” 西格尔一喜,微微有些惊讶地问:“你知道他们在哪?” “当然了,我哥在其中一个部落,他跟我讲过。彼此的部落之间会保持一定的联系的。”巴努尔微微得意地说道。 西格尔双眉生的挺秀,微微一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颇有些男子之间的豪气,笑道:“不错,那我便信你了,带路吧。越早将他们召集在一起,草原便早一日复原。” 巴努尔挺直了身子,重重诶了一声,就转身撩开帘子,候在那里等西格尔先出去。 西格尔径直翻身上马,目光眺望着远方, 神情从容,泛着淡淡笑意。 看来真是天助她也,所以才会派了一个人来给她指路。 但是她应该先去找二叔,她阿爹手下的第一大将,齐哈尔。 齐哈尔并非川野血亲,因为从小跟随川野,又数次和他出生入死,忠心耿耿,没有心计,川野早就当齐哈尔为兄弟,因此从小西格尔便唤他二叔。 穿过呼啸而过的冷风,西格尔和巴努尔终于来到了一片密布分散的营帐外围,观其颜色,似乎新建不久。 西格尔缓慢地扫视了一眼,发现有不少草原士兵在轮流巡逻,皆头戴灰黑色毡帽,身穿短袄,配长裤长靴,腰间还插了一把弯刀,在些微明亮日光下泛着冷光。 其中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立马跑了过来,看到雪白色骏马上的明艳容颜时,不由惊得睁大了眸子,抱拳大喊了一声公主。 其他人听到喊声,皆不可置信地围了过来,一些带着孩子的妇人也跟着凑了过来。他们以为西格尔嫁给大沥朝的太子后,便会如同京城的柔婉女子般,失去了自由,只能约束在重重高墙之内。 没想到,在匈奴侵犯草原后,他们的公主竟然回来了,怎能让他们不惊讶和欢喜呢?其中一 些还记得西格尔的小孩,欢呼地跳了起来,不断喊着她的名字,像唱歌一般地迎礼。 外面躁动的声音惊动了营帐内的旧部重臣齐哈尔,他亲自掀起帘子,一脸沉肃地向外面张望。在看到众人围着的、高高在上的明艳女子时,也微微地怔愣住了。 公主?竟然是西格尔回来了? 齐哈尔沉吟了几秒,就冷静了下来,径直走向西格尔。众人看到他们新的首领过来,都退让出来,候在一边不敢说话。 西格尔看到曾经跟随她阿爹的大将朝她走了过来,淡淡一笑,也下了马,主动问候道:“二叔,近来如何?” 齐哈尔虽然人至中年,但身形壮硕,步伐沉稳有力,一双虎眸在战场上曾震慑四方。他回视着西格尔,目光带着长辈看向晚辈的微微慈爱,声音微微感慨:“西格尔,没想到你竟回来了。现在这种情形……” “算了,不说了,你既然回来了,那就随我进来吧。”齐哈尔叹了口气,不愿再说下去,眸中带着淡淡的悲伤。 西格尔淡淡应了一声,跟在他的身后。她知道齐叔想说什么,但是不管情形如何,她身为草原的公主,没有理由逃避,更没有理由选择退让。 第三百四十章 召集旧部 营帐内布置得微微有些简陋,只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棕色毛毯,绣着草原专属的图腾。中间放着两张又宽又长的桌子,桌上有一些军事图纸,和一壶热茶。右侧毡布上则挂着一把银色的巨大弯刀和数把短刃,还有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 西格尔快速扫了一下四周,又重新抬眸看向面前的人,说道:“二叔,你该猜到了西格尔的来意了吧?” “先坐。”齐哈尔声音粗哑,端坐在凳子上,倒了一杯热茶,推到她的面前。 西格尔垂眸看了一眼,便顺势坐了下来,手肘撑在桌子上,双脚张开,举杯饮了一大口,笑道:“从小到大,还是二叔的茶好喝。” “你这贫嘴的功夫一点没改。”齐哈尔不禁失笑,明明是这丫头小时候经常挨骂了之后,就喜欢拿这个借口跑到他这来躲避。 西格尔一笑,直接将剩下的一饮而尽,才微微收敛起笑容,正色道:“二叔,你可否重新集合从前的旧部?” 齐哈尔面带肃色,沉声道:“自从你爹去后,又没继承之人。军中早有野心之人挑拨离间,想要各自占据为王,如今想要集合,怕是不 太容易。” 西格尔眉头紧皱,精致的容颜带着微微的怒气,不满道:“我阿爹在时,一个个那么忠心,原来早已有了二心。但是,草原如此分散,不团结起来的话,迟早会被匈奴彻底掠夺得一干二净的!” 西格尔看着沉默不语的齐哈尔,不免微微急切了起来:“二叔,你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你最清楚弱肉强食的道理了。匈奴不可能会放过我们的,他们恨不得将我们赶尽杀绝,彻底占领草原。你再厉害,一个人怎么能护住营帐外那么多草原人民的性命呢?” 齐哈尔面沉似水,想到曾经宁愿在血口中拼杀,也从不退让的自己,心里荡起了几分战意,他确实不该因为大哥的死而消沉了意志,想通之后,他开口道:“西格尔,二叔可以帮你,但是一旦引起部落之间的战争,只怕没等匈奴进攻,我们自己的人消耗得更快。” 语落,西格尔沉着眸子,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细细思虑,忽然她想起了什么,重新抬眸,看向齐哈尔:“二叔,我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齐哈尔问。 西格尔冷冷一笑:“既然有人是因 为阿爹不在了,草原没了主人,才敢挑拨离间,那便由我继承王位。” 齐哈尔顿了一下,道:“他们确实没有理由再分散了,但是你如何说服他们?”草原和旁的王朝不一样,男女尊卑并没有如此明显,女子只要有能力,也是可以成为一方领袖的。 前提是,你需要得到大家的认可。 西格尔眨了眨眼睛,笑道:“在权利和自己的命面前,他们肯定会选自己的命。所以,我只要制造出匈奴威胁到他们性命的事,他们自然就会慌了。” “万一失策……”齐哈尔沉了沉眸子,担忧道。 西格尔微微昂着头,胸有成竹地笑了一声:“不会的,二叔,我有帮手。” 正好,穆臻言暂时借她的暗卫派上了用场了。 西格尔勾唇一笑,明艳的面容顿时溢满了光华。齐哈尔看到她这副样子,仿佛看到了当年大哥自信的影子,拍拍她的肩,沉声道:“西格尔,你长大了,但愿你能像你父亲般,保护好草原。” “我会的,二叔。”西格尔微微一笑,面容少了从前的娇气顽皮,多了一丝沉稳大气。 阿爹和蓝奇都不在了,她只能迅 速成长,依靠自己走下去了。 齐哈尔欣慰地一笑,粗犷的脸上难得露出如此温和的笑容:“今日早点休息吧。这事,急不得。” “好。”西格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心中早有了谋略。 一名巡逻的小兵带她来到了她的帐篷,比之前看到的还新,应该就是刚替她弄好的。西格尔缓步走了进去,寒风立马被阻挡在了外面,身上渐渐回了暖意。 天色渐渐晚了,外面燃起了篝火,草原人民围坐在一起,不像从前般欢欣跳舞,而是静静地坐在一起,等待着她们不确定的命运。明黄色的火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忽明忽暗之间,有一种莫名的伤感和悲凉。 西格尔看了一眼便又回了帐篷内,咳了一声,便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你和其他人分别去我纸条上的地方,将我要继承王位,和匈奴即将再犯的消息散播出去。并假扮匈奴抓走几名重要的武将,暗中给他们喂上迷药,关起来。我就不信他们想不到其中利害关系,不会主动过来找我。”西格尔给了他一张纸条,冷冷一笑,眸中掠过一丝寒芒。 西格尔等到了第三 天,外面响起了一阵马蹄声,正是各个部落分散的新首领。 他们都各怀心思地下了马,往齐哈尔的营帐方向走去,而西格尔早就在内等候多时了。 他们一掀开帘子,就看到一脸冷意的西格尔正看着他们,都微愣了一下。 明明他们是站着,而她就坐在桌前,却有一种西格尔在俯视他们的感觉,这是一种上位者的威压。 其中一位首领眸子眯着,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又恢复了平静。 “诸位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根本没把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呢。”西格尔冷笑一声。 一位面宽略胖的首领走上前,笑道:“怎么会呢,公主,我们这不是听到你过来的消息,就来找你了吗?” 西格尔冷冷讽刺道:“你们不是各自为王吗?怎么,以为退让了,匈奴就会放过你们吗?现在你们可看清了,我们越分散,匈奴就越好对付我们。这次损失武将,下次就是粮草,和你们微不足道的性命!” 这其中多位首领也不过是受了别人挑唆,才想自封为王,其实根本就没有管理的能力。 所以,西格尔这样一说,便有了归合的心思。 第三百四十一章 召集旧部 看着眼前数位熟悉的身影,时不时交头接耳,商量着下一步该如何选择的时候,西格尔清冷锐利的眸光一动,在心里冷哼一声,倏然长身起立,语气凛然道:“诸位曾经都是我阿爹手下不可多得的大臣,草原也曾因为你们的守护才能一片安宁祥和。难道现在就因为我阿爹的死,草原就不是你们的家乡了吗?就不值得你们去守护了吗?我们草原人民自诩团结勇敢,但是现在呢,因为诸位的私心而变得支离破碎,你们还算是草原的勇士吗?” 说到此处,西格尔刻意停顿了一下,望向众人的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压抑的怒气。 一群旧臣皆皱着眉,脸色有些挂不住,他们也曾是草原上威风凛凛的将士,现在却被一个不到二十出头的丫头这番质问,内心多少有点怒气。 只见其中一个身材较矮小,但目光总是带着狠厉之色的旧臣沉着脸,不服气道:“公主这话说得倒是轻松,大王身死之时,正值匈奴侵掠之际,我们少了统领指挥,根本无法统一行动。后又因有分歧,无法选好王位继承人,才不得不各自防战。草原也是我们的家乡,我们又怎会愿意拱手相让于匈奴呢?” 话音刚落,大部分旧臣都点头,跟着 附和:“是啊,公主,没有人主持大局,我们才选择分散的。” 西格尔向前走了两步,眸光依然是一片冷意,微昂着头,高声道:“既然如此,那诸位就不必担忧了。我阿爹虽然战死,但我西格尔身为草原的公主,断不能看着草原在我手里落败!老祖宗留下的规矩,阿爹战死,本该重新举行祭奠推举智勇双全的勇士继任首领之位,可是如今正在战时,诸位各有想法,自然难以统一…… 阿爹只我一个女儿,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匈奴压迫我草原之时,我们自该团结一心。今日,我以公主之尊,暂时先继承王位,带领各位势死保护草原,待草原平安之时,再行祖宗规矩,重新推举首领,本公主绝无他言。现在你们若跟随,我们便一同杀退匈奴,共同进退。如果有谁不愿,我也不勉强。只是,待匈奴进攻时,看着你们是个小部落……到时候,就看你们的命够不够硬了!“ 最后一句字落下,众人皆颤抖了两下,面色沉重了起来。 草原人民自幼体格健壮,又勇猛高强,骑马箭术,无一不精,自认为比娇弱的京城公子强多了。但是跟匈奴的好斗阴狠,诡计多端,残忍的心性比起来,他们却不由得心悸了 起来。 任谁都想的到,如果执意要分散的话,只怕匈奴杀掠的第一个对象便是他们自己了,毕竟在强一点的部落和弱一点的部落中选,谁都会先攻击弱一点的吧。 “跟随公主,老臣没有意见。只是匈奴的大肆杀掠后,现在我们的兵力人数损失惨重,如何斗得过匈奴呢?”一位面容偏老的旧臣叹了口气,提出了内心担忧的问题。 一时间,其他人也是忧心忡忡了起来,满面的愁容。 西格尔拂了一下衣袖,淡淡笑着,面容没有丝毫的忧色和慌张。眉目舒展如平静的流水,无端透着一丝从容自信的气势。 静默了两秒后,众人只听见一句沉稳有力的清脆声音落了下来:“北地的镇北王府,就是我们的盟友!” 众人一惊,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战功显赫的镇北王府竟然会帮助草原,那赶走匈奴岂不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想到这,旧臣们脸上不自觉带着一丝笑意,半跪在地上,异口同声地喊道:“臣等愿跟随公主,一起守卫草原,驱退匈奴!” 洪亮有力的声音一下子响彻在整个营帐内,西格尔清冷的眸子划过一抹坚毅的流光,沉肃道:“明日起,你们就将自己部落集合到这里,职务暂时和从前一样,待 驱退匈奴后,我自会论功行赏。但是你们要永远记得,我们草原是一个整体,任何时刻都应团结一致,对外御敌!” “是,公主。”众人声音一致响起,皆点头高声回应。 西格尔唇角勾起一抹极轻的笑意,说道:“另外,我已经派人去救助失踪的武将了,他们也是草原的一份子,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人!越是危急的时刻,我们就越要让匈奴看看我们草原人民的团结和勇敢!” 激愤人心的话语一想起,不少旧臣感觉到西格尔对他们的看重,不由望向她的眼神里,都带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敬佩和感动。 西格尔自然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改变,不等他们开口,便挥了挥手,淡淡说道:“那今日便退下吧,到时我自会分配任务。如果谁找我有事,我不在时,一切以齐哈尔将军为主。” 旧臣们看了一眼最前方面目粗犷,剑眉虎目的齐哈尔,皆认同地点了点头,便一个一个离开了。 不到片刻,营帐内就已经空无一人,只剩还站在原地的西格尔,微微怔然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身姿挺直,目光清寒,眼底藏着一片风雨欲来的沉重。 旧部虽然已经全部召集,还有一个可靠的盟友,但匈奴的狠辣和野蛮依然 不可小觑。这一战,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不知又要隔多少年的修复,草原才能像以前一样繁荣祥和。 转眼间,数十天就过去了,西格尔早已整顿好了兵队。 但这些天的天色总是暗沉的,阴云一片一片翻滚着绞在一起,互相吞噬着彼此,融合成更灰暗的颜色,仿佛随时下起一场暴风烈雨。 西格尔头戴雪白的毡帽,帽檐有洁白如雪的貂尾垂下,面色沉肃清冷。她每日跟随将士一起早起,严加训练他们,就是为了随时准备匈奴突然的进攻。 一阵马蹄音响起,一名探子立马翻身下马,来到西格尔的身前,垂首弯腰道:“公主,匈奴和北地镇北王府开战了。” 西格尔微微冷笑了一下,眸光射出一抹清锐的光芒,这一天,终于来了。 “将士们,夺回我们草原的日子来了!”西格尔面向密密麻麻的战士,声音洪亮清脆,还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威仪。 “战!战!战!”草原所有战士一起齐声高喊,战意冲天。 西格尔立马吩咐手下几位大将,分别带人去偷袭匈奴驻扎在草原内的营地,烧了他们的粮草,夺了他们的利器,毁了他们的营帐。 大将们欣然领命,片刻之间营帐外就万马嘶鸣,带起一片尘烟滚滚。 第三百四十二章 胜利的一战 天空中突然响起一片闷雷,乌云剧烈地翻滚着,刮起一阵大风,天地间一片暗色。 穆臻言面色冷然,高骑着骏马,挑着银枪厮杀出一片血路,盔甲上的寒光闪现,鲜红的战袍衣角随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匈奴疯狂地厮杀着,漫天的杀喊声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所有的黑甲卫也拼命地挥动着刀剑,如坚硬的城墙,死死地抵挡匈奴的进攻,不退半分。 一时之间,两军对峙,死尸伏地,血流不止,不分上下。 察哈尔看到这一幕,漆黑双眸中闪过一丝阴狠,举着大刀,跨坐在疾速奔跑的烈马上,朝着穆臻言的脖颈就一刀挥砍了下来。 穆臻言寒眸一动,一个后躺险险避开,随即又直起身子,冷笑一声,与察哈尔交锋了起来。银枪和大刀呼啸而掠,碰撞了数个回合,不时擦出丝丝火花。 察哈尔面色狰狞,带着狂暴的怒气,狠盯着穆臻言,正要再次挥刀进攻之时,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声急促尖锐的口哨声,瞬间钻进了察哈尔的耳朵里。 那是情况十分紧急才会发出的哨声,他猛地皱着眉,神色凝重 ,立马收了大刀毅然想抽身而退。 穆臻言长枪一刺,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冷笑。来到了他的领域范围内,还想走,呵,没那么容易。 察哈尔意识到了穆臻言的阻拦,暗沉的双眸不由浮起一层怒色,喝道:“本王有意放你一马,没想到你就这么想找死!” 穆臻言一听,冷峻的面容不由得失笑,长眉一挑,眸光带着微微的桀骜,微讽道:“现在的逃兵说话都喜欢颠倒是非吗?” “你……”察哈尔登时脸色铁青,好个穆臻言,竟然敢讽刺他! 冷笑一声,他轻蔑的说道:“等本王占领了草原,下一个必定拿你祭血!” 穆臻言丝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眉目带着微微的轻狂:“只怕你白日做梦,一不小心成了我的枪下亡魂。” 察哈尔像听到了笑话般,冷冷一笑,便急于脱身,刚才那哨声必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穆臻言只阻拦了片刻,便被匈奴其他人围攻了起来。他沉着眸子,暗想:西格尔应该已经撤离了吧。 察哈尔一退出战场,就听到西格尔带着草原旧部偷袭了他们营帐一事,不由大怒,连忙撤兵。 一时间,匈 奴的士气锐减,损失惨重。 穆臻言冷俊的五官张扬着微微的笑意,一挥手,城墙上突现一排弓箭手,咻的一声,万箭齐发。匈奴忙着退兵,防守失利,又是死伤一片。 察哈尔狂怒地眸子都快喷出了火,该死的穆臻言,这肯定是他谋策好的计划,竟然还能串通川野的女儿,集合草原的势力背地对付他。 可恨,他以为草原都成散沙一片了,根本不足为惧。谁能想到突然冒出个西格尔,并且短短时间内召集好了旧部。 察哈尔愈发得脸色难看起来,狠狠眯起了眸子。看来,还是得先解决草原那边的威胁。 西格尔,察哈尔默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很好,既然是她召集的,说明她现在是草原的主人。穆臻言刚才拖着自己,就是替她争取时间吧,那她就还是穆臻言的盟友,这么好的靶子,不好好利用一番实在可惜了。 夜色黑沉如深潭里见不了光的水,带着刺骨的凉意。 这次大胜而归,西格尔不免也心情好了起来,站起身来,和将士们大饮了两杯酒,辛辣爽口的烈酒灌入喉咙,西格尔痛快地喊了一声 好,豪气干云地直接拿袖子抹了下沾满酒渍的嘴唇。 她爽朗大笑,火光照映之下的面容精致明艳得不像话,仿若泛着莹润光泽的夜明珠,熠熠生辉。 将士们望着她的目光虽然有着痴迷,但是更多的还是敬佩。以前在川野和兰萨奇的保护下,众人只觉得自家公主貌美无双,需要男子呵护。 可如今看来,西格尔不愧是他们草原的明珠,丝毫不输男儿的豪爽。 夜里仍然有队伍到处巡逻,西格尔刚到自己帐篷内,帘子又突然被人掀起,西格尔回头一看,原来是回归中的一名大将——博勒,瘦脸,身材中等,两只低着的眼睛总是透着一丝阴邪。 西格尔微蹙着眉,不解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博勒笑了一声:“是这样的,公主,大王上战场之前曾给了臣一物,说是公主若是真的回来了,便将它给你。太久了,臣都快忘了,今日我才刚刚想起,这就马上过来找公主了。” 西格尔一听到她阿爹,心中一颤,便什么都没思虑般走过去,微微急切地问道:“真的吗?我阿爹留给我什么了。” “臣这就拿给你。”博勒低 垂着眸子,手伸进衣襟里假装拿东西。 西格尔目光急切地盯着他的手,却见博勒猝然抬眸,目光锋利无比,带着一丝阴狠,猛地往西格尔眼里洒了一片白色的粉末。 西格尔一个猝不及防就中了招,刚想大声呼喊,就被博勒一个劈手给劈晕了。 意识渐渐地沉了下去,西格尔闷哼了一声,极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博勒……为什么…… “啊!”西格尔突然被冷得大叫了一声,睁开沉重的眼皮,泛着凉意的水滴便流进了她的眼里,涩得她生疼。 眨了两下,西格尔才看清眼前的画面,原来是有人故意朝她泼了盆冷水。 西格尔沉着张脸,用力挣扎了一下,果然被绑得严严实实。她不得不重新抬眸,看着眼前的人,面色凶狠,骨骼宽大,身穿黑袄,腰上系着狼牙,手持弯刀。 匈奴人! 西格尔惊得不由深呼一口气,该死,她怎么落在匈奴的手上了? 眉头皱了两下,西格尔寒眸一闪,是博勒!他……他竟敢勾结匈奴! 西格尔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却因为绳索的束缚而显得无力。她狠狠闭了闭眸子,一抹显而易见的怒色划过。 第三百四十三章 威胁 冷静下来后,西格尔不管湿濡的头发多么粘人,仿佛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目光不知落在某处,纹丝不动。 她不知道博勒是何时与匈奴勾结的,也不知道他暗地里又会怎么伤害草原的人民。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若是第二日早上发现她失踪了,二叔会察觉到这是场内部的阴谋吗? 在这个时候,谁也想不到我竟然在匈奴的手下吧? 思绪如潮水般正涌上西格尔的脑海,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回过神来,抬头一看,进来的第一人满脸的络腮胡子,大约三十岁左右,眼神锐利如鹰,身材高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浑身泛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 西格尔不动声色地盯着他,唇角擒着一抹极浅的冷笑,星光似的眸子变得幽远深邃了起来。不用猜,眼前这人就是匈奴的首领,五王爷察哈尔,他们草原的第一敌人。 察哈尔停在了她面前,立马有人搬了把椅子过来,他撩起皮袄大衣的后袍端坐了下来。视线缓慢地在西格尔脸上扫了一圈,眼底带着一丝丝的惊艳。 虽然面前这个女子面容如此狼狈,但依旧掩盖不了她如明珠般的绝色姿容 。倘若是一般的美貌女子便也罢了。偏偏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十分的冷静,即使在他的凶名面前,依然面不改色。 察哈尔不禁多看了她一眼,能够将他打碎的草原兵力又重新集合在一起,倒真是有几分本事的人。 不过,还不是落在他的手里? 仿佛看着自己到手的猎物般,察哈尔微微一笑:“西格尔公主不愧是草原最漂亮聪明的女子,如果不是敌人,本王倒是很欣赏公主呢。” 西格尔听到他口中带着一丝戏谑的语气,眸子的寒意更甚,脸色不悦道:“你何时与我族部落的博勒勾结的?” 察哈尔轻挑了下眉,嘴角扯出一抹恶劣的笑:“不,西格尔,你弄错了,他只是本王的一颗棋子而已。” 西格尔柳眉一蹙,沉声道:“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你们合谋想吞了草原吗?” “合谋?”察哈尔语气嫌弃地重复了一句,然后轻蔑一笑:“呵,贪生怕死之人还配不上当本王的盟友。” 西格尔低垂的眸子缓缓动了两下,而后抬眸带着一丝肯定地说道:“你抓住过他?” 察哈尔淡淡看了她一眼,笑道:“没错,有一次他在外落入我的陷阱,我正准备杀 了他的时候,他为保一命,自愿为本王所用,你们草原分散也是他挑拨的。” 西格尔顿时面色一白,神情凝重了起来,原来博勒绑架她的原因是这样。只是她人已经被绑,根本没法告诉他二叔真相,只怕,博勒会成为草原最大的危机。 察哈尔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似笑非笑:“你想回去报信是吗?你想杀了博勒?” 西格尔看了他一眼,并不做声。 察哈尔也丝毫不在意般,继续说道:“本王可以放你回去,你想杀便杀,他也不过是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已。” 西格尔勾唇冷笑,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防备,微讽道:“你会这么好心吗?呵,肯定是有什么条件吧?” 察哈尔突然站了起来,俯身靠近她,捏了捏她的脸,脸上仍然带着笑意,语气暧昧:“当然了,西格尔公主,本王从来不做吃亏的买卖。” 冰冷的触感一碰到西格尔的脸,她就猛地别过头,瞪着一双厌恶的眸子,又转头狠狠盯着他。 察哈尔半边嘴角冷笑了一下,又直起身子,说道:“本王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让你们草原去攻击穆臻言,第二,你嫁给本王,你们草原一样得听从我的命 令。” “休想!”他的话音刚落,西格尔就怒不可遏地吼道。 察哈尔笑笑,不以为意:“本王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公主若是还没想好,你就是本王的宠妾了,到时候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呵呵,本王定会好好疼惜你的。” 感受到话里如此恶心的意味,西格尔更加愤怒地盯着他,狠狠咬紧了牙。 察哈尔根本没想过要等她回答,就直接出去了。外面篝火熊熊,火光映在他的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阴沉。 跟在他后面的一位将军,小心翼翼开口道:“王爷,我们就这样等她选择吗?” 察哈尔倨傲的昂着头,目光锋利无比,声音粗冽地开口:“这只是拿来迷惑她的计谋而已。如果本王告诉她,明日本王就直接拿她去威胁穆臻言和草原旧部,你说,她还会留着自己性命吗?” 后面的将军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王爷睿智。” 察哈尔低笑了一声,眼里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晦暗光芒。他不仅仅是为了迷惑西格尔,他想要的还有彻底占有她。 等西格尔失去了穆臻言这个盟友,草原彻底成为他们的奴隶,一切成为定局之后,呵,敕勒川塬第一明珠—— 她还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吗? 翌日一早,天空中黑鹰盘旋。 一名城门守卫急冲冲地拿着一封信冲到穆臻言的营帐内,穆臻言接过一看,是察哈尔的亲笔之信,上面写着西格尔已经在他们手里,如果不退兵,三日之后,城门上将会挂着她的头颅。 穆臻言沉着眸子,脸色微冷,一伸手就将纸条扔在火盆里,白纸黑字瞬间化为了灰烬。 这么快西格尔就被抓了,显然是草原旧部出了内鬼。 只是匈奴内部情况不明,且定会严加看管,救人的话,机会渺茫。 而草原旧部这边也收到了消息,匈奴利用西格尔逼迫他们彻底退出草原,只给三日时间考虑,如果不答应,便准备给他们的公主收尸。 一时之间,草原人民人心惶惶,众多将臣也是难以抉择。 期间,穆臻言察觉到察哈尔的阴谋,特意派冷风去了草原旧部,告诉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一旦退了,西格尔依然会身死,他们也将面临更加严峻的处境。 齐哈尔自然知道退不得,但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西格尔落在匈奴的手里,所以希望穆臻言能够想尽办法救回他们的公主,他们这边也会尽量在三天之内想办法救人。 第三百四十四章 再见木画 时间依然过得飞快,这短短两天,就有不少暗卫经常出没在匈奴的领地之内。但是西格尔的营帐外几乎围了三圈的人,每天准时轮流换岗,莫说一个人,一只苍蝇都飞进去。 周围又是空旷的草原,营帐又矮小,暗卫们无处躲藏,也是束手无策。 眼看就要到了三天中最后一天的晚上,西格尔虽然没被捆绑住了,但也只能困在小小的帐篷内活动。 此时她正坐在铺了雪白色狐狸毛的床上,神情复杂,地上散乱着大红的礼服和一些华丽的首饰。 她狠狠攥着手下的皮毛,指尖都泛白了起来,一双眸子满是怒气,刚才察哈尔竟然拿了一身大红礼服来“羞辱”她,让她安安分分等着嫁给他。 她不怕死,她只是不甘就这样被羞辱地死去,死的毫无价值。她还没替她的阿爹守护好草原,没有找到兰萨奇的尸体,没有完成对大家的承诺。 眼眶突然湿润了起来,感觉有些微的泪水在眼里打转,西格尔仰着头,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硬是逼了回去。 平复好情绪后,西格尔随意往地上扫了一眼,不经意间看到了一根金制的簪子,紧紧攥着的拳头一顿,随即松了开来。 她迟缓地走过来,蹲下身子 ,去捡了起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明眸中闪过一丝狠锐的光芒。 她就算死,也要为草原杀死最后一个大敌,察哈尔! 夜幕像暗黑的帷幔一样降临,笼罩着周围的一切。 帘子外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西格尔心里一紧,进来的竟然是两个匈奴的婢女,显然是来替她梳洗装扮。 西格尔冷冷一笑,察哈尔竟然会为了她,特意找来两个婢女伺候她,难不成还真想娶她? 婢女搀扶着她在坐一面铜镜前坐下,就开始帮她摆弄头发和妆容。西格尔只是偶尔动了动眸子,便面无表情地随她摆弄。 反正快要死了,不如盛装而死! 铜镜里后面一名婢女突然眸光一冷,快速捂着在帮她梳理发丝婢女的嘴,就一手狠狠劈在她的后颈,就倒了她的怀里,一动不动。 西格尔睁着微惊的眸子,立马转过身,警惕地盯着她。 那名婢女轻轻放好另一位的身体后,就来到了她的身边,神色不冷不淡,压低声音开口道:“公主。” “木画?”西格尔不可置信地开口,上下打量这‘婢女’一眼,看着他的神情也瞬间变得复杂。 他是天池的弟弟,所以他们现在算是仇人了,对吧? 他应该也很恨 她。 西格尔顿了顿,无力地挽起一抹笑容:“木画,你是来杀我的吗?” 木画低垂的手指僵了一下,敛着眸子,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低低的声音传来:“不是,公主,我来救你。” 西格尔愣了一下,想开口说为何,却突然改口:“不用了,木画,你快走吧,我已经决定和察哈尔同归于尽了。这个人是我们草原的敌人,毁了他,匈奴人群龙无首,一定能为草原挣得一线生机,我相信世子,他会帮助草原的。至于我……我最大的作用,就在这一刻了。” 仅凭他们两个人,根本逃不走,只怕还会连累木画的性命。她父亲已经毁了他的家庭,她不能再毁了他的性命。 木画微微咬了下牙,察觉她心底意图,手指渐渐蜷缩起来,说道:“兰萨奇没死。” 木画打小就跟着兰萨奇和西格尔,即便后来去了禹城卧底,也是常有往来,对他们的感情自然不同寻常,对西格尔也算是了解。 如今若不是为了草原和平,川野死了,兰萨奇也死了,她怕是早就心如死灰了,又何至于坚持到现在? “什么?”话音刚落,西格尔就心中忍不住一颤,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猛地抓住他的胳膊 :“木画,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他现在在哪?” 木画点点头:“真的,他执勤啊受了重伤,现在……等我们离开,我带你去见他。” “他没死……”西格尔喃喃道,心里却多了一丝微微的庆幸,没死就好,至少她还能见到他。 木画抬眸,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他现在身处险境,意志消沉,所以公主不能死,你死了,便再也没人去救他了。” 闻言,西格尔沉默了下来,眼里满是挣扎。 “你真的能逃出去吗?”西格尔有点不确定地问。 木画一直看着她,突然想起了从前的一些画面,那是他长大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他们家遭受巨变的时候,他还太小,等他懂事一点的时候,他已经和西格尔在一起了。他们曾一起打猎,一起骑马,一起迎着风歌唱,一看仰望蔚蓝的天空。 虽然后来他找回了他的哥哥,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可是他却痛苦了起来,一边是血海深仇,一边是多年的情谊。 他以为自己真的能杀了西格尔,但是那次桃花坞,其实他一直在她身后看着她,她藏在一棵树后面,完全没看见他。他只要冲过去,便能一刀杀了她。但他握着尖锐的短刃的手却颤抖 了起来,脚也像灌了铁般沉重。 在那一刻,他就知道,有些缘分是注定的,天意就是如此。 想到这,木画淡淡笑了一下,眸光带着莫名的水光:“我能进来,当然能出去,公主放心吧。” 西格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想着兰萨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选择相信他。 “公主,你先换上她的衣服,我带你出去。”木画指着地上的婢女,开口道。 “好。”西格尔立马行动了起来。 不到片刻,西格尔已经梳成了和木画一样的发髻,换上了一样的衣裳。 木画同时也帮那个婢女换上了大红的礼服,把她扶到床上,让她面朝里面,侧躺着,还盖好了被子。 “走吧,公主。” 西格尔点头嗯了一声,就跟在木画的身后,低着头,缩着身子,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营帐外的守卫看了一眼,就淡淡得将目光移开了。 西格尔一步步跟着木画走着,竟然无人发现,心里不禁偷偷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们快要逃离这个险境时,背后突然传来匈奴人的声音:“快抓住他们!” 眼看着举着火光的数不清的匈奴武士冲了过来,西格尔不免一慌,赶紧推了木画的身子,急切地说道:“快走,木画!” 第三百四十五章 穆臻言的计划 谁知木画反而抓住她的手,带着些微决绝的笑意看着她,语气沉重:“公主,我比你更清楚怎么逃走,我会没事的。你赶紧躲起来,我引开他们!” 说完,木画不等她的回答,便将她猛地一推,故意往明显的地方跑走。 匈奴士兵看到夜色中不停逃窜的白衣身影,便撕扯着嗓子,挥着泛着寒光的弯刀,全都朝木画的方向追了过去。 西格尔看着逐渐远离她的危险,目光闪烁,狠狠咬着牙,心里像堵了块大石般,压得她十分难受。 短短一瞬,她便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时间紧迫,她必须逃出去,才能找援手去救木画。 想通之后,她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猛地跑了起来,几乎用尽她这一生最快的速度。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觉得两只耳朵已经轰鸣了起来,喉咙因为灌进了冷风而干哑得说不出话来。 两只腿几乎快要倒下了,但是她告诉自己不能停,木画还等着她去救。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西格尔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穆臻言如剑锋般冷冽的身影,他提着枪,端坐在马背上,一双墨眸深邃如天上的星辰。 西格尔不由露出 了惊喜的笑容,加快脚步跑了过去:“世子!” 而穆臻言显然也看到了她,骑着马也赶了过来,“西格尔,你没事吧?你怎么逃出来的?”穆臻言到她面前时,猛地勒住了马缰,马儿微微倨傲地扬着头颅,踢动着它的前蹄。 他的身后还跟着大批的黑甲卫,像夜色中一片茫茫黑雾,暗藏着一头张着血盆大口,随时撕咬人的巨兽。 “世子,快……快救木画!”西格尔顾不上解释那么多,只用手指着木画逃走的方向,艰难地喘着气。 穆臻言眸光一动,看了一眼她的方向,便明白了前后因果,立马带着人马朝那个方向赶了过去。 而西格尔也被其中一个骑兵带上了马。 在赶去救木画的期间,西格尔才知道察哈尔的真正阴谋,但穆臻言要草原旧部假意同意臣服,稳住他们。 然后他带人主动出城,杀向匈奴主营,再暗中派人烧了他们的粮草,制造混乱。虽然有危险,但这样是救出西格尔最好的办法了,否则察哈尔根本不会主动出来迎战,仅仅派一些暗卫营救是没有用的,犹如以卵击石。 本来想着牺牲一些兵力,救出西格尔后,穆臻言计 划就在今晚联合草原旧部,一举拿下匈奴,没想到西格尔已经脱身了,所以现在局势微微好转了起来,察哈尔已经没有能威胁他们的东西了。 西格尔了解了全部情况后,冷冷一笑,毅然道:“世子,既然草原旧部也正向这赶过来,我就先去找我二叔汇合了。这次,我要亲自带领草原,彻底赶走匈奴,为我阿爹报仇!” 还有兰萨奇…… 她一定要救他! 想到已经当了匈奴走狗的博勒,西格尔更是狠狠眯了眯眼睛,瞳眸里满是恨意。 闻言,穆臻言挑了挑眉,说了声好,便派了两个人一路送了过去。 “世子,木画,就拜托你了。”临走之前,西格尔回头郑重地看了穆臻言一眼,“只有他知道兰萨奇在哪儿?” “嗯,我会找到他的。”穆臻言淡淡地回了一句,便迅速继续朝那个方向赶了过去。 云雾遮月,暮色渐渐笼罩了整片天空,风沙弥漫间,穆臻言半眯着眼睛,带人隐藏在暗处,偷偷观察着一切。 匈奴的阵营依旧防的严守,但仔细发现,之前围困西格尔的营帐外已经少了很多人,显然是全力抓捕木画了。 沉了沉眸子,穆臻言 吩咐其中一个将领,先带着弓箭手从另一处不停放箭,吸引敌军的注意。 将领低声应是,便带着弓箭手偷偷移到了一个略高的山坡草木还算茂盛之处。待所有人拉好弓箭准备就绪时,将领站在前方,猛地一挥手,便无数的利箭在空处划出了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犹如一场密布的箭雨,哗地一声刺入了匈奴的领地,一些驻守的匈奴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刺穿了肉体,顿时一片惨叫声响起。 因为距离的问题,密密麻麻的利箭只能射到外围,所以听到动静的察哈尔,立马派人严加防守了起来,顿时里面涌出了一大片的匈奴士兵,犹如蚁穴里倾巢而出的蚂蚁一般,举着弯刀,大吼着嗓子,朝着弓箭手的方向厮杀了过来。 正是这个时机,穆臻言嘴角挂上了一丝冷魅的笑容,猛地翻身上马,带领一队骑兵从后面杀了过去,气势慑人,震得匈奴措手不及,一时慌了手脚,惨死于黑甲兵刀下。 看着派出去的士兵几乎全军覆没,察哈尔立刻整顿好大军,坐在同样高大的马匹之上,冷然与穆臻言对峙。 一时之间,数不清的匈奴排成列队,个个 凶狠地拔出大刀,面目狰狞地守在察哈尔的身后。 而穆臻言身后也渐渐显露出与之气势相当的部队,丝毫没有半分畏惧的意思。 察哈尔看着穆臻言的目光全是锋冷的狠意,咬着牙开口道:“穆臻言,你为何屡屡与本王作对?草原并不是你们大沥朝的领地,本王占领草原与你们有何关系?” 穆臻言下巴微微抬着,眉目间波澜不惊,戏谑一笑:“本世子看你不顺眼,不想与你为邻,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你……”察哈尔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黑眸中盛满了杀意,冷笑道:“很好,穆臻言,你敢如此挑衅本王……狂妄小儿,那就准备受死吧!” 察哈尔狠狠一挥手,如潮水般的匈奴军就冲了过去,突然他们的后面冒起了浓浓黑烟,顿时一片冲天的火光乍现。 察哈尔回头一看,眼中出现狂怒,大吼一声:“该死!谁烧了粮草!快,快派人给本王杀了他们!” 于是三分之一的队伍不得不返回杀向偷袭粮草的人,却发现他们正是西格尔带领的草原旧部,一起将他们包围了起来,黑夜中竟不知藏了多少人,一眼望去,处处像都有人影晃动。 第三百四十六章 木画身死 战斗的一方自知差距太大了时候,士气就会急剧下降,所以赶来的匈奴们看到这一幕,顿时面面相觑了起来,个个沉着脸,却不敢上前一步。 西格尔坐在雪白色的骏马上,高昂着头,嘴角挂着一丝极冷的笑。呵,这些屠害他们草原的恶贼,竟也有害怕的时候。 西格尔连这样僵持的机会都不愿给,直接带领着人杀了过去,刀光血光在漫天的星辰之下如同地狱的彼岸花,一朵朵绽放在这暗色中,带着渗人的寒意。 杀到一半时,突然一个匈奴将领拖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拎到了西格尔的面前,他浑身是血,腿上被一箭刺穿,气息微弱的跪在了她的面前。 那匈奴将领大喊道:“西格尔,你可认得他?” 西格尔只看了一眼,便怔住了,连忙喊了一句住手。两方又各自退回一边,神色凝重地对峙着。 “木画……”西格尔颤抖着唇开口,眸中一片痛色。 木画听出声音想要开口,嘴里却不停吐出鲜血,只剩下一张污迹的脸在微微抖着。 匈奴将领看到这副画面,狠笑道:“看来西格尔公主也不舍得他死对吧,那就拿你过来换!要不然,我就立马杀了他。” 说完,他就将大刀横在木画的脖子上,只要他稍稍用力便能割破他的喉咙。 西格尔还未来得及回答,身后众多将臣 便急切地劝道:“你不能去啊,公主,这是匈奴的阴谋。” 西格尔却一直盯着木画,眼神一直隐忍着愧疚之色,双手狠狠攥紧,犹豫着向前走了几步。 她的命本来就是木画给的,她爹已经毁了木画的家,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已的面前。 将他换回来,她哪怕是…… 草原将士定会替她报仇的,今日有穆臻言在,他相信这一战会胜的,草原也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匈奴将领看着西格尔真的走了过来,神情得意,大笑一声:“西格尔公主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 西格尔面沉似水,不理会匈奴人的讽笑,也不顾身后传来的一声声的劝告,仍然一步步走了过去。 “公……主……”这时,木画却突然睁开了一双被鲜血染红的眼睛,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反抓着锋利的刀,直接抹过他的脖子,然后直直刺入匈奴将领的腹中,两人一起倒了下来。 “木画!不要!”西格尔看到这一幕,连忙伸出手,大痛着喊道。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看着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的木画,西格尔如遭雷击般,呆呆地看着他,一丝轻喃从颤抖的唇畔溢出:“木画……你怎么这么傻……” 身后的草原勇士们见此情形,便又重新冲过去和匈奴厮杀了起来,天地间杀喊声一片,西格尔却仿佛 听不见般,拖着沉重的步子朝木画走了过去。 她跪在他的身边,抱起他半边身子,惊慌失措地帮他捂住脖颈处不停流血的伤口,悲痛地哽咽着:“木画,你忍忍,我马上带你回去,好吗?你不能死,你听见没,我不准你死!” 木画喉咙仍咯咯地冒着血,不时溢出唇角,浸湿了西格尔的衣袖。他极力睁着眼看着她,目光如同初次见她那般的清明,缓缓地扯起嘴角,想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却又猛地咳出一口血。 “公主……”他嘶哑着嗓子,无声地喊了她一句,便再也没了生气,直直倒在她的怀里。 周遭寒风烈烈,西格尔紧搂着木画逐渐冰冷的尸体,眼眶里不断涌出泪水,双肩隐隐颤抖着,想到他小时候总是拉着她问:公主,公主,我什么时候才能长高啊? “要多高?你现在也很好啊,木画长得多漂亮。” “我是男子汉,才不要漂亮。”小娃娃撅着嘴巴,“我要像兰萨奇哥哥那样,高大威猛,成为英勇的第一勇士。” “第一勇士只有一个,总有一天,你能超过你兰萨奇哥哥的。” “公主,真的吗?他们都说我矮,长不高,说我有病……” “有我在,什么病治不好?他们胡说八道的,木画你乖乖吃饭,每一顿多吃一点,不要挑食,一定比所有人都长得高 大威猛。” “嗯,木画相信公主,等我长大了,我要保护公主一辈子。” 一辈子啊…… 西格尔沉痛万分地呜咽了起来:“木画,你别睡好不好?你不是要保护我一辈子吗?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 而穆臻言这边的战场,因为草原部落帮他们分了一些战力,渐渐占了上风,一步步逼杀了过去。 察哈尔看着自己的士兵越来越少,只觉得浑身的气血往脑海涌,一双厉眸满是怒意。现在的局势是他们被前后夹击,退无可退,这样消耗下去,先锋部队迟早会被穆臻言和草原屠戮干净。 “王爷,我们还是赶紧撤退吧。”一名偏瘦的匈奴将领立马说道。 察哈尔眉目间沉沉戾气,心中冷哼一声。退?退了就意味着他们再也占领不了草原了,此次损失极大,只怕想再杀回来,也得等上个十几年休养生息,到时候,他说不定早就成为一抔黄土了。 察哈尔目光森冷地狠狠盯着穆臻言,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如果不是穆臻言多事,他怎么会输得如此惨烈!该死,他该死! 这样想着,他就直接提着大刀朝着穆臻言冲了过去,不杀死他简直难泄他心头之愤! 穆臻言看着一抹壮硕浓黑的身影飞了过来,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笑意,哼,来得好,他还怕这个匈奴首领只知道 当个缩头乌龟呢。 寒冽的眸光一动,穆臻言一个迅速的侧身回枪,便挡了察哈尔猛然砍来的一刀,银枪震得铮咛一声,足以见到他的力道之狠。 穆臻言冷笑一声,接着从马上飞跃而起,旋转着身体,银枪便如分身般,变成了数不清的的虚影,猛烈地攻击着对方。察哈尔眸光一沉,身体疾速地躲闪,大刀不时发出与银枪碰撞的声音,铿锵不绝。 穆臻言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锋芒,嘴角扯出一抹诡魅的弧度,一手挑着长枪,另一只手突然射出了一枚细小的银镖。 咻的一声,竟刺入了察哈尔的左眼中,鲜血猛地喷洒了出来。 察哈尔惨叫一声:“穆臻言,你个卑鄙小人!” 穆臻言立在马上,风姿卓越,微挑着眉,笑道:“这叫兵不厌诈。” “你……”察哈尔想再说点什么时,眼里却突然灼烧般刺痛了起来,他身子晃了晃,恶狠狠道:“你……你竟然下毒!” 穆臻言恶劣地笑了一声:“呀,不下心就涂了一点毒。你还要再跟我打吗?” 察哈尔狠狠深吸了一口气,右眼满是嗜血的寒意:“穆臻言,你给本王等着!” “先逃出我的手掌再说这狠话吧。”穆臻言满不在意得轻笑了一声。 察哈尔准备同归于尽之时,三位匈奴将领看到他们王爷受了伤,连忙赶了过来。 第三百四十七章 交付天池 他们齐齐阻拦在察哈尔的面前,一起围攻着穆臻言,其中一位匈奴将领急切地低吼着:“王爷,草原那边也带人杀过来了,您再不走只怕我们都得葬送在这了。现在我们杀出一条血路,留住性命回去,至少还有重来的机会啊!” 察哈尔听了之后,暗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忍着刺目的疼痛,被逼无奈般地怒喝道:“撤退!” 凶戾的声音一响起,周围所有的匈奴士兵全部立刻集合在一起,像一面没有丝毫缝隙的墙般,一时之间死死抵挡住了黑甲兵的攻击。 察哈尔阴沉着脸,不顾脸上的血污,带着几位凶猛的手下,直接往一处薄弱的兵力地带厮杀而去。 他的大刀不断挥舞着,盛怒之下残暴无比,一路便有接连不断的士兵毙命。 黑甲兵一步一步逼近,剩余的匈奴士兵看着他们的王爷已经脱离危机,便开始慌忙逃窜。却正好遇上来势汹汹的草原勇士,一时之间,又是一场恶战,死伤无数。 整个夜晚将近厮杀了四五个时辰,有些畏惧死亡的匈奴士兵直接弃械投降,有些自知逃不出去,不堪受辱的便割喉自杀了,只余一小部分已经逃离在外。 穆臻言整顿好剩余的黑甲兵,清理了残败的战场时,天空已经泛起了些微的青光。 他不由抬头望了一眼世子府的方向,想起了临走前十一说的——等他回来,嘴角挽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这场战争终 于了结了,草原会回归宁静,匈奴一时半会也翻不起风浪了。 西格尔带着众人谢过穆臻言后,承诺草原永远是镇北王府的盟友。自此之后,西格尔草原旧臣带领着分散的族人,又重新回到了敕勒川塬,安顿了下来。 只等岁月流逝,繁华再现。 穆臻言一众准备回到北地的城池之内时,西格尔带着木画的尸体走了过来,“世子,我想带着木画,最后见一次天池。” 西格尔眼神露出一股沉重的哀伤,眼神却清凉如昨夜的冷冷月光,声音微哑。 穆臻言往她身后一看,眸光微动,只见一具分不辩容貌的尸体躺在一辆露天的马车上,身下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身上只披了一件浅浅的青色薄衫,却全部被血染红,暗红一片,触目惊心。 穆臻言微叹口气,低沉的声音响起:“走吧。” 西格尔跟着穆臻言回到北地后,眉目间尽是倦意。 但她依旧穿着污迹斑斑的袄子,守在木画的尸体前,拿着沾了热水的布条,像擦拭一件珍贵的物品般,仔仔细细地帮他清理掉脸上的血迹。 她看着这张稚嫩清秀的脸,想起从前种种往事,想起最后他的惨死,不由眼眶又酸涩了起来,她极力地想要勾唇,却发现扬起的笑容既僵硬,又苦涩无比。 西格尔心中微微沉重地轻叹着,这一世,她终究有愧于木画,一辈子也还不了了。 至于兰萨奇,若是他还活着,一定 会非常难过,他待木画,一向是当成亲弟弟来看的。 简单的衣服掩盖住身上的伤口后,木画静静地躺在那里,真的就像只是睡着了般,面容白净,似未染纤尘的稚童。 西格尔像长姐看着自己弟弟般,静静凝视着他,眼里有着疼惜的色彩,她默默在心里念道:木画,一路走好啊,你再也不会痛了。如果遇到了我阿爹,请不要再把上一辈人的仇恨带到你的下一世,顺便,帮我跟他说声,我很想他。 北地,下午时分。 西格尔休息了几个时辰后,才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衣,面色微白,未施粉黛,走向了地牢的方向。 天池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刑罚却免不了。此时的他坐在地上,发丝凌乱,白色的粗布麻服略微污浊,一道道鞭痕抽在他身上,带起累累血痕。甚至有两条较浅的鞭痕打在他的脸上,已经愈合成两条黑红的血痂,像爬着的两条蜈蚣一般可怖。 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天池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一眼,眸光只微微地动了动,便又平寂了下去。 来的人正是西格尔,但他根本不屑对付她,自然连眼神都懒得给。 西格尔一进来自然也看到了天池的神色,但她只抿了抿唇,并不在意般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天池,我承认我父亲做错了,对不起你们,但是我阿爹也死了,你也报仇了。上一辈子的恩怨我就当它过去了,我也不再追究你之前的过 错了。”西格尔淡淡地看着他,平静地说道。 天池突然低头轻笑了一声,带着微微嘲讽的意味,看向她的目光冷漠又悲凉:“过去了?呵,你父亲可是杀了我全族,还夺了我爹的领地,而我仅仅是用了点小手段而已,川野一个人的命,能够抵得上我们一族人的命吗?凭什么你说过去了,我就得放下呢?” 一族人的命…… 父亲…… 西格尔缓慢地呼吸了一口气,心底不是不恨天池的,川野再不对,可他依旧是自己的父亲,天池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之前,她恨不得杀了这个人,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可是,木画死了。 带走了她的仇恨,也带走了上一辈的恩怨,西格尔觉得累: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的父亲为了首领之位,灭了天池一族,害得木画小小年纪就没了家人陪伴,天池也九死一生险些丧命…… 而天池背负着仇恨过了这么多年,最后算计着报复草原,算计她父亲的命,连木画也没能逃过仇恨的魔爪。 她在想: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孽缘纠葛。 川野害了木画一族,她却待木画如亲弟弟,兜兜转转,木画依旧为她而死…… 木画不过是个少年,他如此聪颖,如果没有仇恨加身,以后一定会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子汉,是草原上最耀眼的勇士。 他夹在自己和天池之间,被仇恨困住了半辈子,又何尝愿意呢? “天池。”西格尔艰 难开口,心中恨意转了一圈,最后被莫名的沉痛压抑着,顿了顿,她眸中含着愧疚地说道:“父辈的恩怨非你我一言可表,我……会尽力弥补我父亲的过错的。” 哪怕是为了木画,她也无法继续将这份仇恨延续下去,害人害己…… 天池像听到什么笑话般,眼角都快笑出了泪花,随即加重语气,讽笑道:“你怎么弥补?你能弥补什么呢?就几句看似诚恳的道歉就想让我原谅你们吗?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外面寒风冷冽,穿过不知哪处幽暗的缝隙,吹打在西格尔的脸上,额前的碎发渐渐遮住了她的眼眸,令人看不清她此时的神色。 空旷的地牢里只有柴火呼呼燃烧的声音,一时之间静谧得可怕,天池半边嘴角刚扯出一抹冷笑,就听道一道清凉的声音响起,语气说的极缓,却又无比坚定:“我会将草原交付给你,从今以后,你不仅自由了,更是敕勒草原的首领。” 最后一个字落下,天池突然不可置信般地怔住了,略微不解怀疑地看着她:“为什么?你父亲好不容易才从我爹手里夺走的东西,你会轻易给我吗?” 西格尔似不在乎般地笑了一下,如画的容颜染上淡淡的哀愁,突然声音微哑地开口:“木画死了。” “什么?”天池身子腾地往前动了一下,不敢相信般地瞪大了眸子,猛地攫住她单薄身影,神情复杂:“你刚才……说什么?” 第三百四十八章 告别 西格尔黯然垂眸:“木画是为了救我才……” 吸了吸鼻子,西格尔继续说道:“我已经把他尸体带到这里来了,你是他的哥哥,我想该亲自交到你的手上。” 不去看天池惊愣住的表情,西格尔嘴角挽起一抹无力的笑容:“自始至终,我都不觉得自己哪里对不起你,但我有愧于木画。就算为了他,我也会原谅你,会还你属于你的东西。我也不在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只在做我该做的。” 草原,原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如此简单,可最后却还是一无所有。 话一说完,西格尔便转身走了。空荡的地牢只余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天池,他缓缓用双手抵住自己的头,心里的某个地方轰然崩溃倒塌,痛苦愧疚不堪。 都是他害了阿弟,他不该告诉他真相,不该让他跟着一样背负着仇恨。如果不是他让阿弟去杀了西格尔,阿弟就不会那么愧疚地折磨自己了,最后也不会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去救西格尔。 天池猛地咳嗽了几声,嘴角隐隐有腥血涌出,伤及攻心。天池自嘲地笑了一声,狠狠压下喉咙不时涌上的温热,脸色苍白一片。 他出神地望着已经模糊了的某处,神情带着一丝痛苦的落寞和荒凉。 他开 始怀疑自己做得是不是错了。因为仇恨,他背叛了从小待他十分好的镇北王,又利用了纯尔的感情,赌上她的一辈子为自己铺路,最后还失去他唯一的亲人。 他从来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没有真的快乐过。 天池沉沉地闭上了眸子,眼角却悄然滑落了一滴清凉的泪水。 如果能重来的话,他是不是宁愿自己忘了仇恨,然后带着他的阿弟好好的生活,娶一个温柔善良的妻子…… 想到这,天池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想的越美好,只能证明现实多残酷。 出来之后的西格尔,望着寥廓的天空,薄云稀疏,突然感觉浑身一轻,压在她心里许久的石头仿佛一瞬间落了地。 她想,如果她的阿爹还在的话,也一定希望她过得快乐,不要为仇恨活着。 木画死了,也带走了兰萨奇的下落! 不管木画是不是为了让她活着而骗她的,她都要抱有一丝希望,找到兰萨奇…… 等她去跟世子公主告别后,她就去找兰萨奇,天涯海角,她都要找到他! 这样想着,西格尔不由无声一笑,明亮的眸子溢满了光彩。 世子府里。 穆臻言因为连日的疲惫,躺着软塌上,懒懒地拥着雪朦胧的细腰假寐。微暖黄的夕阳打在他的侧脸,洒 下一片细碎的光泽,半张脸沉浸在阴影里,明明灭灭之间,有种不真实的美好。 雪朦胧捧着本书看着,眼角的余光却不时注意他的面容,刻意放缓了呼吸,白皙的脸浮上一层淡淡的笑意。 小六突然闯进来,正想要开口之时,却见雪朦胧微蹙着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六张着的嘴立马闭紧了,轻着脚步走到雪朦胧的面前,俯身贴着她的耳朵说道:“西格尔公主来了。” 雪朦胧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便挥手让小六退下了。 她轻轻把搭在她腰上的手挪移着放在一旁,看到穆臻言并没有睁开眼睛,想必是真的睡着了。她转身拿了个毯子盖在他的身上,便转身出去了。 一踏出门口,便看到了西格尔就在不远处等候,雪朦胧淡淡一笑,就走了过去,“西格尔,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西格尔回身,便看到气质越发淡雅如兰的雪朦胧,便弯起了眸子,笑道:“今日来是想和你们告别的,以后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怎么不见世子?” 雪朦胧愣了一下,解释道:“他还在休息,我便没有叫醒他了。你要去哪儿?难道不是回草原吗?” 西格尔眸光轻轻动了动,唇角微扬着说道:“我来确实也正要说清楚 这事,既然世子不在,公主帮我转告一声就行了。我已经决定将草原交给天池了,所以还希望世子和公主不计前嫌,放他自由。说到底,是我父亲的过错,他也只是因为仇恨才变得如今这副模样,何尝不是个可怜人呢?” 说到最后,西格尔微微叹了口气,面色复杂。 闻言,雪朦胧看向她的眸光似有一抹流光闪过,随即笑道:“我自然不会与他计较,只是,没想到西格尔你会这么做,让我甚是钦佩。天下能做到你这般舍弃权利、果断之人,只怕找不到几人。” 西格尔摇了摇头,虚虚一笑:“公主过奖了,西格尔只是将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罢了。当年我父亲……这十几年的荣华富贵本就是我多得的,何来舍弃之说?” 雪朦胧淡笑不语。 西格尔则继续说道:“天池出来之时,还望公主替我转告他,木画我先带回草原放置冰棺中,我会等他来草原找我。” “好,我会一字不落地告诉他的。”雪朦胧点了点头,淡淡回道。 “如此,西格尔就先谢过公主和世子,此去一别,不知经年才能相见。若是有缘相逢,西格尔必定备上好酒等着你们。”西格尔声音清脆有力,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感激,举手投足尽是草 原儿女的爽朗之姿。 “好,那我也祝你一路平安,万事如意!”雪朦胧也不禁被她的豪气所染,笑的更加肆意了一些。 送别了西格尔,雪朦胧这才缓缓移着步子返回,却见穆臻言正靠在软塌上,一双墨眸睁得明亮。 “你何时醒的?”雪朦胧淡淡一笑,轻问道。 “许是夫人走了不久,为夫便难以入睡了。”穆臻言慵懒地笑着,微微上扬的眉眼带着一丝勾人的意味。 雪朦胧已经习惯了他的“轻佻”,便随口转移了话题:“刚西格尔过来找你了,我见你睡了,便没有叫醒你。” “和天池有关?”穆臻言微扬着眉,笑问道。 雪朦胧倒是微微惊了一下,撇了一下嘴角,故意酸道:“你倒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穆臻言不禁哑然失笑:“木画为了西格尔而死,想必她会选择放下仇恨,原谅天池。” “不错,西格尔把草原首领之位交给了天池。”雪朦胧点头道。 穆臻言目光落在一旁紫金炉里冉冉升起的烟雾上,沉默半响,才慢慢开口:“那明日我去禀告父王,放了他吧。” “嗯。”雪朦胧淡笑着应了一句,她对天池,本来就谈不上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如今,对他最大的折磨,莫过于诛心! 第三百四十九章 再见穆臻宇 翌日,天色尚早,穆臻言便和雪朦胧来到了镇北王府,数名侍卫如往常一样镇守在外。 管家见是世子来访,布满皱纹的脸立马堆起了笑容,弯着腰在前面带路。雪朦胧跟在穆臻言的身侧,不急不缓地走着,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四周。 只见人影稀疏,庭院愈发清简荒静,绕过长亭廊檐,更觉得偌大的王府一派寂寥之意迎面而来。 雪朦胧瞧着原来的森森绿意已经落败了起来,不由感慨,北地的冬天竟来的如此之快,父王自从桃花坞回来以后,将军中事务渐渐移交给穆臻言处理,也变得深居简出,喜静了起来,当真是世事无常。 一路来到了正厅,下人告知王爷正在书房等着世子,请世子随他一同前往。 穆臻言蹙了下眉,面色微微不悦。 雪朦胧轻轻抚过他的手,倒不甚在意的笑笑:“你快去吧,父王说不定想和你单独叙叙,我正好到处走走。” 穆臻言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声音温和道:“那也好,等我与父王商议好了,便来找你。” 雪朦胧抬起眼帘,淡淡一笑:“知道了,你快去吧,莫让父王等久了。” 穆臻言轻点了下头,嗯了一声,便随着下人一起离开了。 眼看 世子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便转身不见了,小六凑上前问道:“公主,你真准备到处走走?” 雪朦胧一手轻轻摩挲着自另一只手的小拇指,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笑,说道:“既然来了,当然要做些有意义的事。” 小六下意识问道:“那公主可有事情要吩咐小六去做的?” 雪朦胧往门外走了两步,不知道往哪个方向看了一眼,突然唇角扬起一抹无声的冷笑。 她回头朝着小六说道:“你去祠堂将穆臻宇母亲的牌位拿出来,带到关押穆臻宇的地方来,我先去看看他。” “是,公主,小六这就去办。”小六低首应是,便立马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 看着小六步伐利落的身影,雪朦胧挑了挑眉,语气淡淡道:“十五,你便和我一同去吧。” “是。”一旁的十五低低应了一身,轻轻瞟了一眼小六远去的身影,神色愈发得冷漠。 穆臻宇被镇北王幽禁在王府深处,且派重兵把守,防止外人与他报信勾结。所以穆臻宇自知禁闭森严,无法逃离,倒老实了许多。 雪朦胧手持世子的令牌进来,一路倒也无人敢阻拦。她的脚步极轻,走得又极缓,穆臻宇一时沉于棋局中,竟没 有发觉自己面前已然站了一个人。 雪朦胧看着穆臻宇一个人在对弈,眼里没有一丝的怜悯和同情,反而带着一丝快意地轻笑道:“一个人下棋的滋味不好受吧,穆二公子。” 穆臻宇闻声转了过来,眸子动了一下,极快地掩去了自己的惊讶和怀疑,淡淡一笑:“原来是公主来了。不知公主此番特意前来,有何赐教呢?” 听到这般柔和的回话,雪朦胧不由多看了他两眼。也许是关押的时间长了,穆臻宇反而愈发变得隐忍沉稳。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副温和的翩翩君子模样,眉目俊秀清和,仿佛之前的阴狠小人是他的幻影。 虽说是幽禁,但镇北王到底顾及他是自己的儿子。哪怕犯下大罪,锦衣玉食不再,可却也没有刻意克扣过。 坐在凳子上的穆臻宇,仍然穿着一身干净精致的锦衣长袍,墨色长发梳理得丝毫不乱,桌上还有香甜软糯的点心和泛着碧玉光泽的茶杯,想必也是上等的茶水。 观察了几秒,雪朦胧勾唇一笑,但笑意却未达眼里,语气似平日里轻松的对话般,开口道:“二公子聪明睿智,赐教本宫可不敢当,只是来探望一下你,顺便告诉你个消息罢了。” 穆臻宇挑了 下眉,脸上浮起虚假的笑意,回道:“没想到公主对我这么上心呢,倒叫我受宠若惊了。” 雪朦胧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眸光微动,轻笑了两声:“先暂且让你笑着吧,本宫怕你等会就笑不出来了。” 话音刚落,小六就双手捧着一个漆黑的牌位走了过来。雪朦胧伸手接过,看了一眼,拿着手轻轻摸了一下边缘,看着手指上的厚厚灰尘,便故作叹息道:“唉,可怜了你母亲,死后连牌位都荒落了,这么多灰尘在上面,竟也无人擦拭。” 穆臻宇看着她母亲的牌位突然出现在这里,心中也不由一怒,他母亲的死对他来说一直是禁忌。他永远忘不了她是怎么抛下他,不顾他的生死,反而去救穆臻言这个没有血缘的儿子。 所以他恨穆臻言,恨他从小夺走了父王的宠爱,最后连他亲生母亲的爱也要夺走。他恨这命运的不公,恨他一出生就注定比穆臻言低了一等! 越想心中的怒意便如汹涌的江水,快要冲破心底的防线,穆臻宇恨恨地盯着她手中的牌位,紧捏住棋子的手指尖都泛白了起来。但他还是拼命压制住了自已的情绪,假装不在意般,转过头继续落下手下的棋子,轻笑一声 :“公主莫不是闲来无事,才拿着我母亲的牌位来找我取乐了?或者,公主寂寞了,想起来找我说说话?” 雪朦胧又将牌位递到小六的手上,自然知道穆臻宇心里是怨着他母亲的,要不然怎么会连看都不想看呢? 不过,她真期待穆臻宇知道真相后,还能不能如此冷静,想到这,雪朦胧不由冷笑一声:“本宫取乐何必拿一个死人说事呢?只是本宫想说的消息与你母亲真正的死因有关罢了。” “真正的死因?公主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你一直恨错了人!”雪朦胧勾了勾唇,眼底的笑意有些残忍:“你因为你母亲恨穆臻言,却不知道,从一开始就是你母亲和你,欠了穆臻言的。” 穆臻宇闻言一愣,眯着眸子狠狠盯着雪朦胧的脸,微微怒道:“你说什么?” 当年他母亲就在他眼前死的,死在山贼的刀下,死在穆臻言的面前,呵,难道他还能看错了? 雪朦胧淡淡地看着他,好像在看戏般,一直等待着戏剧的高潮。她饶有兴致的笑笑,继续说道:“你不会以为你母亲真的会撇下你,宁愿牺牲她的亲儿子也要保住穆臻言的性命吧?” 穆臻宇冷哼一声,并不作答,显然是默认了。 第三百五十章 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雪朦胧嘴角微微勾着,看上去在笑,眼神却冷漠得很:“没想到你自诩聪明,却连其中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弄明白。你母亲用起计来可比你高明多了。” 穆臻宇面沉似水,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雪朦胧,眼底藏着一抹微不可察的提防和疑惑,他根本不懂雪朦胧在讲什么,难道是在套他的话吗?还是她的什么阴谋? 雪朦胧见他又不说话,也不在意,她知道穆臻宇多疑的性子,想必认为自己别有目的。 杏眸微微一闪,雪朦胧带着一丝讽笑地继续说道:“要不是你母亲自导自演了一出戏,暗中收买了山贼,故意替穆臻言挡了那一刀,让穆臻言答应照顾你,你觉得当年上京沦为质子,受尽羞辱的会是他吗?” 猛然听到这样一段与当年完全不同的说法,穆臻宇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一下。 “你胡说。”他呆滞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穆臻宇心里念着念着就突然吼了出来,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瞬间爆发得更汹涌,陡然起身冲了过来,奈何受到铁栏的限制,只能狠狠抓住冰冷的铁柱,眼神阴狠地瞪着她。 他母亲怎么可能会这样做,平日里母亲就对穆臻言甚好,有什么好的都给他。那场劫杀,明明是他亲眼看到的,穆臻言就是夺走她母亲生命的凶手,要不是为了救他,说不定他母亲还有机会活着。 “你为了替穆臻言狡辩,竟然想出这样卑劣的借口,我母亲虽然死了,但是我也不允许你这样污蔑她!”穆臻宇嘶吼着嗓子冷冷怒道,眼里盛满了凶戾的气息。 他是绝对不会信雪朦胧的挑拨的!她就是想为穆臻言犯下的错开脱,所以找了这样的说辞想要激怒他,打垮他,想都不要想,他穆臻宇是不会上当的! 看着他一副自欺欺人的模样,雪朦胧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冷冷反问道:“你说本宫污蔑你母亲,那本宫且问你,你也知道穆臻言比你更得父王的宠爱,为何当初上京当质子的不是你?” 穆臻宇想也不想怒回道:“是他自愿去的,关我何事!我母亲为了救他而死,他这么做是应该的。 ” 雪朦胧不由微微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感恩,冷心冷肺的人也不过如此吧。看到他这般理直气壮的模样,雪朦胧不由得想:穆臻宇内心深处,未必就没有想到过当初的真相。 也许当初他年纪还小,所以没有想明白,可这么多年穆臻宇在阴谋诡计中打滚儿,岂能还想不明白? 他分明就是…… 想到穆臻言竟然因为这种人而受了那么多苦,雪朦胧语气也不自觉带了些怒气:“自愿?我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放着荣华富贵不享,非要给自己找罪受的人。呵,如果是你,你会这么蠢吗?” 穆臻宇面色狰狞,冷哼道:“那是他蠢!” “他蠢?呵,那只能说明你更蠢,背地里使了这么多手段,怎么没见你成功过。”雪朦胧眼中一抹清寒闪过,讽笑道:“我看,穆臻言唯一一次蠢的地方,就是错信了你母亲的苦肉计,替你受了这么多年苦!他就不该照顾你这种卑劣的小人!” “你……”穆臻宇恨恨咬牙,气得无力反驳,眼里盛满了怒火,他最讨厌别人看不起他! “我是卑劣小人?是,我是卑劣下人,你高高在上,当然不知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我的亲生父亲把我当作耻辱,从来没有给过我一星半点的关爱,我的亲生母亲不但不爱护自己的儿子,把别人的儿子从小捧在手心,我呢?我就是没人要没人管的野孩子。衣食住行不说,就连最卑贱的奴仆都敢欺负我,欺负我娘,他们当我是什么?当我是渣滓,是不起眼的垃圾,不,比垃圾还不如。” “这一切,都是穆臻言造成的,是他的存在,给我带来了耻辱感,让我永远都活在他的阴影里。他又有哪一点儿比我强?除了会投胎,投在了那个人心爱女人的肚子里,他还有什么了不起?父王独爱他一个人,我娘也护着他,就连你……哈哈哈哈,就连你也选择了他。” 穆臻宇忽然冷声问:“我一直想问你,当初在京城,我们明明已经互通心意,为什么你忽然改变了主意?就因为上官天儿?” 雪朦胧心底涌起阵阵恨意,眼神泛着寒光:幸亏她重生在嫁给穆臻宇之前,才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重生做的最正确的抉择,就是嫁给穆臻言。 同样是为了找到扳道穆府的证据,她宁愿嫁给穆臻言,也不会嫁给穆臻宇这个混蛋,幸好,当初她坚持了自己的选择,没有再犯糊涂。 “互通心意?”雪朦胧冷笑一声,讽刺道:“本宫何曾与你通过心意?你的心思,谁又真正知道?你问自己哪里比不上穆臻言?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成立,你们没有可比性。” 穆臻宇的脸色蓦然狰狞了几分,“是他先对不起我的,是他先抢走了我的一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夺回本来该属于我的东西,我做错了什么?又有什么不对?你凭什么站在这里指责我,指责我娘?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当初是亲眼看到我娘丢下我,丢下我……就为了救穆臻言,所以她死在土匪刀下,她的眼睛最后是看着穆臻言的,遗言也是留给穆臻言的,甚至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给我哪怕一个小小的眼神!” 他越说越疯狂,“穆臻言,他该死!没有他,父王的爱,我娘的爱,镇北王府的一切,甚至这江山,都会是我的,我才是最有能力驾驭这一切的人。” 雪朦胧看着他这副真面目,心里觉得十分快意,她就是要击垮他的心理防线,让他的信念崩溃,这种处处算计别人的小人,就该活在痛苦中。 她要把穆臻宇加诸在她和穆臻言身上的痛苦,加倍的还给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天理循环,轮回报应。 平复好自己的怒气和恨意,雪朦胧微昂着头,清冷的眸子像在俯视着一只蝼蚁般,勾起一边嘴角,轻讽道:“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真像我父皇里冷宫的嫔妃一样可怜,都喜欢自欺欺人。身在泥潭,却喜欢做着云端的梦。” 她忽然勾起唇角,“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真的没有怀疑过你娘当初设计那一场戏的用意吗?你有一点没说错,你很聪明啊,这一点你肯定想得到,那你为什么还要露出这种嫉恨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因为你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你知道,如果你相信你母亲是为了你才设计的那一场戏,那么你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都没有了借口,没有了正当借口,你怎么给自 己继续作恶多端的机会?” 她笑的开心,笑得越来越大声,像是一把把刀子狠狠地割开穆臻宇的皮肉,直达他的心脏,撕扯着他心脏的血肉,将他心底的阴暗和不堪都暴露在人前,让他痛彻心扉。 “你现在越是狡辩,只能证明你的丑恶有多深刻。穆臻宇,不管你现在说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真相,一个你或许早就明了于心却不敢承认的真相。穆臻言从来没有对不起你,都是你欠了他的。你母亲欠了他母亲的,你又欠了他的,你有什么脸面恨他?你不配。” 雪朦胧说完之后,看也不看穆臻宇的表情,就把小六手中的牌位随意扔在他的脚边,头也不回地转身。 “站住!”穆臻宇忽然紧紧抓住门上的铁锁,发出刺耳的响声:“你今天来就是要说这些?是穆臻言让你来的吗?” 雪朦胧脚步微顿:“你真是可悲。” 穆臻宇冷笑:“你不想杀了我吗?你想杀我吧?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为什么现在不动手?是不是穆臻言不同意!他不敢让我死,他不配!你休想误导我。” “我会杀了你的,但不是现在。”雪朦胧笑了一下,没有回头看他,“至于臻言,你早就不在他眼底,活着还是死了,他都不在意,任由我处置。” 该说的话她已经说完了,刺激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就没有再多说的必要了。 前世的鲜血,她会向穆臻宇讨回来,但不是现在,穆臻宇暗中的势力她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一旦现在轻举妄动地杀了他,说不定会引起更大的隐患。 而且,穆臻言说过,在暗中一直有一股势力在帮助穆臻宇,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露出过踪迹,可有切实存在着。更可怕的是,她从来没有察觉到,京城那边也没有人察觉到过这一点。 所以,穆臻宇现在还不能死。可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你站住!雪朦胧,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看着她如此决绝离去的身影,还有刚才雪朦胧轻视的眼神,羞辱他母亲的动作,穆臻宇终于忍不住狂吼了起来,把茶杯猛地摔碎在地,又狠狠往桌上一拂,糕点变成一地的碎屑,玉质的黑白棋子噼里啪啦也散乱了一地。 凭什 么?凭什么她敢这样对他? 都是因为穆臻言,肯定是他指使的,是他不想让他好过,才让雪朦胧走这一遭,穆臻言…… 穆臻言…… 等他有朝一日出去了,必定要将今日的耻辱加倍还给他! “穆臻言!”穆臻宇死死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睁着血色的眸子,每一下的呼吸气息都十分重。 好一会儿,他才渐渐平息下来,但一双眼眸冷得厉害,似万年寒冰般渗人。 他慢慢蹲下身子,微颤着手捡起了他母亲的牌位,目光复杂地凝着这上面的字。 穆臻宇张了张嘴,想喊一句阿娘,喉咙里却被什么堵住般,发不出一点声音。半点不顾上面的厚重灰尘,他拿起白净的衣袖就直接擦拭了起来,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地擦着。 不得不承认,雪朦胧的那番话让穆臻宇现在十分痛苦,他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怀疑自己眼睛看到的只是假象。 他捧着已经干干净净的牌位,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不由回想了从前的时光。 他总是看到母亲是如何如何地对穆臻言好,却看不见母亲为他的付出。 那场劫杀中,他恍惚中还记得母亲最后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然后纵身扑到了穆臻言的身上。 阿娘,那时你是让我不要害怕吗?是因为这是你早就设计好的一切吗? 我真的误会你了吗,阿娘? 你还是最爱我的,是不是?可是,你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呢? 儿子根本不想要用你的生命换来为我着想的这一切,这自以为是的一切。 阿娘,你怎么这么狠心丢下我? 你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关心我冷暖了,再也没有人……没有人疼爱过我。 幽禁的地牢仿佛一切寂灭了般,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穆臻宇呼吸的气息也没了。 虽然灯火照亮了整个地牢,但穆臻宇还是感觉眼前一片黑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悲伤,好像自从他母亲离开他后,他便一直忍受着孤独,所有人都不喜他。 从小到大,他再怎么争取,好像都是一无所有。 没有人看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这一幕,将雪朦胧的话从头听到尾,看着穆臻宇痛苦蜷缩的模样,久久没有移动一步。 第三百五十一章 朝中纷争 雪朦胧一路走回正厅,恰好碰上刚从书房出来不久的穆臻言,看他神色略显欣然,想必是父王同意了。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穆臻言倒先抢了一步:“可是等久了?” 雪朦胧摇摇头,唇角带着淡淡笑意:“王府多景,我都忘了时辰了。只觉你好像转了个身就回到我眼前了。” 穆臻言勾人一笑,凑近她的耳际,软语道:“夫人真是思夫心切啊,我心甚慰。” “小六,咱们先回吧,世子事务繁忙,不便陪同。”一听到穆臻言的“胡话”,雪朦胧立马退了一步,眼角含着微妙的笑意地看了一眼穆臻言,便施施然的转身就走了。 “十一,你真的忍心丢下为夫吗?”穆臻言立马上前拖住她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道。 雪朦胧忍住嘴角的笑意,斜睨着他说道:“那你以后说话可知安分?” 穆臻言咧开嘴轻笑了起来,眉目如画,十分好看,点头回道:“知道知道,夫人说的话为夫哪敢不听啊。” 雪朦胧微瞪了他一眼,轻咳一声,收敛了笑意,便不再理他,慢慢踱着步子朝门口走去。 回到自己的府中后,雪朦胧和穆臻言过了几天的清净日子,闲来无事他们便去周围的美景之处游玩,放松之后 心情畅好,却不想危机正在悄然逼近。 京中。 朝堂之上,各位大臣皆身穿官服,看着狠狠摔在他们面前的奏折,个个拘谨地垂首立在殿下,恭声道:“请皇上息怒。” 而金殿中央的龙椅上,皇帝端着身子,穿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面带怒气,一双眸子仿佛要喷出金色的火焰,怒喝道:“朕怎么息怒?这镇北王愈发不把朕放在眼里了,他的儿子私自出兵和敕勒川塬联手攻打匈奴,调兵遣将而不主动上禀,这就是所谓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吗?简直是岂有此理。众位爱卿,你们如何看?” 大殿内突然一片寂静,几乎无人敢顶着天子的怒气开口,最后还是一位年纪较大的尚书大人稍作犹豫后站了出来。 他一直都是向着太子的人,昨夜太子就知道镇北王世子大败匈奴,察哈尔不得不退兵禹城之外的消息传到了皇帝耳中,所以特意嘱咐他们必要时刻为世子开脱求情。 想到太子嘱咐的事情,尚书大人缓缓开口,声音混哑:“皇上,微臣以为世子此举,应并无冒犯皇上之意。他身为世子,镇守北地,自然该为皇上分忧解难,驱退匈奴,是他的义务与责任所在。想必世子也是深知这一点,才主 动而为之。” 话音刚落,便有一位九王爷党的大臣耐不住性子,站出来对着他讥诮了一声:“若如尚书大人所言,但凡端着为皇上着想的借口,便可自由行事,不顾天朝规矩了?古来将军拥兵自重者比比皆是,若有人想行谋逆之事,岂不是有了这番光明正大的借口?” 一口气吐出一连串的话,这大臣也不顾尚书大人的脸色,直接面向皇上,垂首沉声道:“皇上,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这镇北王世子这般不知国礼,私自出兵且未报朝廷,显然是想让大沥朝不宁啊。这天下不安宁,百姓又何以安乐?还请皇上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定要重重惩罚不知规矩之人,以彰国威,以正民心。” 龙椅上的皇帝沉着脸,一双利眸眯着,暗含一丝戾气,手不自觉抚上龙案,谁也猜不到他的心里想着什么,只听见一道威严十足的语气响起:“其他爱卿就没什么想法吗?” 一向以公正严肃为名的御史大人沉了沉眸子,突然站了出来,语气一如往日那般刻板地说道:“皇上,微臣觉得陈大人的话未免太过夸张了。镇北王世子远在北地,战争之事,多无定数,难免有时要事急从权 。敕勒川塬若被攻占,只怕匈奴野心太大,下一步便是想要吞食我们大沥朝的领土。世子此举,虽失礼数,但却守住了北地和平,实乃功大于过。若皇上一意责罚,岂不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随即恢复平静,淡淡地说:“那依爱卿之见,朕该如何做呢?” 御史大人心中一颤,面带肃色:“皇上是九五之尊,自然由皇上拿主意,微臣不敢妄言。” 皇上轻笑了一声,眼里一片冷漠,看向他的目光深邃无比:“爱卿素来公正,想必也不会偏袒谁。朕恕你无罪,说吧。” 一时之间,御史大人也摸不清皇帝的想法,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微臣认为皇上可传信北地,或者派遣钦差大臣恩威并施,让大臣及时上报北地消息,查探究竟。若是确实事急从权,可酌情处理。” 陈大人一听,立马高声说道:“皇上,万万不可啊。” 皇上挑眉,问道:“为何?” 陈大人一副为皇上担忧的神色,郑重回道:“若是镇北王世子真有二心,这番举动岂不是说明皇上怀疑穆府,还因此给了他们发作的借口?” 之前本来就忍着一肚子气的尚书大人, 微怒道:“你口口声声说世子有二心,到底是何居心?” 陈大人冷哼一声:“尚书大人身为皇上臣子,不为皇上着想,却处处为镇北王世子开脱,你又是何居心?” “你……”尚书大人气得老脸都通红了,就差直接指着陈大人的鼻子骂了,想着与他再争无意,便直接跪在地上,声音苍老有力:“皇上,老臣为官数十载,从没有对皇上有过二心,还请皇上明鉴啊!” 一旁的陈大人也不示弱,也跪在地上:“皇上,微臣也只是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替我们大沥朝的江山社稷考虑啊!” “够了!”皇帝突然怒喝了一声,揉了揉自己胀痛的眉心,接着开口道:“镇北王世子以下犯上,擅自动用兵马与敕勒川塬结盟……至今还未上报,朕若轻饶了他,今后朕还有何颜面服众,拿什么去统治大沥朝!” 听言,站在最前排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太子蹙紧了眉,墨色的眸子闪过一抹沉重之色。 若是今日让父皇定罪了,只怕又要引起不小的风波,如此下去,镇北王府和父皇的关系势必水火不容。 穆臻言若是被父皇猜忌,到时候,无异于自断他的臂膀,助长了雪冀的势力。 他是绝对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 触怒皇帝 思及此处,太子雪芮肃然开口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还需商议。不论镇北王世子是否有私心,但之前父皇为儿臣和草原西格尔公主赐婚,她本是儿臣的太子妃,也是天家的儿媳。草原受难,我们大沥朝没有不帮的道理。如果贸然处置了世子,岂非让敕勒川塬以为我们大沥朝是在故意划清界限,要与他们为敌?” 不少朝中大臣也附和:“皇上,太子所说言之有理啊。还望皇上三思。” 同样站在前排的九王爷雪冀微挑了下眉,突然淡淡开口:“父皇,儿臣倒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说不定镇北王世子打的就是这么一个主意,以他个人名义私自派兵驱退草原,想要赢得草原人民的民心。” 听到这番荒谬的诋毁,太子不禁微微怒道:“九弟,你……” “太子!”不等太子说完,皇帝便冷冷截断了他的话,眼神带着失望地看着他,语气冷冽:“你言语之间处处维护镇北王府,却丝毫不考虑它的威胁。你身为太子,怎么能把这江山社稷的安危当做儿戏?你忘了朕平时是如何教导你的吗?你想想你今天都说了些什么,这是一个高瞻远瞩的储君该说出口的话吗?居安思危的道理你懂不懂? 你到底如何确定穆臻言此举是为了朝廷着想?简直是一叶障目!” “儿臣不敢忘。”雪芮垂首,沉着脸说道,“可是父皇……” “够了,此事朕自有决定,今日便散了,退朝!”皇帝冷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皇帝的身影一退去,中立的朝臣们一颗悬着的心也都落下了。 尚书大人最先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太子,便拖着微佝偻的身体离开了,其他追随太子的人也都面带忧色,三三两两的退去了。 唯独九王爷党的人面带得意之色,尤其是那个陈大人一双阴狠的眸子染着淡淡倨傲的笑意。 雪芮眯着眸子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平素里闷不吭声的陈大人看似中立,实则藏得极深,出口言辞狠辣,招招致命。只见他向九王爷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后才离去。 偌大的金殿之中,就剩下雪芮和雪冀两人,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微妙起来。 雪芮淡淡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只一瞬便移开了眼睛,他实在不想看到他脸上虚假的笑容,还带着微微的讽刺。 雪芮眉目间起伏着丝丝波澜,紧抿着唇,一脸沉重地踏出了金殿,直往前走。 耳畔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泛着丝丝阴邪的笑声:“太子殿下, 被父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训斥的滋味不好受吧。” 雪芮转身回头,就看到一脸想看他笑话的雪冀,顿时面沉似水,哼,真是阴魂不散。 给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雪芮懒得理他,便继续往前走。 谁知雪冀一路跟了上来,看着他冷峻的面容,隐有深意地一笑:“太子殿下,你明知父皇早就想铲除掉镇北王府,还为穆臻言说话,你就不怕父皇一怒之下把太子之位让给弟弟我吗?” 话音刚落,雪芮停下脚步,冷冷盯着他,莫名一笑:“父皇如果会轻易将东宫之位给你,九弟现在又何必费尽心思去抢呢?” 雪冀挑了挑眉,也不在意,戏谑地说道:“你这般维护镇北王府,要是有一日穆臻言真的谋反了,和你抢皇位,你可别怪弟弟没提醒你啊。” 雪芮微眯起眼睛,清清冷冷地道:“那也不劳九弟操心。” 雪冀似笑非笑:“我劝太子殿下莫要再去父皇跟前聒噪了,省的父皇看了你生厌。说起来,弟弟真的不明白太子殿下的做法呢,放着父皇的荣宠不要,非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惹怒父皇,你说这不是蠢是什么呢!” 雪芮嘴角挽起一抹清冷的弧度,加快了脚步,并不想作答。 雪冀扯了 扯唇角,眸中带着一抹得意之色,看着逐渐与他拉开的距离,还是保持原来的速度,最后说了一句:“我要是太子殿下你啊,就直接自己夺了镇北王府的势力,呵呵,哪用得着自己这么受罪啊。” 雪芮冷笑了一声,眸中一抹锐色闪过,呵,挑拨了父皇和镇北王府的怨气,还想来挑拨他和穆臻言的关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而雪冀看着前方的声影逐渐消失在这重重宫闱中,唇角的弧度也一点点冷了下来,他眯着一双如毒蛇般阴狠的眸子,掩去了眸底的一抹寒芒。 只要太子一日维护镇北王府,父皇就会一日对他失望,长此以往,太子失势后,穆臻言还能有什么帮手呢? 呵呵,到时候,他们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任他掌控了。 雪芮一回到太子府,神色匆匆地就去书房写了一封信,将今日情况复述了一遍,再小心翼翼地卷起来,装入了信鸽脚下的小竹筒。 看着展翅飞远了的信鸽,雪芮堵在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但他还是微蹙着眉,清俊的面容带着一丝化不去的忧愁。 父皇一心想要夺走镇北王府的势力,又怎么会放过这次的好机会?若不是顾及天下悠悠之 口,怕是早就定罪了。 但是现在形势依然十分危急,上一次朝廷和北地起兵冲突还没有定论,是他一力顶住压力,再加上雪朦胧来信劝导,才暂时压住了父皇的怒意。 如今,父皇只不过是想借别人的口找个好理由惩罚穆府罢了,若是有人多进言几次,定罪的事只怕是迟早的。 父皇显然对他有些防备了,只希望十一和穆臻言早日想出办法应对,渡过这场危机。 三日后,北地世子府。 雪朦胧微微疑惑地取下信鸽脚上的信纸,心里想着难道京城又有大事发生了? 卷开信纸,雪朦胧一字不落地看完,心中猛地一颤,不由为穆臻言担忧了起来。消息怎么传的如此之快,难道父皇还是留了眼线在他们的身边? 敕勒川塬的事情是太子哥哥和穆臻言商议过后定下的,当时事情紧急,来不及向父皇禀报之后再行事,可如今东窗事发,自然不能再将太子哥哥牵扯进来。 现在她也回不了京城,根本无法亲自劝她父皇,父皇又迫不及待想要置镇北王府于死地,加上雪冀的不断挑唆,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捏紧了信纸,咬了咬唇,来到了桌前,准备端起茶杯喝一口茶,到了嘴边又觉无味地放下。 第三百五十三章 应对之策 心中众多思绪交杂,雪朦胧一时心烦意乱起来,不停地在屋内踱着步子走来走去。 她一时看一下窗外的天色,一时又想写点什么回复她哥哥,走到桌前提起狼毫却又不知如何下笔。 眼看着白净无尘的宣纸突然溅上了一滴黑墨,张扬地晕开在她眼前,雪朦胧略微泄气地丢下了笔,心中长叹一声,干脆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一只纤嫩的手轻轻捏着眉心,试图纾解心中的郁闷。 父皇和镇北王府的关系就像陷入了死结一般,一个不肯原谅低头,一个不肯认错甚至屡下杀手。以前只是暗地交锋,表面还能维持的僵局,现在已变成明目张胆,杀意凛然的危机,时间紧迫,她却根本想不到办法解决,她如何对得起太子哥哥的信任? 正当雪朦胧沉浸在自己世界时,穆臻言却突然回来了,他一进门便注意到了她眉色郁结的样子,不由愣了一下,早上他出门时十一还好好的,难道谁惹她不开心了? 怀着一丝疑惑,穆臻言轻着步子走到她身边,顺势坐了下来,同时握住她揉着眉心的手,放了下来,然后自己帮她轻轻捏了起来。 雪朦胧感 受到手上和眉心接连传来的微凉冷意,下意识轻避了开来,一睁眼就看到穆臻言嘴角含笑的样子。 “你今日怎回来得这么早?”雪朦胧不由脱口而出。 穆臻言猛地冲她脸上亲了一下,双眸亮了几分,轻笑一声:“当然是因为思妻成疾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短短几个时辰,也是极难熬的。夫人,可明白我的心意了?” “别闹。”雪朦胧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因为心情不好时便扭过头不愿搭理他。 穆臻言把她身子转过来,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好,我不跟你闹了,那你跟我说说为什么我一回来,你连笑都不对我笑一下,可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雪朦胧仍然微愁着脸,拿出手上的小纸条,递到他的手上,开口道:“这是今日太子哥哥给我的,你看看。” 穆臻言目光在纸条上扫了两下,不禁微蹙着眉,心中却已了然,十一不高兴应该就是因为这事。 他还未开口,雪朦胧便挽着他的手,靠在他的肩头,眼神带着微微的愧疚和担忧,自顾自地说:“阿言,我父皇虽然迁怒于你,但京城和北地相隔不知多少千里,他并 不清楚这里的实情。如今穆臻宇落网,便无人暗中挑唆陷害了,军中将士自然不会有二心和异动,父皇没有确实谋反证据也拿你无可奈何。所以,当务之急,我也只能劝我哥哥尽量安抚父皇了。” 穆臻言闻言眸光微动,细细思虑了一番,摇了摇头,才缓缓开口:“十一,仅仅安抚只能起到一时的作用,但不能完全阻止你父皇的疑心和决定,而且太子也会因为此举触怒他,最后可能还失了他的信任,到时候,京中无人帮衬,我们更会被逼入绝路。” 雪朦胧一听,不禁坐起身子,拧着细眉,面色凝重地问道:“那你可有更好的办法?” 穆臻言勾唇一笑,深如幽潭的眼里有一抹睿色闪过,低沉的声音像安定人心的乐曲一般,轻易抚平了雪朦胧内心的不安:“既然你父皇拿镇北王府的兵力意图谋反做借口,我们自然从这方面断绝他的心思。” 雪朦胧对视着他的眼睛,突然感受到某种信息传到她的脑海里,微微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是说通过我……” 穆臻言微微一笑:“没错,你是皇家的人,如果镇北王府真正的兵力掌握在 你手中,你父皇便没有理由降罪于镇北王府了。” 雪朦胧虽然猜到了他的心里,但真的从穆臻言嘴里听到时,她还是不免惊了一下,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顿了一下,悬在那里胀得厉害。 穆臻言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用委以重任般的目光看着她,却突然一手搂过她的腰,整个人贴着她极近,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夫人,我可是把我的全部身家都交给你了,你可不能抛弃我啊。” 雪朦胧不由得莞尔一笑:“你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穆臻言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角微微上挑,勾唇暧昧一笑:“我只为夫人守身如玉,也只伺候夫人。我记得第一次的时候夫人还挺喜欢……唔……” “穆臻言!”雪朦胧听到这种羞人的话,微喝了一声,立马拿手捂住了他的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穆臻言虽然被捂着嘴,但一双勾人的眸子笑得比三月的桃花还要灿烂,长而微卷的睫毛轻掩着他的墨瞳,浅浅的浮光游动在他的脸上,泛着如玉般的光泽,愈发衬得他眉目如画,清俊无双。 雪朦胧微微惊叹他的美色,细软的掌心 却突然传来一丝滑腻的湿热,惊得雪朦胧赶紧将手缩了回来,羞恼地瞪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你……你……” “夫人哪里都香。”穆臻言说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唇。 “你……下流胚子!”雪朦胧羞愤道。 穆臻言弯着眸子,低低一笑:“夫人早日习惯就好。” 雪朦胧黑着脸看了他一眼,决定跟他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穆臻言看着故意坐远了一点,冷着一张小脸的雪朦胧,薄唇微勾,又主动贴了上去:“十一,你明日便同我一起去军营吧。” 雪朦胧微愣:“这么快?”她还想跟穆臻言多了解一下怎么获得军心,得到他们认可呢。 穆臻言淡淡一笑:“想再多万全之策不如一次实战,你只有到了军营,才能真正感受到将士们的心和想法。你要成为鹰北军的女主人,必须要先建立威信,让将士们信服你。” 雪朦胧听言后,眸光微微凝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也带着一丝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坚定:“好,那我们明日便出发。” 我不会让我父皇伤害到你的,阿言,为了你,不管过程多么艰难,我也一定要做到。 第三百五十四章 难民 北地的冬天来得极早,不过十月初,这寒风似刀,苍茫的云海间连起伏着暗沉的波浪,阴云滚滚。 如今经历长达半年的战争,北地防线扩至翁城以北五十里,整个军防更加肃整。 雪朦胧刚到达北地军营时,入眼之处便是一片黄沙雾蒙,昔日的长烟落日早已化为数不尽的灰尘,走到路上,偶尔还能听到长空中不知何处,竟划过一声胡雁凄厉的哀鸣。 雪朦胧眼神茫茫地看着这恶劣的环境,想着依旧孤守在城池之上的将士们,无端生出一种莫名的肃穆之意。 为了百姓的安危,他们要远离温暖的生活,舍弃血浓于水的至亲,深深受着这战争的苦楚,日夜勤练,随时准备着战死沙场,却只能成为一抔没有故事的黄土,掩埋在这寒冷的北地黄沙中,无人问津,无人感恩。 思及此处,雪朦胧不知为何心里充斥着一种复杂至极的情绪,她深深地望着北地高高堆起的城池,踩着极为沉重的步子,朝着它走了过去。 这一刻,她想主动靠近它,不是一种责任或者义务,而是一种使命,一种内心最真实的冲动。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力量,尽量弥补将士们缺乏的关怀和温暖。 穆臻言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步伐沉稳有力,墨色的眸子一片深沉,一身玄色锦衣迎风而动,腰环玉佩,袖卷金丝,浑身散发着高贵清冷的气息,与他平日里的纨绔轻浮完全不同。 他走到雪朦胧的身边,携起她的手,站在城墙上,看着这寥落的天地,轻声说道:“十一,这里不似京城繁华,可以安逸度日,它更多的是数不清的 黄沙和鲜血,你若是累了,便和我说一声,我随时都在。” 雪朦胧不由微微用力抓紧了他的手,看了一眼穆臻言,他墨色的长发随风飘扬,冷峻的侧脸是这荒芜苍穹下最美的风景,她突然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我也与你同在。” 世子府和镇北王府算是在北地最繁华的地带,囊括两城五地,距离翁城还有两日路程,可如今放眼望去,这两地却是两个天地。 翁城才是北地最艰苦的地带。 如今匈奴大败,可察哈尔此人心机无双,这一次占领敕勒川塬的兵力不足匈奴战力十之一二,匈奴人精锐兵力除却对抗禹城的一部分之外,还潜伏在大后方伺机而动,所以现在不但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反而是比战时更加要警惕的时候。 穆臻言带雪朦胧熟悉了一遍翁城的地形和场地的分布后,便带她回了他一直居住的房间。 屋内没有繁陈的铺设,只有可供休息的床,和吃饭的桌子,装衣的橱柜,一些极简单的用品,倒是清简的很。 雪朦胧环顾四周了后,丝毫没有介意地坐了下来,拿着行李的小六和十五也是连眉头也未眨,就开始替她收拾房间。 穆臻言坐在她旁边,轻声问道:“可还习惯?” 雪朦胧淡淡一笑:“自然,嫁夫随夫。你过得这般日子,如何我过不得?” 穆臻言莞尔一笑:“今日你早点休息,明日我带你正式介绍给将士们。” 雪朦胧摇摇头:“天色还尚早,我想再出去看看。且……军中将士素来只认军工热血,即便是介绍给他们又何如?我不过还是他们眼中那个高高在上 的公主而已。” “此事非一日之功,慢慢来吧。十一,得民心者可得天下,军心自可用真心来换,等他们真正了解你,便会将你当作这片土地真正的女主人。”穆臻言道:“那你先换身轻便的衣服,待会我会派人带你去,我先去军营处理点事。” “好,你去吧。” 穆臻言嗯了一声,便起身出去了,雪朦胧便吩咐小六,帮她准备好来之前量身做好的衣服。 小六应了一声是,便将一套保暖的长裤和短袄拿了出来,折叠好放在一旁。 片刻后,雪朦胧已经换上一身利落的衣服,头发也像男子般全部束了上去,整个人少了几分娇弱,多了几分英气。 “小六,十五,你们都随我出去看看吧。” “是,公主。”两人异口同声。 雪朦胧一出门,门外早有一名士兵在那候着,长得壮实,面目憨厚,看着他们出来,恭敬地唤了声:“公主。” “嗯,你就随便带我走走就是。”雪朦胧淡淡说道,顿了一下,随即又开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士兵微微惊喜道:“小人名叫石峰。” 雪朦胧微微点了点头,石峰便将他们带下了城池,只在城墙边十里范围内活动,一路寥无人迹,雪朦胧不由蹙了下眉,问道:“石峰,为何如此荒凉?” 石峰叹了口气:“前些日子与匈奴一战,便多了不少难民。有些难民为了生存便打斗争夺起来,这里本是城池重地,自然容不得这番乱景,便将他们送到了十里之外。” 闻言,雪朦胧沉了沉眸子,声音清朗道:“那便去看看吧。” 石峰突然面露 难色:“公主,难民人数众多,一不小心便会起了冲突……这……” 翁城本为兵家必争之地,城中百姓生存本就战战兢兢,每年来往的难民多不胜数,不只是大沥朝的难民,还有其余草原上的小部落的流民,甚至是乔装的匈奴人混入其中…… 危险程度可想而知,这么娇滴滴的公主能做什么? “无妨,你带路便是。” “是,公主。”石峰垂首应了一声,便径直往前走。 大约走了一刻钟,还没见到难民群,地上突然躺了一具昏迷不醒的身体,雪朦胧面色一凝:“小六,快给他看看。” “是,公主。”小六快步蹲在他面前,检查了他的眼睛,和舌头,并虚虚把了一脉,微皱着眉,开口说道:“公主,此人眼无血色,唇色干裂苍白,却面浮虚汗,脸色微微潮红,脉象极其虚弱。看他身形和面色,应是饥饿多日所致,且滴水未进,又因受了风寒,一直高烧,只怕撑不过今日了。” “这么严重?”雪朦胧一愣,呐呐无语,连忙走过去,蹲下身子探了探那人的额头,丝毫没有嫌弃他身上肮脏的意思。 石峰心中十分诧异,突然叹了口气开口:“公主,这种情况在难民中是很常见了。难民数量太多,军中开支有限,如果再加上暴乱,每次都要死很多人。” 雪朦胧听了之后,静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石峰,你先把他带回去。小六,尽量帮他医治。” 两人都应了一声,雪朦胧才往回走。 她看着奄奄一息的难民,心中不由一痛,再往前…… 她想,她已经不必再往前走了。 前面 必定是同样的场景,有许多人像他一样饱受饥寒交迫,甚至连一方避风的住所都没,只能随地蜷缩,忍着痛苦慢慢地死去。 这些人何其无辜,因为战乱,他们被迫成为了牺牲品,失去家园,在这寸草不生的荒漠颠沛流离,连生存都是问题。 无论如何,既然她看到了,便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当初在禹城虽然也遇到过难民,可那个时候只是禹城暂时被匈奴占领,难民的数量不如这个时候多,且她知道匈奴有一日一定会被赶出禹城,所以难民最后都会得救,苦难都是暂时的。 只是翁城的情况不一样,这里长年累月都是如此,难民死了一批,又来了新的一批,军中开支有限,朝廷用度更是极其有限,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养活这些可怜人。 雪朦胧心情无端沉重了不少,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穆臻言的提议动心,只为调解朝廷和北地的关系,那么现在,她是真心想为这一片土地尽绵薄之力。 她一回到房间后,便等着穆臻言回来,脑海中思绪万千。 如她前世一般一直在京城繁华地,根本就不知道泱泱大国居然还有如此苦寒穷困之地,更不知道北地的百姓生活的有多艰苦。 夜幕时分,穆臻言终于回来了,眉目间带着微微的倦色。 “你回来了。”雪朦胧忙迎上去,替他解开了外面的风衣,挂在了一旁的钩上。 穆臻言笑着看着她:“还是夫人在旁边好啊。” 雪朦胧却拉着他一起坐下,面色郑重地说:“阿言,你可见过翁城十里之外的难民?” 穆臻言微愣,还是点了点头:“自然见过。”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两全其美 雪朦胧看他已然明白难民的处境,不由微急地追问道:“那就任由他们这样受尽苦寒,平白失去性命?” 穆臻言眸光陡然暗了下去,微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极浅的叹息:“军中开支都是固定的,之前与匈奴一战,不幸牺牲的士兵,家里都要给一些抚恤金。朝廷那边……一时之间,军中开支也变得有些紧张,将士们对难民除了偶尔的接济之外,也无法给予更好的条件。” 闻言,雪朦胧沉默了一会儿,端起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说道:“可否把军中详细开支给我看看?” 穆臻言微愣了一下,随即猜到她的意图,清黑的眸子露出点点笑意:“当然可以。” 军中详细开支一般分为两份,一份在军中财务处,一份则交与穆臻言。 所以说完,穆臻言便起身带她去了旁边的书房之处,从暗格里拿出一份厚厚的账本,泛黄的纸上记录了每日详细的开支来源。 雪朦胧接过来,便坐在铺了细绒的座椅上,一页一页仔细地翻着,神情专注,眉目轮廓皆凝在一起,像在做一件极为庄重的事。 穆臻言则静静看着明亮烛光下那张清丽的容颜,一瞬间有着微微的恍惚。她认真的眸光,随着账本上的内容缓缓上下移动,白皙精致的侧脸,在飘忽的火光中,显得微微的朦胧,如江南烟雨般的美好。 不知不觉,竟过了两个时辰,眼看天已经暗黑了下来,穆臻言忍不住轻咳一声:“十一,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们先吃饭吧。” 雪朦胧微微一愣,之前还不觉得饿,现在穆臻言一说起突然觉得肚子空得有些微微难受,便点了点头:“还好你提醒,要不然我真忘了时辰了。” 起身,将账本放好,雪朦胧便和穆臻言又回到了屋中。 小六和十五一看见公主和世子回来了,便立马将热好了的饭菜端到桌上,三菜一汤,虽然比世子府简陋不少,但相比军中,已是上乘了。 看上去清简的菜一入口,味觉便尝出了熟悉的感觉,雪朦胧微微惊大了眸子,看向穆臻言:“这……这饭菜……” 穆臻言微微笑道:“我把府里的厨子请过来了,怕你吃不习惯。” 雪朦胧顿时动容,但却皱了皱眉头:“那岂不是在军中铺张浪费了?” 穆臻言帮她夹了一些她爱吃的菜,嘴角勾起一些促狭的笑容:“我总不可能让夫 人跟着我吃苦,还连饭都吃不饱吧?” 雪朦胧刚想说些什么,又听到他继续说:“放心好了,我养夫人当然花自己的钱,别人想给你花,也要看为夫愿不愿意呢?” 听到这些话,雪朦胧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想着之前看到的账本,又正色道:“阿言,我大概看了军中各方面开支的用度,其中粮食和御寒的衣物花费颇大,我想若能从中缩减一些,便能为难民们提供基本的食物和住宿的营地。” 穆臻言细想了一下军中的状况,微微皱眉,回道:“北地冬日最为严寒,衣物恐怕不能缩减。粮食方面因为之前的抚恤金,本来就减少了荤腥,如果再素点,只怕军中将士也会有意见。如今军情紧张,此举不可行。” 闻言,雪朦胧一瞬间便觉所有的菜到了嘴里都食之无味,想到今日只余一丝气息尚存的难民,心情不由得失落了下来。 她捏了捏指尖,“那可否从府中……” “十一,王府和世子府的开支从禹城开战开始便已经缩减至最低,如今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安置这么多难民。”穆臻言心道:其实真正缩减开支是从他昏迷逃难开始,朝廷和北地开战,一应军需自然都断掉,鹰北军有这么多人要养活,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所以便从最富有的王府和世子府开始节省银子备用粮草衣物。 这一点,因为雪朦胧很少亲自过问府邸收支,一应府邸内务都有管家打理,卫美人协理。而她为公主之尊,当初的嫁妆已经足够木兰苑的开支,所以她的吃穿用度却没有怎么改变,他也不愿意委屈她受苦,所以她并没有察觉。 “往年都是府中接济难民,在城外放粥,可北地苦寒,仍旧有大量难民冻死……” 雪朦胧咬牙:“难道真的没有一丝办法了吗?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难民受苦死去吗?” “今年难民的数量尤其多,所以更不是小数目的银两可以解决。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穆臻言安抚道:“你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既然我是这里的女主人,他们也是我的子民,我该为他们负责,你忙于军务已经够烦恼的了,这些事情我会想办法的。”雪朦胧眉头紧锁,面色沉重,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 不到最后关头,她还是不能放弃。 穆臻言看到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微叹口气:“明日我再和军中商 议一下吧,看能否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 两全其美…… 雪朦胧跟着心里默念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灰暗的眸光瞬间亮了起来,略微激动地扯住他的袖子:“阿言,我想到一个办法了。既能给军中带来好处,又能救赎难民!” 穆臻言扬眉笑道:“是什么?说来听听。” 雪朦胧稍稍冷静下来,面含喜色地说道:“如果我拿出军中的一部分开支,用别的方法补上了呢?” 穆臻言微微蹙眉,笑着问道:“此话何解?” 雪朦胧笑道:“你忘了草原吗?草原一战后人手大缺,可那里却占有天然的好资源,牛羊成群,兽类种类极多,他们要忙于重建家乡,缺人却不缺吃穿用度,兽类的皮毛向来是御寒最好的宝物……如果我们从军中轮流派出一支队伍去帮忙,换取他们的衣物和牛羊,这样不仅可以空出一部分开支,为难民设置粥棚和难民营,也可以改善军中的伙食,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站起身,“等到难民填报了肚子,我们还可以组织征兵,选用身强体壮的人入军训练,弥补战乱中损失的兵卒,不能入军营的人除去老少者,其余的人可以组织他们去草原帮助恢复民生,这样一来也能解决他们的吃穿住行。” 敕勒川塬和北地不一样,那里地下物种却多,资源丰富,只是大多数为游牧民族部落,这一次经历战争后伤亡惨重,本就不多的人口更是剧减,战后重建工作就变得十分困难。而北地正好相反,这里人口太多,资源却匮乏,无法养活得了这么多人。 穆臻言一听,沉思的眸子也逐渐染上了惊喜,捏了捏她的小脸,眉目间颇为自豪地笑道:“夫人冰雪聪明,为夫真是与有荣焉。” 雪朦胧微微羞恼地打开了他的手:“少贫嘴。”随即认真地看着穆臻言,话音一转:“不过如今西格尔远走,将草原交给了天池……我听你说过,敕勒川塬是游牧民族,且向来排外,这件事实施起来怕是也没有这么容易,否则以前你们一定早就想到了。此事还需你明日与将士们仔细商议一番,细节之处就交给你了。” 穆臻言点点头,回道:“好,夫人放心吧。如果是没有遭遇战争的敕勒川塬,的确可能有这些问题,不过如今只需要你去见一个人,便可以成就此事了。” “谁?” “纯尔。”穆臻言道 :“纯尔怀有身孕,跟着天池去了敕勒川塬,虽然天池对我们心有芥蒂,可是毕竟……毕竟父王对他有恩,此事对于敕勒川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但是他怕是还需要一个台阶。” 雪朦胧点头,“我明白了,我亲自去一趟。” “让冷曦陪你一起。”穆臻言始终不放心她一人出去,“我如今已经正式执掌军务,行动多有不便,辛苦你了。” 其实,他不愿意插手,也是想给雪朦胧表现的机会,如今正在战时,他自然不可能让她披甲上阵,赢得军心,那么赢得民心也是另外一种收服人心的办法。 难民数量颇多,如果雪朦胧能过在这里建立民心所向,对将来一定大有裨益。 “我知道,没关系,天池能过胜任鹰北军的军师,脑子比谁都灵活,他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明日提议如果通过,我便立即先从军中提出一部分开支,多拖一天难民们便多艰难一日。”雪朦胧沉声道,“至于王府那边,父王一向勤俭,想必早就已经想到这一点,没有什么缩减的,倒是世子府……” 雪朦胧想了想,“对比这里的生活,世子府过得确实奢侈了一些,十五。”她唤两个丫头进来,“你先行回世子府和卫美人与管家商议一番,尽力节俭开支,便从木兰苑开始,省出一笔银子先挪来急用。” 十五犹豫了一下,穆臻言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明说,小六却是心直口快,“公主,世子府的用度早就开始缩减了,从我们回府那会儿,府中便已经尽力节省开支作为军用。只有咱们木兰苑还是如旧,幸亏如今掌管内务的卫美人是个明事理的,所以没有……额……对不起啊公主,奴婢不是怪您的意思。” 小六看着穆臻言彻底黑下来的脸色,顿时跪地,“奴婢知错了。” 守在门外的冷风虽然没有进来,可是他耳力本就惊人,将小六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微微摇头:真是个没有心眼儿的傻丫头。 雪朦胧扫了两人一眼,最后看向穆臻言,“你为何不早与我说?如今真是需要上下一心共患难的时候,为何大家都过着节俭的日子,只有木兰苑与众不同?” 穆臻言叹气,“你先别生气,我只是不想委屈了你。” 雪朦胧动了动唇,知道他是不想自己吃苦,可心底却还是不是滋味,十五连忙道:“公主您别愧疚了,如果 想要弥补一些,您可以将库房中的嫁妆拿出来供用,想来可以多撑一些日子。” “嫁妆?”雪朦胧一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平时不操持这些,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到脑后去了。” 她立即吩咐道:“十五你现在就回去,清点库房,把所以可以挪用的东西都拿来应急,明日等阿言和军中将士商议过后便在城外设立粥棚和临时难民营,将所有难民集中在一起,方便管理。” 十五回道:“公主放心,奴婢这就回去办妥。” 穆臻言握住她的手,“十一……” “莫要说我不爱听的话,我们如今还需要说那些虚的吗?”雪朦胧反问道。 “嗯,明日一早我就同将士们商议此事,必然不叫你的心血白费。”穆臻言微微笑道。 四目相对,隐晦的暧昧渐渐流淌着。小六左右看了一眼,默默起身退了出去,却又贴在门口悄悄往里看。 后领子被人一拉,她险些尖叫出声,回头一看,竟然是冷着脸的冷风,“你干嘛你?” 冷风虎着脸,“你在干嘛?” “我……我守在这里看看公主有什么吩咐。”小六梗着脖子,脸色发红,“你松开。” 冷风哼了一声,面不改色地捏着她的衣领把人拎远了。 外面的寒风在暗无天色的夜里肆意呼啸,屋内却一片宁静,桌上依旧点着淡淡的檀香。 穆臻言紧搂着雪朦胧娇小的身体,灼热的气息交缠在一起,被褥里一片暖意环绕。 穆臻言因为常年的习惯睡得较浅,一直能听到怀里的人发出的均匀的呼吸声,鼻息间还萦绕着一丝丝淡淡的女子独有的清香,脸上不由浮起淡淡的笑意。 他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你才能全身心地接受我?” 常年禁欲,佳人在怀却看得到吃不到,他怕自己真会憋出病来。 清晨军中的第一声钟声响起,天边还是灰蒙蒙一片,军营却迅速喧闹了起来,不一会儿空旷的场地上便集合了所有人,密密麻麻地站成一片,将士们全都穿着加绒的棉袄,在将军的督促下,拿着武器不停地操练了起来。 虽然穆臻言的住处离钟声的距离较远,但他早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到了时间便自然地醒了过来。 他轻轻替雪朦胧掖好被子,然后梳洗一番便出去了,临走前还吩咐小六两个时辰后再叫醒她,然后他会派人带她来军中。 小六点头应是。 第三百五十六章 女主人 穆臻言一到军中便和数位将军商议昨日雪朦胧的提议,并将详细的计划提了出来。众位将军知道难民的处境,也一直怀有同情,如今有如此好的方法,自然是欣然同意。 穆臻言想到十一知道此事定会高兴,不由心情也颇好了几分,便笑道:“那便依我的计划去办吧,早日安排好轮流的人数,草原那边公主会亲自过去做说客,不久便能得到回复。” 一名将士道:“世子,如今敕勒川塬的主人是军……是咱们鹰北军的叛徒天池,公主此番前去定然危险重重,不如派末将去吧。” 不少人赞同:“冬日苦寒,此去路途不短,公主一介女流,自小娇生惯养,怕是吃不了这个苦头,再加上天池素来与公主积怨颇深,怕是不会轻易答应,还是末将等人去吧。” 穆臻言面上的笑意浅了一些:“你们……” “阿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在唤他,穆臻言顺着声音看去,就看到雪朦胧打扮得极为素简,裹着雪白的大衣,围脖上是软绒的貂毛,衬得整张小脸愈发的白皙秀净,像冬日里刚开出来的一朵娇嫩的白梅,却能迎着凛冽的风雪生存。 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走去,穆臻言握了握她微凉的手指,轻问道:“怎么起得这么早?” 雪朦胧回以一笑:“将士们都能每日早起,我也不能像从前般睡得晚了。” “夫人有心了。”穆臻言勾唇 一笑,牵着她的手就往军营的方向走,声音温润:“既然来了,那便随我一同去跟将士们打个招呼吧。” 雪朦胧眸光动了一下,从容一笑地嗯了一声,漫天的寒风中仿佛只剩他们并肩而行的清绝身影。 将士们见雪朦胧过来,便停止议事,开始日常练兵。 走了片刻,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便不绝于耳,雪朦胧抬眸一看,士兵们个个仿佛沉浸在自己世界般,专注地对打着,大颗的汗滴从他们的鼻尖和下巴滴落,因为偶尔的胜利会爽朗地大笑,却不会嘲笑轻视对方,也许这就是鹰北军所向披靡,团结一致的原因吧。 其中一个为首的将军看到穆臻言和雪朦胧走了过来,连忙迎了上来,微微低首,恭敬地喊道:“世子,公主。” 穆臻言淡淡地点了头,便沉着声音说道:“你让将士们停一下,我有件事要宣布。” 将军点头应是,走到高台上重重敲了一下铜锣,大喊道:“停!” 士兵们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候在下方,将军才缓缓开口,粗哑厚重的声音顿时响起在寂静的场地:“世子有事宣布,大家安静点,不可喧哗!” 话音一落,士兵们皆激动地看着走向高台上的颀长身影,世子在他们眼里就是战神般的存在,不仅有着天人之姿,还有着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纵横驰骋,杀敌无数,战无不胜,他们从内心尊崇他,仰望他。 看到这一幕 的雪朦胧也不禁感叹,穆臻言在军中的威望实在太高了,怪不得穆臻宇只能挑唆将士们对她的不满,却不能撼动穆臻言在军中的半分地位。 穆臻言一直牵着雪朦胧的手,走到高台上,墨色的瞳眸沉黑一片,泛着威严的冷意,低沉清朗的声音传入了每一个士兵的耳中:“你们是镇北王府最英勇的鹰北军,也是北地最坚固的防守,你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同你们出入战场数次,深知你们的忠心和义勇,但我作为你们的将领,却无法保证时刻能带领你们。上次我差点身死在外,是公主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且公主与我已经结为夫妻,本是一体,所以今日以后,鹰北军的女主人就是公主,你们不仅听令于我,也一样听从公主的命令!” 士兵的天性就是服从,就算内心不是真正的信服,也会吼着嗓子说道:“是,一切听从世子吩咐!” 唯有几位颇受士兵尊敬的将军微微蹙着眉,看了雪朦胧几眼,显然是不明白世子为何让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当鹰北军的女主人。 雪朦胧察觉到不少打量她的眼光,依旧面不改色地站在穆臻言的身侧,清绝的身影立在寒风中巍然不动,无端有种高贵之感,清冷的声音犹如山间的寒潭响起:“我和世子一样,都以你们为荣。从今以后,我和你们也是一体的,我们都属于鹰北军,都为北地的安全尽自己的一份力。若 有危难,我必定首先当头,决不会将你们置之生死不顾。” 她扫了几个将士一眼:“方才几位的话我也听到了,正是因为我与天池素有恩怨,所以这一趟我必须要亲自走,如今的天池仇恨的不只是我,还有整个王府甚至是北地,可同时他对这里也是感恩的,怀念的,我相信他会清楚这件事对彼此的好处。” “至于路途辛劳……我既然与你们站在一处,自然该和大家共进退,这将是我表明决心的第一步,难民也是北地的子民,也是我们共同的亲人,我绝对不会只顾自己享乐,放任他们不管不顾。请大家相信我,一定会为北地带来好消息的。” 下方的士兵面面相觑,不敢交头接耳,穆臻言便接过话说道:“公主的话你们记在心里,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知道大家心里各有疑问或者偏见,我不会强求你们改变自己的想法,但是我想日后你们会主动改变这一刻的看法的。现在,继续训练。” 一些将军们便又开始督促他们对战,但是士兵们可能因为还不能接受除了穆臻言以外的主人,一时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看得将军们连连怒骂了起来,才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穆臻言将雪朦胧带下场地,看着她微微沉重的面容,轻声安慰道:“慢慢来,他们迟早会接受你的。” 雪朦胧摇摇头,微微笑着:“我知道,我并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 在想难民营该设在何处。难民们在十里之外,可翁城百里外还有匈奴人虎视眈眈……不如我们先把营地设在十里之内,依次按照顺序设好符号,并记录每一个营帐内的人数和姓名,方便查找。” 穆臻言一听,心中有些惊讶,没有想到她不知不觉间已经想了这么多,显然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单纯地为了树立威信,她是真的把这个当作自己的责任在做。 他收起心中的爱怜,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便笑着点头:“夫人思虑周全。” 雪朦胧继续说道:“北地冬日最为寒冷,难民们没有住所,肯定有不少人得了风寒之症,却又无药可医,所以我想再派人准备一些药材煮成汤药,无病的人也准备一些姜汁给他们,以御寒防病。” 穆臻言听她细致地为难民考虑,不禁眉毛微挑,微微抱怨道:“夫人为他们考虑如此细致,怎么不为为夫考虑考虑呢?” 雪朦胧下意识反问道:“你又不缺什么,哪里需要我考虑?” 穆臻言勾唇一笑,极缓地小声道:“缺个暖床的。” 雪朦胧看着他脸上暧昧微妙的笑容,顿时使劲捏了一下他的腰,咬牙切齿道:“你是怪我没给你纳妾了?” 穆臻言嘶了一声,哑然失笑,随即贴着她耳畔说:“夫人误会了,我是说需要夫人帮我……” “你……”雪朦胧微恼地瞪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三句没有个正形。 第三百五十七章 拒绝 眼看一天的时光又要落幕,穆臻言在日落前得知草原的拒绝之意后,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那寥寥几行的回信,沉默了片刻,便攥紧在了手中。 原来西格尔在天池一接任草原首领之位时,便悄然离去了。 如今偌大的草原已被天池收服,因为往日的恩怨,天池早已吩咐下属:与北地镇北王府划清干系,若无重大要事,不可与他们来往。 穆臻言微眯起眼睛,不由脸色冷了几分。仅仅因为个人恩怨,天池就将最基本的道义都忘得一干二净,置草原安危、难民生死于不顾,父王和他果真看错了此人! 一路怀着微微沉重的心情回到住处,穆臻言还未进门时,就听见雪朦胧和小六在商量药材之事,脚步不由微微顿了一下,轻缓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雪朦胧一看见他的身影,脸上便浮出一丝惊喜,眉目间光华流转,声音带着不自觉的娇软:“阿言,你回来了?” 穆臻言眉梢挑了一下,嘴角微勾:“夫人今日如此热情,莫不是突然回心转意,明白为夫的好了?” 雪朦胧顿时投去嫌弃的一瞥,委婉一笑:“ 夫君最近眼神倒是愈发不好使了,难不成是北地风沙大迷了眼,得了眼疾不成?我还是让小六给你好好瞧瞧吧,有病啊,可拖不得。” 一旁小六听到世子和公主的打情骂俏,不由掩嘴轻笑:“公主还是饶了奴婢吧,世子的病啊,奴婢可治不了,得由公主亲自治才有用。” 穆臻言一听,立马给了小六一个赞赏的眼神:“小六的医术真是越发精进了,一看便知实情。”随即把眸光转向雪朦胧,笑得如同三月的春风般暖容:“十一,你可得好好替为夫诊治啊。” 雪朦胧眯着眼,看了一眼“叛变”的小六。 小六感受到公主眼神里的威胁,立马吐了吐舌头,讪讪地笑了两下,便捂着嘴,表示自己不会再乱说话了。 雪朦胧这才幽幽地看了满面笑容的穆臻言一眼,嘴角浅浅一笑:“六儿啊,世子刚刚是说要本宫医治吗?” 小六愣了愣,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答道:“是的,公主。” “那还不把你的针拿过来,要粗一点的知道吗?”雪朦胧轻喝一声,随即对着穆臻言笑得一脸惬意:“这太细的针啊,恐怕对世子的病情毫无 帮助。” “你说是不是,夫君?”雪朦胧挑着眉,呵气如兰。 穆臻言不慌不忙走到桌前坐下,轻轻覆上她的小手,墨色的眸晕染着点点笑意:“夫人如此为我着想,我当然不能辜负你的一片心意啊。只是这病本就是因夫人所致的,咱们心意相通,想来夫人也是病得不轻啊,不如为夫先帮你扎几针试试?”雪朦胧一听,立马甩开了他不安分的手爪子,眸色不由染上了几分怒意:“你是说你的病是本宫传染给你的?”穆臻言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有理有据说道:“我自小不曾生病,自从和夫人在一起后,便觉时常心胸闷堵,尤其是夫人不在我身边时,更是茶饭难咽。夫人是想抵赖不成?”雪朦胧听着穆臻言不着调的话语,冷哼一声:“油嘴滑舌,当真是属你天下第一!”“过奖过奖,还是夫人教的好。”穆臻言谦虚一笑。雪朦胧自知自己斗不过穆臻言的嘴皮子功夫,轻哼了一声,便转头吩咐小六上菜。小六出去了之后,雪朦胧才恍然想起了之前想问穆臻言的正事,便面露期待地看着他,开口道:“草原那边怎么样了?他 们同意了吗?” 穆臻言眸光浅浅动了一下,心中微叹,本来他之前就是为了避免这个话题的,没想到十一对此事这般上心,只好短短地回了一句:“草原如今由天池统领。”闻言,雪朦胧心念一动,面色便微沉了下来,不用猜都可以肯定结果是什么了。天池与王府已经积怨颇深,与她从一开始就不和,后来更是背叛了穆臻言,已经没有半点情分可言,自然是不会同意的。但雪朦胧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感觉天池就是冲着她才拒绝的,他想看她在他面前屈服求饶,想在她身上找回被踩压的尊严和气势。如果穆臻言派其他的人去谈判,只怕连他的面也见不到。但是难民的生命岌岌可危,不可再拖延,为今之计,只有她亲自前往了。 思及此处,雪朦胧眼里闪过一抹坚定,沉声说道:“既然天池不同意,我明日便出发去草原与他谈判!”穆臻言听了微微皱眉:“西格尔已经离开了,你去的话怕也难以改变天池的心思,他已经下令要草原和镇北王府划清界限,禁止往来了。”雪朦胧沉了沉眸子,还是坚持己见:“这一趟关乎到 难民的生存,我必须要去!天池从一开始针对的便是我,只有我去,才有可能化解草原和北地的僵持,况且纯尔也在那里,我正好去看望她。她如今怀有身孕,天池肯定会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敢拿我怎么样的。”穆臻言知道她决定好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便只好嘱咐道:“虽然草原已无战乱,但你还是得一路多加小心。草原辽阔,难免路上出现倭寇流民,或者匈奴余孽。” 雪朦胧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我会让冷曦跟随的。” 穆臻言微微蹙着眉,问道:“为何不让小六跟随?” “难民们多有寒症,我便让小六和军医一起照料着他们了。”雪朦胧声音温和,神情带着一丝怜悯之色。 穆臻言想了一下,便说道:“那让冷旭也陪你一起去吧,他性子活泼,不似冷曦冷淡,想必你途中也不会无聊。” 雪朦胧想起冷旭那跳脱的性子,也不由得勾勾唇角:“如此也好。” 穆臻言瞧见她嘴角上扬的笑容,长长叹了一声,故作感叹道:“山长水远,夫人一路有人相伴排解寂寞,为夫却得独守空房,实在是不公啊。” 第三百五十八章 老天作对 雪朦胧斜睨了他一眼:“北地也有风尘之所,不然世子去瞧瞧?” 穆臻言乖巧一笑:“风月女子哪比得上夫人冰清玉洁呢,如果我真去了,那岂不是应了夫人所说的眼疾了。” “你再说下去,饭菜都凉了。”雪朦胧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穆臻言连忙帮她舀了一碗银耳汤,笑眯眯地推到她面前:“此汤补气降火,夫人喝最为适宜。” 雪朦胧登时狠狠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穆臻言则更加扬起一抹灿烂的笑。 这般没脸没皮,雪朦胧自是气得无可奈何,只好把他晾在一边,专心吃自己的饭。 夜色深沉,雪朦胧吹灭了蜡烛爬上了床,看着刚沐浴出来的穆臻言,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容。穆臻言看着这漆黑的房间,眉梢一挑,顿时心里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刚坐上床,便觉后头一阵劲风扫过,身形连忙一侧,同时用手紧紧抓住雪朦胧的脚腕,怜爱地摸了摸,勾唇笑道:“没想到夫人嘴上不承认,身体倒是诚实得很呐 ,也罢,为夫便许你一夜良宵如何?” 说完,穆臻言一个翻身压在雪朦胧的身上,与她的身体紧紧贴着,脚抵着她的玉足,手环着她的细腰,另一只手撑在她的颈肩出,含笑望着她。 雪朦胧突然被他紧紧压着,动弹不得,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和身上极具侵略性的男子气息,一时之间又羞又恼道:“快给我下来,穆臻言!” 穆臻言薄唇贴着她耳畔,低低一笑:“怎么不叫夫君了?” 雪朦胧不停地挣扎着身子,双手努力想要推开他,无奈穆臻言就像一座山一样纹丝不动,最后泄气般怒道:“你下不下来?” 穆臻言微微笑了笑,准备用实际行动回答。 雪朦胧身子一僵,气恼道:“你……你无耻!” 气急之下,雪朦胧猛地弓起膝盖往上一顶,穆臻言则早有预料般躲了开来,便用双腿压制住她膝盖,俯身笑着说道:“夫人可真狠啊,要是我没躲开,夫人半生的幸福岂不是没了?” 雪朦胧愤然瞪着他,圆润的杏眸张大 ,月光的清辉洒下来,在黑暗中显得尤其亮:“谁稀罕……” “唔……穆……”穆臻言凝着她比平日多了几分娇媚的脸,还未等她把话说完,便心念一动,下意识堵住了她的小嘴。 雪朦胧刚开始还有些抗拒地挣扎,但也许是穆臻言太温柔了,也许是她本来就是愿意的,最后竟不自觉放软了了身子,双手渐渐攀上穆臻言的肩头,一双水润的眸子氤氲着丝丝雾气和媚意。 绵长的一吻结束后,穆臻言压制着体内某种冲动,微微地喘息着,墨色的眸子已然不再清明,仿佛蒙上了一层暗色的影子。 “十一。”他紧紧伏在雪朦胧的颈肩,声音低哑地唤她的名字,含着某种让人慌乱的情欲。 “嗯。”雪朦胧身子轻颤,神智微微迷离,轻吟了一声。 穆臻言却像是得到某种允许后,突然失控了般,心里压抑的火一下子炽烈地燃烧了起来…… 他紧搂着雪朦胧,突然闻到一丝不似平常的血腥味,以为她哪里受伤了,猛地抬起了身子, 眼神恢复了些微清明,微微急切地喊道:“十一,十一,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雪朦胧脸色酡红一片,像喝了最烈的酒般带着朦胧的醉意和媚态。她睁着双迷离的眼睛看着穆臻言,呆了片刻后,看着自己与穆臻言,瞬变间清醒过来,拉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躲在里面。 “十一,你快跟我说你是不是受伤了?”穆臻言脸色急切,扯了扯被子却被她裹得紧紧的。 被子里沉默片刻后,终于传来了一声闷闷的声响:“我葵水来了……” “……”穆臻言听到这个回答,愣了片刻,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不由苦笑一声。 老天真会跟他作对! 微叹了口气,穆臻言重新穿上衣服,拍了拍裹在被子里雪朦胧:“你先穿好衣服,我抱你去浴房,让下人重新换一套被褥。” 许久,雪朦胧才露出一个怯怯又害羞的脑袋,目光闪躲,不敢直视他:“你先背过去,我要穿衣服,” 穆臻言看到这一幕,不由轻笑一声,原来他的夫人也有这般可 爱的时候,考虑到深夜寒气重,便不再打趣她,听话般就转过了身子。 “我好了。”雪朦胧穿好衣服跪坐在床上,素净之极的脸白若胜雪,美目流盼,红唇微张,一头顺滑柔软的青丝披在她的肩头,少了几分清冷高贵,多了几分柔弱娇美之感。 穆臻言眸光一动,掩去心里的悸动,勾唇微笑,弯身将她打横抱起,便往浴房的方向走去。 将雪朦胧放在热水里,穆臻言便出去帮她准备所需之物,顺便吩咐下人重新换好了柔软的被褥,并嘱咐道这一周的膳食以清淡养身为主。 雪朦胧出来时,穆臻言也早已换了另一身衣服,他就靠坐在床头凝着她笑:“夫人辛苦了,早些过来休息吧。” 雪朦胧微微羞赧:“你等我作甚?” 她故意在浴房磨磨蹭蹭,拖延时间,就是想要避免尴尬,现在看来是避不了了。 “夫人不来,我怎敢睡呢?”穆臻言低低一笑。 雪朦胧略一沉眸,深吸一口气,轻哼一声,撇撇嘴,便也当无事般走了过去。 第三百五十九章 敕勒川塬遇袭 翌日,冬日清晨的第一缕光辉洒向北地的城角时,天空仍然透着些微的雾气和沙粒般大小的灰尘。 城门口。 一辆方方正正的马车停在那里,青缎为帘,碧珠垂挂在四角,车身古檀色,看上去古朴典雅得很。 车夫的位置上坐了个黑衣少年,他一半的头发只用描了云纹的发带束着,另一半则披了下来。嘴里咧开一抹无害的笑容,靠坐在车夫的位置,手搭在弯起的左腿上,右腿则悬在下面不停的晃荡着,颇有点顽劣少年的样子。 雪朦胧站在马车的旁边,穿着淡藕色的长袄,一头青丝轻轻挽起,只用云簪束着,含着淡淡笑意的眸子莹亮如雪:“阿言,我该走了。” 穆臻言替雪朦胧缓缓披上雪白暖绒的外衣,厚厚的围裘领子裹满了她的脖颈,本来就小的脸愈发显得只剩巴掌大了。穆臻言仗着自己身高优势,摸了摸她头,本来在离别之际还有些伤感的气氛,突然被他灿烂的笑打破了:“十一,一到冬天,你怎么好像就矮了几分?不像我的夫人,倒像我的童养媳。”雪朦胧一听脸就唰地黑了下来,她就知道从这厮嘴里吐不 出什么好话,打开他还摸着自己的手,退了两步,轻哼了一声:“没想到世子还有这个怪癖,本宫还是离你远点为好。”“那难了,夫人都随我姓了,如何离得开呢?”穆臻言眯着眼笑得一脸得意。“本宫怎么觉得要你来送,是个错误的决定呢?”雪朦胧皮笑肉不笑。 “哎,这天怎么都出太阳了?夫人,时辰不早了,我扶你上车。”穆臻言乖巧一笑,连忙牵着她的手,扶着她的腰上了马车。 雪朦胧进马车前不忘看了看了天色,一丝明媚的日光都被厚重的云层遮住了,哪里来的太阳? 这厮又在诓她! 雪朦胧坐在马车内,深深吸了口气。罢了,她宽宏大度,不与他计较。 “出发吧。”一道淡淡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 冷旭撩了撩自己如墨般的长发,笑着大喊一声:“出发咯!” 冷曦则神情淡淡看了他一眼,继续守在雪朦胧的一寸距离内,谨遵着世子吩咐的“寸步不离”。?马车不急不缓地向前驶去,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辙痕。穆臻言静静地站在原地,青灰的身影仿佛与天地融为了一色。他看着马车化为一个小 小的黑点,慢慢缩退在自己的瞳孔里,心里划过一抹淡淡的担忧。雪朦胧端坐在马车内,不知为何像感受到了穆臻言的视线般,心思一恍,就想撩开帘子回头看,未染纤尘的手指再碰到帘子时却突然顿住了。 哼,她才不想看他。 这样想着,雪朦胧干脆靠在铺了软被的马车上,浅眠了起来。马车晃晃荡荡,她也总觉得沉浮在水里一样,半梦半醒只间,睡得极不安稳,眉头总是带着一丝起伏的波澜。 大约两个时辰后,雪朦胧终于耐不住昏沉的脑袋,只好醒了过来。 眼神一睁开的那刻,她只觉的头晕乏得厉害,缓了几秒,倒是好了许多。喝下一杯已经从热变温了的茶水,眼神更是清明了几分。 她撩开帘子,一眼望去,四周是无尽的辽阔,碧蓝如洗的天空像一块最澄静无暇的画布,偶尔飘过一两朵洁白得不像话的云,更显得如仙境般纯净,一点都不似北地那般浑浊阴沉,令人心生压抑之感。 雪朦胧不由得沉浸在这难得的风景中,微眯着眼,任凉风吹在她的脸上,嘴角挽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公主小心!有刺客! ”冷不丁地,马车突然来了一个大弧度的急转弯,冷曦冒着寒意的大喊声就倏地打破了这份宁静。 雪朦胧还未反应过来,身子被往后甩,手却下意识抓住了窗口,及时稳住了自己身子,还没松口气,一只泛着寒光的利箭却猛地从窗口射了进来,狠狠刺入车身内。 雪朦胧不由惊大了眸子,随即狠狠一眯,清冷的眸子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还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愤怒。 竟然还有人想要暗杀她!是谁? 要不是冷曦反应快,冷旭配合地拉马改变方向,这个时候,箭都已经射穿她的脑袋了吧。 冷哼一声,雪朦胧从衣袖出拿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紧紧握着,随时准备意外情况发生。 “公主,你就待在马车内不要出来,外面我们自会解决。”一向嬉皮笑脸地冷旭也变得冰冷了起来,紧紧盯着突然涌出来的十几个人,一双褐色的眸子盛满了寒意。 冷曦依旧面无表情,但语气却如寒冰般慑人:“冷旭,你七我十。” 冷旭一听,冰冷的眸子瞬间瞪了起来,撅着嘴不满道:“冷曦!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废话少说,动手 !”扔下这样一句话,冷曦点脚一飞就与黑衣人厮杀了起来。 “嘿,你……”冷旭看着她利落无比的声音,猛地止住了喉咙,也加入了战斗中。 黑衣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且训练有素,个个都进攻猛烈,配合完美。 冷曦一个刺剑划伤离她最近一个黑衣人的腹部后,就被紧紧包围住,一道道闪着深冷寒光的剑逼迫而来。 冷曦寒着脸,嘴角微微冷笑,丝毫未显惧意,只见她一手飞剑诡异无形,随着身体疾速的运转,便化成了无数利剑般抵挡住了所有的攻击。 砰砰砰,刀剑相撞的声音接连响起,刺客们被反震一下不由猛地想向后退。冷曦眸光一闪,剑锋便卷着巨大了杀意袭向了她最近的两人,噗地一声划破了他们的喉咙,血珠喷洒,瞬间地上多了两具惊愕着眼珠子的尸体。 冷旭看着她如此利落的手法,当然也不服输,暗咬着牙,斜飞着身子避开利剑,一脚踹退刺客的瞬间借力飞起,手起刀落,一个刺客就人头落地,暗红的血立马染红了一地。 黑衣人退了一步,又立马形成新的包围圈,挥耍着手上的剑又刺了过来。 第三百六十章 为世子而伤 冷旭冷笑一声,猛地弯低了身子,避开了剑锋,泛着杀意的剑锋就以翩若惊鸿之势扫向众人,不时挑起一片血花洒落,如同黄泉下的罂粟般妖冶美丽。 雪朦胧沉着脸,一直坐在马车内,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身体紧绷着,听着这陌生的惨叫声,想必冷曦他们还暂时没有危险。 黑衣人显然也知道冷曦和冷旭武功高强,这样战斗下去难分输赢,为首的黑衣人一挥手,冷旭那边便只剩三个还在拖着他,其余的人全部围攻冷曦。 冷旭看着这一幕,瞬间脸色沉了下来,虽然知道黑衣人想快速解决他们其中一个后,再来绞杀另一个,但是为什么把围着他的黑衣人抽走,难道他们也觉得爷更弱吗? 气死爷了,这口气绝对不能忍!看爷怎么杀光你们! 于是剩下的三个黑衣人就被冷旭以残忍的招式虐待得体无完肤,最后倒下时,浑身都是血口子,潺潺得冒着鲜血,时不时抽搐一下。 冷旭昂头哼了一声,就是让他们知道流血而亡是什么滋味! “噗——”冷曦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晃了一下又忍着痛楚抵挡着一波又 一波的攻击。之前因为众人围攻,一时不察她的后背就已经被划了一刀,血肉裂开,显得分外狰狞。刚又受了一脚,才会伤及心肺,口吐鲜血。 危急时刻,冷旭听到声音,快速赶了过来,从外面厮杀出一道口子,护在冷曦的身旁。 因为冷旭的出现,黑衣人不免慌了一下,但还是不肯放弃地继续围攻过来,攻击更加猛烈。 “冷旭,守着我身后!”冷曦寒冷到极致的话语传来,便紧咬着牙发出了自己的狠招,像陷入魔怔般疯狂地舞者剑,不一会儿就倒下了数具尸体。 冷旭自然也没停下,两人的共同屠杀下,黑衣人已经败势渐显了。为首的黑衣人恨恨地瞪着他们,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带着寥寥几人立刻撤退了,否则在纠缠下去,就是他的命也要跟着下黄泉了。 看着匆匆逃离的身影,冷旭正想追上去,冷曦却一把拉住了他,咬着牙关虚弱地说道:“不要追了,公主重要。” 冷旭这才回头看她,发现冷曦面色苍白得可怕,额头冒着密密麻麻的虚汗,唇角还滴着嫣红的血,后背更是血红一片。 “快扶冷曦过 来!”雪朦胧听到刺客的逃窜,便掀了帘子出来,看到冷曦的样子,不由急切地喊道。 冷旭一听,连忙抱着她放上了马车,让她背部朝上躺着。 “忍着点,冷曦,你现在失血过多,要立马止血,幸好昨日小六为了以防万一,给我塞了一瓶上好的金疮药。”雪朦胧看着这么一道大口子,暗叹口气,不忍地皱着眉。 “嗯。”冷曦咬紧着牙,因为受伤过重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冷旭,你去外面守着。”雪朦胧说完,就帮她把衣服撕开了一个更大的口子,露出了大片肩膀和摆布,然后拿着帕子站着温水轻轻的擦拭着。直到把血污大致擦干净了,才拿出药来大片洒在她的伤口。 也许是药有点灼伤口,冷曦的手狠狠攥着,指尖都泛白了,紧咬着牙闷哼几声,倒也忍过去了。 过了会,雪朦胧就拿了块干净的布替她包扎好,手指碰到她的背部时,却发现伤口旁边有一块浅浅的三叶胎记,还有另外一道狰狞的伤痕,看上去像隔了很久的时间,但依然不见淡去。 刚才专心清理她的伤口,倒是一时没发现,如今看到了 ,雪朦胧不免好奇,像冷曦这么武功高强的人,如果有人要伤她这么严重,应该是极少可能的。 所以,雪朦胧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冷曦,你这道疤是怎么来的?看上去像受了很重的伤。” 冷曦感觉到那道疤痕上传来的微热的温度,不由身子颤了一下,沉默许久后,才轻声答了一句:“不太记得了,应该是哪次任务吧。” 雪朦胧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吗?那可能还是发生太久了。” 车外的冷旭听到对话,下意识就撇撇嘴,嘻嘻笑道:“公主,你该问我呀,我知道,她这疤呀,是为了救世子才被人伤的。” “你……”向来冷冰冰没有情绪的冷曦,脸上竟然带了一丝怒气,又因为伤口而不得大声说话,最后只好又低着声音冷声道:“我是世子的暗卫,救他是我的职责。” 雪朦胧淡笑不语。 既然是职责,为什么还要瞒着她?是怕她误会什么?还是有其他的意义? “好好养伤,别说话了。”雪朦胧替她盖好薄被便坐在了一旁,清润的眸子滑过淡淡的复杂情绪。 冷曦闭了眸子,轻轻嗯了一声。 倒是冷旭精神得很,有时还哼起了小曲,都不知道被他自己改到什么程度了,没一句着调的,直听得雪朦胧连连发笑,果然是个性子跳脱的,适合带着出远门。 敕勒川塬某处。 四五个人气虚喘喘地停了下来,其中一人紧捂着肩头,但血还是不停地从他的指尖渗了出来,只见他皱着张脸,看向为首的黑衣人:“大人,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为首的黑衣人揭下蒙在脸上的黑布,竟是穆臻宇的暗卫七杀,他阴沉着脸,浑身散发着怒气:“雪朦胧害我们主子被幽禁了起来,她该死,本来想给主子出一口气的,没想到被她逃过一劫了,如今,只好等下次机会了。” 剩下几位黑衣人也叹了口气:“大人,那我们先退了,有事尽管吩咐,我们永远忠于二公子。” 七杀沉着脸,摆摆手:“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大人。” 黑衣人退后,七杀也悄悄回到了王府,一直想着怎么救出二公子,但是始终想不到办法,甚至连面都见不到。 七杀暗叹口气,要是主子出来的话,他们哪逃得出主子的手掌啊? 第三百六十一章 直接闯入 天色已经接近低沉,山峦之颠叠起了些微的霞光,混杂着灰色的阴云,自然融合在了一起,有种风雨来临前的美丽。那辆古朴的马车终于驶进了草原深处,入眼可极之处,便是大片的营地,穿着黑灰色短袄长靴的草原士兵各处穿梭,忙碌不止。“公主,我们终于到了,浑身骨头都快坐僵了。”冷旭挥着马缰,看着人群笑着抱怨道。 雪朦胧刚想出声,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他们赶来,伴随着粗吼的驱赶声:“你们是谁?我们草原不准外人随意闯入,看你们来的方向似是北地翁城的,难道不知道草原上的规矩吗?看在世子对我草原有恩的份儿上,你们赶紧回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冷旭看着这些气势汹汹的草原士兵,眉梢微挑,嘴角掀起一抹讽笑:“你敢叫爷滚回去?”‘你是找死吗’这句话还没说出口,雪朦胧就直接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眼神微冷地俯视着他们,打断了冷旭的话先开口道:“本宫记得草原人民善良淳朴,热情好客,怎么如今也像匈奴般蛮不讲理了?” 为首的草原大汉举着弯刀冷笑道:“首领吩咐了不准与北地翁城有来往,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你们还是识趣点,快点离 开。”雪朦胧眯了眯眸子,沉声道:“本宫与你们首领是有要事商谈,若是因为你不知变通耽误了草原的大事,这个罪责你担当的起吗?”?草原大汉嗤笑一声,言语轻狂:“要事商谈?你蒙谁呢?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怎么会派你这样弱不禁风的女子?我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莫不是北地派来用美色迷惑我们首领的吧?” 顿了一下,另外一人摸着胡须笑得荡漾:“哈哈,小美人长得倒是不错,不如先伺候伺候大爷我,让我验验货,咱们首领可不是好迷惑的。” 冷旭一听,哪里忍得了这样的猖狂小人,立马抽出了自己如蛇般柔韧的长剑,在暗色里闪着森冷嗜血的寒光。 “冷旭。”雪朦胧突然喊了一下他的名字,冷旭惊了一下,以为公主要斥责他,刚想忍着心里的怒气收回长剑时,猛然又被公主丝毫不带情感的声音惊吓到了:“留他们一条命就行了!” “是,公主。”冷旭嘿嘿一笑,整个人化成地狱索命的厉鬼般,猛然扑向了众人。 只见黑色的身影似一道疾速的流光,每过之处便带起一片飘洒而出的血莲,却没有直刺他们要害。 而那个口出狂言的草原大汉,还没来得及叫喊出声,就被一 剑从侧面刺破了喉咙,顿时瞪大了眼珠子,捂着鲜血淋漓的脖子,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连惨叫声都发不出。看在公主的份上留他一命,但他这辈子可能再也说不了话了。 冷旭顽劣一笑,擦去脸上被溅到的点点血腥,一个飞身又落在马车上,直接驾车闯了进去。 途中不停有人阻拦都被冷旭以最快的方式解决,打在他们膝盖关节处,让他们失去行动力,所以马车经过之处,都有一片抱着自己腿蜷缩在地上惨叫的士兵。 “冷旭,够了,现在这么大动静,想必天池已经被惊动,在来的路上了。你现在赶紧暗中离开,找到穆纯尔,把她带过去。”雪朦胧看着远处来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立马沉声吩咐道。 “可是世子命我不能离开你,如果公主你出现了意外,世子定不会饶过我的。”冷旭皱着眉,为难地说道。 雪朦胧凝着一双锐利的眸子,命令道:“冷旭,现在我是你的主子,你必须听我的!如果你不把穆纯尔带过来,到时候,我们三个人都有危险,听到没?” 冷曦道:“还有我。” 冷旭深呼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是,公主,我这就去,你务必保重自己。” 说完,冷旭瞬间消失在暗夜里。 雪朦胧面色凝重,飞快地驾着马车,想要甩开后面一路追上来的士兵,却正好碰上了从前方赶来的那支队伍。 雪朦胧不得不猛地扯住马缰,停了下来,冷曦也不得不撑着受伤的身体站了出来,面色苍白,但持剑的手凌厉无比。 后面的士兵刚想冲上来时,却见他们的大首领一脸不悦地走了出来,他们连忙跪地行礼:“参见首领。” 天池冷着脸,看到马车上容颜清丽绝世的女子时,瞳孔不由微微睁大,随即又看向地上不停打滚的士兵,狠狠眯起眸子,冷声道:“把她们给本王拿下!” “慢着!”雪朦胧喝了一声,随即冷着眸子看向他,声声质问脱口而出:“天池,你明知道本宫所来何意,却仍然命人将我拿下,你的眼里就只藏得下私人恩怨,装不下你们草原的安危大事吗?你现在如此自私、丝毫不为草原考虑的样子,如何配当草原的首领?” 天池冷笑一声:“公主你的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吧,草原如何,与你有何关系?总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呵,也不知是在做戏给谁看。” “本宫做事对得起大沥朝子民,对得起天地良心,你呢,你对得起你们手下数以万计的百姓吗?”雪朦胧眼里一片清 寒,话语掷地有声,身子站得端端正正,坦坦荡荡,没有一丝惧意。 天池狠狠眯着眼,看着牙尖嘴利的雪朦胧,一张脸冷得让人可怕。 周围的气温像是降到了极点,寒风一吹,更是刺骨得凉。雪朦胧面色冷若冰霜,视线凝在天池的脸上,以为他还是不放过自己的时候,天池突然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容渗着让人看不懂的寒意,就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獠牙,带着致命的危险。 “你不是想跟我谈吗?那就自己过来,一个人。”天池深如幽潭的褐眸勾着点点讽笑,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雪朦胧指尖紧扣,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她慢慢移着步子想要朝他走过去,却被冷曦抓住了袖子。 雪朦胧回头看见冷曦眼里的沉重和担忧,微微一笑,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会有事的。 她唇角动了动,似乎在呓语。 冷曦动了动清冷的眸子,缓缓放开了她的手,雪朦胧这才踏着步子朝他走去。 天池敛着眸子,看着朝他走过来的身影,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冷笑。 他是大沥朝的公主又如何,到了他这里,还不是一样得求他? 当初她的嘲笑和不屑,他可是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呢,哼,既然来了,他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第三百六十二章 极力劝服 冷曦被暂时看管着,没有什么危险,雪朦胧则一路跟着天池来到了他的营帐内。 外面重兵把守,繁复精美的营帐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雪朦胧薄唇微抿,清冷的面容显出一抹庄重,声音微微恳切:“天池,我希望你能暂时先放下私人恩怨,为草原的安危、无辜的难民着想一下。” 天池回头直视着她,冷冷讽笑一声,猛地逼近她的身体,森冷的声音响起在她的耳畔:“你既然知道我与你有恩怨,还敢一个人跟着过来,你就不怕我对你心怀不轨吗?” 雪朦胧瞬间眯起了瞳眸,警惕地盯着他靠过来的身体,沉声道:“你不会的,为了纯尔,你也不会这么禽兽的。” 纯尔,天池泛着寒气的眸子突然愣住了,一时之间面色复杂得很。 自从纯尔坚决要跟着他来草原后,他就一直让她安心静养着,甚少见她,如今……如今孩子也快五六个月了吧。 雪朦胧看到他这模样,心里微松,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天池,你心里就算不在乎纯尔,也在乎你的孩子吧,他也是无辜的小生命,你就算为了他,也应该给他一个更好的草原吧。” 天池低垂着眸子,沉默不语,他的孩子…… 雪朦胧看他没有反驳,便极力 劝道:“匈奴一战,草原伤亡人数过多,各方面损失惨重。许多草原人民如同北地的难民一般,不仅家破人亡,艰难度日,更甚者连衣食保暖都是问题,如此下去,草原只会伤亡更多,想要恢复到原来的盛景只怕要经历更久的时间,而且期间若是匈奴再度侵犯,难道你要拿着整个草原百姓的性命为你的恩怨白白牺牲吗?” “如果你接受这份交易,你们也只需要给我们一些御寒的衣物和牛羊就够了,这不会损失你们的根本,而且有了帮手,你们可以救助更多的人,将来就可以养更多的牛羊野马,繁衍更多的子民,你们草原也就有了最根本的依靠。” “古人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你同意,便相当于救了无数人的性命,你就当为你未出生的孩子积福,不是很好吗?” 雪朦胧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想要说服天池同意。 谁料一直沉默的天池却忽然欺身而上,将她压在营帐上,紧抓住她的手往上拷着,身子贴得她极近,眼中寒光乍现,冷冷问道:“你是为了穆臻言在军中立威才甘愿冒险过来劝我的?” 雪朦胧紧拧着眉,手腕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没用,只好冷冷瞪着他:“你在北地当了这 么多年军师,难道不比我清楚穆臻言在军中的威信?还用得着我去为他立威吗?倒是你,若是一味地不分是非下去,怕是迟早在草原失了威信!你有时间担心穆臻言,不如好好担心你自己吧!” “如果不是西格尔深明大义,若不是你弟弟用自己的命化解了她心里的仇恨,你怎么可能站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 “你说什么?”天池狠狠眯着眼盯着她,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危险:“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雪朦胧刚想开口,天池就猛地俯身下来想要强吻她,雪朦胧连忙侧过头,一脸怒气,看到冲进来的人影时下意识喊了一句:“纯尔……” 天池以为她又想拿穆纯尔当借口挡住他,微微讽笑:“你想骗我也找个好的借口吧。” 谁知听到了一直伺候穆纯尔的下人的惊呼声:“夫人!你慢点!” 天池才猛地回头,就看见纯尔一脸不可置信地跑了出去,“纯尔!”他心下一急,便丢下雪朦胧追了出去。 雪朦胧这才揉了揉自己手腕,心里松了口气,要不是纯尔突然出现,说不定天池真做的出那种禽兽的举动。 虽说她也不怕,但是还是不要这么早撕破脸皮的好,和平解决不好吗? 而一直被 人看管着的冷曦看着雪朦胧过了这么久还没出来,想到她之前的嘱咐,便突然拔出剑与周围的士兵打斗了起来,却没有伤他们性命。 一个小兵看着这混乱的战斗,果然立马跑去离这最近的齐格尔首领之处,向他说明了情况。 齐格尔闻讯赶来,就看到一个受伤的女子正在对抗着十几位士兵,还游刃有余,不由沉着一双虎眸,大喝道:“都给我停下!” 数十位士兵看见是威名震震的齐格尔首领,便有些惊惧地停下了手,退到一旁。冷曦面色冷淡地看着他,声音也毫无感情:“我没有恶意,交出我们公主!” 齐格尔沉着眸子疑惑道:“公主?可是镇北王府世子的夫人?” 冷曦微微挑了挑眉,算是默认。 齐格尔想到西格尔临走前跟他说了一句,若是世子有事需要草原的帮助,让他极力帮忙。微微笑了一下,齐格尔语气缓和了几分:“她在哪?我带你去找她。” 冷曦刚想回答,就看见雪朦胧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不由轻喊了一句:“公主……” 雪朦胧看到冷曦也没受伤,便点了点头,又看见一旁站了个气势非凡的中年男子,佯装疑惑道:“你是……” 齐格尔哈哈一笑:“我是西格尔的二叔, 齐格尔。” 雪朦胧一听到西格尔,看向他的眸光便亮了几分:“齐格尔首领,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些事还需与你商谈。” 她自然是知道齐格尔此人的,来敕勒川塬之前,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该调查的资料一分都不少。 方才她先是提前让冷旭去暗中请穆纯尔过来,再故意引走天池的注意力,就是为了让冷曦趁机把齐格尔引过来。 她一开始想要商谈的对象就是齐格尔,只不过天池这颗硬钉子需要费些功夫掣肘一番。 可她不了解齐格尔此人,又不能让人知道他被算计了,只能先装装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弱势者。 齐格尔微微一愣,便直接带路:“公主随老夫这边走吧。” 不到片刻,雪朦胧就带着冷曦来到了他的营帐之内。 “坐!”齐格尔笑了一下,便将茶水拎了过来,给她们倒了两杯热茶。 雪朦胧颔首微微一笑,顺势坐在凳子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这茶,像草原的野马般,都带着一股自由不羁的味道。” 齐格尔微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愉悦地笑道:“老夫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我的茶,甚是有趣。” 雪朦胧委婉一笑:“西格尔略跟我提过,说她二叔的茶最是好喝。” 第三百六十三章 相助 外面的篝火熊熊燃烧,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木头烧断的干裂声,明亮的火光冲天而起,仿佛驱散了着漫长黑夜带来的幽怖和寒意。 营帐内雪朦胧浅浅抿着茶,嘴角的笑意愈发加深。 彻谈一番后,她发现齐格尔此人虽面目粗犷,看似不尽人情,但心却向着雪朦胧和穆臻言,且心性豁达通理,所以她将提议一说完,齐格尔还未思虑片刻便大声笑着说好。 “没想到大沥朝的公主不仅丝毫不逊色于草原男儿的勇敢,而且还有着一颗玲珑聪慧的心啊,不愧是世子的夫人,让老夫刮目相看。”齐格尔捋了捋他的络腮胡子,笑得十分爽朗,眉目间还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欣赏和惊喜。 雪朦胧谦虚一笑:“过奖了,齐格尔首领。但是我与你们大首领原先曾有过一些私人恩怨未解,他已明确拒绝,所以此番提议还需首领帮忙,若能极力向他谏言,劝服他为草原着想,我也可以早点回去救助北地的难民了。” 齐格尔笑道:“公主放心,这关乎于草原的大事,老夫作为臣子自然要劝谏草原的首领,作出最正确的选择。” 雪朦胧唇角笑容加深:“择日不如撞日,齐首领,不如现在就与我一同去找你们大首领重新商议,将此事定下来吧。早一刻定好,便多挽救一条性命。” “好,就依公主所言。”齐格尔大手一拍,赞同地笑道。 而此时的天池看着前方挺着个大肚子还不要命跑着的女子,脸上焦急之色愈发浓烈。 “纯尔!”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加快速度,片刻就将她拦在自己怀里,因为担心而微微急切的低吼道:“你不要命了是吧,怀着孩子还敢这么乱跑。”随即又发现她穿得单薄,他便下意识解开自己全是上等绒毛的大衣,披在她的身上。 穆纯尔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睁着眸子委屈又倔强地看着他,眼里有些微的水光,但她就是咬着牙不肯落下。 她知道他娶她别有目的,但是她想,只要她一直留在他身边,为他生儿育女,迟早有一天他会感动的。 但是,他怎么能当着她的面,去吻另一个女人呢? 而且还是她的嫂子。 那一刻,她很想高傲地走过去甩他一个巴掌,想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对她。可是, 她还是选择逃避了,她知道自己根本下不了手,她真的太爱他了,宁愿卑微地待在他身边,毫无乞求地为他付出,也不愿意离开他,责怪他半分。 动了动微微颤抖的唇,穆纯尔突然紧紧抱住他,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天池,你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天池微僵的手缓缓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低哑,藏着一丝复杂无奈:“不会的,你别多想了,先等孩子平安生下来吧。” 穆纯尔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笑着说了声好,只是嘴角挽起的那抹弧度更多的是勉强和妥协。 回去的路上,他的手紧抓着她的手腕,一刻也不曾放松,只是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仿佛只是偶尔刮过的一阵风而已,不留任何的痕迹。 天池刚回到自己营帐时,就发现雪朦胧竟然还坐在里面,姿态闲雅,嘴角还带着浅浅笑意,脸色不由阴沉了下来。 刚想说话,就看到另一侧的座位上站起来了一位粗犷的身影,他不禁微眯了一下眸子,嘴角的弧度冷得厉害。 齐格尔虽然看到他脸上的冷意,但仍然不畏不惧地 沉声道:“大首领,公主来意老臣也已知晓了,但请首领顾全大局,以草原安危为重!” 天池冷哼了一声,没有立马回答,只是把眸光停在了雪朦胧身上,语气嘲讽道:“公主真是好本事,短短时间就说服了本王的大臣,呵,我真是小瞧了你了。” 雪朦胧听了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回以淡淡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是你被恩怨蒙蔽了心智,看不到草原难民对你的期望。他们以为新来的首领必会救助他们,一日一日地捱着,却不知道新来的首领根本没把他们性命当一回事呢。你说可笑吗?” 天池恨恨咬牙,盯着她的眼神愈发的阴郁,穆纯尔见状,清亮的眸子动了动,拉过他的手,站在他面前,刻意挡住他的视线。 感受到手上突然传来的暖意,天池一愣,然后重新抬眸看向她。 穆纯尔抿了抿嘴角,开口道:“天池,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事,这次,你就当为了我,为了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答应吧。你好不容易才重新得到属于自己的草原,难道你不想带领着草原,走向更繁盛的未来吗?你不想孩子 长大后,夸赞他的父亲是个好君王吗?” 天池沉着眸子,修长白皙的手微微紧握着,他何尝不知道这个提议对草原有好处呢,又何尝不想草原变得更好,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和雪朦胧合作? 只要一看到她,他就不由自主升起一股恨意,恨她从来不看他一眼,恨她曾经的绝情和嘲讽,也恨自己心里对她放不下的妄念。 “首领,你是整个草原的君王,草原人民的未来就在你手上。如果你不顾草原的安危一意孤行,恕老臣今后难以服从。”齐格尔单腿跪在地上,语气沉重凛冽。 天池紧皱着眉,眸光扫过他坚决不动的脸,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寒芒,沉默片刻后,嘴角才勾起一抹微冷的笑,缓缓开口道:“既然齐首领都这样说了,本王还有什么可不同意的呢?” 随即又转向雪朦胧说道:“公主,可要多派点人手过来啊,莫让本王的子民觉得我心里没有他们。” 雪朦胧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本宫自会尽心安排,你就放心吧。” 天池维持着笑脸,唇齿间挤出几个字:“那本王,就期待公主的表现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冰释前嫌 雪朦胧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便看向他身边的人,朱唇含笑:“纯尔,你我很久未见面了,不如我送你回去,正好我带了份礼物送给你。” 穆纯尔愣了一下,便点头说好。 她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没有好到这个程度吧? 雪朦胧一路搀扶着她,来到了一个宽敞暖和的营帐。地上不仅铺了刻了精细花纹的毛毯,上面还叠加了一层厚厚的雪貂毛,踩上去柔软无比,想必是怕纯尔不小心跌倒才这样小心翼翼。 雪朦胧看她过得还不错,脸上也浮起一丝欣慰的笑意。 “纯尔,看来天池也很在乎你肚子的孩子呢。” 穆纯尔扯了扯唇角,笑容里带着微微的苦涩和冷意:“公主何必跟我说这些,刚刚的事我又不是没看到。” 雪朦胧微愣,也不生气,低低一笑,平和地问道:“纯尔,你觉得世上每一种感情都是真的吗?” 穆纯尔微蹙着眉:“什么意思?” 雪朦胧坐在她旁边,眼神坦荡清明地看着她:“天池对我的感情并不是真的喜欢。” “你怎么知道?”穆纯尔紧盯着她。 雪朦胧并没回答,微微一笑反问道:“你曾说自己喜欢穆臻宇,如今,我再问你,你是真的喜欢他吗?不论他是否阴狠狡诈,就单单这个人,你是真的喜欢吗?” “我……”穆纯尔下意识就想回是,但是喉咙却被灌了水般,把 欲说出的话通通淹没。 雪朦胧唇角噙着一丝浅浅的弧度,一眼便看透了她心里所想,像长辈般温和说道:“纯尔,其实你知道答案了不是吗?你一发现穆臻宇为人狠毒,你便畏惧他,退了心思。那天池呢,你明知道他做过许多恶事,甚至与穆臻宇勾结欲图谋反,可是你还是义无反顾地原谅他,跟着他。所以,真正的爱是不管对方是怎么的面孔,你爱的只是那个人而已。” 穆纯尔微微惊愕地看着她,眸光不自觉动了动。 雪朦胧耐心地劝解道:“天池只是因为你大哥当初对我太过上心了,反而严惩了他,才对我百般注意。他对我不过是一种偏执的恨意罢了,他想得到我无非是想证明他比穆臻言厉害,而不是真的喜欢我。你明白了吗,纯尔?” 穆纯尔一双美目静静凝着她真诚的面容,呐呐地开口:“真的是这样吗?” 雪朦胧静笑不语,她知道穆纯尔肯定听进去了,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对了,纯尔,我说了给你带了一个礼物。”雪朦胧突然开口,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冷曦,示意她拿过来。 冷曦微点了一下头,便递了一个古檀色的小盒子过来。 雪朦胧接过,然后缓缓打开,一股浓郁的药香立马飘了出来,闻之便觉心肺舒坦的很。穆纯尔好奇一看,锦盒里放了一颗黑色的药丸,饱满圆润,足 有僧人脖颈上挂的佛珠般大小。 “这是什么?”穆纯尔轻轻拿了起来,好奇地问道。 雪朦胧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暖暖一笑:“这是一颗极其珍贵的养胎丸,你生产在即,吃了是极好的。” 穆纯尔本来心里还存着一点芥蒂,但现在全没了,她略带感激地对她笑了笑:“纯尔谢过公主了。还有以前的事情……对不起,以前是我太任性了。”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雪朦胧摇了摇头,笑道:“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你大哥还说很想看你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子,还有父王,也很想你。” 穆纯尔一听到父王,便微微低垂着眉眼,神色愧疚道:“是纯尔不孝,没能待在父王身边好好陪着他。” 雪朦胧拍拍她的手,笑道:“父王知道你有这份心的,不会怪你的。你就安心在这生下孩子,然后抱回来给父王瞧瞧,他定会很开心的。” 穆纯尔重重点了点头,恳切地看着她:“嫂嫂,我不在父王身边,还请你多照顾他。父王身子已经大不如从前,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照顾父王也是我的责任,放心吧,纯尔,我会时常去父王的。”雪朦胧轻轻柔柔地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穆纯尔微微笑着重复了两遍,“我……我可以叫你嫂子吗?” “我本来就是你嫂子,为何叫不得?” 雪朦胧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开口道:“纯尔,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我现在要赶着回去了。” 穆纯尔惊讶都看着她:“可是天色这么晚了,寒风也大,不如你在我这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走不迟啊。” 雪朦胧面色稍稍凝重了些:“多一晚,便有不知多少的难民无辜死去。时间紧迫,我无碍的。” 穆纯尔沉了沉眸子,随即轻叹了一下,便说道:“那好吧,嫂嫂,我送你们走吧,天池也不会再为难你们的。” 雪朦胧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声好。 有纯尔在,天池确实不会再为难他们。 穆纯尔看着雪朦胧娇美的脸颊,心底叹息一声:雪朦胧虽然贵为公主,可是自从嫁到北地之后自然是吃了不少苦头,她无数次可以任性地反击所有伤害她的人,可是为了大局着想,为了朝廷和北地的和平,她一次次隐忍下来,这种大义让人佩服。 果然,从一开始,只有大哥一眼看透了这个女子的本质,而不是一味的针对这位来自于朝廷的公主。 以前,是她太肤浅了。 “嫂嫂,请。” 夜晚的风果然寒凉逼人,穆纯尔叫下人送了他们三人每人一个貂皮大衣,雪朦胧紧紧裹着雪白的围领,一双眸子如黑夜的明珠般,带着微微的润光,潋滟生辉。 雪朦胧点头:“谢谢你送我。” 穆纯尔手扶着自己的腰,嘴角挽 起一抹送别时的笑意:“一路小心啊,嫂嫂。” “你快些回去吧,纯尔,外面风大,别伤了身子。”雪朦胧挥了挥手,便钻进了马车内。 冷旭披着暖厚的黑色貂毛大衣,嘿嘿一笑:“回去咯。” 冷曦因为伤口还未复原,便同雪朦胧一起靠坐在马车内浅眠。 漫漫长路,雪朦胧听着马车咕噜咕噜的车轮声,竟觉得舒心得很,不自觉浅浅地笑了一下。 阿言,我回来了,不负你的期望。 天池静静站在草原的山坡上,双手负在身后,看着雪朦胧决绝的身影隔绝在帘布之内,看着那辆远道而来的马车又立马消失在他的视线内,心里不知为何沉重得厉害。 凛冽的寒风刮在他的脸上,他只是微眯着眸子,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楚。 他想起了初见她的时候,居心叵测的样子。 想起了那一日她站在风中,侧脸美得如天山雪莲般清丽无暇。想到在地牢里时她的倔强决绝。 想起她恶语嘲讽他的咄咄逼人,想起她看向穆臻言总是带着绵绵情意…… 天池横狠狠吸了一口气,紧紧攥着自己的拳头。 他真的很不甘心就这样放她走,以前他忠于穆臻言,一直将自己隐晦的心思压在心里,现在他好不容易成了一个全新的自己,却还是离她很远很远…… 今天本来是有机会的! 但是为了草原,他只能先放下自己的仇恨。 第三百六十五章 难民暴乱 天刚破晓之际,雪朦胧不自觉轻咳一声,感觉从胸腔内发出来一阵缓慢细微的阵痛,震醒了她残留的意识。 轻蹙了下眉头,她便醒了过来,干涩的瞳眸微微眯着,一如既往的清明,目光透过被寒风吹起的帘缝,一眼就能看到外面的冥冥薄雾将天地都笼罩了,只剩山顶上的些微霞光,还在渐渐染红自己的颜色。 冷旭一夜未眠,面容虽显疲倦,但一双清亮的眸子却始终盯着四周,突然听到车内的咳嗽声,眸光一沉,便轻声问道:“公主,你染了风寒,要不要休息一下?” 雪朦胧刚想发声,却发现喉咙干哑得厉害,胸腔一震,又是急促的两声咳嗽。 旁边毫无血色的冷曦眉头一皱,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冷旭,先停车,公主身体要紧。” 雪朦胧摇摇头,从嘶哑的嗓子里缓慢地吐出几个字:“无碍,赶紧回去。” 冷旭却仿若没听到般,扯着马缰长吁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调侃道:“公主,你不注意休息,你也体谅一下我和马儿这么可怜地赶了一夜的路吧。” 冷曦则立马将她身上的大衣披在她的身上:“公主,你先休息吧,我 给你弄点热水来。这周围应该还有居住的散民和游人。” 雪朦胧裹在厚厚的大衣中,面色还是如纸般的苍白,感觉自己脑袋逐渐像塞了铁一般的昏沉晕塞,只好不再逞强地点了点头。 冷旭刚想跳下车去寻热水,就发现自己领子被人一把抓住,勒得他脖子一紧,差点没喘过气来。他连忙扯回自己的领子,喘了一口气,回过头撅起嘴,像小孩子瞪着她,没好气道:“干什么呀你,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差点被你勒死,世子可是会伤心失去我的,哼。” 冷曦淡淡瞟了他一眼,冰冷的眼神散发着无形的威压。冷旭缩了缩脖子,又意识到自己太怂了,便立马扬着脖子挺起小身板,硬气地瞪回去。 冷曦无视般地跳下马车,声音冷冽没有温度:“你好好待在这保护公主。” 冷旭一愣,原来她是想让自己留下啊。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冷旭眸光动了动,突然大声喊道:“等等!” 冷曦停住脚步回头疑惑地看着他,只看见唇红齿白、面容清俊的少年,走到她的面前,面色别扭地解下了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撇着嘴囔囔道:“我可不是怜 香惜玉啊,我是君子风度,看不惯女子穿得比我还少。” 冷曦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没有一丝弧度,说了声谢谢,便直直朝前方的灰雾中走去。 冷旭轻哼了一声,迟早有一天,他要超过她和冷风,成为武功最高强的,然后轮到他给他们摆脸色。 他也要尝试下每天活的跟冰块样的是不是很有趣。 想到这,冷旭嘻嘻笑了两声,轻轻一跳,靠坐在马车上,想吹个曲子玩玩,又听到车内发出的咳嗽声,便按捺住了嗓子的躁动,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无聊得很,便轻叹了口气,撑着腮子眯起了眼睛。 地面一阵微弱的震动突然传进了冷旭的耳朵里,他霎地睁开了眼睛,一抹嗜血的锐利光芒一闪而过。 细长的手缓慢地握紧了手上的剑柄,冷旭凝着呼吸,狠眯着眸子,紧盯住前方的声响之处。 一匹棕黑色的烈马,裹挟着萧萧寒风呼啸而来。冷旭眸光一闪,长剑出鞘,一道冷冽的寒芒就朝着马上的人影疾速刺去。 “公主,我是世子派来的啊!”一道尖锐的惊呼声划破天际。 冷旭猛地停住了手上的剑,冷凝着眸子盯着倒在地上的男 人,又看了他身上的粗布衣服,半怀疑地问道:“你真的是世子派来的?你的身份是什么?怎么不见你穿的是军衣?” 马上的人看着离自己鼻尖仅一寸的剑锋,轻颤了两下,连忙点头:“是真的,我是世子安排在禹城的探子。世子猜到公主心系难民安危,若是成功,定会连夜赶回来,便昨夜特意传信与我,派我从禹城赶过来,告诉公主昨夜难民发生暴乱,袭击军营,造成不少死伤。” 冷旭微微皱眉,刚想说话,便听到身后响起了两声浅浅的咳嗽,一回头就看到雪朦胧已经站在了外面,下意识喊了一句公主。 雪朦胧嗯了一声,细葱般的手指指着探子,声音低哑地开口道:“你过来。” 探子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小步跑了过去。 冷旭这才收回了自己的剑,也跟着站到了一旁,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雪朦胧下了马车,低沉着声音问道:“你说的消息可都是真的?难民为何发生暴乱?军营可有损失?” 探子立马回道:“小人也不知难民为何突然暴乱起来,但是听说暴乱时间是在凌晨的三四点钟,守卫们正是昏睡 之时,他们就突然袭击了军营,不少士兵和难民发生冲突,皆有死伤,但幸好世子赶来亲自解决了,否则死伤只会更多。” 雪朦胧沉了沉眸子,哑着嗓子坚定地说道:“冷旭,我们得加快速度赶回去了。冷曦回来没有?” 冷旭看着她愈发苍白的脸,不禁担忧道:“可是公主你的身体……” 雪朦胧眸光清亮无比,身子站得如松般挺直端正,沉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我一人的身子怎比得上这么多难民的性命,他们饱受的风寒又岂是我能比?我们必须加快速度赶回去!” 冷旭凝了凝眸子,最终暗叹口气,只好应是。 “公主。”远远地就传来一道清冽的喊声,雪朦胧和冷旭回头一看,便看见冷曦手里拿着一个宽大的竹筒,上面还冒着丝丝的热气。 雪朦胧脸上顿时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冷曦,你回来了,那我们出发吧。” 冷曦点了点头,扶着她上了马车,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混着小六留的一点治疗风寒的药搅均了,才端到她面前。 雪朦胧伸手接过,吹了吹热气,便一口喝下。她现在一定要保留体力,才能赶紧回去稳住难民。 第三百六十六章 留在城外 马车快速地颠簸前进着,卷起了一大片黄色的沙尘,连空气都变得浑浊了起来。 快马加鞭下,两个时辰后,冷旭终于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臀部,跳下了马车,看着前方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拍打着城门的难民,不由惊得张大了嘴巴。 “公主,我们没法进去了。”冷旭哭丧着脸说道。 雪朦胧一出来看到如此疯狂的景象,也不由皱紧了眉,是什么艰难的地步才把他们逼到这种疯狂的境地。 难民们竭力地撕扯着自己的嗓子,把自己的身子当做木头般狠狠撞向城门,前方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就踩着他们的身体,继续不要命地撞。 城门晃了几下,依旧稳如磐石,就算他们撞个十年也未必撞的开。 “公主,我带你闯过去吧,让冷旭开路。”冷曦微皱着眉,淡淡说道。 雪朦胧深吸了口气,摇摇头:“不能伤害他们。” 许是他们三人说话的声音离得不远,吸引了其中一两个难民的注意,一时之间所有的难民全都转了过来,眼神发红地盯着他们,像野兽般张开獠牙就扑了过来。 冷旭寒眸一动,刚想拔剑就想起 公主的吩咐,便用刀鞘一个一个击退已经疯魔了的难民。冷曦也竭尽全力地护在公主身边,不时飞旋着身体踢倒着来袭的人。 只有雪朦胧紧蹙着眉,沉着眸子看着这一切,哑着嗓子大声喊道:“如果你们还想继续好好活下去,有御寒的地方,有温饱的粮食,你们就不要再打了,停下来,听我好好说!” 奈何难民的嘶吼声太大了,雪朦胧的声音就像一股沸腾的水猛然遇到了凶猛的潮水般,通通淹没在喧闹声中。 双拳难敌四手,冷旭和冷曦全被难民包围住了,雪朦胧因为刚才的嘶喊,又猛烈地咳嗽了两声,一时不察就被难民抓住了脚腕,狠狠一扯,差点摔下马车,幸好冷曦眼疾手快,立马砍在他的手腕处,又猛地将他踢飞在外,雪朦胧才幸免于难。 “这样不行啊,公主,我们必须到城门那里去。我来击退他们,冷曦,你护送公主去城门那里。”冷旭咬着牙又砍晕一个难民,声音急切道。 冷曦回了一声好,便翻着身子飞到马车上,狠狠挥动马鞭,马儿长嘶一声,便猛地冲了过去。 城门上的一名小士兵 看着城下危险的局面,急切地向身边的守备将军齐良说道:“将军,我们还不去救公主吗?她现在也是鹰北军的主子,要是世子知道了,肯定会怪罪于你的。” 齐良嗤笑了一声:“就一个只会颐气指使瞎添乱的公主,也想当我们的主子,就让她吃点苦头,最好知难而退。” 小士兵皱着张脸,依旧满脸急切地劝道:“将军,要是公主出了意外,你想想以前天池军师的下场。” 齐良微愣,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但还是咬牙道:“算了,派两队士兵下去镇压住难民,接她上来。” “是,将军。”小士兵松了口气,连忙跑着去安排了。 雪朦胧看着冷旭被围陷在难民里,不时受到攻击,敛着张脸,心里沉重万分,必须将难民控制下来,才能稳定他们的情绪。 雪朦胧沉着眸子看了眼城门,城门就传来轰的一声,缓缓打开了一道口子,一个个面色沉肃的士兵就如流水般涌了出来,守在她的周围。 冷旭见状,半边嘴角勾笑了一声,便飞着身子往城门方向而去,难民们看到人逃了又更加疯狂地朝士兵们涌了过去 。 刚在城楼上的小士兵连忙劝道:“公主,你快些进去吧,难民们一时是不会停下来的。” 雪朦胧眼神深沉,坚定地回道:“我不能进去,我回来就是为了解决难民的问题。你吩咐士兵只需控制难民一炷香,一炷香的时间内,我能让他们平静下来。” 小士兵不理解道:“公主,难民发生这样的事是常有的,等个几天,他们知道这样无用后自然会停下来。” 雪朦胧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却带着无形的威压,小士兵心里猛地沉了一下,就听到一道清冽坚定的声音响起:“难民们因为生存,而拼尽全力做着最后的挣扎,本宫怎么能将他们最后的希望弃之不顾?他们虽伤了军营,但若是站在垂死挣扎的角度上又真的何错之有?他们只是想活着,如果你们是他们,也希望本宫放弃你们,冷眼看着你们死去吗?” 小士兵一噎,低垂着头十分艰难地回答道:“我……” 雪朦胧深吸一口气,沉声轻喝道:“还不快去办!” “是!”小士兵立马跑去和其他士兵一起维持着秩序,虽然难民疯狂地涌了过来,拳打脚 踢,但士兵们还是将他们极力控制在了雪朦胧的安全范围外。 雪朦胧站在马车上扫了一眼,就示意冷旭将一个穿着灰衣,眼神锐利的青年男子抓了过来。冷旭略一点头,不到片刻,就提着灰衣男子过来了。 灰衣男子不停地挣扎,虽然面目污迹浊浊,衣裳也破旧不堪,但说话条理清晰,眼神清明,举手投足还能看到一些富贵人家的影子。 “你们想干什么,草菅人命吗?想看我们是难民,就想踩死蝼蚁一般踩死我们吗?呵,都是一群自私的权势之人,我看天下王法不过如此!” 雪朦胧看着他愤怒到极点的模样,也不恼怒,只是问了他一句:“你能让他们静下来,我就答应你们,让你们衣食无忧,有个安稳的避风所。” 灰衣男子眯着眸子,怀疑地看着她:“空口无凭,我如何信你?” 雪朦胧微皱了下眉,刚想回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脆地喊声:“公主,奴婢将粮食和衣物带过来了。” 雪朦胧惊喜地看着十五:“做得很好!” 十五抿着嘴笑了一下:“公主过奖了,为公主分忧,这本就是奴婢的职责。” 第三百六十七章 平息暴乱 雪朦胧淡淡一笑,随即目光转向灰衣男子,声音带着莫名让人信服的力量:“本宫从不践踏生命,你除了信我,别无选择。” 灰衣男子看着她清冽到了极点的一双眼睛,不由微微晃了神,这个世间怎么还会有如此好看的眼睛,像一汪清潭,碧透澄静,却又清幽不见底,仿佛只要看一眼,就能将人生生吸进去。 甩了甩头,灰衣男子赶紧回过神来,暗咬着牙,微微懊恼自己刚才的举止,幸好污浊的脸掩饰了他的窘态,他不自在地冷哼一声,昂着头说道:“你最好不要食言!” 扔下这句话,根本不去看她的神色,便直接转身朝着不断反抗推搡的人群走去。奇怪的是,难民们看着他从士兵中一走过来,他们竟自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顿时安静了下来。 冷旭看着这一幕,不可置信般地睁大了眸子,惊讶地问道:“公主,你怎么知道他可以劝退难民?” 雪朦胧浅浅勾唇,瞳眸里没有丝毫的讶异,声音清冽不疾不徐:“如果你站在高处你就会发现,这灰衣男子站在中间,却无一人对他不敬。言行举止更不像其他难民般失去理智,反而寥寥数语 ,便能挑拨动难民的暴动情绪,显然,他在难民中得到了民心。” “民心?”冷旭皱着眉头重复了一下,依然感觉到不可思议,呢喃道:“暴民的民心原来是这么恐怖的力量吗?” 不靠一兵一卒就能让别人听之任之,简直比他的剑还要厉害! 雪朦胧不可置否地淡淡一笑,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多少君王为它不惜隐藏起自己的真实面目,哪怕篡改历史,也要博得个贤德的好名声,甚至随意找个借口,处死民心太盛的将军和大臣的事迹也比比皆是,这些都足以证明民心是何其重要的力量。 闲谈之际,灰衣男子只用短短几句话,就暂时安抚了难民的情绪,他再次冷着脸过来时,语气仍然是带着刺样的尖锐:“你可以去了,但是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像你这种锦衣华服的上等人,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说服他们。” 雪朦胧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迎上他的视线:“你这仇富仇贵的样子,倒是真诚得很。” 冷旭听着这和世子相似的语气,不由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灰衣男子气得鼻腔里冷哼 了一声,她是在嘲笑他其他的样子就很虚伪了? 雪朦胧微微一笑,下一秒便直接略过他,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向难民。 难民们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眸子中的愤怒之色却丝毫未减,恨不得喷出一把火,将这些丝毫不顾及他们生死的人烧得一干二净。 雪朦胧视线缓慢在人群中地扫了一圈,显然感受到了他们赤裸裸的敌意,微眯了一下眸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起一抹沉重肃穆之色,眸光瞬间散发出坚定的光芒,声音清朗容和:“我明白战争毁了你们原本温暖的家,甚至连最亲的人都与你们永远分离,你们不得不背井离乡,逃离在外,每天都要忍受寒风和饥饿的摧残。” “但是,反过来想想,我觉得你们很勇敢,还有着别人没有的坚定信念。在这么巨大的灾难面前,你们从没有放弃过自己,从没有放弃过生的希望,甚至被逼入绝境,还想要拼死一搏,但我相信,你们并不是有意要攻击军营的,你们内心还是有着温暖的人。你们和其他人是一样的,只是被战争连累,才成了今日这副模样。” “所以在这里,我身为大沥朝的公 主,真诚地替将士们向大家道歉,没能好好照顾你们,是我们的失职。今日,我便是想告诉大家,只要我还在这里一日,便让你们衣食无忧一日。只要你们肯信我,听从我的安排,我定会让你们今日能有个安稳的避难所。” 掷地有声的话语一落,难民们纷纷转头看向了灰衣男子,但灰衣男子却紧紧盯着雪朦胧的身影,眼里一抹轻微的动容一闪而过。 难民里看见灰衣男子毫无反应,其中也有不乏理智之人朝雪朦胧大吼道:“你要是真心想帮助我们,为何迟迟等到今日?难不成看我们快死光了,才来表现你的慈悲之心吗?” 不少难民纷纷附和:“就是啊,凭什么让我们现在就相信你?一个堂堂的公主会有这么好心关心我们吗?整日在府中养尊处优的,她哪来的底气说这些大话?” 冷旭狠狠握紧手中的剑,一双眸子瞪得圆圆的,气得咬牙大怒:“你们是不是狼心狗肺呀?公主要不是为了你们,会孤身深入草原签订协议,为你们谋取粮食和衣物吗?要不是为了你们,怎么会连夜赶回以致于染了风寒,一听说你们暴乱更是快马加鞭地赶了过 来。你们倒好,冷言刺语,一句不少,我看公主就不该为你们做这么多!” 一旁的十五听到他们这么污蔑主子,更是一张脸冷得厉害:“亏得我们公主还把自己嫁妆当了,全部换成了衣物和粮食,我看你们这群不知感恩的人根本不值得我们公主这么做!” 听到这些愤怒的话语,难民们皆一副被雷劈了般惊愣的模样,他们不敢相信真的会有人顾及他们的生死,对他们这么好,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错怪了人,皆睁着污浊的眸子呐呐不语。 最后还是那灰衣男子走了过来,不卑不怯地说道:“如果这一切真的如他们所言,且公主真的能做到刚才说的那番话,那么,我自会代表他们向公主请罪道谢。” 雪朦胧抿唇微笑:“请罪之前,先帮本宫整顿好难民吧,相信你很熟悉他们的名字和来历,本宫需要一份详细的信息。” 灰衣男子愣了一下,她怎么知道自己清楚呢? 男人心里轻哼了一声,还是点了点头,声音不冷不淡:“我会尽快交与你的,也希望公主尽快完成自己的承诺!” 雪朦胧微挑了挑眉:“那是自然,本宫向来不说空话。”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不服之心 城墙之上的齐良将刚才发生的事尽收眼底,虽然对雪朦胧的举动有点出乎意外,但还是冷哼了一声,不愿认同她为鹰北军的女主人。 之前的小士兵倒是对公主的印象大为改观,尤其是她身为一朝公主,却心系百姓的样子,让人心觉亲切叹服,却又忽视不了她本身的高贵气息,就像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在难民彻底平息下来后,他不由自主地就跑到公主的身前,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认错道:“之前是小人说错话了,公主教训的是。” 雪朦胧淡淡一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身为北地的士兵,就应该担起保护难民的责任。” “是!”小士兵重重点了个头,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嘿嘿笑出了声。 雪朦胧眸光动了动,问道:“你们将军呢?怎么没看见他?” 小士兵愣了一下,便含糊着答道:“将军……将军可能在议事吧。” 雪朦胧眉梢一挑:“哦,是吗?那带本宫去看看吧,正好本宫也有事想和他们谈一谈。” 小士兵顿时面露难色,但还是不敢违抗地点头应是。 雪朦胧道:“十五,你先留在这里照顾大家,等我消息。” 十五道:“是,奴婢明白。” 一路来到城内的营帐内,小士兵果 真见到齐良将军在里面,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回身朝着公主微微一辑,便自主退下了。 雪朦胧看着营帐内围了四五个人,都是穆臻言手下比较得力的下手,虽然他们并未太明显得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她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有两三道带着些微敌意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雪朦胧唇角淡淡抿了起来,缓缓移着步子走了过去,微微一笑:“众位将军,难民暴乱已平,本宫已带了衣物和粮食过来,接下来还需要你们的帮忙。” 其中管理军队操练的将军李天贺轻笑一声,语气有点阴阳怪气:“听说公主几句话就平息了难民的怒气,本事通天,我们这等粗人哪里帮得上忙?” 齐良也是连正眼都不看就跟着怪笑了一下:“而且我们可不敢抢了公主您的功劳啊。” 雪朦胧慢慢收回了笑容,清冷的眼神霎时发出慑人的光芒,声音似寒冰般冷冽:“既然世子说了,要本宫当鹰北军的女主人,那么本宫还是有参与权的,不知李将军可否告诉本宫,对上级出言不逊,不听吩咐,是要受何等处罚?” 李天贺皱着一双浓眉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摆起了架子,宽长粗犷的脸顿时染上了怒气:“公主难不成只会用威逼去命令人?呵呵,好大的架子!我 们鹰北军在战场浴血奋战的时候,你们就是这么对我们颐气指使的?没有我们,哪有你们的养尊处优!” 雪朦胧凝了凝冷冽的眸子,没有反驳,不冷不淡道:“李将军这话,不如留给世子说。” 李天贺顿时一噎,冷哼了一声不作言语,他倒要看看,他不帮忙到底会怎么样,世子如果罚他,自会让跟着他的将士们寒了心。 营帐外的寒风刮在帘布上,吹得呼哧作响,雪朦胧感受到脑海内翻腾的痛意,不由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本宫知道你们不服气,但是本宫跟你们不是来置气斗角的。难民们为何暴乱,死伤众多,难道没有你们一部分原因?若是你们还有身为将军的半点责任之心,就应该主动站出来,亲自去帮助他们,让他们知道,你们并没有放弃过他们!” “公主说得轻巧,那些暴民岂是那么好安抚的?他们要的,也是我们缺的。”齐良紧抿着唇,低垂的脸色一片沉重,但还是不愿听从她的吩咐,从骨子里还是对她有一丝不满。 “我们愿意去。”突然两个身形挺拔的将军站了起来,微微向她鞠了一躬:“不知公主有何安排?” 雪朦胧满意地看着他们:“你们随我来。” “是。” 于是,雪朦胧带着他们出了营帐,走了 半个时辰,指着前面一大片空地,对其中一个将军说:“你等下先去安排些人手,将这里按照顺序,整齐地布置好营帐,稍会本宫会让人将材料给你。” 然后又对着另一名将军说:“你则安排你部下的士兵,听从本宫身边侍女的分配,将衣物和粮食依次发给他们。” 两名将军齐齐应是,脸上也不由浮出一丝激动之色:总算难民有个着落了,他们之前也是有心无力,这次多亏了公主,才救了这么多无辜的性命。 “公主,你……难民会感激您的。” “本宫要的不是感激,他们也是大沥朝的子民。”雪朦胧淡淡道:“本是同根生,本宫自然会尽绵薄之力。” 两人面面相觑,眼底划过一抹动容,“公主说的是。” 雪朦胧点了点头,几人走出城外,十五已经迎了上来,“公主。” 雪朦胧跟几人大略吩咐一番,便对十五说道:“这里暂时先交给你了,本宫还要去安排粥棚的人手。” 十五微微笑着嗯了一声:“公主快去吧,这里奴婢会尽力弄好的。” 时间慢慢流逝,士兵们在将军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上的活动。 十五先让难民们排好队,然后让士兵们给每人发了两个馒头和两套御寒的衣物。难民们颤颤地伸出手一接 过,瞬间激动了起来,坐在一旁紧紧抱着保暖的新衣服,就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仿佛饿狼般,见到猎物就扑了上去。 夜幕时分,营帐和粥棚终于设好了,雪朦胧看着难民们一个个喜悦至极地进去各自分好的营帐内,也不由微微欣慰了起来。 难民的生存总算暂时有个着落了。 “公主。”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清朗的声音,雪朦胧下意识侧头一看,便看到灰衣男子跪在地上,面容已洗去污浊,倒是俊朗得很。 灰衣男子微低垂着头,沉声说道:“我说过,若公主不食言,我便会主动请罪道谢。我一生不曾跪过他人,但对公主心服口服,之前的不敬之语,还请公主原谅,另外,多谢公主救助,若有一日能帮得上公主,我定会竭尽全力。” 雪朦胧轻轻将他扶起,唇角染着淡淡的笑意和欣赏,此人恩怨分明,能屈能伸,若有机会,假以时日,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你为难民之心,本宫看在眼里,自是不会怪你。至于救助一事,本就是本宫的职责,你不必放在心上。” 灰衣男子听到这话,神色不由黯淡了几分,但还是抿唇一笑:“不管怎样,这么多日只有公主倾尽全力相救,一句谢谢还是请公主收下。” “好,本宫收下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名字 暮色的云像飘散在空中的灰黑色烟尘般,浅浅地晕染着苍穹下微弱的星光,透白色的月亮半遮半掩,犹如抱着琵琶半遮面的魅惑女子,发出莹润的清辉。 夜晚的风沙像迷雾般铺天盖地,雪朦胧呼吸着这浑浊的空气,更觉肺腑像粘了一层纱网般难受,当即用帕子掩着唇,不停地咳嗽了起来,一声比一声严重,头脑一阵昏沉袭来。 灰衣男子原本想退下,突然注意到她苍白的脸在夜色中尤为清晰,因为咳嗽甚至她的眼角呛出了点点泪花。 “公主,你……”担心的话还未说完,他就看见雪朦胧的身影踉跄了两步,即将倒下的身子,宛若凋零的花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灰衣男子一慌,下意识想要伸手接住。 一阵夹着寒气的旋风突然呼啸而过,眨眼间,灰衣男子就愕然地看着一身玄衣,气度不凡的男子将雪朦胧打横抱在怀里,墨色的眸还带着点点寒光看着他。 灰衣男子一惊,立马意识到这是统领北地的镇北王府世子,沉了沉眸子,不动声色地缩回手去。 “世子。” 能够这么抱着雪朦胧的人,还有这般天人之姿,应该就是传言中风流多情的镇北王府 世子没错了。 雪朦胧则感觉身体猛然悬空,一双有力的手抱紧了自己的腰身,不由睁开疲乏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那熟悉的薄唇和线条分明的下颌。 “阿言……”雪朦胧呼吸着他身上独有的清香,不由自主放软了身子,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嘴角边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穆臻言低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雪朦胧沉沉闭上了眼睛,均匀的呼吸声传入他的耳畔,娇小的身子缩在他的怀里,一只细白的手因为冷,而无意识地寻找暖源,最终藏在他的衣襟里。 “十一……”穆臻言无奈一笑,却更加抱紧了她,“真是个傻子。” 灰衣男子看着这一幕,内心不由微微惊讶了一番,传说镇北王府的世子多情放荡,行事不羁无度,战场上冷血无情,现在竟然对怀里的女子笑得如此宠溺,看来传言并非完全真实。 “你叫什么名字?”突然一道冷冽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灰衣男子微微惊愕地抬眸,看到世子不善的脸,眸光一转,微微一笑,恭敬却不怯弱地回答:“回世子,小人不过一介难民,承蒙公主救助,特意过来,聊表感谢之情罢 了。” 穆臻言眯着眸子,静静看了他两秒,突然似笑非笑道:“我问你名字,你倒是答得巧辩。” 灰衣男子愣了两下,他是以为世子介意刚才他的冒昧举动才主动解释的,没想到却猜错了,微蹙了下眉,他才立马正色道:“世子误会了,小人只是觉得自己名字无关重要,说与不说都已成难民罢了。” 穆臻言缓缓勾起半边嘴角,轻笑了一声:“若是我夫人这般问你名字,你也会像这样跟她绕弯子回答吗?” 夫人? 灰衣男子顿了一下,意识到他说的是公主,立马垂着身子,神色凛然道:“小人知错,还请世子莫要怪罪小人的无知,小人姓陈,名景玉。” 说到最后,灰衣男子几乎是停了许久才说出自己的名,声音带着微微的沉重和哀痛,一听就是深藏故事的人。 穆臻言淡淡扫了他一眼,眸光幽远深邃,如同浩瀚星辰中的黑雾,一眼望不到底。 “本事不小。” 空气像静止了般寂静渗人,陈景玉几乎屏住了自己呼吸,垂着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双绣了祥云的长靴,漫长的几秒后,长靴才转动了方向,紧接着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又逐渐远去。 缓慢地呼出一口浊气,陈景玉才抬起头来,盯着他远去的身影,眸光微眯了起来,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突然顺着他的额角滑进了他的眼里,涩的生疼。 陈景玉抿了抿唇角,心中微叹:短短几句话,足以见世子的心计颇深,显然不是只知玩乐的泛泛之辈,看来以后在世子面前得小心说话,不能掉以轻心了。 暮色暗沉,穆臻言一路抱着雪朦胧回到了住处,小心翼翼地想要将她放回床上,谁知一松手,雪朦胧就跟漂浮在海上般,紧紧抓住了穆臻言这根浮木,任穆臻言怎么掰她的小手,就是不松手。 穆臻言叹了口气,只好吩咐下人把小六叫回来,自己则无奈地躺在了雪朦胧的身侧,撑着手肘,欣赏着他夫人“动人”的睡姿。 大约半个时辰后,小六一回来就看到自己主子小孩子似地粘着世子,不由闷笑了一声,穆臻言看到某个偷笑的丫鬟,轻咳了一声:“还不快过来为你家主子看着。” “是,世子爷就是疼爱公主,当真是片刻不离呢。”小六掩嘴揶揄一笑,脚步却加快走了过去。 穆臻言微挑着眉,唇角带着点点笑意,威胁道:“小六,睁 眼可不能说瞎话,到时候我夫人醒来了误会我了,我可是要问你罪了。” 小六立马低头认错,眼角却滑过一抹精光:“世子爷,奴婢哪敢呀。” 穆臻言但笑不语,这丫鬟出卖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的话向来都是不可信的,但看在她认真为十一把脉的份上,他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了。 数十秒后,小六凝着的眸子一松,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穆臻言微微担忧的目光说道:“放心吧,世子爷,公主没事的,只是疲劳过度,再加上染了风寒才导致晕厥的,只要多加休息,奴婢再给公主开几副对症的药,就能立马好起来了。” 穆臻言捏了捏雪朦胧略显苍白的脸颊,点了点头:“那你下去吧,早点煎好药送上来。” “是,世子爷,奴婢这就去办。”小六微微笑着,垂了一下身子,便退出了门外,并轻轻关上了门。 刚一转身,小六就差点撞上了十五,吓得赶紧捂住了自己嘴,小声说道:“十五,你咋不出声了,吓死我了。哦,对了,主子睡着了,你要是有事等下来找她吧。” 十五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带任何感情,唇都没有张开,嗯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第三百七十章 喂药 小六愣了一下,看着她冷漠的态度,心里一下子失落了起来,不知为何,十五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她虽然说不上冷言冷语,但是总是避着他的感觉,看她的眼神也冷冷的。 小六抿了抿唇,叹了口气,她还是先给主子熬药去吧。 冷风站在门外看着她突然黯淡下来的神色,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守在外面,一动不动。 小六一个人去拿了药,又亲自生了火,熬了将近一个时辰半的药才熄灭了炉子。 端着一碗滚烫的药碗,小六烫得眉毛都快跳了起来,紧咬着牙,还是稳稳地走了起来。冷风察觉到有人过来了,眸光一动,微微侧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青色身影从远处走来,走得极缓,不时地嘶叫一声。 冷风皱了皱眉,便直接大步迈了过去,看到她一直盯着那冒着滚烫热气的药碗,生怕它晃出来了,连自己的手被烫红了都不知道,目光一沉,他便直接伸手接了过来。 小六看着一双修长的手突然端走了她手上的碗,愕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的疑惑脱口而出:“咦!是你呀,冷风,你怎么来了?” 冷风不自然地转了转眸子,语气 一如既往地冷淡:“路过。” “哦,这样啊,谢谢你。”小六看了一眼他冷峻的侧脸,心里偷乐了一下。 “不用。”冷风语气淡淡,但耳根却微微发红了起来。 不知为何,两人都有默契般走得极慢,路上的夜色迷蒙,小六微低着头,水润的眸子漾着羞怯的笑意。 “好了,冷风,你给我吧,我端进去。”小六从他手上接过,淡淡笑着,轻叩了两下门,听到世子的回声,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冷风站在外面,看着重新关紧的门,平时没有弧度的嘴角,竟带着一丝极浅的笑意。 暗色里,一双清亮的眸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紧握的双拳里,藏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恨意和嫉妒。 小六一进门,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 世子爷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公主则垂拉着一张脸,显然是气得不轻。 小六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不用猜,肯定是世子爷拿刚才的事调戏她们主子了,两人相斗,又是世子爷胜了呗。 “小六,你叹什么气?”雪朦胧眯着眼,眼角射出一道寒光。 小六“惶然”一笑:“公主,药快冷了,奴婢伺候你喝。” 雪朦胧轻哼一声,挑着眉 看着穆臻言阴测测一笑:“六儿啊,你把药端给世子,正好成全他的爱妻之心。” 小六嘿嘿一笑,立马端到了他面前:“世子爷,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这里已经没有奴婢的事了,奴婢先退下了。” 穆臻言看着这碗黑乎乎的药汁,长眉一挑,笑得邪肆俊美:“夫人都开口了,为夫定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雪朦胧看着端着药碗,笑得一脸荡漾的穆臻言,右眼不自觉跳了两下,一股不祥的预感升上了心头,神色警惕地看着他。 穆臻言笑得十分温和,吹了吹药勺里的黑汁,缓缓递到了她的嘴边。 雪朦胧眯着眼,犹豫地看了他两眼,还是低头吸了一口,唔,好苦!皱紧了一张小脸,雪朦胧艰难地咽下去后,看着他问道道:“好苦,我的蜜饯呢?” 穆臻言微微一笑:“夫人听话,先把药喝了,为夫不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良心难安啊。” 雪朦胧微怒地瞪着他:“你不给我拿蜜饯来,我不喝!” 穆臻言狭长的眼角轻轻一挑,唇角的笑容愈发的邪魅,语气微微上扬:“夫人真的不喝?” 雪朦胧再次怒视着他,语气坚决:“不喝!” “这可是 夫人自己选择的哦。”穆臻言笑得一脸温柔,端起碗直接自己喝了一口,雪朦胧不明所以,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被探身过来的穆臻言,搂着自己后脖子,猛地堵住了嘴,浓苦的药汁悉数灌入了她的喉咙。 “唔……唔……”雪朦胧双手捶打着他的胸膛,不停得挣扎,奈何脖颈被禁锢在穆臻言的掌中,动弹不得。 嘴里的药汁已经没了,穆臻言情不自禁地再吻了两下,便放开她,墨色的眸中跳动着灿烂明亮的笑意。 雪朦胧又羞又恼地朝他杀过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穆臻言!你个无耻小人!” 穆臻言眼神无辜地眨了眨,笑得一脸容和:“明明是夫人要我喂的,怎么还怪起我来了,为夫真是冤枉啊。” 雪朦胧对他的厚脸皮简直是忍无可忍:“你,你今天给我睡书房去!” “夫人,你药还喝不喝了?”穆臻言弯着眸子,笑得如同狐狸般不怀好意。 雪朦胧下意识缩了一下身子,指着他手上的药碗说道:“给我,我自己来。” 穆臻言笑着推辞了一下:“这不太好吧,夫人,你的意思可是不满意我的伺候了?” 雪朦胧眉头跳了两下,几乎没有思 考般答道:“满意满意,你可以给我了吧?” 穆臻言一听,如水的眼波望了过来,唇角的笑意加深:“夫人既然满意,那还是我喂你喝吧。” 雪朦胧登时明白过来他的陷阱,怒从中来,瞪着他道:“你给不给我?” 穆臻言挑了一下眉:“夫人这么急切?不太好吧,为夫还没沐浴呢。” 雪朦胧气结道:“你给不给我药?” 穆臻言不慌不忙地用勺子搅拌着药,笑着回道:“那夫人让不让我睡?” “你……” 雪朦胧脸色羞红,刚想发怒,就听见穆臻言重复了一句:“那夫人让不让我睡床?” 雪朦胧一噎,哼了一声,算是妥协了。 穆臻言立马笑眯眯地将药碗递给她:“夫人,我看着你喝完。” 雪朦胧狠狠扔给他一记眼刀,然后捏着鼻子,一咕噜喝了一大口。刚咽下去,嘴角就被塞进一颗软软的蜜饯,舌腔顿时溢满了甜味。 雪朦胧微微怔愣地看着他,穆臻言只是淡淡地笑着:“我这可是讨好夫人呢,万一夫人反悔又赶我去睡书房,你说我怎么办呐?” 雪朦胧微瞪了他一眼,但心里却同嘴里的蜜饯般,甜甜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第三百七十一章 煮粥 夜色缓缓地变化着,由深暗变成浅蓝,一分一秒逝去,稀疏的日光慢慢照上枝头,些缕不安分的灰尘四处飞舞着,在浅浅的光辉中随寒风浮动。 穆臻言准时地睁开眼睛,替还在沉睡中的雪朦胧轻轻掩好被子,就想下床穿鞋。 一双柔若无骨的手突然环上了自己的腰际,穆臻言一愣,回头就看见一张如娇花般的面容笑得三分明媚,七分慵懒,撩人心弦。 “把你吵醒了?”穆臻言心神一动,微微低哑的声音落下,就拉起她的手,放在唇上亲了一下。 雪朦胧微微羞红了脸,立马抽回自己的手,坐了起来:“没有,我不是说过要跟你一起早起吗?” 穆臻言微蹙了下眉:“你身子还未好,多休息几天没关系。” 雪朦胧摇摇头,抿唇一笑:“我已经好多了,而且这是我第一次帮助难民,如果我只是让别人去做,就没有那种真诚了。” 穆臻言沉默了两秒,还是笑着捏了捏她手上的软肉:“好,夫人想要去做什么就去吧,不过要让小六跟着你,我才放心。” “知道了,风度翩翩的世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爱唠叨了 ?”雪朦胧突然轻笑一声,打趣道。 穆臻言猛地凑近她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下,一双桃花眼笑得潋滟生辉,轻叹道:“大概是从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妻子开始吧。” 雪朦胧一噎,白了他一眼,这厮向来就听不到她话里的重点,一肚子的风流话也不知是跟谁学的,简直是张口就来。 幸好两人都有要事在身,没有再玩闹下去,穿衣梳洗之后,便一同吃了早饭。 半柱香的时间一过,雪朦胧就放下了碗筷,带着小六出去了,穆臻言也去了军营之处。 一路走过来,不时有难民朝着雪朦胧露出感激一笑。他们昨天终于睡了一个安稳的觉,听说还有粥棚,便今天起了个大早,个个裹着暖厚的棉袄,面带喜色,激动地端着个饭碗排起了长队。 雪朦胧唇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她走到粥棚里,一股浓烟的味道便瞬间钻入了鼻腔,呛得她咳嗽了两声,但依旧没有退出来。 一旁的小六赶紧拿出自己浸了药汁后,晒干的帕子递了过去,雪朦胧接过捂住口鼻便直接走了进去。 只见大锅里的粥咕噜咕噜,不停地冒着热泡, 青色的菜叶早已熟成深绿色,混卷在粥里。雪朦胧拿着一旁的长勺搅了搅,青叶粥的成色都已经差不多了,便朝着还在不停将柴火送进灶里的人说道:“可以了,这粥已经熟了,不用再烧了。” 烧柴火的人一听,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身影突然哽住了嗓子,公主竟然亲自过来了,她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怎么能忍受这里污浊的环境? 雪朦胧看到他也是一愣,怎么是那灰衣青年?虽然他的面容被柴火熏得黑迹斑斑,但依然可见他的俊朗眉目,一身粗布衣衫,也掩盖不了其身姿挺拔,傲骨清风。 雪朦胧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本宫昨天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人吗?” 陈景玉刚想回答,一个微胖的中年农妇就捧着个大盆走了进来,面带怒意地抢说道:“公主你是有所不知啊,你昨天安排的人,就来了一下,说什么他们只听世子的安排,便就走了。可怜我一个没力气的女人连米都搬不动,还好遇到这个小伙子帮忙,才将这粥煮好了。” 说到最后,农妇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显然是十分看好他。 雪朦胧淡淡 地蹙着眉,眸光沉了下来,看来是有人故意给她刁难了,也好,就让她看看到底有哪些人不服她。 抿唇一笑,雪朦胧重新将目光放到那青年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陈景玉一愣,不由想到昨日世子的话,心头一颤,微垂着身子正色道:“回公主,小人姓陈名景玉。” “高山景行,芝兰玉树,倒是个好名字。”雪朦胧淡淡一笑:“既然你来帮忙了,那就先帮本宫把粥盛到盆里,再端到外面吧。” 陈景玉愣了一愣,马上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好,便忙碌了起来,但是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她的笑容和她对他名字的称赞,像日光下的影子般挥之不散。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从前,他依旧是陈家的小少爷,每个人都会夸赞他有个好名字,好家世。他的父亲也许还会再一次下南经商,他的母亲也会拿着鞭子教训他的顽劣,他的哥哥温润如玉,才貌双全,如果他还在的话,这个时候他和许家大小姐也应该成亲一个月了吧。 “好了,好了,已经满了,快端出去吧。”农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完全没生气他的出神。 陈景 玉被突然拍了一下,怔愣的表情消失,也瞬间笑了起来:“好。” 小六站在台子下面维持着秩序,雪朦胧蒙着面纱早已站在外面,看到粥端上来了,便亲自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满满的粥盛到排在最前面的人碗里。 陈景玉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知为何莫名地触动了一下,温润的声音轻轻开口道:“公主,还是我来吧,你……” 雪朦胧摇摇头:“没事,我就想多帮一下他们,要是有人喝完了想喝一碗姜汤的话,你就打给他们吧。” 陈景玉动了动眸子,微微笑着说了声好。 他就站在离她不到一尺的距离,眼角的余光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额角留下的汗滴,还有每来一人浅浅浮动的酒窝。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呢? 出身高贵,却无轻视贫贱之意,权势过人,却怀着一颗通透善良的心。 明明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想要深入污浊中拯救他人,可以孤身谈判,也可忍着病痛,甚至冒着寒风,做着下人该做的活。 陈景玉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姜汤的辛味流入肺腑里,在冬日的寒风里竟觉身子意外地暖和。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中毒 这样的日子转眼间过了五天,每天陈景玉还在烧火之时,总能看到雪朦胧的身影,她还是穿着素简的轻装,墨色的长发挽起,蒙着微薄的面纱,露出一双清冽又含着笑意的眼睛。 如往常一般,他端好粥,便站在姜汤的面前,看着雪朦胧不厌其烦地舀着粥,从来没喊过一句累。 他以为今天还是以这样平和方式结束,没想到中午时,难民却突然尖叫了起来,发生了一场几乎控制不住的暴乱。 难民们不知为何摔碎了碗,青粥洒了一地,地上一片狼藉。 他们惶恐又怒气冲冲地看着雪朦胧,一旁的小六赶紧跑了过去,就看到四五个个难民横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嘴里还吐着白沫。 她赶紧替其中一个人诊治了一下,眸光一沉,立马从怀里掏出一瓶碧绿色的药瓶,给他们每人喂了一粒下去,转身就看见公主就站在她的身后,便脸色凝重地说道:“公主,他们是中毒了,不过奴婢已经喂了他们一颗清心丸,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具体什么毒,还要再等奴婢带回去仔细诊查才清楚。” 雪朦胧面色微沉,敛着一双泛着寒意的 眸子,并未言语。 难民们一听到小六说的中毒,便立马躁动不安了起来,人群中不知何处发出一声尖锐地怒吼:“你们什么意思啊?打着帮助我们的借口然后想全部毒死我们吗?这肯定是你们的阴谋!大家千万不要再相信他们了!” 话音一落,难民们得知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一下子就暴怒了起来,不停地叫伐着,甚至有些人试图催毁粥棚和姜汤,幸好被陈景玉和士兵拦住了。 众多难民看着雪朦胧一言不发,便将矛头对准了她,恶毒的语言便如瓢泼的大雨砸了下来:“就是她骗我们过来的,她还想毒死我们,恶毒的女人,亏我们还对她感恩戴德,她就是个虚伪的小人,耍着我们玩,大家千万不要放过她,要死我们也要拉着这什么恶毒公主垫背!” 雪朦胧看着难民疯狂地朝她扑了过来,眸光瞬间一沉,小六也咬牙护在她的身前,准备奋力一战时,就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被带飞到安全之地。 小六回头一看,竟然是冷风,后面还跟着数不清的的士兵。 公主!小六又瞬间想起她的主子还在里面,脸色一急 ,一转回头就看到她主子比她还要潇洒,被世子爷单手抱在怀里,两人凌飞在空中,世子爷宛若谪仙一般的身影一落,简直是惊为天人! 小六摇了摇头,她真是白操心了,有世子爷在,公主还会有危险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难民们一看他们全被士兵围了起来,心里更觉性命难保,顿时惊慌了起来,一起冲上去打成一团,想要逃走。 奈何这些兵都是穆臻言手下最精锐的兵,不到瞬间便将他们一一制服。 雪朦胧这才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他们跟前,无视他们愤怒尖锐的眼神,一脸沉肃,冷冽地开口道:“本宫从来没想过要毒害你们的性命,如果我真的想你们死,就不会多此一举救了你们。但是今日的事,确是出乎意料之外,本宫自会给你们一个解释。” 说完,雪朦胧便走到粥棚,当着众人的面舀了一碗粥,拿着勺子就想要喝,却被陈景玉挡了一下,微微担忧道:“公主,要是这粥真的有毒的话……” 雪朦胧淡淡一笑:“我相信你。”然后便一勺一勺喝了下肚,直到碗底见空。 难民们看着这一幕,个个面面 相觑,疑惑了起来。 雪朦胧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声音说道:“你们看到了,本宫也喝了跟你们一样的粥,难道你们还不信吗?” 难民们一时无言了起来,这时突然有个人不服地喊道:“还有那姜汤,你怎么知道不是下在那里面呢?” 雪朦胧凝着清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便直接对着一旁的陈景玉说道:“舀一碗姜汤给我。” 陈景玉沉了沉眸子,舀起一碗姜汤,没有给雪朦胧,直接自己一大口灌了下去,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寂静的场地格外清晰。 一口喝完,陈景玉直接将碗倒着给众人,抹去嘴角边的水渍,不由微微发怒道:“还要证明什么吗?真心想要救你们的人,你们就是如此对待吗?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受过公主恩惠的人,怎可因为成为落魄之人,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污蔑他人?你们信不过公主,还信不过为你们煮粥的我吗?难道你们想说,是我想要毒死你们吗?” “景玉兄弟,我们就算被毒死也绝对不会怀疑你啊。要不是你到处找食物救了我们,我们早就成为一堆白骨了,哪有还有今日啊。” 一名留着长胡子的难民感慨着解释道。 “是啊是啊。”其他难民也跟着附和。 陈景玉沉着的脸才微微缓和了下来:“既然大家相信我,就请再相信一次,我以自己的生命发誓,公主绝对不可能想要害你们的,他们几个人虽然是中毒之状,但还是要细细检查一番才知道真正原因。几日之后,他们醒过来,你们自然也可以问他们到底吃了什么,或者碰了什么,总之不可能是粥和姜汤的问题。” 雪朦胧看着稳定下来的难民,眸光微闪,再次开口道:“粥和姜汤你们也看到我们喝了,确实没问题,所以晚上本宫会派人手检查你们住的地方,是否有毒虫之类的,希望大家镇静一些,遇到问题先用脑袋想想。” 难民们被说的一通脸红,有些选择相信了的就主动开口道了歉,还有一些保持怀疑的,就垂着头,闷着脸一言不语。 “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息吧。”雪朦胧挥了挥手,士兵皆退了下来,但依然守在难民活动的五里之外,面无表情地站着岗。 穆臻言走了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景玉,便牵过雪朦胧的手走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将计就计 四五个中毒的难民已经被移至军营里,外面三个士兵轮流把守,算是隔离了起来。 小六待在里面检查了许久才慢慢出来,摘掉脸上的面纱,微叹了口气。 雪朦胧顿时察觉到情况不善,微皱这眉问道:“可知道了他们中毒的原因?” 小六垂着眉眼,一脸无奈之色:“公主恕罪,奴婢无能,仅仅依靠身体上的检查并不能得知具体原因。但他们中毒状况不算严重,只要服下一般的解毒汤药,今天晚上大概可以醒过来。只是若无法找到毒物根源,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且此毒发生次数过多的话,难民的五脏六腑皆会逐渐亏损,最后药石无医。” 闻言,雪朦胧眉目间拱起淡淡波澜,清冽如水的眸子有一丝锋芒一掠而过:“六儿,你觉得这场中毒之事是天意还是人为呢?” 小六转了转眼珠子,回想起今日的暴乱,微蹙着眉答道:“公主,依奴婢看,今日之事实在太过蹊跷了,仿佛有人故意将矛头针对你似的。哦,奴婢还记得,难民们原来只是退到一旁的,人群里好像有人挑拨了一句,难民们才暴乱了起来,甚至后面他们想对 付主子你,都是有人教唆似的,只是当时情况太乱了,奴婢一时也没看清到底是谁。” 雪朦胧骤然眯起了眼睛,隐有深意地冷笑了一声:“既然有人敢算计本宫,本宫自然不能辜负了他们这场大戏。” 小六一听,垂着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仰慕似的目光看向了她主子:“公主此话,可是有计了?” 雪朦胧指尖微扣,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将计就计!” “公主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办法?”小六瞪着两只好奇的眼珠子追问道。 雪朦胧默默扶额。 “你过来,柳儿。” 小六看着他家主子突然露出“和善”笑容,登时缩了缩脖子:“公主,你这样笑好吓人啊,奴婢能不过来吗?” 雪朦胧继续笑得更加“和善”:“过来,本宫不会打你的。” “公主……”小六哀着嗓子,身子还是颤巍巍地移动了过去。 雪朦胧轻扯着她的耳朵,然后唇靠近她的耳际密语道:“你先对外公布,中毒之人需三日后才醒,这三日,依旧维持原样。但是今天晚上,必须问出他们到底吃了什么,碰到了什么人,或者有其他异样的 情况。” 小六愣了一下:“就这样?” 雪朦胧眼神突然冒出了一丝杀气,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小六的求生欲立马被激发了出来,垂首躬身道:“公主聪慧无双,奴婢愚钝远不及之!” 雪朦胧淡淡看了她一眼:“今晚没问出详细情况的话——” 话音被拖长得十分缓慢,小六“战战兢兢”的等待着下文。 “那就提头来见吧。” 小六啊的一声猛地抬头,就只来得及看见雪朦胧唇角最后快要消逝的一抹愉悦的笑意,然后就只能看到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了。 小六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尽量祈祷她身后营帐里的难民快点醒过来了。 而离开的雪朦胧也并没有闲着,她又回到了事故的现场,中毒之人倒下的地方早已被践踏得一片狼藉,连一丝有可能发现的蛛丝马迹都被暗黄的尘土掩盖了。 雪朦胧沉着眸子,又走到粥棚,只见陈景玉一动不动地坐在凳上,似是为什么事困扰着,而淡淡地蹙着眉,脸色凝重得如同结了冰的水。 “你在想什么?”雪朦胧忍不住出声问道。 寂静的空气瞬间被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陈景玉顿 时惊了一下回过神来,抬眸看向自己的前方,愣了一两秒后,才微微笑了一下:“原来是公主啊,我只是在想,我每日和他们一同吃睡,并无有任何异样。他们中毒显然是突然的,准确地说,我怀疑是有人暗中故意为之的。” 雪朦胧微微惊讶地看了他两秒,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那依你之见,该如何解?” 陈景玉微垂了下眸子,复又抬眸,暗藏着一抹锋冷地说道:“若是此人目的是想针对公主,必定会再次引起难民和公主的矛盾,那么就还会有下手的机会。只要我们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便可。” 雪朦胧听着自己不谋而合的想法,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多了一丝欣赏:“看来,本宫是遇到一块藏于碎石中的璞玉了。” 陈景玉微微一惊,连忙垂首道:“公主高赞了,景玉不过随口一说。” 雪朦胧微微扬眉:“你的意思是本宫的眼光有问题了?” 陈景玉愣了一下,更加低着头:“景玉不敢。” 雪朦胧淡淡一笑:“那就不要妄自菲薄,要知道,山野村夫亦有观局天下的谋士,你虽落为难民,心性智慧却超于常人,你 可想成就自己一番事业?” “我……”陈景玉张了张嘴,眸子里亮起的光瞬间又黯淡了下去,蠕动几下嘴唇,最终摇摇头,紧抿在一起。 雪朦胧微蹙了一下眉,她刚明明看见他眼中的渴望了,为什么却要拒绝呢,难不成还有别的牵绊? 缓慢地吸了一口气,雪朦胧淡淡说道:“本宫不清楚你有什么心事,但是机遇难得,不要因为一些羁绊,就埋没了自己的才华。” 陈景玉感激一笑:“多谢公主劝解,不知公主可查出毒因了?” 雪朦胧微愣,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便顺势答道:“并无,所以本宫来此看看,或许会有其他线索留下。” 说完,雪朦胧又将心思放在粥棚里,看到还剩一半的粥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姜汤时,停顿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划过了一些什么画面,那些中毒的人似乎……她猛然回头看着陈景玉:“你可曾记得谁来你这打过姜汤?” 陈景玉顿了一下,然后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惊大了眸子:“好像……好像就是那些中毒之人。” 话音刚落,陈景玉又猛然皱起了眉头:“可是,我喝了也没事啊。” 第三百七十四章 相克 雪朦胧沉着眸子,清冽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地肯定:“不,问题可能就出在这里。” 陈景玉微微不解地看着她,随后沉思一想,忽然恍然大悟:“难道是两者……” 雪朦胧缓缓冷笑了一声:“没错,也许粥和姜汤都没有问题,但若是两者一起吃却可以相克中毒。” 这种卑劣的手段她在皇宫就已经见识不少了,父皇的嫔妃们相互争斗,为了掩人耳目,避开银针的检查,便通常都会相克的两种东西分开送给自己想要解决的对手,就算太医们去检查,若是找不出根源,也是束手无策。 陈景玉凝着眸子,看着公主把粥和姜汤倒在同一个碗里,混合在一起,然后拔下头上的银钗,没入到碗底。 四五秒后,雪朦胧拿了出来,看着毫无变化的银针,不由蹙紧了眉,怎么回事,难道她猜错了? 不应该啊,北地冬日遍地尘沙,莫说其他食物,连一根有生机的草都不可能找到,他们中毒的原因很大可能就是因为有人在姜或者粥里多放了一味东西,导致两者相克。 陈景玉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淡淡开口:“也许是因为时间的问题,有些药性 一旦过了时辰便会失去它的作用。也许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找不到任何证据。” 雪朦胧微微惊诧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莫不是你碰到过这类事?” 陈景玉愣了一下,浅浅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猜测罢了。” 但事实是,他确实碰到过这种事,还差点因此丧命。 他的父亲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经常带一些稀奇的东西回来,有时候是一些难得一见的药材,有时候是精致的绸缎布匹,有时候还是南疆的奇花,妖冶美丽的很,还可以驱虫清热。 父亲的宠妾听说他夏日被蚊虫叮扰,便把父亲送的奇花端到了他房里,表面装作示好的样子,然后却暗中吩咐下人,每日将一些白色的粉末倒在水中,浇在花盆里。 花一吸收就会产生有毒的气体,他每日吸入体内,三日后便浑身起了红疹,后来郎中诊治,尽管他的母亲怀疑过小妾送的花,但一经检查,根本没发现任何问题。 还是有一次,笨手笨脚的丫鬟撞碎了花盆,才看到里面的根都已经发了黑。 原来那下人每日只在晚间浇水,药物发出毒气的作用正好维持一个 晚上,一到凌晨就会发出正常的气味。 回忆虽长,但也仅仅只是一瞬的时间。 陈景玉一抬眸,便看到雪朦胧朝他走了过来,唇角挽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说道:“既然对方隐匿在难民中,不如这个将计就计的重任就交与你了。” 陈景玉微微愕然:“公主……” 雪朦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若是本宫让他人混入,对方看到新的面孔必会引起警惕,岂不是打草惊蛇?这引蛇出洞,当然要趁其不备啊。你心思细腻,如果由你查探,本宫再放心不过了。” 陈景玉了然颔首:“那公主想要我如何做?” 雪朦胧抿唇一笑:“粥一直是你煮的,如果对方要下手,必定会选择姜汤。明日我们照常准备这些,你只需暗中观察谁向姜汤下药,然后……” 最后一句说得极其小声,但陈景玉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不由佩服公主的绝智。 计策确定后,雪朦胧才悠悠然踱着步子回去了。 黄昏迷蒙,暗色的天空飘着若有若无的霞光,极浅,像一层轻薄的纱,嫣红中晕着紫光,美不胜收。 雪朦胧一回到住处,便看到穆臻言正好脱下他 的外衣,露出白色贴身的里衣,修长的身材也显露无遗。 微微不自在地撇开了眼睛,雪朦胧轻咳一声:“你就不能到里面去换?” 穆臻言轻笑一声,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回头:“夫人前几日还觊觎为夫的身体,今日倒是正经起来了。” 雪朦胧顿时黑了脸,这厮又提起她晕倒那天的事情了。 她不就是睡着了,把他当成被子了吗?如何就觊觎他身体了?简直没脸没皮! “我再解释一遍,我没有!”雪朦胧怒视着他。 穆臻言不急不缓地换好衣服,走了过来,一双微挑的眸子浮起一层揶揄的笑意:“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一向是夫人的风格。” 雪朦胧嫌弃地呸了一声:“明明是你……” 话说到一半,薛龙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猛然停住了嘴,又羞又怒地瞪着他。 “是我什么?”穆臻言挑了挑长眉,嘴角含笑地望着她,柔情似水。 “你……”可恶,这要她如何说的出口,雪朦胧气恼地扭过头不理他。 穆臻言抿着嘴无声地一笑,突然正经了起来:“十一,今日之事可有解决办法了?” 雪朦胧这才想起正事来 ,转过头来说道:“还暂未确定,但已有初步计划,不过还需借你手下兵力一用。” 穆臻言灿烂一笑:“好,夫人的要求,我都尽量满足。” 雪朦胧刚想瞪他一眼,外面就传来小六的声音:“公主,人已经醒了。” “进来吧。”雪朦胧微微扬声。 吱呀一声,小六推开门小跑了进来,笑吟吟地说道:“公主,那几位中毒的难民都说自己喝了粥之后又喝了姜汤,剩余什么都没吃,也没碰过什么特别怪异的情况。所以奴婢大胆猜测,可能是有人在粥里或者姜汤里放了相克的东西,才引起的食物中毒。” 小六一口气说完,亮晶晶的眸子一直盯着雪朦胧,一副快夸我的邀功样子。 谁知她家主子一副比清水还淡的神色,只说了一句本宫早就知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六一张充满笑意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心里一阵伤感,唉,得罪了主子的丫鬟就是她这个下场,白白守了一下午。 雪朦胧悠悠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轻笑一声:“六儿啊,下次还敢乱说话了吗?” “不敢了不敢了,公主说什么都对。”小六连忙摇头,嘿嘿笑道。 第三百七十五章 青鸢 正在众人追查下毒真凶的时候,难民营里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欺凌事件。 来自于同一个村落的青家女儿青鸢和邻居朱家孩子朱旭发生了冲突,青鸢小姑娘被朱旭那胖小子砸破了脑袋,昏迷过去,引来了众人围观。 青鸢醒来的时候,眼前围着一圈穿着粗布麻衣的难民,对着地上的她指指点点,一旁的母亲泪眼汪汪,“青鸢,你终于醒了……” “我就说她没事儿吧?不就是小石子儿砸了一下下,破了点儿皮,还能出什么大事儿?真是大惊小怪的。”婶婶张氏讥讽出声,她的身旁还站着个胖嘟嘟的少年,正式罪魁祸首朱旭。 青鸢眨了一下眼睛,之前的记忆断断续续涌入脑海。 尚未及笈的小姑娘,现在上有寡母,下有八岁幼弟,因着母子性子都软,孤儿寡母的被同村的朱家一家欺负,这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后来大家遭了难,两家人机缘巧合逃在一处,本应该互相照顾,可朱家人却是一直变本加厉地欺负这孤儿寡母的一家,吃的穿的都落他们手里了。 她本性软糯,可在生活中渐渐学会了生存,学会了强横一些,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 这回,自己被朱旭砸破头晕过去,险些丢了小命。 青鸢迅速消化脑海中的记忆,脸颊上 忽然落下一抹濡湿,将她从沉思中拉拉出来,“娘,别哭。我这不是醒了吗?” 小姑娘的声音尚且稚嫩,因为受伤还显得有几分虚弱,可却率先想着安慰神伤落泪的母亲。 青鸢的懂事乖巧让大家更加同情,周遭难民们议论纷纷,多是向着青鸢一家的。 青母见女儿虚弱惨白的脸色,更是心疼不已地将孩子搂在怀里,抬头看向面色不善的张氏:“她婶子,平时娃娃们小打小闹就算了,可朱旭这一次下手太狠了,青鸢脑袋都给砸破了,怎么着也得找个正经大夫看看,这医药费……” 她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错在朱旭,这医药费该你出的。” “我呸,厉害死你们了!我儿子才多大,他轻轻丢一块石头,蹭破点儿皮你就嚷嚷着要钱来了?这还要脸不要了?”张氏将儿子往身后一拉,双手把袖子往上一卷,气势汹汹道:“我说嫂子,我们一家子平日里都是看在死了的大哥的份儿上,才对你们一家子照顾照顾,现在遭了难,你女儿这一路上没少吃我们家的东西,结果现在为了这么点儿小伤,装模作样活像是要咽气了似的,这是存心讹上我们了?” “不是讹……”青母本就不善言辞,嘴皮子功夫自然比不过张氏,被她咄咄 逼人的姿态骇得后退一步,险些连怀里的女儿都搂不住。 一旁的小儿子青枫被吓到,顿时哇哇大哭起来,青母连忙空出一只手抱儿子,“枫儿不哭,娘在,娘在。” 张氏冷笑一声,趾高气昂道:“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别给脸不要脸。嫂子还不赶紧把娃带回去好好看着,闹大了谁脸上好看?” 难民们看着张氏凶悍的模样,议论的声音压低了些,生怕引火烧身,可看着这边孤儿寡母的眼神更为同情。 青鸢忽然按住母亲的肩膀,低语几句,青母一愣,“找他?” 青鸢微微点头,之后勉强站起来,脑门儿一阵拉扯的疼痛,让她不禁蹙了眉:这就是张氏口中的“蹭破了点儿皮”? 既然天意没让她死,她自当好好活着,孤儿寡母她自然会照顾好,不让旁人欺负一星半点。 怕人看笑话吗? 呵! 那她就让这刁钻婶婶瞧一瞧——这事儿闹大了,到底谁不好看! “婶婶说得对,做人是该要点儿脸。”青鸢突然出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她忽然往前走一步,把惨白的小脸伸到朱旭面前,强行按住小胖子的肩膀逼他看清楚狰狞的伤口,“你娘说你打不过我这个面黄肌瘦的女娃娃,骂你是个软趴趴的怂蛋呢。哈哈,你看看这么深的伤口是怂蛋 能砸出来的么?你是怂蛋不?” 她虽然快十四了,可身子骨弱,现在看着不过十多岁的样子,的确没什么劲儿。 可人被逼急了,潜力是无限的。 “你才是怂蛋呢!我是男子汉,男子汉!那石头那么大呢,我那么使劲儿砸还能打不过你?”朱旭因为吃得好些,长得跟青鸢一般高,却比她壮了不少。 他被自己最瞧不起的女娃娃嘲笑,十分不服气,蹬蹬蹬转身跑到角落里捡起拳头大小的石头,然后得意洋洋地跑过来指着青鸢,“这么大的石头,砸你一回就是一个洞,你怕不怕?你再敢说我是怂蛋,我就砸死你。我娘说了,你这样的女娃娃活着也是糟蹋粮食,赔钱货!” 青鸢勾唇,嘲弄笑道:“婶婶真是教导有方,朱旭这么小就知道什么是赔钱货了!” 难民们见朱旭抱着“作案工具”还如此不知悔改,也跟着讨伐,“好歹是长辈,怎么能这么教孩子?” “那么大的石头,难怪伤口这么深,她婶儿,你方才不是说……就是个小石子儿吗?” “你儿子自个儿承认了,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朱旭!”张氏脸色一青,没想到儿子这么蠢,被青鸢三言两语就激地什么混账话都往外吐。 她无视众人讨伐,拽着青鸢的衣领就往 后拖,“好你个死丫头,还敢拐弯抹角地算计我?你瞧瞧你这活力劲儿,像是要死的人吗?娃娃玩闹间没轻重蹭破点儿皮,你们母女俩就想讹钱,没门儿!” “这可是婶子自己说的。”青鸢扬声一斥,仗着身子灵活,矮身从张氏身侧钻到腰后,一把拽倒胖嘟嘟的男孩压在地上。 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石头,上头还染着青鸢的血,这会儿已经干涸了。 “反正都是不懂事的娃娃,你砸破我的脑袋,我也照样儿砸回来。”青鸢眼底一片冷凝之色,“放心,我力气没朱旭大,按照婶婶刚刚的说辞,蹭破点儿皮而已,死不了人的。” 众人惊愕不已:虽说大家心里头都明白——对付张氏这种泼皮户儿,她横,你只能比她更横,才能压制住她的气焰! 可是,这女娃娃何时胆子这么大了? 张氏吓得紧,这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宝贝地跟眼珠子似的,哪里看得了这一幕,忙吼道:“你个小杂种,你放开我儿子。” 朱旭看着青鸢脑袋上那血淋淋的伤口还翻出了嫩肉,当即慌了神,对着她拳打脚踢:“你个狗杂种赔钱货,我打死你!” 青鸢等的就是这一刻! “啊……”她顺势被朱旭“一拳掀翻在地”,捂着冒血珠儿的脑门儿冲门口大喊道:“救命啊。” 第三百七十六章 帮手 朱旭没注意到门口的男人,只看到一拳就被他打倒在地的青鸢,一副狼狈的求饶模样,不由洋洋得意地昂着脖子哼了一声,还敢瞧不起他,呸,干柴一样的赔钱货,他母亲说得没错,这种下贱的人就应该多教训一下! 朝着一脸担心的张氏抛了个得意的眼神,朱旭肥胖的脸上堆起了一个不符合他年龄的狠笑,毫不留情地想要挥起拳头再次落下。 “住手!”千钧一发之刻,一声厉喝猛地从门口传来,声音冷得直冒寒气,小胖子朱旭吓得颤抖了一下身上的肥肉,差点瘫倒在地。 围观的众人皆惊地回头一看,来人一身青衫落落,墨色的长发高高束起,眉宇之间怒意翻腾,一双褐眸微微眯起,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仪,正是难民中颇有声望的陈景玉。 他走得极缓,但步履之间却像挟着寒风而来。 张氏惊了一下,立马瞪大了眸子,像母鸡护着自己崽子的姿势,挡在了朱旭的身前,突然看到陈景玉身后一脸软弱之色的嬬妇,不由神色一怒,狠盯着她,掐着嗓子般尖锐地嘲讽道:“嫂子真是好本事,都是同村的小娃娃闹矛 盾而已,自家的事还找来了外人帮忙,不就是孩子间的玩闹吗?竟然弄出这么大仗势,我们村儿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陈景玉看着她一副毫无气度的市井泼妇姿态,不由沉了脸色,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从朱旭身后一位满脸血污的小姑娘冲了出来,撞得张氏踉跄了两步,连忙跪在他的脚边,扯着他的衣角,眼含泪水,神色凄惶地哀求道:“求公子救救我娘和弟弟,求公子救救他们。” 陈景玉低头看着浑身惨然的稚嫩面容,心中一动,微皱着眉扶起她轻轻战栗的身子,温声问道:“姑娘,到底发生了何事?” 青鸢颤了颤发白的唇,字字如泣:“公子明鉴,我名为青鸢,刚才说话的妇人是我邻居婶婶,险些害我性命的是她儿子朱旭。虽为同村邻居,但自从青鸢年幼丧父,母亲又性格善良,家中无长子,只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婶婶便处处为难我们。沦为难民后,更是不顾半分情分,公主发配下来的吃的穿的,皆被婶婶抢夺而去。” “今日,张氏更是纵容朱旭砸破我的头,我娘心疼我便想要讨一些为我医治的银钱, 怎知婶婶不仅推脱责任,更是恶言相向,青鸢不忍母亲受辱,便想讨回公道,奈何身薄无力,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青鸢微微痛苦地垂着头,一颗颗饱含悲伤的泪珠从她眼眶滑落,滴在她脏污单薄的衣襟上,浸成一片深色,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砰砰砰的往地上磕头,哽咽着声音求道:“青鸢不知道如此下去,我娘和弟弟没了御寒的衣物和粮食,还如何熬过这个冬季,所以还请公子为青鸢讨回个公道,求你救救我娘和弟弟。” 声声令人心痛的哀求缓缓回荡在众人耳边,难民们皆同情地望着她,不少人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陈景玉,希望他主持公道。 陈景玉眸光动了动,微蹲下身子,重新扶起她的身子。张氏眼看情况不利,气恼地暗骂一声,立马用手指着青鸢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在外人面前还敢胡说八道。你父亲死了,还不是我们一家子接济你们孤儿寡母的?一起逃难的时候,婶子还是少了你的穿的了还是吃的了?现在好了,有了靠山,就做起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是不是?” 狠狠骂 完一通后,张氏又立马朝着陈景玉赔着笑脸解释道:“景玉小兄弟呀,都怪我邻居嫂子不懂事,这……这家里小打小闹的事,怎么还把你叫来了呢,这不是胡来嘛,是不是?还有这小丫头,平常我嫂子就任由她胡来,才养成了这般牙尖嘴利的习惯,你可千万不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啊。” 陈景玉淡淡看了她一眼,微冷的褐眸中无波无澜,平静得让人可怕。 “当然,我不会听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陈景玉极缓地开口,清清冷冷道。 青鸢一听,顿时脸色一片惨白,颤着眸子,眼神悲绝地立誓道“公子,青鸢所言绝无半句虚假,若有违此话,宁受天打雷劈,死不复轮回。” “你先别说话。”陈景玉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 张氏看到青鸢受挫的样子,嘴角刚露出一点笑容,就听到那道冷冽的声音继续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如就由目睹了事情经过的旁观者告诉我吧。” 张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正在观看的众人却一愣,随即看到陈景玉的眸光定在了他们身上,一些不愿招惹是非的难民微微退了一步,但也有 一些本就为青鸢心里鸣不平的难民主动站了出来,揭露了张氏的丑恶嘴脸:“景玉兄弟,我们可以证明青鸢姑娘说得没错,那张氏的娃娃拿石头砸了小姑娘的头,血流了一地,差点就醒不过来。青母身无分文,就想让他们赔些医药费,结果张氏根本就不承认,还骂得实在难听,这小姑娘才冲了上去,没想到就被张氏的娃娃又打了一拳。平日里,我们就没少看他们受张氏的欺负,那个八岁的小娃连衣服都被张氏抢了去,实在是可怜啊。” 陈景玉看了看缩在青母怀里衣衫单薄,面黄肌瘦的孩子,不由眸光一沉,凌厉的目光直射张氏:“你现在可还有什么话说?” 张氏被他冷厉的语气惊到,不由打了了冷颤,但话中犹带着怒气和不甘:“他们都是被这小丫头片子给蒙骗了,故意做出我欺负她的样子!我孩子比她都小,还不懂事,砸中她根本是无心之举,算不得数的。” 陈景玉眼神一凛,微眯起眼睛,加重了语气:“难道你的意思是他们都是瞎子吗?连真假演戏都分辨不了吗?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想掩饰自己的过失吗?” 第三百七十七章 证据 张氏看着那双逐渐逼近的寒眸,吓得咽了咽口水,硬着脖子狡辩道:“这是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管!反正我儿子不是故意的!” 陈景玉冷哼一声,眼神锋利:“现在的难民营就是一家人,你既然分得这么清楚,不如你离开难民营,可行?” 张氏一听,顿时瞪大了眸子,离开了难民营那他们一家上哪活去?北地这么大,又冷又没有吃的,他们不是去找死吗? “那你想怎样?”张氏想了一通,气呼呼地说道。 陈景玉静默了几秒,沉声道:“两个选择,要么同意让青鸢姑娘以同样的方式惩罚朱旭,要么你赔偿青鸢相应的医药费。” 闻言,张氏一脸怒气,狠狠瞪着青鸢,恨不得将她生生戳个洞来,都怪这小贱人,竟然怂恿她那不要脸的娘找来了这么一个可恶的帮手。 还给她出两个什么狗屁选择,这让她怎么选? 想惩罚我儿子,门都没有,还想要老娘掏出钱给那小贱人治病,哼,我没弄死她就算好的了。 “你到底选哪个!”陈景玉微微不耐地呵道。 张氏怒沉着脸,情急之下突然吼道:“你分明是在偏袒他们,我要 去公主那里求个公正!” 陈景玉微愣,轻笑一声:“那再好不过了,走吧。” 说完看了一眼紧着唇泪渍与血迹斑驳的青鸢,不由微叹口气,放缓了声线低声说道:“青鸢姑娘,你随我一同去吧,若是你是对的,公主定会惩治他们的。” “你相信我?”青鸢抬眸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声音微弱得如同断了钱的风筝,飘摇不定。 陈景玉浅浅地笑了一下,暖色的眸子弯起一丝淡淡的弧度:“当然。” 青鸢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骤停了一下,她微微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觉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暖流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她的肺腑,甚至涌上了她的眼眶,凝成一汪温热的泉水。 她闭上眼睛,缓缓吸了一口气,抿唇笑了笑,然后紧跟在他的身后,步步不离。 此时天色不算太晚,正是黄昏过后刚露出夜幕的时候。 雪朦胧正在书房计算这几日的开支时,便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逼近,伴随着夫人尖锐的嗓音和偶尔一两句男子温沉的声音。 微微皱了下眉,雪朦胧刚放下笔,小六就进来垂首说道:“公主,外面一妇人带着儿 童说是要求公主主持公道,后面还跟着陈景玉和一位姑娘。” 雪朦胧微挑了下眉:“哦?还有这等事?让他们进来吧,本宫倒想听听发生了何事,竟然闹到这来了。” “是,公主。”小六抿着唇笑了一下,出去之后,便走进来四个人,正是小六说的那几个。 雪朦胧端坐着,素色的长衫服帖地穿在身上,没有一丝褶皱,眉目带着一丝清浅的冷意,即使不言一语,身上也总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面容似天山雪莲般清贵无比,心性却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浑身沉淀着安定人心的气息。 “说吧,你们是为何事来找本宫主持公道?”雪朦胧淡淡一笑,但笑意又未达眼底。 张氏看了一眼便有些畏惧地低下头,总觉得那双清冽的眸子能一眼看透人心,她按捺住心里的不安,跪在地上,立马苦着一张脸喊冤道:“公主,民妇本不该敢扰了你的清净,但实在是被逼无奈,才来求公主为民妇主持公道。” 张氏停了一下,侧身用手指着青鸢微微怒道:“这丫头是我同村的没了爹的女娃娃,她平日都唤我一身婶婶,”又搂过她儿 子的肩膀继续说道:“这是我的儿子,旭儿。今日,旭儿想和小姐姐玩闹,才不小心拿石头砸中了她的额头,公主,你也知道,孩子们玩闹难免会发生些意外。” “可是,这丫头偏偏要怪罪旭儿,还找来了帮手袒护他,硬要逼我们母子认错,还要惩罚我的旭儿,要不然就要罚。公主,你说天底下哪有一般不讲理的一家人啊?我平日里待她不薄,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婶子啊。” 张氏说得如泣如诉,说到痛处还捶了自己两下胸口,只差泪流满面地扑在地上了。 雪朦胧淡淡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青鸢:“你可有想说的?” 青鸢抿了抿唇,跪在地上,挺直着背脊,毫无惧意,一字一句道:“青鸢无话可说。” 雪朦胧和陈景玉皆愣了一下,只有张氏心里冷笑了一声,她真是高看这小贱人了,还以为她能有多会说呢,到了公主这里怕是吓得不敢说了吧。 “但是,青鸢有证据想给公主看。” 掷地有声的话语一落,雪朦胧微微惊讶地看着她,笑了一下:“那呈上来给本宫看看。” 张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黑字,模糊一片,心里不由一慌,但又强作镇定,安慰自己这是假的,肯定是这小丫头片子故弄玄虚,伪造的证据。 雪朦胧轻轻拿起这张纸,上面的字迹清秀整洁,写满了人名和物件,还有具体的时间。缓缓看了几秒,雪朦胧轻声问道:“这是何意?” 青鸢正色道:“回公主,这些都是张氏一家平时欺负难民的记录,不仅包括我们一家,还有其他人也曾遭受过他们的抢夺和辱骂,大多是软弱无能的妇孺和老人。只要公主拿着这张纸去查证,如果发现青鸢有半分作假记录,随时等候公主处罚,青鸢绝不反抗。” 雪朦胧看着她满身污迹,但骨子里却透着一丝勇敢和倔强,不由动了动眸光,随即看向张氏:“你还有何话说?” 张氏完全愣住了,待回过神来,便一脸急切地哭诉着:“公主,民妇绝不敢呐。” 雪朦胧冷哼一声:“你是想本宫查明此事严惩你们一家吗?” 张氏一同,立马匍匐在地,惶然求饶:“公主,民妇知错,民妇愿意交出医药前给青鸢疗伤,还请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们一家吧。” 第三百七十八章 那就跟着他吧 雪朦胧并未回答,只是将目光轻轻落在小姑娘的脸上:“青鸢,你可愿意?” 青鸢动了动眸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看了依旧趴在地上的张氏两眼,最后略微凝重地回道:“公主,既然张氏认错,青鸢公道已得,自然是愿意的。” 雪朦胧淡淡挑了下眉:“你不想让本宫治她的罪吗?” 青鸢愣了一下,随即深吸了口气,不知是因为自嘲还是落寞地浅笑了一下,抿唇说道:“青鸢只是想最后一次念及张氏是我同村长辈的份上,尽自己最后一次情分。但张氏若是再犯,青鸢定当加倍奉还!”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青鸢突然转头对上张氏不甘又充满恨意的视线,明明稚嫩的眼眸中却射出一道冷厉的光芒,震得张氏轻颤了一下。 雪朦胧唇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这青鸢虽然看着年纪小,却聪灵勇敢,心存善良,但又有自己的锋芒,是个不错的小丫头。 “既然如此,张氏就罚医钱双倍,若有再犯,本宫定严惩不贷!” 清冷威仪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张氏心里再不情愿也不敢在公主面前有任何不满,为了不被赶出难 民营只好连忙点头,暗咬着牙,心痛地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 这可是她丈夫给他保管的,她每天都揣在身上,片刻不离。要不是身上只剩这些钱,她怎么会舍得拿出这张银子。 可是为了旭儿,她也没法子了。 张氏一脸痛色地说道:“公主,这是民妇最后的积蓄了,双倍医钱也不过四五两银子,但民妇没有零钱在身,这剩下的……” 张氏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就突然闯了进来,猛地跪在了张氏的旁边,一看着她手里拿出来的银票心头一颤,连忙磕头认错道:“公主,都是小人的错,没管好妻儿才发生了这等事,小人认错,小人这就赔银子。” 说着赶紧从自己衣襟里掏出一些碎银子出来,连忙双手呈着,低垂的头却微微侧着,目光狠狠刮了一眼张氏,又看了一眼银票,急切地示意她收起来。 张氏还在为自己丈夫突然的出现惊讶中,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陈景玉则看着这奇怪的一幕微皱了下眉,眸光一动,立马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五两的银子扔在她面前,然后扯过张氏 手里不愿放手的银票,递给了公主。 张氏看着自己空空的手一愣,她的丈夫张天华却猛地睁大了眼珠子,又立马皱起了双眉看向陈景玉:“景玉兄弟这是何意?” 陈景玉微微一笑:“张兄,你手里的银子可是少了一两。” 张天华微微一愣,连忙看向手里,真的只有四两银子,不由沉了脸色,还有一两可能在匆忙跑来的路上掉了。 暗叹口气,张天华知道挽回不了什么了,为了不让公主引起怀疑,便立即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赔着笑脸道:“公主,既然银子赔了,小人能否带着家人回去了?” 雪朦胧轻轻捏着这银票,迅速掩去眼中的疑惑,抬眸不冷不淡地看着他们:“去吧,以后莫要再犯。” 张天华连连点头,便想扯着张氏退出房门。 张氏瞪了他一眼,一脸急切地捡起银子,又连忙牵起朱旭的手,才甩着踉跄的步伐被他丈夫拽了出去。 雪朦胧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微眯了一下眸子,不由划过一丝深意的光芒。 陈景玉微垂着身子,请罪道:“公主,是我疏于管束了,还请公主责罚。” 雪朦胧淡淡一笑 :“无妨,难民多杂,本就不能事事照顾周全,你也无需怪罪自己。只是,”话音一转,雪朦胧含着淡淡欣赏的目光看向还在跪着,不曾怯懦半分的小姑娘:“只是,青鸢倒出乎本宫的意外了,以一己之力抗衡作恶多时的张氏,还能心思缜密地筹集证据,勇气可嘉,本宫甚是欣赏,这五十两银子就全赏你吧。” 青鸢一听,受宠若惊般连忙叩首:“公主,这银子青鸢不能收,公主已帮我找回公道,青鸢怎敢再接受公主的馈赠?只是公主大恩青鸢无以为报,若公主不嫌弃,青鸢愿时刻侍奉公主左右,一生别无所求。” 雪朦胧沉思了两秒,自己身边危机重重,青鸢跟着她只怕是凶多吉少,况且自己身边也已有小六十五随身侍奉,已无需再多人了。 雪朦胧突然瞥到紧紧侍在一旁温润如玉的陈景玉,不由眸光一亮,笑着说道:“青鸢,本宫不过是听了一个故事的人,若真要论恩人,应是带你来这的人。正好景玉身边无人,不如你便跟着他一起建造难民营吧。” 青鸢和陈景玉皆是一愣。 不过瞬间,陈景玉就微微蹙了 下眉,垂首推辞道:“公主,青鸢是女子,怎可跟着我一起吃苦?” 话音刚落,青鸢倏地把目光转向了他,她以为陈景玉觉得她是个拖后腿的,便略有些不服地回道:“公子莫小瞧了青鸢,青鸢什么都可以做,不怕吃苦的。” 陈景玉意识到青鸢误会他的意思了,便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雪朦胧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解释:“既然青鸢不怕吃苦,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人家的?” “没有。”陈景玉下意识一回,随即又意识到这样说也不对,想多说些什么,可是雪朦胧清朗的声音已经传了下来。 “既然没有,那以后青鸢就跟着你,这是本宫决定的,难道你有什么不满吗?” 陈景玉微皱着眉,最终轻叹一声:“景玉不敢,但凭公主吩咐。” 雪朦胧微微一笑,走了下来:“今日之事就到此结束了,青鸢你先下去吧,本宫还有事要与景玉商量。” 说着把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到了她手里,眸中含着让人不可拒绝的笑意。 青鸢略有些无措地看着公主,咬了咬唇,还是福了下身子:“青鸢谢过公主。” 第三百七十九章 巧合的银票 满身污迹的青鸢慢慢退出了房门,手里攥着似有山一样沉重的银票,眼中似有水汽凝聚。 她阿娘终于不用再受张氏欺负了,也不用饿着肚子将饭菜让给他们姐弟,还有她那可怜的弟弟,终于可以穿上保暖的衣服了。 青鸢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公主和陈景玉的方向,心里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感激。 即使有朝一日为他们付出性命,她也是愿意的。 阴云遮天,寒风呼啸,房内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雪朦胧从袖中又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冷冷眯起了眸子:“张氏一家遭难后,如何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钱?” 陈景玉微愣了一下后,便明白了她刚才给青鸢的银票,并不是张氏给的那张,沉吟了两秒后,便也疑惑道:“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雪朦胧唇角挽起一抹微冷的弧度:“只怕不是表面的隐情这么简单。” “公主为何这样说?” 雪朦胧缓缓吸了一口长气,沉声道:“你可知道,凡是从镇北王府流出的钱必定会带有一些特殊的官印,比如这张,”她捏住银票一角,往烛光旁一放,便有一个极淡的红印透出: “你可看见了?” 陈景玉点了点头,面色微沉,但又疑惑道:“会不会是一种巧合?毕竟镇北王府流出的银票无数,不少商家百姓有也是不足为奇的。” 雪朦胧摇了摇头,沉声道:“若说巧合,未免太巧了,要知道,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大多都是人为的。” 陈景玉紧了紧眉,斟酌道:“难道公主怀疑是镇北王府有人暗中设局吗?” “暂不清楚,所以本宫需要你亲自去查查这银子的来历,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雪朦胧直视着他,眼里的信任莫名让陈景玉心中一暖。 “好,景玉定不负公主所望。”陈景玉接过银票,便匆匆退出了书房。 雪朦胧看着外面风雨欲来的昏暗天色,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沉重之感,目光也微微变得锐利了起来。 回去难民营的路上。 张天华恼怒地瞪着张氏,气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你这蠢妇,我不是说了要你好好看管这银票吗?你倒好,二话不说就交给了公主,你是想气死老子吗?” 张氏被猛然一吼,平时的嚣张气焰都不知到哪去了,捏住袖子擦了擦根本没流泪 的眼角,委委屈屈道:“我哪里知道青家那小丫头片子竟然拿出了一张证据来,本想借着公主治一治她,没想到被她倒打一耙,我若是不交了那钱,难不成让旭儿跟着我们被赶出这里,活生生饿死吗?” “你……你真是……”张天华双眼喷火似的瞪着她,手指着她那张蠢脸,想要骂点什么,最终还是泄气般地甩了下来。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完成那人交给他的任务,拿到最后的四五十两银子,赶紧逃之夭夭。 否则,一旦公主察觉到什么,那真是得不偿失,钱没得到,反而连自己命都搭进去了。 “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完成任务。” 张氏听到自己丈夫不停自言自语,不由担心道:“天华,你怎么了?说什么任务呢你?” 张天华不耐烦地吼道:“你别管我,老子看到你就烦。” 要不是这婆娘坏了他的事,他会这么提心吊胆吗? 张氏一听,心里泼妇般的性子瞬间就苏醒了,怒着双眉,尖锐刺耳的嗓音瞬间钻入了张天华的耳中:“你什么意思啊你,张天华,你给我说清楚了,我自从嫁给你 ,你看看都过得什么日子,你现在烦了老娘是吧,你当初咋不娶了隔壁村的傻大妈呢,说不定她就对你丝毫没有怨言,还言听计从。” 看着张氏满脸讽刺的面容,张天华怒火中烧,猛地冲过去提着她的衣领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声顿时让空气都沉寂了下来,张氏捂着红肿的脸,不顾嘴角的一点嫣红,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如线珠子的眼泪就瞬间落了下来,但眸中却是一片恨意的血红:“好,好你个张天华,你给老娘记住了。” 一旁看了整个过程的朱旭也被他父亲吓得顿时僵在了原地,面色发白,随即立马扑到张氏的怀里哇哇大哭了起来。 张氏一时忘了脸上的疼痛,连忙搂着她儿子哄道:“旭儿不哭啊,娘在呢。” 张天华也是一时愣在了原地,打了张氏的那只手掌还微微颤抖着,看着他们娘俩抱在一起,十分凄楚的模样,不由心里升起一丝懊悔。 他走过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错,我不该打你,我也是一时心急,你又……唉,不说了,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 氏本来冷着脸,还在怒气中,一听这番莫名其妙的话,不由转过头来疑惑地问道:“什么命都快没了,你说清楚点。” 张天华只好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那五十两银子是如何来的。 张氏听完,不由吓得脸上的血色都没了,惶恐地拉着他的手:“你……你咋不早说啊,这下可怎么办啊,啊,天华,你可得想想办法啊,我们旭儿,旭儿连十岁都未满呢。” 张天华也是一脸沉重:“没办法了,只好早点完成那个人给的任务。”拍了拍她的手,张天华凑到她的耳边说道:“这样,你明天赶紧收拾好东西,我一完成任务拿了钱,我们就直接逃走。” 张氏连忙点头,随即又担心道:“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天华,我们一家还要靠你呢。” 张天华微叹口气,抱起朱旭,安慰地说道:“不会的,他们根本没怀疑那姜汤有问题,而且他们应该没那么快发现银票的不对劲,我们也不要吓自己。” 张氏颤着眸子,也只好宽慰着自己不安的心说道:“嗯,不会有事的,我们都躲过战乱一劫了,好日子就在前头,我们肯定不会有事的。” 第三百八十章 下毒之人 翌日,东方的天边终于出现了第一抹鱼肚白。 陈景玉像往常一样起身准备去粥棚,出了帐篷,走了数十步后,倏地隐于一处暗角,蹲着身子,把头压得极低,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夜晚的水雾还未褪去,陈景玉刻意放缓了自己呼吸,但还是感觉鼻腔里凝结着一成寒凉的水汽,每呼吸一下,肺腑便一片湿润的凉意,微微刺痛的冰冷。 好在只等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陈景玉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朝着粥棚的方向走去。 目光一沉,陈景玉悄悄探出了头,就看见一抹鬼鬼祟祟的灰色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他微微眯起眸子,弯着身子穿过低矮的帐篷,小心翼翼地跟在那人的身后。 粥棚里煮粥的地方和姜汤的地方虽隔得不远,但并不在一处。姜都是昨夜切好了,放在水里泡着,只要等到明日一早将它放在炉灶上煮沸便可,所以,姜汤一处,很少有一直看管。 陈景玉绕到粥棚的后方,低身躲在柴木堆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微微探出了点头。 白色的雾茫茫遮掩着一切,灰衣身影好像 非常紧张似的,弯着背脊,棉袄的领子高高束起,将整张脸裹得只剩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露在外面,不停地侧头扫视着四周,脚步走走停停。 姜汤正在咕噜咕噜地翻腾着,时不时飘散出一股热气,灰衣身影警惕谨慎地扫了四周最后一眼,便迅速地从袖中掏出一个青灰的瓶子,然后拔出塞住瓶口的红布,猛地往姜汤里倒,一些白色粉末甚至他的急切而被飘洒在空气中,与白雾混为一体。 陈景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自觉凝住了自己呼吸,目光沉得厉害,如同寒风过境。 他就知道,这张天华有问题。虽然他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但是经过昨天的注意,想要认出他并不难。 只是没想到,张天华狗急跳墙,竟将一瓶的粉末全倒了个干净,全部混搅在姜汁中,本来御寒救人的汤汁瞬间变成了索命的毒药,当真是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忍着心中的怒火,陈景玉看着他的身影逐渐离开,才慢慢走了出来。站在那锅看似正常毫无异样的姜汤面前,陈景玉眼里深深涌起复杂的光芒,紧皱着眉,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似有 似无的叹息声淹没在沸腾声中,陈景玉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将这锅姜水换掉,因为猜到有人今早会对姜汤下手,所以早已命人昨日准备了两份。 将一切置弄好后,陈景玉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去了自己的“职位”上,继续烧起了自己的柴火。 薄雾渐渐消散,清晨的第一束阳光自天际洒落下来,一切平静得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般。 雪朦胧依旧一身轻装早早出现在了粥棚,即使脸上蒙着面纱,也掩盖不了身上清润高贵的气质。 那双蕴着世间最美光华的眼睛,只稍稍对上陈景玉的视线,便知一切已安排妥当了,只等戏到结尾了。 陈景玉微微有些出神地看着她的背影,眼里藏着微不可察的倾慕和落寞。明知道两人隔着一条遥不可及的距离,但他还是会因为刚才眼神的默契,心中忍不住掀起一丝浅浅的,但又无法停止的涟漪。 恍惚中,他好像想起了他哥哥跟他说过,心悦一个人,就是从背影开始。 那时,光阴都是无暇的,他每日流连于新鲜的事物中,并不明白男女之间的感情。 如今,倒是有一丝领 悟。 喜欢一个人,只有在看她背影时,才敢流露出自己心里真正的爱慕。 不是退怯,是小心翼翼,是怕失去。 “景玉大哥,我来帮你了。” 一声清脆稚嫩的女声突然打破他的遐想,陈景玉猛然回神,收起略有些慌乱的目光,镇定自若地转过头。 只见一身粗布麻衣的青鸢略有些欢欣地跑了进来,满脸血污的脸早已清洗干净,虽然额头上包扎了一块白纱,但依然挡不住她清秀白皙的面容,特别是那双充满灵气的明亮眼睛,目光盈盈间,竟像盛满了天池里透净的水,没有一丝瑕污。 只是身子骨架却好像未长开的稚童,一眼望去,像邻家纤弱的小妹。 事实上,陈景玉也确实把她当成妹妹般看待,所以露出的笑容也含着微微的亲切:“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你好好养伤吗?” 青鸢刚想回答,就看见一旁站着一位气质清贵的女子,抬眸仔细一看,微微惊大了眸子,立马俯身行礼道:“青鸢不知公主在此,还请公主恕青鸢无礼之罪。” “无妨,不必如此拘礼。”雪朦胧淡淡一笑。 “是,青鸢谢过公主。”听到公 主柔和的语气,青鸢笑得一脸明媚,露出洁白整齐的六颗牙,弯起的眸子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好感和感激。 她觉得公主实在太好了,一点权势贵人的架子都没有,明事理,讲人情,还亲自为他们添粥,简直就是九天瑶池的仙女下凡,不,仙女都比不上公主的出尘之姿。 雪朦胧看着青鸢的笑容和目光,不禁有些微微怔然,她很单纯,不是不谙世事的单纯,而是真正美好的单纯,如同前世的她,即使知道这世间有丑恶存在,依然相信那些美好的事物。 直到临死前才明白,她出生帝皇之家,注定活在权谋争斗中,一招不慎,她就可能沦为他人的一颗棋子。 但青鸢不一样,她无需像她活的这么累,也许,生在平民之中,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短短一瞬的思绪戛然而止,雪朦胧微微笑了,连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每个人身怀各自的责任,她到底在羡慕什么? “公主,这粥好了。”陈景玉抬眸看向她,暗示性地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抹深长的意味。 雪朦胧也微点了下头,眼神微微有些清冷的光芒,这场好戏,终于要结束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送汤 外面人头攒动,难民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排好队,反而有些畏缩地站在一起,嘈杂的声音细细小小地钻入了雪朦胧和陈景玉的耳朵。 “你们说,今天不会又出什么事吧,要是又有人中毒怎么办,那几个可还没回来呢,都不知是生是死。” “不会吧,那景玉兄弟不是做担保了吗?” “对啊,我们总不可能不吃,把自己饿死吧?” “唉,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把我们的命当一回事呢,这有权的人呐,心机都颇深,相信不得诶。” “要不然,我们先等其他人喝吧。” “这个办法好,就这样。” “……” 雪朦胧听着下面各种争论不已的猜疑声,轻咳一声,沉着嗓子说道:“为了避免上次的意外发生,本宫决定先亲自喝下这粥。” 难民们纷纷往上面看,只见雪朦胧从大锅中舀起半碗粥,当着他们面就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等了片刻,根本没有中毒的现象,难民们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都敞开了肚子涌上去。 但是姜汤这边却丝毫没有动静,陈景玉眸光微动,看着雪朦胧对视过来的目光笑了一下,继而转头扬声说道:“既 然公主为你们试了这粥,那我也为大家试试这姜汤。” 大家的目光又齐聚在陈景玉的身上,也看见他毫不犹豫地灌下了一大口姜汤,却丝毫不见异样。 一位与陈景玉颇为交好的难民突然朗声大笑道:“好,景玉兄弟,既然你都这么试了,我再怀疑有问题,我就不配跟你称兄道弟了。” 说完,那男子就端起盛满了姜汤的碗,一咕噜喝了两大口,颇为豪气地拿袖子抹了下嘴边的水渍:“爽!大寒天喝了这姜汤就是爽啊!浑身都不冷了。” 众人一听,皆被这豪气的气氛感染,纷纷端着碗去接那姜汤。 藏在人群中的张天华看着他们都喝了这汤,阴深的眸光一动,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喝吧,喝吧,闹得越大越好。这样说不定他拿的钱就能越多。 想着未来的享福日子,张天华不由眯起了狡狯的眼睛,心里嘿嘿一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大锅里的姜汤都快见底了,周围的难民还是一副笑着满足的模样,没有丝毫的痛楚。 怎么回事? 张天华不由脸色黑沉,按理说他把全部的药下了进去,应该早就发作了啊, 怎么他们还是好好的? 张天华蹲在角落里,垂着头,紧皱着眉,一直在疑惑着,突然眼前多出了一双青色的布靴,沉稳地站在离他不到一寸的距离,一动不动。 张天华一愣,下意识抬头,明晃晃的光线下,是陈景玉似笑非笑的面容,背着光,蒙上一成阴影,像极了勾魂的使者。 张天华突地吓了一跳,跌倒在地上,又匆忙爬起来,神色警惕又带着些微紧张地问道:“景玉兄弟,你这是干啥呢,突然吓我一跳。” 陈景玉温和一笑:“是张兄想事情太入神了,天气严寒,只剩最后一碗姜汤了,我看张兄还没喝,便给你送过来了。” 闻言,张天华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端了一碗褐色的姜汁,轻轻晃着,在阳光下,泛着致命的光芒。 心头一颤,张天华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连忙笑着推辞道:“景玉兄弟太客气了,我不冷,你给别人喝吧。” 陈景玉递过去的手纹丝不动,含笑的眼睛像是挟着利箭般穿透了他的心思。 张天华刚想伸手推掉这碗姜汤,就听见旁边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响起:“张叔,你就喝下吧,这可是景玉大哥特地 给你端过来的。” 周围的难民听到动静也围了过来,有些人看着陈景玉一直笑着端着姜汤,对张天华的推辞看不过去,就跟着开口道:“是啊,景玉兄弟都给你端过来了,你还有啥好客气的,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景玉兄弟吧?” 陈景玉笑着顺势又将汤碗递近了过去:“张兄,你就莫要推辞了,要不然这姜汤凉了可就没效果了。” 张天华暗恼地看了刚才开口吸引众人过来的青鸢一眼,随即转了转眸子,突然捂着肚子,一脸痛色地道:“哎哟,景玉兄弟,你看我这肚子突然犯疼,我先去趟茅厕先。” 说完转身就想走,却被四五个面色沉肃的士兵挡了路,张天华抬眸一看,正是那日暴乱时突然出现的士兵,个个高大勇猛,出手狠断。 心头一慌,张天华忍住颤抖的腿,强装镇定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难道连茅厕都不能去了?” 士兵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皆冷漠地一言不发。 “张兄,还是喝了这碗姜汤再走吧。” 张天华听到身后传来的温和声音,不由脸色发白,转过身子看着依旧一脸笑意的陈景玉,不由怒 吼道:“你这是干什么,我都说了不喝,你非要逼我喝,难道你平时都是装模作样,故意表现出对大家好的吗?” 围成一片的难民也略微不解地看着这一幕,为什么陈景玉硬是要他喝下这碗姜汤,还调动了兵队。 “是你不想喝,还是你不敢喝?” 突然,士兵的后面走出一位身姿高贵的女子,语气清冽,带着微微的讽刺,正是蒙着面纱的公主。 张天华愣了一下,理直气壮回道:“我不是我肚子痛吗?” 雪朦胧冷笑一声:“那是否要本宫即刻找郎中替你诊治?” 张天华一噎,沉着脸吼道:“公主为何如此欺人太甚?” 雪朦胧轻轻扬眉,眸光清冷锐利:“那就要看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我都成难民了,我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张天华下意识怒道。 雪朦胧微眯起眼睛,冷冷一笑:“比如,给姜汤里面下毒。” 一听到下毒两字,张天华整个人都僵住了,额头直冒冷汗,但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道:“公主找不到下毒之人,就想随意污蔑我吗?我跟大家都是难民,我为什么要下毒,毒死他们有何好处?” 第三百八十二章 认罪求饶 难民们也是皱着眉,一脸疑惑地看着公主。 “问得好。”雪朦胧微微一笑:“只要你把这姜汤喝下去,本宫就信你,如何?” 陈景玉端着姜汤的手伸到张天华的跟前,嘴角挽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张天华看着这碗已经凉了的姜汤,连呼吸都颤抖了起来:“不……我不喝,我不想喝。” 雪朦胧冷哼一声,冰冷的声音寒彻入骨:“给本宫灌下去!” 话音刚落,便有士兵将张天华踹倒在地,随即抓过他的双手摁在后面,提了起来。陈景玉慢慢走过去,一手用力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喉咙,便将一碗姜汤悉数灌了进去。 直到碗里的姜水见底,陈景玉才松开了自己的手,身后的士兵也随意将他扔在地上退到一旁。 难民们看得一愣一愣的,本来有些看不过去的难民还想站出来替张天华说话,突然看到他不停用手扣着自己喉咙,想要催吐的样子,嘴里还神经般念着“有毒,我不想死”,顿时就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张天华不停地在地上打滚,吐出一地胆汁,脸色青白,后又一直插着自己脖子, 整张脸青筋暴露,又涨得像猪肝色般,极其吓人。 雪朦胧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片刻后,才淡淡挑了下眉:“你下的那锅有毒的姜汤本宫早就换了,这是没毒的,你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张天华一听,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惊慌地看着她,心里却不停想着,千万不能承认,承认就一切都完了。 于是,张天华又继续装疯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雪朦胧眸子里浮起微讽的笑意,冷冷呵道:“把人给本宫带上来!” “放开我!啊!你们这群没天理的!” 不到片刻,后方便传来一阵妇女凄厉尖锐地叫声和男童扯开嗓子的嚎哭声,张天华听得心颤,这不是他婆娘和儿子的声音吗? 他立马转头,果然看到士兵拖着两个熟悉的身体过来,特别是张氏,头发散乱得像个疯子,全身污迹不堪,显然是挣扎过。 怎么会,他不是让他们先逃吗? 雪朦胧看着他惊呆还带着惶恐的模样,眼神愈发冷漠,语气凌厉无比:“张天华,你还要跟本宫装疯卖傻吗?张氏已经全都招了,毒就是你下的,还不认罪? ” “你到底受何人指使?” 张天华看着步步紧逼的雪朦胧,冷厉的目光几乎将他凌迟,不由吓得浑身打颤,血色全无,瘫倒在地,如同一坨松散的软泥。 完了,一切全完了。 张天华眼里顿时出现如死灰般的光芒,嘴里不停喃喃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自顾自地念了几句后,张天华突然醒悟过来,一咕噜跪倒在地上,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粒的冷汗,哭着个脸,跪在地上捣蒜似的磕头求饶:“公主饶命啊,小人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往姜汤里下毒。小人知错了,求公主大发慈悲,饶了我们一家吧,小人再也不敢了。” 围观的难民们一听,顿时激动了起来,双手握拳,气愤不已:“好你个张天华,原来下毒就是你干的,还误导我们是公主干的,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吧你!” “我呸,还想让公主饶他一命,这种人,就该剁碎喂狗。” “你到底受何人指使,他的目的是什么?”雪朦胧冷眯着眸子,声音沉厉。 张天华颤着声音,惶恐地答道:“小人不知是谁,只知道那人要我制造 暴乱,让……让公主你功亏一篑。” 雪朦胧冷哼一声,抽出袖中的银票,语气陡然变成沉:“这银票可是出自镇北王府的,你要是不说实话,本宫就治你个污蔑王族之罪,将你立马斩首示众!” 什么?张天华登时吓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恐惧感像深水一样浸过他的头顶,让他几乎窒息,他使劲回想着,眼珠子颤着转动,浑浊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忍着心中的惧意,连忙讨好地看着雪朦胧:“公主,小人想起来了,那……那人腰上挂了一个令牌……呃。” 张天华话音还未说完,就感觉自己再也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咕噜咕噜涌出粘稠的水声,浓烈的血腥味瞬间涌上他的鼻腔,他颤着眼珠子往下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他的脖子竟然被一支沾满血迹的利箭贯穿! “有刺客,保护公主!”陈景玉看着死不瞑目的张天华,瞳孔一缩,连忙急切地高声喊道。 人群里瞬时涌出一大队士兵,围在难民和公主的外面,严密布阵。 刚才根本没人注意到箭是往哪里来的,士兵们沉肃的脸也不免 露出一抹急切的凝重,雪朦胧更是沉着一张脸,清冷的眸子发出锐利的光芒,缓慢地扫视着四周。 “咻”的一声,一道泛着森森寒光的利箭,忽地从雪朦胧身后刺破空气疾速射来。 雪朦胧似感应到了杀气,猛地回头,就看看一道银光直直朝她眉心射来,速度之快得她都来不及躲避。 短短一瞬,雪朦胧紧缩的瞳孔中突现一抹玄色的修长身影,凌空飞跃过来,抱紧她的身子猛然转了个弯。 利箭深入她身后的尘土中,雪朦胧猛然回过来神来,就对上一双深邃的目光,紧张,担忧,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害怕。 心里好像有什么狠狠颤动着,雪朦胧刚想开口,鼻息间就闻到一丝不同于刚才的血腥味,她连忙看向他的手臂,果然那里的袖衫被刺破了个大口子,潺潺的鲜血流了出来。 “世子,你没事吧?”两三个将军也急忙赶来,看着刚才危险的局面也是一直提着嗓子,生怕世子出了什么意外。 “无事,你们赶紧去抓回刺客!”穆臻言冷着眸子,声音寒冽。 “是,世子。”将军们立马带着兵队追了上去。 第三百八十三章 受伤 周围的士兵顿时空了下来,陈景玉连忙去安抚了难民的情绪,带着他们回到了难民营。空气中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吹乱了两人的长发。 “阿言,你受伤了。”雪朦胧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立马拿出帕子止住他的血。 “小六!” “小伤而已,夫人没事就好。”穆臻言截断了她着急的喊声,眼眸带笑,神色轻松,仿佛受伤的根本不是他似的。 雪朦胧微怒地看了他一眼,他差点就为救她死了,怎么还笑得出来。那种情况多么危险她不是不清楚,只要穆臻言稍微慢了一点,那箭射穿的就是他的心脏。 沉重地吸了一口气,雪朦胧心绪复杂地看着他的伤口,突然轻声说道:“阿言,以后别为我受伤了。” 她真的欠他太多了,多到她连把自己性命给他都还不清了。 穆臻言看到她眼里的那抹内疚,幽深的眸光微动,突然用手勾起她的下巴,迷人的桃花眼微微挑着,笑得一脸暧昧:“夫人要是感动的话,不如给为夫生个孩子如何?” 雪朦胧一愣,孩子?他想要一个孩子吗? 仔细一看他脸上戏谑的笑,雪朦胧顿时明白过来穆臻言又是在拿她开玩笑,不由 甩开他的手,柳眉微竖:“这箭怎么没射穿你喉咙?最好让你这张不正经的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穆臻言皱着眉嘶叫了一声:“好痛啊,夫人,我血快流光了,头好晕。” 雪朦胧看着几乎倒在她身上的穆臻言,不由无奈地扶起他的身子,看向刚听到她喊声,候在一旁的侍女说道:“小六,你快回去准备一些药到我房里来。” “是,公主。”小六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冷风站在一旁默默看着那个像兔子的影子,心思微微游荡,耳畔突然响起一道清冽微怒的声音:“冷风,将你家主子拖回去!” 雪朦胧连忙甩锅似的,将使劲黏在她身上的穆臻言丢在了冷风身上,一个人快步走在前面。 冷风面无表情的脸不由抽了一下,公主对他家主子也太绝情了吧。 看了看怀里虚弱的世子,冷风沉了沉眸子,背起世子就快速飞回了世子的住处。世子前几天为了一探北地其他蠢蠢欲动的部落,和不少黑衣人搏斗过,内伤还没恢复,又动用内力救了公主一命,偏偏他又不让公主知道。 冷风轻轻将世子放在床上,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默默退到了房门守候。 雪朦胧没有急着先回去,而是去厨房亲自端了一盆热水,然后才回到了房中。她将水放在凳子上,然后用剪刀剪下他的袖子,接着将干净的白布浸湿在热水中,拧干,轻轻帮他擦拭着血迹斑斑的伤口。 有些血肉翻飞着,黏在一起,看着渗人,但雪朦胧面上一丝异样都无,眼含担忧地看着他不停蹙着的眉。 “公主,药和纱布准备好了。”外面突然传来小六的声音。 “进来。” 推门的声音响起,小六便拿着一个玉色的瓶子和纱布过来,垂首立在雪朦胧一旁。 雪朦胧拿过她手里的瓶子,就小心翼翼地给他伤口上倒药,也许是这药带着灼痛的作用,一遇上穆臻言的伤口,他就轻微地闷哼了一声,额头上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雪朦胧凝视他苍白的脸,突然觉得不对劲,手臂受伤怎么也不会这么严重到昏迷不醒吧? “小六,你给世子仔细看看,他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雪朦胧用手背摸了摸他的额头,竟冷得吓人,声音急切道。 小六一听,连忙跪在地上为世子把脉,静默片刻,小六才沉着目光答道:“公主,世子受的……受的是内伤,且有些时 日了,郁积在体内一直没痊愈,今日应是为了救主子,才牵动了身上的内伤,寒气侵体,才昏迷不醒,身体虚寒。” 空气中一阵长久的沉默,小六微微紧张地抬眸看了一眼,发现她家主子的脸色冷得可怕,紧握的指尖都泛成青白色。 “公主……”小六担忧地轻唤道。 雪朦胧定住的眸光才动了定,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你下去吧,小六。” “公主,你要是想知道世子发生了什么,可以问冷风,他……” “不用。”雪朦胧冷冷截断了小六的话,一双垂着的杏眸幽深一片:“你下去吧,纱布留下。” 小六迟疑地看了她两眼,还是把纱布放下,轻轻退了出去,把门关上了。 雪朦胧眼中无波无澜,拿起纱布,手法并不娴熟但细心地帮穆臻言手受伤的地方围了两圈,打了一个结,便用剪刀剪断了一端的纱布。 帮他盖上被子后,雪朦胧便有些复杂地看着他的脸。 昏迷的他是如此安静,再也不会笑的那样讨人厌,可是她却莫名怀念他那样的笑容,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 阿言,你受伤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是怕我担心,还是对我始终有 一丝介意,不愿让我掺杂到你的世界来? “公主,季将军想要求见,说有要事禀告世子。”门外冷风的声音忽地打断了她的思绪,雪朦胧不得不收起自己的神色,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出去。 一推开门,雪朦胧就看见来回踱着步子,神色微微急切的季将军,不由轻蹙了下眉,开口问道:“季将军,何事如此慌急?” “世子呢?末将有要事禀告。”季将军头往里探了探,但只能看到一帘青色的帷幔,浓眉一直紧蹙着问道。 雪朦胧眯了下眸子,语气微冷:“季将军有什么事也可向本宫禀告,不必叨扰世子。” 季将军愣了一下,看着公主一脸冷色,迟疑地开口道:“末将是来领罪的,下午的刺客被他逃了,但是他也身受重伤,且他掉落了一块令牌。” 季将军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银质的令牌,递给了前面的人。雪朦胧伸手接过,上面是她从未见过的符纹,想必是某种暗号。 还有一个极浅的字,不过是用另类的方式写的,平常人根本看不懂。 雪朦胧沉着眸子,反复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移开了目光。 等下穆臻言醒了,说不定他能知道些什么。 第三百八十四章 噩梦 夜晚的风寒凉入骨,黑沉沉的天际仿佛压了下去,近在咫尺,却又让人不敢靠近。 雪朦胧已经守在穆臻言身边两个时辰了,不时地为他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刚准备拿下他额头的白布,穆臻言的手就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劲很大,几乎把她的手腕都快捏碎。雪朦胧有些吃痛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奈何穆臻言攥得太紧了,根本没法挣脱。 叹了一口气,她才发现穆臻言睡得极不安稳,一张苍白的脸皱在一起,仿佛做着什么噩梦,嘴里还不停呓语着:“别离开我,不要……” “阿言,你醒醒。”雪朦胧担忧地唤了他一声,只见穆臻言冷汗冒得更厉害,眉目间尽是波澜,没有血色的薄唇微微颤着,像被人硬生生折断翅膀的蝴蝶,最后扑腾的挣扎。 雪朦胧刚想唤小六进来,穆臻言就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喘着沉重的粗气,深色的眸子带着一丝急切的惊慌,在看到身旁一脸愣住的雪朦胧时,眸光悬着的惊慌瞬时落了地,不由分说地将她扯进怀里,狠狠抱住。 “阿言……”雪朦胧被他突然搂住,有点不知所措地喊了一句。 “嗯,我在。”穆臻言虚弱地应 着,声音却带着某种不知意味的深情。 “你……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雪朦胧下意识帮他拍了拍背,就像哄小孩子般轻柔的语气。 穆臻言不由轻笑出声,嗓音沙哑:“夫人莫不是将我当成三岁小孩了?” 雪朦胧拍着的手顿时一僵,嘴里的语气也变得“恶劣”许多:“三岁小孩做噩梦也没像你将自己吓成这样的!” 这是在说他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穆臻言贴着她的耳际,呼出灼热的气息,虚弱一笑:“夫人可要试试?” “试什么?”雪朦胧推开他一点,眼神纳闷地看着他,她实在搞不懂他的话题是如何跳到这的。 穆臻言挑了挑眉,一张苍白的脸染着淡淡异样的笑,语气暧昧:“当然是试一下为夫和三岁小孩的区别。” 区别?雪朦胧微微思索了片刻,突然明白了穆臻言说的是什么,杏眸不由一怒,这个不要脸的流氓,受伤了还死性不改。 “幼稚!”实在不知道该骂他什么,雪朦胧羞恼之下只好吐出这两个字。 穆臻言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般,笑得都忍不住咳了一声,缓了一会儿才启唇说道:“夫人莫不是把我的话当真了 ?唉,就算夫人想试,为夫现在这个身子也不行啊。” 雪朦胧看着一脸得逞笑意的穆臻言,不由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病人计较。 而穆臻言看见她眼里射出的凶光,立马假装轻咳了一声,眼神一侧,却突然瞥见凳子上放了一块银色的令牌,脑海里闪过一些熟悉的画面,便指着它疑惑道:“那是什么令牌?” 雪朦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想起正好要问他的事,起身走过去拿起令牌,便将它递到了他手上,声音也带着微微的疑惑:“之前你昏迷过去,季将军来找过你,说刺客逃了,但落下了这块令牌,这上面的文字和符纹你可看得懂?” 穆臻言看了几秒,摸着上面凸起来的字,嗓音低沉地说道:“这是穆臻宇的暗卫,苏息的令牌。” 雪朦胧略微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他派人暗杀过我,是一样的令牌,但是字不一样。这块令牌上是一个息字,这是一种古老的字,记载在一本奇书里,我去查探过,自然认得。”穆臻言脸色有些低沉地说着,想到穆臻宇对他的恨意依旧有些淡淡的伤怀。 至少,他曾经有 真的把穆臻宇当成自己的弟弟对待,想要好好照顾他,没想到,穆臻宇并不领情,甚至屡次对他下杀手。 闻言,雪朦胧也是面色凝重,穆臻宇就算关了起来,他的爪牙却遍布在暗处里,像阴冷的毒蛇般,时不时钻出来咬他们一口。 想到这,雪朦胧不由冷哼一声:“真是阴魂不散!迟早有一天断了他所有爪牙!” 穆臻言低笑一声:“夫人好魄力。” 雪朦胧睨了他一眼,一道凶光就射了过去,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再乱说话,本宫就把你也断了! “夫人,明日可愿随我一同回府?”穆臻言恍若未闻般,微微一笑。 “为什么?” “为夫虚弱无力,需要静养。” “……”雪朦胧按捺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心情,想了想他的病情,还是点了点头:“正好,世子府空旷多房,我想收养一些孤儿回去,让下人们照养着。” 穆臻言微微挑了下眉,细思了几秒,也觉得无不妥之处,便也同意了。 “为今正处于多事之秋,你回去了,军中谁坐镇?”雪朦胧突然问道。 “军中将军都在,应无大碍。”穆臻言沉了下眉,才回道。 以前有军师在,倒也不怕意 外发生,但如今天池叛变,军师的位置空悬,一直无人接替,军中诸位将军战场上英猛无敌,但战术上却不一定能和敌人周旋。 雪朦胧相信穆臻言肯定也想到了这里,但是他却执着于回府,想必不止养伤这么简单,至于他到底要做什么,她也不会主动过问,毕竟,她也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 要是有人接替军师这个位置就好了,这样穆臻言也能放手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雪朦胧皱着的眉突然一跳,低垂的眸光也跟着亮了几分,她抬头看着面色微微沉重的穆臻言,开口道:“阿言,军师的位置不是还空着吗?” “嗯,怎么了?”穆臻言眸光动了一下,回神过来看着她。 “你不是还没找到人选吗?不如我给你推荐一位。”雪朦胧嫣然一笑。 “哦?夫人想推荐谁?”穆臻言挑了挑眉,眸光幽深。 “陈景玉。” “夫人很看好他?”穆臻言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只是觉得他可以一试罢了。此人心性坚纯,谋事思虑周全,又善于把控人心,谋略见识皆高于常人,极适合军师的位置。”雪朦胧把自己心里对陈景玉的印象说了一遍,语气带着淡淡的欣赏。 第三百八十五章 军师位置 “夫人何时这么了解他?”穆臻言嘴角带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丝冰冷的意味。 “嗯?”雪朦胧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即听出他话中语气的不悦,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挑眉看了他一眼,莞尔一笑:“原来世子还是个醋缸子呢。” 穆臻言不甚在意地笑了一笑:“夫人不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放着为夫这张脸不看,还有心思看其他的男人。” 雪朦胧无语凝噎,这人是有多自恋? “我这是爱惜人才,没有你想的意思。”雪朦胧淡淡解释道。 穆臻言挑了挑眉,抓住她的手,猛地靠近,一张无暇俊美的脸全映在她的瞳眸里:“那你到底喜欢看谁?” “当……当然是你啊。”雪朦胧看着突然放大的俊脸愣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待反应过来时,登时一张小脸窘得微红。 “嗯,准了。”穆臻言退了身子,即使面容虚弱,还是笑得一脸灿烂。 “准什么?”雪朦胧纳闷地看着他,真是越来越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了。 “准夫人天天看我,为夫绝不反抗。”穆臻言勾唇一笑,极缓的一字一句地说着。 “你是觉得自己 伤的不重是吗?”竟然还有心思耍嘴皮子功夫,雪朦胧微眯着眼,幽幽地盯着他。 “夫人一说,我又觉得有点头晕了。”穆臻言用手抚额,微皱着眉,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晕死过去算了。”雪朦胧小声撇撇嘴。 “夫人在说什么?” “没什么。” “哦,陈景玉的事,我考虑考虑。” “真的?”雪朦胧微微惊讶地看了已经躺下去,背对着他的穆臻言一眼,等了片刻也不见他的回答,凑上前一看,他的面容沉静无比,均匀的呼吸声飘入她的耳朵。 “你睡着了?你真晕过去了?”雪朦胧拍了拍她的肩膀,垂下的一缕发丝掉落在穆臻言的颈肩,带着淡淡的清香钻入他的鼻息。 “喂。”雪朦胧说了一个字,身体猛地就扯入了床内,被穆臻言紧紧抱在怀里,耳边传来他虚弱困乏的声音:“好困,不要说话了。” 雪朦胧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头晕了,愣在他的怀里不敢有半分动作,生怕吵醒了他。 时光在这一刻变得十分缓慢,昏黄的烛光明明晃晃,穆臻言沉睡的面容就像画一样美好,雪朦胧慢慢凝着这张容貌无双的脸,心里涌起一丝极浅极浅的柔软。 爱 得越深,所以藏得越深。 月色清凉如水,烛泪流尽,落成一片红色的花。 清早起来,雪朦胧都不知道自己昨日何时睡着的,好像靠在穆臻言的怀里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雪朦胧伸了个懒腰,咦,她的衣服是谁换的? 旁边的位置早已空荡荡,连一丝温度都没有留存,雪朦胧微皱了下眉,心里不禁疑惑,难道穆臻言半夜起来帮她换的? 这么早,他去干嘛了? 雪朦胧带着疑惑地坐起身子,准备下床时,门突然推了开来,只见穆臻言一身玄青色锦衣长袍,双目光芒流转,脸色红润,没有半分昨日的虚弱之态。 “夫人醒了?” 雪朦胧嗯了一句,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病了不用喝药吗?” “夫人就是良药。”穆臻言嘴角含笑,向她投了一个邪魅轻浮的眼神过去。 “什么时候回去?”雪朦胧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无视他的贫嘴,开口问道。 “等你吃完早饭。”穆臻言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窗口推开了一半的窗户,外面的阳光顿时斜落了下来,在织锦的软榻上洒下一片暖色的光华。 桌上的熏香冉冉升起,转眼间,房间里已是一片空荡。雪朦胧和穆臻言已在城 楼下,七八辆简朴的马车候在那里,空地上站了数十个眼神茫然的孩子,他们只知道要跟着公主回府里了,却不知道面对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远处五六位将军的身影匆匆赶了过来,为首的是季将军,后面还跟着以前故意为难雪朦胧的齐良将军。 “世子,你真的要将那毛头小子放我们军营吗?”季将军低声说道,脸色说不上多么不满,但也看得出有点介意。 穆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修长的身影挺直如松,声音冷冽,含着某种慑人的气场:“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末将不敢,只是……” “没有只是,我自有主意,他还需通过我的考验才能留下。”穆臻言的声音低沉,但不容置喙。 “是,世子。”那将军听到还有考验,便稍稍放心地退下了。 雪朦胧刚想上车,就听见一位将军喊了她一声,回头一看,她发现他的身后还站了两位,甚是眼熟,沉思了两秒,雪朦胧不禁挑了下眉,这几人不就是故意刁难她的将军吗? “怎么,将军对本宫还有什么意见要说?” “不敢。”齐良垂首弯了一腰,语气诚恳地说道:“公主,末将是来请罪的,之前对你的不敬 ,还请公主恕罪。” 身后的两人也跟着一同垂首,意思再明显不过。 雪朦胧愣了两秒,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其实她根本没把他们的刁难放在心上,她一直忙着难民的事,后来又遇上苏息的捣乱,一时之间倒快忘了他们。 “你们都是鹰北军的将军,是北地的功臣,本宫怎么会怪罪你们呢?”雪朦胧淡淡一笑,眉目沉静内敛:“本宫突然出现在鹰北军中,你们一时不习惯,也是情有可原。” 齐良知道公主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便略带感激地笑道:“末将谢过公主,公主虽为女子,气度谋略皆不输男子,末将打心里佩服。” 这些天,公主为难民的亲力亲为他们都看在眼里,没有想到一个看上去如此娇弱的公主,面对难民暴乱临危不惧,更是依靠自己的谋略化解了一场危机。还有敕勒川塬的合作,天池那边已经派了人过来,如今两方合作往来,都是雪朦胧的功劳。 她,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 “将军过奖了,本宫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罢了,北地真正倚靠的还是奋力杀敌的你们。”雪朦胧目光真诚,素净的脸端庄贵丽,即使站在穆臻言边上也遮挡不住她的光芒。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下棋 天色愈发的透亮,偶尔几阵寒风吹过,也消散在暖色的阳光里,车轮的痕迹在黄土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壑,季将军和齐良众人挥手送别后,便一同上了城楼,目送着远远离去的人群。 齐良站在一旁,眼神望着下面,微微有些凝滞,想起不久前这城楼下的暴民个个视死如归,一身素衣的女子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安抚民众,又想起自己当时对她的看法和刁难,不由心里沉重了起来。 他本以为公主会记恨他,甚至告诉世子替她惩罚他,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世子却好像从不知情般,依旧和从前一样,公主也没有用自己的方法找他麻烦,给他个下马威什么的。 她只是每日从早到晚几乎都在为难民考虑,甚至舀粥这种苦力活她都亲自上阵,起初,他确实以为公主只是装模作样,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罢了。 直到后来齐良才明白,她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难民,也许她可以装的善良,但是她眼里的笑容却无法骗人。 他记得在某个平常的中午,他带着兄弟们本想来看她是如何坚持不下去,却看见了令他惊愣 的一幕。那时她正弯着腰舀了一勺粥给伸碗过来的老妇,清风微动间,她淡蓝的面纱被轻轻吹起一角,露出一个极美的笑容,充满了善意和真诚。 在那一刻,轻微地打动了齐良的心,不是仰慕,而是一种认可。 后来,难民再一次发生暴乱时,齐良才真正意识到,她不是没有手段,她只是不想跟他们计较罢了,也不想用她的权势逼人。 本来他想找个机会好好跟公主认罪,没想到一大早就听到世子和她都要一起的回府的消息,这才匆匆赶来。 鹰北军的将士从来都是有错认错的,他齐良虽为将军,但也不能输了公主的气度,他想要告诉公主,她确实配得上他们的世子,也有资格当鹰北军的女主人。 “发什么愣呢,下去吧,世子都走远了。”一位将军突然拍了一下齐良的肩膀。 被打断思绪,齐良回过神来笑了笑,摆摆手:“没什么,只是感慨这冬天有点漫长啊。” 那将军大笑一声,打趣他:“齐良,你不会是昨夜没睡好,说什么胡话吧,哪年翁城的冬日不得过个四五个月的,这雪还没下呢,你想的有点早了 。” “也是,走吧。兄弟们好久都没有一起切磋了,敢不敢跟我来一场?”齐良缓慢吸了一口冷空气,眼睛也变得清明起来,眉目染着轻松的笑意。 “哟,还敢挑战我,齐良,你就等着晚上起不来床吧,哈哈哈。”漫天的寒风中,只剩下将军们的笑声。 一路的黄沙轻扬,马车四角的碧珠叮铃作响,车内雪朦胧和穆臻言正在博弈,双方的棋子势均力敌,互相厮斗,你死我活。 雪朦胧双指执一颗白棋正要落子,耳畔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夫人,你真要下这里?不需要再考虑考虑?” 雪朦胧手一顿,抬眸看向笑得一脸微妙的穆臻言,微眯着眸,怀疑的目光扫了他两眼,又仔细看了下棋局,穆臻言的棋子上下围攻她,狼虎相逼,四周棋子散落,唯有此处正是关键之处,可引转危机,化险为夷。 难不成穆臻言还留了一手,有别的陷阱等着她? 她仔仔细细将整盘棋局看了两遍,仍查不出其他异样,不由柳眉轻蹙,执子的手僵在半空中下也不是,退也不是。 沉着眸子,雪朦胧孤掷一注般将手中棋子依旧落 在了原处,在没有确切证实别人的话是真是假时,她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 细白的手一落一收,白色的棋子定在黑棋中间,莫名的气势弥漫在棋局中,一下子斩断了穆臻言的包围。 雪朦胧下意识去看穆臻言的反应,却发现他的目光根本不在棋局上,而是一直盯着她的脸,眸光含着揶揄的笑意。 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好骗? 看懂了他眼中的笑意,雪朦胧自是一番恼怒地指着他鼻子,瞪眼道:“穆臻言,你又骗我?” 穆臻言轻轻落下一子,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你输了,夫人。” 怎么会? 雪朦胧指着的手一僵,轻哼了一声,立马将目光移到棋盘上,眼神顿时凝滞了两秒,虽然她根本没看到穆臻言下在哪里,但整盘棋局的白子确实被黑子逼到绝境般,再无任何退路。 “怎么样,认输吗?夫人。”穆臻言扬唇笑得荡漾,眉目间顾盼生辉,风情浅浅。 刚才的棋局明明不是这样啊,她跳出穆臻言的包围,穆臻言至少要下两步才能再另一处围困她,怎么可能一子就将她所有后路都斩断了? 雪朦 胧紧皱着眉,目光盯在了棋局上般,一动不动。 看了数十秒后,雪朦胧瞳孔猛地一缩,她怎么少了一颗子? “你作弊,你是不是偷拿了我一颗子?”雪朦胧立马坐起身子,指着棋盘一角空掉一颗白子的地方,微怒地问道。 穆臻言无辜地眨眨眼:“夫人可看见了?” 雪朦胧微眯起了眼睛,锐利的目光缓慢地扫视着他的全身,看到他握着的手露出的一点白光时,眸光一亮,倏地扑了过去,抓住他的手,杏眸泛着狡黠的光亮:“证据就在你手里,休想逃过我的眼睛。” “哦?是吗?那夫人和我打个赌怎么样?”穆臻言长眉一挑,低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笑得意味不明。 打赌?哼,他肯定又想戏弄她,绝对不能答应。 “证据就在这里,我为什么要跟你打赌?”雪朦胧一扬头,才发现她离他的脸极近,两人的呼吸相互缠绕,气氛暧昧至极。 雪朦胧下意识地缩退身子,一只温热的手掌却猛地环住她的腰,将她提起,雪朦胧惊地还未回过神来,唇上就传来温热的触感,攻城掠地般的吻,没有丝毫温柔可言。 第三百八十七章 分忧 “唔……” 绵长的一吻结束后,雪朦胧几乎是瞬间推开他的身子,摸着自己的唇,又羞又恼地瞪着他,马上就到府里了,这要她如何见人? 穆臻言眼眸含笑,突然从将手伸到她前面,缓缓摊开,里面是白色的轻薄面纱。 雪朦胧一愣,她竟看错了? “夫人害羞的话,就带着这个吧。” 雪朦胧看到穆臻言眼里促狭的笑意,微微怒道:“谁害羞了?是你看错了。” 她明明是觉得丢脸!丢脸好不好! “好吧,那我想夫人不是很需要这个了。”说完,穆臻言作势就要收回他的手。 雪朦胧眼疾手快,一把抢过,语气恨恨:“我喜欢戴不行吗?” 穆臻言莞尔一笑,车夫就吁了一声,晃动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显然是到了世子府了。 雪朦胧蒙上面纱,就自己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小六早已在车旁候着,看见公主出来,连忙伸手扶着她下车,突然看见自家主子回到自己府上还蒙着一个面纱,眉头一皱,不由疑惑地问道:“公主,你都回到府里了,为什么还要蒙着个面纱啊?” 雪朦胧一听,顿时一个眼神杀了过去。 小六吓得连忙闭紧了嘴,求饶 似地笑了一笑,唉,祸从口出啊,她什么时候能改了这毛病。 穆臻言不紧不慢地走在雪朦胧的后面,笑意浅浅。身后的一众孤儿寡母则由下人牵领着,一起走在最后面。 一脚刚踏进大门,雪朦胧就听到前方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了过来。 雪朦胧不由停住脚步,抬眸一看,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卫美人,一身淡紫烟罗裙拖曳在地,外披一件轻薄的素雅长锦衣,腰系浅色衣带,身姿窈窕,纤腰款款,略施粉黛的脸颊染着淡淡嫣红,美目流盼间又透着点点清纯,莲步轻移,一举一动皆是动人风姿。 小六看着打扮如此盛丽的卫美人,轻哼了一声,一撇而过的眸光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屑。 卫紫曦看到他们也是一愣,下意识往后一看,果然看见世子的声影,眸光一眯,当即低着身子,声音轻柔地唤了一声:“妾身见过世子爷,见过公主。” 穆臻言走了进来,站在雪朦胧的身侧,淡淡看了一眼打扮精致的卫紫曦,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你怎么出来了?” 卫紫曦听到这样的问话不由一愣,立马温柔一笑:“妾身是想出府亲自挑些丝线,想着世子爷在北地,还 是需要保暖一点的衣物。没想到,正碰着世子爷回府了。” “你有心了。”穆臻言淡淡笑着,眸中意味不明。 卫紫曦一听,温婉的面容露出羞怯的笑颜:“这是妾身该做的。” 话刚说完,她抬眸往后一看,发现后面跟着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稚童老妪,不由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穆臻言:“世子爷,这些人是新招的下人吗?” 穆臻言还未答话,小六就上前一步怒着张脸,不耐烦地插嘴道:“什么下人,这些可是我们公主特意从北地带回来的难民,是要将他们收养在府里的。” “小六,给本宫回来!”雪朦胧看着莽撞的小六,柳眉一沉,不由轻喝一声。 小六喉咙一噎,立马怯怯地退了回去。 卫紫曦对小六的顶撞似乎并无恼意,反而一脸同情善意地看着孤儿,对着穆臻言露出温婉可人的笑容:“世子爷,妾身看这孤寡众多,怕是公主一人也照顾不过来,还容妾身帮忙照顾,为公主分忧一二。” 雪朦胧神情淡淡,幽幽看了她一眼,并不言语。 穆臻言倒是挑了挑眉,笑容淡淡:“既然你如此有心,那就交由你照顾吧。” “是,世子爷放心 ,那妾身先出府了。”卫紫曦轻轻福了一身,唇点笑意。 轻轻嗯了一声,穆臻言就牵起雪朦胧的手往前走了。 卫紫曦看着他们紧牵着的手,眸光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抿了抿唇,便又扬起温婉的笑意,看着垂在一旁的侍女:“晴儿,我们走吧,这天色马上就要暗了。” 雪朦胧还要安置这些孤寡,便和小六一起去了右院。 右院虽冷清了些,但景色却不输外面,亭台楼阁,假山秀水,风格古朴雅致的厢房,处处布置得令人赏心悦目。 “管家,你跟在后面不要让孩子落下。”雪朦胧对着身后垂着身子的老人说道。 老管家点了点头,便带着一众人跟在公主的后面。 绕过曲折的长廊,景色不一的庭院,一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达右院。 雪朦胧先带着他们看了自己的房间,一排排厢房连在一起,每间都有足够的空间。 老妇呐呐地看着自己的房间,抹了抹眼角的湿润,太好了,她们终于不用再受苦了。那些面黄肌瘦的孩童看着这偌大的庭院和美丽的景色,则是愣在了原地,稚嫩的眸中全是惊讶和好奇。 小六按照主子的吩咐,清点了一 下人数,就开始分配房间,老妇两人一间,相互有个照应。孤儿三人一间,考虑到他们无人照顾,便将他们分配到有偏间的的房子里,偏间留给一个下人住,以便于照顾他们安全。 分配完房间后,她还要派人打扫房间,和准备他们平日里需要用的东西,今晚的饭菜也需早点交代好厨子。 这一忙便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小六才疲惫地呼出一口气,拖着微微沉重的步伐跟在雪朦胧后面。 天色一暗,府里各处便灯火通明起来,若是高处看去,整个世子府都被一层朦胧的灯火掩盖,在呼啸的寒风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卫紫曦回府时,风突然大了起来,她紧了紧自己衣服,才发觉今日真的是穿的有点少了。 晴儿看着主子往自己住处的方向走,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主子,你是不是应该先去给世子爷请个安,关心一下?” 卫紫曦愣了一下,世子爷突然回来,说不定是有什么隐情,她确实…… 想完,卫紫曦就调转了脚步。 候在门外的小六一看见卫紫曦走了过来,便面色微微不悦地看着她:“世子爷和公主正在吃饭,你有何事?” 第三百八十八章 暧昧 卫紫曦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眸光却掠过一抹微小的冷意,几不可见:“小六姑娘,我找世子何事,何时竟要经过你允许了?” 她说话的语调总是轻柔的,软慢的,就连此时质问的样子,也是一副江南女子般小家碧玉的温柔姿态。 小六噎了一下,沉默了两秒,眼珠子转了几下。若是她再乱说话,主子说不定又要惩罚她了。 “那你先等着吧,我去通报世子爷一下。”最终小六还是放缓了语气,神色却依旧有些不自在的冷淡。 卫紫曦只静静看着她推门进去的身影,唇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任由寒风吹起她及腰的纤柔长发。 目光有些悲凉,又有些期待。 不一会儿,小六就出来了,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世子的话:“世子爷说,今日舟车劳顿,他已经乏了,你先回去吧。” 卫紫曦长长的睫毛轻颤,婉婉一笑,眉目间一片顺从:“那劳烦小六姑娘转告世子,多注意休息,妾身明日再来看他。” 小六淡淡看了她两眼,并未答话。 卫紫曦似乎也不在意般,拖着素锦的裙幅转身离去,步态端庄柔美 。 茫茫的夜色中,她的眸光微眯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淡得一下子就消失不见的复杂光芒。 翌日,天色清朗,昨日的暖阳似乎蔓延到了今日,丝丝缕缕的金光洒落于天地,假山上铺满了一片斑驳的光芒,荡着丝丝涟漪的碧水也染上了粼粼波光,宛若细细碎碎的星光般点缀在河面上。 雪朦胧沉睡的面容微动,紧闭的眼帘缓缓睁开,露出一双还未清醒略微迷茫的眼睛,目光透过垂下的青纱,恍惚间还能看到外面的郎朗天光。 雪朦胧深吸了一口气,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眉目间一片清浅的笑意。 她好像很久没睡过这么长的觉了。 不像穆臻言,每日天色刚亮几乎就不见了人影,还不见他疲倦的样子。 不知道他又去干嘛了。 摇了摇头,雪朦胧失笑一声,她真是魔怔了,一早起来想他干什么。 外面清风缓缓吹着,不似前几日那般寒凉,倒有点短暂回春的迹象。卫紫曦牵着两个微微瘦弱,但瞳眸明亮,面容可爱的小孩,一路走在翠山碧水的锦绣园中,小颗的鹅卵石铺成地上,一路蜿蜒 ,在一片湖光山色间,仿佛一条玉色的彩带,踩上去舒适极了。 高一点的小孩大约七八岁的模样,是个孤儿,叫锦意,性子柔软懂事,乖巧地任由别人牵着他的手,眼中的欣喜全藏在自己眼中。 更显稚嫩一点的孩童只有五岁,性子却淘气开朗的很,看见如此新奇的景色,下意识便将自己的小手从卫紫曦的手里挣开,转着黑溜溜的眼珠子,咧着嘴露出小小的虎牙,就在鹅卵石的小路上又蹦又跳,甚至还蹲下身子,想拿手将它抠出来,傻气的动作配着小小的身子,十分可爱,直逗得身后的卫紫曦都忍不住弯了眉眼。 “好了,别闹了,瑜儿,快回来。”卫紫曦温柔地唤着他的名字,柔润的眸光含着一丝宠溺的笑意。 她今天特意挑了两个长得甚是可爱的孩子,想要带着他们一起去见穆臻言,而这条路的不远处,她知道世子就在那儿,而且是一个人。 世子没有孩子,想必见了这么可爱的孩子,也会心生欣喜的吧。 瑜儿看到她伸出的手,天真明亮的眼睛笑了笑,然后颤着小小的身子,一溜烟跑得 飞快,他想去抓蝴蝶,这么美的花园,肯定有蝴蝶,他阿娘经常带他抓蝴蝶的,抓到了是有奖励的。 “瑜儿。” 卫紫曦看着不听她话的瑜儿,脸上的笑意未落,眼里的笑意却沉了下来。 要是错过了见世子的好时机,她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好的机会。 微微冰冷的眸光凝滞了片刻,卫紫曦淡淡收回了目光,直接牵着锦意的手就想往另一个方向走,眼角的余光一转,却突然发现曲折的假山处,一道熟悉的极浅的青色衣影缓缓朝这走来。 卫紫曦的脚步一顿,含着烟雾般的水眸微闪了一秒,便立即放开锦意的手,假装寻人般担忧地唤着瑜儿的名字,柔软动人的声音飘散开来,一直飘到穆臻言的耳里。 穆臻言下意识往那边一看,只见卫紫曦脚步急切,一向淑端柔静的她,竟然伸出自己的玉葱般的十指抓住假山突起的一角,想要借力爬上去。 穆臻言视线往上一看,不由瞳芒一缩,一个五六岁的孩童竟然爬到了假山上,小小的身影挂在上面般,摇摇欲坠,下面可是深不见底的湖泊,这一落, 怕是瞬间就沉入了湖底。 小孩也许是感应到了危险,竟哇哇大哭了起来。 “别哭,瑜儿,不要怕,我这就来救你。”卫紫曦艰难地往上爬,如凝脂般的手已经有了两三道沁出血珠的划痕。 好在瑜儿趴在原地没敢在动,卫紫曦又踩了两步爬上去,才堪堪抱住他柔软的身子,一站起来,身子就晃了两下,竟是直直往下跌去。 “啊。”卫紫曦惊恐地闭紧了眼,吓出了声,却猛然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被人轻拥着腰间缓缓落地。 卫紫曦一只手紧抓着他的衣襟,睁眼瞬间,一张俊美无双的容颜就在她的眼前,如黑墨般深邃的眸子闪着星辰般的光芒,仿佛看一眼,就将她的魂魄也生生吸了进去。 “世子……”卫紫曦软软地无意识地唤了他一声,带着丝丝动人的怜态。 穆臻言将她扶正后,又接过她怀里吓得脸色发白,眼眶还带着水珠的孩子,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下次多带些下人,止血祛疤的药直接问管家拿。” 卫紫曦白玉般脸颊染着淡淡嫣红,声音软绵:“妾身知道了,谢世子爷关心。” 第三百八十九章 哄妻 穆臻言放下孩子,一转身,就看到一身清冷的雪朦胧站在不远处,落下的斑驳树影遮住了她的瞳仁,令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眸光微动了两下,穆臻言便迈动步子直直朝她走了过去,精致如画的眉眼勾着淡淡笑意:“夫人可是来找我的?” “世子佳人相伴,雅兴正浓,本宫可不敢打扰。”雪朦胧眸光冷淡,极轻地看了他一眼,怒气未显,但还是让穆臻言捕捉到了她的不悦。 穆臻言正想解释,卫紫曦却突然上前一步,低着身子,一副示弱的姿态,声音轻柔:“公主,都是妾的错,没能看好瑜儿,让他爬上了假山,差点跌落湖中。世子爷也是为了救瑜儿的性命,才会一时疏忽了公主的,你千万不要生世子爷的气,要怪就怪妾好了。” 雪朦胧极淡地看了她一眼,被影子遮住的瞳仁极冷地缩了一下。 她丝毫没提穆臻言救她的事,口口声声都是为穆臻言求情,若是她再怪她,只怕落得个不近人情,心胸狭窄的名声。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丝毫的怜悯之心都没有,连世子救一个不知世事的 小孩都要责怪一番。 空气静默了几秒,突然响起一声极浅的笑声:“本宫与世子伉俪情深,怎么会怪他呢。” 说完,雪朦胧向前一步,牵起穆臻言的手,白皙的面容瞬时落入柔色的阳光中,浮起一层细碎的流光,如同出水芙蓉般,令人移不开眼。 卫紫曦抬眸看了一眼,便又垂下了眼脸,没人看清她的神色,只听得见她淡淡如柔水的笑音:“公主真是善解人意,怪不得世子爷如此看重公主呢。” 雪朦胧并未回声,只是看了一眼呆住缩在一旁的小孩,淡淡地开口道:“照顾小孩的事还是交给有经验的嬷嬷吧。” 卫紫曦一愣,看向穆臻言,眼里委屈的意味显而易见。 穆臻言把目光从他们交缠在一起的手指上移开,对卫紫曦的目光视而不见般,淡淡笑着:“你刚才确实也差点发生意外,就依十一说的去做吧。” “是,世子爷。”卫紫曦呐呐地答道。 “瑜儿吓得不轻,你先带他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穆臻言说道。 卫紫曦微沉了眉,但还是点头应了,偌大的园林里,只剩下雪朦 胧和穆臻言两人,还有站在远处盯着卫紫曦一脸不悦的小六。 清风吹动着雪朦胧额前的碎发,粘在她的眼帘上,随风轻轻扬着。 手里缠绵的温度瞬间消失,穆臻言一愣,便又重新抓着雪朦胧素净白嫩的手,低着头,靠得她极近,勾人的桃花眼盛满了笑意:“夫人可是生我气了?” 雪朦胧甩了甩手,发现被他抓得紧紧的,目光微微愠怒地盯着他:“放开我!我要回去。” “夫人想回哪里?床上?”穆臻言神情暧昧地往她吐着温热的气息。 雪朦胧羞怒地瞪着他:“我不想看见你,离我远点!今天晚上,也别回来,反正有的是人伺候你。” 穆臻言一把扯过她的身子,紧搂在怀里,轻咬了下她的耳垂,低哑的声音缓缓传入她的耳畔:“可我想看见你怎么办?夫人一个人我都伺候不来,为夫哪有精力伺候别人啊。” 雪朦胧另一只手撑着他的胸膛,想要推开距离,却被穆臻言抱得更紧,密不透风般,贴在她的身上,温热的胸膛传来一阵阵的暖意。 “夫人别闹了,好不好?”穆臻言 低低地哄着。 这是在嫌弃她闹了? 雪朦胧柳眉一竖,语气冷沉道:“世子的意思是说本宫无理取闹了?” 穆臻言一听,有些失笑地盯着她:“夫人的理解能力,为夫真是望尘莫及。” 雪朦胧听着他的取笑,更是心中一怒,沉着张脸就要狠狠推开他。 穆臻言一时不察,竟被推了个踉跄,而雪朦胧挣脱开来,目光顿了一下,冷着张脸就转身走了。 穆臻言看着她吃醋的样子,一时又好笑又无奈。 俗话说,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 于是,在假山一事上“不小心跌倒”的世子,倏地从后一手抱起了雪朦胧的腰,下巴紧贴在她的耳际,微微一踮脚尖,整个人就飞旋在空中,衣袖飘扬,身姿卓然。而雪朦胧因为突然的悬空,怒容被惊吓代替,下意识抓住了腰间的手。 移光步影间,两人就已经站在了高大的假山上,假山上凹凸不平,极不好落脚,稍有不慎,便会踩空。 下面是一汪看不见底的青绿湖水,绿幽幽的,泛着噬人的光芒。 雪朦胧依旧紧抓住穆臻言的手,声音却含着 微微的怒气:“你把我带这里来干嘛?放我下去!” 穆臻言轻笑一声:“夫人不是吃醋吗,那我也抱夫人下去一次如何?” 说完,穆臻言就要松开放在她腰间的手。 雪朦胧察觉到腰间一松,下意识快速地转了身抱住了他,语气又恼又怒:“我看你……你才是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穆臻言轻笑一声,明媚生辉的眸子荡着丝丝勾人的意味:“那夫人不生气了?” 雪朦胧仰头瞪他一眼:“不……” 刚说一个字,穆臻言就猛地堵住了她的唇…… 雪朦胧忘了抵抗,顺从地迎合着。 碧绿的湖水轻轻荡着涟漪,倒映着两个难舍难分的影子,暖色的阳光落在他们的侧脸,画面就像静止了般美好。 深长的一吻结束,雪朦胧的脸红得像黄昏时的晚霞,眼里水润一片。 穆臻言轻轻搂着她,声音低哑柔和得如同一片飘落的羽毛:“十一,往后下雪的时候,这里更美,我再带你来看,好不好?” 雪朦胧想象了一遍那样的场景,嘴角不由挽起丝丝清浅的笑意:“好啊,世子不要食言啊。” 第三百九十章 送衣 两人相互依偎着,娴静的时光过得如此缓慢,又令人知足。 穆臻言这般哄她,雪朦胧心里的那点不悦早就飘散在那片细暖的风里了。 卫紫曦仿佛也沉静了起来,一直呆在后院未曾见她的人影,雪朦胧就更不会找她计较了。 时间就这样一连晃了两日,之前的暖阳倏地隐没在阴厚的云层中,万丈光芒变成了瑟瑟寒风,苍穹下一片暗色翻涌。料峭的冷风如斜飞的刀子,寒气逼人,刮在人脸上生疼。 小六双手端着一个深绿色的瓷盆,里面火光点点,娇小的身影穿梭在风中,青色的短袄四周是白色的绒毛,脖颈间却是一片空荡一片,丝丝缕缕的寒风时不时溜进去卷走她的热气,冷得她轻颤着唇,赶紧加快了脚步。 “公主,炭火来了。” 人还未进门,小六略显欢快的笑意就像跑得飞快的马儿一溜烟传了进来。 雪朦胧看着她快步走进来的身影,不由轻笑:“莽莽撞撞,没有分寸。” 小六吐了吐舌头,八颗白亮整齐的牙齿笑得可爱明媚:“奴婢可是为了公主的身体着想,公主可不能怪罪奴婢。” “就你道理最多。” 雪朦胧摇头失笑。 小六嘿嘿笑了两声:“都是公主教得好。” 雪朦胧微挑了下眉,这语气,怎么跟穆臻言那厮一样油嘴滑舌了?那厮果真是个祸害,都把她单纯可爱的小六带坏了。 心里轻哼一声,想着大半天不见穆臻言的人影,雪朦胧不由脱口而问:“世子人呢,你们可看见了?” 十五摇了摇头,她一直陪在雪朦胧身边,只看见世子出去过,却不知他去了哪里。 小六摆弄炭盆的手一顿,立马抬起头欣喜地说道:“奴婢知道,奴婢刚才取火的时候看见世子爷了,好像和冷风朝着东院的墨竹亭去了。” 墨竹亭,离这倒也不算远,雪朦胧心里思忖了片刻,便看着小六说道:“你去把世子的狐裘大衣拿来,围领白色绒毛的那件。” “是,公主。”小六笑着回了一句,便朝着衣物的方向走去。 十五漠然地看了小六离开的身影一眼,随即看着手捂着暖炉的公主,唇角带着浅浅的弧度,开口道:“公主可是要出去找世子?外面冷得厉害,那奴婢替你也披上外衣吧。” 雪朦胧嗯了一句,便放下手中的暖炉,缓缓站起 了身子。十五拿了暖绒的雪色披衣走了过来,动作轻缓地帮她系好脖上的围领。 小六正巧也找着了那件雪白狐裘围领的外衣,手托着它,走了过来。 外面寒风肆虐,漫天的砂砾被卷在空中,仿佛一片茫茫的灰雾。暗沉阴郁的天幕似跌落下来了般,压得四周都失去了颜色,再无前两日的明朗天光。 小六和十五紧跟在雪朦胧的后面,一路朝着墨竹亭走去。 朱漆色的长廊曲曲折折,典雅别致,碧绿的湖水随风翻涌,不时拍打在假山上,溅起一片清冷的浪花。 凛冽的冬日摧残了府里无数花草的生命,但墨竹亭的松竹却身姿摇曳,生机勃勃,一眼望去,翠绿欲滴,如同上好的绿玉般璀璨发光。 雪朦胧走得不急不缓,白皙清冽的面容甚至还带了一丝极浅的笑意,但是这些笑意,在看见穆臻言抓着卫紫曦的手时,碎得一干二净。 青绿色的竹叶被呼啸的寒风吹得沙沙作响,雪朦胧的脚步顿了两秒,便又恢复如常走了过去,笑意冷冽。 耳畔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穆臻言下意识转头一看,一道熟悉的身影就映入他的瞳孔 里,清冷的面容,淡如寒水的目光,仿佛一根蜂针倏地刺了他一下。 穆臻言眸光一闪,立马放开了卫紫曦的手,这番举动在雪朦胧看来颇有点心虚的味道,极淡的眸光不由又冷了几分。 她什么话都不说,就这样静静看着他们。周围的温度似乎一下降到了极点。 穆臻言瞥了小六身上的外衣一眼,轻咳一声,笑意荡漾地走了过去:“夫人怎么这么好,还给我送衣服来了,为夫十分感动。”说着,他就想要握住雪朦胧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穆臻言伸过去的手一顿,随即又自然而然地绕到她后面,搂着她的腰,轻笑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雪朦胧眸光像浸满了寒风般没有一丝温度,只短短看了他一眼,便推开他的身子:“看来本宫打扰世子了?” 穆臻言微皱了下眉,怎么又说打扰不打扰的话了?非要这么疏离的语气跟他说话吗? 被晾在一旁的卫紫曦突然上前一步,眼里的蒙蒙水雾还未散去,柔弱姿态我见犹怜,轻轻福了一身,声音如春雨绵绵:“妾身见过公主,不知公主来临, 有失远迎。” 雪朦胧嘴角倏地浮起一丝笑意,冰冷中带着点讥诮,仿佛笑眼前的人故作姿态,不自量力。 卫紫曦许久未听见回音,低着的身子便也一动不敢动,柔弱的面色不由浮现出一抹难堪,紧紧咬着下唇,脸色有些发白。 “起来吧。”最终响起的还是穆臻言淡淡低沉的声音。 “谢世子爷。”卫紫曦松了一口气,向穆臻言投去感激又泛着深深情意的一眼,穆臻言亦回以淡淡一笑。 这一幕被雪朦胧尽收眼底,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便想要转身离去。 穆臻言见状便下意识扯住了她的手,轻唤了一声:“十一。” 卫紫曦看到这一幕,连忙跪在到雪朦胧眼前,面色微微惶然,好像她是什么吃人的怪兽般:“公主,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知世子爷在此。妾身只是想取些竹叶晒干了煮茶,正巧遇上世子爷,看到世子爷穿得单薄,便想着煮一些热茶给世子爷暖身,不想被热水泼了手。” 话语停顿了一下,卫紫曦如美玉般的小脸含着担忧,微微急切道:“还请公主不要迁怒世子,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愿意接受责罚。” 第三百九十一章 教训 雪朦胧微挑了下眉,冷冽的面容划过一丝讥讽的笑意。 她何时说过要怪罪穆臻言了?短短几句就给她安了个薄情寡义,不讲情理的妒妇形象。 表面上一片情深意浓,却像想挑拨离间她和穆臻言的感情,当她是傻子么? 雪朦胧慢慢逼近她,微弯着腰,伸出一只微冷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卫紫曦不敢反抗,被迫抬起头,看见她嘴角意味不明的笑意,眸光微微闪烁着,带着一丝惧意。 “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柔柔弱弱,看得本宫都心动了。听说卫美人能歌善舞,煮茶的手艺也不错,不如什么时候也给本宫唱个歌,煮个茶?” 挑剔打量的目光,轻浮讽刺的语气,卫紫曦知道穆臻言正看着她们,心里不由升起一股羞辱感。 “公主,你要是想惩罚妾身,还请给个痛快。” 哟,还有几分骨气。 雪朦胧勾着的手一放,轻笑一声:“本宫何时说要怪罪世子了,你这动不动就让本宫罚你,就算打狗也还要看他主人,本宫罚你,也要看在世子几分薄面呢。” 卫紫曦一听,心里屈辱更盛,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轻咬唇,一副泫然欲泣 的模样,当真是惹人生怜。 雪朦胧唇角笑意加深,继续说道:“不过,卫美人这样的娇人儿,想必世子也不会舍得向你动手,本宫一向善解人意,又怎么会处罚你呢?” 说完,雪朦胧也没有看她的神色,只是转身拿过小六手上的外衣,然后披在穆臻言的身上,动作轻柔,两人的呼吸缠得极近。 穆臻言顺势搂着她的腰,潋滟生辉的桃花眼漾着浅浅风情的笑意:“我还以为夫人要丢下为夫呢,原来是这样啊。” 雪朦胧给了他一个等下再收拾你的眼神,穆臻言却笑得更加荡漾了,连周围阴沉的天色,都因为他如画的笑颜而明媚了几分。 卫紫曦看着紧贴在一起的两人,看着穆臻言从没有向她露出过的笑颜,心里泛起了一丝莫名酸涩的情绪。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穆臻言的脸碰到雪朦胧为他系上围领的手时,不由皱了下眉,然后抓住她的手,揉搓了起来。 “暖炉呢?”穆臻言眼神有点冷厉地看向十五和小六,十五立马将暖炉递了过去。 穆臻言拿过放在雪朦胧的手里,语气微微生气道:“你忘了自己上次着凉了?” 话 音刚落,雪朦胧就想起了那又黑又苦的药,还有他……喂她喝的药。 穆臻言看着她脸上升起的淡淡嫣红,眸光微闪,低下头轻声打趣道:“看来夫人很怀念啊。” 雪朦胧羞瞪了他一眼,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走吧,我陪你回去。”穆臻言说完,又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卫紫曦,眸色淡淡:“你先回去吧,好好养伤。” “是,妾身知道了。”卫紫曦抿唇,笑意苦涩。 两人的身影走远了,卫紫曦才忍着膝盖的冰冷疼痛站了起来,早知道她就不让晴儿先离开了。慢慢直起身子,卫紫曦才发现自己面前还站着一个青色身影。 “小六姑娘,你还有事?”卫紫曦诧异了两秒,在看到她眼里的怒色和不屑后,语气也不由冷了几分。 小六冷哼了一声,句句夹着怒气和讥讽:“别以为你这点小把戏就能挑拨世子爷和我家主子的情意,你就是故意勾引世子爷的,明明心机深沉,非要演一副柔弱的模样,你装给谁恶心呢?” 卫紫曦一听,平日温柔的面色倏地冷若寒霜,眸光似锋利的刀子射向她:“我本就是世子爷的妾室,世子爷也 是我的夫君,何来勾引一说?小六姑娘,你是仗着自己是公主的人,所以才这般污蔑羞辱我的吗?我再不济也是世子爷的妾室,你只不过是一个丫鬟,以下犯上,是觉得世子府没有半分规矩吗?” 一连串的质问砸下来,小六根本不屑回答,冷笑道:“卫美人还是好自为之,安分点好。” 言罢,小六才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一片墨绿的竹中。 卫紫曦静静站在原地,手背上被烫伤的地方被寒风吹得像刀割般疼,但她咬牙狠狠忍着,秋水似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寒芒。 接下来的几天里,卫紫曦不是烫伤的药出了问题,就是喝的热茶里有股怪味,甜美柔和的嗓音竟变得沙哑起来,甚至她最喜爱的玉琴的琴弦好端端地断了一根。 卫紫曦看着红肿裂开的手,不由怒着脸将桌上的胭脂水粉拂了一地,沙哑的嗓音突兀地从一张如点绛般的朱唇中吐出。 晴儿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散乱一堆的物品,开口道:“夫人,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针对你?” 卫紫曦怒气还未平息,呼吸有些急促,想起前几日小六威胁的话语,轻颤的眸光瞬间冷成了冰霜 。 她性子温婉,对下人极好,与府上的人都相处融洽,对她有敌意,敢对她下手,又懂医药的人,除了雪朦胧身边的小六还会有谁呢? 卫紫曦缓缓吸了口气,端起茶杯刚想喝一口,猛然想起茶中的怪味,又将茶杯狠摔在了地上,褐色的茶水泼了一地,青花纹的瓷杯也碎成了五六块。 为了她不让去见世子,小六可真是用尽了心思。 毁了她的手,不让她再为世子爷煮茶,毁了她的嗓子,不让她再为世子爷唱歌,甚至毁了她的琴,不让她再为世子弹琴。 卫紫曦闭目片刻,才又恢复之前柔雅温和的状态,对着晴儿说道:“你仔细盯着小六,凡是她碰过的东西,都给我扔掉。” “是,夫人。”晴儿乖巧地应答。 晴儿跟了几天,也没发现小六有任何异常。这几天,卫紫曦吃什么都小心翼翼,连涂的药都要检查几番,所以,慢慢的,她嗓子又回到了原来如清泉般动听的音色,手上的红肿也渐渐消退。 小六瞥了一眼跟在自己后面的晴儿,嘴角不由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她才没那个心思一直对付卫紫曦,只是给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争执 今日寒风凛凛,布置精美素雅的厢房中,黑色的炭火猩红的火光闪烁,暖意充斥在各个角落,寒意被驱散得了无踪迹。 卫紫曦休养了一段时间身子早已恢复如初,此时正半躺在织锦的软榻上,一手握着绣了海棠花纹的暖手小炉,一手拿着一本微卷泛黄的书。 “晴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一道吐气如兰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房内淡淡响起。 “回夫人,大概下午末时。”晴儿恭敬地答道。 末时了?卫紫曦垂着的眸光一亮,便放下手中的书,慢慢站了起来。 “孩子们估计也睡醒了,你带些糕点随我一起过去。”卫紫曦浅浅笑着。 她已经有几天没有出门了,当初在世子面前说得信誓旦旦,绝不能落人口舌,说她根本没有尽心照顾小孩。 “是,夫人。”晴儿应完,便找了一个三层的糕点盒,将桌上摆了两三盘的糕点全装了进去,然后提在了手上。 卫紫曦披了一件淡红的厚暖长衣,便推门而出。 外面的天色比起之前的阴暗已经明亮了不少,一路穿过不少长廊庭院,终于到达了右院,踏入汉白玉的石拱门,便是一片静谧幽深的秀丽景色。 往里走了片刻,便是 一排排小巧别致的厢房,庭院一片空荡荡,似乎一个人影都没。 卫紫曦秀眉微蹙:“晴儿,你去问问孩子们去哪了?” 晴儿应了一句便走向房内,只片刻后就出来了,低语了几句说明了情况。 原来孩子们都去了锦萃园玩耍,剩下的老妇体弱多病,冬日一般都是呆在房里,下人们也怕她们染上风寒,所以还添了不少炭火给他们取暖。 卫紫曦了然地挑了一下眉,便带人朝着锦萃园走去。 除去世子的院子还有木兰苑,世子府右院景色最美的当属锦萃园,精致小巧的楼阁依山而建,碧绿明净的池水环绕着它,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园内的平地较为宽阔,景色幽深秀丽,曲折变幻的轩院回廊宛若一面朱色的屏障,茫茫灰色的天光中,竟成了唯一亮眼的色彩。 七八位幼童穿着厚厚的短袄,在湖边相互追打玩闹,白嫩的小脸一片通红,稚嫩的眉眼间是天真纯洁的笑意。 卫紫曦看到这一幕时,嘴角浅浅上扬,脸上一片温柔笑意。她接过晴儿手中的糕点盒,拖着略长的裙摆缓缓走了过去。 “快过来,看看姐姐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了?” 古色的盒盖一打开,软腻 香甜的气味一下子便飘散了开来。 还在玩闹的孩子们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奇地盯着她手上精致小块的糕点,咽了咽不由自主流出的口水,脚步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你们想吃什么自己拿,但千万不能抢,知道吗?”卫紫曦低低笑着,语气宠溺。 幼童们听到之后,甚是乖巧地拿着自己喜欢的糕点先闻了闻,然后迫不及待似的啃了起来,半张小脸不一会儿就沾满了粘腻的糕点屑。 “咳……咳”突然孩群中发出了一阵越来越急促的咳声。 卫紫曦一看,不由吓了一跳,一个大约三岁的男童手捂着自己嗓子,整张脸被呛得通红,痛苦地想叫出来,但又被糕点堵住了喉咙,整个小身子难受地扭在一起,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也愈发青白了起来。 她急忙蹲下身子,想要帮他拍背。 “你干什么!”突然后面传来一道清厉的吼声。 卫紫曦下意识回头一看,只见小六面带怒色地推来她,连忙倒提起小孩,有节奏地拍打他的背部,不一会儿,小孩的嘴里就呕出一块白色的黏成一团的糕点。 小六看他吐出来了,才慢慢把他放正,小孩青白的面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 松了口气,小六才回头怒视着她,步步逼近:“那么小的孩子你也给他吃这么粘腻的糕点,你是有多粗心到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要不是今日我正好碰到,还不知道有什么乱子,这就是你说的要好好照顾他们?” 卫紫曦心里有愧,步步后退,但是她也是一片好心,凭什么要被人指着鼻子骂,况且还是屡次刁难她的小六,这样想着,她微冷着张脸说道:“尊卑有序,小六,你三番两次污蔑我,莫不是真以为我好欺负?” 小六冷嗤一声:“是不是污蔑,你自己心里清楚。” 卫紫曦冷眯着眼,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嘴角微勾起一抹冷笑住,眼睛微微俯视着她道:“你背地里这些小动作,只怕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吧?一个奴婢胆敢私生心思,你说,若是公主知道,还会像从前一样信你吗?” “你威胁我?”小六看着她微讽得意的面容,一气之下更加逼近她,含着怒气的眸子狠狠瞪着她。 卫紫曦眼角余光往后瞥了一眼,又装作一脸害怕的样子,颤着身子往后退。 现在知道怕了? 小六冷哼一声,只见卫紫曦身子往后一弯,涂着淡色丹蔻的手突然抓向她,小六下 意识一推,她的手刚碰到她的肩头还没用力,卫紫曦竟瞬间跌入身后的碧湖中,晚来一步的救命声才从卫紫曦口中惊惧地喊出。 小六微愣了一下,才明白她不是想要偷袭她,而是想抓住她的手。 冰冷的湖水瞬间浸透了卫紫曦的全身,墨色的长发紧紧贴在她的脸上,她不停地拍打着水面,痛苦地大声哀求:“救命啊,噗,救救我,小六姑娘,我不敢再惹你了。” 小六还未得及冷笑,就看见一道黑色的修长身影猛地跳入了湖中,将卫紫曦一把抱了起来,两人浸湿的衣裳黏在一起,甚是暧昧。 直到那人从湖中走了出来,小六才看清他的面容,惊得她直接僵在了原地。 冷风?怎么会是冷风? 卫紫曦苍白的脸还紧紧靠在他的胸膛,小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气之下就冲了过去,想要扯开他的手,将他们狠狠分开。 “你放开她,冷风。”小六扯着他的手,昂着脑袋,倔强又带着怒意地和他对视。 冷风抿了一下唇,神色晦暗不明。正好十五脱下自己的外衣走了过来,才将卫紫曦交给了十五。 “冷风,你怎么过来了?”小六看着他把卫紫曦放下,语气才缓和了一点。 第三百九十三章 你不信我吗 冷风还没回答,卫紫曦颤抖控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带着丝丝委屈的泣音:“小六姑娘,你再怎么怪我,恨我,你怎么能将我推入湖中呢吗?” 小六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冷风,连忙摇头否认道:“我没有,不是我做的,我只是轻轻碰了她,她就自己掉进去了,不是我动手的。” “冷风,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也相信是我推的吗?”小六见冷风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样子,心里有点慌乱,又有点难过。 “小六,我们刚才亲眼看见你们在争执,然后你就推了卫美人,我没想到,公主已经将你惯成这副不知规矩的模样了,你有什么想解释的,自己去跟公主说吧。”一道清冷的话语突然地在这寂静的湖边响起。 碧绿的湖水泛着冰冷的光辉,寒风吹动着小六额前的碎发,她脸色有一瞬的苍白,怔愣,不可置信:“十五……我……我真的没有……” 一切的解释在看到她冷漠质疑的眼神变得苍白无力,小六深吸了口气,怒气冲荡在她的肺里,声音却略显悲怅:“好,你们都不信我,你们宁愿相信一个从未相交的人,也不愿信我… …” 言罢,小六深深看了一眼仍旧面无表情的冷风,最终拂袖而去。 冷风看着小六的孤凉的背影,不由微皱着眉,虽然他确实看到了小六伸出手推卫美人,但是他心里还是相信小六不是那种人,她的善良可爱,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这么多人面前,单凭一句信任是没用的,除非有确实的证据能够证明她的清白。 小六冷着一张小脸,一路没有停下来,回到房中时,雪朦胧就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她一个人笔直地站在那里,眼神像失去色彩般,灰暗一片,脸上有带着点怒色,还有点悲伤,微撅着张嘴,似乎受了什么委屈。 “小六,你送个衣服怎么用了这么久?”雪朦胧微挑了下眉。 “公主,我……”小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角垂着,似乎有难言之隐。 “做了错事?” “没有!”小六像触了哪根神经般,回得飞快。 雪朦胧看了她两眼,不由沉着嗓音道:“既然没做错事,为何不敢说?” 小六愣了两下,眸光变亮了一点,声音也理直气壮起来,将整个事件过程说了一遍。 最后,还是有点底气不足地 看着她家主子:“公主,你不会也不信奴婢吧?” “你过来。”雪朦胧淡淡看了她一眼。 小六疑惑地啊了一句,看到一道斜睨过来的眼神后,立马走了过去,低着脑袋,一副等着被训的可怜模样。 雪朦胧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轻笑一声:“你什么性格本宫还不知道吗?” 小六嗷了一声,听到公主这样说,立马狗腿似的帮她捏肩:“公主果然是美貌与智慧兼备,世子爷真是有福气。” 雪朦胧无奈地睨了她一眼,门口就突然传来一道低笑的声音:“好像听到谁说我有福气了?” 小六看着风流倜傥的世子爷走了进来,讪讪笑了两声:“奴婢是说,世子爷是个有个福气的人,生得面如冠玉,还娶了我家主子这么好的娇妻。” 雪朦胧一听立马又敲了一下她的头:“贫嘴!” 穆臻言挑了挑他的桃花眼,笑意明媚:“夫人,你是从戏台子找到的小六吧?” 雪朦胧也笑着说道:“小六确实戏唱得不错。” 小六看着这对夫妇合伙“欺负”她,不由忿忿道:“奴婢是学医的,救人的,是高尚的职业,不是唱戏的。” 话 音刚落,门外就走来了一位黑色的身影和一位身姿细长的女子,小六下意识侧头一看,不由脸色一僵,笑容立马收敛了起来:“公主,奴婢先退下了。” 雪朦胧略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眸光微动,点了点头。 冷风本想跟小六打声招呼,没想到小六直接与他擦身而过,眼里一片漠然,仿佛他是个从未相识的陌生人,心中不由沉闷了起来。 一旁的十五淡淡看了一眼离去的小六,眸光闪过一丝极浅的冷意,随即向雪朦胧和穆臻言说道:“公主,世子爷,卫美人失足落水,冷风及时相救,但还是不幸染了风寒。” 穆臻言微挑了下眉:“怎么落水的?” 十五抿了一下唇,才低声说道:“奴婢和冷风看到……看到小六和卫美人在争执,小六推了她一下,卫美人一时不注意就掉入湖中了。” 穆臻言看了雪朦胧一眼,随即淡淡道:“让浮厝看看就行。” 十五愣了一下,还是福了一身:“是,世子爷。” 十五退去后,穆臻言才看向面无表情的冷风,墨色的眸子幽深一片:“冷风,你看到了什么?” 冷风面无表情的脸终于 动了一下,声音平淡略冷地回道:“属下确实看到小六推了卫美人一把,但小六不是这样的人,也许只是一时没注意。” “你先退下吧。”穆臻言摆摆手,随即走向雪朦胧的方向,撩开后袍,坐在她的旁边。 “夫人是如何想的?”穆臻言手又不安分地搂了过去。 雪朦胧侧头直视着他,瞳眸清亮得如同春日的泉水,勾着他的下巴,笑着缓缓启唇:“世子爷心疼了?” 穆臻言也不反抗,就这样纵容着她的调戏,弯着的双眸漾着风情万种的笑意:“我只疼过夫人一人,在床上。” 雪朦胧一听,嫌弃地放开了勾着他下巴的手,把头撇过了一旁:“小六说她只是轻轻碰了她一下。” 穆臻言将头靠在她的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笑得一脸满足:“我自然是相信夫人的。”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肩,痒痒的,麻麻的,雪朦胧不自在地推开了他的脑袋:“青天白日的,你正经点。” “可我喜欢夫人不正经的样子。要不然换夫人来?”穆臻言双目灼灼地盯着她。 雪朦胧脸色微红,白了他一眼:“世子爷的脸皮,无人能及。” 第三百九十四章 请教 寒风拂过碧绿的湖水,带起一丝潮湿的水汽扑向岸上。 小六站了这里已经良久,久到她脑海里那段清晰的记忆都快模糊了起来。 那时候的空气还不算冷,天空低垂昏暗,唯有寥寥清辉洒落,湖面波光粼粼,冷风就站在她的身旁,他安慰的话语还一字一句响在她的耳边,如今却是寒风刺骨,物是人非。 冷风俊朗的脸,温沉的话语就像那日消失在云层的雾光,也渐渐朦胧了起来。 手脚逐渐冰凉,脸上也蒙了一成细细的水雾,小六微颤了下自己凝滞住的视线,心里升起一股不知是失望还是悲伤的凉意,勉强地牵动自己的唇线,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反正公主信她就好了。 其他的人,不信她,又有什么所谓呢。 深吸了一口气,小六转身往回走,就看见冷风微皱着眉朝这边走来,依旧一副不肯泄露太多情绪的样子。 小六立马撇开了自己的目光,微侧着身子与他走来的方向错开。 既然不信她,又何需再见面? 冷风一身黑衣沉肃无比,在看到小六刻意避开他,面无表情的有一瞬间的怔愣。 眸光黯淡了几分,冷风还是偏转方向直 直朝她走去,修长的身子挡在她的前面,声音带着微微的低落:“小六,你为何躲着我?” 小六一听,简直被他的智商气笑了,低垂的眸子顿时化成略微锋冷的视线对视着他,面带倔强的怒意:“我没做错事,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躲你?我只是不想看见你罢了,让开!” 说完,小六猛推了一下冷风的身子,直接略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冷风被推得踉跄了两步,平时冷傲的眸子灰暗了下来,挺直的身子任寒风包裹,表面依旧冰冷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只是想好好守护在她的身边,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心口传来一阵缓慢的疼痛,冷风觉得,这样的痛比敌人真的用剑刺在他身上都要痛上几分。 呼啸而过的寒风吹动着小六额前的碎发,她走得决绝,却没人知道她内心的难受,细白的指尖被她狠狠插进肉里,已经泛成一片青白色。 原来只有两人变得陌生的时候,才知道对方占据着自己心里那么重要的位置。? 十五先去找了浮厝,说明了卫美人的情况两人才一起辗转几路去了后院卫美人的住处。 晴儿正在给热水沐浴过后的她绞干 头发,屋内的炭火加了两盆,紧裹着丝绒棉被的卫紫曦脸色还是苍白一片,轻颤着身子,仿佛湖中的寒水浸入到了她的骨髓。 卫紫曦看见来人,心里不由疑惑了一番,她是公主身边的人,刚才竟然会帮她说话,现在过来又是何意? 怀疑归怀疑,卫紫曦还是忍着身体的不舒服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开口道:“十五姑娘,刚才谢谢你帮我说话,要不然,我真是百口莫辩呐。” 十五浅灰的眸子略微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冷冽的眸光掠过一抹幽深的笑意:“卫美人客气了,十五只是说出自己所看见的真相罢了。” 真相两个字被缓慢地念了出来,拖长的语音含着某种不明的意味,卫紫曦不由蹙了下眉,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十五明知道她故意的,却还是替她说话,十五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不过既然十五没有拆穿她,那她也不会露出自己的马脚,这戏,有人陪你演,才更有趣不是吗? 卫紫曦露出往常一样温柔的笑意:“总之,还是要好好谢谢十五姑娘,我知道十五姑娘不缺那些俗气的东西,还是等来日,十五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 来这里找我便是。” 十五淡淡看了她一眼,唇角的笑意似真似假:“那十五就在此谢过卫美人了。” “不用如此客气。”卫紫曦笑了一下,立马又转头对晴儿轻喝道:“还不快给十五姑娘倒茶。” 晴儿刚说了一个是字,十五就打断了她的动作:“不必了,先让浮厝医师给你看看吧,了我得回去复命了。” 卫紫曦了然一笑:“也好,那我就不留十五姑娘了,慢走。” 细长的身影远去,卫紫曦脸上的笑意才冷了下来。 晴儿看着主子的变化,不由纳闷道:“夫人,十五姑娘不过是替你说了几句话,给一些银子还了这个人情不就好了吗?” 卫紫曦斜睨了她一眼,语气微冷:“她是公主身边的人,岂是银子打发的了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谁,除非那人身上有值得利用的东西。虽然我还暂时不清楚她的目的,但是,往后就知道了。” 晴儿眸光不解地转了转,略微担忧道:“那夫人不怕引火烧身吗?” 卫紫曦冷笑一声:“我能先开口许诺她,自然有脱身的办法。到时候谁利用谁,还说不定呢。” 她还有一句没有说的是,十五 是公主身边的人,她想看看十五到底能搅起多大的风浪。 十五刚走到离公主住处不远的长廊上时,就看见冷风从另一头走了过来。 细白的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衣服,十五刚想打声招呼,却看见冷风轻叩了两下门,然后身影消失在了门内。 十五沉吟了两秒,也跟着走了过去,向公主和世子爷福了一身后,便退在一旁。 冷风黑沉的背影站得挺直,微垂的面容对着穆臻言,语气有点不自在地说着:“世子,属下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穆臻言挑了下眉,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什么问题?” 冷风抿了一下薄唇,垂着的眸子微动了两下:“世子经验丰富,请教属下如何哄女孩子开心?” 话音刚落,雪朦胧刚喝的一口茶差点笑得呛在了喉咙里。 “冷风,你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雪朦胧惊讶地笑道。 穆臻言也着实被冷风的言语惊到,不由多看了他两眼,打趣道:“你想哄谁开心?” 冷风顿了一下,如实回答:“小六一直不理我,可能是我惹她不高兴了。” 小六…… 十五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颤,僵硬的眸光流露出不可抑制的苦涩。 第三百九十五章 十五与卫美人 穆臻言听了倒是没有一丝的意外,反而饶有深意地对着雪朦胧挑了挑眉,然后才对冷风一字一句缓慢地说道:“死缠烂打。” 冷风愣了一下,竟认同般地点了点头,拱手道:“属下谢过世子,先退下了。” 穆臻言点了点头,然后同雪朦胧玩笑道:“没想到榆木脑袋也能开窍。” 雪朦胧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冷风自然不像世子无师自通,经验丰富得很。” “夫人说错了,是遇到夫人后才无师自通。”穆臻言骨节分明的手撑着自己的下颌,灼灼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对面的人,眉目间一片春风般的笑意。 耳边的声音模糊不清,冷风的气息仿佛还停留在她的鼻息间,十五尽量将自己隐在暗处,任由心里的悲涩席卷着自己。 她原本还可以欺骗自己,冷风上次只是安慰小六而已,也可能是哥哥对妹妹的情感,但是这次,她亲耳听到了事实的真相,躲不了,避不开,只能任由那些情真意切的字语,化成刀锋般割向自己。 冷风是真的喜欢小六,而不是她。 冷傲的他,如剑般清绝的人,怎么可以,怎 么能低头去哄女孩子开心呢? 十五狠狠闭起了自己的眸子,心绪像翻江倒海般混乱难受。 天际仿若蒙上了一块浓黑的布,繁星隐没,只剩下浅浅的月牙还在挣扎,流泻下一丝清浅的光辉。 小六走到路上转弯时,不巧迎面撞上十五的手,小六连忙摸向她的手,关切地问道:“没事吧,十五?” 谁知十五猛地甩开了她的手,面色冷若冰霜,语气仿佛带着敌意:“不用你管。” 言罢,十五便毫不留情地走了,徒留呆愣在原地,手还维持着被甩的姿势。 小六回头盯着那抹越走越远的身影,心里有点委屈又有点郁闷。 十五到底怎么了?上次她帮卫美人说话,自己也没怪她啊。 干嘛突然这么凶?她有做错什么吗? 自从上次她回来后,十五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就算她对自己有什么不满,也可以好好说出来一起解决啊。 小六情绪低落地叹了口气,算了,还是自己找个时间去问问她怎么了。 伺候完主子睡觉后,小六就回到了住处,想着和十五好好谈谈,推门却发现十五早就睡下了。小六放轻自己 的脚步,解下自己的外衣,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 一夜无眠,小六伸了个懒腰,外面的天光还是青灰色,薄薄的晨雾带着清冷的水汽,从窗口的缝隙溜进来。 小六赶紧穿好衣服,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午后,屋内的暖气无声无息地盈满了整个角落,缕缕白雾般的檀香冉冉升起,雪朦胧侧躺在床上浅眠,小六守在床前,听着均匀的呼吸声起落,轻轻退着步子,将青色的纱幔放下,便转身走出了房间,并小声地合上了门。?趁着公主午休的时间,她正好去找十五好好聊聊。 一路问了几个打扫院子的下人,小六才知道十五大概朝着东院的方向走去。 东院偏小,景色尚好的地方当属离香园,园内的西边一角便是当日世子爷去的墨竹亭,遍地十里都是一片翠绿,在如同花草枯萎的灰茫天色中,愈发显出它的张扬生机和蓬勃美丽。 小六一路张望着,经过一片假山的转角时,突然看到了十五的身影,眸光一亮,她刚想走过去时,被朱红圆柱挡住的一角突然又走出一个纤弱熟悉的身影。?小六定睛一看, 竟然是那只会装可怜的卫美人,心里不由升起了一丝怒气。 可是,十五怎么会跟她在一起?而且看上去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躲在假山的后面,小六只露出自己的眼睛,紧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亭角的流苏被风吹得玲玲作响,十五和卫美人站在楼侧,唇不停地一张一合,时而默契地对视一眼,时而笑得意味不明。 小六抓在假山的手不由用力,懊恼地咬着唇,目光复杂无比。 距离太远了,她根本听不到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看到突然笑了一下的卫美人突然从袖口掏出了什么东西塞到十五手上,可惜被十五的衣袖挡住了,只看到模糊的一片,速度太快甚至分不清它的颜色。 眼看两人从楼阁走了下来,小六连忙藏入里侧的假山内,脸色沉重无比。 十五明知道公主不喜欢卫美人,竟然暗中联系,还私授东西,难道十五想要背叛主子吗? 小六越想越气,刚才看到的一切像浮光掠影般一幕幕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 她该怎么办?不行,她一定要弄清真相。 小六下定决心后,隐去了自己的怒气, 但脸上还是浮着一丝郁色,从另一边绕回了公主的住处。 携着沙尘的风吹入她的眼里,小六不适地拿袖子擦着眼睛,被路过的冷风看到,还以为她哭了,连忙走了过来,担忧地问道:“小六,你怎么了?” 小六放下还在揉搓着眼睛的手,抬头一看是冷风,又冷着脸想要绕开他。 冷风看到她眼里的红血丝,心里更加担忧,想着世子说的死缠烂打,便直接扯住她的手,放低了声音说道:“小六,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要不然你打我一下吧。” 小六微皱着眉,想着刚才烦心的事,不耐地甩开他的手:“我不是说了离我远点吗?我不想看见你。” 冷风试图解释:“小六,我没有不信你,我……” “别说了,我不想听。”小六再次推开他的身子,冷着脸走了,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听他解释,她必须跟着十五,查清真相。 如果让她查到十五真的敢背叛公主,她绝对不会原谅她。 冷风嘴角微垂,面无表情的脸闪过一丝受伤,被推开的身子像木桩定在原地般,一动不动。 要怎么做,小六才能和他说话呢? 第三百九十六章 小六和十五 肆意的风卷着落叶,小六心绪不宁地走回主院时,却发现十五正脸色冰冷地站在外面,全然没有了刚才与卫美人交谈甚欢的模样。 见状,小六本想上前质问她与卫美人是何关系,有何图谋,脚却不听使唤,定定的站在那儿。脑子里一团乱麻,走也不是,站在这儿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六。”内室里隐隐传来雪朦胧的声音,小六身子一震,反应过来,抬眼只见十五用一种冷漠中带有一丝不明的狠意的眼神打量着她,也来不及细想她是何时看见自己的,赶忙打开门往内室走去。 “小六,今天你可是有些懒散了呢,本宫定要好好罚你。”雪朦胧支起身子,看着姗姗来迟的小六,声音有些慵懒。 “公主恕罪!”小六本就有些心不在焉,听到雪朦胧这样说,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 “噗嗤,小六,你今儿个怎么一点也不识逗,本宫逗你一下你怎的如此诚惶诚恐。”话音一转,雪朦胧语气上扬了几分:“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六心头一震,泛白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有些虚心地笑了一笑:“奴婢没事,可能是最近晚 上没休息好。” 雪朦胧一听,不由眸光深暗了一些,小六精通医术,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好的话怎么会用可能二字?垂了下眼帘,雪朦胧又将视线移到小六身后的十五身上,含笑说道:“十五,你们俩睡一间房,跟本宫说说,小六晚上都去哪转悠了?” 十五原本站在帷帐一侧,见雪朦胧的目光转了过来,走进了些,微垂着眼脸,摇了摇头,淡淡地,甚至是有些疏离的语气回道:“奴婢不知,奴婢伺候完公主后便直接回房睡了。” 雪朦胧语气微扬地哦了一声,看着十五有意无意地与小六保持些距离,小六也从未抬眼看一眼十五,两人之间仿佛飘荡出一丝怪异的氛围,不由微皱了下眉。 “小六,十五,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本宫?”雪朦胧微眯着眸子,含笑的嘴角倏地冷了几分。 小六一脸复杂地仰头望着公主,心里翻绞的话在喉咙滚了几圈,又生生落了下去。 十五趁着这个时机不冷不淡地,状是无意地回了一句:“十五不敢有事瞒着公主,也许小六的烦心事跟冷风有关。” 雪朦胧挑了挑眉,想起前几天冷风的请教, 眸光又转到小六身上:“十五说的可是真的?” “才不是因为冷风,公主,奴婢没有。” 雪朦胧看到小六的急忙否认,轻笑一声:“你找找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奴婢真的没有,奴婢是……”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小六抿紧了唇,心里百味杂陈,她想把十五与卫美人之事告知公主,却又怕其中有什么误会,让公主烦心。 雪朦胧看着小六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看着十五神思恍惚站在一旁,不由秀眉微蹙,语气却带着几分温和:“十五,你和小六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怎么说话了,到底怎么了?本宫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离心,若有什么矛盾,不妨说出来,本宫绝不偏袒谁。” “小六一直照顾公主,自然花在别处的心思少了些。”十五头也没有抬,声音依旧低沉,甚至有些冰冷。 雪朦胧坐在铺了棉绒的椅上,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垂下的眸子氤氲了一丝蒙蒙湿润的水汽,也掩去了一闪而逝的幽暗光芒。 两个丫鬟如今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在她面前打哑语。 以前还时刻欢闹的两人,如今这么生 分,肯定是哪里出了矛盾了。十五性子偏冷,就算小六惹她生气了,也不定会说出来,但在怎么样,也不至于疏离到如此地步。 雪朦胧放下茶杯,心中微叹,不管怎么说,两人都跟她这么久了,她也不能坐视不管。 “小六……”雪朦胧刚准备说些什么,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慌乱的喊声。 “公主,府里……府里出大事了。” 雪朦胧眉头一皱,示意十五出去看看。 小六则立马站起来取了件淡青色的外衫过来,替雪朦胧披上。 穿戴整齐,雪朦胧出了院子,回廊的奴才两腿打颤地站在那里,见着雪朦胧竟也忘了行礼。“你这不懂规矩的奴才,见到公主不行礼,还如此慌张,冲撞了公主,小心罚你二十大板!”十五冷冽喝道。 “十五。”雪朦胧看了她一眼,示意她退下,十五自知失礼,悄声退在一旁。 那奴才本就慌张,被十五这样一番训斥,更是惊惶,连滚带爬地跪下,身子止不住的抖动。 “何事惊慌?起来回话。”雪朦胧声音淡淡,话语并没有多加责怪的意思。府上的人向来不会如此没有分寸,想必 是出了什么大事。 “回……公主,府上……那些难民害了怪病……不少孩童咳嗽不止,身上出现了怪异的红疹,请来的郎中以为……以为是一般的荨麻疹,开了药后,反而出现了癫狂吐血的状况……奴才怕出了大事,才……才不得已跑过来禀告公主。”那小奴才还是抖个不停,说话都不是十分利索。 “什么?”雪朦胧一听,清冽的眸子顿时沉了下来,府里一向平静无波,无缘无故,怎会得此怪病。 小六听到这紧急的情况,没有思虑半分就站了出来,声音坚定:“公主,让奴婢先去看看,也许只是郎中开的药与这病体有冲突而已。” 雪朦胧冷静下来,沉重地吸了一口气,也只好点了点头。 小六得到同意后,便立马和颤抖着的奴才一起赶了过去。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雪朦胧才转过身,神色凝重地十五吩咐道:“你快些将世子找回来,本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公主。”十五微垂着身子应了一句,便立马出了院子。 雪朦胧看着着阴云翻滚的天空,清锐的眸子不由眯了几分,不知此次又将面临何等的暴风雨? 第三百九十七章 小六染病 小六刚踏入难民居住的厢房外,就听到一阵孩童的哭喊声,和一些杂乱的带着恐惧的颤音从门内传了出来,心里也不由跟着一紧。 带路的奴才脸色微惧地走了进去,但不敢再上前一步。 小六看着杂哄哄地一群人围着生病的孩童,不由脸色微怒:“大家先出去,这样围着,只会加重病人的病情,甚至一不小心会感染到你们的身上。” 老妇们一听,佝偻的身子颤了两下,赶紧牵着其他的孩子出去了。 小六这才拧眉叹了口气,走到床前蹲下来看,床上躺了两个身高相似的孩子,面色青白肿胀,嘴角暗黑的血迹已经干涸,肉眼可见的脖颈,手臂红斑一块一块,带着血色的抓痕遍布,显得十分可怜可怖。 小六将手指轻搭在孩子的手腕的脉搏处,静放了十几秒后,脸色凝重得几乎惨淡起来,她发现孩童的心率虽有跳动,但竟有逐渐缓慢的趋势,若不及时医救,只怕最后心率一停,死亡也随之而至。 凝眉仔细检查着孩子的身体,小六发现皮肤表面的红斑不像是一种皮肤引起的病,倒有点类似于由某种毒素引起的 病变,只是这具体的毒素是什么,还需她去医书上查探一番。 诊治完后,小六吩咐下人将病人隔绝起来,不准其他人探视,这病来得迅猛,其中的疑点太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小六此时脑海里突然想起十五和卫美人的画面,卫美人给十五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会不会和这有关? 兹事体大,已经超出她能查清的范围了,她不得不告诉公主。 小六正疾步走在回去的路上,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急切带着哭腔的喊声:“小六姑娘。” 小六下意识回头一看,竟是卫美人身边的贴身丫鬟晴儿,不由眉头微皱起来,眸子里带着一丝排斥和厌恶。 晴儿看见她停了下来,连忙加快步伐小跑了过来,眼神通红,语带泣音:“小六姑娘,你能不能去看看我家夫人,晴儿求求你了。” 小六微眯着眸子,眼里带着一丝防备和怀疑:“她怎么了?” “我家夫人突然病倒了,身上起了好多红斑,郎中根本素手无策。小六姑娘医术精湛,晴儿……晴儿只好来找你帮忙了。”声音逐渐低落,晴儿脸上带着一丝哀求。 闻言,小六心中 一沉,难道她猜错了? “不用了,我已经看过了,想必卫美人和难民的症状一样,这段时间先不要随意用药,用盐水泡一下身子,先消个毒再说。”小六眸色淡淡,声音微冷。 晴儿呐呐地点了点头:“多谢小六姑娘,晴儿这就去告诉夫人。” 说完,晴儿又急匆匆地往回走了。 小六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的疑惑像缠绕的丝线般杂成一团,越想把它们理开,却缠得更乱。 一路回到主院时,小六迫不及待地想要禀告公主,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连公主和十五的影子都不见半分。 小六连忙问了守着院子的下人,她们摇摇头也不太清楚。 小六烦闷地叹了一口气,站在院子里,转着身子看了一眼这空荡的四周,一阵急促的晕眩涌上脑海,小六连忙一手揉住自己的太阳穴,脚步踉跄了两下,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身后的下人看着她虚浮的步子,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把扶住她。 小六摆摆手,示意没事,然后一个人去了放置医书的药房。 她先找找以往相似的病症,等公主回来再说。 傍晚时分,雪朦 胧和穆臻言才从外面进来,十五和冷风跟在身旁,后面还有几位医术老成的名医跟在后面。 雪朦胧怕小六和浮厝应付不过来,便和穆臻言商量一番找了城中的名医,甚至将王府私用郎中也一并带了过来,以防万一。 十五先带着名医去了难民之处,雪朦胧回到院里后,立马有下人禀报小六姑娘在找她。 雪朦胧点了点头,回到屋中,却没有发现小六的身影,眉头刚皱了一下,冷风就主动站了出来:“公主,属下去找她过来。” 雪朦胧挑了下眉,淡淡一笑:“去吧。” 冷风抱拳垂了下头,立马将整个院子都寻了一遍,只剩下最后一件药房时,冷风又不停脚步地朝那里走了过去。 门开了一半,冷风直接走了进去,眸光扫了一圈,屋内有微弱的烛光透出,寒风吹了进去,烛火忽明忽暗,桌上的书籍翻在三分之一处,桌角的暗处似乎躺了一团黑影。 冷风微皱着眉走近了些,看到地上熟悉又虚弱苍白的面容时,心中狠狠一跳,他连忙蹲在身子抱起她,拍了拍她的脸,声音带着一丝慌乱的担忧:“小六,你怎么 了?你醒醒。” 喊了几句,也不见小六有反应,冷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惊慌急切的裂缝。 一路的寒风吹乱了冷风的长发,也吹乱了他镇定的心。 “公主,小六晕倒了,怎么办?”冷风抱着人就冲进了屋内,面色担忧。 穆臻言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冷风立即垂下了头:“属下知错。” 雪朦胧看着小六手腕处的几粒红疹,眸色一沉,立马呵道:“快放下小六,她这是染病了,看来此次的病是会通过人体传染的。” 冷风一听,更是心急如焚,一时急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穆臻言冷静地说道:“冷风,你先将小六放到一个干净的房间里,等会让浮厝给她瞧瞧。” 冷风咬了咬牙,还是听从吩咐将小六抱了出去,放在一张整洁的床上,替她盖好被子,退出房门后,一路用轻功飞到了右院,将浮厝带了过来。 浮厝用帕子蒙住口鼻后,甚至带着手套给小六诊治了一遍。 还好小六只短暂接触过病人,病气还未侵入脏腑,但若没找到医治的办法,也会像难民病者那般,全身起红斑,气血全无。 第三百九十八章 我来照顾 浮厝刚诊治完,雪朦胧和十五也正好朝这边走来,廊下灯火通明,冷风静静地听着浮厝的话,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的慌乱。 不会的,小六一定会好起来的。 冷风突然抓住浮厝的肩膀,像抓住一块救命的浮木般,目光期望甚至带着一丝无措地盯着他的脸,语气失了平时的镇定:“浮厝神医,小六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醒?你告诉我,什么药我都给你找来。” 浮厝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病来得诡异,还需要我好好研究一番,才能进一步配出解药。” 冷风期望的眸光碎裂了一般,暗了下去,但又立马抬眸急切的追问道:“那小六……的病能撑多久?” 浮厝拧眉沉吟了两秒,开口回道:“最多半个月。” 什么?半个月? 冷风抓住神医的肩膀的手顿时一僵,松了下来,冰冷的面容微露痛色。 他们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在这寂静的冷夜,雪朦胧和十五自然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雪朦胧想着面色苍白的小六,心里也是一阵沉重,她走过来,站在冷风的面前安慰道: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小六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冷风愣了两秒,随即低头苦涩一笑:“希望如此。” 十五站在一旁,目光一直落在冷风黯淡的脸上,心不由缓慢地抽痛着,面色淡然的脸上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痛楚。 雪朦胧轻叹一声,眉目间也藏着一丝化不开的担忧。 “公主,我想这段时间陪在小六身边。”冷风淡淡的声音响起,在寒风的呼啸声中,显得格外坚定。 十五惊愣地看了他一眼,轻颤的眼帘又立马垂了下来,心口堵住的闷气哽在胸腔,几乎令她窒息。 想也未想,十五立马站了出来,垂着的眉眼掩去了她眸底的思绪,空荡的长廊只响起她清亮有力的声音:“公主,男女有别,还是由奴婢来照顾小六吧。” 冷风毕竟还未和小六确定关系,雪朦胧也是考虑这一点,才点了点头:“确实,还是由十五照顾小六吧,不过,你也小心点,不要传染给自己了,本宫不希望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倒下了。” “公主放心,奴婢会小心的。”十五垂首答道。 一旁的冷风蠕动了 几下薄唇,最终还是讲话咽回了肚子里。 穆臻言此时正站在后院一处精致的房中,微拧着眉看向床上虚弱青白的卫紫曦,眸光一片幽深。 “怎么回事?”低沉的语气夹杂着淡淡的怒意。 守在一旁的晴儿低垂着眉眼,有些惶然地抬眸看了一眼面前身姿挺拔,贵气缭绕的世子,如实回答:“回世子爷,夫人每日去照顾难民,不小心感染上的。”顿了一秒,晴儿又颤着目光看了一眼世子的脸色,嗓音带着一丝无助地继续说道:“奴婢去找过小六姑娘,但是小六姑娘并未来看夫人,夫人的病情日益加重,奴婢不忍夫人受苦,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打扰世子爷,还请世子爷恕罪。” 穆臻言想走过去仔细看看,晴儿立马跪在床前,目光惶然道:“世子爷,这病隔近了,是会传染的,世子爷要是有个万一,十个奴婢的命也不够赔的。” 闻言,穆臻言的脚步一顿,淡淡看了一眼地上颤抖着身子的晴儿:“你先照顾好她,我等会派人过来。” 晴儿忙磕了个头:“奴婢替夫人谢过世子爷。” 许久未听到 声音,晴儿试着抬起身子,紧张地看了一眼周围,才发现世子爷已经走远了。 外面天色阴沉,穆臻言回到主院里,踏进门内,轻转了个弯,就看见雪朦胧斜坐在椅上,手轻轻抚着粉白的暖炉,眼神散落,毫无焦距,眉间淡淡波澜起伏,似有什么烦心事困扰着她。 穆臻言慢慢靠近,冷不丁轻啄了她的脸,一脸笑意地等着她的反应。 果然,雪朦胧立马捂着自己的脸,羞恼地瞪着他:“你真无聊!” 穆臻言挑了挑眉,笑意灿烂:“我喜欢。” 雪朦胧轻哼了一声,不予理会他的无赖,随即又想起什么事,立马转头过来盯着他,语气漫不经心,眸光却流露出一丝不满:“你去看你后院的美人了?她也染病了?” 穆臻言轻笑一声,走过去端过她面前矮桌上还剩一半的热茶,喝了一口,放下杯子,顺势将手撑在她的椅上,俯身将脸逼近她,吐着丝丝温热的气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夫人这么爱吃醋?” 雪朦胧幽幽看了他一眼:“世子眼疾还没好?” 泛着水光的朱唇在他眼前一张一合,像是 无声的邀请,丝丝诱惑的香甜气息钻入的他的鼻息间,穆臻言眸色一深,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不受控制地吻了下去。 深长的一吻后,穆臻言放开扣在她后脑勺的手,目光染着微微情欲,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的手指微凉,轻滑过她含着春水的眼睛,晕着浅浅云红般娇媚的容颜,最后落在那似花瓣般诱美的唇上,所到之处,却引起一片灼热的温度。 雪朦胧长长的睫毛似蝴蝶煽动翅膀般轻颤着,姣若秋月的眸子凝着莹润的水光,带着丝丝娇怯的情意。 穆臻言心中一动,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浅浅一吻,目光温柔缱绻:“十一,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雪朦胧心跳顿时停止了般,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控制不住的情感,流入她全身的血液里,蓦然让她浑身发热了起来。 “你……你不是早就说过了吗?”雪朦胧别过头,目光闪躲,想要掩藏住自己内心的慌乱无措。 穆臻言经常开玩笑般跟她表白,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今日的,似乎和以往不同,话语中的深情像潮水一样涌向她,她竟有点招架不住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病症爆发 穆臻言望着躲闪害羞的雪朦胧,不由轻挑着眉,勾唇暧昧一笑:“看来夫人还是很爱听这句话嘛,平时那样难不成是欲拒还迎,故意挑逗为夫?” 雪朦胧刚才还被他的深情撩拨得春心荡漾,此时被他调笑的话语打断,猛地推开他,恼羞成怒道:“呸,谁要挑逗你?自作多情!” 穆臻言早就猜到她的动作,手一推过来,他就闪着身子退了开来,唇角漾着一抹愉悦的笑意:“遇到夫人,我三生有幸。” 有幸?幸什么?拿她当乐趣么? 雪朦胧黑着脸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想再跟他耍嘴皮子功夫。 屋内的烛火静静燃烧着,穆臻言轻咳一声,收敛起笑容,神色认真了几分道:“后院和难民都染病了,你这些日子不要随意走动和靠近他们,要不然夫人染病了,我可是会很担心的。” 说到最后,穆臻言眨眼笑了一声。 雪朦胧微撅着嘴,闷着声音:“要你管?” 穆臻 言一愣,凝着的眸光微动了几下,带着一丝侵略的意味盯着她,语气低了下去,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威胁:“夫人确定不要我管?” 雪朦胧哼了一声,起身想要远离他,身子却猛然被打横抱了起来,她下意识就搂住穆臻言的脖子,恼怒地瞪着他:“放我下来!” 穆臻言勾唇一笑,跨步上前,就把她压在床上,大手扣住她挣扎的双手,声音吐在她的耳边:“夫人只能被我管,白天,晚上,都是我的。” 说完,似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穆臻言掐着她腰的手,突然扯开她的衣襟…… “穆臻言,不要,你放开我。”雪朦胧羞恼地扭动着身子,嘴角生气的话语一说出来,竟成了柔媚如水的撒娇,。 穆臻言懊恼地暗咬着牙,本来想吓吓她,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 “阿言,你放开我,我说错了还不行吗?”雪朦胧看着眸色变得极深的穆臻言,不由颤着眸子,声音软了下来。 本来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的穆臻言一听到她娇软的声音,穆臻言眸色一变,狠狠吻了下去…… 室内一片春光暖意。 “世子,属下有重要消息禀告。”门外一道冰冷熟悉,似乎还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倏地打破了此刻的春情。 “冷风找你。”雪朦胧瞬间清醒,连忙推开他的身子,将自己卷入到被子里,脸色羞红。 穆臻言衣裳半敞的跪坐在床上,额头青筋直跳,脸色黑沉一片,如果冷风没说出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他一定把他剥了皮挂在城楼上! 重新穿好衣服后,穆臻言怨气沉沉地推门,看着垂在一旁的冷风。?“何事?” 感受话里的狠意,冷风抬眸看了一眼,不由瑟缩了一下,世子冷眯着眸子,凌厉似刀子的目光实在太可怕了。 想着刚才得知的事,冷风又主动上前一步,低声说道:“世子,城外突然爆发像府里一样诡异的病症,百姓惶恐不安,王爷已经派人镇定群 众了,世子是否立即前去?” 什么?穆臻言如黑墨的瞳眸猛然一缩,随即紧拧着眉峰,眸色黑沉一片,短短一天,怪病爆发得如此迅速,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否人为所致? 穆臻言沉沉地吸了一口气,侧头看了一眼屋内影影绰绰的烛光,眼帘垂了一下,再次抬起的眸光变得锋冷锐利:“你先把冷曦和冷旭重新调回来,守在公主左右。”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冷风抱剑拱手,修长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黑幕中。 穆臻言凝眉叹了口气,转身正好看见推们而出的雪朦胧,散乱的衣服早已穿戴整齐,唯余脸颊上两旁浅浅的红晕,提醒着他们刚才的炙热缠绵。 “发生了什么?” 穆臻言轻拥过她,下颌搁在她的额头边,一声微弱的叹息落下:“城中百姓大量染上了这种诡异的病症,父王已经派人去稳定民情了。” 这么快?雪朦胧也是一惊,随即心中的不安加重,她将脸贴在 穆臻言的胸膛,眸色清冷深沉。 穆臻言看她不说话,轻抚了一下她的背:“别担心,也许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雪朦胧直起身子,摇摇头笑了一下:“我只是在想,谁敢来惹我们?” 闻言,穆臻言挑了挑眉,勾唇一笑:“有这么能干的夫人当靠山,我是不是可以躲在后面安心享福了?” 雪朦胧眸光笑意流转,轻勾着眼角看着他:“世子想要当本宫男宠?” 穆臻言眉梢一挑,墨眸缓缓流动着比灯火还璀璨的光华:“每晚侍寝陪睡吗?那为夫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雪朦胧勾着的眼角顿时一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去城外看看吗?” 穆臻言点了点头:“嗯,所以你待在府中小心一点,没事就不要出去了,等冷曦和冷旭调过来了,你再出去不迟。” 雪朦胧细眉一挑,随即又了然落下,小六病了,十五在照顾她,如今正是生事之秋,她身边确实需要人。 第四百章 管家的反对 穆臻言连夜出发前往北地重要城中和镇北王汇合,黑沉的夜色中,疫病像寒风一样席卷着众人,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蔓延,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翌日,雪朦胧儿醒来时,窗外的天色还是灰青一片,朦胧的细雾中给人一种安宁的错觉。 玉炉飘着屡屡淡香,雪朦胧闭目了会儿才起身,守夜的婢女听到动静,连忙走过来伺候,一番梳洗后,外面突然一阵脚步杂乱的喧闹声,似在说着那可怕的病疫。 雪朦胧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眉头微皱,清冷的唇一张一合:“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是,公主,奴婢这就去问问。”身后的婢女放下手中的朱钗,连忙应了一句,就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轻微的推门声再次响起,那位婢女走到梳妆台的面前,低垂着头,将自己问的情况如实说道:“公主,府中染病的人突然增加了五人,其中包括两名下人,和他们睡一起的府丁一早起来发现他们吐了黑血,这才慌忙地请了浮厝老神医去看。” 闻言,雪朦胧刚拿起描眉笔的手一顿,微微惊讶地放下,转身直视着她:“你先退下吧,若是老神医诊治完,你让他 过来一趟。” “是,公主。”婢女福了一身,又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精致的小碟摆着四五种可口的小菜,香而不腻的肉丝粥混杂着小葱的味道,闻上去十分诱人,雪朦胧却只喝了几勺,便没了什么胃口。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声,雪朦胧下意识抬眸一看,冷旭飘逸的步伐就倏地移到了她的面前,蹲着身子,笑得明亮灿烂,两颗微尖的虎牙晃着白亮的光泽:“公主,好久不见啊。” 雪朦胧淡淡看了一眼他的身后,果然,下一秒,冷曦细长的身影接着出现,拱手微垂了一下头:“冷曦见过公主。” 雪朦胧微微一笑:“辛苦你们了。” 冷旭忙摆摆手,嘻嘻笑道:“公主太客气了,我早就想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 雪朦胧刚想说些什么,一道微微苍老的声音突地在门外响起:“浮厝参见公主。” 轻挑了下眉,雪朦胧起身缓缓走了出去,看见浮厝褶皱起伏的脸上一片沉重之色,不由语气也凝重了几分:“浮厝,疫病情况如何?还没有找到可控制的办法吗?” 老神医深吸了口气,垂着的眼眸闪过一丝无能为力的疲惫:“公主,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 此怪病,昨日老夫尽力研制出了一些压制的药,本以为可以稳住病情,没想到疫病的传染之速如此恐怖,还请公主早日决断。” 决断?难道将他们烧死得一干二净吗? 以往疫病蔓延的时候,凡是染病的人都会被强制关在一起,然后残忍地将他们烧死,虽然十分有效,但染病的人又何其无辜?这样做,未免对他们不公平了点。 一番思忖后,雪朦胧没有回答老神医的话,只是吩咐婢女让管家将府中所有下人集合在院里。 天色阴灰一片,翻滚的云层似要落下瓢泼大雨,雪朦胧站在院中静静等候,不一会儿,一道道灰色的人影小跑了过来,一身暗青色衣裳的管家跟在身后,步伐稳重,脸色沉重中还带着一丝微弱的不悦。 他不明白好好的,公主突然大张旗鼓将他们叫过来想干什么,他们手头上可都是有事情要做的。 待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地站好后,管家才走到最前方,向前面的人微鞠了一躬:“公主,不知你召集众人可是有何要事吩咐?” 雪朦胧站在台阶最上一层,垂着眸子淡淡俯视他,声音微冷:“本宫找你们来,自然是有事的。” 停了一秒,雪朦胧 才把目光投向众人,沉声道:“相信大家都有耳闻,最近府中怪病传染迅速,若不及时将他们隔离起来,传染的人数将会加倍俱增。为了众人的安全,本宫亲自带大家将府中空置的美人院打扫出来,把所有得病的人转移到那里照顾。” 话音刚落,管家就蹙紧了眉,站出来反对道:“公主,请恕老奴多嘴。既然这怪病极易传染,当今之急,老奴认为更应该将他们移出府外,彻底隔绝世子府。还请公主三思,不能为了照顾得病的人,就不顾府上众人的安危。” 一些胆大的下人也忍不住低声抱怨:“对呀,那些得病的人谁敢靠近啊,万一传染给自己了,不就没命了吗?” 雪朦胧清冷的眸光扫视着众人,迫人的气压从她身上散发,还在嘀咕的众人瞬间心中一颤,连忙闭紧了嘴。 “只要做好消毒隔离措施,就不会有人染病的。”说完,雪朦胧眸光突然转到一旁不说话的老神医身上:“浮厝,你是医师,你说对不对?” 浮厝愣了两秒,连忙点了头:“这个方法确实可行,病疫需要一定情况下才能传染,做好消毒隔离措施,病疫就没有了传染途径。” 管家不知 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不相信冷哼了一声,垂着个脸,不死心反对道:“公主,老奴不同意将染病的人继续留在世子府,若是有个万一,府上数百条人的性命,公主担待的起吗?” 闻言,雪朦胧冷眯了下眸子,声音淡淡,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气压:“管家,你是在忤逆本宫的吩咐?” 管家微弯的身子突然站得挺直,丝毫不畏惧地回道:“老奴曾在王府伺候多年,管理世子府之后,不想看到因为公主的善良,而将世子府毁于一旦。” 他将善良二字咬得极重,颇有点讽刺的意味。 “放肆!”雪朦胧不由怒道:“本宫是世子妃,怎会将自己的府邸陷于水火之中?管家以下犯下,胆敢对本宫出言不逊,莫不是以为本宫不敢罚你?” 管家心里本就不服她,如今被她一威胁,更是破罐子破摔:“老奴一心为世子府和王府着想,十几年鞠躬尽瘁,丝毫没有怨言,如今公主不顾府中安危,一意孤行,老奴不过反对几句,公主就要仗势欺人,难不成公主就是如此践踏府里的下人吗?公主若是真心想要帮助得病的人,何不自己去将他们转移过来?凭什么叫我们这些下人去送命?” 第四百零一章 说服众人 管家的话语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原本隐忍的眸光也随着话中的激愤,迸裂出极大的不满和怨气。 雪朦胧面沉似水,声音如隆冬的冰雪般冒着刺骨的寒气:“冷旭,管家屡次出言挑衅本宫威严,你就替本宫好好教下他什么叫规矩!。” 冷旭半边嘴角邪笑一声:“放心吧,公主,我最会教训不听话的人了。” 话刚说完,冷旭就如鬼魅般,突然闪到了管家的面前,一脚丝毫不留情地踹在他的膝盖骨处,管家还未从剧痛中嘶叫出声,人已经不受控制般跪在了地上,头也往前栽了过去,瞬间成了一个趴伏在地的姿势。 管家凄厉的喊声响彻整个院子,随即恨恨地咬紧牙,青筋暴露的额头,泄露出他此时因屈辱而产生的巨大愤怒。 “你……” 话刚吐出一个字,管家又立马被冷旭从地上倏地提起,一连十几个快得只看见影子的巴掌,响亮地落在他的脸上,把他想说的狠话悉数打进了他肚子里。 响声终于停了下来,平日颇有威严的管家,狼狈地跌倒在了地上,嘴角流出腥红的血液,两边脸青肿得不成样子,众人看着这一 幕,不由倒吸了口冷气,颤抖着唇,心里不满的话顿时咽回了肚子,皆有些惧意地看着面若冰霜的公主。 雪朦胧看着地上暂时晕眩过去的管家,眸里划过一丝冷笑,随后才缓缓抬起眼帘,看向被震慑到的众人,微微一笑:“本宫不希望解释的时候,还有人打断本宫的话。本宫知道大家也会觉得我这样做是不顾及大家的安危,但是,请大家仔细想一想,当困难来的时候,难道只顾自己的人就能活到最后吗?” 她知道这样做会有很多人反对,但是管家的反应太过了。她不能说明白的是:此次疫病爆发在世子府来地太诡异,对方很明显是冲着世子府来的,真正无辜的人是那些她收养的病人。 即便把那些人转移出去,也不能解除危机,所以把他们留下来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都是府中的一份子,不管发生任何事,我们都应该齐心协力去解决,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就不顾自己同伴的性命,如果那些得病的人中是你自己,或者是你最亲的人,你还有勇气站出来劝本宫丢弃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吗?” 众人皆羞愧 地低下了头,沉默得只听到耳边寒风的呼啸声。 雪朦胧缓缓吸了口气,像承诺般郑重的语气说道:“本宫从来没有轻视过你们任何一个人的生命,不管你们做什么,本宫都与你们同在,绝不退在你们的后面。在疫病的面前,也许我们对它束手无策,但是在生命面前,我们是可以给予他们关心和照顾的,本宫希望,每个人勇敢一点,付出一点,疫病也不是可怕到没有一丝办法的地步。” 长而真诚的话都落进了众人的耳里,一旁的浮厝揩去眼里的水光,迈着缓慢而又坚定的步伐走了出来,沉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响起:“公主如此大义,老夫作为医者,誓死也不会放弃病者。” 大多数下人们也是为之动容,对如此仁善的公主刮目相看起来,心里的不满消散得一干二净。 尊贵无比的公主都不怕染上疫病,他们又有什么理由退缩呢。 此时躺在地上的管家睁开猩红的眸子,吸了几口地上的灰尘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慢慢撑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一脸动容已经被说服的下人们,忍着嘴角撕裂的痛苦,指着台阶上的女子 恨恨骂道:“公主真是好本事!不折手段说服众人为你行事,老奴一定要禀告世子你就是居心叵测,想要毁掉世子府!” 雪朦胧眼里的光瞬间冷了下来,面对一而再,再而三不知死活的人,她确实已经忍无可忍,事实上,她也真的这样做了。 下人们皆惊愕地看着,清贵无比犹如在云端的公主,竟然将本就瘸着腿的管家一脚踹在了地,冷厉的目光似要将他凌迟:“你要是想挑战本宫的底线,尽管来试!” 管家没想到只会说狠话的公主竟然会亲自对他动手,一时被她的狠厉吓倒在了地上,一双充满血丝的眸子掠过一丝慌张。 雪朦胧冷哼了一声,才对身后的下人们说:“本宫不管疫病多么可怕,但是,只要是在府中得病的人,本宫绝对负责到底。你们要是愿意跟本宫现在就去收拾美人院,那就继续留在府中,工钱加倍,要是不愿意,本宫也绝不勉强你们,现在就结清工钱,趁早离开世子府!” 说完,雪朦胧也不回头看直接朝着美人院的方向走去。 下人们面面相觑一番后,皆主动跟在她的后面。且不说刚才公主的 一番话打动了他们,如果要他们离开府里,他们还怎么生存,只怕没染上疫病也要饿死了。 美人院,顾名思义,就是穆臻言的美人居住的地方,虽然荒废已久,但景致依旧美得如同画境般,令人赏心悦目。 雪朦胧领着一行人,开始从头打扫,幽静的院子顿时充满了生气。 一个个端着水盆身影,穿梭在每条长廊里,婢女们将每间房间里的物件上的灰尘都擦得一干二净,府丁则爬到梯子上扫天花板的灰尘,不少人还要打扫空旷院子里的堆积了不知多久,最下面甚至腐烂了的落叶。 所有穿的睡得衣物被褥皆被抱去了洗衣院,还有所用的碗筷,皆用烧沸腾的水泡了两遍,作初步的消毒。 雪朦胧走到哪里,冷曦就跟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唯有冷旭,轻一踮脚,黑色的身影就飞到了大树上,整个身子斜靠在树干上,嘴里哼着一些不着调的曲子,唇角勾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 整个院子都是忙碌的身影,而之前被踹倒在地的管家撑着残痛的身子,眼里淬着怨恨的毒光,走到院外,喊了一批巡逻的府兵,朝着美人院的方向走去。 第四百零二章 世子的教训 冷旭站在高处,足以将整个院子尽收眼底,看着树下来来回回穿梭的影子,百无聊赖地将眸光投向远处,正巧看见鼻青脸肿的张管家,带着一伙训练有素的府兵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赶来,嘴角不由浮起一丝讥笑。 这一把老骨头的管家真是不进棺材不掉泪! 眼看他们就要入院,冷旭玩味一笑,随意折了手边上一根褐色的树枝,看似轻松地一射,实则化成一把利箭般,连冷寂的空气都划出一到道厉的气流,直直擦过了张管家的脖颈,击中后方府兵的胸膛,震得他心口一阵绞痛,掉落在地的树枝瞬间碎成了粉末。 张管家捂住被擦破皮而流血的脖子,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撕开了嗓子大声怒吼道:“谁?哪个不要命的敢在世子府动手?” 冷旭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就像在看一场好戏般,饶有趣味地欣赏他们慌张的样子。 张管家突然向上一扫,一眼就看见干凸树干上那抹张狂的黑色身影,想起他刚才对自己的羞辱,更是怒不可遏地指着他吼道:“你们去把他给我抓起来,他和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是一伙的!他们想 害死我们,我们绝对不能束手无策!” 身后的府丁在之前就已经被管家一番故意夸大的说辞洗脑,再加上之前雪朦胧在府中三番五次的出事,众人也就各有想法,此时对管家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 冷旭看着朝他跑过来的一串人影,不由觉得十分好笑,就这些人,还想抓他?能追上他的影子就不错了。 不过,经过张管家这么一吼,雪朦胧早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带着冷曦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 她倒要看看,张管家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张管家看着树上一派悠闲的人影,不由冷哼一声,带着剩下的数十人径直走进了院子,直接叫人把雪朦胧围了起来。 雪朦胧看着面色狼狈却微微得意的张管家,还有拿着长矛对着自己府兵,清冷的眸子顿时布满寒霜,声音冷冽,带着一丝明显的怒意:“张管家,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对本宫动手!” 张管家微昂着头,拿出自己当年在王府的气势,仗着自己是镇北王的人,以为雪朦胧不敢拿他怎么样,语气愈发地不留情面:“公主肆意妄为,一意孤行,老奴为了众人的安危,不得不出此下举!” 雪朦胧冷笑一声:“你可知对大沥朝公主动用兵力是什么罪?本宫看张管家是活腻了!” 张管家不屑地笑了一声,王府本就与皇家不合,他又怎会怕这等威胁? “老奴丢掉性命不足为惧,但老奴不能看你为了笼络人心,拿着府中所有人的性命为你陪葬!” 雪朦胧骤然攥紧了拳头,目光微眯,声音寒彻入骨:“本宫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拦住本宫?” 不待雪朦胧示令,一旁的冷曦眸光一冷,整个人就变成了一道残影般,两三个府兵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踹飞了两三米,砰的一声摔落至地。 张管家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怒气地指着他们道:“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 “今天你们……”张管家还在恶狠狠地破口吼着,突然注意道到府兵们全部看着他后面,一副惊惧的模样,下意识顿住了口,顺着他们的目光往后看去。 “啪!”张管家还未看清什么,瞬间被一掌打飞在地。 “谁敢打我!”张管家捂着自己几乎麻木的脸,脑袋一阵眩晕,不由怒吼了一声,等他缓过神来,抬眸看清逼近在他前面的人,瞬间吓得失去了血色,惶恐趴在 地上:“世……世子爷,你怎么回来了?” 想到刚才自己吼出的话,张管家又立刻猛扇自己巴掌,颤抖着身子认罪道:“都是老奴老眼昏花,一时没看清是回世子爷,才说错了话,还请世子爷恕罪啊。” 穆臻言冷哼一声,没有想到,他刚从王府和父王为病疫一事商议回来,就看到如此猖狂的一幕,一个小小的管家,竟然敢对他的夫人用兵,简直是反了他了。 “张管家,你解释一下,这是意欲何为?这世子府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穆臻言看了一眼围成一圈的府兵,冷冽的声音令人听不出半分情绪。 张管家咽了一下嘴里的血沫,颤着声音答道:“世子爷,老奴也是为府里着想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啊。公主不听老奴劝告,非要一意孤行,将染病的人全移至美人院,还要下人照顾他们,这疫病来得怪异,传染速度又极快,若是一个不小心,传染给了你,王爷肯定把老奴活剥皮了还不够他解恨的。” 穆臻言冷冷瞥了他一眼:“所以你就想让本世子背上一个贪生怕死,绝情残忍的名声?” 张管家惶然一颤:“老奴不敢。” “不敢? ”穆臻言冷笑一声,眯着的眸子掠过一道显而易见的寒芒:“我看你倒是胆大得很,没有我的允许,竟敢私自调用府兵,简直是胆大妄为,不可饶恕!” 张管家意识到穆臻言要治他的罪,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竖起的威严一瞬之间被毁,竟直起了身子不服道:“世子爷,老奴怎么说也是王爷的人,公主如此居心叵测,老奴为了府中安危,何错之有?” 穆臻言一听,忍不住狠踹了他一脚:“来人,张管家以下犯上,不知悔改,罚二十大板,除去管家职位!” 话音刚落,立马有士兵上来拖走张管家。 “世子爷,你不能这么狠心啊,老奴为王府尽心服侍了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哀求的凄喊声响彻整个院子。 “拖下去!”穆臻言微微厌恶地喝道,不到片刻,张管家连人带声彻底消失在院子里了。 剩下的府兵看着这一幕,不由双腿打抖,忐忑地等着世子的发落。 果然,下一秒,一道凌厉似刀的目光就射了过来:“你们身为府兵,不但没有起到保护公主的责任,还听信谗言,以下犯上,即日起,就将你们发配充军,不得回府!” 第四百零三章 众人的感激 一众府兵吓得连忙丢了手中的兵器,跪在地上求饶:“世子爷饶命啊,我们都是受到管家的蒙蔽和威胁,才会犯下如此大错的。” 穆臻言冷冷一笑:“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 府兵们顿时脸色一白,个个哭丧着脸。 “算了,阿言,放过他们吧,错不在他们。”突然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像一道救命符一样,让垂着的头的府兵立马激动地看着她,忙磕头认罪。 “公主,我们真的知错了,还请公主恕罪,我们以后定当尽心竭力听公主吩咐!” 穆臻言脸色不善地看着他们,雪朦胧倒没有计较他们刚才的行为,反而微微一笑:“你们先起来吧,本宫说过,危难时期,我们更应该齐心协力,疫病来袭,府里也需要你们加强看管。” “谢……谢公主不罚之恩。”府兵们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雪朦胧走到穆臻言的身前,浅浅一笑:“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穆臻言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心里的怒意顿时消去了大半。 府兵们惊愕地看着他们世子爷的变化,突然一道冷冽的目光剜了过来:“还不快退下!” “是,世子爷!”府兵们吓得身子又颤了一下,连忙应了一句,就消失得不见人影了。 雪朦胧噗呲一笑:“没想到世子爷凶起来,是这副样子呢。” “哪副样子?”穆臻言贴近她,摩挲着她的细腰,轻佻一笑。 雪朦胧看着四周偷偷关注的目光,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推开他的手,退了一步:“院里打扫好了,我要去把病人接过来。” 穆臻言微皱了一下眉,拉住她的手说道:“我已经给九幽传书让九幽阁的鬼医过来了,你就暂时不要去接触病人 了,让浮厝去办这些就行了。” 雪朦胧摇摇头,目光坚定:“我都说了要和他们共进退,怎么可以临时退缩呢?” “你怎么这么执拗呢?”穆臻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眼里却含着一丝淡淡的宠溺。 雪朦胧听他语气,就知道他同意了,便对他笑道:“我不会有事的,我还要和你一起去看雪呢。” 穆臻言微愣,也想起了之前的约定的承诺,眸光流转着动人的光华,嘴角微掀:“看来夫人很期待啊?” 雪朦胧白了他一眼:“不跟你贫了,我还有正事呢。” “嗯,你去吧,让冷曦跟着你。”穆臻言松开他的手,淡淡笑着。 雪朦胧嗯了一声,便带着冷曦走了。 天色逐渐低沉黯淡,廊檐各角明灯璀璨,透过红纱散发出来的光芒,有种别样的美感。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雪朦胧和下人们一直没有停歇过,终于在夜色落幕之前,将所有染病的难民迁移到了美人院。 还有意识的病人躺在干净的床上,被人喂着苦涩的药,眼里却盈满了水光。 送他们过来的家属也是泪眼婆娑地站在外面。 他们都听到下人们说的话了,得病的人本来要被府里丢弃的,是公主一直坚持将他们留在府中,不仅命人悉心照顾,还凡是亲力亲为。 他们一辈子都难以忘记公主的大恩大德。 雪朦胧一路走过来,就发现很多双充满感激的目光看着她,甚至有位老妇哭着跪在她的面前,声音苍老嘶哑:“公主,你一定要救救我孙儿,我这把老骨头了,死了也就算了,可是我孙子还那么小啊,老天怎么那么残忍啊?” 雪朦胧连忙扶起身子颤微老妇:“快起来,阿婆,本宫定会竭尽全力的 。” 老妇抓住她的手臂,浑浊的眼睛流出感激的泪水:“谢……谢谢,公主菩萨心肠,上天一定会保佑你的。” 雪朦胧淡淡一笑,菩萨确实保佑她了,所以才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做这么多,也有着感谢苍天的意思,多行善积德,总没有错的。 一切安排妥当后,雪朦胧才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了自己房中。 婢女早就准备了沐浴的热水,看见公主的身影,连忙走过去,帮她脱下了外衣。 屋内暖气充盈,雪朦胧倒也没感觉冷,沐浴一番后,她感觉浑身都轻松了很多,闭着眼睛坐在凳子上,婢女站在她身后帮她绞干发丝的水。 一丝熟悉的淡香突然飘入她的鼻间,雪朦胧蓦然睁开眼睛,回头就看见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的穆臻言正帮她擦拭着发丝上的水滴,之前的婢女早已不见踪影。 雪朦胧了然挑眉,也就继续心安理得享受他的服务。 “我还以为夫人想和我说点什么?”穆臻言轻笑一声。 雪朦胧转过身凝着他,想说些什么,突然看见他眼底淡淡的青黑,猜他肯定一天都没睡了,不由担忧问道:“城中疫病情况很严重么?” 穆臻言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如实回道:“确实不太乐观,但是经过昨晚的控制,疫病的传染速度暂时得到缓解。” 雪朦胧闭着唇凝思了几秒,才开口道:“疫病来得毫无征兆,可有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穆臻言微叹口气,缓缓摇了摇头:“时间太短,且范围过广,我已经派人连夜去查了,暂时还无消息。” 雪朦胧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只要不是天灾,背后指使之人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穆臻言突然拿食指抵住她的唇, 将她轻抱在怀里,下颚靠在她的颈肩出,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乏:“不要谈这些了,我好累,夫人快帮我揉揉。” 雪朦胧听着他有些撒娇的语气,不由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软地帮他揉着太阳穴。 “夫人怎么这么听话了?”穆臻言低低地笑着。 雪朦胧猛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因为身上突然升高的温度,又羞又恼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穆臻言嘶痛了一声,随即又发出满足的笑声:“好,为夫遵命。” 白羽国。 “三小姐,相爷吩咐,不让您到处乱跑,结果您还要往山上来,这后山野兽多,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奴婢该怎么跟相爷交代?”丫鬟青儿焦急得看着四处找芝兰草的女子,看着天色就想把人劝回去。 安藜不耐烦地挥手,“青儿,你别烦我了,姐姐被皇上禁足在圣女殿,还受了伤,没有人敢去探望,就连爹爹也不帮忙,如果我再不帮忙的话,姐姐一个人多可怜。母亲去世前,曾经嘱咐过,要我好生照顾姐姐,我怎么能食言呢?” “小姐,可是……” “别可是了,我自小就在母亲脚下长大,她待我如亲生,这一份恩情我绝对不会忘的,没能好好侍奉母亲膝下报恩,那就还给姐姐吧。”安藜指着深处的林子,“你在这边找找,我去那边,找到了你就叫我一声。” “不行,小姐,我得跟着你。”青儿就要跟上,被安藜拦下,“你一直跟着我,咱们去的地方都是一样的,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兰芝草给姐姐疗伤?你就在这里找,我去那边,这是命令。放心吧,这是皇家园林,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安藜主动往林子深处走 ,她自小和白芷走得近,母亲也教给她许多草药医理,虽然不如白芷这般厉害,可也是认识草药的。 寻了一圈,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安藜心里开始着急,不顾荆棘划破了手,一路往斜坡下找,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 “芝兰草!”安藜兴奋得溜下斜坡,“终于找到了,白芷姐姐的伤终于有救了,不枉费我在这山上找了三四天。” 她钻进荆棘丛里,小心翼翼地将兰芝草连根拔起,仔细踹进怀里,这才准备上去,兴许是太兴奋,她一时没注意脚下打滑,“啊……” 她下意识伸手去抓攀附物,却只抓了一手荆棘,疼得她直冒冷汗。 “咳咳咳……抓……咳……抓住。”头顶陡然冒出一阵咳嗽,安藜一抬头,反射性抓住伸到面前的木棍,终于稳住了身子。 “谢谢……是你?”她盯着弯腰站在土坡上的男子,目光落在他白净的脸上,猛地记起来——这不就是上次在悬崖下碰到的男子吗? 前不久,听说皇上派了人出去寻找圣女,她不放心,暗中跟着出城,结果在山崖下发现了这个重伤的男子,本来想救他回去,结果她却被父亲的人发现,慌乱之中,她只来得及留下伤药,父亲的人就强行带她回去了。 那个男子转眼就不见了,她还为此懊恼了好久。 这回近了看,她发现这人长得还挺俊俏的,就是浑身冷冰冰的。他的气息跟那尸体比较相似,都没有半分人气儿。 男子看她一眼,似乎不太习惯她的打量,又飞快垂眸。 安藜这才想起上次人家昏迷着,根本没有看见她,自然也不认识她。她尴尬地解释道:“我……我上次出城的时候,在山崖底下无意见过你一次。” 第四百零四章 兰萨奇 男人冰冷的眼神看过来,又给安藜吓得一哆嗦,险些松开了他拉着她的木棍,“我,我不是坏人……你的药还是我留给你的,不过之后你就不见了,我……” 这人的眼神太冷了,她觉得自己在他眼底,跟死人没有任何区别。 男子眸底有些暗淡,把木棍往前递了一下,“咳咳咳……我……咳咳咳,拉你……上来……” “好。”安藜不敢看他的眼睛,连忙拽着他的木棍艰难地爬上来,拍拍土站起来,“那个,谢……” “深山野兽多。” 没等她先开口道谢,那男子率先开口,声音很虚弱,“你一个人,危险。” 安藜感觉得到,他是真的在关心自己,“你,是在关心我么?你认得我?那天在山崖底下,你是不是记得我啊?” 男子一双冰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底藏着一抹真诚,忽然道:“我要……谢谢你。” 忽然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看架势,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似的。 安藜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莫名觉得这人阳刚的表面下有一颗柔软的心。 “那个……”病美人总是容易勾起人的同情心,安藜下意识跟了两步,想帮帮他,“我……要不你跟我回去吧,我姐姐的医术很好,我看你好像伤得很重,这么久都没有治疗好,不如让我姐姐看看……” “不用。”男子转身,“谢谢你。” “谢我?”安藜觉得莫名其妙,她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刚刚他帮了她,应该是她谢谢他吧。 刚想问一句,却见男人转身地往深处走,他一边一瘸一拐地走,一边还咳嗽地厉害。 “你……”安藜不自觉跟上去,想要伸手帮他看看脉,看他惨白的脸色,这人怕是久病成疾,“我帮你……啊!” 话没说完,男子撒开她的手,眼神 幽冷:“别碰我。” 顿了顿,“我身上有伤。” 安藜拧眉,本来想发脾气,可是看着男人难受的模样,无法开口,“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听你说话的口音,好像不是我们白羽国的人。这里是白羽国的皇家园林,你怎么进来的?”她这个时候才察觉到异样,白羽国的皇家园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外头守卫森严,他一个重伤的人,是怎么闯进来的? 男子的眼神莫名更冷,安藜连忙道:“你放心,你就了我,我不会出卖你的,咱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在这里要找什么?我可以帮你。” “咳咳……我……我叫兰萨奇。”此人正是失踪已久的兰萨奇,重伤数月让他看起来异常虚弱,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半面无血色,和当初那个威风凛凛的草原勇士有着天壤之别,“我想找独活针叶草,我听说,只有这里有。” “独活针叶草?那可是我们白羽皇家园林才能独产的国宝,十多年才有那么一株,你在这里怎么可能找得到?”安藜诧异:“那是吊命补气血的草药,你……” “我不能死。”兰萨奇垂眸,整个人仿佛沉寂在虚空当中:“我还没有见到她,我不能死……我现在还不能死……” 说着,他咬咬牙,“你,你能帮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男子身上浓郁的忧伤气息,让安藜有些不忍心,下意识就想要帮帮他,完全没有想过他如果是坏人该怎么办。 “我……” “小姐,天黑了,相爷派人来找你了,咱们快点走吧。”青儿跑着过来,安藜一转身,身后的兰萨奇便没了身影,不远处的草丛颤动片刻,又归于沉寂。 “兰萨奇……”安藜跺跺脚,瞪了跑过来的青儿一眼:“你干嘛大呼 小叫的,把他吓走了!” “他?谁啊?小姐,你遇到什么了?”青儿左右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人影,安藜哼了一声,“没有什么,一直兔子而已,我找到兰芝草了,今晚就去看白芷姐姐,你晚上帮我注意一下,不管谁来找我,就是我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青儿小心翼翼道:“小姐,那您可要早些回来啊,相爷最近对您和少爷看的紧,不许你们和圣女大人接近。” 安藜转身往回走,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没有再看到兰萨奇的身影,这才叹气:“爹爹真是狠心,母亲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白芷姐姐,爹爹明知道如此,却还……唉,就算是为了母亲,我也不能对白芷姐姐置之不理。” 是夜,圣女殿。 “白叔,你先去休息吧,我没事的,白杞回来了没?”白芷趴在床上,身上盖着金羽蚕丝的被子,不能挪动一下,小脸惨白一片。 “白杞身份特殊,不便现身,应该是去探望您母亲了。”白叔叹气,“你为何非得和相爷顶嘴?如果相爷帮您跟皇上说情,也不至于罚得如此重!” 白芷看他一眼,“您这话也就骗骗自己,如果只是私逃出国,按照我的身份,大惩小戒也就算了。可我这一次回来,和大表哥正面对上……这是触到了父亲和皇上的逆鳞。圣女是白羽国神圣的象征,是神灵的使者,所以只需要接受万民朝拜,为国祈福,做一个吉祥物就行了,一个妄图干涉朝政的圣女,谁都不会姑息的。我爹也是为了自保,我若是不和他顶嘴,那再皇帝舅舅的眼中,说不准他就是我的同谋。到时候整个相府和兄长爹爹都会被我牵连。” 她私逃出国已经触碰了皇帝的逆鳞,再加上干涉朝政,若非是她圣女的身份尊贵,怕是早就身首异处 了。 白叔也明白白羽国的国法,“大王子真的变化太大了,以前觉得他与世无争,爱与民生,会是个好储君,可自从三王子倒下之后,大王子内笼朝臣,外联匈奴,小动作不断,如今朝野上下一片乌烟瘴气,皇上对大王子偏爱,上谏的大臣个个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也只有相爷根基深厚才能保持中立……” “中立?如何能保持中立?不过是暂时的。”白芷忧心忡忡:“我还担心表哥和公主,他们回到北地之后肯定危险重重,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希望大王子不会这么快发难。” “应该不会,我派人打听过,北地的战报传来捷报,世子殿下联手敕勒川塬的部落子民抵抗匈奴的五王爷察哈尔,伤了察哈尔眼睛,匈奴败逃,如今元气大伤,想必不会这么快卷土重来。” “表哥英明神武,又从小长在战场,自然是厉害的。”白芷与有荣焉道,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张如冠玉温润的脸,还有那些暧昧的吻,小脸不知不觉红了几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白叔愣了一下,“他……谁?” “没有谁,我说表哥呢。”白芷将半边脸埋进枕头里,“白叔,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也不知道三小姐什么时候能找到兰芝草?皇上下令,不许任何人给你诊治,也不许你动用圣女殿的草药疗伤,这是要你硬扛着啊。”白叔有些心疼,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老鼠似的叫声,他微微笑了:“说曹操曹操到,三小姐终于来了。” 他去开了门,果然安藜猫着腰钻进来,外头罩着大斗篷,“白叔,你开门怎么这么办?我差点就被换班的侍卫发现了。” 白叔忙问:“可是找到兰芝草了?” “诺,当然找到了,我答应过白芷姐 姐的嘛,这个交给你了白叔,我去看看白芷姐姐。”安藜把白叔推出门去,脱了斗篷,露出一张清丽可人的小脸,“白芷姐姐,你的伤怎么样?圣女殿的鞭笞之行不同寻常,上头沾染了苏兰花的水,造成的伤口只有兰芝草可以解,你一定很疼。” 这圣女殿的鞭笞之刑,是专门为历代犯错的圣女准备的,除了圣女殿的人,旁人还没有这个受刑的福分,圣女殿的人,上至主子,下至仆人,每一个都备受国人尊崇,享受的待遇是最高的,可付出的代价也是最多的。 白芷没有办法翻身,只能笑着道:“谢谢你啊安藜,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还敢来看我。” “白芷姐姐,我觉得你这一回出去转了一圈,好像变了不少。”安藜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你刚刚笑了啊,我以前从来没见见过你笑,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跟母亲一样美。” 安白芷笑容扯平,面色依旧淡淡的,“母亲的美无人能及,我并非是变了,只是懂得多了,想……做做自己。” 最后四个字,说得很轻,安藜没有听见,想到自己的心事,她低声问:“白芷姐姐,你知道独活针叶草吗?” “独活针叶草?”白芷抿唇,“安藜,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有个朋友受了重伤,需要这个治病,我知道这个药草很珍贵,去太医署问过了,也没有存药,相府的仓库里也没有。白羽国最大最好的药材珍藏室就在你这圣女殿了,你帮帮我的朋友吧,他伤得真的很重。”安藜想到兰萨奇重伤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他人虽然有些奇怪,可是我觉得我应该帮帮他。看着他的眼神,我不由自主地想帮他。” “安藜,你是不是喜欢他?”白芷问,问出口之后,她自己也愣住了:喜欢? 第四百零五章 独活针叶草 “什么是喜欢?”安藜诧异,“白芷姐姐,你怎么会这么问?” 确切的说,身为圣女,白芷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圣女一生不得动情,不允婚嫁,怎么可以随口说出喜欢这种字眼? 即便安藜把白芷当作自己的姐姐,可是却也是把她当作圣女看待,在所有人根深蒂固的思想里,圣女是和“喜欢”这样的词汇无关的。 “白芷姐姐,你不会是出去一趟,和前圣女……一样吧?”安藜吃惊,被白芷捂住了嘴巴,“你胡说什么?我只是问问而已,若你没有这个心思,那就最好,独活针叶草只能救濒死之人,且反噬很厉害,就算是服用了独活针叶草,也没有办法活得长久,劝你的朋友,不要轻易动这个念头,寻找别的治疗办法吧。” 濒死之人? 安藜想了想,兰萨奇还能走动,还能救人,虽然伤势看起来重了一些,倒是也不至于快死了,既然独活针叶草副作用这么大,还是不要轻易动用的好。 “有办法减低反噬的效果吗?”安藜想着兰萨奇咳嗽的样子,不忍心地多问了一句。 白芷沉默片刻,“独活针叶草本身其实作用并没有神奇,百年前,据说南疆有一蛊医族,擅用蛊术,彼时许多人为此受害,我们的圣女先祖为了抑制蛊虫的嚣张气焰,亲试百草,终于找到了独活针叶草提炼成药,与大部分蛊虫相克,可压制蛊虫活性。让濒死之人也可起死回生。可其实这两者的作用是相辅相成的,中了蛊的人服用此草可起死回生,可若是单纯濒死的人服用此草,反而副作用很大。” 安藜对这一段历史并不是很懂:“那他会不会是中了蛊毒?” 白芷摇头:“我也不清楚,南疆蛊医一族已经消失百年,不曾面于世间,不 过……前不久表哥……” “表哥?” “前不久我的一个朋友意外去了南疆,所遇到之事和蛊医一族密切相关,不排除蛊医一族重新开始活动的可能性。”白芷想到穆臻言的伤,实际上是因为剜心蛊作祟,当时她以自己的血喂养,为他吊命,也是因为白羽国历代圣女自小浸泡药浴,其中也有独活鬼针草,药性早就渗透骨血之中,所以她的血对剜心蛊也有抑制作用。 “你去问问你的朋友到底为何而伤?”白芷正了神色,“如果是因为蛊,你将他带来见我,中了蛊的人只有独活鬼针草是没有用的,还需要圣女族的血为引。” 安藜一惊,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严重,“蛊?你不是说它早就消失了吗?如果再度出现在咱们白羽国,是不是百年前的灾难又要重演?” “安藜,这件事不要外传,你帮我叫白叔过来。”白芷忍着疼,“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若是被人发现了,下次再想来,就更加困难了。” 安藜心事重重地转身离开,不一会儿白叔就回来了,“圣女,怎么了?是不是你的伤口又疼了?” “白叔,事情好像越来越麻烦了。”白芷觉得有些头疼,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政治家,也不懂什么阴谋论,若非是出去走了一遭,如今还不过是个只知道祈福祭天玩弄草药的单纯圣女,何时接触过这么多奇奇怪怪得事情? 她不禁想,若是表哥的妻子,那位公主殿下,说不定会处理得如鱼得水。 “白叔,安藜认识一个朋友,也许和蛊有关。表哥先前身中剜心蛊,咱们已经知道蛊医一族并未灭绝,并且有那么一个人暗藏暗处一直在制造蛊虫害人,只是没有想到,这蛊会这么快就到了白羽国境内。” 白叔惊了 一下,“安藜小姐的朋友?可我目前未曾听说有蛊医一族之人出没的迹象,也没有相关事件发生,会不会是误会?” “但愿吧,也许是那人不知道独活鬼针草的真正作用,才人云亦云得来求这一味草药吧。”白芷揉了揉眉心:“可是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件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白叔,跟父亲提醒一下,一定要盯紧了大王子和王司徒府上的动静。” “圣女,这些事情,你别管了。再过几月就是年终祭典,你这一次惹怒了皇上,这一次要好好表现,务必要让皇上对你放心,否则这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的。”白叔安抚道:“若是早知道出去一趟,会让你成熟至此,平添这么多麻烦事,倒是不如当初我自己出去寻找前圣女的下落。” 白芷沉默片刻,“白叔,是人总归要长大的,我其实很理解莲姨的感受,如果一个人生下来只能困在这样一座宫殿里,坐井观天,不知道人情世故,冷暖天下事,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圣女!”白叔严厉了一些,“这些话,你说这一次,白叔只当作没有听到,以后不要再说了,前圣女的出走是皇室和圣女殿的禁忌,皇上至今无法释怀,若是让人抓住话柄,就连你也会受到牵连的。还有,圣女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前圣女的所作所为,不管如何说,都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背弃圣女殿祖传的规矩,这就是大逆不道,甚至比通敌叛国还要严重的罪名。 白芷明白,“白叔,你别紧张,我只是为莲姨说说话而已,并没有什么心思,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我知道自己的使命。” 白叔松了一口气:“圣女,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公主殿下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平平安安 得在这万人之上的神圣之位安稳度过一生,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白莲公主的宿命下场你也看到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追求了一生的自由,最后还是毁在了情爱之中,被束缚在一方府邸之中,含恨离开……” 想到在北地打听到的关于白莲的故事,白芷也沉默了,“我明白了,白叔。” “小白,你不要吓唬圣女,她年纪还小。”话音刚落,白杞推门而入,面色沉重,“出事了,圣女。” 白叔蹙眉:“你不是去探望公主殿下了吗?为何这般神色,被人发现了?” 白芷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白杞是白莲的贴身侍女,当年跟着白莲出逃,如今也是白羽国通缉的犯人,若是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白杞,你被人发现了?可有追兵?” “圣女,不是我被发现了,是公主殿下……”白杞面色凝重,压低了声音,“公主殿下的墓地有异样。” “什么?母亲?”白芷急的坐起来,扯动了伤口,脸色惨白,“母亲的墓地怎么了?白杞,到底怎么回事儿?” 白杞连忙扶着她,“圣女,不要乱动,你这伤口很难愈合,这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疼,以前养的时日都白费了。” 白芷哪儿来的心思听她说这些,“白杞,你别吊我的胃口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白叔也蹙眉:“小白,你快说吧。” 白杞坐在床边,似乎在思索着怎么开口,“是蛊,我在公主殿下的坟里,发现了蛊的痕迹,而且,公主殿下的坟墓,有近来被人撬开过的痕迹,可是公主墓地在皇家园林,那里守卫森严,这又是皇室公主的墓地,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南疆蛊族的人行踪诡异,我也无法判断到底为何?” “可越是诡异,才越是让人 不安,圣女,我想……”白杞垂眸,“我想冒犯,进入公主的墓地察看真相。” “你……想开棺?”白芷懂了她的意思,“白杞婆婆,擅闯皇室公主墓地可是死罪,开棺材并非是小事,岂能不惊动旁人?若是被人发现,你会陷入危险之地。” 白叔也反对:“我会查查这件事,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管圣女,小白在外多年,对南疆蛊术比我们都懂,她若是这么说,看来这蛊的力量确实不知不觉得流入我白羽国,此事不能小觑。” 白杞见两人都反对,不安道:“并非我执意要开棺,只是那蛊虫诡异,蛊一般是寄生在活人身上才能发挥作用,为何这一次却是冲着公主的墓地去的?对方肯定是冲着公主的尸体去的,莫非是公主的身体里藏着什么东西对对方有什么用?或者是……对方想利用公主本身?” 白杞觉得她漏掉了什么关键性的细节,明明就快要想通了,可是到了关键的地方却又断了思路,越发迫不及待地想要查明真相。 白芷低着头思考:“白杞,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先等安藜的消息,如果她的朋友也是因为中蛊,那么白叔的猜测就没有错,白杞的话也没有错,对方一定是对母亲的遗体有所觊觎,我绝对不能姑息。若是没有……我们再另做打算。” 白叔安抚地看了一眼白杞,“圣女,就这么办,我去给你熬制兰芝草,不管要做什么,你首先要把伤养好,这还是你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千万不能留下什么病根。” 白芷忧心忡忡,“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白杞和白叔一起出门,白杞本来想要帮着白叔熬药,却被他拉到房间,避开人群,“小白,你跟我说老实话,你怎么会对蛊虫这么了解?” 第四百零六章 青梅竹马 白杞蹙眉:“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咱们圣女一族的人本就对蛊虫有所研究,我后来出去以后也遇到过相似的病人,接触过一些,自然就懂一些。” 白叔深深看他一眼,“那你为何一回来就要去看白荷公主?当初你随侍在白莲公主身边,早早就到了圣女殿,和白荷公主的感情并不深,我不明白……而你一去公主的墓地,就发现了这些,我没有办法不多想。” “兄长~”白杞自从相逢以后,第一次喊了这个久违的称呼,“你的怀疑理所应当,我只能告诉你,小白还是当年的小白,永远忠于圣女,忠与圣女一族。” 白叔听懂了她的意思,“所以说,你现在的主子,是北地的世子殿下!” 白杞笑了一声,眼底的神色却冷了,“兄长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世子会对白羽国,对你们有什么不利的行为?”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不就是怀疑世子嘛?”白杞生了气,“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行事光明磊落,我宁可不说,也不会撒谎,该告诉你们的时候我自然会说的,只不过这件事我自己现在都没有头绪,知道的人越多,越是会打草惊蛇。” 白杞叹气,不想她生气,“好了,是我的错,我也只是……关心你,咱们分别多年,你以前是什么性子我很了解,可是你现在是什么性格,我不敢确保。” 白杞这才放松了几分,“可是兄长这么多年仍旧没有变化,依旧是疑心病十分重,连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都要怀疑,这也就是我,换了别人,早就生气了。” 青梅竹马…… 白叔看她一眼,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可是她眼底总是有着年少时候的青春洋溢的色彩,一如既往地吸引人,“小 白,你离开这么多年,有没有……遇到心上人?” 白杞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不动声色地褪去几分,淡淡的转过身,往里走了几步,“我心里只有圣女一人,圣女去世后,我一心只想好好守护主子。” “那……我们呢?”白叔忍不住走近几步,“小白,我们曾经有过婚约的。” “兄长。”白杞低头,伸手捏着茶杯,“就算是我叛逃出殿,我也依旧是圣女殿的人,你也一样的,圣女殿的人是不能婚嫁的,你不会忘了吧?” 白叔心底闪过一抹涩意:圣女殿的仆人本来是不能婚嫁的,可并非一生都不能嫁娶,只要到了一定的年纪,由圣女行“戒沐之礼”,解除“神之仆”的身份,他们是可以自由婚嫁的。 一生不能嫁娶的,只有圣女一人而已。 可白杞不是不知道,她既然拿这个借口出来,就是为了拒绝他的心思,离别多年,除了白杞,他从未对别的女人动过这般心思。 可如今即便她回来了,他好像也无法动这个心思了。 “我没忘,就是随便说说。”白叔道:“人嘛,到了这个年纪,总归是忍不住想得多一些,能够看到你回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兄长,我已经不能再回到圣女殿了。”白杞忍不住打断他,“等到此间事了,我还是要回到北地,守在世子身边的。” 白叔有些激动:“你已经为此付出半辈子了,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你就不能为自己想一想吗?” 白杞叹气:“半辈子都这么过来了,我还有什么可想的?就算是我想留在这里,这里也容不下我了。” 不等白叔再说话,白杞笑了笑,“你赶紧休息吧,我去熬灵芝草,明日一早我去服侍圣女服药,你跑一趟相府,务必要把三小姐那位朋友的事情弄清楚,这件事 不早点儿查清楚,我心有不安。” 白叔知道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好叹气,“我知道了,你小心些,圣女殿外头有重重守卫,但是内寝没有人敢进来,你只要在这个范围内活动就没有关系。” 白杞有些心酸,当年她在这里来去自如,也是人人敬仰的人物,可如今再回来,却如同过街老鼠似的,总是没有看到光明的时候,躲躲藏藏的。 这点儿小心酸很快就藏了起来,白杞转身出门,“我知道,你休息吧兄长。” 白叔看着她离开,良久,才收回目光,把门关上,却是许久都没有睡着:当年的事情,好久没有再想起过,可是白杞的回归,让他忍不住一次次回想过去的美好时光,如果白杞当初没有走,几年前他就可以和圣女请辞,和白杞双宿双飞了。 可惜了,没有如果。 翌日,相府。 安相接见白叔,倒是客气,“圣女的伤势如何了?” 白叔淡淡道:“反正在圣女殿闲来无事,便将养着,总有好的一日。” 安相的面色僵了僵,自然知道白叔话里有话,是在责怪他狠心的意思,“无碍便好,圣女肩负重大责任,不能如寻常女子任性,有劳你在身旁多多提点。” “相爷放心,原本这一次圣女出行,也是为了完成公主殿下的心愿,我感念圣女的一片孝心,所以才带着圣女离开,若真是任性出逃,重蹈前人覆辙,圣女也不会匆匆归来,她虽然年纪小,可是心怀白羽国子民,绝无虚假之意。” 安相干咳一声,“你这是说的那里话?我自然知道她对白羽国没有旁心,只是如今局势紧张,我也有我的无奈,希望圣女能够理解。” 白叔见他服软,脸色这才好了一些,“相爷无需忧心,圣女心怀宽广,心地善良,并未怪罪相爷,她看的比 谁都通透。” 安相沉默了片刻,并未说话。最后还是白叔先开口,“近日圣女忧思不断,夜间总做噩梦,梦中见到公主向她求救,圣女乃神之传达者,做这种梦委实不详。” “怎么会如此?公主去世已经数月,圣女为何如今才有这般反应?”安相觉得奇怪,可是白羽国人对鬼神之说尤其信奉,这噩梦又是来自于白芷,他不由得更加相信,“那你此来,可是有解了?” 白叔拧眉:“圣女并未解,只不过担忧公主地下亡灵不安,所以让我来告诉安相一声,希望安相立刻安排一场祭礼,如果可以,圣女想要亲自出席,以安亡灵。” 安相心思不宁:“好,你去转告圣女,我立刻就去办,一定安抚公主不安之灵,还需要准备什么?” 白叔道:“圣女思念公主,所以让我取一些公主殿下的旧物……” “我这就让人去取。”安相刚要吩咐人,被白叔阻止:“安相请慢,寻常死物没有亡者情感寄托,我此次来,是要请见三小姐,三小姐和圣女以及公主的感情都十分要好,想必她那里有圣女喜欢的旧物,可以安慰思念之情。” 安相看了他一眼,“如此,就有劳你多走一趟了。” 安相要入宫,白叔跟着管家去找安藜,却得知安藜并未在房中,管家令人去找,白叔看着青儿,“三小姐是否出去了?” 青儿死活不肯说,白叔避开管家,低声问,“她是不是去了皇家园林?” 青儿一惊,转念一想:那灵芝草是为圣女采的,白叔肯定知道,那就没有什么好瞒着的,白叔肯定是站在她们这一边的。 她压低声音,“小姐早饭后就悄悄离开了,灵芝草明明已经找到,可她还要去皇家园林冒险,奴婢阻拦不住,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白叔蹙眉 :安藜已经采到了灵芝草,为何还要去皇家园林?前几次她来圣女殿都没有提到那个受伤的朋友,昨晚却忽然问起了独活针叶草,莫非是昨日在皇家园林见到那位朋友的? 皇家园林…… 公主殿下的墓地也在皇家园林,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他想了想,对管家道:“有劳,我便让青儿姑娘带我挑选一些公主的旧物带回去,管家先忙自己的去吧。” 圣女受罚的事情,是皇室机密,除了个别人知道,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对于圣女殿的人,白羽国上下都十分尊崇,更何况白叔还是圣女的随身侍奴? “您尽管忙,有吩咐差人来唤老奴即可。”管家恭敬地离开,白叔让青儿找来几件安藜经常把玩的公主遗物,然后便跑了一杯茶在院子里等着安藜。 快到午饭时分,安藜终于回来了,神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三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恭候已久。” “白叔,您怎么来了?”安藜连忙让青儿关门,“是不是白芷姐姐让你来的?我今日去了一趟……” “三小姐,你的朋友,在皇家园林?是侍卫?还是守墓人?”白叔问。 安藜咬唇,低声道:“都不是,他不是白羽国的人。” 白叔惊道:“什么?那他就是私自混进皇家园林的人了?此人说不定是居心叵测,三小姐怎可如此大胆,应该立刻让人……” “白叔!”安藜连忙安抚道:“他不是坏人,我月前在山崖底下遇到他,他身受重伤,差点就死了,这一次躲在皇家园林,也是为了自保,而且,而且他还告诉我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白叔忽然福至心灵:一直藏在皇家园林的外国人……还身受重伤,疑似中了蛊需要独活针叶草的病人…… 他若不是对公主墓下手的人,也一定看到过什么。 第四百零七章 是中了蛊的 “三小姐,此地说话不方便。”白叔压低声音,“今晚老时间,你带着那人去圣女殿,我会支开守卫,你们小心一些。” 安藜也心事重重,“好,我已经跟他说过,今晚会过去找白芷姐姐的,他需要独活针叶草的。” 这一句话,便已经说明,那人身上是中了蛊的。 “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白叔点点头,面色凝重了不少,转身离开相府,匆匆赶回圣女殿,将情况跟白芷和白杞说明。 白杞端走药碗,神色严肃:“看来,果真是有猫腻的,但愿三小姐的朋友,能够给我们带来新的消息。那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实在想不通,也非常不安。” 白芷却是想到别的,问道:“白叔,你为何要让父亲准备祭礼为母亲安灵?” 现在事情还没有结果,白叔已经对安相开了口,说明他心底已经认可了白杞的猜测,白芷看了一眼白杞,目光又落在白叔身上,有些了然:“看来白叔对白杞婆婆真是深信不疑。” 白杞垂眸,没有说话。 白叔叹气:“圣女,并非是我不愿意跟你商量,公主毕竟是您的母亲,这话我来开口比较合适,也不会引起安相的怀疑,而且,你也需要一个出去的机会,有了这个借口,就算是皇上也没有办法阻拦你出殿,只要举行祭礼,我们就有机会查看真相。” 白芷抿唇:“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我有些担心母亲的遗体……会否出什么事儿?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狠毒,连我母亲的遗体也不放过!” 她也说越生 气,脸色更加惨白,“若是让我查出来,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人的。白叔,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表哥?” 白叔看了一眼白杞,“小白?” 白杞回过神,抱歉一笑:“对不起,刚刚有些走神,你们说什么?” 白叔问:“圣女想把这件事告诉世子。” “再等一等吧,这件事有些反常,和世子中剜心蛊必然有些联系,我怀疑给公主下蛊的人就是给世子下剜心蛊的人,现在一知半解的就告诉世子,反而平添忧虑,不如看看今晚那个人如何说,说不定可以找到凶手。”白杞比较了解北地的形势,“如今匈奴虎视眈眈,大沥朝皇帝怕是也难以消停,世子夫妻必然要面临很多困难,一时半会儿也无法顾及太多。” 白芷忽然问:“白杞婆婆,你明知道表哥和公主回去以后必定会面对很多困难,却还是跟着我们回来,是不是早就对剜心蛊对凶手有些研究,特意跟过来的?” 白杞愣了一下,觉得这位圣女也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单纯无害,“圣女说的没有错,我先前一直在暗处,有些怀疑,只不过对方很狡猾,我一直抓不到踪迹,只能跟着对方的踪迹一路查到白羽国,如果不除掉此人,我无法保证世子的安全。” 白芷听到这里,也明白了,“白杞婆婆对表哥的一片忠心,莲姨若是泉下有知,也会十分欣慰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的。” 白杞点点头,“多谢圣女,希望……事情不如我想的那么糟糕。对方的这盘棋似乎 比我想得还要大。” 是夜,三更时分。 安藜是一个人进门的,白芷三人都没有睡,正在屋里等着,只是没有点灯,免得外头的守卫发生什么异样。 黑漆漆一片,安藜险些摔倒,还是白杞扶着她,“小心。” 安藜以为是圣女殿的仆人,没有在意,“谢谢。”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白芷过来,行动有些缓慢,虽然服用了灵芝草,但也只是勉强能够下床走动,好的没有那么快。 安藜喘气,“兰萨奇刚刚到圣女殿附近就昏倒了,我只能先把他藏起来,然后过来求救,差点儿被发现。” 白叔想了片刻,“圣女,你和小白去药室等着,那里活动的人少,空间严密,炼丹室一般人不敢进去,正好方便治疗病人,也不会被人发现。” 他对着安藜道:“三小姐,你和我走一趟,把你的朋友送进来。” 安藜松了一口气,“好,他病的很严重,白芷姐姐,你去准备一下独活针叶草吧,我怕他撑不住了。” 白芷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快去吧,免得晚了,我怕多生事端。” 等到白叔和安藜离开,白芷才带着白杞悄悄到了药室,幸亏白杞武功高,成功避开了守卫,没有被人发现。 “圣女,你真的要给那人用独活针叶草?”白杞问,“万一对方是敌非友……” “可若是他死了,咱们的线索不就断了吗?不仅仅是为了我母亲,也是为了表哥。”白芷没有多思考什么,去炼丹房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里头存放着六株独活 鬼针草,叶子针形,细长,脉络清晰,底下用药水养着,历经几十年,依旧鲜活。“这独活针叶草离土壤就必须要用圣女殿特质的药水才能养活,一旦枯萎就不能再入药,否则会有很强的毒性,近百年来都没有蛊虫出现,这草本来没有什么用的。” 白杞道:“谁又不愿意永远都用不上这个救命之药呢?” 需要救命的,必然先要命。 白杞早先服侍白莲的时候,是见过独活针叶草的,也知道炼制之法,所以帮着白芷打下手,见白芷割破自己的手腕取血,白杞也拿了止血的药膏在一旁候着,“圣女,辛苦了。” “白杞婆婆,你无需和我这般客气,你是伺候莲姨的圣侍,也是圣女殿的人,你对莲姨忠心耿耿,一直守护表哥,我很感激。”白芷见血放得差不多了,这才收回手,白杞连忙熟练得给她包扎,“看到圣女,我就想起当年的圣女,如果她没有离开白羽国,也许结果会不一样的。” “莲姨是钟爱自由和爱情的人,我想,她大概不会后悔吧?” 血液在药水中蔓延,将水染成虫色,药罐子里的独活鬼针草好像是会吸血似的,叶子慢慢变成了红色,而罐子里的药水反而变得清澈起来。 白芷松了一口气,“许久没有泡药浴,我还怕效果会有所影响。” 白杞包扎好了伤口,忙道:“圣女在一旁,无需动手,我来吧。当初伺候前圣女的时候,炼丹熬药都是我来干的,许多年没有进来这炼丹房了,还真有些怀念。” 白芷好奇, “你来炼丹熬药,那莲姨做什么呢?” “看话本子。”白杞似乎想起来有趣的往事,“圣女……前圣女打小就喜欢新奇的事情,可惜圣女殿里太清冷了,一年四季都没有人,所有的仆人也对她十分恭敬,她觉得自己活得不像是个人,却渴望正常人的生活,所以她期待每年的祭典和祈福仪式,可最后却发现,那种场合,只会让她变得愈发高高在上……” 白芷深有同感,可是她依旧习惯了,“这是圣女的宿命,百姓的推崇和信仰,就是圣女殿存在的价值。” 白杞道:“若是她也像你这么想就好了,人哪,一旦有所求,总会不愿意满足,热切地去追求本不该追求的东西,最后甚至为之付出一切。” 圣女一族的宿命都是如此,可惜白莲不是个认命的人。 白芷忽然托着腮道:“其实莲姨很有勇气,我从来没有想过,挣脱反抗自己的命运,我已经习惯了圣女殿的生活,这一次离开白羽国,看到外头的纷纷扰扰,阴谋算计,我反而觉得还是圣女殿清净自在。” 不得不说,穆臻言和雪朦胧之间的感情经历带给她太大的震撼,怀疑和信任,夫妻情义和家国矛盾,这些太过复杂的感情,对于白芷而言,都是太陌生的东西。 她畏惧,也讨厌,所以干脆不去触碰。 她喜欢这种简单清冷的生活。 “圣女说的是,清净有清净的好,可总有些躁动不安的心灵,需要经过尘世喧嚣之后,才能体会这一份清净到底有多美好。”白杞叹气,颇为怅惘。 第四百零八章 蚕尸蛊 这时,白叔和安藜带着一名男子进门,那男子身材修长,面色惨白,眼窝泛着青黑之色,唇色发紫,青紫色的脉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鼓动,男人的五官都显得有些狰狞。 “白芷姐姐,你快看看他,来的路上,他又发作了一回,浑身抽搐,险些撑不过来。”安藜十分焦急,虽然才见过这人三面,可是兰萨奇身上那种忧郁的气质深深地吸引着她,不停地说服她要去帮助这个人。 白杞不等吩咐,连忙上来查看他的伤势,手指在他脉络之间探了个遍,轻轻按压,又不时地加重力道,直到兰萨奇疼得受不了,挣扎着喊出声。 “你干什么?他喊疼!”安藜不认识白杞,有些担心,却被白叔拉住了,“别乱动,只有小白知道他是不是中了蛊。” 刚刚说完,白杞便严肃道:“圣女,把药拿过来。”“可是,还没有熬好,药效没有完全挥发出来。”白芷看了一眼兰萨奇濒临断气的样子,咬咬牙,“只能先试试了。” 白叔掰开兰萨奇的嘴巴,强行把药给他灌进去,可兰萨奇已经无法吞药,白杞拧眉,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 扼住他下颚,逼着他将药咽下去,烫的舌头都肿了。 “兰萨奇~”安藜担忧地喊着男子的名字,可是却不敢触动他一下。 “你们都离远一些。”白杞面色凝重,将兰萨奇放在墙角靠坐着,转身去顶头的暗格取出来一套银针还有几瓶药膏,蹲在兰萨奇身边,开始给他下针。 安藜看懂了一些,“天啊,她下的可都是致命的大穴!白芷姐姐,她到底是什么人?” 白芷安抚道:“能帮助我们查清楚真相的人,你别着急,白杞婆婆会有办法的。” “白杞婆婆?她也姓白,她是圣女殿的人,怎么我以前……”安藜嘀咕着,白杞冷斥一声:“闭嘴,安静。” 安藜有些不服气,可看在兰萨奇的份儿上,乖乖站在白芷身后不说话了,心里却对这个怪婆婆没有什么好感。 “兄长,等会儿我将蛊虫逼出来,你立刻用圣女的血将蛊虫止住,丢进炼丹炉焚化。”白杞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而兰萨奇身上的青筋陡然暴起,身体里的蛊虫疯狂地躁动着,似乎下一刻就要破涕而出。 白芷连忙放了半碗血,白叔放在兰萨奇垂落的手腕底下, 眼睛紧紧盯着他手腕上的请脉,直到一颗黑色的小拇指尖儿大的蛊虫挣扎着从脉络里扭动出来。 似乎是对白芷的血又抗拒又向往,那蛊虫在兰萨奇手腕上转了一圈,在白叔忍不住动手的时候才掉落进碗里。 “动手!” 白杞按住兰萨奇的伤口,大吼一声。 白叔将银针扎在扭动着要跳出来的蛊虫身上,那碗里的血很快被染成黑色,蛊虫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张大,变红,变成了一只血虫,这画面的刺激感太强,吓得安藜忍不住想要尖叫,被白芷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别出声,小心把人引来。” 说话间,白叔将虫带碗直接扔进了炼丹炉,把炉盖死死扣住,隔着这么厚的炉灶还能听到碗碎裂的声音,还有类似于小兽哀嚎的声音,听的人毛骨悚然。 直到那声音消失,白杞才松了一口气,“是蚕尸蛊,此人之前便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下蛊之人应该是要用蚕食蛊将此人变成行尸走肉,听命于人。可没有想到这人意志着实坚强,伤重之时还能抵抗住蚕尸蛊的蚕食,保持心智,但也因此遭到蚕尸骨的反噬,加重了伤势, 能够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蚕尸骨~ 果然是蛊! 白芷脸色沉了下来,“看来,那个人对我母亲也用了蛊,可是什么蛊会对尸体有用呢?” 白杞摇头:“也不一定是对尸体用蛊,也许是这蛊生前就种在了你母亲体内,那个人在你母亲死后才将蛊取出来,不管是什么蛊虫,必须要以活人血脉将养,尸体里的蛊超过一定时日是没有办法存活的。” 白叔安抚道:“不管如何,等到祭礼那一天,我们一看便知,那一天,我会告诉相爷,安排一场独立的诵经祭礼,让所有人都退守陵,外,到时候……” 他看了一眼白芷,“只能开棺验尸了。” 安藜惊讶:“开棺验尸?母亲九泉之下……” 白芷不禁收紧了拳头,“安藜,这也是为了母亲,更是为了我们白羽国子民的安危,百年前蛊毒危害这一片大陆的惨状,绝对不能再重演了。” 安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兰萨奇?” “他或许知道些什么。”白叔笃定道:“公主陵在皇家园林里,既然他一直藏身在皇家园林里,说不定是见过凶手去盗墓取蛊的。” 安藜 心事重重地守在兰萨奇身边,看着他灰白的脸色,“他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白杞看她一眼,“能够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他元气大伤,以后寿命也会受损,身子更比旁人弱上许多,好生养几天,也许能早点儿醒来。” “就让他留在这里吧。这炼丹房里有休息室,平时除了我和白叔,没有人能够进来这里。”白芷道:“安藜,你出来太久了,必须回去,兰萨奇我们会好好照顾道,你放心,既然我救了他,就不会伤害他,他现在是我很重要的线索。” 安藜不安地看了一眼陌生的白杞,觉得今晚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让她难以接受:“白叔,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我有点儿害怕。” “白叔,麻烦你了。”白芷知道安藜从小生在丞相府,并没有见过这么多奇怪的事情,让她突然接受这么多,其实是有些难为她了,“安藜,回去以后忘了今晚的事情,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知道吗?否则,打草惊蛇的话,你的这位朋友也可能保不住了。我们谁也不知道暗中的那个人藏在哪里,又是什么身份。” 安藜点点头,“我知道。” 第四百零九章 跟踪 连日的阴云积压,如墨般的浓烈,一阵狂烈的寒风如虎啸般猛地袭来,将府里的残花枯枝吹得一片狼藉,不一会儿,低垂的天际像撕裂了一道大口子,瓢泼的大雨倾泻下来,砸在碧湖中激起一片连绵的水花。 雪朦胧如往常一般,走在美人院的路上,十五则在一旁撑着一把胭脂红的油纸伞,吧嗒吧嗒溅下来的雨珠滴在两人掀动的裙摆上,染湿了一圈小小的痕迹。 “公主,雨太大了,要不然我们先回去,等雨小点再去吧?”十五看着这愈发猛烈的雨,不由担忧地问道。 “无碍,走吧,本宫答应了钰儿给他带个小礼物。”雪朦胧摇摇头,微微一笑道。 十五听到她这样说,也就抿着唇没说什么了。 绕了几个回廊,穿过一个小院,才来到美人院。 美人院多是老人孤儿,雪朦胧一路上碰到他们,总会挽起一抹温和的笑,姿态平和,没有一点公主的高高在上,所以院里的人也都特别喜欢公主来看他们。 走到最右的一间房,雪朦胧戴上面纱,轻叩了两下,才慢慢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有个老妇守在床前,听到声响 立马回了头,看见来人一张悲伤的面容立马浮出感激的笑容:“公主,你又来看钰儿了,快坐。” 雪朦胧看到她颤着身子想给自己让座,连忙扶住她:“不用,阿婆,你坐着。” 老妇没想到自己之前求公主救救她的孙子,下午就有人把她们接到了这里,这几日公主更是对他孙儿钰儿关爱有加,对她这个老太婆也是温和有礼,一时让她感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她的谢意了。 雪朦胧握住她颤抖的手,拿着帕子帮她擦了擦眼里的老泪,温声说道:“阿婆,钰儿一定会好的,你先去休息吧。” “好……好。”老妇点了点头,脸上下垂的褶皱似乎都颤了几下。 身后的十五立马主动扶过她的身子,将她送到了偏房。 雪朦胧这才坐在钰儿的旁边,帮他掖了掖身上的被子,看着他熟睡的脸,微微一笑,将一只精致小巧,涂满了五彩的马儿放在了他的枕边。 今天是钰儿的生辰,希望他快点好起来。 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雪朦胧就站起身,走出了房门。 从右到左,雪朦胧每一间都去探视了一遍,甚至亲自接过婢女 手里的药碗,一点也不嫌弃地喂着老人,时不时帮她擦着嘴边流下的药渍,比婢女还要有耐心。 那些病人的亲人无不对她感激零涕,打心里面真正尊敬喜欢她。 看到这些病人的情况有所稳定后,雪朦胧才放心地离开了。 院里较偏僻的一间房不时传出老人的咳嗽声,一个端着药碗走在路上的男子听到声音后,脸色急切,顿时加快了脚步,一些滚烫的药汁因为晃动流到他的手上,手背立马被烫红了一块,但他似乎毫无知觉般,一冲进门放下药碗,就担忧地扶起老人的身体,帮她轻轻拍着背。 片刻后,老人起伏的胸膛终于平静了下来,咳嗽声也消了下去。 男子帮她擦了擦嘴,起身想拿枕头给她靠在床上。 “永胜……”老人闭着眼,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喃喃喊道,虚弱的身子像失去水分的落叶般,随时枯萎失去生机。 永胜碰到她凉得没有热度的手,心痛愧疚地哽咽着嗓子:“奶奶,都是孙子没用,没能抢到那些暖和一点的病房。” 老人摇摇头,睁开浑浊的眼睛,里面闪着欣慰的笑意,声音微弱无力:“永 胜,奶奶没事,你别担心我。” 永胜心里一阵抽痛,咬着牙把眼泪逼回去,轻轻揉搓她几乎没有肉的手,把它焐热了一点后,然后把她放进了被子里,才起身端起了药碗,吹着碗里冒出的热气,一勺一勺慢慢地喂着。 一碗药喂了大半天才好不容易喂完,永胜帮她清理下嘴边的水渍,才又把她身子放缓,帮她又加了一成薄被,才悄悄退出了房门。 屋外的雨幕像线一样下着,永胜眨了眨发红的眼睛,冷静了一会儿,才走到不远处一个下人面前,问道:“今天公主来了吗?” 下人看了他一眼,才回道:早就来了,刚刚才走。“ “走了?”永胜目光涣散地重复了一遍,眼里的色彩迅速灰败了下去。 他这几天总是可以听到公主多么多么善良和温和,想着今天求求公主,说不定可以给他奶奶换一间暖和的房,没想到他去熬药的时候,公主已经来过了。 永胜站在原地,脸色哀伤而绝望,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找过管事的三次了,可是每次都以各种理由推放在一边,他奶奶身子本来就弱,如今又染上了这病 ,怎还受得了这寒气?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奶奶会撑不住的! 永胜望着院门口离开的方向,沉默了几秒,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大雨滂沱,整个世子府被大雨冲刷得格外干净,空气中还仿佛飘着一丝清甜的味道。 雪朦胧走在回去的路上,莲步缓缓,甚至有时候停下来欣赏了一番雨湖,只可惜湖中空荡荡一片,没有盛开的粉荷。 重新轻移脚步,雪朦胧敛去眼里的风景,专注地看着前方。 快回到院子时,藏在暗中的冷曦看着突然蹿出来的身影,眸光微动,身子如影掠过,直接一个翻身将他踢飞在地,雪亮的剑芒搁在他的颈间,剑尖的杀气直逼进他因惊惧而瞪大的眸子里。 雪朦胧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就看见这样的一幕,不由微蹙了一下眉,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冷曦面无表情地答道:“这人一直跟着公主你,我看见他冲了出来,所以不得不打伤他。” 雪朦胧这才把视线落下倒在地上的人,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声粗布麻衣已经被雨水淋湿,头发杂乱地样子颇有些狼狈。 第四百一十章 求情 “你为何跟踪本宫?” 清冷的话语响起,地上惊吓过度的男子才恍然回神,看着眼前的公主,连忙跪起来,畏惧的神色顿时被另一种坚毅的光芒代替,解释道:“公主,我不是有意要跟踪你的,我是不得已才来求公主的。” 雪朦胧看着他不像说谎的样子,语气也稍微缓了一点:“何事?说说看。” 永胜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攥着拳头说道:“公主把我奶奶送到新院子里,我很感激,可是院子里暖和的房间数量有限,已经被其他人占满了,我奶奶年纪大了,身子本来就弱,还染上了这个怪病,根本承受寒气,我找了管事的,可是根本没用,我不忍心我奶奶这么大把年纪还要苦上加苦,大家都说公主心地善良,我……我才想偷偷跟公主求情,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误会,公主,求求你再帮我奶奶一次吧,怎么罚我都行。” 说到最后,地上的男子声音几乎带着丝丝的哽咽,目光哀求地望着她。 雪朦胧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永胜愣了一下,如实答道:“我叫永胜。” 雪朦胧微挑了一下眉, 眸底划过淡淡的欣赏,淡淡笑道:“百善孝为先,你做的很好。” 说完,雪朦胧立马看向一侧的十五:“十五,你就随他一起过去,重新给老太太安排一间暖和的房间。” “是,公主,奴婢会做好的。”十五低头应了一句。 还跪在地上的永胜听到公主的允诺,一时高兴得目光都颤了起来,连忙又往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谢谢公主的大恩大德,永胜没齿难忘!” 雪朦胧轻弯嘴角:“快去吧,莫误了时辰。” “是,公主。”永胜撑着有些疼痛的胸口,站了起来,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然后又转头向十五低了低身子:“麻烦十五姑娘跟我走一趟了。” 十五摇摇头,抿唇浅笑,只做了一个带路的手势。 永胜颔首,拖着淋湿的衣裳走在前方,侧头看着她跟上来的步伐,嘴角含着恭敬感激的笑意。 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冷旭的身影才从某个暗处跳了出来,叉着腰气势汹汹地对着冷曦哼道:“你又抢我的猎物!” 冷曦斜着眼,不带任何感情地瞥了他一眼:“是你自己慢了一步。” “你……”冷旭气得咬牙:“ 我那是想用石子袭击他的,谁知道你就飞出去将他打伤了!” “慢了一步,就是慢了一步。”微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响起在嗒嗒的雨声,依旧格外的清晰。 冷旭气得直跳脚,像炸了毛的狮子不服道:“我那是看你出手了,才把这机会让给你好嘛!” 冷曦习惯性地忽视他幼稚的行为,当他是空气般,面无表情地看着湖面,紧抿着唇,沉默不言。 冷旭被她的无视,气闷得像受了内伤般想吐血。 一旁看戏的雪朦胧看着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不由戏谑道:“冷旭,你要不要当管家?” 冷旭捂着胸口的手顿时放了下来,纳闷地看着她:“为什么我要当管家?好玩吗?” 雪朦胧笑望着他,突然问道:“你想超过冷曦吗?” “当然!”冷旭毫不犹豫地看着冷曦挑衅道。 雪朦胧轻笑一声:“那你觉得自己武功比得过她吗?” 冷旭昂着的头像落败的公鸡般垂了下来,撇了撇嘴,语气闷闷:“暂时比不过。” 他自然清楚自己现在的实力,就算再训练一年,他也不一定比得过冷曦,最多打成平手。 雪朦胧眸光微动,声音 循循善诱:“每个人都有比别人擅长的地方,这并不奇怪。你想超过冷曦,却偏偏找她最擅长的武功去比,怎么可能比得过呢?不如换个你擅长的地方跟冷曦不擅长的地方,不就是你赢了吗?” 冷旭愣了几秒,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跳了起来:“公主说得对,不过,我也只擅长武功啊。” 雪朦胧看着他抓耳饶腮的苦恼模样,不由忍笑打趣道:“平时还总唠唠着自己聪明呢,这会,连自己擅长什么都看不清了?” 冷旭咧嘴笑道:“那可能是我浑身都是优点。” 雪朦胧斜睨了他一眼,果然跟在穆臻言边上的人三个里面总有一个是奇葩。 冷旭走近一点,两只眼睛放光似的盯着她:“公主,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我当管家呢?” 雪朦胧敛起笑意,神色多了几分认真:“冷旭,你要是想变优秀,就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一条路去锻炼。冷曦虽然武功更高,但你比她更善于言谈,对于危机和阴谋的洞察力也十分敏锐,处理问题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再说,你不是更喜欢在明处教训人吗?本宫给你这个机会不好么?” 冷旭听到公 主夸他比冷曦更优秀,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下一秒,一盆冷水就直接朝他泼了过来。 “再加上,你性子比较浮躁,当管家也许能让你成长得更稳重一点。” 冷旭撇撇嘴,虽然不太愿意承认这点,但心里还是为公主为对他的了解上心感到小小的得意开心,轻咳一声,傲娇地扬手答应了:“好吧,既然公主这样说了,我就试试吧。” 雪朦胧抿唇一笑,不愿拆穿他的小心思,转身走回了屋内。 “回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突地在房间响起。 雪朦胧看着坐在椅上的穆臻言,微微惊讶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穆臻言勾唇一笑,目光灼灼:“想你了。” “你也就会找这借口。”雪朦胧脸上一热,还是白了他一眼。 “远远就听到你们在争些什么,怎么了?”穆臻言靠在椅上,身姿慵懒。 雪朦胧走过去,坐在只隔一张矮桌的椅上,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弯着唇角的冷旭说道:“没什么,就是让冷旭当个管家试试。” “哦?”尾音微微上扬,穆臻言像是来了兴趣般,坐直了身子看着冷旭:“冷旭,你真的想当管家?” 第四百一十一章 管家 冷旭走上前来,在世子面前收敛了一点自己性子,还算乖巧地答道:“我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穆臻言听到他这样说,并没有立马回他,而是先端起桌上的茶动作极慢地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的同时才幽道:“暗卫的第一准则是什么?” 冷旭本来就因为世子的不说话有点忐忑不安,突然又被扔了一个与管家毫无相关的问题,一时之间竟愣了两秒,虽然不明白世子为什么这样问,不过还是一字不差地答道:“做任何事,都要发挥到自己最好的状态。” 穆臻言眉梢微挑,嘴角勾出一丝弧度,语气却沉冽下来:“我还以为你忘了。” “冷旭不敢。”冷旭吓了一大跳,敢忘了这个,除非他不想在这待了。 穆臻言收起身上的气势,又恢复一副慵懒的姿态:“既然你想要当管家,那就好好干,别让我和夫人失望。” 冷旭知道世子是看重他才会对他言语敲打,顿时扬起一张灿烂的脸笑道:“是不是我做好了,世子就会承认我比冷曦优秀?” 穆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看你表现。” 冷旭一听知道有机会,立马对着身后的冷 曦嘻嘻一笑,炫耀道:“听到没有,世子都觉得我比你更适合当管家,看来不久,我就能超过你了,哈哈哈。” 站在对面面无表情的冷风斜睨了他一眼,怼道:“自娱自乐。” 那意思好像说:冷旭,你有没有点自知之明,冷曦她又不在乎跟你比,就算你比她强,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冷旭一听,顿时又炸毛了,敢情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呢,走过去拉住冷风的手臂,眯着眼睛问道:“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要不然你怎么清楚冷曦的想法呢?” 冷风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低头看着他幼稚的举动,一片冷淡:“我很忙,哪有时间看不起你?” “你……”冷旭气得头上青丝都快竖了起来,甩开自己的手,立马又走到世子面前,微撅着嘴,眸色忿忿:“世子,公主,你们看看,他们又合伙起来欺负我,你们就忍心看着他们摧残掉一个冉冉升起的大管家吗?” 雪朦胧看着冷旭耍宝的行为,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 冷旭一看到公主拿他当笑话,更是伤心欲绝,一副控诉的眼神盯着她。 雪朦胧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起了 一层,收起笑意,轻咳了一声:“冷旭,你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呢?” 冷旭微皱着眉,沉默了下来,为什么在乎?他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别人都认为他比冷风冷曦差,所以他很想超过他们,很想得到别人的认可。 “是不是别人说你比他们差点,所以你自己也觉得比他们差了?” 冷旭微微震惊地抬头,公主怎么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雪朦胧笑了一下:“所以问题不是出在他们的身上,而是你自己的身上,你一直都没纠正好自己的心态。一个优秀的暗卫最成功的地方是自己认可自己,而不是通过别人,这样才能不为外界干扰,做到心如止水。” 冷旭眨了眨眸子,自己认可自己? 雪朦胧明白他某些地方其实思想很单纯,为了让他更理解点,又直接抛出一个问题:“你觉得冷风和冷曦谁更厉害?” 冷旭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冷风。” 不管是轻功和剑术,甚至其他方面,冷风都要比冷曦胜出一筹,是世子身边当之无愧的第一暗卫,要不然世子也不会时刻带着他。 雪朦胧点了点头后,又直接问冷曦:“冷 曦,你觉得自己比冷风差吗?” 冷曦面色冷淡,眸光微垂,没有丝毫停顿地回道:“那是别人认为的。” 短短一句话,虽然没有直接否认,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冷旭眉头已经皱起了一道山峰似的,但心里的结却好像打开了一些,他恍惚中明白了一点什么。 雪朦胧知道他听进去了,便也不再说得那么清楚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给他时间,好好想明白。 只有经历的事情多了,很多以前看不清的道理自然就明白了。 一旁静静看着夫人调教自己手下的穆臻言,终于把幽幽目光收了回来,转而看向其余三人,嘴角勾着一些淡淡的笑:“你们退下吧。” “是,世子。”冷风和冷曦同时答道,唯有冷旭出神了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脚却动了起来,跟在冷曦的后面,游魂般走了出去。 “哎哟!” 冷旭一个踉跄,幸好他回神快,及时稳住了自己身子,要不然就出大糗了,他一个身怀绝技的暗卫,竟然被一个门槛绊了一脚摔倒了,这样的话传出去,他岂不是真的成了笑话了? 不行,他得警告冷风和冷曦不 要乱说。 冷旭刚一抬头,就发现他们两个根本不关注他的事,人都走没影了,顿时心里涌上一丝复杂的滋味。 凄冷的寒风刮着他的脸,冷旭撇撇嘴,轻哼一声,身影一掠,顿时也消失在暗夜里。 翌日,浓郁的云层散去,天色清明透彻,像倒映的潭水。 雪朦胧起来后,竟然发现长廊的屋檐边缘流落的水珠,竟然结成了似锥子般的冰块,在日光的照耀下,微微折射出雪亮的光芒。 看来,离下雪的日子不远了。 雪朦胧吸了一口带着一丝湿润寒意的新鲜空气,脸上不由浮出一丝惬意的微笑。 “你们去这边。” “交给你们的任务完成了?” “诶,你们小心点!” 一道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雪朦胧探头一看,正是叉着腰站在远处,不停指挥着下人的冷旭,乍眼看去,还有模有样的,就是长得太俊了,连她院里的丫鬟都时不时偷偷看他,就差没被他把魂都勾走了。 雪朦胧轻咳一声,那丫鬟立马羞红了脸,直接垂着头,认真打扫了起来。 那边的冷旭因为第一天当管家,热情高涨,恨不得把整个世子府都重新整理一遍。 第四百一十二章 张管家告状 府丁们叫苦不迭,丫鬟婢女们则一副任命吩咐的模样,眼里含着娇怯的笑意,可惜冷旭在情事方面,脑袋还未开窍,根本不懂她们的心思,有哪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做得不好,他也一样嘴不留情,久而久之,府里的女性只要听到冷旭的名字,皆退避三舍。 留守各处的府兵则是敢怒不敢言,他们不仅加强了训练,轮流值班的次数也加多了两倍,但是反抗的下场,就是被揍得连你爹妈都不认得。 于是,在冷旭的高要求管理下,府里倒愈发规整了起来,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雪朦胧看他做得不错,偶尔提点一下外,也就放手让他自己管理了。 而之前受了二十大板的张管家,最近已经能下床了,但是走起路来还是有些颤抖,他早就听说公主又找了一个新管家,连二十岁都没有,心里顿时气得差点晕了过去。 今天趁着没有下雨的天气,他就是想看看,这个新管家到底有多能耐? 张管家沉着张老脸,撑着个褐色的拐杖,拖着步子,走了将近大半个时辰,才走到院子里,远远就看见一身黑衣的冷旭,一直在监督众人。 张管家 看清他的脸后,一双老眸瞬间睁大,抑制不住的怒气从眼里迸裂出来,狠狠将手里的拐杖重重震了下地。 没想到,新管家就是那天将他的颜面狠狠踩于地的那个小侍卫,公主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侍卫接替他的位置,这是刻意羞辱他吗? 张管家气得双目发红,但也没有那么蠢去找公主质问,或者找世子告状,那天世子为了维护公主,不惜惩罚他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怒气,张管家略微阴沉的眸里,划过一丝幽深的光芒。 朱红的长廊下,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一辆普通的马车悄悄从后门出发,朝着王府的方向慢慢驶去。 一路风沙飞扬,也挡不住张管家想要见王爷的急切心情。 大约一个时辰后,张管家撑着病痛的身子下了马车,一路轻车熟路来到了书房,他在王府管理了数十年,早已知道王爷的习惯。 轻叩了两下门,张管家心情有点忐忑,又有点期待地等在外面。 “进来。” 听到准许后,张管家露出以前的笑脸,推门走了进去,恭敬地唤道:“王爷。” 穆正阳抬眸看了一眼 ,清厉的眸子掠过一丝惊讶:“张管家,你怎么回来了?” 闻言,张管家不由抹了一把老泪,颤微着身子哭诉道:“都是老奴的错啊,不小心惹怒公主,世子就把老奴的职位给卸了,老奴不得已才回来见王爷一面。” “怎么回事?”穆正阳直起了身子,神色冷肃。 张管家叹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府里疫病横行,公主非要把病人留在府中,老奴不想世子和府中众人陷于危险,几次相劝,公主一意孤行,还当众欺辱老奴。老奴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是老奴不能眼睁睁看着世子府遭受危机啊,老奴想办法阻拦,世子却为了公主,将老奴打了二十大板,又除去了老奴的职位。” 穆正阳沉默,冷冽的眸里无波无澜,令人看不清情绪。 张管家滚了一下嗓子,不甘心地说道:“王爷,公主的手段甚是高明,府里众人不仅没有劝阻她,反而大部分人都向着她,连世子在府里的威信都比不过她,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啊。” “住嘴!” 穆正阳突然冷冷打断他的话,面色不悦:“疫病来袭,最重要的就是民生,你竟说世子妃心 怀不轨,你想让我镇北王府担上不顾百姓安危,薄情寡义的罪名吗?” “王爷,老奴也是担心世子的安危啊,世子也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就算舍弃自己的命,也会护着世子的啊。”张管家一愣,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解释道,脑海里子想起世子也说过类似的话,不由暗咬着牙,没想到一向对公主有意见的王爷也会这样说。 穆正阳神色缓和了点,说道:“阿言自小便有主意,你不用为他操心,他做事有分寸。” “是,王爷,老奴晓得了。”张管家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有些委屈地回道。 “嗯,回去吧。你现在还是世子府的人。”穆正阳淡淡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在自己的书上。 “是,那老奴就告辞了。”张管家知道说不动王爷,只好忍气吞声退出了房门,一个人灰溜溜地回去了。 马车一路又赶回世子府,张管家从后院下车时,突然看到门口倚着笑得一脸玩味的冷旭,不由想起那日在树上也是这副模样的他,顿时吓得捂住了脖子,脸色发白。 “你……你怎么在这?” 冷旭笑意幽深地盯着他:“我是府里 的管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倒是你这个老头,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偷偷溜出府,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你……”张管家一时哑口无言,府里除了管家,其他人出府确实要经过管家的同意,以免府里出了一些被人收买的奸细。 冷旭冷笑一声,之前在院子盯了他那么久都不怕,现在倒怕起来了:“反正你这管家也当不了了,不如就回去吧。” “回哪去?我就是府里的人,我哪里也不去。”张管家听说要赶他走,一下子就硬气起来了。 冷旭嗤笑一声,眼角勾着一些冷意:“当然你刚从哪来,就回哪去。” 张管家身子一震,有些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原来他早就知道他去哪了,就是特意在这堵着他的。 王爷刚让他回来,如果这会又回去,王爷知道他是被赶出来的,岂不是会觉得他已无用?到时候,还有他的容身之所吗? 张管家思绪翻涌,眸子阴沉一片,下定主意后便坚决回道:“我是不会走的,我是王府的老人,世子不可能会赶我走的。” “你的伤还没好吧?那你的自信是哪里来的?”冷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第四百一十三章 留下张管家 张管家听懂了他的嘲讽,想到那日的二十大板,心里更加怨恨他和公主,他们想赶他走,他就偏偏要留下来! 眼神死死盯着前面挡着门口的冷旭,张管家迅速下定了主意,心一横,整个人就直接撞上去。 冷旭看着他疯了般的举动,眉头紧皱,眼里闪过一抹厌恶,直接手向前一推。 张管家就是故意往他身上撞得,自然避之不及,整个人像被弹开似的,栽倒在地,痛呼一声,便没了声息。 冷旭瞥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身体,嘴角不由勾起一丝讽笑,这个老头,在他面前,还敢玩晕倒的小把戏,当他是普通人,听不到他刻意放缓的气息吗? “啧,这么快就死了,那我只好把你扔到乱葬岗了。” 张管家闭着眼,以为他会赶紧给自己送回房间里,没想到冷旭竟然想把他弄死,一时又气又慌,连忙假装咳嗽了起来,虚弱地说道:“快来人,救我。” 后门虽然偏僻,但依然会有小厮经过,一位专门负责喂马的小厮,看到从前的老管家被如此对待,心有不忍,便悄悄跑到院里将情况告诉了公主。 雪朦胧听了微微皱眉,没说什么 ,便赶了过来,正好听到张管家的略微惊惧地叫声,还有冷旭的嗤笑:“喜欢装病是吧,要不我成全你?” “冷旭!”一声轻喝突地打断了冷旭手中的动作。 冷旭回头,看见面色微冷的公主,眉梢一挑,便将拎着的张管家又丢在了地上,拍拍手,笑着问道:“公主怎么来了,我正在替你教训这个打小报告的老头呢。” 雪朦胧看了眼地上明显慌乱了一下的张管家,似乎毫不在意地一笑:“行了,张管家打理王府那么多年,回去看望一下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自然猜到了张管家会对穆正阳说了什么,只是,她更确信穆正阳虽然不喜她,但也不会失去理智,就听信了张管家的挑拨。毕竟,穆正阳一直将民生放在首位,要不然也不会一听到疫病扩散,连夜带兵稳住民心。 “公主,你干嘛要替他说话?”冷旭撇撇嘴。 雪朦胧不轻不重看了一眼他,继续说道:“张管家之前虽然冒犯了本宫,但是念在他是为府里着想的情况下,本宫早已不计较了。” 冷旭挑了下眉:“公主的意思是,留下他?” 雪朦胧笑了一下:“没错,本 宫还要任命张管家为府中管事。” 不仅冷旭,连倒在地上的张管家也惊讶地愣住了。 “公主……” “嗯?”雪朦胧蹙着柳眉,打断冷旭想要说的话:“本宫决定的事,你有意见?” “没有。”冷旭垂着头。 雪朦胧淡淡瞥了一眼冷旭,便将目光移到张管家身上:“张管家,你管理府中事务经验丰富,冷旭刚为管家不久,有些事情还做的不足,还需要你多提点他,以后府里大小事务就交由你们共同管理,希望你们不要让本宫失望。” 张管家沉了一下眸子,想着先留下来再说,也就顺势答应:“老奴谢公主恩典,一定不负公主所望。” 雪朦胧满意一笑,立马吩咐下人将张管家扶回了房。 张管家一走,冷旭就不服道:“公主,那个老头心思不正,你干嘛留下他?” 雪朦胧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张管家回府必定是找好了借口,虽然没说动父王,但是他能全身而退,必定是留了后路,如果本宫将他赶出府,驳的是父王的面子,到时候,只怕是张管家占了上风。” 冷旭一愣,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弯弯道道,看来 当管家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是挺多的。 “而且,有些不安分的人,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好。” 冷旭看着公主嘴角幽深的笑容,不由瑟缩了一下脖子,他怎么觉得公主比世子还要可怕呢? 天寒地冻,冷风不知疲倦地穿梭在各处,吹干了昨日一地的湿润,人走在外面,冷而干燥的空气呼入鼻腔,想针戳了一般刺痛。 永胜端着药碗来到一间新房,推门一进,浑身的寒凉就被暖气包裹,令人舒服得直想整个冬天都待在里面。 “永胜,你来了。”床上一道垂老的身影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奶奶,你别动,小心摔着了。”永胜赶紧放在手中的药碗,快步走过去扶住她的身子,将她抱起了一点,拿枕头给她撑着后背。 老太太摸着他的手,眼里一片慈祥不舍的爱意。 永胜朝她笑了笑,然后端起药碗,一勺一勺给她喂药,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永胜却极有耐心,从来没有厌烦过。 “这房间,你是怎么弄来的?”老太太喝完药,气息有点不稳地问道。 永胜微微笑道:“是公主心地仁善,看到奶奶身子不健,便给我们换了一间 暖房。” 老太太抓住他的手,像从前那般教导他,语气认真又虚弱地说道:“既然公主帮了我们,你也要好好回报公主,若有什么帮的上忙的,一定要帮知道吗?” “咳咳,咳。” “别说了,奶奶,你好好休息,孙儿知道的。”永胜听到她颤着身子的咳嗽,担忧地帮她抚了抚背。 “奶奶知道你乖,你知道,奶奶也就放心了。”老太太眼角似乎含着泪,笑容欣慰,也许是药物的作用,睡得极快,眼睛缓缓闭上,便发出了均匀微弱的呼吸声。 永胜帮她盖好被子,然后悄悄出去了。 这几天,他一直记着公主的恩情,从来没有忘过,公主在他心里,就像街上书画里他偶然瞥见的瑶池仙女般,容貌绝色,兰质熏心。 他仰慕公主,却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庸俗情感,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好感和尊敬。 他每天除了照顾自己奶奶后,并没有什么事,所以闲余时间他总是不由自主走到公主的院里,然后自己扫完院子后,又去打水,劈柴,烧火。 他觉得做这些时,内心竟会有一种微微喜悦的充实感,就好像为公主做事,就是他的荣幸。 第四百一十四章 坏话 午后时分,十五刚从公主房间出来,又看见永胜一个人在院里扫地的身影,不由微蹙着眉,面色不悦地走了过去。 “你干什么?” 身后冷不丁冒出一道清厉的声音,永胜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十五姑娘,连忙露出一个真诚的笑脸:“是你呀,十五姑娘,我看这院里又堆了许多落叶和沙尘,就想着打扫一下……” “你不用来了。”十五冷冷截断他的话,眸光带着明显的疏离:“伺候公主的人已经够了,你这是多管闲事,知道吗?” “我……”永胜握着扫把的手有一瞬间僵硬,眼里带着一丝无措:“十五姑娘,我不会打扰到公主的,我是真心想要感谢公主帮我奶奶换了房间,才想做一些事报答公主的恩情。” “不需要,你不应该自作主张!”十五冷漠拒绝他的好意。 “发生何事了?”一道清冷的身影突然从门内走了出来。 十五回头一看,微微睁大了眸子:“公主。” 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十五迟疑了两秒,低头说道:“公主,是你之前帮助过的永胜,这几天一直过来打杂,奴婢劝他不要这样做了 ,以免旁人说闲话。” 雪朦胧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永胜,微微笑道:“永胜知恩图报,也是一片好心,你就不要说他了,况且,本宫行的端走的正,何惧旁人的流言。” 十五微微一愣,垂首应是。 一旁的永胜听言,内心对公主的感激更是又加深了一些,若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怕当场就热泪盈眶了。 “永胜谢过公主,一定不会打扰到公主的。”永胜深深鞠了一躬。 雪朦胧伸手微微扶起:“不必多礼,既然你如此用心,就先在这院里当差吧,本宫自然会将算你的工钱。” “不用,公主,我……” “你想留下来,就接受本宫说的条件。” 我是自愿的,永胜张了张嘴,还是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雪朦胧知道他是默认了,便又回到了房间里,十五临走前倒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漠的眸子掩藏了所有情绪。 永胜看着公主的背影,满足地笑了一声,然后更加积极地扫着地,恨不得扫得地上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天色沉了下来,永胜停下手中的活,跟十五说了一声,又连忙赶回了美人院, 照顾他的奶奶。 路上寒风肆虐,除了巡逻的府兵,少有人走动,寂静一片。 永胜绕过一条长廊,突然听到假山后面传来窃窃私语的说话声,偶尔飘过公主的字眼,永胜本不想理会,但听到公主,还是顿时停下了脚步,慢慢走了过去,飘入耳中的声音也愈发清晰。 “你们说,公主养着那群快死的人,是怎么想的?” “这还用想,那张管家不是说了吗,笼络人心呗。” “啧,就公主那天仙般的模样,哪里还用的着这般手段啊,随便抛个眉眼,哪个男的不神魂颠倒啊?” “就是,你瞧我们世子都被她迷得团团转了。” “嘿嘿,也许是因为公主晚上更厉害呢,你们懂得。” 永胜听着他们淫秽的语言和笑声,不由气得红了眼,握紧拳头就冲了出去,狠狠揍在一人的脸上。 “你们这么恶心的人,竟敢在后面编排公主的坏话,小心我把这些告诉公主,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永胜恶狠狠地怒道。 被打了一拳的人和其余两人本来想发怒,一听到他这样说,互相对视了一眼,连忙认错,讨好地说道:“小兄 弟,我们知道错了,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我们再也不敢说了,我们家里还要靠我们养着呢,你就当我们兄弟几个,说的都是屁话,行吗?” 永胜冷冷地盯着他们,似乎不是很相信。 其中一人立马举起三根手手指道:“我们发誓还不行吗?如果我们再乱说,就罚……就罚我们变成哑巴,行吗?” “是呀是呀。”其余两人也连忙举起手指。 永胜看到他们这样,绷着的脸才稍微缓了一些:“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若是还有下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扔下这句话,永胜就走了,他奶奶还等着他喂饭呢。 三人看着他走远了,被打的那个人才狠狠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我们!” “哼,一看就是公主的走狗,那么听话,说不定就是被公主把魂都吸走了!”?“散了散了,下次小心点。” 永胜回到院子里后,想着听到的话,心里还是有些愤愤不平,甚至有些难过。他不明白,公主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被他们说的那么……那么不堪入耳。 永胜气闷得哼了一声,真想将他们嘴巴都缝起来。 要 是公主知道了,也会不好受吧? 他还是不告诉公主吧,这些污言秽语,不应该让公主听到。 这件事发生后的几天,永胜总觉得有人偷偷跟踪自己,但是他一回头,根本就没有人,连影子都看不见,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精神错乱,产生幻觉了,但是他头脑清醒的很啊。 永胜甩了甩头,把脑子里疑惑奇怪的想法抛出去,然后专心致志做着自己的事。 临近中午,永胜在偏院里放下手中的干柴,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尘准备回去。 一路沿着小路返回,眼角的余光突然掠过一道暗影,永胜连忙回头,皱着眉头,警惕地扫着周围,但仍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永胜疑惑地深吸了口气又吐出,难道又是自己的幻觉了? “唔……”头上突然被罩了一个黑布,永胜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嘴巴又被人捂得紧紧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永胜不停挣扎着,双手想要扳开勒住他脖子的手,却突然被人狠狠扔在地上,数不清的拳脚就如同大雨般落了下来,痛得他五脏六腑仿佛被打得错了位,连身上的每一丝神经都在叫嚣着痛意。 第四百一十五章 报复 不知过了多久,永胜从黑暗中醒了过来,只觉得自己像掉入了一个冰窖,四肢都冷得麻木了,后脑勺一阵剧痛。使劲睁开被打伤的眼缝,落入眼中是一片昏沉的天色,四周假山环绕,没有一丝人影,耳边只剩下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永胜忍着身上的痛意,青肿的手臂撑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了起来。脸上蒙的布早已消失不见,周围甚至连一丝可怀疑的痕迹都没。 永胜痛苦地咳了两声,胸腔立马传来一阵闷痛,他有些心气难平地盯着地上,眼里掠过一丝愤怒的怀疑。原来这并不是他的错觉,自从那天开始,他就一直被人跟踪,就是因为他威胁了他们,所以他们想要报复他。永胜越想越肯定就是那几个在背后说公主坏话的人,心里愈发愤怒喷涌,当即就捡起一块正好握于掌中的石头,掩于袖中,拖着还可以行动的身体,直直朝假山外面走去。 自从冷旭管理世子府后,府里每个下人当差都有确切的记录,不可随意更换地点或职务。永胜回想了一下,公主同意他当差那天,他就去了管家那里登记,上面好像 写了美人院附近的府丁是固定的,所以那三人应该还在那里。他们大部分的踢打都落在他的背上和手上,虽然腿脚也被狠狠踢了几脚,但并不太影响他走路的速度,所以从假山到美人院,永胜只花了大约五六分钟,便远远看到那三人无所事事般守在院外一个角落里,时不时发出令人恶寒的笑声。永胜攥紧了手里的石头,鼻腔发出略微急促不平的呼吸声,双目死死盯着他们。 他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也绝不会任由人欺负!此时围在一起说话的三人,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侧身一看,眼里的紧张瞬间变成了讥诮。之前被永胜打了一拳的人,走了出来,看着一身狼狈的永胜,不由挑眉,故意打趣道:“哟,小兄弟,几日不见,你……你这是干嘛去了不会是犯了错,被公主罚了吧”说完,还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他身后一位窄头尖脸的人插嘴说道:“刘哥,你还是别跟他讲话了,他可是公主面前的大红人,我们哪得罪的起啊”又是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 永胜看着他们冷嘲热讽的嚣张模样,眸子狠盯着他 们,语气压抑着怒气:“刚才把我打晕的,就是你们对吧”“诶,什么打晕,我们怎么听不懂呢小兄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哦。”刘启睁大眼珠子,一副无辜的样子,眼里却是显而易见的不屑和讥笑。永胜本来只是怀疑,现在却是百分百确定了,他们就是看他没有证据,觉得自己不敢拿他们怎么样。“敢做不敢当,你们连三岁稚儿都不如吗”永胜咬牙切齿讽刺道。刘启收敛起笑意,眸色阴沉,脸上一片暗色翻涌。被他们打得半死,还敢这么硬气,简直不知死活。暗啐一声,刘启靠近他,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永胜昂头毫不畏惧地瞪着他,刘启轻蔑地俯视他,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就是我们打的你怎么了你有证据吗呵,去告诉公主呀,你以为公主真看上你了瞧你这狗样,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们就算再说她一次坏话,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们。”永胜气得胸腔剧烈起伏,眼里翻腾着巨大的怒意,几乎逼得他双目发红。 “啊!”众人只听见永胜愤怒的吼声,甚至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后,就只看到 刘启的额头被砸出一个大洞,不断涌出暗红的鲜血。而永胜的手里正拿着一个还低着血的石块,恨恨地俯视着倒在地上嚎叫的人。“你……你竟然杀人你,你等着吧!”窄头尖脸的李元吓得连忙扶起刘启,恶狠狠地瞪着他。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永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掌心一片粘稠,他的恨意消减下来,目光竟然平静得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他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但是为了公主的名誉,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砸下去。刘启被扶着走了,地上只剩下一滩还未干的血迹。 周围的人皆有些惧怕地盯着他,指指点点,眼里带着异样的目光。永胜根本不在乎他们到底怎么想他,他现在心里想的,是他还卧病在床的奶奶。连手上的石头都忘了扔,永胜转身就想朝着院里走去,步伐微微踉跄。才走到院门口时,就有一对府兵快步跑了过来拦住他的去路,不由分说将他扣住。永胜只是深深看了一晚那扇新的房门,没有丝毫反抗,就跟着他们走了。要来的,迟早要来。 但他相信 ,公道自在人心。冷旭站在前院里,跪在他面前的正是刘启三人,不过此时的刘启是躺在担架上,额头上蒙了圈止血的纱布,纱布上暗红一片,足以证明伤口之重。 李元将永胜的恶行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声声控诉之下,永胜俨然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凶手。 冷旭听了一遍后,只是叫人把永胜带过来,脸上并无过多情绪。 李元有点摸不准新管家的心思,只好低着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冷旭看着面无波澜,手里攥着满是血迹的石块的永胜,不由微蹙了一下眉。 府兵将永胜摁跪在地上,然后退到一旁。 冷旭注意到他全程一丝挣扎都没有,实在不像一个行凶之人的反应,而且想起他曾经找过公主帮忙,公主还夸他孝顺过,难道都是演的。 “管家大人,就是他想杀刘大哥,你看,那个凶器还在他手上呢!”跪在地上的李元激愤地指着他说道。 冷旭冷冷瞥了他一眼,李元吓得立马闭紧了嘴。 “永胜,你自己亲口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冷旭微眯了一下眸子,声音冷冽。 第四百一十六章 查找真相 永胜抬眸看了一眼他,动了动干涩的唇,眼里依旧存着一丝怒气地说道:“我没有杀人,是他们……” “是什么?”冷旭逼问道。 永胜张了张嘴,内心千言万语仿佛被堵在喉咙,发不出一个字。 “到底发生了什么?”冷旭微微有点不耐烦道。 “我……是他们……他们背后……”永胜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一下子难受得呼吸都有些急促。 那些污言秽语他怎么说的出口?还有他被人报复的事,没有证据说出口,说不定还会遭他们反咬一口。 永胜咬着唇,一时又无奈又焦急,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冷旭看着他这副说不出话的样子,气得深提了口气,闭目了片刻又缓缓睁开,有什么话就这么难说吗?他这几天处理了那么多闹事的人,头都痛了,他还在这里浪费他的时间。 “你到底有没有要说的?”冷旭紧拧着眉,语气比之前更加不满。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永胜仍然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目光一直在挣扎。 一旁的张管家看了一眼迟迟不下决定的冷旭,带着点微微讽刺的语气说道:“冷管 家,你不是一向办事效率挺高的吗?这么一件小事,竟还搞不定,这都证据确凿了,你还问他干嘛?难不成你心里想偏袒他?再说,这小子,支支吾吾,一看就是不敢说,拖延时间。”?“我没有!事情不是这样的!”永胜听到他这样说,顿时直起身子大声否认道。 张管家嗤笑一声:“你没有,那你手里的石块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人不是你砸的?” “我……”永胜握着手里血迹已经快干涸的石块,一时之间哑口无言,难以辩驳。 “没话说了吧,还……” “闭嘴!”冷旭冷冷截断张管家的话,看着永胜这副默认的模样,怒从心来,冷喝道:“永胜故意伤人,罚三十大板,以示惩戒,如若再犯,赶出世子府,永不得再进!” 永胜不可置信地看着冷旭,隐忍的脸色瞬间失去血色,一片苍白,明知无力辩驳,但还是坚持道:“真的不是这样的,是他们的错!” 一旁的李元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又阴狠的笑,哼,让他多管闲事,这就是下场! 他们就是算准了结果会这样,才敢来告状。 他那么维护公主,肯定不想 说出来,而且他们报复他的事,他又没有证据,说出来他们也不怕,只会让别人觉得他在找借口,试图逃脱罪责。 这场赌注,他们赢定了。 冷旭根本不管他说什么,直接让府兵将永胜拖走,按在长凳上,面部朝下,站在两侧拿着粗重的大板,正要打下去时,一道清厉无比的声音顿时响起在不远处:“给本宫住手!” 冷旭和一干人等皆惊讶地看着缓缓走过来的公主。 “公主,你怎么来了?”冷旭上前走了过去。 雪朦胧淡淡瞥了他一眼,清冷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本宫不来,难道看你不调查清楚,就随意处置下人?” 冷旭顿了一会,才抿唇说道:“大家都看见了,而且他也默认了。” “那他也说了事情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不听?” 冷旭撇了下嘴,答道:“我问了他,他一直不说。”?雪朦胧细眉微沉,语重心长地讲道:“如果什么事一问就能问清楚,那你这个管家是拿来干什么的?难道本宫缺一个问问题的人?” 冷旭微拧着眉,垂首认错道:“公主教训的是,我这就派人仔细查清楚。” “嗯 ,去吧。”雪朦胧侧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朝着永胜走去:“起来吧,一切等查清了再说,本宫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犯错的人。” 说最后一句时,雪朦胧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李元和旁边跪着的人不由打了个冷战,更加低着头,不敢言语。 “谢谢公主。”永胜爬起来后立马跪在她的面前,眼里涌动一丝热泪,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感动。 他就知道,公主肯定不会冤枉他的。 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剩下的,交给你了,冷旭,务必查清真相再来找本宫。”雪朦胧回身淡淡说道。 “是,公主。”冷旭点头答道。 雪朦胧走后,冷旭派人看管住永胜和刘启三人,虽然没把他们关在房里,但是也相当于在监管他们,在查清真相之前,他们暂时没有人身自由,也不得和任何人沟通。 对于这一点,永胜倒不在乎,他没有做错事,自然不怕监察,只要能让他继续照顾他奶奶就可以了。 夜色浓暗,但雪朦胧相信,掩藏在暗中的真相最终也会如拨云见 日般,清晰地摆在众人面前。 冷旭彻夜未眠,将所有与他们相近的人都严格审查了一遍,甚至毫无相关的人也被一个一个轮流问话。 天色微微泛白时,冷旭才看着手上的证据和证词,满意地勾唇一笑,伸了个懒腰身影一飞,整个人横在悬梁上闭目小憩。 轻薄的云已经遮不住郎朗天光,雪朦胧和穆臻言用完早食后,一出门,就发现冷旭和张管家已经候在门外,身后还跪着一众人,表情皆惶恐不安,只有一同跪着的永胜挺直着身子,眉眼淡然,毫无惧色。 “查清了?”雪朦胧看向冷旭。 冷旭点点了头,将手上的白纸递了过去:“这些是整理好的证词,还有被发现埋在院里角落的黑布。”?“刘启三人背地里恶意编排公主,其实被不少人听到过,但只有永胜冲了出去,教训了他们,所以他们三人怀恨在心,便用黑布蒙住他的脑袋,拖到假山后报复了他,随即又故意刺激他,但他们也没想到永胜竟敢下这么狠手。” “剩余跪着的人,皆是言语有失,也对公主抱有不满。他们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有相应的证人。” 第四百一十七章 惩罚 冷旭将情况讲明后,便候在了一旁。 雪朦胧看着这满满几张纸的证据,不由微微挑着眉,嘴角挽着一抹笑意,似乎心情颇好的样子。 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冷到了骨子里:“既然都查清了,那就按府里规矩办事,大家没有意见吧?刘启,李元,何海华,三人恶意散播流言,蓄意伤人,重则五十大板,即刻逐出府,永不录用,元成,青梅,两人挑唆是非,也一并逐出府,其余人则罚一月工钱,暂留府中看察。” 语落,除了数十位还能留在府中的人微微庆幸外,刘启一众人全都跪在地上求饶:“公主,你就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我们不能失去这份差事啊。” 雪朦胧微微笑道:“难道你们想要本宫将你们重重的问罪?” 众人皆摇头,不敢再有怨言。 冷旭见公主处理好后,沉着眸子,站了出来,神色带着微微的愧疚自责:“公主,是属下疏忽职守,没有尽到管家的责任,还请公主降罪。” 如果不是公主及时阻止他,他就真的犯下大错,差点冤枉永胜了。 雪朦胧看他知道悔改的样子,欣慰一笑:“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把美人院的人员再排查一遍,不要让浑水摸鱼的人进来,将功补过吧。” “啊?”冷旭愣愣抬头,不敢相信公主就这样放过他。 “怎么,做不到?”雪朦胧微微挑眉。 “怎么会,这种排查的事我最拿手了。”冷旭心情一好,话语都活泼了不少。 一旁听到这话的张管家忘了之前的教训,心里想说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公主不会 是刻意借助这机会排除异己吧?” 话里讽刺之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雪朦胧微沉着脸,话还未说出口,穆臻言就拉过她的手,目光凌厉地射向张管家:“既然张管家觉得这是排除异己,那么以后,张管家也不必留在我府上了,今日我自会派人将你送回王府!” 话音一落,张管家上一秒还傲着的脸色瞬间白得跟冬日的雪一样,浮出一丝难堪之色,声音微颤:“世子,老奴是王爷派来专门照顾你的,哪有回去的道理啊?” 穆臻言冷笑一声:“那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处处跟我夫人过不去,我留你何用?” 张管家知道世子府真正做主的还是公主,便连忙跪在公主的面前求饶:“公主,老奴知错了,是老奴说错话了。” 说着,张管家就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巴掌,继续哀求道:“公主,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大人有大量,就饶过老奴一次吧。” 雪朦胧淡淡看了他一眼,突然勾唇一笑:“既然张管事知错了,本宫又怎会步步相逼呢?” 张管家有些怔愣地抬头,似乎对公主的放过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以后张管事就降职为副管事吧,这管事的位置……”雪朦胧眸光一转,看着还跪在原地的永胜,微微一笑道:“就由永胜担任吧。” 声音一落,众人皆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永胜只不过是个毫无本事的下人,如何能担此重任? 就连永胜自己也惊在原地,呐呐道:“公主,我……我当个下人就很好了……” 雪朦胧笑望着他:“本宫相信你能做 好,难道你会让本宫失望吗?” 永胜一愣,随即握紧拳头,鼓起勇气地应道:“不会,永胜永远不会让公主失望!” “那就好。”雪朦胧满意地挑了一下眉,然后对冷旭说道:“好了,剩下你去安排吧。” “是,公主。”冷旭眨眼笑了一下。 不到片刻,院里已经没了人影,愣在原地的张管家也被人拖走了。 空旷的院子里一下子寂静了下来,雪朦胧一回头,就看见幽幽盯着她,神色似乎有些不满的穆臻言。 眸光微闪了一下,雪朦胧慢慢走过去,笑道:“怎么,你不高兴啊?” 穆臻言轻哼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雪朦胧听出他话中的醋意,不由觉得好笑道:“我这是为府里招揽贤才,你怎么这也要吃醋呢?” 穆臻言睨了他一眼:“招揽贤才,也没见你收到消息,就刻意赶过去救下他吧?唉,自己的夫人对别人都比对我上心,真是想想就不开心。” 雪朦胧看着他摇头叹气的模样,唇角笑意加深,走近一步,拉住他的手,解释道:“你想哪去了?我只是看到他不顾危险维护我,就想到了哥哥对我的好,有时候,就会产生一种他是我弟弟的错觉,不自觉带入这种感情。” “哼,还沾亲带故了。”穆臻言微微撇过头。 雪朦胧莞尔一笑,将他脸掰了过来,踮起脚尖亲了一下,眼里闪着潋滟生辉的光芒:“这样够了吧?” 穆臻言眸色一暗,喉咙滚动了两下,声音低哑,藏满了炽热:“不够。” 脸上阴影瞬间落了下来 ,雪朦胧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穆臻言堵住了唇,一番你来我往的追逐后,雪朦胧脸颊泛红,差点瘫软在穆臻言怀里。 穆臻言轻搂着她的腰,一阵轻佻地耳鬓厮磨,直惹得雪朦胧连瞪了他几眼。 白羽国。 兰萨奇直到祭礼开始那天都没醒来,他伤的是在太重,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奇迹,什么时候能醒来,白杞也不确定。 将兰萨奇安置在炼丹房,白杞化装成安藜的随从,混入相府的随从队伍中,跟着相府以及圣女殿一行人一起入了皇家园林的公主陵。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众人都觉得这公主陵墓似乎十分阴森,气温都比外头低了不少,吓人随从以及圣女殿的祭祀团队守在外面展开祭礼仪式,白芷和安相等直系血亲入了陵园之内,行祭礼。 折腾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安相才带着相府的人离开,留下圣女殿的人进行祭礼的尾祭,闲杂人等都在外殿,只有白芷带着白叔在内园,等到子时,外头开始祭礼吟唱经文以安亡魂的环节,白杞才现身,和白叔一起打开了陵墓的机关,进了陵墓底下。 漫长的台阶深处,是一道白玉棺,只有皇室之人才能用汉白玉皇棺入殓,可以减慢尸身腐烂的速度。 白芷眉眼间都是悲切之意,白杞拍拍她的肩膀,“只有活人安宁,逝去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安息,我们这样也是为了白羽国的安危,公主殿下会谅解的。” 白芷点点头,“动手吧,尾祭只有一炷香的事情,时辰一到,我们必须出去,否则会引人怀疑。” 白叔和 白杞相视一眼,连忙动手开棺,白芷不忍再看,只觉得这是一种亵渎,连忙转过身去,死死地咬住唇,心里又有一种浓浓的不安之感。 棺材盖子挪开的声音缓缓传来,白芷听到两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连忙转身:“怎么了?是不是我母亲她……她怎么会这样?” 白芷震惊地看着棺材里容颜不改的女子,似乎…… “我母亲好像年轻了许多,比她过世的时候年轻了更多!”白芷捂住嘴巴,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样?” “简直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白杞脑海中灵光闪过,“兄长,你看白荷公主如今的相貌,是不是和白莲公主年轻时候的容貌一模一样!她们两个本来就是双生女,真的一模一样。” 白芷咬唇:“可为何会年轻许多?” 这白玉棺材只有延缓尸体腐烂的效果,断然没有让尸体在此返老还童的道理,看来,真的是蛊虫作祟了。 “是什么蛊?有什么蛊能够让人在死后恢复青春容颜?”白叔问。 白杞摇摇头:“蛊医一族的蛊术何止千百种,非他族人,并不能详细得知其中窍门,可现在可以确定的时候,公主生前一定被人下了蛊的,凶手是在公主死后才敢把蛊取出来,可是这个时候蛊又有什么用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既然那人已经将手伸进了白羽国,还能在白荷公主生前下蛊,一定是公主身边可以接触之人,因为她还要确保公主中蛊之后不能发生任何异常,直到公主离开之后,再用合理的身份在白羽国安全性走,暗中取走蛊虫。”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世子吃醋 白芷握住拳头,一想到母亲生前身体里居然住了这么恶心的东西,就恨不得将凶手碎尸万段,“我母亲,会不会是因为蛊虫才……” “这不能确定。”白杞抱歉道:“公主去世时,我并未在身边,不能确定她的死因,而且这蛊虫改变了公主的体貌,我也无法从尸体上判断一二。” 白芷咬牙:“该死的,到底是谁!” 白叔连忙安抚,“圣女,你冷静一点!时辰差不多了,我们需要赶紧离开。圣女你稍等,我们将这里恢复原状,若是那人再来,也不能打草惊蛇。” 白芷面色冷凝,转身背对着玉棺,一想到母亲生前不知不觉承受了那么多危险,她却一无所知,她都快要疯了。 成为圣女之后,和父亲兄长见面的机会是极少的,只有女眷出入圣女殿才方便,在她成年之前,都是母亲在身边带着她成长,比起相府一众不熟悉的亲人,母亲才是她真正意义上唯一的亲人。 白杞收拾好之后,过来握着白芷的手,“圣女,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凶手,不管公主是不是因为这蛊去世,都不能放过那个人。” 白芷深深吸气,“放心,我不会愤怒到失去理智的,圣女殿这么多年的修行,教会我最好的事情,就是冷静。” 她带着白杞和白叔离开陵墓,在尾祭结束之前刚刚出门,白芷跪在墓碑前行了叩拜之礼,“母亲,白芷不孝,竟然让奸邪之人近身害您,到如今方知,今日打扰您亡魂安宁,是白芷的罪过,白芷一定亲自找到凶手,让您能够在九泉之下得到真正的安息。” 白叔闭了闭眼睛,谁也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看来这一片大陆,不久以后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白杞婆婆,现在该给表哥飞鸽传书,说清楚这件事了。”白芷站起身,看 着茫茫夜色:“这件事绝对不只是影响到白羽国,也关系到整个大陆百姓的安危,表哥身中剜心蛊在前,怕是对方早就瞄准了大沥朝,下手只是早晚的事情。” 白杞想了片刻,沉静道:“蛊医一族并非全是炼制邪蛊的人,万物相生相克,南疆之人祖辈炼蛊,本来是为了治病救人,只不过歹心之人总会起邪念。蛊虫实在过于诡谲,想要对付暗中那人,我们需要找到蛊医一族的人帮忙。” “你的意思是?”白叔看着她,“蛊医会帮忙吗?” 白芷转头看着两人:“表哥既然和蛊医打过交道,当初分别时,蛊医打弟子不也跟着他们离开了吗?这件事早点儿通知他们,也能早点儿有应对之策。至于白羽国……我会和父亲商议此事,让他加强警戒。” 白杞点头:“目前,我们在明,对方在暗,只有先通知世子早做防备了。” 白芷握了握拳头,带着圣女殿的人离开。 祭礼到此就正式结束了,相府之人只知道可以放心,却不知道其中多少波涛汹涌。 北地,世子府。 天色泛着透亮的光,薄而绵软的云层缓缓飘移在空中,像极了一层缥缈的轻纱。 冷旭发现不管自己走到哪里,身后就跟着拿着本子一本正经记东西的永胜,就像黏了个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 “啊!”永胜走着走着突然撞到了一面墙似的,痛得他直呼出来,连忙揉着自己额头。 冷旭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你,长得面黄肌瘦,像小孩就算了,现在眼睛都长后面去了是不是?” 永胜无辜地看着他:“冷旭哥,我不知道你停了下来。” 冷旭走路属于带风的那种,步子偏快,所以个子偏小的永胜只好小跑才能跟上,冷旭一回身,永胜就没刹住脚步,撞了上去。 冷旭看着矮了他一 个个头的永胜,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往前走,永胜又小跑着跟上。其实冷旭刚开始还有点嫌弃,到后来,也就习惯了。 他发现永胜有一个最大的优点是,特别自觉,只要是对的吩咐,他不用谁说,就自己冲了上去。 而且十分勤奋好学,看书竟能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虽然现在手腕还属于低等级别,但脑瓜子就像陀螺一样灵活。 刚开始,冷旭还很满意,后来就看不下去了。 因为这样一对比,他在府里的威信岂不是被永胜这家伙抢得一干二净了? 要不然,为什么下人看到他就躲,看到永胜就巴不得凑上去呢? 这一天,冷旭看到永胜又想冲过去帮忙,连忙提着他的领子,将他拎到了一边,开始他想了一夜的训话:“永胜,我是管家,你是管事,你得听我的,是吧?” 永胜愣愣地点了点头。 冷旭弯唇一笑:“这样就对了,你要记住以后没有我的允许,只准看着,不准动手。” “为什么?这样不行,我答应过公主要好好做的。”永胜为难地皱着眉头,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嘿,这小子,油盐不进是吧! 冷旭舔了舔唇,语重心长地拍着他肩说道:“永胜啊,你这样做是不对的,知道吗?你是管事,管事……”冷旭眸子转了几下,思绪一闪,眸光亮了几分,接着说道:“管事就是站在一旁管下人做事,懂吗?你只要提出建议就行,你要是动手,不就是别别人锻炼的机会给抢了吗?” 永胜似懂非懂地低头沉思着,冷旭见他听进去了,不由微微得意地轻勾着唇角。 “咳。” 一声轻咳打断了冷旭的笑容,冷旭下意识回头一看,竟然是世子和公主,也不知道他们在这站了多久。 那他刚才说的话…… 冷旭讪讪一笑:“世子,公主,好巧啊。” 雪朦胧微微一笑:“不巧,我们专门过来的找你们的。” “是……是吗?”冷旭有些紧张地挠挠头。 雪朦胧饶有意味看了他一眼,声音幽幽:“冷旭,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是不是?” “没有,绝对没有。我发誓。”冷旭连忙举起自己的手,以证自己的清白,露出的八颗牙齿莫名有些心虚的感觉。 “世子爷好,公主好。”一旁的永胜才乖巧地鞠了一躬。 “不必多礼。”雪朦胧微微一笑。 穆臻言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态度不冷不热:“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行礼的时候笑。” 永胜笑容一僵,连忙收敛起笑意,郑重地又行了个礼。 穆臻言眸光微动,没有再说话。 雪朦胧瞪了他一眼,好端端地干嘛为难人家。 “没事,世子跟你开玩笑呢,听说你最近做的不错,下人们都再说你管的很好。” 永胜不好意思地抿唇笑道:“我会继续努力的,不会让公主失望。” 雪朦胧浅浅笑着,眼里带着一丝姐姐看弟弟的柔和:“嗯,本宫很期待,你以后跟着冷旭好好做,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本宫。” “是,永胜谢谢公主。”永胜心里盛满了感激,看着公主的眼里冒出的光芒,都带着满满的崇敬。 雪朦胧嗯了一声,便和穆臻言走了。 一路上,穆臻言脸色像沉了下来,一言不发。 雪朦胧察觉到他的情绪,拉过他的手,笑着问道:“你不会又吃醋吧?” 穆臻言猛地转过身来盯着她,墨色的瞳眸似乎带着一丝怒气,沉着嗓子轻喝:“以后不准当着我的面对别的男人笑,不准夸别的男人。” 雪朦胧看着他这副霸道的模样,不由笑得更盛。 穆臻言眸色一深,直接把她打横抱起。 雪朦胧惊呼一声,双手抓住他的衣襟,瞪着他道:“你干什么?快放我 下来!” 穆臻言长眉一挑,薄唇轻勾:“除非夫人答应我刚才的条件,否则夫人知道后果的。” 雪朦胧看着他突然低下来,充满了威胁的眸子,不由缩了一下身子,妥协道:“好好好,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穆臻言满意一笑,将她放了下来,灿若星光的眸子凑近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其实,我还很期待夫人拒绝呢。” 雪朦胧白了他一眼:“你真无聊!” 穆臻言低低笑了两声,牵过她的手,两人往前走着。 漫天的寒风都抵挡不住他们眉眼之间的情意。 而一边的张管家变成了张副管事,正坐在椅上,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脸色阴沉无比。虽然公主放过了她,但世子却派人禁了他的足。 突然,门外传来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一个下人送了饭菜过来,就直接走了,并没有关门。 张管家惊讶地看着那敞开的门,日光透进来,洒在地面上,他的身子后面形成一道长长的影子。 僵了片刻,张管家连忙站起身走了出去,看着外面的天空的院子,不由心情一阵畅快,他终于出来了。 几秒后,张管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内心一股浓重的怨气升腾而起。 他出来了又怎么样,他已经不是原来管理一切的管家了,甚至连管事的位置都被一个无知稚二夺去,他留在这里处处受到限制,这一切,都拜那居心叵测的公主所赐! 张管家心中愤愤不平,可是现在府中众人都对公主赞不绝口,世子和王爷又都站在她那边,他也只能仰人鼻息,暂时低头,否则,下一次,世子绝对不会放过他。 想通了之后,张管家怒气消了一点,回到房中,将饭菜打开来,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他现在必须养足精力,找到机会,彻底撕开公主的真面目。 第四百一十九章 鬼医来了 世子府。 空中掠过一丝诡异的黑影,冷旭寒眸一动,便跃起身子追了上去。 永胜才抬眸看了一眼,冷旭就瞬间消失在原地,惊得他连手里的本子都掉了下来。 “来者何人?”冷旭一直追在他身后,一个越步,身子就瞬移到他的前面,一把泛着寒光的剑直指着他。 黑影不得不停了下来,揭开脸上的黑纱,哈哈笑道:“小娃娃,几年不见,功夫渐长啊。” “鬼医?”冷旭微皱了下眉,收回手中的剑,撇嘴道:“你这老家伙,每次出场都不走大门,非要被人追着你问。” 鬼手毒佬捋了捋灰白的胡须,嘴角笑意未减,似是不在意他的无礼:“小娃娃,你可知世子在何处?老夫可是听说这里有一难解疫症,才不远千里,匆匆赶来的。”冷旭看着他微微苍老的眼睛中,掩藏不住的痴迷光芒,漆黑如墨的眼珠有些无语地转了转,随手指了指东南的方向:“喏,在那边。”话音刚落,半空中倏地一阵道疾风刮过,冷旭抬眼之间,已然不见了鬼手毒佬的身影。主院里,浮厝正在向世子和公主汇报病人的情况。 “世子,疫病情况复杂无比,我只能暂时拖延他们体内疫病的扩散,但无法压制。”浮厝垂首叹了口气,面色惭愧:“是浮厝无能,辜负了世子的信任,还请世子降 罪。”穆臻言站在长廊上,身姿挺拔,面色并无责怪之意。薄唇微动,刚想说些什么,穆臻言突然眸光一寒,抬头看向空中,微冷的目光又瞬间恢复如常。下一秒,地上就站了一个全身黑的老人,吓得浮厝差点踉跄了几步。 “世子,别来无恙啊。”鬼手毒佬微微低头又直起身子,笑道。穆臻言也勾唇一笑:“既然来了,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说完,眸光又移到浮厝身上:“浮厝,你带鬼手毒佬去美人院,将疫病的具体情况跟他说清楚,我相信你们两个人联手,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鬼手毒佬竟然是名震江湖,传说没有他解不了的疑症怪病的鬼手毒佬?当年成名时,他和这位一正一邪,在江湖上名望十分高,只是当事人却没有见过面。 没想到世子能够将他请来,这解决疫病也就多了七八成的机会了。浮厝目光微微震惊了两秒,随即立马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忍住心里较量的激动拱手回道:“是,世子。”语落,浮厝脸上扬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侧身带路道:“这边请。”鬼手毒佬笑着点头,两人便一起朝美人院走去。美人院中人影绰绰,不少下人婢女来回穿梭,院内生机蓬勃,早已不见当初的荒凉枯寂。 一路上,浮厝把疫病的情况详细地对鬼手毒佬讲了一边 遍后,眼角的褶皱似乎都沉重了几分:“此次疫病实在太过奇怪,我行医数十载,竟全然束手无策,听闻鬼手毒佬医术无双,没想到有一日能见到真容,真是浮厝之幸啊……” 鬼手毒佬摆摆手,谦虚一笑:“浮厝老兄神医圣名,华佗在世,实在是过奖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病者情况吧。” “好,我这就带你去。”浮厝笑道。推开房门,鬼手毒佬远远就看见躺在床上的人面色灰败无比,隐隐浮出一丝死气。整个身子瘦弱无比,就像皮包骨的骷髅般,被吸干了精血。鬼手毒佬微一皱眉,便走了过去,掀开他的眼皮,发现他的瞳仁中有一抹不正常的灰白,整个眼珠竟有逐渐萎缩的趋势。视线往下移动,他的脸颊两边深深凹陷下去,唇浮青色,脖颈之下皮肤红斑遍布,隐隐有裂开之势,可怖之极。浮厝盯着他,看着鬼手毒佬十分凝重的脸色,内心不由焦躁不安起来,若是连鬼手毒佬都束手无策,这些病人只怕撑不过三天了。鬼手毒佬仿佛没察觉到浮厝的神色,只专心地检查着病者。鬼手毒佬慢慢解开他的衣裳,露出已经裂了一道口子,正流出浓腥黑血的胸膛,和有些浮肿的腹部。 只见那腹部左侧之处,似有一块凸肿起来,呈圆状,按下去十分柔软,有一种按在刚孵出 的虫卵身上的怪异之感。鬼手毒佬收回手,拿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本想往肿块之处扎下去,却突然收住了手,往它旁边一扎,一个血色的斑点被扎破,冒出一颗似红又黑的血珠,停留了数十秒后,鬼手毒佬将银针拿起,没入体内的银针尽悉变黑,似剧毒之症。皱眉沉吟了片刻,鬼手毒佬又拿出一把锋利的短刃,朝着病人手腕处轻轻割了一道口子,用桌上的茶杯接了小半碗暗红带黑的血。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碧绿的药瓶,往他手上倒了一些绿色的药粉,伤口冒出的血便立马止住了。浮厝看着他替病人整理好,心里悬着的心一直未落,连忙问道:“如何?可有解?”鬼手毒佬沉眉如实回道:“情况有些不妙。” 浮厝心下一沉,说出口的话竟有些颤音:“那是没法子了?”鬼手毒佬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麻烦了点。”浮厝一听有救,神色立马欣喜起来:“麻烦不碍事,若是缺人手,我随时可以帮忙。” “好,我一个人确实难以完成,还是需要一个懂得配药的,经验丰富的医师帮忙,时间紧迫,你现在就带我去药房吧。”鬼手毒佬点头说道。 配药的? 哼! 不过“大敌当前”,浮厝不和他计较,立马带路:“这边走,请。”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 失在美人院,谁也没注意到,床上的病人突然抽搐了一下,仿佛被人扼住喉咙般,眼珠子瞪成铜铃般大,那抹诡异的灰白竟扩大了几分,脖颈处突起一块虫子一样的肿块,竟然还在缓缓地移动。 药房的摆设略微凌乱,桌上还残留着未清理的药材。浮厝连忙吩咐下人收拾好,然后命令大家不得再进药房,以免有人打扰。鬼手毒佬找了张干净的桌子,放下手中的黑血,然后抓来三只小白鼠,分别喂了原来的血和稀释过后的血。浮厝也跟着做下来,有些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鬼手毒佬沉声道:“我怀疑,是血的病变引起了病者的身体变化。” 血?浮厝紧蹙着眉,心中思绪翻转:“你是说,那些病者身上的怪异症状是因为血液发生了变化才引起?” 鬼手毒佬没说话,显然是默认。“那又是什么引起血的病变?”浮厝紧接着问道。鬼手毒佬眉间似是也划过一丝无奈:“这就是不妙的地方,我只能有把握研制出压制它的药,却找不出原因。实在是这种病症太过怪异了,似毒非毒,似病非病,我们只能先暂时压制它,而后再想办法。” 浮厝听言,心里不知轻松了点,还是更加沉重了点,复杂无比。若病情得以压制,当然是极好的,可是找不到原因,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第四百二十章 病情压制 半个时辰后,实验果然证实了鬼手毒佬的猜测。血液程度越黑的白鼠,身上的红斑更明显,稀释最多,几乎只有一滴黑血的,身上只有几颗红斑。鬼手毒佬将检查完后的老鼠又关进笼子里,然后写了几十种有助于稀释毒血的药方,两人商议过无数种实验方案,最后才得了一份方子:“现在,将这些药全拿出来,一样一样的配制,直到配出最有效的药方。”浮厝神色凝重无比,点头:“终于有成果了,我这就去准备。”手里拿着这份药单,浮厝激动地手都有些轻颤,如果真的配制出来,那么只要病人每日服下,血液中的毒素就会被压制,甚至被稀释,虽然不确定是否完全能够稀释干净,但至少病人的命可以保住了。 浮厝脸上刚浮出一丝笑意,在看到名单上的药名时,笑意突然僵硬了起来:这些药里,起码有十种是绝世稀有的,除了皇宫能有此珍藏,浮厝实在不知道哪里能找到这些药材了。唉,真是头痛,鬼手毒佬那个老家伙竟然把这个难题交给他了。浮厝揉揉紧拧在一起的眉心,叹了一口气,算了,他还是找世子商量吧,如果连世子都没办法,那他这把老骨头更没办法了。于是,浮厝立马就去找了世子,没想到世子拿起药单一看,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便说明日一早送到。浮厝大惊,不由感叹世子的大手笔,果然是深藏不露。 药材问题解决后,浮厝便没了忧虑,便回到药房继续和鬼手毒佬研究。一夜没睡,浮厝和鬼手毒佬都在重复不停配药,又给小白鼠试药的过程,虽然有点效果,但缺了十多种珍贵的药材,始终达不到可以压制小白鼠身体里血毒的效果,只能缓慢小白鼠的发病速度。天色一亮,浮厝只看见门被推开,冷旭拎着一个大白袋过来,直接放在了桌上,看着鬼手毒佬笑道:“老头,世子可说了,要是你让他失望了,多余的药材,你可得十倍奉还。”鬼手毒佬心中一个咯噔,摸摸鼻子假装听不懂:“几根药材而已,世子才没这么计较呢。”冷旭顽劣一笑:“反正话我已经传到了,相不相信,就是你的事了。”语落,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冷旭的身影。浮厝看了一眼鬼手毒佬,又看了一眼离开的冷旭,忍不住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世子为何那样说?” 鬼手毒佬讪讪一笑:“没事没事,世子就是说说而已。”嘴上这样说,鬼手毒佬心里却是叹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世子的眼睛,他就是多写了几味十分难寻的药材,之前他向九幽阁讨要过,但阁主拒绝给他拿来实验,所以他就想要从世子手里骗过来,没想到还是被世子看穿了。不过,看着袋里放了他求取已久不可得的药材,微微疲乏的老眸瞬间亮起了激动的光芒。为了这些药材,他也得配出最好的药方来。 浮厝突然看着干劲十足的鬼手毒佬,以为他是为了病者,内心一阵感动和佩服,硬是忍住困意,也不认输地继续研究了起来。两人医术高超,经验丰富,配合起来算得上十分有默契,齐心协力之下,在失败了五十六次后,终于成功研制出了最佳的药方。浮厝惊喜过望,操劳数日的身子竟差点晕了过去,还好鬼手毒佬喂了他一粒补气的药丸,才勉强恢复了精神。将药方的比例全部写好后,浮厝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出门,发现外面的天色竟然黑沉了下来,原来不知不觉中傍晚已经降临。 浮厝算了下时间,病人的身体已经接近末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于是浮厝和鬼手毒佬又拿着配好的药材,立马赶去了美人院,亲自熬药,记录最佳火候,直到试了三次,才终于成功。 这一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府中灯火一片通明。 端着熬好的药,浮厝和鬼手毒佬来到之前的病房,扶起病人,将这碗药喂了下去。刚喝完,病人的反应极大,仿佛腹腔烧滚,一大口黑血就吐了出来。 浮厝惊愣地看着鬼手毒佬,鬼手毒佬则是淡定地摆摆手:“别慌,这是正常反应,这药本来就不温和,和病者会起反应是正常的,只要喝了三次,自然就不会再发生这种意外。” 浮厝点点头,“但愿有效果。” 那病人吐了一口黑血后,浑身发红,像被火烤般,先去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然后变红,慢慢又变黑,最后像一层凝住的极薄的黑血块,显然是血液中的毒素慢慢被排解了出来。 浮厝有些惊喜地看着这变化的一幕,想着这么多天来病人的痛苦终于可以缓解,不禁眼眶一热,内心涌动着十分复杂的 情绪。 在病者身上试药成功后,浮厝吩咐下人为每一位病者都熬了一份药,这才和鬼手毒佬离开。 接连三天,浮厝都一直观察着病人的情况,发现果然三天之后,病者的身体就完全适应了药物,没有之前那么严重的排斥情况。 病者的身体逐渐出现好转,疫病蔓延的局面算是被暂时控住了。 这些天,鬼手毒佬仍一直在继续研究着疫病,但依旧找不出它发生的原因。 主院中,穆臻言看着来请罪的鬼手毒佬,长眉一挑,声音微微不悦:“你是说,连你也查不出原因?” 鬼手毒佬无奈叹了口气,不敢有所隐瞒:“这疫病太过古怪,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稳住病情,病者的生命已无大碍。” 穆臻言沉吟片刻,墨色的眸轻动,眼里掠过一丝幽深的光芒。 “你先回去吧,看来这疫病,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鬼手毒佬还担心世子会收回他的药材,听到世子就这么放过他了,连忙笑着就退下了。 空中黑影瞬移,眨眼之间就消失在府中,穆臻言摩挲着茶杯的手,顿时停了下来,眼里升起漫天的寒意。 “出来。”穆臻言低声轻喝了一声。 一道身形诡异的黑影就飘了出来,半跪在地上,因为他轻功极好,又善于隐藏,所以一直都是他负责替主子给九幽阁传信。 “你去九幽阁一趟,传信九幽看看京城是否有异动?”冷冽的声音一落,那黑影便瞬间消失在原地。 雪朦胧刚一进门,就听到穆臻言的声音,眸光微动,便又恢复如常走了进去。 穆臻言看到她,深邃的瞳眸里没有半分惊讶,仿佛早已知道她会来,径直走过去,捏捏她的脸笑道:“又去看病人了?” 雪朦胧拍掉他的手,坐到椅上,慢慢喝了一口茶才回道:“现在府里的病人情况已经控制住了,但浮厝说还是要再观察几日,以免出现意外。” 穆臻言点点头,也走过去坐下:“只可惜,连鬼手毒佬都找不出原因。” 雪朦胧望了他一眼,想到刚才穆臻言的传信,抿了抿唇,并没有多问,只是宽慰道:“病情控住了,找到原因只是时间问题。” 穆臻言轻轻勾唇一笑:“也许吧。” 而随着雪朦胧一起回来的十五,吩咐好另外一位婢女守在门外后,便来到 厨房,准备为小六找些吃食,发现锅内竟然有还冒着热气的薏仁粥,像是新鲜做的,不由微微惊讶,最后盛了一碗,然后朝着小六的病房走去。 “小六,这是我学了几天,自己亲手做的薏仁粥,你喝点尝尝。”冷风坐在小六的床边,手上端着一个瓷碗,里面是稠而不腻的粥,冰冷的脸色出现了少许的柔情,连一向没有温度的声音,也似乎变得柔和了几分。 小六之前一直昏睡,前几天才醒过来,就看见冷风一直守在自己旁边,眼底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 她本来不想理冷风的,可是冷风仿佛不在意她冷冷的态度,依然每天给她喂药,给她煮粥,陪在她身边,小六不知为什么,她好像就不气了,心里被堵住了地方早已被清空,被感动和爱意填满。 小六甚至想着,虽然她病得差点死掉,但是这样的日子,每天一睁眼就看见冷风的脸,她好像也很满足了。 “嗯……有点甜了。”粥滑入口,整个口腔都溢着一股甜味,小六咽下去,微微皱眉地说道。 冷风顿时紧张起来:“那我再去做一碗。” 小六连忙拉住他的手,笑道:“我又没说难喝,你紧张什么,给我。” 冷风看着她拿过自己手里的碗,一勺一勺地喝着,不由愣住,心脏那里却砰砰砰地跳动,一丝难以言说的欣喜涌了上来。 这么多天来,今天可是小六第一次对他笑,而且还碰了他的手。 十五端着碗,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寒风肆意侵袭着她,十五却早已没有知觉了,风刮得再痛,又怎抵得上心头的疼痛? 明明应该她来照顾小六,可是却每天都是冷风一直在守着她,每件小事,冷风都尽量做好,对待小六就像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 十五苦涩一笑,手上的粥变得如此刺眼。 她想扔掉,却又心疼这是冷风做的,不扔掉,自己又看着难受,这是冷风为小六做的,根本没有她的份。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十五忍着心里一直蔓延的疼痛,觉得自己才是得病的人,而且还是无药可医的那种,可是她没有小六那么幸运,有人关心有人疼,她至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回到厨房,十五又把粥倒回去,看着冷却的粥,眼里骤然一痛,匆忙离开了这里。 十五回到主院后,进了房间向公主行了一礼后,便站在垂帘一侧,低头一言不发,一脸漠然又心事重重的样子。 雪朦胧抬眸看了她几秒,微微蹙眉:“十五。” 空气中并没有传来回声。 雪朦胧不由微沉着脸,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十五,你怎么了?” 十五听到声音才猛然回神,立马垂首答道:“公主恕罪。” 雪朦胧微眯了一下眼睛,问道:“最近可是照顾小六太累了?” “没有,奴婢不累,小六……小六一直由冷风照顾着,奴婢怎么会累呢?”十五连忙摇头,回道。 雪朦胧一直盯着她,自然没错过十五眼里划过的落寞与苦涩,眸光微转,心里顿时有了几分了然,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十五,你可是对冷风有意?” 十五一惊,刚想否认,可是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眼里带着些微的痛色。 公主对于说谎隐瞒的人绝不会轻饶,如同当初的小九一样,虽然顾及了昔日的情分,但依旧被遣送回京,对于没用的暗卫,京城那边是绝对不会再重用她的,相当于一颗弃子了。 雪朦胧知道她是默认了,想到小六和冷风之间的情意,不由心中微叹,只好宽慰道:“十五,两个人两情相悦才会幸福,你武功高强,又生得清丽,以后自然会碰到对你好的人,若是一直执着于得不到的人或东西,只会让自己痛苦,你懂吗?” 十五沉眉不语,心里却是升起一丝尖锐的痛意,公主知道她喜欢冷风了,却是劝她放弃,凭什么,她明明和小六一样,为什么如此偏心,连一丝争取的机会都不给她? 雪朦胧知道爱而不得有多痛苦,所以也不恼十五的沉默,只是继续轻声劝慰着:“十五,本宫知你心里难受,但是你应该也知道冷风的心意,天下好男儿那么多,本宫定会替你寻一个配得上的男子。” 十五咬着牙,压下心里的怨气,低头顺服道:“奴婢谢谢公主,奴婢会好好想想的。” 雪朦胧知道这感情的事还需她自己想通,才能解开她的心结,便也点头道:“你能这样想,本宫相信你会明白的。” 十五眼里划过一抹涩然,抿唇回道:“那奴婢就先下去替公主准备膳食。” “去吧。”雪朦胧微微一笑。 第四百二十一章 冷风求娶小六 外面天色逐渐暗沉,穆臻言刚从外面回来,推门就看见撑着下巴,一脸愁容的雪朦胧,不由打趣笑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见为夫,思念成疾了?” 雪朦胧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不愿回他。 穆臻言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将她搂在怀里:“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给我听听。” 雪朦胧这才幽幽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十五和小六都喜欢冷风,你说怎么办?怪不得之前我就觉得小六和十五两个人疏离了不少,原来竟是为了冷风,感情之事最为难解了,若是这样下去,只怕小六十五迟早要分心。” 穆臻言挑挑眉,勾唇一笑:“这还不简单。” “你有办法?”雪朦胧微微惊讶地抬眸看他。 穆臻言弯眸一笑:“夫人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雪朦胧眯着眼,拧了他腰间一下,眼里的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穆臻言嘶了一声,然后抓住她的手,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没想到夫人,喜欢这种啊?” 这种两个字被他念的别有深意,雪朦胧一听,立马呸了一声:“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穆臻言挑眉笑笑,一副轻佻的浪荡模样:“别急,为夫这就帮你。” 雪朦胧眯着眼,带着寒光盯着他:“你莫不是在耍我?” 穆臻言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带着点宠溺地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夫人?其实这种问题,根本无需多想,直接把冷风叫过来问就知道了,感情若是不情愿,是勉强不来的。” 雪朦胧微皱了下眉,最终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的确是我多想了,只是十五和小六都是我看重的人,任谁受伤,我都是不愿看到的。” 穆臻言安慰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将冷风喊了进来。 冷风立在一旁,微微垂首:“世子有何吩咐?” 穆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神色微微慵懒地问道:“冷风,你可有喜欢的人?” 冷风一愣,抿唇十分认真地答道:“属下喜欢小六。” 雪朦胧微微挑眉,眸子眯了一下:“就算小六的病永远也治不好,你也喜欢?” 冷风沉眉,神色坚定:“只要公主同意,我愿意即日迎娶小六,我可以发誓,会一辈子对小六好的。” 说到最后,冷风忍不住抬起头直视着公主,眼里带着一丝忐忑和渴望。 雪朦胧盯着他 的脸一直看了几秒,眸色有些复杂,她自然不怀疑冷风的话,只是,十五……算了,也许只有这样,十五才能断得干净吧。 冷风看着公主一直不说话,悬在胸腔的心始终未落地,冰冷的脸上不由出现一丝急切和不安。想通后,雪朦胧敛起自己的郁结,淡淡笑道:“若是你能求得小六的同意,本宫自然愿意成全你们。” 冷风掉着的心瞬间落地,眸中的惊喜都快要溢出来,连忙拱手道:“冷风谢公主成全。” 雪朦胧摆摆手,声音沉冽:“你只要记着你今天说的话就行,若是让本宫发现你欺负小六,本宫绝不轻饶你!” 冷风重重点头:“请公主放心,绝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就好,你先退下吧。”雪朦胧淡淡一笑。 “是,公主。”冷风应后,又向穆臻言抱拳道:“属下告退。” 门外的十五听到脚步声后,连忙闪到了一旁,心里的情绪如同翻江倒海般,差点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冲进去,向公主问一句,为何要如此偏心? 为了让她放弃冷风,竟然如此急切定下冷风和小六的婚约。那她算什么?她难道就没有为公主出生入死,日日陪伴吗? 为何公主要将她往绝路上逼? 十五狠狠攥紧拳头,指甲插入血肉中丝毫未觉,暗红的血滴在地上,在夜色中染成一朵凄凉的花。 心中仿佛被插了一把最锋利的刀,痛得十五几乎窒息起来。 直到下人来送饭菜,十五才赶紧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面色保持着一惯的冷漠,为公主布菜。 也许是雪朦胧心里也对十五有愧,就让她早点回去休息了。 十五谢后,转身脸色十分阴沉,快步走了出去,没想到在门口直接与永胜撞了个正着。十五眼神根本没看到是谁,下意识警惕出手,永胜避防不及,竟被一掌掀飞在地。 “啊。”永胜痛地忍不住叫了一声,瘦弱的身子在夜色更显弱小。 十五没有想到是他,只是略有些冷漠地看着他,并没有上前去扶他。 雪朦胧听到是永胜的声音,连忙起身走了出去,身后的穆臻言幽幽地看着她急切的背影,脸色掠过一抹沉重的怨气。 “发生何事了?”雪朦胧一出门就看见摔倒在地的永胜,微皱了一下眉头。 永胜忍着痛意爬了起来,咧嘴笑笑:“没事,公主,是我不小 心撞到十五姑娘了,自己摔倒的。” 雪朦胧看了眼脸色微微不自然的十五,心里大约明白了过程,眸光动了一下,雪朦胧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看着十五:“你先回去吧。” 十五愣了一下,还是福了一身,就走了。 雪朦胧这才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永胜,嘴角挽起一抹温和的笑:“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永胜看到从里面走出来,面色隐约有点不太好的世子,连忙收起脸上的笑意,恭敬垂首道:“世子好。” 穆臻言嗯了一声,语气似有些不悦。 永胜有些忐忑地看了公主一眼,他好像觉得世子不太喜欢他。 雪朦胧微微一笑:“说吧,何事?” 永胜这才鼓起勇气说道:“我听说公主最近一直为病人操劳,所以我特意跟浮厝神医问了些安神补气的食材,便想给公主送过来。” 雪朦胧微微感动道:“谢谢,你有心了。” 永胜不好意思笑笑,刚想将食材递过来时,一道微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停下!” 永胜托着药材的手一僵,有些忐忑害怕地看着世子。 穆臻言淡淡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食材,薄唇微启:“拿回去。” 十五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屋中,而是直接朝着小六房间的方向走去。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非要去,也许是听到冷风的求娶,心里疯狂涌出的不甘让她几乎失去了理智,让她忘了昔日和小六的情分,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愤怒撒到小六身上。 是小六,抢走了她一直藏在心里的冷风,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愿给她,如今还有公主撑腰,这口气,叫她怎么咽得下去? 小六一直躺在床上看着冷风送来的医书,想着快点替公主找出原因,紧闭的门却砰地一声被推门。 小六惊了一下,抬眸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十五冷漠中,隐隐含着怒意的脸,她的瞳眸直直射向自己,似乎带着一丝锋利的恨意。 “十五,你怎么了?”小六微微蹙着眉,声音有些低弱地问道。 十五看着她一副无辜的脸,心里复杂的情绪顿时汹涌而来,她咬着牙,用一种隐忍至极的语气说道:“小六,你为什么总要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 明明伤她最深,还一副那么无辜的模样。 凭什么就她一个人要承受这份痛苦,而小六却可以和冷风结为连理,双宿双飞? “十五,你在说什么?”小六有些震惊又有些莫名其妙:“我要是有哪里做的不对,你可以直接说出来,为何非要这样拐弯抹角来说我?” 她一直都把十五当成除了公主之外最亲的人看待,她何时装模作样骗她了? 十五冷眯着眼盯着她,嘴角牵起一抹讽笑的弧度:“你得到了所有,却还来问我为什么,你还有心吗?” “什么得到了所有?我得到什么了?你要是真对我不满,你就说清楚!”小六扔下手里的书,心里对她突如其来的怨气也有点不忿,甚至还有点难过。 她知道她染病后,是十五主动跟公主提起要照顾她,所以她想继续相信十五一回,才没有将她和卫美人的事告诉公主。 她本以为她们又回到了从前,没想到十五心里竟是如此厌恶她,可是她又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十五看着她有些委屈的模样,忍着心里的怒气深吸了口气,才漠然至极地看着她:“从今以后,我,十五,和你再没有关系了。” 说完,十五转身就走,背影带着料峭的寒意。 “十五,等等,你把话说清楚!”小六急忙想要拦住她,掀开被子脚一踩地,才想起自己身子还未恢复,腿一软,便直接摔倒在地。 十五听到砰的一声,回头一看,只见小六咬着牙,似乎忍着巨大的痛意摔在地上,十五脚步顿在原地,内心似在挣扎要不要扶起她。 “十五,你别……你别走。”小六手抱着腿,额头冒着细密的冷汗,隐忍着痛意的眸子却一直盯着她。 十五目光轻颤了两下,还未说话,门口就传来一声清冽着急的唤声:“小六!” 十五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心中一颤,几乎有些僵硬地转动着眸光,只看见黑衣修长,面容冷峻无比的冷风,像一道疾风般冲向了小六,连忙将她从地上抱起,重新放在了床上,那担忧的目光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温柔。 心中骤然一痛,十五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起来,狠攥着泛白的指尖,头也不回地踏出了门外,如游魂般不知目的地到处走着。 今夜星光黯淡,寒风似藏了刀子般割在人脸上,十五咬着牙,唇色苍白无比,心里的怒气化成一池绝望的染了毒的水 ,一点一滴腐蚀着她的心脏。 她的眼睛好像变得模糊起来,看不清前方的路,整个人也如同行尸走肉般,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在哪里,又走了多久。 “啊。”一个丫鬟急促的尖叫声响起。 十五感觉被人撞了一下,才抬眼冷冷望过去。 晴儿也没想到转弯时,黑夜里突然会冒出个人,她提的灯笼和药都被撞倒在地,还好药是包装好的,没有散掉。 晴儿捡起药和灯笼,刚想发怒,待看清是何人时,水润的瞳眸瞬间吓得睁大,她仿佛看到了一双空洞却又冷得如同寒冰的眼睛,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十五姑娘,是奴婢不长眼睛,冲撞了你。” 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晴儿低着的身子不免颤抖了几分。 “滚。”声音如夜里的寒风般没有丝毫温度。 晴儿连忙让开路,怯怯地抬眸看了一眼,然后立马跑回房间将此事告诉了卫美人。 卫紫曦听后,微眯了一下眸子,眼底掠过一抹不明意味的光芒,然后拖着病体硬是下了床。 晴儿连忙给了加了衣服,扶住她的手。 “夫人,你这是去哪?”晴儿疑惑地问道。 卫紫曦勾唇一笑:“当然是去安慰十五姑娘了,毕竟她曾帮过我。” 晴儿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卫紫曦脸色仍然虚弱无比,纤瘦的身子裹紧在宽大棉袄里,更显得人娇弱无比,仿佛寒风一吹,她便如脆弱的花草般倒在地上。 所以,当十五见到拦在她面前的人时,冷漠的眸也不免微微惊讶。 “卫美人,你怎么来了?” 卫紫曦看着她明显落寞绝凉的脸色,眸光微动,泛白的唇微微一笑:“十五姑娘,若有什么心事不妨和我说一说?你曾帮过我,我自然也把你当自己人的。” “自己人?” 十五重复了一遍,嘴角不由牵起一抹自嘲。她想起公主的偏心,想起小六和冷风温柔相对的画面,心中又是一阵痛意涌来。 她仿佛一直都是局外人从未参与过他们的生活。 “十五姑娘,若是不嫌弃,可否到我屋内一坐?外面寒凉,比不得屋内温暖如春。”卫紫曦没错过她嘴角的弧度,眸中一抹微弱的光芒一闪而过。 十五有些怔愣地看了她一眼:“好,我确实有些冷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暗夜,一些看似不会更改的东西,却在冥冥之中发生了变化。 第四百二十二章 翁城异动 永胜愣在原地,一张略显稚嫩的小脸上,似乎有些无措。 雪朦胧回头瞪了一眼穆臻言,小声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穆臻言仿若未闻般,垂眼淡淡看着面前还未收回的手,嗓音似带着一丝不悦:“以后你不用送这些过来了,公主身边自然有人专门照顾。” 永胜这才微微窘迫地收回手,低头道歉:“是永胜疏忽了,公主金枝玉叶,这点小事,肯定有人早已准备好的。” 穆臻言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雪朦胧则温和笑着:“无妨,有你这份心意,本宫收下了,这些食材你带回去给你奶奶,想必对她身子有好处。” 闻言,永胜内心的低落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咧开嘴角笑道:“那永胜就不打扰公主,世子了。” “嗯,早些回去吧。”雪朦胧浅浅笑着。 夜色中,永胜的身影渐行渐远。雪朦胧回头,就看见一脸怨气颇深的穆臻言,不由主动挽过他的手,眨着明亮的眸子笑道:“世子爷,还生气呐?你看,我不是没有收下吗?” 穆臻言轻哼一声,语气状似威胁道:“你敢收,为夫就把他扔出府。” 雪朦胧一听,笑得更加明媚,眼角眉梢都是打趣的意味:“是,世子爷真厉害。” 穆臻言轻轻瞥了一眼,眼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意:“夫人知道就好。” 屋内暖气充足,饭菜依旧冒着丝丝热气,暖色的烛光下,两人互相依偎的剪影,美好得如同画中的璧人。 翌日,穆臻言一早起来,刚出木兰苑,眼角余光就看见一个青衣身影匆忙跑了过来,脸色焦急,停在他面前,连喘了几口气,拱手禀告道:“世子,翁城出现异动,匈奴似乎有蠢蠢欲动之势,诸位将军命我连夜赶来将消息传递给你,请世子早日返回翁城,稳定大局。” 穆臻言看了他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他是军里派出去,藏在翁城的探子,专门负责传递消息。 只是,没有想到匈奴这么快就有动作了。 穆臻言沉吟片刻,深如幽潭的眸子掠过一抹寒芒,嗓音低沉冷冽:“我知道了,你回去传信诸位将军,时刻注意匈奴的举动,切不可掉以轻心。” “是,世子。”说完,青衣男子又连忙消失在府里。 府里疫病还未解决,翁城又多生事端,穆臻言微微蹙眉,脸色沉冽如水,匈奴阴险狡诈,他不得不暂时离府,只是,将十一一 个人放在府里,他也有点不放心。 微叹口气,穆臻言又返回木兰苑,有些事,并不是担心,就能逃避。 雪朦胧梳洗完后,一回身,就看见穆臻言站在她的身后,一身墨青色的长锦衣,身姿修长如寒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雪朦胧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了?早上的膳食还未准备好呢?” 穆臻言走过来,轻轻笑了一声:“可是我想夫人了。” 雪朦胧斜睨了他一眼:“少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穆臻言莞尔一笑:“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夫人。” 雪朦胧没想到真被她说中了,看着穆臻言面色有些沉重,不由凝眉道:“怎么了?” “翁城出现异动,匈奴似乎有所行动。”穆臻言淡淡说道。 雪朦胧微皱了下眉,下意识问道:“那你要回去了?” 穆臻言点点头,眸里含着淡淡担忧。 雪朦胧看到他眼里的光芒,自然知道他担心什么,不由微微一笑:“府里疫病已经暂时控制住了,你尽管去吧,不用担心我。” 穆臻言自然知道他的夫人不是吃素的,可是他不在身边,难免会出现些不可控制的意外,想了想,说道:“你身边我会多派些人,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有什么消息立马叫人传给我,知道吗?” 雪朦胧上前一步,主动抱着他,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他温热的心跳,闭着眼睛微微笑着:“我等你回来。” 穆臻言也搂住他,嘴角含着柔和的笑意:“好,一言为定。” 等我回来,一定要看见你。 一番告别后,穆臻言就带着冷风即刻回了翁城主持大局,雪朦胧则留在府中继续调查疫病的事情。 今日,雪朦胧如往常一样来到美人院,浮厝就一脸欣喜地走过来,微微低头说道:“公主,这药方,已经确认没有问题了,的确有压制疫病的功效。” 十五立马接过药方,交到公主手上。 雪朦胧仔细看了一眼,唇角含着淡淡笑意,又传给浮厝手上:“既然有效,那就麻烦老神医一趟,将这药方传给各大医馆,城中的病民想必十分急切需要,切莫耽误了时辰。” 什么? 公主竟然无条件将这份来之不易的药方传给各大医馆,那城中百姓岂不是就有救了? 浮厝身子一震,立马将药方收好,神色激动道:“公主果然仁善为怀,浮厝这就去办。” “等 等。” 浮厝停住脚步,看着公主。 “虽然这药方不收任何银钱,但必须让医馆同意半价出售药材。病民众多,他们还是有利可图的的,但百姓却不一定有那么多银钱买药。若是遇到买不起的病民,就说世子府愿意垫付。” 浮厝微微睁大了眸子,内心一阵激荡,公主为了民生,真的是尽心尽力了。 “是,浮厝知道了。” 雪朦胧嗯了一声,便让他退了下去,然后走进了不远处一间房门。 床上的小人儿显然脸色好了很多,一双稚嫩的眼睛看到来人时,立马坐了起来,甜甜地喊道:“公主姐姐。” 雪朦胧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笑意温柔:“钰儿,有没有好好喝药?” 钰儿乖巧地答道:“喝了,都喝光了。” “钰儿真乖,等你病好了,姐姐带你去吃冰糖葫芦好不好?”雪朦胧眼里泛着十分柔和的光芒。 “好呀,钰儿一定会赶快好起来的。”五六岁的小孩子,一笑起来,总会有让人忍不住心软疼惜的感觉。 雪朦胧替他盖好被子:“不准再爬起来了,知道吗?着凉了姐姐就不带你去了。” 钰儿白腻的小手连忙抓住她袖子:“钰儿会听话的,姐姐不能丢下钰儿。” 雪朦胧宠溺地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姐姐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快睡吧。” 钰儿点点头,躲在温暖的被窝,侧着身子,闭着眼睛,不一会儿真的就睡着了。 雪朦胧这才退出房门,又看了其他的病人,永胜的奶奶年事已高,虽然服了药,但耐不住身子太弱,所以一直卧躺在床上,吃喝依然需要人服侍。 永胜虽然已为府中管事,但是依然每天抽出很多时间来陪自己奶奶,事事亲力而为,不想麻烦别人,是以,府中下人大多数都被永胜的孝心感,永胜在府里的名声也是一日比一日好。 浮厝将药方传给各大医馆时,都有说明这是公主的主意,并将公主的条件提了一下,各大医馆犹豫了一会,还是咬牙同意了。 毕竟,靠着这药方,只要得了疫病的人,就不得不来这买药,药材本来就盈利颇丰,半价出售,其实也能赚到钱,而且病者人数众多,这一算起来,也是大笔的财富,他们又怎么会拒绝? 渐渐,这件事被不少没钱拿药的病者传了开来,感谢公主菩萨心肠,他们本以为自己没钱买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有医馆人员看到他 们一直在门外徘徊,便将他们领了进去,问他们是不是没钱买药,他们默认,以为会被轰走,没想到医馆人员竟然客气的很,连忙将药免费给了他们,还说这是公主帮你们付了。 这药对于他们来说,就好像是快要冻死时突然有人送了一盆炭火来,他们又怎能不感激公主的救命之情? 后来,城中都传开了,大家都知道半价是公主特意为他们争取来的,没钱买药的病人更是一片感激,甚至有人跪在城中的庙门口,为公主祈福,感谢公主的菩萨心肠。 张副管事得知这一切后,心里恨得牙痒痒,他就是看不得雪朦胧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就知道耍手段笼络民心,他真是恨不得立马揭穿她阴险的真面目!但是世子府早已在雪朦胧的的掌控之中,经过前几次的教训,他处处小心翼翼,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眼看雪朦胧越来越得势,张副管事就沉不住气了,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尽快找出她的破绽。于是张副管事想了一夜,终于决定暗中监视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就不相信,雪朦胧能一直演下去,再怎么掩藏,也总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而等到那一天,就是他翻身的日子! 老眸掠过一丝阴沉的笑意,张副管事一早便支开众人,确定冷旭在别院后,便悄悄溜进木兰苑。 从假山后绕进去,一路穿过无人的小路,张管事躲在一处偏僻的墙角,偷偷地观察着院里的动静。 一盏茶后过去,张副管事只看见十五守在外面,刚松一口气,就看见雪朦胧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名黑衣女子,正是当日和冷旭在一起守在公主两侧的另一位。 她们似乎在说些什么,张管事咬着牙,侧耳使劲倾听,但还是听不清。张管事有些气馁地叹了一口气。 “谁在那边?”突然,院中传来一声冷喝。 张管事浑身僵住,连呼吸都不敢动,这就被发现了?那他该怎么办?公主肯定不会再饶过他的! 张管事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双腿有些轻微地打抖。 “喵。”突然这时,一只野猫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慌忙逃窜,似乎也被冷曦冰冷的语气给吓到了。 “哪里来的野猫?”十五皱了皱眉。 雪朦胧淡淡一笑:“算了,一只野猫而已,害不了人。” 冷曦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刚想朝着那个偏僻的墙角走过去,就听到公主的唤声 :“冷曦,随我出府一趟看看民情,十五,你守在这里。” “是,公主。”两人同时应声。 冷曦也收回了自己脚步,紧跟在雪朦胧的后面。 张副管事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幸好雪朦胧及时叫住了她,否则他就暴露了。 真的好险,张副管事听到渐行渐远的声音,身子瞬间瘫软了下来,滑落至地上,有点缓不过气来。 看来公主身边跟着高手,他只能更加小心点了。 雪朦胧蒙着面纱去城中看了一圈后,发现疫病的蔓延确实压制住了,便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 她必须找出疫病的真正原因,才能彻底断绝后患。 雪朦胧想来想去,突然想到自己的师姐,师姐幼年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定然知道不少奇病怪症,说不定恰好这种疫病,师姐就知道呢? 最重要的是,连江湖神医浮厝和鬼手毒佬都不知道的疑难杂症,雪朦胧心底隐约有个猜想:或许和蛊虫有关。 雪朦胧沉思了片刻,当即决定传信给师姐,将此次疫病的具体症状写入信中,交与一名暗卫手上。 暗卫连夜来到九幽阁,又将信交与折岚手上。 折岚捏着手里的信,不禁有些惊奇,她的小师妹,可是第一次传信给她。 打开手中的信,折岚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 “传染极快……全身红斑……黑血……腹部还有肿块……” 折岚将信放在桌上,细长的眉微凝:“怎么这么熟悉?” 寂静的房间传来手指有节奏敲在桌上的声音,折岚抿唇沉思,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丝怀疑的光芒,难道有人拿蛊毒作祟? 只有蛊毒才有悄无声息,让人毫无征兆溃败,并且有些蛊虫寄居腹中,的确会有肿块,却将蛊毒蔓延全身,甚至血液里。 细想一番后,折岚立马将自己的怀疑写入信中,连夜派人将信送了回去。 翌日下午,雪朦胧拿着手里的信,脸色凝重无比,她怎么也没想到师姐的猜测竟也会是蛊毒! 只是折岚并非潜心研究蛊之人,反而对机关遁甲之术分外感兴趣,所以她所知不多。 如果师傅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够很快找到原因。 最重要的是,如果真是蛊毒,到底是谁这么阴险,不惜赔上全城的性命,还有,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呈现在雪朦胧眼前,她不得不跳下去,才能看清真相。 第四百二十三章 黑蛊 蛊毒乃凶残之毒,一直为天下所不容。 所以雪朦胧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一直等到晚上,挥退了众人,并吩咐冷曦守在屋外,锁紧了门,才仔细拿出师姐的信查看,信中师姐说了一种蛊毒与这症状十分相似。 若真是蛊毒,想必师傅当初留给她的那本书会记载。 外面夜色漆黑一片,屋内只有一盏昏淡的烛光,雪朦胧从暗格里拿出一本古朴的书卷,书卷的四角微微翘起,页面泛黄,还带着一丝浅浅的异香。 从第一页开始翻看,就记载一种常见的蛊毒,制蛊的做法和解法,甚至毒发的具体反应都写得一清二楚。雪朦胧仔细看了它的症状,并不是师姐说的这种。 翻过两三页,又记录了另一种蛊毒,雪朦胧凝眉一字不落地查看,发现不是时,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又继续翻阅起来。 夜色愈发浓重,雪朦胧披着衣服仍然坐在桌前,眼底染着淡淡的青黑,泛黄的书卷已然翻到了一半,但她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显然还没有找到。 雪朦胧闭着眼睛张开嘴巴,打了个浅浅的哈欠,手也同时翻过了一页,等她忍着困意,睁开眼睛仔细一看时,眸中的倦意瞬间被惊得无影无踪。 这篇记录的是黑蛊,如它的名字般,凡是中了黑蛊的人,血液不到一个时辰就会由红变黑,他的全身就会变成一个毒窟,那些血变成毒就会渐渐腐蚀他的肉体,全身长出密布的毒红斑,蛊虫还会吸干人的精血,瞬间让人变得面色青白,死气萦绕。 只要蛊虫进入人体,它就会用它密密麻麻细小如针孔的牙齿,咬破人体的内脏,寄居在腹部,每天到处游走在人体各处,留下毒液,直到宿主死去,它们仍然可以继续存活三个月,直到找到另一个宿主。 看完这些,雪朦胧不免心中一颤,一双微眯起的眸子掠过沉重锐利的寒芒,她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用这种恶毒的蛊下到无辜百姓的身上,简直该死! 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她必须告知穆臻言。 想到此,雪朦胧便收起书卷,立马将疫病的真相写进信里,打开门将信交给暗卫,让他尽早赶去,亲自交到穆臻言手上。 交待完后,雪朦胧沉着的心才稍微缓了点,躺在床上,却没了之前的睡意,她心里一直想着蛊毒的事,一直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雪朦胧才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夜的疲乏像涨落的潮水般,顿时涌了上来。 这一觉,雪朦胧足足睡到了巳时,几乎临近中午,十五一直未听见里面传来动静,也就不敢打扰公主休息。 “十五。” 帷幔内突然传来一声略微慵懒的声音,十五身子一动,便撩起帘子,直直走到了床前:“奴婢在这,公主。” 雪朦胧揉揉有些痛乏的眼角两侧:“本宫是不是睡得太久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十五迟疑了一下才答道:“公主,现在已经快要到你用午膳的时间了。” “什么?”雪朦胧有些惊讶地望向她,然后移开了目光,没想到她竟然睡了这么久了。 掀开被子,雪朦胧下床,十五连忙替她穿好鞋,然后拿梳洗的用具过来。 “十五,你可曾看见有人传信与我?”雪朦胧擦好脸,突然问了一句。 十五微蹙了下眉,如实回道:“没有,奴婢一早守在门外,不曾见谁来过。” 雪朦胧眸光沉吟两秒,没有再问什么,也许是穆臻言有事耽搁了一会。 就这样,雪朦胧又等了一天,但仍然毫无穆臻言的消息,心里不免微微担心了起来,在屋中不停地踱着步子,眉间带着丝丝起伏的波澜。 难道匈奴真的准备卷土重来吗?不知道阿言是否安全,到底有没有看到她的那封信? 雪朦胧微叹口气,目光不由自主望向窗外,微蓝的天洁白无暇,连一丝黑影都没有。 收回目光,雪朦胧只好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疫病已被拖制,她还有时间,穆臻言再怎么忙,最迟三天之内,也一定会看到她的信的。 她这三天内,也不能坐以待毙,疫病最开始是从府里传出来的,而后才传来城里染疫病的消息,所以极有可能那下蛊之人就藏在府中,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将疫病扩散,故意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思及此处,雪朦胧清锐的双眸闪过一道锋芒,立马暗中吩咐冷旭仔细查探府里每一个人,若是发现有异之处,则立即禀报。 冷旭正愁当管家无所事事,一听有任务,便连忙接下了。 雪朦胧叮嘱他一定要小心行事,切不可暴露行踪,打草惊蛇。 冷旭点头应后,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暗处,那双亮如星辰的眸子却犹如鬼魅般,带 着一丝玩味地盯着众人。 两天的时间转瞬而过,雪朦胧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回信,甚至连去的暗卫也仿佛失去了消息。 这一日,雪朦胧如往常般一直在等着穆臻言的消息,朱红的走廊上一抹瘦弱的身影急急忙忙地跑来。 雪朦胧凝眉一看,竟是永胜,唇角不由弯起丝丝弧度:“永胜,发生何事了?本宫不是说了遇事要冷静吗?” 永胜刚跑过来,还有些气喘,说话断断续续,神色却焦急无比:“公主……这……这次不一样。是……是大事。” 雪朦胧一听,微微皱眉:“慢点说,不要急。” 永胜深呼吸了几下,才稳下内心的慌乱,急切说道:“府中疫病又开始扩散,神医一直在美人院极力稳住病情,府里病人有几位已经危在旦夕,城中的病人也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不少地方开始暴乱起来。” 什么?雪朦胧身子一震,一双清冷的眸子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会如此巧合? 穆臻言没有回她消息,城中疫病又开始横行,那人故意布这盘局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是在逼她? 思索了片刻,雪朦胧也毫无头绪,接二连三的事已经让她的眉间笼上了一层郁色,但是她的眸光依旧清锐无比,在满是寒光的危机中,散发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贵和冷静。 城中疫病再度爆发,人心惶惶,雪朦胧按压下脑海一闪而过的念头,先命人稳住城中大局,又连忙写了封信,再度派人传与穆臻言,嘱咐道一定要将消息明早之前带回来。 谁知,这场蛊毒来得异常凶猛,傍晚时分,浮厝染着血的衣衫还未褪去,就急匆匆跑进木兰苑,脸色灰败沉重:“公主,浮厝无能,不知为何疫病又再度爆发,且比之前更加诡异,府里……府里已经死了三人了,永胜的奶奶也快不行了。那孩子,正哭得不行。” 什么?情势已经如此危急了么?永胜…… 雪朦胧呼吸有些颤抖,眸光凝滞了片刻后,立即转为一片清寒,带着丝丝莫名的坚定。 “本宫知道了,你先尽量稳住病情,本宫会想出办法的。” 浮厝抬眸看了一眼身影纤弱的公主,她的身子笔直地站在那儿,目光锋冷坚毅,明明那么渺小的人,此刻却犹如巍峨山峰般挡住了所有的暴风雨,令人莫名的沉下心来。 “是,公主。”浮 厝的慌乱和急切似乎被她的镇静抚平,甚至嘴角弯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相信公主会有办法,就如同信佛的人,在面临生死时,仍然愿意相信这是佛祖的安排。 浮厝退下后,雪朦胧这才回到屋中,将那卷古朴的书再度拿出,翻到黑蛊的那一页,将解蛊的方法和细节一一铭记在脑海。 她本不想沾染蛊毒,可是百姓危在旦夕,她不得不冒险一试。 暗中命冷旭将炼制蛊虫的相关工具准备好,雪朦胧就将自己紧闭在房内,按照书上的法子,一步一步地炼制蛊虫。 刚开始的蛊虫还是细白的虫卵,皮薄如白玉,连蠕动身体就有些费劲,雪朦胧拿起小刀轻轻朝自己指尖一划,嫣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蛊虫的身上,不一会儿,蛊虫的身子开始一缩一胀,身上的血几乎全被它吸食干净,而它的身子竟从白腻色变成了橘红色,身子也比刚才大了一点,还昂起个小脑袋幽幽地看着她,似乎还想要血的意思。 雪朦胧第一次制蛊,看到这一幕,不免有些惊奇,其实蛊虫没有世人想的那样阴毒,只要用得好,也一样可以救人。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雪朦胧摇摇头,为自己突然生出的想法感到有些震惊,仿佛她天生就对蛊虫带着一丝亲切和好感。 沉下心,雪朦胧暂时放空自己的念头,专心致志地炼蛊。 转眼间,天色由暗变明,精致玉盒里的蛊虫竟变得浑身漆黑,虽然身子依然柔软无比,却不是之前毫无威胁力的幼虫了,它的体型从豆子般大变成了人的一小截拇指般大,任谁一看,都会不由自主心生恐惧。 蛊虫连夜炼制完成,雪朦胧脸色几近苍白,因为急于求成,她期间放了三次血,蛊虫越成长到后面,需要的血量就越多,到最后,指尖的血根本满足不了它。 将蛊虫收好,雪朦胧这才往自己手腕处缠了两圈白色的绷带,然后忍着身上的困意,换了一套新的衣服,未染胭脂的脸上今天特意涂了一层薄脂,点了一下朱唇,才掩盖住自己苍白的气色。 她走到药房的门口,吩咐冷曦守在外面,绝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便推门而进。 屋内,鬼医和浮厝正在为医术上某个问题争论,突然看见逆光而立的人,连忙停下了争执,微微行了一 礼。 雪朦胧瞳眸微缩,面色沉重无比,心里似乎沉吟了许久,才郑重地开口:“两位医术高超,可有见过蛊毒?” 浮厝和鬼医惧是一愣。 蛊毒一直被视为阴毒邪恶之物,百年之前就被天下所灭,一直未曾出现,他们不知公主突然说起此话又是何意? 最后还是鬼医开口道:“老夫走访南疆时,倒是听闻了不少蛊毒之事,但却从未真的见识过。不知公主,此言何意?” 雪朦胧深吸了一口气走过来,沉声道:“本宫怀疑这不是一场疫病,而是有人在他们身上下了蛊毒。” “什么?”浮厝惊得睁大了眸子,鬼医没说话,但脸色却沉重无比。 “公主这么一说,老夫倒真觉得有点像了。老夫查阅过有关南疆蛊毒的书籍,病人发病症状确实有些相似,但南疆用蛊之人早已被灭,所以老夫也未曾往那方面想去。”鬼医沉着老眸,缓缓说道。 浮厝则微皱起眉:“若真是如此,蛊虫之毒必须由相对的蛊去解,但是无人会用蛊,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雪朦胧淡淡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个透明的玉盒,放在桌上。 浮厝和鬼医一看,竟是只通体漆黑的虫子,蹙了一下眉后,有些吃惊道:“这……这不会就是蛊虫吧?” 雪朦胧神色平静,眸光没有因为是蛊虫而有半分波动:“没错,这就是蛊虫。” “公主你……”浮厝欲言又止。 雪朦胧不甚在意地笑笑,她自然知道浮厝担心什么,这制蛊乃是邪派之人所为,若是被天下人知道,必定名誉受损,且还会连累穆臻言,遭天下人诟病。 “那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吗?”清冽的声音掺杂了一丝无奈,像背负着某种责任,明知前方是深渊,但也只能纵身一跃。 浮厝和鬼医顿时语窒,良久摇头一叹,才接受了这种方法。 浮厝是一生为医,救死扶伤本就是他的责任,只要能救人,又管它来于何处呢? 只是这真的有用吗? 看着玉盒里的虫子,浮厝不由疑惑道:“公主,这真的可以治好疫病吗?” 雪朦胧有些虚弱地摇摇头,但强撑着说道:“本宫也只是试一试。”顿了一会儿,雪朦胧又继续说道:“此事重大,本宫将此事说与你们听,自然是相信你们。一切以救人为主,本宫负责炼制蛊虫,后面的事还需你们帮忙。” 第四百二十四章 小六试药 浮厝和鬼医点头答应,公主为了救人都不怕被世人厌弃,他们身为医者,又有何惧? 看到他们点头,雪朦胧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这是母蛊,等她产下子卵,你们就将卵虫放入可以适存的药中。” 浮厝迟疑地点了下头,突然问道:“那先喂给谁喝?” 雪朦胧微愣,眸光有些低垂,唇中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小六。” 浮厝有些惊讶地看着公主,心里顿时又被公主的选择折服。 像公主这样为了拯救百姓,宁愿牺牲自己和自己身边人的女子,实在是难得一见。 怪不得世子为了公主,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这样气度和睿智的女子,换作任何一个有眼光的男子,都会忍不住沉迷吧。 “母蛊需要继续喂养,你们只需每日傍晚交与本宫即可。” 淡淡的声音打断了浮厝的思绪,他连忙应道:“是,公主,我们会即刻研制出适合蛊虫存活的药。” 雪朦胧嗯了一声,便把后面的任务交与他们,自己朝着小六的方向走去。 十五跟在后面,意识到公主要见小六,脚步有些微微凝滞,眸光冷冽几分后又恢复如常,跟在公主的后面。 推门 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响起,躺在床上的小六几乎下意识地抬眸一看,一张有些苍白的脸突然欣喜了起来:“公主,你来了。” “别动,小六。”雪朦胧看见小六挣扎着想要下床,连忙走出去按住了她的身体。 “公主,是奴婢给你拖后腿了。”小六目光有些歉意,声音因为病症的加重而显得虚弱无比。 雪朦胧做好她旁边,含笑望着她:“是本宫最近太忙了,对你疏忽了。” 小六连忙摇头,眼里涌动着感动的光芒。 雪朦胧抓住她的手,语气微微沉重说道:“小六,你可知道你染得病是什么?” 小六沉吟了两秒,才答道:“奴婢起初以为是疫病,但是最近一直查阅古籍,并没有找到如此症状,所以奴婢怀疑这应是其他可快速传染的毒,却不知具体是什么。” “是蛊毒。”雪朦胧接着她的话说道。 小六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公主如何得知?” 雪朦胧微微一笑:“上次南疆之行,有幸得知。” 小六点头,担忧道:“那公主要如何做?” “蛊毒之事本宫已经练成相对应的母蛊,但是这也是本宫迫不得己,第一次炼制不知道是否成 功,恐怕需要拿你当试验了。”雪朦胧似乎有些歉意地看着小六。 并非是要拿小六的命开玩笑,其余染毒的人都是普通百姓,小六不一样,她是太子暗卫营出身,自小接触草药医术,身体里也汇集了无数灵药,是泡着药浴长大的,所以她的体质也异于常人。 小六反抓住她的手,抿唇笑道:“公主,奴婢这条命早就是公主的了,所以奴婢为了公主什么都愿意做,别说是试药了,让奴婢舍弃这条命,奴婢也是心甘情愿的。” 闻言,雪朦胧心里也是微微动容,摸了摸小六的头,笑道:“小六,本宫不会让你死的。” 小六重重点头:“嗯,奴婢一直都相信公主。” 一旁看着这主仆情深的十五,不由觉得这画面有些刺痛了她的眼眸。 明明这段时间她才是侍奉在公主左右的人,可公主蛊毒的事却是先告诉小六,还对她如此信任,十五心里复杂的情绪顿时又翻涌了起来。 可是,十五却不知道,雪朦胧没有让她退下,就是存了一起告诉她们的心思,没想到她却更加认定了公主的偏心,心里的怨气如同已经扎根在她心里的藤蔓,疯狂生长。 母蛊产下子卵时,浮厝和鬼医正好联手研制出了适合虫卵存活的药,于是两人连忙熬好药,将一颗虫卵放了进去,然后朝着小六房间的方向走去。 小六一看到推门而进的浮厝时,就知道是那份需要她试验的药,还未等浮厝开口,小六连忙说道:“浮厝神医,给我药,我自己来喝。” 浮厝一愣,还是走过去将药递给了她,喉咙里想要解释的话转了几圈,还是咽了下去。 小六接过碗,没有丝毫犹豫地喝了干净,唇角甚至还带着丝丝微笑。 将空了的碗递回去,小六面色依然苍白:“如果身体有什么反应,我会全部记录下来的。” 浮厝点了点头,目光微微复杂。 他知道小六也精通医术,自然不需要他们帮忙,只是这丫头……唉,浮厝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就退出了房门。 第一天的时候,小六感觉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全身微红,偶尔会有想要呕吐的感觉,但又呕不出什么东西。 第二天,明显感觉腹腔内一阵翻涌,一股催吐的异味直接从脏腑涌入喉咙,让他呕的一声,吐出一滩浓黑的血,全身滚烫,有点像发烧,身上的红斑愈发红 的诡异。 到了晚上,腹腔处肿胀的地方似乎开始消退,身上红斑处开始流出有些怪臭的血汁。 到了第三天早上,小六只觉得自己从沼泽里爬出来一般,全身粘腻不堪,但精神和气色却从内而外好了起来。小六爬起床,身上像是裹了一层黑红的黏水般,用热水洗了两遍后,小六突然发现身上的红斑消退了一半,腹腔的肿块也变平了许多,就连眼里的瞳眸都深亮了几分。 她穿好衣服,连忙将这些记了下来,然后匆匆出了房门找到了浮厝神医,将这些变化给他看。 浮厝和鬼医不由惊喜地互望了对方一眼,然后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放松大笑道:“好,好呀,终于将解决了,百姓有救了。” 鬼医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个怪病终于可以翻篇了,最近可忙死他了,以后世子的忙还是得仔细考虑一番再帮,多来几次,他这条老命可要交待在这了。 小六激动了片刻后,又连忙跑去木兰苑,她要把这好消息亲自告诉公主,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重新伺候主子了。 暗檐一角,张副管事露出一双阴沉的眼睛,看着小六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怀疑的光芒。 第四百二十五章 永胜担忧 木兰苑中。 小六一路小跑至那,脸上带着兴奋的色彩。 房门并没有关,小六直接走进去,看到侍在一旁的十五时,笑脸有一瞬间的僵硬,敛下复杂的目光,略过她,走了进去。 十五漠视着前方,眼里几乎没有一丝光彩,只有在小六经过时,微闪了一下,眸色变黑沉了一点。 雪朦胧靠在软塌上,黑长顺滑的长发有一缕落在了地上,听到脚步声抬眸一看,坐直了一些身子,唇角含笑:“小六,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小六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半跪在地上,将她的那缕头发整理好,便撸起自己半截袖子,抬头笑道:“公主,你看,奴婢的病已经快好了,说明公主的药起作用了。” 蛊虫之事,不可明说,一不小心就会招来口舌之祸,所以小六以药代替,雪朦胧也自是懂得,仔细看了一眼她手上消退的红斑,也有些欣喜地感慨道:“本宫也只是按照书上所制,倒没想到运气好,倒真的成功了。” 小六一边帮她捏起了腿,一边笑得弯起眸子:“那说明公主福泽加身,连老天都眷顾公主。” 雪朦胧拿手指点了一下她额 头,无奈笑道:“就你嘴甜。” 小六嘻嘻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而美人院中,浮厝和鬼医拿着新的药方命人熬药,一旁的永胜眼睛有些红肿地问道:“老神医,这次的药真的管用吗?” 浮厝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放心,这药喝下去,你奶奶会好的。” 老太太怕永胜一个人孤苦伶仃,一直强撑着,倒忍了过来,浮厝看在眼里,也不由为这份情分感动,所以熬成的第一份药特意端给了永胜。 永胜端着这碗不似从前浓黑泛苦的药,热泪盈眶:“谢谢两位神医,永胜感激不尽。” 浮厝摆摆手,声音带着丝丝苍老:“这都是公主的功劳,我和鬼医也就打个下手而已。” “公主?”永胜有些惊讶地重复了一句。 付厝点点头,笑道:“你先去给你奶奶送药吧,药凉了,对老人家身体不好。” 永胜立马回神,唇角带着感激的笑意,点头应道:“好,我这就去。” 房间里,安静躺在被窝里的老妇,脸色青白一片,呼吸微弱,奄奄一息。 永胜推门时都是小心翼翼般,不想发出声响。这几天病痛 折磨得厉害,他奶奶一直未休息好,今早才好不容易入睡。 但饶是永胜再怎么轻手轻脚,床上的人还是动了一下,嘶哑苍老的声音从她干瘪的嗓子里溢了出来,说得极其缓慢:“永胜,是你吗?” 永胜心一颤,叹了口气,走了过去,神色微微愧疚:“奶奶,吵醒你了?” 老太太喘着虚气,摇摇头,下垂的嘴角硬是牵起一抹弧度:“奶奶没事,你不要担心。” 永胜一听,眼睛又忍不住泛红,但被他竭力忍住,声音温柔:“好,永胜听奶奶的,来,咱们喝药,喝了就能好了。” 老太太似乎没有力气说话了,只任由他将自己拖起,靠坐在床头。 温热的药一进肚里,老太太似乎精神好了点,浑浊苍老的眸中似乎有些不舍和悲凉,说话断断续续:“永胜啊,要……要是奶奶……走了,你一……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知……知道吗?” 永胜帮她擦了擦嘴,摇头有些哽咽地说道:“不会的,奶奶,你说过要陪孙儿娶媳妇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老太太笑了一下,眸光光隐隐泛着光泽。 永胜服侍老太太睡下后, 便出了房门,准备去木兰苑给公主道谢。 在他心里,公主已经不是仙女了,而是如同人间信仰的神般,无所不能,仿佛只要公主在,所有的危机便不值一提。 甚至他愿意将自己的灵魂都奉到她的面前,只求能够永远跟随公主。 一路的长廊曲折,永胜加快了脚步,才缩短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到达了门口。 敛了敛自己有些激动的神色,永胜整齐了一下衣服才缓缓叩了下门,尽管门并没有关。 十五出门一看,又淡淡收回目光,然后进去禀报了一声。 “进来吧。” 永胜听到公主熟悉的声音后,心下一喜,走了进去。 “永胜,你找本宫有事?”雪朦胧微微一笑,看着他的目光多少含了几分不同于别人的柔和。 永胜挠挠脑袋,笑得有些拘谨,但真诚无比:“没事,公主,我只是听神医说,药是公主的办法,所以就想着该过来谢谢公主。” “这都是本宫分内之事。”雪朦胧笑了一下,但唇色微微苍白,看上去有些虚弱。 永胜注意到公主的变化,一张笑着的脸立马皱在了一起,担心的话不由脱口而出:“公主 ,你是不是最近太劳累了?” 怎么气色这么差?这句话永胜没有问出口。 雪朦胧动了动袖中一直痛着的手腕,淡淡一笑:“没事,许是本宫最近没有休息好。” 永胜一脸着急:“那公主别太累着自己了,有什么事让我去做吧,我不怕累的。” 雪朦胧微微有些动容地笑了一下:“你先照顾好你奶奶,本宫身边不缺人做事。” 永胜咬了咬唇,眼里的担忧一直未退:“那公主需要永胜的时候,随时叫我。” “好。”雪朦胧笑得似乎更加虚弱了,脸色白如苍雪,令人心疼。 永胜握紧了手,多看了公主两眼,才说道:“那公主好好休息,永胜就不打扰公主了。” 雪朦胧嗯了一声,看着永胜的身影走了出去,才有些晕乏得躺了下去。 她刚刚才喂完母蛊,腕口的血似乎还没止住,幸好血腥味被药膏和房内的香气遮掩,才不至于被永胜发现,否则被他知道了,指不定得多担心。 母蛊每天产卵有限,但好在数量也多,府中的人治好后,浮厝和鬼医为了不让蛊虫之事泄露出去,便带了一众小厮,亲自出发去城中治病。 第四百二十六章 疫病解决 借了一处医馆,浮厝开始吩咐下人熬药,因为一份一份熬实在太耗时间,鬼医就准备一锅一锅熬,将卵虫分散到里面,然后在外面贴张横幅,写着治不好疫病,便分文不取。 顿时外面围了一圈人,低头交耳,犹豫不定。之前也说能治好疫病,但还不是病情加剧了。 而一些没钱买药的人,站在外面观望了片刻,便拖着残痛的身子走了进去,反正怎么来都是一死,还不如试试。 陆陆续续的,又有好多人进去。浮厝便让他们三天之后,再来一趟,若是没好,他愿意倒赔钱给他们。 病人一听,还有这等好事,连忙说,肯定会来。 果然,三天之后,医馆门口站了一群人感激涕零,不少人妇人抹着眼泪说她们终于不用受这怪病折磨了。 因为这怪病,她们丈夫嫌弃她们,甚至有的将她们赶出了家门,所以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面容和身体,一时之间激动地直奔这来了。 浮厝站在他们前面高声说道:“公主听说城中瘟疫加剧,日夜劳累,派人一直找解决疫病的办法,这一切都是公主的功劳,老夫不敢居功。” 众人一听, 之前对公主的埋怨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雪朦胧的名声也又比之前高了许多。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城中得疫病的人几乎好了起来。 永胜看着奶奶愈发好起来的身子,每日都主动来看望公主,却发现公主的血色一天比一天苍白,几乎每天都都躺着,甚少出来走动,仿佛染了很严重的风寒,连走路都需要小六姑娘扶着。 永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天问神医怎么养好公主的身子,亲自熬些养身补气的药,但好像效果并不明显,公主还是如往常一样虚弱,脸色泛白。 然而,察觉到这个异样的,不止永胜,还有张副管事。 这几天,张副管事都不敢靠近,一直在假山处暗中观察,每天浮厝都要来两回,衣袖里像揣着什么东西,还关着门,两个婢女严加防守,仿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加上之前难以诊治的疫病突然好了起来,又不见雪朦胧手下有其他动作,这一切,都要张副管事加深了怀疑,愈发觉得雪朦胧肯定在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他一定要监视她,找出她的证据,让她身败名裂。 张副管事狠戾一笑,一双幽 沉的老眸如同暗中的蛇毒般,狠狠盯着木兰苑的方向。 大约过了两日,城中的疫病已经彻底解决,雪朦胧不用再喂母蛊,气色比之前也好了很多。 小六看着她凝脂般的手腕突然多出来的疤痕,不由心疼地拧紧了眉,只还好府上有祛疤的膏药,否则,多美的一双手,岂不是毁了。 雪朦胧倒不在乎般,连看都没怎么看它,只关心城中的百姓和穆臻言的消息。 过了这么久了,穆臻言竟然一丝消息都没,不由让雪朦胧心中多了一丝担忧和不安。 “公主,你躺了这么多日,要不要出去走走?”小六一边帮她穿衣,一边说道。 雪朦胧想了片刻,点头嗯了一句:“也好,本宫是该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 若是再不出去,恐怕也会引起有心之人怀疑了。 张副管事从大早上就藏在暗处,守了一个时辰,冷得他手指都僵硬了,终于看到了雪朦胧的身影,她被人扶着,跟十五说了一句什么,便朝别院走了出去。 好机会,张副管事老眸狠眯了一下,然后退了出去,随便找了一个以前自己手下的下人,塞给他十两银子,吩 咐他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引走十五。 下人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眼睛都泛光,连忙应了下来。 张副管事冷笑一下,然后又藏到另一处暗处,看着下人脸色焦急,哭着说了些什么,便将十五带走了。 张副管事暗喜,立马跑到公主的房间里,仔细查看起来,桌上的书,柜子的暗盒,梳妆台的首饰盒,甚至带着清香的枕头下,他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 张副管事沉着脸,焦急地走来走去,不小心打翻被支架高高支起的一根蜡烛,他眼疾手快,连忙抓住,一滴烛液却飞溅到墙上的精美画上。 张副管事松了一口气,将蜡烛放回原处,看到画上凝了一滴烛液,连忙走过去想要扣下来,却发现按下去的时候墙壁似乎一动,墙块移动的声音传来,他微皱起眉,掀开画,不禁老眸一缩。 缩进去的墙里出现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本古朴的书,张副管事直觉这就是打垮雪朦胧的秘密,便抓起来,快速翻看。 这一看,张副管事简直惊得眸子都快要掉了下来。 被世人痛恨的炼蛊之术,竟然藏在堂堂公主的房里,若是被天下人知 道,她还有翻身之处吗? 张副管事阴狠中带着些得意地一笑,连忙把书放回原位,又暗了一下机关,然后把画弄好,悄悄退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十五就立马回来了,紧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悦,连忙检查了房间,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又退了出去。 张副管事脚步走得极快,心里的激动已经压抑不住地冒了出来。 他只要想到雪朦胧被世人职责厌弃,身败名裂,甚至被驱逐出府,狼狈不堪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大笑,心里快意无比。 想要彻底扳倒她,必须先毁掉她的名声。 张副管事暗自思索了片刻,嘴角便浮出一抹阴笑,朝着后门走了出去。 傍晚时分,永胜刚从外面买了府里必需的东西回来,就匆匆忙忙向木兰苑跑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停在雪朦胧面前时还在使劲喘着气。 雪朦胧看了一眼小六,小六便立马点头,将一杯茶端到了永胜面前。 永胜也不客气,一咕噜喝了下去,才缓下来,急切地说道:“公主,不好了,外面都在传……”永胜咬了咬牙,继续说道:“传公主修炼南疆蛊术,祸害民众。” 第四百二十七章 搜查 “什么?”小六惊呼出声。 雪朦胧也是面色一沉,清冷的眸子更加蒙上一成凝重的寒霜:“怎么传出的?” 永胜摇摇头,无奈又气急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出个出采购些东西,没想到一路回来就听到不少有关于公主的谣言,想着此事实在传得莫名其妙,才匆忙跑回告诉公主。” 雪朦胧垂着眸子,神情晦暗不明,一旁的小六也急得有些慌张了起来,毕竟蛊虫之事被传出去,几乎公主的名声都毁了:“公主,这可怎么办啊?” 雪朦胧还未想出什么办法,整个院子四周就传来一阵脚步整齐有力的声音,像是一个军队将她们围了起来。 “镇北王亲临,还请公主出来说话!”一道浑厚熟悉的嗓音蓦地响变了整个院里。 雪朦胧目光一沉,敛起眸中的情绪,带着永胜和小六走了出去。 此时天色还不算低垂暗沉,披着甲衣的士兵面无表情地包围着他们,穆正阳沉着眸子站在正中央,有些意味不明地盯着她,雪朦胧挺直着身子毫不畏惧地回视,清亮的眸子带着一抹冷色,嘴角却牵了一下:“父 王,你这是何意?如此大动干戈包围我的院子,父王这是把我当犯人了?” 穆正阳眯了一下眼睛,厉眸锐色不减,只对着秦风轻喝道:“给本王搜!” 秦风领命,带人直接往里面闯,小六和永胜下意识拦着,却被秦风轻松打退,五六位士兵便开始了地毯式的搜查。 雪朦胧冷冷瞥了一眼闯入的士兵,眸中似有些怒气的情绪翻涌了一下,然后启唇说道:“父王,就算你是长辈,也没有理由随意搜查我的房间吧?” 穆正阳并不说话,挺拔的身影站在那,散发着慑人的气压。 直到片刻后,秦风带着众人出来,手里拿着搜查出来的制蛊相关的工具。 穆正阳上前一步,将这些工具摔在她面前,冷眸怒道:“这些还需要理由吗?本王以为你嫁给言儿会安分几分,没想到你竟敢沾染这等邪术?你以为你是公主,本王就不敢治你吗?” 雪朦胧看着被摔得破碎的工具,眉头一蹙,沉着气不卑不亢地辩驳道:“父王不问青红皂白,就想惩治我,不觉得太过专横武断了吗?我不知道到底谁在外面故意散播谣言 ,但是有谁亲眼看见我制蛊了吗?有人故意将消息告诉父王,父王难道就不觉得是场阴谋吗?” 穆正阳皱了一下眉,一双沉冽的眼睛似在审视和思考。 身后的张副管事看到局面有变,连忙朝后方使了个眼色,后面看戏的人群中,便有两三人点了下头,突然冲出来怒视着台阶上的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证据都在面前,你明明就是故意下蛊害人,然后再自己治好,想要装好人博名声,竟然贼喊捉贼,你真是用心险恶,不配为我们的主子!” 雪朦胧沉眉不语,只是冷冷盯着他们。 那些下人看着公主不回答,以为是心虚了,就更加变本加厉地说道:“自从你回府后,疫病才突然爆发,然后高高在上的公主竟然大发善心,去帮助病人,最后还治好了病人,大家仔细想想,不觉得可疑吗?要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一介公主怎么会愿意为百姓考虑这么多?” 雪朦胧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怒气,冷笑着看向他们:“你们都说了,本宫身为公主,已是高高在上,会需要你们那一点名声? 倒是你们,明知本宫的身份,还敢如此造谣,搬弄是非,到底又受何人指使?以为人多势众,本宫就不敢治你了?” 冲出来的下人一噎,立马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 张副管事狠盯着雪朦胧,早就知道她的牙尖嘴利,眼里掠过一抹阴狠的冷笑,又使了个眼色,还好他早就料到,留了一招。 两三秒后,院子后方突然又蹿出数十位好的快差不多的病人,不知被灌了什么怒药,瞪着双眼,挤在一起,个个指着公主鼻子狠骂:“就是她,她才是下蛊的罪魁祸首,是妖女,是她害我们差点死了,受了那么多罪,还把我们蒙骗在鼓里,让我们感谢她,简直无耻!卑鄙!令人恶心!” “你还我的丈夫,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枉我们对你那么感恩戴德,你竟然害死了我的丈夫,这可让我们孤儿寡妇怎么活啊?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原谅你的,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其中一名妇女哭的肝肠寸断,愤怒尖锐的情绪让她样子像一头失控的凶兽般,拼命向前扑,张牙舞爪,死瞪着眼珠子,想要用锋利的指甲去掐雪朦胧的脖子 。 一旁的永胜连忙挡在了前面,脸上却生生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嫣红的血从他偏瘦的脸颊流下,颇有些惊心。 但永胜咬着牙,一直推着那失去理智的妇人,嘴里大声喊道:“大家冷静一下,公主平时怎么样对你们,难道大家心里还不清楚吗?” “她是妖女,她是不祥之人,她想害死大家,你怎么还能维护她呢?” “别说了,他已经被妖女迷惑心智了,说不定他就是妖女的帮凶,大家千万不能放过他们!” 愤怒中带着煽动性的话语一响,众人的眸子血红一片,像中魔的恶兽般又是指着他们骂声一片,恨不得当场撕碎他们。 下面还有些犹豫观望的病人互看了对方一眼,连忙跑到永胜的身后,帮他挡住:“永胜小兄弟,你说的没错,公主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永胜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谢谢大家,谢谢你们相信公主。” 下方情绪暴躁的病人和家属看见他们有援兵,顿时暴乱了起来,蜂拥而上,挥起拳头就想要打在永胜身上,被及时赶来的冷旭一脚踹翻在地。 第四百二十八章 闹事 “你们谁敢靠近,别怪我斩断你们的手脚!”冷旭的声音张狂而嗜血,他的眸子冷笑得如同地狱来的修罗,泛着寒光的剑拔出半截,露出一丝逼人的杀意,一下子震住了疯狂往上涌的病人。 穆正阳站在一旁冷眼观看,根本不在乎这些闹剧,只是看见局势停下来后,微冷地看着雪朦胧,启唇问道:“既然你否认你会蛊,那你解释一下,这些蛊具为何出现在你房间?你是从何处得到他们的?你不要跟本王说是别人塞进你房间,故意诬陷你的,你身边不少高手守着,在你眼皮底下动手,想必没那么简单。” 说着,穆正阳不仅看了眼冷旭,还看了暗处藏得极好的身影,隐隐约约,超过了三位,那熟悉的藏法,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儿子的暗卫。 雪朦胧看到他的看向别处的目光,抿了下唇,自知不能找这个借口,便只能半真半假地解释道:“父王可还记得,我和阿言逃亡去了南疆的事情?南疆是万蛊之国,就算百年之前被灭,但依然存在会蛊之人,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也不为奇吧?” 穆正阳沉默不语,眸中情绪被阴影遮挡, 仿若深不见底的青谭。 张副管事暗咬着牙,恨恨的盯着雪朦胧,死死攥紧了拳头,就差最后一步了,他怎么甘心就此让雪朦胧翻身? 深吸一口气,张副管事不得不用最后冒险的一招,只要让雪朦胧身败名裂,他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别人看穿是他布置的了。 混乱的人群中,有一个极不起眼的弱小身影溜了出去。 张副管事为了拖延时间,不得不站出来,再次煽动病人的情绪,嘴角牵起一抹讽笑的弧度:“巧合?公主说的真轻松,怎么巧合都让公主碰着了?若是公主早已接触蛊具,为何要隐瞒下来,难道不是怕自己暗自炼蛊,见不得光的丑事曝露,坏了自己的名声吗?” 此话一起,病人的情绪再次激昂暴躁起来,也不顾冷旭的剑芒,只一股脑将前面人推了上去,然后自己也涌了上去。 冷旭哪敢真的用剑伤人,不耐地拧着眉,只好用剑柄击退众人,每一下都精准地达到人最脆弱的骨头上,不一会儿,地上就哀嚎一片。 张副管事冷笑:“公主的仁善,果然是名不虚传!” 雪朦胧冷冷眯着眸子,微昂着头,以俯视的 目光看着他,说出口的话极慢,似有一种刀割在皮肉上凌迟的寒意:“张副管事莫不是吸取的教训还不够多,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本宫如此说话?” 果然,张副管事颤了一下身子,看了一眼王爷,眼里的哀求控诉意味显而易见。 穆正阳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刚想说些什么,一个下人就慌慌张张来报,门外许多城里染病的人和家属正在闹事,场面十分混乱危险。 穆正阳寒眸一沉,便率人出去,雪朦胧眸光一扬,暗色里辨不清她的神色,只一言不发地跟在穆正阳身后。 永胜和冷旭自然随身跟随,小六则回房立马拿了件大衣感觉追了上去,主子身体刚恢复不久,肯定不能受了风寒。 门口,密密麻麻的人群混乱不堪,怒气冲冲地想要撞开大门。 穆正阳带着士兵一开门,人群暂时静了一会,但看到身后的雪朦胧时,顿时双目发红,龇牙咧嘴起来。 “就是她,这个毒妇,妖女,你下蛊害人,还不快去认罪,别以为你是公主我们就不敢对你怎么样,大不了我们拼上这条命,也要看你绳之以法,接受该有的惩罚!” “你害 死我的儿子,你这个挨千刀的,你要下地狱啊,你要是不认罪,老婆子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门上,都是你这个妖女,我唯一的儿子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我的儿啊,你怎么会死在这么恶毒的人手上啊!”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声音撞击在众人耳里,更是掀起一片暴怒的风浪。 “必须给我们个说法,要不然我们就一直闹下去!” “对啊,妖女去死吧!就知道害人,还想要我们感谢她,我呸,真是恶毒!恶心!” “她不会认罪的,大家冲上去为死去的人报仇啊。” “打她,打死她……” 各种不堪入耳的,难听的话涌入雪朦胧的耳中,连一旁的冷旭都听得皱起了眉,偏偏一旁清绝胜雪的人儿眼中毫无波澜。 事实上,雪朦胧只是猜到他们被人利用了而已,她一个两辈子加起来都有三十岁的人,如果还能被轻易挑动怒气,那她真是白活一世了。 但是永胜一心只想着公主,听到这种话心里的信仰好像被人践踏了一般,红着眼就冲了上去,冷旭一看着傻小子被人包围了,连忙也冲了上去。 人群疯狂地挥动着拳头,冷旭冷 不丁后背就被人揍了一拳,顿时炸毛了起来,直接暴力镇压,比之前院里的手段狠上了几分,直接打得爬不起来,鼻青脸肿。 穆正阳看着狠狠揍着百姓的冷旭,不由眉头一皱,厉喝道:“住手!”随即目光一转,冷视着雪朦胧,声音寒冽:“你就是这样教导手下的?实在不知规矩!来人,将公主先压下去,静待审候!”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他必须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冷旭和永胜顿时停下了手,有些担忧地看着公主,那些闹事的人,见识到了冷旭的厉害,一时半会也不敢再动手了。 倒是一旁肃立的士兵朝着公主走了过去。 “等下!”雪朦胧看着走过来的士兵,沉眉微怒道,而后也看向穆正阳:“父王,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穆正阳眉梢微拧,一双不减风华的双眸凝视了她两秒,缓缓点了点头。 雪朦胧抿唇笑笑,随即和他来到一个远离人群的角落。 穆正阳停下脚步,与她隔了几步距离,眉宇间似乎有一丝疏离不耐:“你有何话要与本王说?” 雪朦胧沉吟两秒,神色少有的认真:“父王想知道真相么?” 第四百二十九章 公主的血 穆正阳微眯着眸子看了她一眼,眸中含着些审视怀疑的意味:“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再本王面前故弄玄虚。” 雪朦胧抿神色未变,语气有些凝重地说道:“父王,其实上次阿言受重伤,是中了他人下的剜心蛊,那是一种极其恶毒的蛊毒。这也是我们去南疆时巧合之下遇到蛊医才知道的,阿言身上的蛊毒也是他解得。最近蛊毒再次出现在世子府,随后范围扩大至北地。我怀疑此次动乱,是上次对阿言下蛊的人,想要再次引起北地内乱,所以一直在暗中调查,不敢明说。” 语落,穆正阳眉宇间的波澜似乎更加多了一些,抬眸正视着她,目光半信半疑,语气沉肃:“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这解蛊的办法?” 雪朦胧瞳眸一闪,就猜到父王肯定会问她这个问题,微叹口气,只好无奈地解释道:“蛊医说我有天分,便要我拜了他为师,之前为了阿言的伤势,我跟在身边学了一点。” “胡闹!你难道不知道蛊毒是阴毒之物?”穆正阳一听,剑眉一竖,立马斥责道。堂堂公主竟然拜蛊医为师,岂不被天下人指着脊梁骨骂?这等阴邪之物 ,她竟然敢碰,简直是不知分寸! 雪朦胧深吸了口气,眸光锐利:“那父王觉得我做错了吗?若不是我恰好学会了一点解蛊,对症下药,岂不是让但对方得逞了?这无辜的百姓还能存活至今吗?父王有更好的法子免除这场内乱吗?” 一连串的反问砸下来,穆正阳怒扬着的眉立马变得沉重了起来,一直沉默不语。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能反驳斥责些什么? 她说的根本没错,要是她不用解蛊的办法,北地势必会掀起一场暴乱,他要是暴力镇压,只会引起百姓反感,失去民心。 为今之计,也只有顺势而为了。 两人沉默之时,大门口突然又传来一阵喧哗之声,直激得闹事的民众情绪也变得高昂了起来,差点冲破了士兵围守的防线。 穆正阳皱眉不悦地看向那边,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抬步走去。 雪朦胧自然明白这是父王妥协了一步,勾勾唇角,便也跟了过去。 张副管事正带着一队人要求惩戒雪朦胧,一直说着煽动民众情绪的话,指责雪朦胧身为公主却居心叵测,下蛊害人,却被冷旭和永胜拦了下来,外围的民 众自然激愤异常,想要冲进来帮助张副管事。 穆正阳看到这乱糟糟的一幕,不由怒喝道:“都给本王停下来!谁在敢闹事,本王也将他压下去!” 极具震慑的威压逼下来,混乱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忍着心中的不满,却也不敢再闹事,只恨恨地瞪着走到后面怡然自得的公主,心里暗骂着妖女,毒妇之类诅咒恶毒的话。 张副管事看到王爷过来,立马垂首劝道:“王爷,公主犯下如此大错,应尽早关押惩戒,给百姓一个交代啊!” 穆正阳冷眸瞥了他一眼:“本王只有分寸。” 张副管事颤了一下,知道王爷动怒了,暗咬了一下牙,纵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越俎代庖了。 雪朦胧幽幽看了一眼迫不及待的张副管事,眸中掠过一丝怀疑的光芒,勾唇冷笑了一下,便敛好情绪,稳稳走了过来。 “父王,我到底有没有下蛊害人,叫浮厝神医和鬼手毒佬一问便知。他们医术高超,疫病的事一直经他们诊治,没有比他们更熟悉这场疫病的真相了,且他们断然不敢在父王面前说谎。” 雪朦胧说的如此不慌不乱,神色镇定无比,不 由让众人多看了她两眼。 穆正阳略一沉眉,点头同意了。 雪朦胧看了一眼永胜,永胜点头后,立马跑去城中叫回了浮厝和鬼手毒佬。车马加速赶回,浮厝忍着被颠痛的老腰,和一派自然的鬼手毒佬下了车。 一看到门外围满了人,浮厝微皱了下眉,便在永胜的带领下走了进去,在看到公主和王爷时,先行了个礼,鬼手毒佬是江湖中人,没有那么多礼数,只客气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永胜早已将情况说了一遍,所以浮厝主动开口说道:“王爷,此前的疫病确实是蛊毒所致,但浮厝以自己名声担保,此事与公主绝无半点关系。” 张副管事插嘴冷笑道:“没有半点关系,那她又是怎么解蛊的?若不是她自己下的,又怎么得知解蛊的办法?” 浮厝紧皱着眉,向来好脾气的他也忍不住微怒道:“那是因为公主体质特殊,她的血对蛊毒有治愈之效!” 张副管事像听了什么笑话,大笑了两声,夹杂着浓浓的讽刺,语气阴阳怪气:“神医的意思是,大家喝的解药难道是公主的血吗?你就算想找个借口替她挡了这罪责,也得想个好 点的,让人信服的借口吧?” “你!” 浮厝被气得心胸一哽,小六却怒着柳眉,护主般站了出来:“张副管事有什么好笑的,他们喝的本来就是公主的血!” 说完,小六托起雪朦胧的手,撩起袖子,露出凝脂般极美的皓腕,只是那手腕处绑了一截白色绷带,硬生生破坏掉了这个美感。 小六轻轻地解开缠绕在公主手腕上的布条,只见布条内处被染了一块嫣红,那腕口竟露出一条狰狞丑陋的血口,里面还微微掀起了一点腥红的肉,看上去有些渗人。 围观的民众瞬间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没想到公主竟然愿意为了救他们这些普通人,不惜伤害自己的贵体。 想起他们之前说的那么恶毒的话,众人皆凝滞在原地,神色愧疚无比。 永胜看着他们呆愣后悔的表情,不由站在他们前面,怒着张稚脸,当众斥责道:“你们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别人随便传几句,你们就当真,各种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还想动手,你们还有良心吗?要不是公主将你们的命看得那么重,你们还能活到现在吗?恩将仇报,说得就是你们!” 第四百三十章 张副管事死了 之前在院里闹事的人听到永胜说的话,更是羞愧地想要钻进地里去,他们想起在美人院时,公主每日尽心尽力的探望,而他们却因为别人的几句谣言,竟然不相信公主,还恶语相向,实在是没脸见公主了。 张副管事眼看局面就要反转,恨恨地咬着牙,看着穆正阳,揪着之前的事不放:“王爷,不管公主再怎么解释,可那些用蛊的工具就是在她房里搜出的,这其中肯定有鬼啊,还请王爷明察啊!” 雪朦胧微眯着眸子看了一眼他,冷声道:“张副管事,下蛊之人还藏在暗处,本宫收集这些工具,只是想查得更仔细点,你若是再口出诬言,莫怪本宫拔了你的舌头!” 张副管事吓得颤了一下,只听见她冷如寒霜般的质问声砸了过来:“还有,本宫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木兰苑有这些工具的,难道张副管事一直暗中监视本宫不成?” 张副管事瞳眸顿缩,想也不想立即反驳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公主要不是做了这等错事,又怎会被人发现把柄?” 雪朦胧冷眉一沉,寒声喝道:“放肆,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宫!本宫行的端走的正,不惧流言,倒是张副管事,三番两次挑衅污蔑本宫,还敢暗中监视本宫,意欲何为?” 张副管事气得身子发颤,一双老眸发出阴沉如毒蛇的光芒,没想到他布了这么大局,竟还是被这妖女破了,现在大家的心都向在她那边了,等全部稳定下来后,她查清真相,他还有活路吗? 张副管事阴眸一眯,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刃,朝就在他前面的雪朦胧心脏之处刺去。 冷旭,永胜和小六皆没想到他速度如此之快,瞪大了眸子,竟来不及做出动作,那把利刃已经直逼咫尺。 雪朦胧也微睁大了眸子,危机之刻,连脚步都顿住了般。 空中突然传来咻的一声,冷冽的杀气划破空气,直刺在张副管事握刀的手腕处。 “啊!” 张副管事痛呼一声,手腕的经脉尽被割断,暗红的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一地。 雪朦胧抬眸一看,空中一道玄衣身影疾速而来,几个翻飞之下,便稳稳落在她的身边。 疲倦的沧桑依旧掩盖不住他如画的清隽容颜,微挑的桃花眼隐 隐有些灼热地盯着她,雪朦胧不由惊得微张开了朱唇,心中的情意翻涌,她忍住想要抱住眼前之人的冲动,只睁着双有些氤氲水润的眸子怔怔地望着他,轻声笑了一下:“你回来了。” 一旁的穆正阳也微睁大了眸子看着突然出现的儿子,拧了下眉,不动声色。 穆臻言是得到冷旭的消息,才急着赶回,一路未停歇半分,谁知一回来,竟看到有人对他的夫人动手。 还好,他来的及时,此刻,穆臻言看到她安全地站在自己面前,压下心中浓郁的思念和担忧,才寒着眸子望向还在哀嚎的张副管事。 “张副管事,你是不是忘了我对你的警告了?”冷冽至极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张副管事面色一白,踉跄退了两步,有些惊惧地摇着头,绝望地求饶道:“世子,老奴是被鬼迷了心窍,老奴错了,世子饶命啊。” “饶命?”穆臻言冷笑一声,他下狠手想杀自己夫人,竟还有脸要他饶命。 众人听到世子的冷笑,提着嗓子后退了一步,只看见他弯身捡起地上掉落的短刃,慢慢走向还在流血,狼狈求饶的张副管事。 张副管事看到他眼里狠冽的杀意,吓得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整个身子颤颤地后退着。 可穆臻言就像化身为嗜血的撒旦般,左手掐住张副管事垂老的脖颈,直顶在旁边的圆柱上,右手那把泛着寒光的刀,毫不留情刺入他的心脏。 “唔。”张副管事嘴角瞬间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瞪大了眸子,转着眼珠,看向自己胸口完全没入的刀子,脖子一倒,竟没了气息,只剩那两只瞪得死大的老眸,颇有些死不瞑目的意味。 众人看着这残忍的一幕,皆骇然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惧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穆正阳紧拧着眉走了出来,有些不满地看着自己儿子:“你不该这么鲁莽。” 穆臻言沾了两滴鲜血的手,收敛起身上的杀意,眸光淡淡,不以为然。 看着对自己视若无睹的儿子,穆正阳深吸口气,有些气闷。 穆臻言直接略过他,捧着雪朦胧血痕累累的手腕,如远山般的眉紧蹙,精致如画的眉目间竟升起淡淡怒气,语气隐隐带着些斥责:“你怎么能伤害自己?” 雪朦 胧感受着手腕处传来的温热,心中一暖,含笑说道:“我的血能救人,百姓的生命危在旦夕,我不能见死不救。” 穆臻言沉着眸子一直盯着她手腕,眸色暗沉不定,紧抿的薄唇如一条冷冽的直线。 而身后的众人听到公主那一番话,更觉愧疚无比,个个缩着脖子,眸中含着羞愧和歉意。其中突然有人带头跪了下来诚恳认错,众人才一咕噜全跪了下来,惶惶认错。 “公主,是我们错了,我们瞎了眼才会将公主当成……,公主饶了我们吧,我们不是故意的。” “是啊,公主,我们只是被气过了头,才会如此无知啊。” “是我们冤枉公主了,公主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听信别人传的了。” 认错的话语一句接一句,甚至还有人自掌巴掌打自己,响亮的声音在一片嘈杂声都无比清晰。 雪朦胧听着这些悔悟的话,心中并没有多少波澜,她知道民众缺乏主见,情绪极容易被挑拨,丝毫这次的感恩戴德,下次说不定又会因为另外一件事而对她改变看法。 思及此刻,雪朦胧深吸了一口气,眉目带着丝丝威压,沉声道:“这次的事,本宫知道你们受谣言所致,所以本宫不会追究。但是,本宫希望你们不要一味听人煽动,在没有弄清事实的真相时,就被别人利用了。否则再有下次,本宫也决不轻饶!” 沉冷的声音落下,众人连忙磕头道谢,并且保证再也不敢犯。 雪朦胧满意地眯了眯眸子,才转身对着永胜和冷旭说道:“此事闹事,必定少不了居心叵测之人的挑唆,你们两个务必严查!查清后将人直接带过来,本宫要让他们知道,污蔑当今公主,到底要付出何等代价!” 冷旭和永胜领命,还未有动作,人群中突然蹿出三位想要逃跑的人,冷旭黑眸一动,身影瞬移,便挡在他们前面,剑柄一出,众人还未看清他的招式,三人就抱团滚在了地上,龇牙咧嘴地嚎叫着。 永胜连忙带人将他们押了回来,稚嫩的脸上怒容显现,喝道:“你们为何要逃?若不说实话,张副管事就是你们的下场!” 那三人瞥了一眼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张副管事,颤抖着身子不敢再看,脸色惶恐 不安。 “快说!”永胜催促喝道。 一人才颤颤巍巍地招认道:“我们……怕……怕公主惩罚。” 永胜冷哼道:“是不是就是你们几个搞的鬼?现在心虚害怕了是吧?当初为什么要污蔑公主?” 那人绞着手指,一张脸吓得毫无血色,颤抖着嘴唇:“不是,我……我们是受了张副管事的威胁,他给我们钱,说要我们帮他办件事,还……还说若是不帮,他就把我们几个赶出府。” 其余两人也颤抖着点头,跪在地上就差吓得没晕过去了。 永胜怒着眸子,忍住想踹他们两脚的冲动:“你们是没脑子吗?这个府里到底是谁管事?没有公主的同意,他敢随意赶人吗?” “我们错了,公主,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被张副管事利用的,我们还不想死啊。”三人哭得涕泗横流,腿打着颤,不停地求饶。 雪朦胧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波澜的眼睛却更显得冷冽无比:“你们是造成此事闹事的帮凶,但本宫念在你们受人胁迫的份上,便将你们逐出府,永世不得录用!” 三人得知自己不会死,连忙磕头道谢。 而听到真相的众人则惊得睁大了眸子,原来这一切都是居心叵测之人想要针对公主的阴谋,再想到自己的恩将仇报,一时之间,对公主的愧疚更是空前的高涨。 将他们三人暂时押下去后,此事闹事算是彻底解决了。 雪朦胧看着有些无措的民众,上前一步安抚道:“之前世子府收留的病人,本宫会派人继续安置,直到你们养好病为止。城中的百姓也可回到自己的家中,大家虽然中了蛊毒,但不要怕,解药已经研制好了,你们很快就会痊愈的,在家安心养病即可。” 众人一听,紧张的心皆放了下去,对公主的感恩之情都溢满了眼睛,泛着激动的光芒看着她。 雪朦胧眸光微动,突然继续说道:“另外,本宫想要宣布一件事。本宫来北地许久,深知北地的劳苦,所以本宫将在北地实行农耕和兴商,所有人都可以自食其力,不用为生活愁苦。希望大家积极参与,共同改善北地的环境。” “考虑到现在病情和人口的问题,本宫会将你们分成几部分。身体健康的人先登记在册,年轻力壮的人可以入伍报 效,老弱妇孺也可以寻一些简单轻松的差事,还未康复之人则可继续留在世子府养病。” 语落,大家互相看了看对方,对新的政策既期待又不知真的该如何做。 雪朦胧自然是知道他们的想法,微微一笑后,说道:“大家不必太过疑惑,本宫会派世子府的管家和管事负责具体的施行,一起协助大家。” 这样一说,众人才安心的点了点头,如果生活能够变得更好,他们肯定是乐意至极的。 旁边一直听着的穆正阳,看着张弛有度,恩威并施的雪朦胧,不由沉冽的目光中,多出了一些欣赏。 只有这样睿智沉稳的女子,才能成为言儿的助力。 今天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众人散了后,穆臻言带着雪朦胧,跟在穆正阳的后面,一起进了世子府。 府里灯火通明,红灯结顶,里里外外被士兵围得水泄不通。 书房里,穆正阳坐在上座,穆臻言和雪朦胧坐在右侧,小六添了三杯新茶后,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寒风从窗户中丝丝缝隙透入,吹得原本明亮的烛火黯淡了几分,摇曳着细长的影子,飘忽不定。 穆正阳端着身子,看向雪朦胧,眉目略显沉肃:“你既然知这是蛊毒,为何不与本王商量,自作主张?” 雪朦胧愣了一下,才答:“父王,其实我也是前几天才得知的,事发突然,稳定的瘟疫又大肆爆发,我卧床养伤,不敢拖着病体见父王。” 穆正阳瞥了一眼她血色的手腕,眸光微动,怒气消减下去,但还是冷哼一声:“蛊毒之事既已坦明,必定惊动暗中下蛊之人,那你们可有下步计划?” 雪朦胧沉了下眸子,说道:“既然他的目的已被我们化解,必定会再次出手,只要等他露出马脚,我们就能查到此人。” 穆正阳敛眸不语,想到两次前来告状的张管家,以及刚才人心所向的局面,突然抬眸看向雪朦胧,目光犀利:“你是不是早就察觉到张管家暗中布置的一切,正好借助他的手,收拢人心?” 雪朦胧直视着他的目光,神色凛然,不畏惧,也无丝毫心虚:“父王何出此言?我是世子府的女主人,本该人心所向,况且我以真心待真心,何来笼络之说?张副管事居心叵测,本宫此举,只是以防万一。” 第四百三十一章 穆臻言生气 穆臻言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颊,眉头蹙起,挎着脸有些生气地斥责道:“真心对别人可以,那你也不能将自己的血对解蛊有效暴露出来,你知道对你有多危险吗?” 雪朦胧抿了抿唇,她又何尝不知道,这样会引起暗中的人针对她,但那种情况下,她只能这样做。 “阿言,我那样做危险虽有,但那也是引蛇出洞的最好办法。”她的声音沉静坚定,带着令人微微震撼的力量。 连向来对她不怎么满意的镇北王,也不得不多看了她两眼,以前对她的偏见,竟有了一些改观。 穆臻言听到她说的话,却气得将头扭到了一边,平日总是溢着灿烂笑意的脸,竟冷冽的很,像冬日的霜覆了一层在他脸上,冒着丝丝寒气。 穆正阳看着这一幕,知道他们久别重逢,定有许多话要说,便轻咳一声:“本王先回去了,言儿,你明日来本王府上,翁城匈奴之事还需仔细商议一番。” 穆臻言沉怒的面容才波动了几分,点头回道:“是,我知道了,父王。” 穆正阳嗯了一声,便起身想要离开,雪朦胧和穆臻言立马站了起来,恭送父王的离开。 府里的士兵接连撤退,喧闹 的世子府终于静了下来。 雪朦胧转身想拉穆臻言的手,却被他故意避开,冷着脸独自回了房。 路上夜深寂静,穆臻言虽走在前面,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她的身影,每当她走的慢的时候,他的脚步也会跟着放慢。 雪朦胧看着他有些赌气的背影,有些好笑又有些动容。 她知道穆臻言在气她将自己置于为危险之中,便也容忍了他此刻的小性子,含着温婉的微笑,主动迎上去,挽住他的手,认错道:“夫君,别走这么快嘛,我手好痛。” 穆臻言冷着脸,从鼻腔中哼了一声:“你还知道痛?那你还敢这样乱来?” 嘴上这样说着,穆臻言还是小心翼翼托着她的手,叫冷风把浮厝喊了过来。 雪朦胧坐在软塌上,看着亲自为自己上药的穆臻言,嘴角不由浮起一丝明媚的笑意。 穆臻言抬眸就看见她笑得露出酒窝的动人模样,眸色深沉一片,晦涩不明,薄唇仍然带着一丝怒气。 都伤成这样了,她还笑得出,真是气死他了。 偏偏又拿她没办法! 雪朦胧看着绑的还算不错的绷带,拉起他坐在自己身边,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嗓 音有些一丝娇软的味道:“阿言,我好想你。” 穆臻言微冷的唇角动了一下,正想抚上她背的手却僵在半空中,突然改为推开她,嗓音冷冽:“你好好休息,北地匈奴之事未定,我今晚去父王那里一趟,你不必等我了。” 说完,穆臻言也不等她回答,就走了出去。 雪朦胧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看来穆臻言是真的生她气了。微撅着嘴,雪朦胧有些气恼地躺在软塌上,心里闷哼一声,他怎么就听她解释一下呢? 算了,等他明天回来,她再跟他好好说说。 夜色沉重一片,穆正阳坐在书房,没想到儿子竟连夜赶了过来,不禁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过来了?不用陪她?” 穆臻言眸光微沉,显然不愿意谈这个,立马转移话题道:“父王,北地匈奴近来蠢蠢欲动,显然是有计划行事,我认为,应是有背后之人替他们在出主意。” 穆正阳却仿佛不在意这个问题,似有些沉重地看着他,轻问道:“言儿,你是不是在南疆路上见到白杞了,你知道了当年旧事对不对?” 穆臻言微愣,看着父王瞬间消沉下去,还夹杂着一丝悔意痛楚的面容,不 由滚了滚艰难的嗓子,满腔的话最终化成了淡淡的一句:“都过去了。你也应该放下对十一的成见,对她公平一些。” 穆正阳蓦然抬眸,眼里充斥着丝丝血红,声音明显压抑着怒火:“公平?你难道忘了皇帝对我们做了什么吗?你忘了你上京为质的时候他们怎么对你的吗?难道你忘了我们王府与朝廷的势不两立?” 父王的质问像落下的大石般,砸在穆臻言心上,可是他咬着牙,脸带痛色地反问道:“父王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来质问我,如果父王是我,也会不顾自己爱的人,毫不犹豫推开她,去与朝廷对抗吗?” 穆正阳挺直的身子突然垂了下来,沉默不语,眸色灰败。 如果他还能见到莲儿,他愿意放弃一切,只想守在她身边,可是,她再也回不来了。 穆正阳紧握着双拳,眸色一片隐忍的痛色。 穆臻言知道父王的心情,便也叹了口气,淡淡说了一句便离开了。 “父王好好想想吧,我不会走你的老路。” 空荡得死寂的房间,只剩下昏黄的烛光为伴,穆正阳看着他离开时挺直坚定的背影,紧抿着唇,深沉的眸光出现了一丝挣扎的动摇。 他的 人生已经被毁了,难道他还要毁了言儿的幸福么? 穆臻言深吸了寒气,只觉得喉咙有点哽涩,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前。 轻推开门,屋内的布置与小时候一样,干干净净,显然被人一直打扫着。他走进去,躺在床上,感受着久违的放松。 他想起上京当质子的那段日子,他每天过得如履薄冰,最怀念的就是在自己府里床上,可以肆无忌惮睡个安稳觉。 这样想着,穆臻言竟真的睡着了,他仿佛梦到了自己母亲温柔哄他睡觉的画面,他伸出手去抓,那些美好的画面,顿时化成了云雾。 他急着跑出去去追,只见母亲清丽的面容出现在天空中,每一丝云雾都是她的气息。 言儿,你一定要幸福啊,娘会一直陪着你的。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温柔至极的叹息,云雾渐渐散去。 穆臻言疯狂地追她,可那距离却越来越遥远,他眼里突然涌出热水,想大声喊她,可是嗓子却哑了般,怎么喊也喊不出来。 别走,阿娘! 穆臻言猛地醒来,明朗的天光从外面透进来,他抹了抹眼角的冰凉,坐了起来,望着外面的天空轻喃了一句。 我会幸福的,阿娘。 第四百三十二章 惹祸上身 白羽国,圣女殿。 夜凉,夹杂着湿咸的空气,还有不知名的虫鸣声,似乎很远,再听,又觉得很近。 圣女殿四周把守森严,几乎无人能够靠近,以前只有皇帝的人,现在暗中还有三王子的人。 但凡是圣女殿出现了丁点儿差错,最后都会惹祸上身。 所以,最近,白芷都没有出过门。 “姐姐,他醒了吗?”黑夜里,一道畏畏缩缩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进了炼药室,炉火烧的正好,房间里都是淡淡地药香,闻久了会觉得味道很好。 是安白藜。 上次举行祭祀之后,三王子突然发难,动手除掉了大王子,接着又捅破了圣女私自离开白羽国的事情,让皇帝不得不下令圣女禁足。 这一次,是真的跟看管犯人一样。 安丞相明令禁止,不准任何去圣女殿找白芷。 所以,白藜将近一个月没有办法得知圣女殿的消息,如今风声稍微松一些,她才敢“顶风作案。” 还是白叔将她带进来的,差点惊动了侍卫,还好有白杞将人引开。 “你自己去看。”白芷正在炼药,见这个妹妹心思早就跑得不见踪影,表情也是淡淡地,自从回了圣 女殿,她依旧是那个冷清的孤独的圣女,不沾染半分红尘气息。 白叔知道,三王子猛然动作,再加上白荷公主的事情,对白芷是有打击的,她也在自责。 从小,她就是一个听话的圣女。 现在,她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臣民。 “圣女,你已经连续炼了一个月的药了,即便是年终祭奠上要献给皇上的药你也炼制地差不多了,不要再折腾自己了。”白叔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打小看到大的孩子,她自己折腾,他看着疼。 白芷面色淡如水,像是没有察觉他的心疼一般,“白叔,我没事,这是身为圣女的职责,为民祈福,为皇帝陛下祈福,为白羽国祈福,我只能竭尽全力做到这些,别的,我还能做什么呢?” “公主的事情,不怪您的。”白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现在她倒是怀念在大沥朝时候的安白芷了,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会害羞。 只不过这样的情绪,她只给过那一个人。 回国以后,她再也没有提起过大沥朝的太子殿下,不知道,是不是把人给忘了,或者,藏在了更深的心底。 “我知道。”安白芷轻轻一笑,将药炉 里的药材调整了一下,又加了几味草药,满屋子都是溢出来的药香,却不是人间烟火,“白叔,我没事,你去外面接应,白杞姑姑不能出事。还有,那两个也不能被人发现,否则三王子那边很难摆脱。” 白杞一直以喑哑的声线示人,之前跟着叫白杞婆婆,如今知道了她和先人的渊源,据说还是白叔的青梅竹马,再叫婆婆就过分了。 白杞本身年纪也和婆婆差的很远。 “好。”白叔知道她不想多说,只好先出去。 白芷站在炼药炉前,烛火倒映在眼底,闪过许多人影,有母亲,有父亲,有在外面经历的花花世界,还有一个被她遗忘了的人。 他在笑。 哎,这种时候,怎么还想着他? 心无杂念,不失本心。 内室。 白藜推门进去,就看到坐在床头,半抬着头,定定地看着窄窗外的天空,很暗,没有什么星星,只有几点暗淡的星光,几乎要被夜色盖过去了。 这样沉闷的夜空,有什么好看的? “你醒了?”白藜惊喜地走过来,上下打量他一眼,他还是很消瘦,可是比起之前看的弱不禁风的样子,身子骨似乎好了许多 。 圣女殿里有白羽国最珍贵的药材,调理身子是最好的,看来白芷有好好照顾这个不听话的病人。 “还记得我吗?”她问,圆溜溜的眼睛像是夜明珠一样,还会发光,活泼的神色都写在眼底,让人无法忽视。 “嗯。”兰萨奇穿着白叔借给他的白羽国的男子服侍,是圣使的衣服,一身的白,长衫,不系带,袖子很窄,头顶的罩子被他取了下来,丢在了床尾。 他是草原的第一勇士,一身肌肉和蓬发的力量,若是换了以前,这样纤瘦的衣服他铁定能过撑破。 可是如今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他消瘦地厉害,浑身上下摸不出多余的肉,哪怕是肌肉,单薄地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跑了。 本来就单薄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显得人更加的单薄了。 “谢谢。”兰萨奇话很少,依旧盯着窗外的天空,不说话,像是在看什么,很专注的模样。 白藜坐在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有些好奇,“你在看什么?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没有什么好看的。” 兰萨奇没有看她,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像是一座僵硬的雕像,“有,星星。” 他伸手指了指,在最北边的位置,很淡的光芒,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里,看到了吗?” 白藜知道他话不多,能够和他说上话就已经十分满足了,连忙点头,“看到了,你眼力可真好,这个季节一般人都不会抬头去数星星,因为看不到。看来你恢复地很好。你还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找来,现在圣女殿守卫森严,你出不去,就算是我进来,也是很麻烦的。” 兰萨奇摇头,“没有。”顿了顿,“没有想要的。谢谢。” 如果不是她,他大概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他想要的,大概此生都无法得到了。 白藜觉得他有些伤感,虽然他什么话都不说,可是他的眼睛确实伤感地让人不由得想落泪,“你在想什么?” “家。”兰萨奇很久不说话了,白芷也不是多话的人,白叔和白杞跟他不熟悉,除了必要的交流,大家都是不说话的。 他也是沉默寡言的人,大多数时间里,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所以说话的时候,节奏非常慢,带着喑哑的感觉。 但是很好听。 至少,白藜听着上瘾。 “我在想家,还有她。”兰萨奇如是说。 第四百三十三章 喜欢的姑娘 “她?”白藜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些不高兴了,“是你喜欢的姑娘吗?” “嗯。我喜欢的姑娘,她很好。”兰萨奇来了聊天的兴致,但是说话的速度依旧很慢,因为他还要回忆。 不知道是不是病的太久了,他的记忆有些模糊,关于她的样子,都有些模糊了,他想见她,可又不敢。 白藜抿唇,缩了缩身子,干脆抬腿坐到床上,看着他,眼巴巴的,“有多好?她很美吗?” “美,她最美。”兰萨奇实话实说,“他是草原第一美人,很多人都追求她,爱慕她。” “草原?”白藜没有听说过,草原第一美人能有多美呢?比白芷姐姐还要美吗?比月姬还要美吗? 月姬,是白羽国的第一美人。 她不相信,还有比月姬更美的女子。 “嗯,那里是我的家,特别美,冬天……”兰萨奇伸手比划了一下,“还可以看到星星,非常多,非常亮的星星,那一颗,最亮,她最喜欢。” 他看着天边的那颗星星,记忆又清楚了一些,是他们的初吻。 年少的姑娘躺在草原上,不远处是热闹的篝火,还有烤肉的味道,她穿着薄薄的纱裙,露出一截雪白 的腰肢,上面挂着两三个小铃铛,动一动就发出银铃一样的响声,特别好听。 不过没有她说话的声音好听,“兰萨奇,我知道是你。” 她没有回头,没有起身,却知道他藏在哪里,喜悦的声音染了年少的无忧无虑,她招招手,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陪我躺着。” “公主。”少年穿着兽皮制作的衣服,有些虎头虎脑的,露出半截有力的胳膊,上头都是肌肉,十分有力量。 “晚上凉。”他笨手笨脚地拿了一个毯子,盖在少女身上,想了想,还是局促不安地躺在少女身侧,抬头看着满天星空,心情突然就不紧张了。 好美的草原,好美的星空,好美的姑娘。 他都想要。 “兰萨奇,你看,最北边的那一颗,最亮的那一颗。”少女忽然伸手,笑着指向北边最亮的那一颗星,“我发现,不管什么时候那一颗星星总是亮着的,而且比其他的星星都要亮,特别美,我最喜欢这一颗。” 因为,像他。 在人群中,他永远是最耀眼的勇士,比别人都要出色。 她最喜欢。 少女的心事,隐晦地藏着。 可是草原儿女应该爽朗豪放一些,喜 欢的,就要努力去争取。 “兰萨奇。”她唤,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低了很多。 “嗯?”兰萨奇紧张,不知名的紧张,手心里都出了汗,他八岁第一次跟着父亲出去打猎,猎最凶猛的豹子,也没有这么紧张,心跳都快要跳出胸口了。 “公主,怎么了?”他半晌没有听到身侧的动静,又不敢回头去看,就怕吓着了她,或者紧张的样子让她看到,她会不喜欢。 少女抿唇,想着该怎么说,看着少年的侧脸,突然想靠地更近一点,在他耳边低声告白。 好吧,她承认自己胆小,没有办法勇敢地,大声的说出自己的仰慕。 那就,小声一点好了。 她慢慢靠近,一寸一寸,尽量不发出多余的声音,呼吸越来越近,脸色越来越红。 少年不知道她是否还在,压了压心口急促的跳跃,忽然转过头,想要和她说一句真心话。 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比星空还要闪耀的眼睛,灿烂胜过满天星空,离得那么近。 近得—— 他的唇猝不及防地擦过了她的脸颊,有些夜风的凉,还有少女面颊上的滚烫,两种极致的温度碰撞在一起,少年要醉了,要晕了。 “公主~”少年轻轻地凑过来,即便紧张,也想多说一句,就差一点,就要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少女忽然扑过来,猝不及防地将他压倒在地,虎头虎脑的模样,唇瓣就那么压了下来,对准了他的,然后一动不敢动。 四只眼睛睁大了,对得有些疼,谁都没有率先闭上,像是在角逐,谁先闭上谁就输了似的。 实际上,少年只是舍不得。 公主,是草原上的第一美人,现在离他那么近,肌真的很美。 他要窒息了。 一个颠倒,他将大手体贴得垫在她身下,草原的草很柔软,一点儿也不扎人。 他却觉得手心都是痒痒的,麻麻地。 他试探着吻了吻少女的唇瓣,两人的脸同时腾地红了,他放开了少女的唇,喑哑无比,“公主,对不起。” “没有。”少女眨了眨眼睛,“是我主动的。兰萨奇,我多喜欢你啊,早就想亲你了。” 她舔了舔唇瓣,“好吃,比我想的还要好一点。” 天真懵懂,可爱又单纯,他的第一美人,就是这么勾人。 他想亲,一下,再一下,甚至更深入地交流,可是他不能伤害心爱的姑娘,所以他很克制,松开了少 女的唇,眼神滚烫,“公主,我喜欢你,从十二岁开始,到现在,我快要成年了,更喜欢你,只喜欢你。” 顿了顿,他低了头,目光灼灼,“我想娶你。” 少女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再次送上红唇,“十二岁啊,我浪费了好多年,你怎么不早点说呢?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 剩余的话,都吞下了少年的口中,男欢女爱,初次尝试,竟然上了瘾似的,停不下来了。 真是造孽。 “兰萨奇……兰萨奇?”白藜看着青年微红的耳垂,因为生了病,他的脸色苍白,有种透明的白,一点点的异样颜色,都看的分明。 “你在想什么?” 顿了顿,她又问,“你脸红了。” 兰萨奇闹了个大红脸,窘迫地站起身,“对不起,我想休息了。” “我才刚来。”白藜不情愿,“而且,我以后来一趟,很麻烦的,你就不能多跟我说说话吗?” “你在想她,你的心上人,那个第一美人。”白藜自言自语,“她真的那么好?我有点儿不服气,你看过多少女孩子,就认定了那一个?” 兰萨奇神色淡了,“不管有多少女孩子,都比不上她,她是最好的。” 第四百三十四章 寸步不离 白藜垂头丧气,双手都耷拉下来,像是没有抢到猎物的小兽,不甘又无奈,还有几分野性,只是藏的很好。 “她那么好,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起?”白藜叹气,“你这么好,如果是我,我会一直守着你。”顿了一下,她补充,“寸步不离地守着。” “是我不好。”兰萨奇一字一句的说,语气十足袒护,“我没有保护好她,她……嫁了人。” 大沥朝的太子,他没有见过,可是在匈奴人打过来的时候,他听木画说的,他的女孩嫁给了大沥朝的太子,人中龙凤。 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西格尔了。 “嫁人了?”白藜冲起来,想高兴,唇角都翘起来了,可看着兰萨奇如丧考妣的模样,到底是克制住了,“那你还守着她做什么?你不想娶妻子吗?” 兰萨奇没有吭声,转身走过去,拉开门,“抱歉,我想休息了。”顿了一下,“我很好,谢谢你来看我,等到封闭解除,我会离开这里,不给你们添麻烦。” 白藜气结,眼眶有些红,“你就是个木头,你喜欢的姑娘都嫁了人,你难道就不会喜欢别人吗?” 兰萨奇垂眸,似乎一瞬间 就失去了说话的兴趣,一声不吭,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不回答。拉开门的姿势也一直保持着,态度如此坚决。 坚决地拒绝了她。 外头有了一丝异样的闪动,兰萨奇没有犹豫,一手拉着白藜后退,一手拉开门,飞快出门护着还在炼药炉旁发呆的白芷,低声道:“有人。不止一个。” 白芷蹙眉,“可能是白叔。” “别出来。”兰萨奇头也没有回,阻止了正要往外跑的白藜,接着说,“四个人。三个,都是高手。” 白芷也犹豫了,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闯进来? 兰萨奇将两人都推进门中,“别出来。”说着,他掏出身后的匕首,短刃,却非常锋利,他一直随身携带着,平时只会拿出来看看,从没有用过。 白芷拉着白藜进门,顺手在柜子里的暗格里摸出一些药粉,递给了白藜,“等会儿,可以自保。” “什么人敢闯圣女殿?” “不确定,可能是三王子的人。”白芷说,神经也绷紧了。 白藜想出去,“那兰萨奇不是很危险?他的伤还没有好。” “你不能出去,会拖后腿。”白芷有些头疼:这个傻妹妹,总是剃 头挑子一头热,让人非常头疼。 “好。”白藜趴在门口,细细地听动静,很快听到了打斗声,担心的不得了,忍不住就要冲出去,却听到了一声女音,“圣女。” 白芷一惊,连忙拉开门,“停手,都是自己人。”她点了灯,药室立刻就亮堂了许多,卢肇正和兰萨奇拳脚纠缠,一时愣住了,姿势还有些奇怪。 白芷笑了笑,“月姬,果然是你们。你们怎么这么大胆,直接到了圣女殿?”顿了一下,她看向卢肇,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两人都换了圣女殿的圣使白衣,和兰萨奇身上的一样,英伟如从前一般,不愧是将门之后。 “好久不见,卢将军。这位是我们的朋友,兰萨奇。”白芷连忙介绍,两人这才分开。 兰萨奇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抱歉。” “兰萨奇,你没事吧?你的伤是不是发作了?”白藜连忙过来扶着他进屋,“我去给你上药。” 卢肇收了手,很快站到月姬身边,“抱歉,不知道是自己人,误伤。”顿了一下,他看着兰萨奇的背影,“他受了重伤,内耗严重。” 只交手的几招,他能发觉对方后劲 不足。 兰萨奇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还是进了屋。 白芷看了两人一眼,摇摇头,“白杞姑姑和白叔呢?” “在外面。惊动了守卫,白叔和姑姑出去将人引开了。”月姬走过来,她和白芷熟悉一些,两人难得是好友,以前经常会私下见面,说说心里话,好久不见,自然也想念不已,“圣女,近来可好?我听白叔说了,你不要太过自责。” 白芷笑了笑,“月姬,你好像气色不错,看来卢将军把你照顾得很好,记得你刚离开的时候,形容枯槁,一阵风都能吹跑了。” 月姬有些害羞,看了一眼目含宠溺的卢肇,还有些怅惘,“多亏了你,还有他们。也不知道雪儿怎么样了?” 白芷让两人坐下,低声道:“那两个人,你们也知道,本来的身份,不是我们白羽国的人。是我表哥,还有表嫂。” 她简单说了一下来龙去脉,“我这一次出去,就是为了完成母亲的心愿,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更没有想到,三王子卷土重来的第一件事,把矛头对向圣女殿,我之前给表哥送了信,可是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回信,我怀疑……被 人截断了。” 月姬和卢肇都是官家子弟,对朝堂形势很了解,听到白芷这么说,心里也有了计较。 卢肇拧紧了眉,眼底有武人的英气,“应该是被截断了,既然三王子盯上了你,那想必是知道了你和世子的关系,这一盘棋,下得很大。” “怎么会有蛊呢?这种可怕的东西不是很久以前就已经消失了吗?现在突然出现,是不是意味着百年前的噩梦又要重演了?”月姬虽然和卢肇避世而居,可家在这里,根就在这里,若是真的国家有了危险,他们又怎么会独善其身? “幕后之人藏的太深,我只是怕,连三王子都是其中一颗棋子,目的就是要搅乱白羽国的朝局,里头那位,兰萨奇,是草原的第一勇士,他见过那个人,给我母亲下蛊的人。”白芷捏了捏眉心,提起母亲的事,还是十分愧疚,“是个女人,我在南疆的时候,听表嫂说过,南疆避世百年,如今会蛊术的人已经不多,唯一可能在外面兴风作浪的,就是南疆蛊医一族的族长后人,精通蛊术,深藏不露。” 卢肇要直接得多,“圣女,你让白叔找我们来,是要帮你送信?”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一点儿小伤 “没错。”白芷说,“白杞姑姑身份不便,若是被人发现,难免会牵扯出莲姨和表哥的身份。且她对白羽国的朝局不如你们了解,其中利益牵扯,我也不便说的太多,你们不一样,你们避世而居,在白羽国人眼中早就是去世之人,谨慎一点,不会牵扯太多。况且,你们对白羽国更为熟悉,卢将军征战沙场,如何出境,想必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这时,白叔和白杞双双推门进来,有淡淡地血腥味。 白芷连忙站起身,“谁受伤了?” “没事,一点儿小伤。”白杞摇摇头,可白叔已经拿了止血药过来,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到一边上药,“又不是年轻的时候,怎么还这么鲁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白杞:“……” 白芷见是皮外伤,便将这个机会让给了白叔表现,几人又说了些最近发生的事情,白芷没有写书信,怕到时候留下话柄,直接让卢肇和月姬带口信过去。 表哥和表嫂会明白其中形势的。 “事情紧急,不能再拖,我们现在就出发。”卢肇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还是后半夜,天没有亮,依旧黑沉沉一片,可是一想到如今的形势,他便觉得无法多呆。 兰萨奇忽然推门出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北地,距离草原最近的地方。 他想回去看一看。 虽然这几日白叔带来了北地和草原的些许消息,他还是想亲自去看看,不能一直留在这苟延残喘。 “不行,你不能出去。”白芷却阻止了,“现在不方便,今晚圣女殿的动静够多的了,怕是那边会有戒备,等会儿天亮白藜会先回相府,到时候会转移三皇子的注意力,月姬,你们明晚再走。此去北地路途遥远,你们一定要小心谨慎,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卢肇和月姬是白芷手上的隐形牌,对方不会知道这两人还活着,所以不会在这里多加防备。 他们会盯紧了白藜,所以兰萨奇也不能离开。 “兰萨奇,你若是走了,会打草惊蛇,而且会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力,到时候你自己危险,白藜也会受到牵连。” 兰萨奇气息有些急,“我要在这里留到什么时候?” “你想要知道的消息,我会让月姬带给你。”白芷安抚道:“你现在回去也没有用,你放心,有我表哥在,你的家乡不会有事的。而且,你见过那个下蛊的女子,而且你也中过蛊,万一对方想利用你做什么,你现在出去,不就是去送死吗?对方在暗,我们在明,你不能冲动。” 白藜跟在兰萨奇 身后,等到白芷说完,才劝说道:“我知道,你很想见到她,可是你至少要先保重自己。” 兰萨奇沉默了好一会儿,转身进了屋子,不再参与他们的讨论。 白藜踌躇片刻,也有些失落,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离开。 白芷叹了一口气,现在没有办法顾及儿女情长,只能大局为重,“白藜,你等会儿就回去,如果有人试探,不用死咬住你来过圣女殿的事情,不承认也不否认,才能让对方拿不准主意。” “可是……” “兰萨奇我会好好照顾,你若是实在忍不住,也可以过来看一看,但是不要太频繁。”白芷有条不紊的模样,看的月姬和卢肇都觉得陌生,直到白叔送走了白藜,月姬才牵着白芷的手,“圣女,你真的变化非常大,都不像以前的你了。” “以前的我,什么样儿?”白芷好奇。 月姬指了指天空,“天上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清冷,高不可攀,多跟你说几句,都觉得是亵渎。” 白芷:“……”连她最好的朋友都这么说,她以前到底是多不近人情? 大概是圣女的架子端的太久了,一时还放不下吧。 月姬看她似乎很沮丧的样子,忽然笑了,“那是外人眼中的你,我眼中的圣女,嗯,是 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值得世界上最好的。” 白芷乐了,“你们都好好的,我就已经得到了最好的。” 月姬想说什么,可是想到白芷的身份,又闭口不言了。 尝过男女情爱的人才知道其中精彩滋味,但是她的朋友是白羽国的圣女,注定和这种感情无缘。 白芷看着两人,笑了,“干嘛这副表情?我又没有什么事情,以前是生活在圣女殿,现在也是一样,有没有人看着其实对于我而言,都无所谓,我很自在。”停了一下,也不知道在跟谁强调,她接着说,“我真的很自在。” 月姬握住她的手,还是有些不放心,有些心疼,低声问,“圣女,你这一次出去,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大抵是自己幸福了,就希望身边的人能够圆满。 卢肇英气的眉紧了紧,即便是月姬压低了声音,可他是习武之人,自然听得明白:圣女是白羽国的信仰,岂能沾染情爱? 白芷秀气的眉轻轻拢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本来应该反驳,可是那一刻忽然有一道影子飞快地闪过。 她见过卢肇和月姬亲吻,她听月姬说过,那是彼此相爱的人才能做的事情,可是…… 她也做了。 不过,不能说。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白 芷不擅长和亲近的人撒谎,一时没有说话。 月姬看出了些不自在,正打算再问,已经被卢肇拽了回去,“好了月姬,这个时间,圣女也累了,先让她去休息吧。” 白杞也站起来,扫了一眼几个年轻人,“圣女,我带卢将军和月姬去休息,您也早点儿休息吧。” 白芷点点头,“我还有一炉药,你带着卢将军和月姬去休息,明天我再去看你们,商议具体的计划。” 白杞领着两人去了后殿,圣女殿的房间很多,两人现在已经是夫妻,住在一处,等到白杞离开,月姬才扯了扯卢肇的袖子,“你方才拽我做什么?” 卢肇的脸色沉着,正色道:“白芷是圣女,守在圣女殿是她的使命,月姬,你不该那么问,”他看着心爱女子精致的小脸,不想她伤心赌气,尽量放低了语气,百炼钢也化成了绕指柔,“圣女不能步前圣女的后尘,如今的局势也不允许。” 月姬到底还是不开心了,逍遥日子过久了,她知道外面的天空有多辽阔,愈发觉得白芷可怜,“我不当她是圣女,只当她是我的好姐妹,好朋友。如果,如果你的朋友被关在一个地方,哪里也不能去,一辈子都要戴着所谓的枷锁留在这里,你不会心疼她吗?” 第四百三十六章 若是动了心 卢肇沉默了一下,将她搂进怀里,“我并不是责怪你,我也同情圣女。”在此之前,他从来不会这么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与生俱来的责任和压力,她享受着常人无法享受的殊荣,就要学会忍受这些殊荣带来的责任,不能轻易丢掉。 可是和月姬在一起之后,他不也是放弃了自己的使命,放弃了保家卫国的责任和义务,选择了守护爱情,选择了自己愿意过的人生。 他可以选择,白芷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可是同情没有用,她若是动了心,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月姬咬唇,岂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看,白芷应该是动了心思了,只不过现在,她自己还不知道,她没有经历过,所以不明白这是什么感受。”月姬紧紧环住男子的腰身,将小脸贴在他胸口,乖巧又伶俐,“但愿她和那个男子……就此不要遇见吧,若是再有交集,我怕自己忍不住,鼓励她追求自己的幸福。” 卢肇捏了捏她的鼻尖,他一向喜欢她的温柔善良,对身边人她更是给予了最大的关爱和体贴,越是相处越是能够体会到她的可爱之处。 “月姬,顺其自然吧。”卢肇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鼻尖,随后又落在她唇瓣上,见她害羞地往后躲,大手扣紧了她的腰身,铁臂让她无处可逃,轻轻娇哼:“别,这里不方便的。” 圣女殿是纯洁的地方,是白羽国的信仰之地, 在这种地方欢爱,她有心理障碍。卢肇了解她,喑哑的嗓音呛出几声笑意,“我没有说要做什么,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亲亲你,安抚你浮躁的情绪。” 月姬:“……” 流氓将军! 没办法,她近来就爱他流氓啊。 真是被吃得死死的了。 丞相府。 安白藜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白叔送回了府中,临行还千叮咛万嘱咐,“白叔,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兰萨奇,他是个病人,还是个不听话的病人,我怕他悄悄跑了。” 她不安心,“外面很危险,如果被发现了,谁都保不住他。” 白叔见小姑娘一张脸都被自己吓白了,有些好笑,“三小姐,您放心,兰萨奇是个有勇有谋的勇士,他还有自己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不会自己去送死的。” 白叔的安慰,并没有让白藜开心,反而,白叔离开以后,她更加垂头丧气了,“他活下去的理由,是那个美人。” 卧室里躺着一个女子,是代替白藜留下来蒙混过关的丫鬟青儿,虽然快要凌晨了,可是她迷迷糊糊的,还是不敢睡,听到动静,立刻醒了过来,“谁?” “青儿,是我。”白藜没有点灯,悄悄走到床前,拍拍她,摸到了一手的冷汗,“辛苦你了,我爹有没有发现?” “没有。”青儿坐起来,连忙将床让给了白藜,低声道:“三小姐,虽然相爷和大公子最近忙得没有时间顾着你,可圣女殿真的不 是你能去的地方,若是让人发现了,相爷会很生气的。” 白藜完全没有心思听这些,垂头丧气地躺在床上,“青儿,我喜欢那家伙,可是他有心上人了。” 那家伙? 青儿给她脱了鞋子,现在不方便打水洗脸,只好在一边守着,“是那个小姐救下来的怪人吗?他还活着?伤势怎么样了?” 白藜眨了眨眼睛,忽然问,“你怎么知道他受伤了?为什么要问他还活着?” 她坐起身,房间里没有光,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微微发亮,很有神,“青儿,我记得我没有告诉过你这些。” 以前她也经常悄悄溜去圣女殿看白芷,青儿是她的贴身丫头,都知道这些事情的。 可是不该说的,她也不会和青儿说。 青儿连忙解释道:“小姐,奴婢也是猜的,您对那个怪人好像挺看重的,可是却没有藏在府中,反而是藏到了危机四伏的圣女殿,奴婢想着应该是需要医治的,那一日见到他的背影,似乎病得不轻的样子。” 白藜眸光闪了闪,随即又躺下去,“看来你跟着本小姐,是越来越聪明了,孺子可教,不错啊。” 青儿笑了笑,“都是小姐教的好。”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小姐,那位怪人……公子有喜欢的人了?” 白藜的声音在黑暗中又有些有气无力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的心太小了,只能装得下那一个人,可是那个人, 嫁人了,嫁给了别人,他再这么守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青儿惊讶道:“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又是相府千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还敢拒绝您?太不知好歹了。” “是啊,你说的对,他太不知好歹了。”白藜忽然打起来精神,“现在他反正是一个人,伤势也没有好,还需要再白芷姐姐那里养着,我就不信,我一直缠着他,他还能不理会我这个恩人?我会让他忘记那个女子的。” 青儿难得见她对一个男子如此上心,不由得好笑,“小姐,奴婢可从未见您这般……对男子死心塌地的,那个公子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有魅力?” 什么人? 白藜撇唇,语气幽幽地,“我不知道啊,他身上有刀伤,应该是被贼人追杀流落到这里的。他是个孤儿,现在无依无靠,只能留在这里,我一定会想办法留住他的。” 青儿又问,“他一个男子,住在圣女殿,会不会不太方便?” “青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藜不高兴了,“圣女殿是神圣的,还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我姐姐医术高强,在她眼底,那人就是个病人,你想到哪里去了?再说了,不还有白叔吗?算不算孤男寡女,等到他伤势好一些,我再悄悄把他带出来,养在外面。” 青儿眨了眨眼睛,道歉,“是奴婢失言了。小姐,您赶紧休息一会儿吧,天快亮了,您还要给老夫人请安,而且相爷早朝之后 说不准会过来。到时候您若是精神不好,会露馅的。” 白藜蒙上被子,“知道了,你早上记得叫我,好累啊。” 不多时,被褥里传来清浅的呼吸声,青儿轻轻将被子拉开,让她自由呼吸,然后盖好了被角,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出去,回了自己房间。 不多时,一道黑影从房间的窗户底下离开,翻墙离开相府,很快到了一处奢华的府邸,穿越亭台楼阁,找到书房里的密室。 “殿下。”黑衣人跪下,声音清脆,多了几分冷冽,“她回来了,白叔送回来的,和往常一样,她去探望那个人了。” 上首坐着的,正是被幽禁许久的三王子白岳,他变得沧桑了一些,一双眸子尤其阴翳,黑黝黝的眼珠子一定不定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让人毛骨悚然。 “是吗?没有别的消息?”白岳冷笑一声,“这么久了,白芷就没有起疑心?” “暂时还没有。”黑衣人正是青儿,她抬眸,气质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娇俏单纯,满面寒霜冷淡,“圣女殿如今重重封锁,圣女想要通消息,只能通过三小姐,属下会盯紧她的。” “她去地这么频繁,没有问题?”白岳怀疑。 “三小姐,似乎对那男子有意。”青儿并没有完全相信,“也许她是有所隐瞒,属下会盯紧点。” “嗯,不能出差错。”白岳冷声道,“小心行事,白芷应该是有所怀疑了。” 青儿点头,“是,属下明白。” 第四百三十七章 故人相聚 北地,世子府。 天气明朗,飘着薄云的空中透出丝丝晴光,但冬日的空气依旧寒冷得让人不愿呼吸。 穆臻言回府后,却发现正厅里坐着昔日的好友,柳橙和楚枫,而自己的夫人正在招待远道而来的他们,谈笑间似乎还很融洽。 缓缓吸了一口寒气,穆臻言扬起一抹从容放松的笑,挑着眉,走进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等你们来可真不容易。” 柳橙瞟了一眼许久未见的穆臻言,嘴角弧度立马放大,站起来拍了下他的肩,然后故作不满地轻哼道:“你请我们过来,结果让公主招待我们算怎么回事?” 楚枫也笑笑:“就是,夜不归宿,敢晾着公主,你也是胆肥了。” 穆臻言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最近是忙了点,不过你们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柳橙挑了下眉,清俊的眉目划过一丝揶揄:“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结果谁知道世子爷这么忙呢。” 雪朦胧看着穆臻言跟他们互相寒暄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她一眼,心里不由郁闷了起来。 轻咬了下唇,雪朦胧突然站起来,给穆臻言倒了杯茶,顺势坐在他旁边,笑着说道:“原来夫君和 我真是心有灵犀呢,我昨天刚说完计划,夫君就把人请过来了。” 穆臻言端起茶浅抿了一口,十分冷淡地嗯了一句,便又继续和好友谈笑风生。 事实上,他早就有心想要改善北地的民生了,只不过碍于没有人手,才一直没有实行。 而柳橙祖上是农耕大户,只不过后来家族为官,他不得不走上仕途,如今为大理寺六品官员,但他实际上喜欢游历四方,研究农耕文化。 楚枫现为礼部侍郎,母族是京城首富,他从小对经商的天赋就特别高。 所以,穆臻言在几个月前就特意去信给太子要来了他们,因为官员走动的手续特别麻烦,所以拖到现在才来。 雪朦胧有些失落地看了他一眼,都喝了她的茶了,怎么还生气呢? 穆臻言与他们寒暄完后,则跟他们讲起了北地的情况,探讨如何因地制宜,有效地改善民生的问题。 雪朦胧起初因为穆臻言的态度,心里闷着气,一直未说话,但听着听着,她就忍不住主动加入话题,讲起一些自己的见解,谈得太投入,有时甚至扯着穆臻言的袖子,问他的意见,竟一时忘了刚才的不乐。 四人聊了大半个 时辰,杯里的茶水都快见底了,最后还是柳橙和楚枫提出要去亲自看看北地的情况,才堪堪止住了这个话题。 于是,穆臻言也顺势作陪,一行人晃晃悠悠就出了府,只剩下雪朦胧在原地挥手送别,看着他们的身影离开后,清润的杏眸顿时垂了下来,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 晚上,雪朦胧坐在屋内等了好久,穆臻言才回来。 一听到动静,雪朦胧立马起身,笑着接过他的外衣,然后问道:“他们安置好了?” 穆臻言淡淡嗯了一句,坐在凳上,仍然一副没有过多表情的样子。 雪朦胧放好衣服后,就挨着他坐下,弯着眸子看着他,语气娇软地解释道:“你还生我气呢?我有给你派人传信过,但是你一直没有回我,当时情况危急,我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嘛。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而且,你派了那么多人暗中保护我,我怎么会有事呢?” 穆臻言淡淡将头撇过一旁,脸色并没有缓和,抿着唇,就是不愿开口说话。 雪朦胧看到他不愿理会自己,心里也来气,她都这么哄他了,他还来劲了是吧? 这样想着,雪朦胧突然站起来,语气有些微 怒道:“既然你不愿理我,那我现在就带柳橙和楚枫去看看北地的风情。” 说完,雪朦胧等了一会都没等到他的回答,甚至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心里郁闷又好奇,哼了一声,便径直朝门外走去。 外面寂静清寥,寒风阵阵,雪朦胧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心里的失落,想着这么晚了穆臻言可能还没吃饭,便朝着厨房走去。 府里的厨子看见公主来了,立马收起自己懒散的面容,有些讨好地笑道:“公主,你想吃点什么?奴才这就给你做。” 雪朦胧微微一笑:“不用,本宫自己来。” 厨子愣了两秒,讪讪笑道:“好,公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 雪朦胧嗯了一声,便自己走到木桌前,看了下剩余的菜。 挑了一小撮比较清淡爽口的菜,雪朦胧拿起刀,切成了碎块,然后开始熬粥。 等粥熬到一半时,雪朦胧将这些菜倒了进去,然后加了半勺盐,等它煮熟。 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时,雪朦胧才揭开盖子,可能是因为火势太大了,粥里的菜煮的有些烂,粥也好像没有光泽,看上去黯淡无味。 雪朦胧细眉微蹙,有些失望地看着 自己的残次品,叹了口气,还是将它端了出来。 “啊。”雪朦胧刚碰上就痛得尖叫了一声,她忘了拿抹布去端它了,那滚烫的锅身直接将她指腹烫红了一块,一直隐隐作痛。 门外一个身影突然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就往自己嘴巴里含。 雪朦胧泛着一丝水雾的眸子,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穆臻言,心里不由一阵动容,她就知道,穆臻言肯定不会不理她的。 含了一会儿,穆臻言才拿出来,皱着眉头,担忧地看着她手指,想拉着她走。雪朦胧却抽回手,忍着痛,舀好一碗粥端给他,咬着唇笑得有些尴尬。 这粥,被她煮成这样,他会不会嫌弃啊? 穆臻言看了她两秒,眸色深沉,抿成直线的薄唇微微动了一下,接过她手里的碗,一言不发牵着她的手回了房。 夜色蒙蒙,雪朦胧看着那拽着自己不放的手,突然笑了一下:“阿言,你刚才是不是跟踪我?心里还是不放心我跟其他男子出去吧?” 穆臻言没有回话,但雪朦胧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上的力量重了几分,又松了下去。 雪朦胧盯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明明就担心自己,还这么别扭。 第四百三十八章 赚钱之法 回到屋内后,穆臻言先给她上了点药,然后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地喝着她煮坏的粥。 雪朦胧凑上去,有些紧张地问:“是不是很难吃啊?” 穆臻言没有回她,只一勺一勺喝着碗里的粥。 雪朦胧有些气恼地瞪着他:“我都跟你解释了,你也喝了我的粥了,你怎么还生我的气?” 穆臻言冷然的脸才动了一下,转头也有些生气看着她:“你瞒着我擅做主张,引蛇出洞,你有想过我是你的夫君吗?要是你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办?” 雪朦胧看到他担心的眼神,不由靠过去,贴在他身上,柔声哄道:“好啦,我错了,我下次一定告诉你,好不好?你别跟我生气了,你看,我都受伤了,你就不能让我一下吗?” 穆臻言看着她伸过来的手,有些无奈地叹口气,语气却威胁道:“还敢有下次,我绝对不会轻饶你!” 雪朦胧噗呲一笑:“好,随世子处置,行不行?” 穆臻言淡淡看了她一眼,轻喝道:“过来,靠近点!” 雪朦胧不明所以,听话地靠近了点,两人的呼吸彼此缠绕,她甚至能从对方眼里清晰地看到自 己。 穆臻言双目灼灼地看着自己思念了许久了面容,呼吸加重,不由分说就吻了下去。 夜晚格外漫长,但对于此时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来说,又格外短暂,似乎再长的时间,都不够倾诉心里的思念。 这两天,浮厝和鬼医每天都会出城治病,城中百姓也十分配合,疫病的危机也逐渐解除。 经过闹事一事,大家都知道是公主救了整座城的百姓,如今自己身上的病果然好了,对公主的感激和信任又上升了不少,走到路上都能听到不少人夸公主是个好人,雪朦胧在民间算是真正赢得了好名声。 而另一边,楚枫和柳橙两人与世子探讨了一番详细的计划后,也迅速走马上任,各处调查民情地域。 但农耕和经商想要提升起来,必须要大量的人力支持,雪朦胧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让冷旭分配人手,城里的不够,便让永胜带人去招揽难民雇佣苦力,人力的问题算是暂时解决。 但是雇佣大量的人力,也同样需要大量的钱财维持,前期还能靠雪朦胧的嫁妆维持,但嫁妆再丰富,也有消耗完的那天。 今天永胜拿着账本给 她看的时候,府里还能调用的钱财已经所剩无几了,雪朦胧叹口气,细白的手指揉着微微郁结的眉心。 这样下去可不行,要是能找到赚钱的法子就好了,由钱生钱,才能一直循环下去。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交杂的脚步声,雪朦胧抬眸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陈景瑜和青鸢,两人似乎关系亲密了许多。 “公主。”陈景瑜看见她,心里自是激动不已,只是顾着世子在场,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青鸢也跟着笑了喊了一声,清澈的笑容一如从前。 雪朦胧站起身,走了下来,唇角的笑容也不禁扩大了几分:“你们怎么来了?” 他们看了世子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雪朦胧顺着他们视线看过去,目光盈盈地望着穆臻言,等着他的回答。 穆臻言勾着眼角,淡淡说道:“我只是觉得,他们或许对你有用。” 雪朦胧抿唇一笑,收下了他的好意。 一番谈话后,雪朦胧才了解到,陈景瑜出生富贵家族,祖上就一直经商,他父亲更是位经商大能,原先产业曾遍布江南外地,早年间他曾随他父亲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大人物, 也算有些人脉。 而青鸢一直跟在陈景瑜身边,被陈景瑜发现她的经商天赋极高,几乎一点就通,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得知两人的情况后,雪朦胧自是高兴不已,她正愁着没有钱财,穆臻言就给她送来了这么重要的人,真是知她者莫若夫君啊。 他们是北地的人,自然应该清楚现在的状况,所以雪朦胧跳过了北地的情况,直接问道:“那你们可有什么好的法子赚钱?” 陈景瑜没有停顿就回道:“我和青鸢在路上就一直在想办法,现在人手本就不够,所以要想赚钱快且稳定,就要开辟一条新的经商道路。” “那你们想到了没?” 青鸢笑着抢说道:“暂时想到了一个比较可行的办法,我们可以发动当地富商,买地建房,然后再让他们低资出租,让百姓自己靠手艺赚钱。这样不仅可以赚到钱,还能带动北地的经济,一举两得。” 闻言,雪朦胧思索了一会儿,也是眸光一亮:“好办法,你们做的不错。你们真是帮了本宫大忙了。” 陈景瑜摇头笑道:“公主不必这么客气,为公主排忧解难使我们该做的。” “既然方法有了,那还得去实行。本宫这就带你们去见柳橙和楚枫,他们现在负责这些事情,你们放手去做,他们会帮你完善的。”雪朦胧笑着说道。 陈景瑜和青鸢点头说好,雪朦胧则看向一旁未说话的穆臻言,眉眼弯弯:“你要一起去吗?” 穆臻言挑了下眉,眸中敛着一丝沉重之色:“你们去吧,我还有事。” “好吧。那我带他们走了。”说完,雪朦胧便和他们一起离开了。 穆臻言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才缓缓站起身来,朝着王府的方向看了一眼。 之前有人传话给他,说穆臻宇想要见他一面,希望跟他好好谈谈。 穆臻言眯了下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倒要看看穆臻宇到底想跟他说什么。 地牢里,幽寂一片,只剩下明亮的柴火在尽力燃烧着,发出火红的光芒。 穆臻言进来时,只看见穆臻宇坐在铁牢中,一个人手执着棋子,默默地与自己对弈。 他一身白衣不染轻尘,墨色的发玉冠束起,清俊的面容还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完全没有被幽禁之人的窘迫和愤怒,仿佛只是藏在深山享受生活的隐士。 第四百三十九章 穆臻宇的狠话 “你来了。”声音浅淡,仿若潺潺的流水。 穆臻言微眯了下眸,面色冷淡:“不是你想见我吗?” 穆臻宇这才放下手中的棋子,转过身来,笑道:“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穆臻言一直盯着他,目光中泛着冷意。 穆臻宇笑出了声:“怎么会呢,我可是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呢。” 穆臻言沉默不语,等着他的下文。 穆臻宇这才撕下了自己温和的面目,语气突然变得锋利起来:“你费尽心思让父王把我关起来,这些日子,你过得很舒服吧?呵,可是我呢,同样是父王的儿子,他却没来看我一眼。” 穆臻言冷冷瞥了他一眼:“那是你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穆臻宇自嘲地笑了一下,语气带着满满的不甘和愤恨:“从小的时候,父王就偏爱你,那也是我咎由自取了?我的亲生母亲爱你更甚过于我,这也是我咎由自取?呵,我做错了什么?” 穆臻言抿了下唇,目光冷笑了一下:“父王待你如何,大家都看得到,至于你母亲为何对我那般好,你心里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用不着我再说一遍了吧?” 闻言,穆臻宇狠狠 攥紧自己拳头,眸光迸发出恨意:“那她也是因为你死,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父王心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儿子,他永远把最好的让给你,兵力是,王位也是,他何时想过我?我自认为自己不比你差,可是凭什么我想要的,却被你夺去了?这一切的错,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们才是罪魁祸首!” 穆臻言冷眯着眼睛,嘴角牵起一抹讽笑,说出的话字字诛心:“从小父王有让你受过一分委屈吗?你母亲为了你,设计我替你当质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以为你跟我说这些,我就会相信你吗?你贪图权利,残害手足,谋权篡位,失败后还要为你自己的贪婪欲望和野心找借口,就算没有以前发生的事,你一样也不可能安分,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话语一落,穆臻宇狠瞪着眼睛,如玉的脸狰狞扭曲,几近发狂地低吼道:“如果我是世子,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的,父王会重视我,十一也会是我的女人!就是因为你,才抢走了我也可以得到的一切!” 穆臻言听到他幼稚的话,不由冷笑,语气里的嘲讽意味加深了几分:“你就算是王爷,十一也不可能看上你这种阴狠恶毒的小人!你 这种人,不管披了多少层高贵的身份,也改不了你骨子里的卑劣!” 穆臻宇气得双目充血,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荷包,微昂着头,咬牙切齿道:“这是十一在遇到你之前就送我的,女子绣荷包送男子,是示爱之意,说明她也是喜欢我的,可是却被你抢走了,你才是那个卑劣的小人。” 不停晃动的荷包落进穆臻言的眼中,穆臻言面无表情,若不是他早就知道十一重生之前的事情,也许还会被刺激到,可是他早就知道十一对他有多恨了,若是还上当,那真是他糊涂了。 穆臻宇看到他十分淡定的样子,心里的气更加翻涌了起来,他不是在乎十一吗?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穆臻言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好笑:“你以为靠这点手段就能挑拨我和十一的感情?十一对我的感情,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她这辈子,注定是我穆臻言的女人,你连妄想的资格都不配拥有!” 穆臻宇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发狂的样子反而冷静了下来,笑了一声,讽刺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十一是知道真相的人,你不会真以为她的心在你那吧?呵,她只是对你愧疚罢了,她那么善良心软,你 难道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穆臻言冷然的脸有一瞬间的崩裂,眸色深如寒潭,他不得不承认穆臻宇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他最怕十一对他的好,只是因为愧疚。 穆臻宇看到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说对了,眸中的狠意愈发的汹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大哥,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穆臻宇恶劣地笑了两声,不等他回答,继续说道:“你肯定想不到吧,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就跟十一睡过了,啧,这可是她在我身下,亲口说的。” “什么?”穆臻言瞳眸一缩,怒气上涌,立马逼近,“穆臻宇,不要找死。” 穆臻宇幽深的眸光扫了他一圈,笑得更加恶劣:“她说,她就喜欢跟我做这种亲密的事,跟你在一起,她连那个的欲望都没有。你们除了下药那一次就再没有行房了吧?她那腿根儿那颗红痣,特别撩人!” 如此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从他的嘴里吐出,穆臻言狠狠吸了口气,胸中气血翻涌,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下一秒身影直接一掠,拳头直接穿过铁栏,砸在他笑得令人恶寒的脸上。 穆臻宇避之不及,被一拳打飞在地,唇角一片青肿,嫣红的血从他嘴角流出。 狠狠 啐了一口嘴里的淤血,穆臻宇眸子射出一抹恨意,嘴角扬起一抹痛快得意的笑:“呵,你也有被逼怒的一天啊。你就算打死我,你也不可能得到十一的心!” 穆臻言墨色的眸被逼得一片血红,直接拿起火盆里烧得火红的柴棍,一步一步逼近他,唇角带着一抹嗜血的冷笑。 穆臻宇狠狠瞪着他,脚步后退了两步,语气有些不可置信:“你想烧死我?” 穆臻言冷笑了一声:“如果可以,我会将他塞进你嘴巴里!” 火柴即将离手的那一刻,一道浑厚愤怒的声音突然打断了穆臻言的动作:“住手!言儿,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快放下来!” 穆臻言冷怒着脸,回头就看到急匆匆赶来,瞪着眸子怒视着他的父王,抿唇不语,手上的柴火并没有动半分。 穆臻宇见状,连忙呼救道:“父王,救我,大哥想杀死我。” 穆正阳一听,气得怒喝道:“本王命令你快放下来!原以为你真的懂本王的心思,你太让本王失望了!他再怎么做,那也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弟弟!” 穆臻言冷冽的眸光凝滞了片刻,紧抿的薄唇似利剑般泛着寒意,扔下手中的柴火,一言不发略过穆正阳的身影直接走了出去。 第四百四十章 你爱我吗 外面晴光明丽,可穆臻言却觉得全身冻在冰窖般,连呼出的气息都仿佛凝了一层薄冰。 他不敢相信穆臻宇说的那些话,可脑子里却控住不住地回想,每回想一遍,就会折磨他的神经,逼得他咬紧了牙,才忍住了心里疯狂翻涌的情绪。 一路回到府,下人们看到世子爷如冰块的脸色,都瑟缩了下脖子,然后在他走远后,又伸长了脖子看,纳闷一向笑着的世子爷今天怎么了? 木兰苑中,小六正陪着雪朦胧说话,门就突然被砰地打开,面沉如水的穆臻言快步走了进来。 “世子爷。”小六惊喜地喊了一声。 “出去!”穆臻言冷喝了一声,俊容上明显压抑着不悦。 小六被他慑人的语气吓得愣了一下,连忙看向公主,雪朦胧也是微皱着眉看了一眼穆臻言,然后示意小六出去。 小六领意后, 悄悄看了一眼世子爷,有些忐忑地出去了。 欢笑的房间立马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相对无言。 穆臻言目光沉冽,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身上盯着些什么东西来。 雪朦胧蹙着眉,站起身子走向他,不解地问道:“阿言,你怎么了?” 穆臻言看着她走进的身影,呼吸逐渐加重,眸光也越发地深沉起来,一把揽过她的后颈…… “唔……阿言……”雪朦胧不明白他怎么了,想要挣扎开来问清楚。 可是穆臻言却像发泄着什么般,如狂风暴雨般,带着霸道又不可抗拒的气势。 雪朦胧被他吻得晕晕乎乎,根本没有力气反抗,随即整个人被穆臻言打横抱起,她还未来得及轻呼一声,就被丢在了绵软的大床上,床檐四角的珠饰发出铛铛的碰撞声。 “啊。”雪朦胧不受身体反应地 喊了一声,睁开眸子,穆臻言灼热的气息缠上来。 “阿言,你……”雪朦胧刚吐出几个字,穆臻言狂热的吻又再次堵住她的唇,四肢已经被他压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穆臻言在她身上为非作歹。 穆臻言终于停下,眸色深沉,目光灼灼地盯着身下的人,嗓音沉冽道:“你对我到底是愧疚还是爱?” 雪朦胧脸颊上的晕红还未褪去,水润的眸子染着点点娇媚,突然听到他这样一问,不由怔愣地看着他,眼神有点迷蒙。 穆臻言看她不回答,眸光黯淡了几分,突然低头咬在她的颈间,重重一口,痛得雪朦胧叫了一声,他才压抑着怒火地问道:“你不喜欢跟我这样做吗?还是,你喜欢跟穆臻宇这样?” 雪朦胧被他咬得回了神,听到他这样问,眸中瞬间染上羞愤,也不由生气道:“ 你有什么话说清楚,什么叫我喜欢跟穆臻宇这样?这辈子,我就只和你这样做过,我又没有被别人碰过!你怎么能这样问我?还是说你在意前世……” 穆臻言看着她瞪着自己一脸愤然又委屈的样子,听到她刚才的话,不由愣了一下,随后心里不知涌出是欣喜还是其他复杂的情绪,突然俯身把头埋在她的颈肩,将她抱得极紧,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 “十一,是我不好,我只是……”害怕,穆臻言抿着唇,没说出后面的话。 雪朦胧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有些心软地回抱着他:“阿言,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 穆臻言没回话,雪朦胧却脑海里闪过他的问话和他今天的不对劲,眸光微变,轻声问道:“你今天有事,是不是去见穆臻宇了?他跟你说了什么对吗?” 穆臻 言沉默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雪朦胧深吸了口气,轻推开他,眸光有些受伤地看着他:“你不信我?” 穆臻言立马摇头,嗓音低哑:“没有,我……” 雪朦胧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心也跟着疼了一下,细白的手抚上他的脸庞:“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愧疚?” 穆臻言沉默不语,但脸上的表情显然是默认了。 “傻瓜。”雪朦胧轻喃了一句,然后抬头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穆臻言立马反客为主,将她压在柔软的床铺上…… 穆臻言还想继续下一步动作时,一阵急促地敲门声突然响起,小六清脆的声音就接着响了起来:“公主,外面有一对年轻的男女想要求见,他们说是公主认识的旧人。” 雪朦胧突然被惊醒,连忙止住身上穆臻言的动作,咬着唇羞怯地说道:“来人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特殊的客人 穆臻言正沉浸在温香软玉里,关键的时刻被打断,俊容微怒地抬起头,极深暗的眸色沉得像墨水般,散发着不悦的光芒。他按住身上想要躲闪的娇体,咬着牙隐忍着,嗓音沉哑难耐:“十一,你再乱动,我就真的起不来了。” 雪朦胧脸上一烫,不敢再动,娇媚的眸里水光浮动,小声地催促道:“那你先起来,外面来客人了。” 穆臻言染着暗火的黑眸灼灼地盯着她,细密的汗从他的额角滑下,青筋隐现,他深呼了口气,沉身将她抱得更紧,热气呵在她的耳里,声音喑哑:“夫人真这么狠心?” 雪朦胧咬了一下唇,看他如此难受的样子她也有些不忍,可是再这样下去,小六都要破门而入了,要是发现他们大白天……,那还不得羞死? 想到这,雪朦胧试着安抚道:“阿言,外面客人都在等了,万一是重要的人让他们一直等着也不好吧?而且,我又不会离开你,这事……也不急。” 穆臻言听了额头的青筋再次跳了跳,他哪里不急?他现在是箭在弦上,忍着不发的痛苦只有他知道。 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三番两次点火又不 帮他灭火,真当他想收就能收呢? 唉,穆臻言默叹口气,谁叫他小妻子脸皮薄呢,只能以后狠狠补回来了。 雪朦胧看他不说话,刚想推开他,就看见猛然抬头的穆臻言,眼里暗藏着危险的流光,似乎恨不得将她拆腹入骨。 雪朦胧下意识身子一缩,穆臻言却快速用薄衣裹住自己的下半身,下床进了浴房,哗啦的水声落在地上的声音就紧接着响起。 空气中依旧浮着暧昧的气息,雪朦胧望着传出声音的方向,咬唇笑了一声,染着淡淡红晕的脸颊上,眸光似闪烁着星芒般动人无比。 等穆臻言往自己身上浇了第三桶冷水的时候,身上压抑不住的热火才终于消退了下去,但仍有种得不到释放的不舒服。 挥散脑海的杂念,穆臻言闭了会眼,又睁开,穿戴好衣裳,出来时就看见雪朦胧正好在穿最外面的衣服。 “好了?”穆臻言的嗓音还是有些哑,低沉好听得让人耳朵发麻。 雪朦胧撩了一下压在衣服里的发丝,回头有些害羞地嗯了一声。 穆臻言看着她这副娇态,忍不住走过去捏捏她的脸,脑海里又立马闪过刚才柔软的触感 ,顿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雪朦胧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羞瞪了他一眼。 穆臻言眉梢微挑,不甚在意地勾唇笑笑,改为牵住她的手:“走吧,你不是不让客人久等吗?” 雪朦胧这才反应过来,拧了一下他的腰,瞪着他哼了一声:“都怪你!” 穆臻言苦笑,怎么就怪他呢?明明是她主动的。 两人出门后,小六眼珠子咕噜咕噜地往他们身上转,小声地贴近自家主子,好奇地问道:“公主,是不是世子欺负你了?你们在里面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雪朦胧脸色一红,她知道小六看到穆臻言之前的脸色误会了,但是刚才那……好像也算是欺负吧。 穆臻言一向听力极好,此刻听到小六的话不由轻咳了一声。 小六吓得连忙闭紧了嘴,没看到公主脸上怪异的红,心里愈发认为是世子爷欺负她家主子了。 正厅里,一男一女坐在那里,蒙在细碎光影中的面容,隐隐有些熟悉。 待雪朦胧走进一看,两人清晰的面容立马映入她的眼帘,不由令她惊讶地微睁大了眸子,身后的穆臻言也因为两位特殊的客人 而感到分外讶异。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突然来访的两人竟是白羽国的卢肇和月姬。 而卢肇和月姬一看到他们,也连忙站了起来,神色有些复杂,但欣喜和激动明显了几分。站在前面一点的卢肇不免感慨道:“没想到昔日的旧人,一下成为大沥朝的世子和公主,真是让我们刮目相看啊。” 穆臻言歉意一笑:“抱歉了,卢兄,我们当初也是情势所迫,逼不得已,并非故意相瞒。” 卢肇摆摆手,爽朗一笑:“都过去了,我们这次来是有重要消息想和你们商量。” 月姬看了雪朦胧好几眼,“原来公主真实面貌竟然如此漂亮。” 雪朦胧嗔了一眼,“哪里比得上你?” “坐下说。”穆臻言看着卢肇略微沉重的神色,不由目光也凝重几分。 卢肇和月姬客气一笑坐下后,卢肇敛了一下眉,微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世子或许还不知道,现在白羽国一片混乱,不仅大王子被暗杀,圣女私逃出国的事也被三王子党揭发,被幽禁在圣女殿赎罪。三王子重新掌控掌控朝堂,暗地里还和察哈尔密切联系,有意对大沥朝出手。” 说完, 月姬也立马从怀中拿出一份白色的信,递到穆臻言手上:“这里还有一份我们圣女亲手的写的信。” 穆臻言接过信,打开一看,清秀的字迹浮现,里面的内容却令他震惊不已。 白芷发现自己母亲的坟墓遭人进入,而且她母亲的遗体上竟有蛊虫待过的痕迹。 雪朦胧看着穆臻言拧眉不语的震惊表情,抽过他手中的信一看,也不由惊得面色凝重起来。 到底是谁布这么大的局? 被灭的蛊毒为何突然重现?且范围竟牵涉到了白羽国?难道那人的目的不仅仅是针对他们?而是别有目的? 月姬看他们惊得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不由疑惑地开口问道:“难道你们真的没收到过我们圣女的传信?” 穆臻言和雪朦胧疑惑地对视一眼,皆摇了下头。 雪朦胧看她面容上浮起惊讶怪异的表情,忽地蹙了下眉,下意识问道:“白芷之前也传信给我们了?” 月姬紧拧着眉,妖冶却清绝的面容闪过一丝微冷的沉重,点了点头:“没错,圣女多次传信,但是都没有收到你们的回信,而如今白羽国又被三王子党控制,所以我们才会亲自来此一趟。” 第四百四十二章 镇北王中蛊 话落,穆臻言突然皱起了眉,墨色的眸光掠过一丝锋冷深沉:“我根本没收到白芷的信,而且,”穆臻言突然转头看向雪朦胧:“十一,你不是跟我说过你也给我送信了吗?那信也没到我的手上,所以我才不知道城中发生了这么多事。” “什么?”雪朦胧突然睁大了眸子:“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太忙了,没有时间回我。” 一旁听到情况的卢肇和月姬也疑惑地看着他们。 穆臻言眸子缓慢转了一圈,突然目光一沉,唇里吐出的话不禁带了几分冷意:“也许是,北地的线报线路被人暗中把持住了,所以信被人半路截住了。” 闻言,雪朦胧心中滞了一下,脑海里猛地跳出一个人的身影,怀疑道:“那人会不会是穆臻宇?他布置谋划了这么多年,对北地机密最为熟悉,虽然他被关在了牢狱,但是他的爪牙还在外头活动。” 穆臻言一听,沉默了半会,也缓缓点头:“极有可能是他。” 雪朦胧才接道:“那我们可以去牢狱找他问清楚。” 穆臻言嗯了一声,先把卢肇和月姬安顿好,两人才出发去穆臻宇的关押之处。 地牢的隧道幽深寂静,他们的脚步声清晰 地回响着,走了片刻,穆臻言率先出来,转身就因为眼前的场景紧缩了一下瞳眸。 大牢的铁门已经被打开,缠绕的铁链脱落在地,里面空无人影,只有地上一片狼藉,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昏倒在地。 穆臻言跨步上前,在看清他的面容时,心里一震,没想到真的是父王? 在他走后,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穆臻宇打伤父王逃出去的?还是他另有救兵? 先前那番刺激他的话,也是他的阴谋? 一时间,穆臻言脑海闪过无数的疑问,平静的眉目逐渐变得冷冽锋沉。 雪朦胧看到这杂乱的一幕时,也不由瞠大了眸子,目光转到穆臻言扶着昏倒了的父王身上后,立马担忧道:“这是怎么了?谁打伤的父王?” 穆臻言深吸了一口气,拧着眉说道:“先出去再说。” “好,你先送回房,我让冷曦回去把鬼手毒佬叫过来。”雪朦胧点了一下头,连忙出去吩咐冷曦回府一趟。 幸好鬼手毒佬轻功了得,只过了半个时辰,他就立马出现在王府院内,深呼吸了几下后,才随着冷曦进了房。 雪朦胧和穆臻言一直担忧地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父王,看到鬼手毒佬来后,穆臻 言让开中间的路,面色微沉地说道:“你快看看,我父王怎么了?” 鬼手毒佬应了一声,连忙坐在凳子上,仔细诊治了一番。 “怎么样了?” 雪朦胧在看到鬼手毒佬突然一跳的神色时,不由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鬼手毒佬转身,犹豫了会才沉重地说道:“世子,王爷……王爷好像中了蛊毒,而且不是之前的蛊毒。” 什么?穆臻言和雪朦胧俱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他们原以为只是受了伤,没想到竟被人下了蛊,而那个人,极有可能是穆臻宇的帮手。 “你怎么确定的?”穆臻言沉冷地问道。 鬼手毒佬叹了口气,回道:“之前因为那场怪病就是蛊毒,所以老夫特意研究了一番,王爷眼中带有异色,咽喉胀胀,且胸腹胀鼓,四肢麻木,这正是中蛊的症状。” 闻言,穆臻言的心才彻底悬了起来,眸光凝滞了几分,才缓缓开口:“那可有治愈的办法?” 鬼手毒佬摇头,无奈地看着他:“老夫也只是略有研究,对于解蛊还是知之半解。” 穆臻言倏地攥紧了手指,眸光深暗一片。 雪朦胧刚想劝慰一下穆臻言,却发现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不 由欣喜喊道:“父王醒了。” 穆臻言眸光一动,连忙走到床前,此时的穆正阳睁开了眼睛,但眼神却没有焦点,有点恍惚,穆臻言语气担忧地唤道:“父王,你怎么样了?” 穆正阳听到声音才呆滞地转动了一下眸子,声音嘶哑:“莲儿呢?我的莲儿呢?我要见她!” 穆臻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父王说的是他娘,滚动了几下喉咙,才说道:“父王,你忘了娘已经不在了吗?” “不在?”穆正阳似乎有些神志不清重复了一遍,然后眸光突然蹦出慑人的怒火,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掐住穆臻言的脖颈,语气狠然,甚至有些癫狂地吼道:“我要见我的莲儿!她人呢?你快告诉我,她人呢?我要去找她!” “父……父王,我是言儿啊。”穆臻言被掐得脸色瞬间青了起来,足以见他的力道之大,若不是他手止住了他几分力道,怕是他当场就被捏断了脖子。 雪朦胧看见穆臻言被掐得快要窒息的样子,连忙上前,焦急地推了鬼手毒佬一把:“还不快救世子!” 鬼手毒佬这才从这场突发的状况中猛然回神,当即抽出两根细长的银针,往镇北王后颈上一扎,穆正阳两眼一 黑,晕了过去,狠掐住穆臻言脖子的手才自然松了下来。 雪朦胧急忙冲过去,看着穆臻言颈上一圈醒目的红痕,心跟着骤疼了一下:“阿言,你没事吧?” 穆臻言摇摇头,含着痛楚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沉睡过去的父王脸上,他刚才明显看到父王目空一切,完全没有理智,被怒火盈满的双眸,那是一种怎样的蛊毒,才能将他一向稳重的父王变成如此疯狂的模样? 雪朦胧看着他目光凝滞的模样,也跟着心疼,抿着唇,拉过他的手,柔声劝道:“阿言,父王会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了。只要是毒,就有解的办法。” 穆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眸看了她一眼,眼里的担忧浓重一片。 雪朦胧抱着他的身子,试图给予他温暖:“你脖子疼不疼?先让鬼手毒佬给你上点药吧。” 穆臻言顿了一会,才感觉到脖颈处皮肤灼烧般的疼痛,回抱了一下她,声音微哑:“我没事。” 雪朦胧咬了一下唇,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不禁有些欣喜道:“阿言,我师姐是师父的大弟子,虽说不学无术了些,可至少见多识广,师父很难找,我传信让她过来。” 穆臻言勉强笑了笑:“好。” 第四百四十三章 以血炼蛊 趁着镇北王昏迷的时刻,雪朦胧借用了穆正阳的书房,写了一封信,将这里的情况传给了折岚。 而穆臻言一直守在穆正阳的身边,滴水未进,紧抿的薄唇泛白,眼周微微凹陷,流露出一丝强撑的疲倦。 傍晚时分,雪朦胧吩咐下人做了一些简单的吃食,送到了穆正阳的房间。 穆臻言听到动静抬眸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忧郁,以前灿烂生辉的桃花眼此刻却微垂着,黯淡无光。 雪朦胧看到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布置好饭菜后,走到他身边安慰道:“阿言,你先吃饭吧。你不要太担心了。” 穆臻言拉过她的手,勾了勾唇,笑意涩然:“我没胃口,你先吃吧。” 雪朦胧微蹙着眉,语气软道:“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就当陪我吃点好不好?” 穆臻言嗓子滚动了几下,不想看她为自己担心,便点了点头。 雪朦胧这才放心地笑了一下。 穆臻言刚起身,身后沉睡的人突然睁开一双愤怒却又空洞的眼睛,眸子转到他们身上,便似利刃一般想将他们割得粉碎。 穆臻言感觉到身后强烈杀意的视线,身体下意识紧绷,回头侧避了一下,一只狠厉弯起的手掌瞬间 擦着他的耳际划过,带起一阵寒意。 “快走,十一!”穆臻言眸色一变,连忙出声提醒雪朦胧,同时立马伸手扣住他的手腕,但穆正阳因为常年的战斗经历,即使失去理智,也迅速屈起手肘,猛地往穆臻言胸膛撞去。 穆臻言靠得太近,避之不及,只能拿另一手卸了他一半力,但穆正阳力道十分之大,另一半力直接击在穆臻言身上,还是痛得他闷哼一声。 雪朦胧看到穆臻言受伤,急得差点乱了分寸,狠咬了下唇,还是跑了出去找鬼手毒佬过来。 鬼手毒佬正在自己房间研究病情,门就砰地被撞开,还在愣神中,就被公主扯了出来。 等他们赶到穆正阳的房间时,地上已经一片狼藉,准备好的饭菜早已打落,他被绑在椅子上,一双沧厉的眸血红一片,怒色充斥着他的眼球,疯狂地张大嘴,像一头狂暴的狮子,想要将人撕咬成碎片。而穆臻言身上的衣服被撕裂了几道口子,露出斑驳的血迹,整个人似乎摇摇欲坠。 雪朦胧连忙冲过去扶住他,眸中含着满满的担忧:“阿言,你怎么了?” 穆臻言捂着胸口,刚想说没事,嘴里就吐出一口暗红的鲜血,顺着 他的嘴角滴落在她的手上。 雪朦胧心中一慌,更加担心地盯着他,眸子微微湿润:“鬼手毒佬已经过来了,他会看着父王的,我先扶你去你的房间,让小六给你看看。” 穆臻言自知自己内伤过重,便不再勉强。 小六诊治了一番后,便立马去煎药,雪朦胧让他躺在床上,给他擦了下身上的外伤,洒了一些药粉,替他包扎好后,又回到了穆正阳的房间。 鬼手毒佬一直试图制止镇北王的发狂,但只要一接近他,穆正阳就更加狂躁不安,脖颈青筋暴起,脸色涨红,最恐怖的是他一直充满血丝,仿佛要爆裂的眼眸。他的手腕因一直挣扎而磨破了皮,鲜红的饿血染了他一手,可是他却毫无知觉般,就像是一个成了疯魔般的杀人工具。 雪朦胧看着曾经风姿卓发,稳重睿智的父王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心也不由抽痛起来,到底是谁这么狠毒,竟然在镇北王身上下蛊? 沉重地叹了口气,雪朦胧看着束手无策的鬼手毒佬,问道:“我父王最多能撑多久?” 鬼手毒佬沉默了两秒,有些无奈地答道:“若是王爷持续这样情绪过去激动,很可能导致彻底丧失理智,即使 后来解了蛊,也无药可救。除非在七天之内找到压制的办法,否则回天乏术。而且,老夫不敢确定后面王爷会发生什么,毕竟蛊毒诡异没有规律。公主若是想救王爷,必须尽快想办法,延误不得。” 什么?怎么会这么严重?雪朦胧身子一僵,手不自觉握紧,长而细的睫毛轻颤了两下。 想要解蛊,必须要知道对方下的蛊是什么才行。 可是师父并没有教她如何识蛊,当初时间紧迫,她没有心思学蛊,也以为出去后,不会在跟南疆蛊毒打交道,没想到有一天竟真的被蛊毒缠上。 父王危在旦夕,阿言又身受重伤,这可怎么办? 雪朦胧深吸了口气,只感觉眉心一片胀痛。 折岚师姐不知道何时才能来,父王的蛊毒又拖延不得,难道只剩下那个办法了吗? 雪朦胧低垂的眸光深凝沉重,握紧的手指渐渐陷入肉里。 没办法了,只能这样了。 雪朦胧默想完,抬眸看了一眼已经再次昏迷过去的父王,眼神的坚定越来越浓烈。 “鬼手毒佬,这段时间麻烦你先帮本宫照顾好父王,尽量不要让他醒过来,本宫会尽快试炼出压制父王的蛊毒。” 她的声音总是含着 让人沉静信服的力量,鬼手毒佬闻言后,立马意会到了她想干什么,嗓子里滚了几圈想要劝阻的话,还是压了下去。 因为他知道,公主必定是考虑到了自身危险的情况,却还是选择这条路,他便已经劝阻不了了。 而且,镇北王的情况,确实不能等别人来救了。 接下来的几日,雪朦胧一直以照顾父王的理由,不见穆臻言,而穆臻言内伤过重,也无法起身,只好相信小六说的话,一直在床静养。 另一间房间里,雪朦胧拿着蛊医送的那本书,开始从第一种蛊炼起,一个晚上彻夜不眠,滴血喂蛊,才炼出了三种不同的蛊。 将蛊交给鬼手毒佬后,雪朦胧便昏倒了下去,十五惊了一下,看着公主苍白虚弱的面容,神色些微复杂,一番挣扎后,还是担忧地将公主扶到了床上,替她包扎好伤口后,又给她熬了些补血养气的食材。 每种蛊须待在人体内三个时辰以上,才能起效。所以穆正阳在被鬼手毒佬喂蛊后,大概三个时辰就会醒一次,但他身体里的两只蛊显然不容,更加刺激得他狂躁疯魔,鬼手毒佬只好立马引出他身体的蛊。把他弄昏后,又继续喂下一只蛊。 第四百四十四章 密信 于是鬼手毒佬试了一天,一直守在穆正阳旁边观察他的反应,到半夜才休息了会。 翌日早上,鬼手毒佬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将情况禀告了公主。 雪朦胧看到他摇头叹息的样子,心里只沉了一下,便又重新恢复平静的表情。 她早就猜到不会容易,所以心里并没有多失望。 撑着还有些虚弱的身子,雪朦胧让鬼手毒佬先回去,便又开始了试炼下一只蛊。 时间就这样过了三天,雪朦胧身子越来越虚弱,穆正阳身上已经试了七八种蛊,可还是日益疯狂,一些流言也逐渐在全府传了开来,府上众人上下都陷入了一阵恐慌。 好在,穆臻言在这三天因为静养和小六的悉心照顾,身子恢复了七八成,府里的流言也在他的威压下,暂时得到遏止。 穆臻言看完父王后,一直没有看到雪朦胧的身影,于是便看着鬼手毒佬问道:“公主去哪里了?” 鬼手毒佬目光微微闪烁,言辞多有掩饰之意:“公主……公主可能在休息吧。” 穆臻言眉目一沉,微眯着眼睛盯着他:“你有事瞒我?” 鬼手毒佬察觉到危险的气息,脖子 一缩,讪讪笑了两声,便在穆臻言的威压下,全盘托出了。 穆臻言一听到雪朦胧以自己血试炼蛊想要救父王,眸光便瞬间沉了下来,微冷的面容浮出一丝怒意,冲到她的房间跟她置气了一番,又独自回到了自己房间。可是辗转反侧,想了一晚上后,他还是忍不住来找她。 他只是气她擅做主张又伤害自己,可是想到她是为了父王,心里又无奈又心疼。 雪朦胧看到突然出现的穆臻言,虚弱沉闷的面容乍然浮出一丝惊喜。 穆臻言走过去,摸着她嫣红的手腕,心里一阵密麻的疼痛和愧疚,深邃的眸光颤了两下,缓缓搂紧她瘦弱纤细的身子,嗓音低哑:“对不起,十一。” 我不该冷着你,不该不顾你的感受。 雪朦胧动了动有些酸涩的眼睛,回抱着他:“我不想你担心父王。” 穆臻言心里一阵动容,更加抱紧了她,唇角牵起一抹淡淡满足的笑。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尽管流言得到压制,但军中一些老将军还是得到了消息,听到王爷的病症后,连忙赶了回来探望,一时之间,穆正阳的门外站了七八人,神色皆 沉重担忧不已,心有余悸。 穆臻言只能暂时离开雪朦胧的房间,尽量稳定他们的担忧。 “世子,王爷怎么会中蛊呢?可有找到下蛊之人?”一名老将军担心地问道。 “对啊,到底是哪个狠毒之人竟敢对王爷动手?要是让老夫知道了,必定剥了他的皮!”另一位则愤慨道。 穆臻言深吸了口气,说道:“我发现之时,父王已经昏倒在地,但是大家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治父王的。” “上次城中疫病不是说公主的血可以压制蛊毒吗?难道也没有用吗?”最中间一位老将军突然高声问道。 话语一落,穆臻言的脸色瞬间黑了几分,锐利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嗓音沉冽:“公主已经为救父王,不断以自己血压制父王的蛊毒,现在人躺在床上,你要看吗?” 老将军被他冷冽的气势一震,有些呐呐地摇摇头。 其余人一听到公主舍身救王爷,不由感动了几分,对公主的看法也稍有了改观。 穆臻言稳定他们后,便让他们回去了,军中不能没有他们坐镇。老将军们也知道军中的情况,又看到世子一派沉稳的心态, 便不再慌乱,同意回去。 穆臻言刚松一口气,翁城的探子又急匆匆地向他扔了一个紧急的消息。 北地匈奴卷土重来,已经在城门下示威,情势迫不及待。 穆臻言拧着的眉不由又紧了几分,眸色深沉得如风雨来临前的风暴,事情一件接一件,怎么看都是一场阴谋。 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时间想这么多了,穆臻言匆匆和雪朦胧道了别,临走前吻了下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地叮嘱道:“不准让自己受伤了,等我回来,我要看到你长胖了的样子。” 雪朦胧收起眼里的不舍,点了点头:“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穆臻言深吸了口气,眸光灼灼地看了她最后一眼,便没有犹豫地走了。 出发之前,他回了趟世子府,将发生的事大概告诉了卢肇和月姬,并让他们一起同行前去,也好随时了解匈奴的真实情况,反馈给白羽国。 卢肇和月姬本来就是了解情况,自然爽快答应。 穆臻言笑了一下后,翻身上马便即刻出发,正好带着众将士一起返回翁城,抵抗匈奴的进攻。 穆臻言离开半个时辰后,雪朦胧还站在门口的 位置眺望这他们离去的方向。 此去一别,不知后事。 雪朦胧看着翻涌着不断变化的云层,不由眯起了寒冽的眸子,心里愈发地冷静沉着了起来,她一定要守好穆臻言的家,替他扫平身后的危机。 空气中突然有刺破的声响,雪朦胧眸光一动,就看见一只穿云箭朝她直直射了过来,暗处的冷曦身影一掠,剑柄击在箭尖上,一个偏差箭便瞬间没入了雪朦胧身侧的门上。 一旁的小六在看到箭时,下意识往公主身前一挡,感觉身上并没有痛楚后,紧闭的眼才慢慢睁开。 看到出现的冷曦,她就松了一口气。 雪朦胧从小六身后走出来,眸光警惕地扫了四周,却没发现可疑的人影,略一沉气后,随即转身看着刺在门上的箭。 箭顶穿着一份白色的信,雪朦胧疑惑地拔下它,将信取了出来。 上面的字有些潦草,似乎出于男子之手。 将信的内容大致看完后,雪朦胧心中一惊,连忙又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竟然写的是救镇北王的法子,但这个法子却危险至极,稍有不慎便会让她失去性命。可以说这个人几乎是一命换一命的救法。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下定决心 一旁的小六和十五见公主惊愕出神的样子,疑惑地凑了过来,小六更是睁着一双担忧的水眸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听到声音,雪朦胧才缓缓动了一下眸子,似乎有些疲倦地将信纸伸了过去。 小六接过已经展开的信纸一看,疑惑的眸子瞬间瞠大,惊讶过后,眼里变成一片晦涩复杂,这人的目的,何其歹毒?且不说这解蛊之法是否正确,光凭最后一条以命换命,她是绝对不能同意公主以自己性命去犯险的。 十五站在小六的身侧,余光自然也能看到信上的内容,但她只是漠然的眯了下眸子,没有丝毫的讶异愕然,平静得如同古井封闭的水。 小六看着公主挣扎的神色,有些轻颤着嗓子问道:“公主,你不会真的……” 雪朦胧深吸了口气,想着还剩下为期不多的父王,和临走前一直担忧的穆臻言,目光微微恍惚,但还是轻点了下头,仿佛这只是个平常的决定。 得到答案,小六心重重一颤,急切的眸里满是担忧,抓着她的手臂反对道:“不行,公主,世子爷吩咐奴婢要好好照顾公主,奴婢不能看着公主试这 么危险的法子。而且,公主你不是也答应了世子不能再伤害自己吗?” 雪朦胧抿唇未答,眼里沉重之色浓郁得如同冬日的雾霭。 一直没说话的十五看了一眼拼命劝阻的小六,突然垂了下眸子,掩饰住眸底暗流的寒意,然后平静地抬眸看向公主,声音轻淡:“公主,虽然世子和王爷相处不多,但奴婢看得出世子是极其在乎王爷的,现在王爷的情况已经危在旦夕了。” 闻言,雪朦胧的唇微微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沉默无言,只有攥得泛白的指尖,流露出她内心汹涌的情绪。 十五说的没错,阿言只剩下他父王了,她不能让他再失去最后的亲人。 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她也要试一试。 可是小六听到十五没有劝阻,反而暗示性的话时,不由怒着眸子侧身看向她,生气地低吼道:“十五,你怎么能让公主去冒险呢?你知不知道,要是稍有偏差,公主就……” “好了,小六。”雪朦胧倏地打断她的话,语气却没有责怪,目光也变得清锐坚定起来:“本宫已经决定了,你不要怪十五了。” 小六愕然止 住了嗓子,眼里却红了一片,她不敢想那个后果,一想到心就疼得厉害,她早就把公主当成自己唯一的主子,她宁愿用自己的命换公主的命,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公主自己去冒险。 “公主,咱们就不能换别的法子吗?要不然,我们先把消息传给世子爷商量一下行不行?”小六凝眸紧紧看着她,一张素净的小脸布满了担忧,试图做着最后的劝阻。 雪朦胧似有似无地叹息了一下,摸了摸小六的脸,清幽的眸里扬着淡淡的笑意:“小六,别把结果想的那么坏,你不是常说本宫福泽加身吗?那本宫定能化险为夷,救回父王。” 小六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不能说,只好咬着唇,挣扎不定地看着公主。 雪朦胧下定主意后,便立马仔细研究起了密信上的解蛊方法。 她初接触蛊,所学所知都来自于蛊医给的那本书上,对于蛊术并不精通,所以她也只能依照密信之法炼蛊。 只是这个蛊,炼制时间缓慢,且不能停顿,所以雪朦胧记住所有步骤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每日炼蛊,嫣红的血从她还未痊愈的伤疤中滴落,碧绿的 玉盅里,一只小小软糯的白卵贪婪地吸食着。 小六和十五一直守在门外,没有公主的命令不能进去打扰。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眼看到了日落,小六一直踱着步子走来走去,心急如焚,公主已经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将自己关在里面,滴水未进,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何况公主之前身子本就虚弱,再这样下去,只怕身体亏损,难以补救。 不行,她得让公主停下来休息,小六咬了咬唇,打定主意后,就想敲门。 十五突然攥住她的手腕,眸色漠然:“你忘了公主吩咐的了吗?没有她的允许,不能进去打扰她。” 小六有些怨气地看了她一眼,连忙甩开她的手,声音带着点疏离和怒气:“十五,我不管你和我有什么恩怨,但是你别忘了,公主是如何待你的,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公主倒下吗?” 如何待我?十五垂下眸子,想起公主赐婚给小六和冷风的那一幕,漠然的眼里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然后敛好自己的情绪,淡漠的声音从她唇里吐出:“用不着你提醒。” 她什么都记得。 小六气得深吸了口气, 不想跟十五争吵,主动去了厨房,想着先准备一些糕点和补血养气的粥食。 北地翁城。 数不清的匈奴宛若凶兽般逼临城下,举着锋利的弯刀,个个脸上嚣张狂妄无比,气势汹汹。 城楼上的将军看着扛着粗大如蟒蛇的树身,不停在撞门的匈奴,神色沉重无比,只吩咐将士们守好城门,切勿应战,一定要等到世子赶过来才行。 穆臻言和众将士马不停蹄地赶了一下午,才到达翁城。 一下马,就有四五位将军连忙赶了过来,脸色急切欣喜,一路上就迫不及待将最近匈奴的举动告诉了穆臻言。 穆臻言带着卢肇和月姬进了军营,一起商量如何击退匈奴。 长达数时辰的商议后,穆臻言和众将士终于决定在明日凌晨突击匈奴,并吩咐下去不要将他回来的消息散布出去,想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凌晨时分,寒风呼啸,北地黄沙飞扬,青雾遮天。 穆臻言先带着小队人马,借着朦胧黑沉的天色,悄无声息从城楼落下,将埋伏在前方监视的小队敌营歼灭后,为鹰北军争取到了一些布阵的时间,两军大战也正式拉开帷幕。 第四百四十六章 突围受伤 城楼大开,汹涌如潮的士兵破门而出,哨响后,立马整齐有序地摆了一个九龙兵阵。九龙围守,意在困住敌方,慢慢耗尽他们的士气,然后逐个击破绞杀,在战场上,面对强大兵力,最有效的办法。 当然,这个兵阵,也并非没有弱点。龙最弱的就是尾巴,若是有人从外破入,便如同打断龙的尾巴,便可直击而入,抽取龙的筋脉,兵阵即破。 但是翁城地势险要,除了草原之路,便只能正面与他们对抗,是以,穆臻言和众将士才决定用这个兵阵,他们一致认为,草原和他们仍是一体的。为了百姓的安危,草原也不可能蠢到去帮助曾经践踏侵略他们的匈奴。 穆臻言的突袭无疑给匈奴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毕竟穆臻言在战场的赫赫威名不是浪得虚名的,他几乎是战场的主宰者,如修罗一般的手段,和高超的智慧,逼得匈奴连连战退。 两军厮打了近一个时辰,战场上早已血红一片,残肢断臂遍地可见,穆臻言一改往日的战术,数次主动攻击匈奴的带领者,其中凶险,不言而喻。 刚又挑了一个匈奴将军的人头后,穆臻言收 回手里鲜血淋漓的银枪,冷锐的眸子眯起,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一路进攻,匈奴似乎一改本性,化攻为守,怎么看都不像是凶蛮的匈奴会做的事。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穆臻言黑眸一沉,当即立马喝道:“撤退!” 为首的匈奴头领听到穆臻言的冷喝,突然诡异阴戾地一笑,呵,现在想撤退,已经晚了。 只见兵阵的后方,突然冲出一大波张着獠牙的匈奴,如溃散的蚁穴般疯涌而出的黑蚁,凶猛骇人。 九龙兵阵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直接被匈奴攻破。 穆臻言眸色一变,浑身气血冲入脑海,逼得他褐眸发红。 该死!匈奴刚才是在拖延时间,草原竟然帮助匈奴,天池到底想要干什么! 因为匈奴的突袭,翁城军队腹背受敌,竟然处于被压制的状态。 穆臻言咬牙狠狠盯着匈奴的头领,勾唇冷血一笑,带着身边的将士开始突围,他的身影如诡魅翻飞,所到之处血雨腥风,被围困的翁城士兵也跟着士气暴涨,开始疯狂的反击。 匈奴头领鹰眸一瞪,立马挥动身后将士,齐涌而上。 穆臻言四面楚歌,却 毅然带着几位身手极好的将军,开始有目的的绞杀匈奴的将军,只有将他们的主心骨斩杀,匈奴才会乱了军心,立马溃败下来。 但是匈奴的将军个个人高马大,出手狠戾凶猛,身手了得。穆臻言被三个将军围困,一把银枪如万花绽放,无数个影子掠过天际,直直刺入对方的胸膛。 其余两位趁这机会,立马举刀杀向穆臻言。 刀光掠影,三人身影纠缠不休,穆臻言银枪一挑,割破前方一人的颈脉,背后突然寒光乍现,穆臻言避之不及,杀意逼人的弯刀就劈在了他的背上,形成一道数尺长的血壑。 穆臻言闷哼一声,忍着身体的剧痛,反手一枪就没入他的心脏,三位匈奴地位较高的将军全都毙命,瞪着不可置信的眸子翻落在地,死不瞑目。 另一边,翁城的将军们也合力斩杀了四五位将军,匈奴头领血眸一瞪,想要攻入重围,却被身后的将军拉住。 要知道一位将军的作用在战场上可抵千军,现在他们八位将军夭折,损失极为惨重,匈奴头领沉着怒眸,不得不撤兵,休养生息。 而穆臻言撑着被血染红的身体,终于挽 回了翁城围困的危局,暂时逼退了匈奴后,才轰然倒了下来。 将军们吓得面色一颤,连忙送往军医处。 军医说世子是因为失血过多,才陷入昏迷,只要休养数日,便能养回身子,众将士们才松了一口气。 若是没有世子在军中支撑,只怕像今日的危局,早已全军覆灭。 穆臻言昏迷了一天,才缓缓睁开眼睛,只动了一下,背上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穆臻言咬牙没有发出声音,但额头却凝出了一片密布的冷汗,可见伤势之重。 军医刚扶起穆臻言喝了碗药,空中一道黑影突然掠过,顿时出现在房间内,单脚跪在地上,声音没有丝毫情绪:“世子,公主昏迷不醒,可有下一步吩咐?” 军医被这突然出现的黑影,吓得愣在原地,穆臻言却倏然变了脸色,不小心震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传来,但他还是咬牙问道:“怎么回事?” 暗卫摇头,他是被派去照顾公主安全,可是公主吩咐过,他们只能在室外隐藏,不得入内。 穆臻言深吸了口气,气息沉重不稳,墨黑的眸翻涌着担忧,心里有种疯狂的声音在叫嚣,他必须回去 。 穆臻言忍着痛穿好衣服,军医连忙急切地阻止道:“世子,你伤势过重,切不可起身啊。”“我没事,我要回去。”穆臻言轻拂开她的手,冷汗从他的额头滑落,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穿好衣服,用仅剩的内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暂时封闭自己的痛觉。 血色从白色的绷带透出,穆臻言却仿若未觉般,一步一步踏出门外。 十一还在等着他回去,他一定要看到她好起来。 军医看见如此执着的世子,咬了下唇,连忙跑了出去。 穆臻言刚来到冷风准备好车马旁边时,诸位将军皆脸色急切地跑了过来,有些气喘地挡在他的面前。 “世子,北地危机刚解,你重伤未愈,怎么能受得了这一路奔波?还请世子保重身体啊!” 穆臻言淡淡看了一眼说话的将军,语气还有些虚弱:“我没事,我现在必须回府一趟,翁城匈奴暂退,想必短时间不会再来,你们加紧防备即行。” 站在后面一位瘦削的将军突然站出来,有些忿忿地说道:“就是因为公主昏迷不醒,世子就这样不顾自己身体伤势赶回,可有想过翁城的将士们?” 第四百四十七章 亲自照顾 穆臻言黑眸一沉,胸膛缓慢地起伏了一下,薄唇微启,吐出冷然两字:“让开!” 军令如山,将军们低头抿紧了唇,拳头紧握,只感觉胸腔中闷着一口气,堵得他们沉闷不已,但沾满黄沙的青靴还是退了两步。 “守好翁城!”穆臻言不冷不淡扫了他们一眼,扔下这句话,便踏入了马车内。 马车绝尘而去,留下的是一众沉着脸神色微微不满的将士。 傍晚时分,马车才堪堪到达世子府的门口。 一只莹白修长的手撩开了帘子,挺拔的身形一出,青灰的地上便投落一片暗影。 穆臻言轻咳了两声,下了马车,敛住心里的急切,面色苍白地朝木兰苑走去。 屋内,细纱挽起的床上,躺着一位面无血色,气息微弱的女子,她的面庞宁静美好,就算是昏迷沉睡,也带着一丝不同于常人苍白清丽之美,宛若合着翅膀的轻盈蝴蝶,凝在了透明的冰魄中,有一种孱弱却令人惊叹的美感。 小六已经跪在床前守了一天一夜,四肢早已麻木,但她依旧不肯退去,固执着帮雪朦胧用热水擦着她干涸的唇和冰冷的手。 “小六。”一道沙哑的声音突 然在她的身后响起。 小六下意识回头,在看到来人的模样时,憔悴不堪的面容立刻迸出一丝欣喜,说出的话却不自觉带了一丝哽咽:“世子爷,你终于回来了。” 穆臻言点了点头,一双深色的黑眸却是紧紧凝望着床上的人,脚步似灌了铅般沉重。 十一,不是说好等我回来么? “公主,为什么昏迷?”穆臻言声线嘶哑,他握紧指尖,走近了几步,弯着腰,竟不敢去触碰那苍白如雪的容颜。 小六咬了咬唇,眼睛酸涩一片,但她硬忍着把心中的苦痛咽了回去,尽量平稳着自己声线答道:“世子爷你走后,公主就收到一封密信,信上写的是救治王爷的法子,可是却危险至极,几乎是以命换命。奴婢极力劝阻,可是公主不想让你担心,以命炼蛊。” “好不容易蛊炼好了,公主撑着最后的力气去给王爷解蛊,王爷却突然发作起来,把公主打伤昏迷过去了。王爷身手厉害,奴婢和十五联手不敌,幸好十二相助,公主才无性命之忧,但公主被伤在头部,加上身体虚空,至今未醒。” 穆臻言听完整个过程,不由眸光一颤,坐在雪朦胧 旁边,握紧了她的手,心里堵涩得厉害。 还说他是傻瓜,明明她自己才是傻瓜! “你先退下吧,我来照顾她就好。”穆臻言轻轻在她手背落下一个微凉的吻,眼里全是心疼和深情。 小六看着这一幕,不由心头一阵动容,虽然世子爷平时总是一副随意轻佻的模样,但是他真的很爱公主。 “是,世子爷,奴婢先去准备公主的药。”说完,小六就退下了。 穆臻言替她掖了掖被角,深深凝望了她一眼,然后将冷旭召来。 “你现在即刻去九幽阁,将九幽和折岚带过来,速去速回!” 冷旭知道情况危急,领命后,便一路赶往九幽阁。 另外,穆臻言还派了一批暗卫,立马前往南疆寻找蛊医。十一是他的弟子,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时间缓缓过了两天天,穆臻言片刻不离地守在床前,亲自照顾雪朦胧。 派去寻找蛊医的暗卫,依旧没有任何消息,穆臻言站在窗前,拧着的眉又紧了几分,泛白的薄唇抿成一条冷冽的直线,只有墨黑的眸透露出他内心的焦灼不安。 “咳……咳。”背后的伤势恶化,内力几乎消耗殆尽,疼痛席卷 的同时寒风侵体,穆臻言只感觉头晕脑胀,浑身难受不已,捂着胸口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门外突然响起了两声轻微的敲门声,紧接着一道温柔甜美的声音传了进来:“世子爷,妾身给你送了点膳食过来。” 穆臻言墨眸一抬,微蹙了下眉,嗓音平淡:“进来。” 吱呀的推门声响起,一道娇小可人的身影迈着莲步走了进来,弯弯的水眸漾着羞怯的笑意。 穆臻言抿唇不语,走了过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卫紫曦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兀自笑着,将盒里精致诱人的小菜端了出来。 “世子爷,妾身听闻你胃口不佳,特意去厨房亲手为你做了几道可口的小菜,你尝尝?” 穆臻言淡淡睨了两眼桌上的菜,刚想说些什么,肩背突然一阵剧烈的抽痛,让他不由闷痛了一声,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卫紫曦看着这一幕连忙扶着他,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试图缓解穆臻言的疼痛,没想到穆臻言却一把推开了她,脸色似乎隐忍着巨大的痛楚。 卫紫曦有些愕然地被推得退了两步,咬了咬唇,想问为什么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手上粘腻一片, 空气中赫然漂浮着怪异的血腥味。 摊手一看,卫紫曦吓得腿有些软,血,真的是血! 她下意识往穆臻言背后一看,果然他肩背的衣裳嫣红一片,宛若一朵血色妖冶的花,骇人得很。 饶是经过了严格训练,卫紫曦还是忍不住惊得脸色一白,轻颤着唇问道:“世子爷,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说?” 穆臻言咬牙,微微不耐地瞥了她一眼:“出去!” 卫紫曦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而后看了眼床上沉静的美人,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委屈的神色立马坠落至黑暗的深渊,化为丝丝见不得光的嫉妒怨恨。 直到指尖插进肉里,感受到疼痛时,卫紫曦才慢慢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担忧地看着他道:“世子爷,你这伤势不能再拖了,妾身让浮厝给你尽快疗伤,公主你就交给妾身照顾吧,妾身绝不会大意的。” “滚出去!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二遍!”穆臻言垂着的眸子突然扬起,锋冷的视线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怒气。 卫紫曦身子一僵,有些呆愕地望着他,她从来没见过世子爷对她这么吼过,心里的不甘和屈辱顿时犹如翻腾的江水般朝她涌来。 第四百四十八章 通风报信 她好心为他着想,他怎么能这么绝情? 用力咬了下唇,卫紫曦紧闭了下眸子,终于踏出了房间。 空荡的房间顿时寂静了下来,穆臻言才有些无力地用手撑着额头,缓了缓身后的痛意。 外面天色阴沉,呼啸的大风犹如夹了病死般寒凉刺骨得很,仿佛下一秒霜雪就会从天际降临。 卫紫曦步子走得极快,眼里被翻腾的情绪覆盖,视线模糊一片,冰冷的脸色,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温柔。 眼前一道人影晃过,卫紫曦来不及止住脚步,生生撞了个正着。 “卫美人?” 卫紫曦刚想皱眉,就听见一道熟悉的漠然声音在她面前响起,不由敛住了自己的情绪,抬眸看了一眼。 “十五姑娘?”卫紫曦也没猜到撞到的人是她,怔愣了两秒后,眸底深处倏地掠过一道光芒,缓缓笑道:“是我没看清路,十五姑娘没事吧?” 十五漠然的眸子看了她两秒,然后并不在意般摇了下头:“无事。你是从木兰苑过来的?” 卫紫曦温婉一笑,眸光意味不明:“对啊,本来是想看世子爷的,可是世子爷对公主可真好,寸步不离,不过公主这 是怎么了?听说从王府接回来,都昏迷几日了。” 十五淡淡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回道:“被王爷打伤昏迷的。” 什么?镇北王打的?卫紫曦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瞠大了些眸子,然后不动声色地垂了下眸子,复又抬起,已是一片担忧的模样:“那你可要好好照顾公主啊,公主金枝玉叶,断然不能出了岔子。” 十五有些随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走了。 卫紫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里的担忧之色褪去,一抹冷锐的光芒浮了上来。 这个重大的消息,她必须告诉上面的人。 回到屋内,卫紫曦拿出一块方方正正的黄色布帛,然后提起细长的狼毫起起落落,几行清秀的小字就印在了上面。 等字迹干后,卫紫曦小心翼翼地叠起,然后出门放入走到一个暗角处,左右看了一下四周后,迅速抽出一块砖块将布帛放了进去,接着再塞进砖块,装作无事般回了房间。 自从世子府冷旭管家后,负责与卫紫曦传信的暗卫便不敢久待在府里,只能通过这个方式传信。 空落的墙角杂草丛生,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但是恰巧今天, 卫紫曦走后,一道清冷纤细的身影从高墙的暗角处跳了下去,微蹙着眉,看着那块被移动过的砖块,凝滞了两秒,还是伸手将它拿了出来。 卫紫曦回房不久,正躺在软塌上绣着一朵嫣红的寒梅,紧闭的窗口却突然大开,寒冷的风呼啸灌入,刮在她脸上像刀子般生疼。 放下手中的针线,卫紫曦柳眉微蹙,刚起身,一道黑影踏风掠进,一瞬的时间便站在她的眼前。 卫紫曦定睛一看,不由眸光一缩,疑惑的话脱口而出:“你来干什么?” 十二冰冷的目光审视地看了她两眼,确定了她是京城那边的人,便直接问道:“此事有误会,你贸然向京城通风报信,对公主不利,且镇北王打伤公主,事出有因。” 卫紫曦脸色微变,冷冷眯起了眸子:“你跟踪我?” “恰好看到。”十二神色淡然地答道。 卫紫曦不悦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声音依旧温温柔柔,但听到人耳朵里,却带了一丝冷意:“你只是个暗卫,而我是皇上亲自安插在这里的人,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十二微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是皇上直 接派来的?” 卫紫曦轻勾了下唇,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讽:“要不然当初你和小六她们出事的时候,你以为你们是谁救的?若不是我暗中相助,你以为你还能像这样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 十二垂下眸子,沉默了两秒,便消失在了原地。 如果卫紫曦是皇帝直属的探子,那么她也阻拦不了她了,只能尽量联系京城的小九,将真相传信给她,以免给公主造成麻烦。 下午时分,天际昏沉不明,灰黑的云层叠涌,像海上的巨浪席卷,吞噬着剩余的微光。 两道疾速的身影一前一后飞掠在天际,如同黑幕里踏云而来的仙人,身姿颀长,步履生辉。穆臻言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推门一看,院里恰好落下两人正是匆匆赶来的九幽和折岚,苍白的脸上不由浮出淡淡笑意。 “你们终于来了。” “抱歉,来晚了,世子,我师妹怎么样?”折岚抢在九幽前面开口道。 穆臻言微抿了下唇,眸光黯淡了几分,沉眉哑声道:“一直昏迷不醒。” 闻言,折岚和九幽俱是瞳眸一缩,心里紧张了起来,但是九幽十分善于掩藏自己的情 绪,表面上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倒是折岚反应有些大,脸上明显写着担忧两字,什么话都没说,就走进了房里,身后的穆臻言目光凝滞了两秒,才跟了进去,最后面的九幽自然是一并跟了进去。 床上的人沉睡不醒,面容苍白,但脸庞洁净,嘴唇湿润,显然被照顾得很仔细。 折岚细细看了一番后,也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不经意地侧眼一看,竟然看到九幽眼底划过一抹心疼之色,心里震了一下后,连忙轻咳了一声:“九幽,你这次过来不是有重大消息要和世子讨论吗?我来照顾师妹就好。” 九幽眸光一闪,连忙回过神来,收起了眼里不该存在的心疼,正色看着穆臻言:“确有此事,我们先出去谈吧。” 穆臻言深深看了一眼雪朦胧,闭唇嗯了一声。 两人一起走到院子里,九幽就发现他的内力微弱,却步伐不稳,略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受伤了?” 穆臻言点了点头:“之前与匈奴一战,负了点伤。” 九幽微蹙了下眉,然后想起要事,敛着眉眼有些凝重地说道:“京城局势已经大乱,只怕要变天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穆臻言的猜测 “怎么回事?”穆臻言抬眸问道。 九幽深吸了口气,神色略沉:“不知为何,九王爷势力逐步壮大,如今更是受皇帝重用,奉旨和太子一起协理监国,六部之中都是他的羽翼。而太子因为几次三番维护王府,被皇帝猜忌,太子的东宫之位已经岌岌可危。照这样下去,只怕朝堂不久后,都会纳入九王爷的掌下,我们将会多一个强大的劲敌。” 穆臻言凝眉沉默了两秒,深沉的眸色缓缓动了一下,低哑冷冽的嗓音才从唇里吐出:“这段时间发生的古怪事太多了,应该是有人在暗中操控着这场大局。如今牵连的,已经不只是本国朝廷了,还有其他,匈奴和不问世事的白玉国都甚至被算计在内。” 听言,九幽拧紧了眉,默然的脸色黑沉了几分:“那你有何打算?” “继续打探京城的消息,静观其变,最近事情接踵而来,有些细节也许是我们遗漏了,我需要冷静几天。”穆臻言唇色苍白,说出的话却有些莫名令人心安的力量。 九幽想起刚才他的伤,也不由点头道:“你是该好好休息几天,公主和王爷虽然伤势都重,但折岚还是应付得过来,你 就安心养伤,我去外面打探些消息。” 穆臻言自知自己的伤势已经不容乐观,便不再强撑,将王府交给秦风打理后,便开始修复自己的内力,加上浮厝的悉心照料,伤势倒有逐渐痊愈的趋势。 世子府一直由冷旭和永胜打理,并没有出什么乱子,只是王爷和世子,公主接连出事,府里上下依旧人心惶惶。 两天的时间过去,九幽才从外面回来,就朝着穆臻言的房间走去。 浮厝刚替穆臻言换好新的药材,正准备开门时,门就被推开,差点被撞到了脑袋,惊得他瞠大了老眸。 九幽也没想到门后竟会有人,不由浅浅一笑以表歉意,然后颀长的身影一跨,直接朝穆臻言走去。 不等穆臻言开口,九幽便坐下来,直言道:“这几日我查探了北地发生的几件大事,我觉得这一切和穆臻宇拖不了关系。” 穆臻言身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只好靠坐在床头,似乎认同地点头道:“这点,我也早就怀疑了。光凭能够突破王府和世子府暗卫的监管,救走穆臻宇,还打伤我父王的人,实力就不可小觑。而且下蛊手段如此之高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蛊医族长 的后人,只是,我不太明白,那人为什么会帮助穆臻宇?” 闻言,九幽也沉默了下来,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穆臻言紧抿着唇,深沉的眉宇微微起伏,带着些不解的波澜,想到穆臻宇,他就不禁想到前世的穆臻宇。 回忆继续往前延伸,穆臻言突然脑海白光乍现,猛然想到了一个疑点。 前世穆臻宇在京城当驸马的期间,一直韬光养晦,皇帝暗卫眼线众多,自然知道他的勃勃野心,一直忌惮防备他。可是到了后来,情势突然改变,穆臻宇竟然受到了皇帝的重视,虽然当时也有雪朦胧喜欢支持他的原因,但是更多的还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 九幽见穆臻言仿佛陷入沉思中,不由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穆臻言这才断了刚才的思绪,微蹙着眉,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最近皇帝为何要让太子和九王爷监国?皇帝一向重权,恨不得所有权利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放纵九王爷和太子斗了这么久,这都是朝堂的制衡之道,可是如今皇帝却突然转变了性子,这其中必有古怪。” 九幽沉了沉眉,褐色的眸缓缓转了一圈,突然扬 声说道:“前段时间,后宫突然入了一名神秘的美人,颇受圣宠,皇帝日夜恩宠,连皇后和高贵妃都被拦在门外。若如你所怀疑的,九王爷能上位监国,也和这位美人有关。” 穆臻言垂眸沉思,脑海里被遗漏的记忆突然翻涌了出来,顿时墨眸微睁,连忙起身穿好衣服赶去了王府。 九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好一路跟在他后面。 镇北王府上。 幽幽檀香飘散的房间里,穆正阳躺在床上,木然地睁着眼睛,黑色的眸子凝滞,之前癫狂的血红早已褪去,只有干涸的唇一直在蠕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因为之前雪朦胧的调养,穆正阳才好了跟多,偶尔有清醒的时候,但受到了刺激,还是会不稳定地发疯。 穆臻言一心思都在他脑海里的那个猜测上,目光直视正前方,根本顾不上其他人投来的视线,径直朝父王的房间走去。 一推门,穆臻言便看到鬼医撑着手肘在桌上休息,疲倦的面容似乎令他苍老了几岁。 尽管放轻了声音鬼医仍然被惊醒,看到来人时,眼里突然亮起了一抹欣喜的光芒。穆臻言用手指抵了下唇,示意别说话,然后慢慢走到 父王的身前,只听见每隔几秒,他的唇里就会吐两个模糊的字音。 穆臻言凝着长眉,俯身靠近了些。 “莲儿……莲儿……莲儿。” 声音逐渐清晰,似乎还带着轻颤,穆臻言直起了身子,眸光深邃如海,心里有些想法逐渐明了。 他坐下身子,抓着父王有些冰冷的手,轻喊道:“父王,你能听清我说话吗?” 穆正阳木然的眸子,突然转了过来,眼里有一丝疑惑。 穆臻言浅浅笑了一下:“父王,我是言儿啊,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被人打伤的吗?” 穆正阳嘴角喃喃了两句:“言儿……言儿?” 穆臻言连忙点点头:“是啊,父王,你是不是想起我了?那你能不能想起穆臻宇,我走了后,你们发生了什么?你看见了谁?” 穆正阳突然脑袋抽搐了起来,还算清醒的黑眸竟然一片变成青白,然后嘴角开始咧开个大口子,似乎想要撕咬着什么。 “父王,你清醒点!”穆臻言担忧地喊了一声,连忙按住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可是穆正阳似乎陷入癫狂般,开始奋力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使劲仰起着脖子,想要啃咬他。 第四百五十章 琳琅的出现 穆臻言不忍父王这样继续发疯下去,只好狠心一掌劈在他的后颈,让他昏迷了过去。 九幽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不由微挑了下眉,疑惑地问道:“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 穆臻言替穆正阳盖好被子,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回身缓慢地说道:“之前白羽国的圣女曾传信过来,她发现白荷公主身中某种奇异蛊毒,令她死后尸体的容颜不改。而我父王醒来之后却一直叫着我母亲的名字,这其中必有蹊跷。” 九幽垂眸思索了片刻,自顾自地说道:“白荷与你母亲乃是双生花,自然相貌一模一样,难道……” “世子爷,不好了,公主忽然吐血不止,老神医都没有办法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公主吧。”突然一道急切慌张的呼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惊得两人倏地站了起来,瞳眸紧缩,连忙夺门而出。 两道身形相似的黑影在空中疾掠,而穆臻言因为身上有伤,速度比起同样轻功卓越的九幽自然慢了一步。 九幽长眉紧蹙,原本平淡不惊的黑眸此时却一片焦急,脚下的步伐仿佛生风,恨不得瞬间转移到世子府中。 穆臻言咬着牙 紧追身侧,余光看到不同于平常的九幽时,眉宇间划过一抹异色,眸色渐深。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但因为心里一直牵挂着十一的情况,但收回余光,没有再多想。 两人一路未停歇半分,终于在一刻钟内赶回了木兰苑,穆臻言撑着似乎已经裂开而隐隐作痛的伤口,顶着张泛白的脸,便直接冲进了房内。 地上大片暗红的血迹还未干涸,床上的人儿痛苦地拧着张脸,唇边流下两道嫣红的血痕,脸色发白得如同没有生气的死人,只剩下一丝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眷恋着这世间。 穆臻言紧握着她的手,感觉胸腔内被活生生挖了一大块般,痛得他几乎窒息。 折岚看见他轻颤的唇,不由有些自责地主动说道:“师妹这是被蛊反噬之兆,情况甚是不妙。我虽为蛊医弟子,但蛊术并非我擅长,我也没有办法。” 一旁强忍着自己情绪的九幽,似乎找到了发泄口般,直接朝着折岚训斥道:“你跟在蛊医身边那么多年,竟然连蛊术都学不会,你脑子是怎么长的?” 本来就自责的折岚,突然又莫名其妙被九幽呵斥了 一番,心里不由委屈起来,她不颤长蛊术怎么就是她的错了呢?她师父又不止会蛊术,她从小学的都是奇门遁甲术,而且得到了师父的真传,也很厉害的好嘛! “你们出去吧!”穆臻言紧闭了下眼,复又睁开,语气微微冷冽,又藏着一丝其他复杂的情绪。 语落,九幽抬眸有些怔然地看了一眼穆臻言,然后匆匆瞥过躺着的雪朦胧,眸色晦暗不明,没说什么,便直接走出去了。 折岚将他不经意泄露出来的情绪全都看都眼里,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也跟着出去了。 关门的声音一响起,空旷的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穆臻言深吸了口气,捏着衣角替雪朦胧轻轻擦拭着唇角的血,近乎贪婪地听着她似有似无的呼吸声,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他真的很怕,下一秒她的呼吸就停了,他再也等不到她笑着说,你回来了。 她还没陪他一起看冬日的雪呢,她怎么可以丢下他一个人? 他还有好多话想要亲口对她说,还有好多想去的地方带她去,还有好多未完成的事想要和她一起去做,她的下半辈子都是他的,没有他的允许,就 算是阎王也不能收走她。 穆臻言俯身轻轻吻了下她的额角,一滴滚烫的热泪突然从他眼眶掉落,原来,快要失去至爱的人,竟是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世子爷深情的模样真是令人心动呢。” 房内突然走出一名美艳妖娆的女子,朱唇勾出娇媚的笑意,胭脂红的薄纱罗裙,胸前春光荡漾,呼之欲出,平坦的光滑的小腹露在外面,一双修长笔直的细腿紧贴着朦胧的细纱,若影若现,勾人魂魄,尤其是那双微挑的媚眼,当真是万般风情绕眉梢。 穆臻言在这种情况下,乍然听到这故意撩着嗓子的媚声,不由迅速收起了脸上的情绪,墨色的眸微眯,盯着她陌生的面容缓缓扫了一圈,沉默不语。 妖媚女子看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由勾唇一笑:“怎么样?是不是比你怀里的人更好看?要不要休了她,娶了我?” 穆臻言墨眸一沉,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看来世子爷不想娶我呀,那我们做个露水夫妻也行,一夜春宵后,说不定世子就想留我了。”娇笑声连连响起,听得穆臻言直蹙起眉,眸色不悦。 “世子爷,你不 会不敢碰我吧?我……” “你是蛊娘子琳琅?”穆臻言突然瞳眸一缩,冷冷打断她的话。他在南疆昏迷时曾被她抓走炼制蛊人,虽然那时无法睁开双眼,却是能够听得到的。后面得九幽和折岚相救,他们将琳琅抓起折磨后,又被她逃走了,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就算隔再久,她的声音也只要他听几遍就能认出来。 琳琅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故作娇羞地勾着眼角轻笑了一声:“原来世子这么牵挂我啊?正巧我也心悦世子,不如和我在一起如何?” 穆臻言冷眯起眼睛,嗓音如冰般寒意逼人,质问道:“这些事是不是你做的?” 琳琅似乎早已有猜到他会这样做,眸光流转了一下,朱色的唇轻笑道:“是啊,都是我做的。” 闻言,穆臻言胸腔缓缓起伏了一下,墨色的眸深郁一片,翻涌着愤怒的杀意。 琳琅勾人的眸子贪婪地看着他如画的俊脸,有恃无恐般笑道:“你想杀了我吗?呵呵,可是只有我才能救你的心上人,你敢杀吗?” 穆臻言沉着的眉一怔,锐利的眸光射向她,冷笑道:“说吧,你的条件。” 第四百五十一章 情蛊 “真聪明。”琳琅挑了下细眉,直勾勾地含笑望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渴望:“我的条件不多,就一个,只要你自愿服下情蛊,和我春风一度,从此以后做我的男人就行了。怎么样,不亏吧?” 说完,琳琅还扭动了一下她如水蛇般诱人的腰肢,散发着无声的妖娆。 穆臻言冷冷望着她的妖媚姿态,黑沉的眸里隐隐泛起一丝厌恶的光芒,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和你说话我都嫌脏,你觉得我会碰你吗?要不是你炼了什么邪门的蛊毒,你这张脸,估计连自己都不知道多老多丑了吧!” 琳琅听到他的话,霎时狠眯了眼睛,眸中怒火浮现,她最讨厌别人讽刺她的容貌! “你……” “十一,你怎么了?”她的话还未说完,床上的人突然浑身痉挛,吓得穆臻言心中一颤,紧拧着眉,抓着了雪朦胧的手,神色担忧焦急不已。 琳琅被打断话,却没有多么不快,反而慵懒地撩了撩头发,一脸享受地看他痛苦挣扎的表情。 穆臻言看着折磨得惨无血色的雪朦胧,心中一痛,终是下定了决心,转身有些决绝地一字一句说道:“我可以答应你 。” 琳琅荡着春水的眸子在他脸上缓缓扫了一圈,朝他勾了勾手指,红唇微启:“那你过来。” 穆臻言沉着脸,毫无笑意:“你先把我父王的蛊解了。” 琳琅蓦地冷下了脸:“不可能,我给你父王解了,你还会听我的?你当我是傻子吗?” 穆臻言与她对视了几秒,听着雪朦胧的痛哼声,不由握紧了手指,咬牙道:“好,我先服下情蛊。” 闻言,琳琅勾人的笑意重新爬上嘴角:“这才对嘛,早点这样对大家都好。” 说完,她朝穆臻言扔了一个碧绿的瓶子过去:“喝下去。” 穆臻言伸手准确无误地抓住,犹豫了一秒,然后拔开塞子,仰头喝了一口。 琳琅看着他脖颈处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期待的神色立马变得欣喜不已,迈着小巧的莲足迫不及待地靠近他。 穆眼黑眸紧紧盯着她越来越近的身子,双手暗自蓄力,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俊美异常的脸就在自己眼前,琳琅双眸迸出激动的光芒,有些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想要抚上他的脸。 穆臻言冷眸一动,侧身一滑,躲过她手的同时,右手猛地狠扼住她的脖子,低 声威胁道:“你先救她,要不然你先死!” 琳琅咬牙恨恨地斜着眼睛往后瞪了一眼,感受到脖子处的力量又重了几分,掐得她白腻的皮肤都青紫了一块,不得不先妥协,反正他中了她的情蛊,迟早都是她的。 “好,算你厉害,你先松一点,要不然我没法行动。” 话落,穆臻言犹豫了两秒,松了两分力道,但心里却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如果她有一丝反抗,他会立马将她打晕。 琳琅根本不觉得他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所以不存在什么反抗,而是喂了雪朦胧几颗药后,然后趁穆臻言注意力在自己身上,将雪朦胧绑了起来,哼,救活她可以,正好让她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是怎么和他一起颠鸾倒凤,翻云覆雨的。 上次的仇,她怎么能不报? “好了,你放开我。”琳琅直起身子,语气有些不耐。 穆臻言本来没准备放开,但脚步却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两步,眼神像蒙了一层热火,模糊一片,感觉整个身子都在异常的发热,让他无比煎熬。 他晃了晃脑袋,知道是情蛊发作,便狠咬了下嘴唇,痛意瞬间让他眼睛清明了一点。 颈上的力量一松,琳琅微挑了下眉,转身看着欲火难耐的穆臻言,勾唇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步,将自己玲珑有致的身子贴了上去,在他耳边呵着热气。 穆臻言暗咬着牙,抵抗着不断侵蚀着他的欲火,墨色的眸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眼盯着她身上的蛊瓶,趁着她脱衣服的机会,一把抓住那蛊瓶,猛地扯下将它丢在门上,发出砰的声音。 琳琅水眸一瞪,恨恨地抓住他的衣领,却不想门突然被踹开,突然射进来的亮光刺了一下她的眼睛,她连忙伸手挡了一下,然后看清破门而入的两人时,瞳眸狠缩,下意识退了两步。 折岚和九幽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却没想到一冲进来会看到如此香艳的一幕,不由愣在了原地。 琳琅根本不介意被人打量,反而借着这个机会,转身就想去抓雪朦胧,却不料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睛,吓得她微张开了嘴巴。 在她想要收回自己的脚步时,雪朦胧却主动扑了过来,猛地伸手按住她的唇,似乎向她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琳琅挣扎地打掉她的手,想要咳出嘴里的东西,却发现它已经滑入了自己的 腹中,不由怒着眸子瞪向她:“你给我吃的什么?” 雪朦胧撑着虚弱的身子,如剑般锐利的眸子直视着她,冷笑道:“你是蛊妖娘子,难道发现不了我刚才给你下了一只蛊虫吗?不过,这蛊你可解不了,它只有蛊医族长的后人才能解,而且,三个月之内,你要是没办法,你就会迅速衰老,形同老妪,病痛交加而死!” 什么?形同老妪? 闻言,琳琅忽然惊恐地摸着自己光滑的脸,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怎么可以就这样被毁掉? 啊!都是雪朦胧这个贱人! 琳琅越想越气,眼神逐渐疯狂起来,她要雪朦胧生不如死! 九幽看着她陷入癫狂的模样,不由眸色一沉,连忙和折岚联手将她夹在中间,琳琅被折岚陷住,冷不丁后背就中了一招,身子一软更是被两人打得半死不活。 噗的一声,琳琅朱红的唇中就喷出一口鲜血,她顾不上自己凌乱的身子和发丝,恨恨地捂着胸口,将指甲间的粉末挥了出去,这可是她保命的绝招,可让对方陷入短暂的昏迷,但她知道他们两人功力深厚,难以中招,所以才忍到现在,突然朝他们脸上挥去。 第四百五十二章 你愿意吗 九幽和折岚避之不及,吸入了一点,当即眼睛模糊了起来,再一睁眼,琳琅的身影早就逃之夭夭了。 雪朦胧见危机散去后,连忙将穆臻言拉到自己身边,想要给他检查一下吃下的蛊是否有问题,却发现他满脸潮红,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热汗,眸色挣扎,和她在书上看到的情蛊症状完全不一样,倒像吃了药一般。 “师姐,阿言他是怎么了?”雪朦胧对于这个有点素手无策,只好将疑惑的目光转向折岚。 折岚看了一眼穆臻言,有些面红耳赤地解释道:“蛊妖娘子修炼的是邪蛊,炼制的情蛊和蛊书上记载的普通请蛊不同,最大的特点就是让人情欲旺盛。她信奉的是身体,而不是爱人之心,所以它不是我们所认知的情蛊,简而言之,咳,它就是春药。” 说到最后,折岚有点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九幽面色复杂地凝了 雪朦胧一眼,立马拉走了折岚,并将房间周围的下人全部遣散。 折岚睨了他一眼,掩去眸中的涩然,故作打趣道:“看不出阁主还是蛮大方的嘛,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也该死心了吧。” 九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神色冷淡:“关你什么事,管好你的嘴巴就行。” 折岚挑了下眉,倏地靠近他,盛满笑意的眸子紧盯着他:“不过,你可以考虑我,我不会拒绝你的。” 九幽微微嫌弃地推开她:“别离我太近,我有洁癖。” 折岚嗤了一声:“你不仅有洁癖,你还有毛病。” 九幽冷冷斜了一眼,不作言语。 屋内,雪朦胧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不由地紧张了一下。 坐在一旁的穆臻言突然凑了上来,炽热的唇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半眯着眼,似没有意识般在她脸上乱亲。 “阿言,你冷静些。”雪朦胧蹙了下眉,将 他推开了点,可是穆臻言似乎热得受不了般,一直扯着自己衣裳,嘴里发出难耐的哼声。 不一会儿,他的外衣加上白色的内衣全剥落在地,让她有些不自在地往后移开了目光。 这一移,她便注意到穆臻言肩背上赫然横着一条刚愈合不久的刀壑,深红的痂像蜈蚣般黏在他身上,可能是因为刚才的一番折腾,裂开了几道缝,流出暗红的血,看上去有些骇人。 雪朦胧心疼地看了几秒,连忙起身将止血的药拿了过来,跪在他身侧帮他上药。 穆臻言体内炙热的火烧得他浑身难受,鼻息间一闻到雪朦胧身上淡淡的清香,就忍不住靠了过去,滚烫的大手,一摸到她微凉的腰身,顿时感觉手上的热量消了不少,舒服的手感,让他身体的燥热也稍微退了一点。 雪朦胧一边忙于应付他的热情,一边又要给她上药腾不出手,内心 不由感到有些焦灼无奈。 “阿言,你先别动,我先给你上药好不好?”雪朦胧刚准备给他洒药,就被穆臻言碰洒了,她叹了口气,软声劝道。 穆臻言被这蛊毒煎熬得意识都快崩溃了,哪里还管得上自己身后的伤口,只闭着眼睛将自己使劲贴近她,一只手随意一挥,就将她手里的药打落了。 雪朦胧突然觉得有些头痛,无奈地抓住他的手,却被穆臻言反握住,她下意识看向他的眼睛,发现他墨色的眸因为染上了晦暗的火光,而显得愈发深邃,即使快要被情蛊侵蚀他的意志,他还是撑着仅剩的一丝清醒,隐忍到最后一刻,哑着嗓子问道:“十一,我好难受,你愿意给我吗?” 雪朦胧微咬了下唇,神色有些犹豫,其实从九幽带着师姐关门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心里不免有些害羞忐忑。但是此时看 见穆臻言如此小心翼翼不安的样子,她更觉得心疼不已。 穆臻言面色潮红如血,额头冒出细密滚烫的汗珠,在他感觉终于撑不住时,眼前垂眸躲闪的雪朦胧却忽然主动覆了上来,双手有些紧张地抓着他的手臂,微凉的软唇如清泉般贴在他的唇上,轻易勾起了他内心焚身般的暗火。 两人倒在了床上…… 雪朦胧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热情,羞红了脸,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伸手推了推他,却被穆臻言一手捉住。 雪朦胧挣脱着抽回了手,面红如血,羞得眸子里直接漾起了一层水雾,楚楚动人。 穆臻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只想把此刻的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让她完完全全,从身到心,都属于他一个人。 雪朦胧不敢望他的眼睛,微微偏过头,长如蝶翼的眉毛轻颤,白皙绝美的侧脸在暖色的烛光中,更添几分娇媚。 第四百五十三章 战事告急 穆臻言心中一动,眼里盛满了自己都看不清的深情。 雪朦胧忽然抱住他,穆臻言忍不住唤了一声她的小名。 雪朦胧娇软地嗯了一声,心里溢出一丝无法言说的奇异的感觉,那些藏在心里的爱,仿佛比平日更深了几分,让她不自觉陷入这样的温柔中…… 天色渐渐昏沉,床角的珠饰一直发出铛铛的脆声。 屋内烛火未点,暗黑一片,雪朦胧终于在穆臻言不知疲倦的攻势下,昏睡了过去。穆臻言似乎在中途清醒了一次,有些心疼地吻了吻她的唇,便搂着她身体也沉睡了过去。 冬日的阳光稀薄明亮,即使掩上了门窗的屋内也透进来了一些光亮。 雪朦胧昏昏沉沉中,又被一阵酸麻的疼痛弄醒,看着趴伏自己身上一直不安分的穆臻言,不由有些无力得闭上了眼。 情蛊刚开始发作的两天,穆臻言的反应十分激烈,雪朦胧只觉得自己腰都快断了。但是穆臻言身上有伤,又折腾了那么久,体力不支中途昏迷了过去,雪朦胧也是勉强撑 着最后一丝力气,给他重新上了药,清洗了一下身子,并吩咐下人送饭过来。 雪朦胧刚从浴房里出来,屋内小六和十五正端着最后一盘菜进来。 小六看见脖颈红痕遍布的公主,不由眸光都变了一丝意味,笑着打趣道:“公主,这蛊医娘子炼制的情蛊,果真是让人不能自拔啊,连世子爷都昏过去了。” 雪朦胧耳根发热了一下,而后轻轻睨了她一眼:“你要是喜欢,本宫也可以给冷风试试。” 小六放下手中的碗碟,有些羞恼地跺了一下脚:“公主,你又拿奴婢开玩笑!” 雪朦胧坐下来,唇角忍不住轻勾了一下:“难道你不想要冷风?” “我……”小六刚想回答想要,突然意识到这是公主的陷阱,撅着嘴故作不满地看着她:“公主,你这是欺负奴婢。” 雪朦胧笑而不语,根本没注意一旁脸色突然阴沉下来的十五,只垂着眸子喝了一口暖胃的粥。小六想起公主饿了一天,连忙殷勤地给她夹菜,刚才的小插曲就这样被她抛 在了脑后。 外面寒风凛冽,冷风一路吹着冷风赶了回来,刚想冲进木兰苑的房间,就被九幽和折岚拦在了外面。 冷风知道九幽是世子的好友,所以没有什么波动,直接开口说明来意:“九幽阁主,北地翁城战况紧急,还请阁主让路。” 九幽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家世子没空。” 冷风一愣,冰块般的脸终于轻蹙了下眉,难道世子伤势还未好?可是翁城战事危急,没有世子坐镇,只怕匈奴不要多久就会攻下城池。 正在用膳的雪朦胧,听到外面传来的模糊对话,转头对小六说道:“小六,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是,公主。”小六起身,唇角仍然带着点点未褪去的笑意。 不一会儿,小六就进来了,将外面的对话清晰地总结了一遍:“冷风带来了北地战事紧急的消息,被九幽阁主拦在了外面。” 闻言,雪朦胧眉心一沉,放下手中的碗筷,转身去了内房取出了一块银令,然后将它交与小六的手上,嘱咐道:“本宫 现在不便出去,你将它交与九幽的手上,让他带着折岚师姐和军师陈景瑜,先前往翁城弄清情况,暂时坐镇军中,稳定军心为重。” 小六收好银令,重重点了下头:“放心,公主,奴婢绝对一字不落地重复给九幽阁主。” “嗯,去吧。”雪朦胧淡淡一笑。 小六转身出门,将公主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了九幽听,九幽接过这银令,目光有些复杂。这可是鹰北令,拥有此令,可号令整个鹰北军,她就这么放心交与他? 折岚看他出神的样子,不由拿手肘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打趣道:“看傻了啊?” 九幽收回目光,斜着眼睛睨了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说完,九幽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冷风:“你先将军师找过来,然后我们立刻出发前往去翁城。” 冷风点了下头,黑色的身影顿时消失在空中。 在城中找到陈景瑜后,四人连夜赶往了翁城。 一路的奔波后,除了陈景瑜脸色稍显疲惫,其余三人完全没有任 何异样。 翁城的将士们以为是世子来了,没想到来的却是陌生的面孔,欣喜的脸色立马降了下来,微怒的眸光射向冷风:“世子人呢?” 未待冷风回答,九幽上前一步,拿出鹰北令,锋利的眸子勾起一点冷冽的笑意:“世子有事,临时派我来镇镇场,诸位没有意见了吧?” 见令如见人,众将军连忙恭敬地拱了一下手,不敢有异色。 九幽这才缓缓收起令牌,沉声说道:“现在战况如何?” 站在最前方的齐将军顿了一下,回道:“先前世子暂时逼退了匈奴,没想到匈奴短短几天又再次卷土重来,且攻势凶猛,防不胜防。” 九幽沉默了一下,嗓音沉着:“他们迅速间猛攻,必定是知晓了世子不在翁城,所以有恃无恐。” 齐将军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竟然凭一句话就得出最关键的结论,心里对他的看法不由稍有改观,语气也恭敬了许多:“没错,大人猜得一分不差,我们也已经羁押了出卖消息的奸细,正待审问。”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一石二鸟 九幽微挑了下眉,黑沉的眸光微动,薄唇微启:“那就有劳将军带我们去看看了。” 齐将军颔首,连忙在前方带路:“大人有所不知,这两名奸细本来就不是我们军中的人,而是世子带过来的白羽国的人。” “白羽国?”九幽微蹙了下眉,重复了一遍。 “没错,就是白羽国的人,在世子离开的那一日,他们无故失踪了两日,紧接着匈奴就卷土重来,所以我们怀疑他们将是将世子重伤离开的消息,传给了匈奴。”齐将军谈到他们,神色忿忿,似乎认定了他们就是奸细。 九幽深邃的眸子动了一下,他说的两人应该就是白羽国的卢肇和月姬,只是这两人怎么可能是奸细? 他们是圣女的人,和穆臻言是友非敌,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翁城的地牢宽大阴冷,最中间的一间寻常的牢房里,正关押着卢肇和月姬。 他们神色淡然地坐在枯草上,似乎并没有为此刻的处境而觉得愤怒或者忧愁。 齐将军带着他们一行人站在牢房的面前,说道:“大人,就是他们两个。” 九幽抬眸看了他们一 眼,淡淡问道:“是你们将消息出卖给了匈奴?” “不是。”卢肇直视着他的眼睛,丝毫没有退让心虚的意思。 九幽挑了下眉,然后笑着看向身侧的陈景瑜:“你是军师?” 陈景瑜突然被问道,愣了一下,还是点了下头。 “那你就负责调查清楚吧,要么让他们承认是奸细,要么查出真正的奸细。”九幽语气淡淡,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冷厉。 猝不及防被扔了一个任务,陈景瑜眸子睁大了些,然后稳下心来,认真地应下了。 一旁的齐将军有些愕然地看着九幽,内心顿时有些凌乱,他以为九幽至少会严加拷问一下,没想到直接把问题丢给了一个毛头军师,世子派来的人真的靠谱吗? 九幽根本不在意齐将军怎么想,而是直接吩咐齐将军连夜开了个军会,商议如何对付匈奴的事。 留下来处理奸细的陈景瑜,则细想了一下刚才九幽的话,让卢肇和月姬承认他们是奸细,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拿出真正的证据。而证据该如何取呢? “你们失踪的两天去了哪里?”陈景瑜站在他们前面,温 和地问道。 卢肇没感觉到他的敌意,态度也好了一点:“我们本来就是来了解匈奴的真实情况,自然要打探敌情。” “你们承认去了匈奴那边?”陈景瑜突然问道。 卢肇一顿,但神色未改:“是,但我们没有做的事情,就是没有,再怎么逼问,我们也不会承认的。” 陈景瑜淡淡一笑:“我只讲究证据,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我不会怀疑你们。” 卢肇微微抬眸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捕捉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自信,心里莫名地相信他会还他们一个清白。 九幽和众将军们商议事的时候,陈景瑜神色自然地走了进来,眸光一转,目光落在九幽身上,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附耳轻声说了几句。 九幽侧眸微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轻点了下头,然后继续对众人说道:“按照我们刚才的计划,后天,我将带领众将士出城,各位将军带好自己的兵就行了。” 众人散去,九幽立马派暗卫守住各个出口,陈景瑜则以军师的身份,去了军营关心了一下士兵最近的训练情况,中间不经意将后天打仗 的消息透露了出去,然后回了自己房间,静待着最后的结果。 深夜的暗处,一人偷偷摸摸沿着墙角左右探脑,然后悄悄溜了出去,暗卫将这可疑的情况报告给了九幽,九幽派人一路跟随他,果然看他进了匈奴的营帐,然后出来时往袖子里塞了一些什么东西,又一路溜了回来。 在他刚贴着墙角刚准备转身时,后颈一痛,人就被砍晕了过去。 凌晨五六点,九幽急令士兵准备,将军们蹙着眉,有些不满他临时更改主意,但九幽杀伐果断,他们也不敢有异议。 气势浩荡的大军在凌晨突然给了匈奴一个措不及防的突袭,两军对峙,匈奴的士气明显落了一大截,且队伍有些慌乱,对比之下,鹰北军气势高涨,直接打得匈奴连连败退,翁城自是暂时解除了危机。 回城的将军大喜,连忙对九幽改变了看法,九幽淡淡说出这个计划是军师想出的,众人又是一惊,不由对军师一石二鸟的智谋感到佩服。 原来真正的奸细是军中一个刚参军不久的人,因为有次被匈奴掳走,贪生怕死,自愿为匈奴卖命, 而且他竟然想给军中下慢性毒药,幸好被暗卫即逝抓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被诬陷的卢肇和月姬自然是放了出来,齐将军带着众人也深切表达了他的歉意。卢肇摆摆手,说误会一场,两人笑着和解了一场恩怨。 正在军营看书的陈景瑜,突然听到帘子掀动的声音,抬眸一看正是白羽国的卢肇和月姬。 月姬精致的脸露出淡淡的笑颜:“多谢你找到真的奸细,还了我们一个清白。” 陈景瑜站起身,轻轻笑了下,温润如玉:“月姑娘太客气了,这都是陈某该做的。” 卢肇爽朗笑了一下,拍了一下他的肩:“我当初看小兄弟,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没想到你速度这么快,真让卢某佩服。” “卢兄谬赞,是运气好。”陈景瑜谦虚笑笑。 两人一番交流后,倒是互有欣赏的意思。 世子府中,世子清醒的时刻比前两天多了一点,冷风将翁城稳定的情况禀告了世子公主后,立即退了下去。 雪朦胧听到陈景瑜处理的事后,淡淡笑了一下,她就知道,他心思缜密,一定可以胜任军师的职务。 第四百五十五章 蛊医 冷风退下后,本来还清醒的穆臻言一热,像万只蚂蚁啃咬的感觉又爬满了全身,燥热得他十分难受。 雪朦胧转身一看到他染上丝丝红潮的脸色,就知道是他体内的情蛊又发作了,不由有些担心他背后的伤势。 手一触到他的身子,穆臻言就忍不住将她扑在了床上…… 前两日的凶猛还历历在目,雪朦胧脸颊倏地飘上两朵红云,下意识就想推开他的身子,但看到穆臻言被情蛊折磨得难受异常的脸色,心不由又软了几分。 这一心软,两人又缠绵了数日,雪朦胧被穆臻言翻来覆去,险些被折腾死。穆臻言食髓知味,总是一碰到她的身体,眼神就立马变得幽深晦暗,仿佛瞳眸里燃着炙热的火,想要将她啃噬得一干二净。 这天,城中突然出现了一支排场不小的队伍,浩浩荡荡朝着镇北王府走去,有眼力的百姓一看其着装,就知道是京城人士,且为首高骑在大马上的男子,面目严正,头带官帽,一身褐红的官服,在人群中异常耀眼。 街道两旁站着的路人,被前排的士兵扫开,民众们皆探着脑袋望着他们,眼里带着不同 程度的好奇和疑惑。 兵甲肃然的队伍赶到王府后,迅速将王府包围,王府的府兵不明情况,个个如临大敌般与他们争锋对峙,互不相让。 秦风听到下人急切慌张的禀告后,立马出府查看情况。 而那位威仪十足的官员,看到秦风后也立马翻身下马,微昂着头,语气不善道:“我乃朝廷三品兵部侍郎尹天正,奉皇上之命,羁押镇北王回京问罪,尔等速速让开,否则皆以违抗皇令处置!” 秦风蹙着眉,声音粗冽:“敢问我家王爷犯了何罪?” 尹天正眼里滑过一丝冷意,一字一句道:“镇北王蓄意重伤公主,难道你想包庇罪行?” 秦风黑眸一凝,屏气盯着他:“王爷是因为中毒才误伤公主的,这个罪行我们王府不认!” “你!”尹天正气得霎时眸子一瞪:“你竟敢违抗皇命,你是找死吗?” 秦风黑眸冷沉,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双方一直对峙着,都不肯退让半分。 而之前在街上买药看到这一幕的小六,连忙惊着眸子,跑回了府里,匆匆赶去木兰苑,想要将这危急的消息禀告给公主。 守在院内的十五, 看着一脸急切飞奔过来的小六,眼神微眯地蹙起了眉,伸手将她拦住,语气寒冷:“你想干什么?” 小六焦急地说道:“京城派人来抓王爷,我要赶紧告诉公主。你快让开。” 十五不仅没有让,而是向前跨了一步,直接整个人挡在她的前面,漠然的眸子幽沉一片:“公主现在不方便见你。” 小六愣了一秒,不解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质问道:“王爷马上就要被抓走了,这么十万火急的事,你为什么不让我禀报?十五,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是公主知道了,也会怪罪下来的。” 十五面色似乎变得更冷了一点:“我说了,公主不方便,我不会让你去打扰公主的。” “你让不让?”小六忽然攥紧了拳头,圆润的眸子微眯,眼里染着两簇愤怒的火焰。 十五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泛着寒意的身子直直挡在她前面,意思不言而喻。 小六气得深呼吸了口气:“好,既然你要拦我,那也别怪我手不留情。” 十五神色微动,只是那幽冷的眸中赫然滑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讽笑。 院里枯叶落落,两人的身影时而交缠, 时而分开,十五出手狠冽,招招打在人薄弱之处,小六身子不停避让防守,青色的影子从院角到树上,在到廊下,朔朔的风声吹起她的秀发,平常含笑的眼眸也变成一片凝重的寒芒。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时,一道冰冷熟悉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住手!” 十五顿时停下,有些微愣地凝着那可望不可即的俊容,垂下的手指微颤了一下。 而小六也下意识回头一看,染着怒火的眸子不由惊喜了几分:“冷风,你回来了?” 冷风像冰块的面容似乎动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带着一位披着青袍的神秘老者,走向了门口。 这位神秘老者正是难见踪影的蛊医,冷风也是接到消息后,立马将他请了回来,当务之急是让蛊医解了世子的蛊毒,所以他现在没有时间处理她们的事,只能暂时将对小六的担忧放在了一旁。 “世子,属下将蛊医带回来了。” 屋内,穆臻言正好刚清醒了过来,听到外面传进来的话后心中一喜,替雪朦胧掩好被子后,放下银钩上挂着的帘帐,然后起身开了门。 “里面请。”穆臻言淡淡笑着,神 色带着些微的尊重。 蛊医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满意地笑了笑,边走边说道:“听说你中了蛊毒,给老夫看看。” 穆臻言也不推辞,直接说明了之前的情况。 蛊医检查一番后,说这种情蛊只是加重了情欲的分量,并不难解,从玉盅里放出一只浑身金黄的蛊虫咬了穆臻言一口后,又让他服了一颗黑色的药丸,便轻易解了这邪恶的情蛊。 小六在蛊医出来后,连忙向世子禀报了王府的事。身后跟着的十五紧抿着唇,眸色漆黑,令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穆臻言微蹙着眉,眸色凛冽,看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雪朦胧后,吩咐道:“小六,你留在这好好照顾公主。” 小六应了声是,抬眸就看见世子带着蛊医往外面走去。 穆臻言和蛊医赶到王府时,朝廷的人正准备强行入府,而秦风一直领着府兵顽强抵抗着,两方一直僵持不定。 “住手!”穆臻言轻喝了一声,看见他们都停了下来,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时,不慌不忙地走到了穿官服的男子面前,勾唇淡淡一笑。 “尹大人千里迢迢从京城赶过来,不如到王府一坐?” 第四百五十六章 喝茶 尹天正蹙着眉头,目光带着一丝审视探究的意味看着他:“世子,本官来此是为了羁押镇北王,没空闲坐。” 穆臻言挑眉一笑:“喝杯茶的时间总有吧。” 尹天正还未明白他这是何意,秦风等人突然发动攻击,压制住了朝廷的人,将他们的兵器全都缴了过来。 “世子,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也想包庇你父王,违抗皇令?”尹天正面色一怒,瞪着眼珠子直视前方。 穆臻言拍拍他的肩,唇角笑意加深:“别误会,尹大人,我只是想请你喝喝茶。” 尹天正再蠢也明白了穆臻言此刻的意思,不由额头青筋暴露,发怒道:“你敢囚禁朝廷命官?” 穆臻言无辜地眨了一下眼:“尹大人没听清我的话吗?我只是想请你喝茶,这是待客之道,是出于一种礼貌。” 就这样,尹天正和手下全被穆臻言“请”到了别院喝茶,每人赐了一个座位,一杯热茶,气得尹天正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安置好这些人后,穆臻言才请蛊医为自己父王解蛊,而自己在外边,让冷风将最近的事讲了一遍。 了解了这几天的情势后,穆臻言墨色的深 眸,掠过一道锐利的寒芒,愈发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镇北王的蛊相对复杂,蛊医为了更好的解蛊,便留在了王府,而穆臻言回到自己府里后,吩咐小六尽快调养好公主的身体。 小六抬眸不解地问道:“公主身子虚弱,理应慢慢调理,世子爷为何要奴婢尽快呢?” 穆臻言坐在床边捏了捏雪朦胧的手,神色带着几许的凝重:“也许我们很快就要准备回京了,不能让太子一直处于被动局面。” 小六一直跟在公主身边,自然对现在的局势稍有了解,眨了眨眸子后,也是认同地点了下头:“好,奴婢会尽快调理好公主身体的,世子爷不用太担心,公主只是劳累过多所致。” 穆臻言眼角跳一下,轻咳了一声:“既然如此,你们先下去准备吧。我在这里陪着公主就好。” 小六咧嘴笑了一下,连忙应了声是,一旁的十五垂下诧异复杂的眸子,福了下身,便和小六一同退了下去。 关门之后的小六注意到十五的神色有点怪异,微动了下唇,想说些什么,但想起之前两人不快的事,还是闭紧了嗓子,收回自己的目光就走了。 十五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在意小六怎么看她,一个人垂着眸子,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在廊上。 卫紫曦刚好带着晴儿出来透气,就看见魂不守舍的十五,不由敛眸沉思了几秒,粉润的唇角倏地勾起一些笑意,缓缓移着步子朝她走了过去。 “十五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关切的话语一下子把出神的十五拉了回来,她有些怔愣地看了一眼来人,面无表情的脸依旧没有多少波动:“随便走走。” 卫紫曦撩了撩耳际的头发,轻飘飘地说道:“听说京城来人了,怎么不见公主出来啊?” “病了。”十五似乎不愿谈起公主,语气比平时都淡了几分。 卫紫曦察觉到后,眸光动了一下,假装关心道:“这么病下去可不行啊,世子难道没有想办法吗?” 十五抿了下唇,语气冷淡:“世子已经吩咐小六尽快在调理了,公主不久就会醒的。” “是吗?那太好了。”卫紫曦笑了一下,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轻叹了口气:“只是京城的人似乎要带走王爷,唉,要是公主现在醒了,说不定就能留下王爷了。” 十五眼神忽 然动了一下,又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反正公主会去京城,这些事你不用操心。” 公主会去京城?卫紫曦突然睁大了眸子,又忽而蹙了下眉,沉思了两秒,然后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世子也会去吗?” 十五点了下头,突然来了一句:“太子撑不了多久了。” 卫紫曦脚步一顿,抬眸有些讶然地看了她一眼,又发现她的面色一直都冷淡异常,仿佛真的是在感叹太子的处境危险。 但对于一个探子来说,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世子进京城,是因为要帮助太子挽回失去的局势,所以,世子已经和太子站在了同一阵营,他们准备联手对付九王爷。 卫紫曦想到了这关键的一层,不由眸子凝滞了片刻,待她回过神来,发现十五早就走了。 蛊医帮镇北王解了两次蛊毒,镇北王才真的清醒过来,一睁眼就发现了坐在床边一直守着他的穆臻言,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干渴得厉害,不由咳了几声。 穆臻言欣喜地看着他醒了过来,连忙端了杯水递给他。 穆正阳靠坐在床上,喝光了一杯水,才哑着嗓子道:“言儿,本王是不是 昏迷很多日了?” 穆臻言点了下头,并将最近的事跟他讲了一遍,在说到京城来人时,穆正阳明显神色震动了几分。 穆臻言以为父王担心京城的人缠着,便说道:“父王你安心养伤,我会主动进京城领罪的。” “不,本王自己去。”穆正阳神色坚定,黑色的眸里闪过某种复杂的情绪。 穆臻言一听立马拒绝了:“不行,我不同意,你的伤刚好,还需时间静养。” 穆正阳忽然坐起身子,黑眸直视着他:“本王说了自己会去,你就好好守着北地就行。” 穆臻言见父王这么执意要去,不由蹙着眉头看着他:“父王你为何一定要去?你不是一向最讨厌京城吗?” 穆正阳动了一下唇,撇过眼,面色有些冷,声音有些沉哑道:“朝廷派来的人就是为了本王而来的,本王自然要跟着他们去京城。” 穆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母亲才去的?” 穆正阳瞳眸一缩,震惊地回头:“你……” “父王想问我如何知道?”穆臻言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父王只要知道她不是母亲就行了,母亲已经死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安抚 “不……”穆正阳像被刺了一下样,有些呆滞地摇头,泛白的唇吐出一个极轻的字节,仿佛连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点心虚。 穆臻言深吸了口气,目光微冷,将白荷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后,再用肯定的语气告诉他:“父王,你看到的肯定不是母亲,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这么多巧合的事,其中肯定有猫腻的,你要是去了京城,那就真的落入他们的陷阱了。” 耳边一直听到莲儿死去的话,穆正阳突然情绪变得极不稳定起来,苍白的脸逐渐变得激愤,完全听不进别人的劝告,瞪着眸子斥责道:“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这件事,本王会亲自去京城查清楚,你们谁也别想拦我。” 看到如此顽固执意的父王,穆臻言倏然站起身来,双眸浮出一丝怒气,冷冷直视着他:“你想看母亲是吧?好,我带你去。” 穆正阳怔愣了两秒,看着他的眼里都带了一丝迷茫和无措。 穆臻言冷眸颤了两下,不管穆正阳的尚未痊愈的身子,直接替他披了件大衣,扯着他来到了王府最重要的禁地,一块简简单单却打扫得一干二净的坟前。 青色的墓碑上刻着爱妻白莲之墓,黑白分明的大字突地映在穆正阳的眼里,让他原本虚弱的身子更加颤了一下。 他踉跄着想要后退,眼里的逃避害怕之意显而易见。 穆臻言站在他的身后,抓住他颤抖的手,猛地向前一扯,逼他直视着这冰冷孤凉的坟墓,眸色深冷如寒潭,却夹杂着一丝沉痛的悲伤。 “母亲就躺在这,你不是要看吗?你看啊!看清楚了吗?母亲生前你没有好好对待她,现在她死了,你却因为一个替身折腾自己,你对的起九泉之下的母亲吗?你还想要她死了都不安生是吗?” 愤怒指责的话像利剑一样瞬间穿 透了他的心脏,字字诛心。穆正阳捂着胸口,真实地感受着汹涌而来的沉痛,整个人像崩塌的山石般,溃败颓废地跪在了坟前,摸着爱妻两字,被痛楚浸满的双眸里,渐渐涌出白色的泪珠,在这寒冷的天里泣不成声。 “是我,对不住她。如果当初我肯相信她,她就不会遇到雪珏,后来,也不会死……都是我的错。”穆正阳瘫软在地上,目光迷离,似乎在回忆,第一次在儿子面前剖开当年的伤口,老泪纵横,“言儿,当初,是我蠢……” 二十年前,京城,醉春楼,晨光熹微。 香软的床塌上,女子昏睡到不知今夕是何夕,直到一声尖锐的关门声‘砰’地响起,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紧接着,白莲只觉得头皮一麻,头顶传来女子熟悉的谩骂声,“白莲,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白莲从床上弹了起来,便发觉自己未着寸缕,只好裹住被褥,疑惑又委屈,“娘……怎么了?” 她扫了一眼,拧眉:穆正阳呢? 穆夫人拉扯着她的头发,让她娇艳娇美的脸蛋露地完完整整,大骂道:“还有脸叫我‘娘’?别恶心我了!你一个不要脸的异族女子!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把你领进门,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穆家的!在青楼跟人鬼混,你把我们将军府当成什么了?” 鬼混? 头发被撕扯,疼得白莲满头遍布细密的冷汗,她连忙摇头,“娘,你在说什么?什么野男子?我没有……” 她环顾四周一眼,眼神中恐惧未散。 终于,看到了不远处和蓝思思并肩而立的男子,眼睛里迸发出一抹亮光:“穆正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昨夜我们在一起的啊,你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还记得昨夜火热的场景,虽然起初她不通人事情常,单纯无知,可是尝了情 爱欢愉的女子,本能地觉得害羞。 可为什么,穆正阳用这种厌恶鄙夷的眼神看着她? 想到这里,她还有些心虚:昨晚,她没把他中药的事情告诉他,反而听了思思的话,自作主张。 没和他商量,这人脾气倔,他肯定很生气! 穆正阳看着女子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本来因为她的话乱了的心神,又重回轨道。 男子握紧了拳头,脸色阴鸷,语气阴沉,“白莲,你真下贱!” 白莲懵逼,“你……什么意思?” 穆正阳眸色沉地可以滴出水来,浑身酝酿着风雨欲来的寒意。 这时,他身边一直沉默看戏的蓝思思忽然走过来,“莲儿,这事儿,你真的做得不该。你若是厌烦了将军府,尽管和将军说便是,怎么可以给将军下药,害得我与将军……” 她咬唇,眼底划过一抹羞涩,又羞窘道:“这就算了,可你怎么能和青楼里的卑贱男子厮混?” 她假意为她裹好被子,实则让她肩膀胸口的痕迹被人看得更加清楚,房间里的气压瞬间更低。 蓝思思责怪道:“就算你和夫人平素里不对付,可将军对你是真心的,你怎么可以对将军府做出这样的事?辱没了将军府的名声!” 白莲完全懵逼了,颤抖着唇问:“思思,你说什么?那药不是……” 这时,衣橱里传来一声不明显的动静。 旁人听不清楚,可穆正阳脸色忽然一寒,沉着脸从衣橱里扯出一个只穿着裤子的男子! 男子一脸窘迫道:“对……对不起,打扰了。我……我该走了。” 一阵狠戾的拳风袭来,下一刻,男子的身体猛地撞向墙角,穆正阳仿佛厉鬼降临,盯着他:“你是个什么东西?” 在所有人印象中,穆正阳总是冷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怒意,好 像恨不得下一刻就杀了这个男子。 男子吓得不轻,连忙磕头:“是……是这位姑娘让我来陪她的,她……她给将军下了药,说是让小的把那位姑娘弄到将军的房间,想要让这位姑娘被赶出府中。” 他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白莲,忙道:“姑娘,你帮我说说话啊,我只是个小馆儿,拿钱办事,小的不知道您是将军府的,小的可不想玩命……啊!”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被暴怒的穆正阳一脚踢出门,生生地吐了一口血。 他吓得半死,见穆正阳还要追过来,连忙连滚带爬地跑了:说好了只是做戏,娘的,美人儿没有睡到,还差点儿把命搭上! 男子还要去追,蓝思思忙拦住他:“算了,将军,别把事情闹大,咱们将军府的名声就毁了!” 白莲一直处于恍惚间,忽然想到了什么,脑子炸开,脸色一片惨白,“昨夜,我和这个男子……可我明明是和你……” 穆夫人冷哼一声:“你不要再拉正阳下水了!你自己做的好事还装什么傻?正阳昨夜和思思在一起,你还能要点儿脸吗?果然是异族女子不懂礼教,不要脸至极,将军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白莲浑身冰凉,回想昨日发生的事情,脑子嗡嗡作响,如同被搅了马蜂窝似的,疼到炸裂。 她记得,昨夜她和蓝思思商量好的,那花魁给穆正阳下药,她将计就计先去解救穆正阳。 只要他们成就了夫妻之事,娘就不会再对他们不满了。 可是她怕啊,几杯酒下肚,她脑子就晕乎了,后面的情况实在想不起来…… 白莲猛的捶了一拳脑袋,仰着小脸,带着最后一丝希冀,询问穆正阳,“穆正阳,昨夜真的不是我和你……” 可她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那么真实地抱着他…… 话还没有说完,穆 正阳忽然大步走过来,死死地扣住她肩膀,指着她身上的暧昧痕迹,怒火中烧:“我什么时候碰过你了?你不是一向自恃高傲骄矜的吗?现在都跟野男子厮混到床榻上了,还想把帽子扣给我?白莲,你他娘的是不是当我是个傻子?” 暴怒中的男子没有半点儿理智,“亏我对你一往情深,我给你家,给你归宿,还为了你数次和我娘做对,甚至想为了你把思思送走。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没有。我以为那是你……”白莲脸上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即便她不通人事,可也知道背着夫君和男子鬼混的女子,是要受刑罚的,那是不对的。 她急着抓住穆正阳的胳膊,慌忙解释,“我昨夜……什么都不知道,穆正阳,我真的没有!” “你骗傻子呢?”穆正阳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脸庞如同覆了冰,“白莲,我以为你只是讨厌我娘,不想被将军府束缚,没有想到……你简直不知廉耻!” 居然敢给他和蓝思思下药,她为了自由,就这么不待见他吗? 因为他那一天失控亲了她,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所以觉得恶心害怕了是吗? 在他和自由之间,她果然还是选择了自由。 甚至不惜以这种方式,斩断他的幻想。 明知道他的心意,却还这样侮辱他的感情! “呵,好一个眼高于顶的女子!” 穆正阳冷笑一声,眼底尽是漠然的苍凉,“我穆正阳高攀不起你,既然你觉得将军府困住了你的自由,觉得我是你的阻碍,那么我成全你……从今以后,你我两不相干。” 他直接转身,摔门离开,仿佛将自己彻底和她的世界隔绝开。 蓝思思看了一眼僵硬的女子,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追着穆正阳离开。 第四百五十八章 误会 “不知廉耻?不想被束缚?”白莲听到关门声,这才回过神,瞬间红了眼睛:她一开始是讨厌被人圈养在一方府邸,整天家长里短,还要被将军夫人挑刺,可穆正阳对她是真的好。 她不通情爱,可也知道,当他和花魁之间纠葛不清的时候,她心里会不舒服,会想要冲上去把人分开。 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就从她嫁入将军府开始,就渐渐变得说不清道不明了。 他莫名其妙地亲了她,转头就去跟花魁卿卿我我,还为了那青楼女子来这里参加花魁大赛…… 她只是气急了,才听了蓝思思的话,想要一劳永逸地跟他在一起…… 可是,他怎么能这样说她? 那个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蓝思思为什么要故意歪曲事实? “穆正阳,你听我解释。”白莲猛的掀起被子就要追上去,可身下疼痛非常,她双腿一软,直接跌下了床,“嘶……好疼。” 穆夫人冷眼旁观,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女子,眸底生起一股恶毒的凉意,“将军夫人居然连个下贱的妓女都不如,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将军府的脸就被你丢光了。” 白莲抬头,刚刚好看到穆夫人慢条斯理地收回讽刺的目光,脸色顿时一僵,“娘……” “我不是你娘!不要叫我娘!”穆夫人厌恶道:“我觉得恶心。” 白莲本来伸手想去拉她的手,闻言,“我真的没有,我是被人陷害的,蓝思思撒谎了!” 穆夫人冷笑一声:“思思也是受害者!不过,你总算是阴差阳错地做了一件好事,让思思和正阳成就了好事。” 白莲双耳好像被堵住了一般,再也听不到穆夫人的谩骂,满眼只有穆夫人眼底倒映出来的狼狈女子。 想到昨夜模糊的激情画面,还有蓝思思的背叛,都让她浑身渐渐颤抖起来,仿佛全世界都变成了灰白一片。 穆夫人好像说了什么身败名裂这样的话,可是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是恍然得哭,眼泪一串接着一串,仿佛流不尽似的。 穆夫人辱骂尽兴之后,丢下白莲,摔门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了白莲一人,周围安静地可怕,只有她流泪呜咽地声音渐渐扩散开,如同大雨里受伤的幼兽一般,可怜又无助。 低头之间,她眼底倒映着身上清楚的吻痕,如同魔鬼的爪牙,冲她疯狂叫嚣,引 起一阵阵仿佛被碾压过后的痛楚。 白莲好像又看到了男子含着情欲的瞳孔,眸底的悲痛渐渐被惊恐代替,她忽然冲下床,飞快拣起自己的衣服穿好,冲了出去。 这具身体,好脏! 白莲颤抖着冲向泷铜山间的温泉池子,曾经穆正阳带着她来过的地方,可现在她连看也不看一眼,直接跳了进去,拼命揉搓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洗去身上的污浊。 冰凉的水从头蔓延到脚,凉意一直侵入到心脏。 白莲搓地自己满身通红,恨不得褪掉一层皮,最后脱力一般跌落墙角,愣愣地抱着双膝,满脑子都是穆正阳说分手时的决绝眼神。 她跟穆正阳认识了几个月而已,那个总是喜欢穿着玄色长袍的少年男子,从他闯入她生命里开始,他就是不一样的。 一路的陪伴,成亲,住进将军府,她虽然不懂得情爱是什么,可是却知道夫妻之间忠贞是很重要的。 就算是现在她没有了清白,可她一定要和穆正阳解释清楚,至少,不能让他误会自己背叛了他。 “不能就这样算了!”白莲想起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更加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放弃。她握了握拳头,匆忙擦干身体,就准备换上衣服去找穆正阳解释。 白莲慌忙间刚刚套上衣服,林间一阵轻微的响动打断了她纷乱如麻的思绪,她深吸一口气,惊恐道:“谁?” 山林间只有风声扑簌着,没有一个人影。 白莲看着熟悉的山林,曾经穆正阳亲自守在外头,让她安心在这里泡温泉,她从来不会担心有人偷看。 她有一种满腹委屈无处发泄的痛楚,手指蜷缩几番,最终还是爬上岸边,四处巡视了一眼,见没有异样,这才转身离开。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找穆正阳解释。 等女子匆忙离开,山林后走出一锦衣公子,衣摆处绣着繁复的花纹,唇角凝着惊艳的弧度,眸光久久落在温泉池水中,始终不曾离开。 身后落下一暗卫,“主子,该回去了。” 锦衣男子微微蹙眉:“派个人跟着方才的女子,我要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 暗卫诧异地看了前头一眼,低头道:“是,属下遵命。” 解释心切的白莲匆匆跑回将军府,门口的守卫不让她进去,任由她怎么喊都没有用。白莲没有放弃,从后院的狗洞爬进去,一路 往两人的寝室过来,结果她刚至门口,就听见了一阵暧昧的欢好声,仿佛要刺穿她的耳膜一般。 “将军……额……不要……轻点儿嘛!”里头的女子撒娇嗔了男子一句。 这声音的主人,白莲非常熟悉。 前不久追着穆正阳离开的蓝思思——她在将军府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 白莲死死地按住额角跳跃的青筋,站在门口将里头苟且的声音听的明白——蓝思思和穆正阳么? 这怎么可能呢? 白莲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眸色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雾影:她和穆正阳认识这么久,自从他对她表明心意,她虽然不知所措,可她从未怀疑过他的忠诚和爱意,所以才会眼巴巴的跑过来解释! 不管她爱不爱穆正阳,作为他的娘子,她有义务跟他解释清楚,到时候若是他不要她了,她也无话可说。 而此时,里头云消雨歇,男子性感喑哑的声音传来,“思思,辛苦你了,这一段日子,是我委屈你了。” 蓝思思笑着撒娇道:“将军说什么呢!思思衷心于将军,知道将军的难处,多亏了那白莲的存在,让夫人看到了我的好,现下才肯允我进门。不过,将军您确认那异族女子身份没有嫌疑了吗?当初您委屈自己娶她入门,便是想查清楚她到底有什么阴谋,可那女子看着单纯稚嫩……” “不过是表象而已。”男子冷哼一声:“不过,任由她是哪一方的探子奸细,本将军都容不下她在将军府撒野,如今她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本将军借昨晚一事让她身败名裂,从此在这京城之中,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便是她有什么阴谋,也使不得了。” 白莲惊恐万分,死死地捂住嘴唇,眸中震惊不已:昨夜她被人糟蹋,毁了名声,难道是…… 怎么可能呢? 她不信! 她正欲推门而入,却见蓝思思笑着亲了男子一口,“将军,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进门啊?” 穆正阳抱着她躺在床榻上,狠狠吻了一通,“筹谋这么久,总算是尘埃落定了。思思,如今娘已经能接受你了,说不定,你腹中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放心,我稍后便同娘亲商量,不日迎娶你入门。” 白莲咬牙:原来怀孕生子让穆夫人高兴这法子,是蓝思思留着自己用的? 她看着那男子熟悉的侧颜,还有地上 熟悉的衣服散落一地,唇齿都咬出了血色! 蓝思思被吻地气喘吁吁,娇声道:“讨厌!白日宣淫,若是夫人知道了……” “不怕,有本将军护着你。”穆正阳哄道。 两人嬉笑着纠缠起来,门外,白莲脸色由青转白,眸中的震惊受伤,渐渐被仇恨怨愤所替代——原来她一直被穆正阳玩弄于股掌之中,他怀疑她是奸细! 而他们早就暗度陈仓,今早还假惺惺地做戏,把脏水都泼到她身上! 他只是想把自己当作蓝思思入门的踏板而已! 白莲眸中涌出阵阵怒意,正要踹门进去,脑后忽然剧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些记忆,模糊了很多年,他午夜梦回之后常常想起,然后一人独醉,这鲜血淋漓的伤口,从来不曾对谁说起。 尤其是自己的儿子。 穆正阳哭的像是个无措的孩子,“我没有你聪明,我没有相信她。她也没有雪朦胧那么坚强狡黠,她也没有相信我,都是误会……可是一个又一个的误会,打垮了我们,离了心,断了情,你娘她恨我一辈子啊,到死都没有原谅我,我想用一生向她赎罪,她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我多想再见她一面,哪怕只是看一眼,跟她说一声对不起,让她在下面等等我……” 穆正阳哽咽了,散落的发丝多了几分白,他老了,再也不是她的翩翩少年郎,就算是到了黄泉下,她也认不得这个糟老头子了。 “可我,配不上她了。” 穆臻言看着忽然之间变得苍老的父王,心头也是一阵闷痛,他一直都知道父王的心结,知道他对母亲的愧疚有多深,他也不想逼父王面对这惨痛的事实,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父王掉入他人的陷阱,也不能忍受别人拿他逝去的母亲做诱饵! “父王,母亲爱您,不管发生过多少误会,她依旧爱您如初,只是因为误会,这份爱不能再说出口了。”穆臻言低头,循循善诱,“若是不爱,白杞当年可以带她走的,她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白羽国,自然有办法离开王府。让她留下来的那份执念,来自于您。” 穆正阳愣了一下,再次泪如雨下,哽咽不止,“莲儿~” 两人皆沉在自己的情绪中,丝毫没有发现暗处藏着一道月白色的修长人影,已经将他们所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狭长 的眸轻勾起一丝阴戾的笑意,随即隐匿在眸底深处。 穆臻言刚一离开房间时,别院的尹天正就带着朝廷众人,想要冲出王府的控制,却被秦风等人竭力拦住,尹天正气得将茶杯摔碎在地,怒着眸子与秦风争吵了起来。 朝廷众人见这情形,立马加入战队,双方吵闹不休,整洁的别院里立马变得一片狼藉。 世子府里雪朦胧醒来不久,刚喝完一碗褐色的药汁,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六端着剩着残汁的碗,一开门就看见急匆匆跑过来的永胜,不由笑道:“永胜,你这样急急燥燥的,待会公主可又要说你了。” 永胜跑过来,还喘着气,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耳朵:“小六姑娘教训的是,但我是因为有急事要禀告公主。” “是永胜吗?进来说话。”小六还未说话,屋内就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小六笑着示意他快些进去,永胜才哎了一声,走了进去。 雪朦胧坐在椅上,脸色比起之前好了一些,语气温和:“发生了什么急事?” 永胜这才拍了下自己脑袋,连忙将王府的争斗说了一遍。 “什么?吵起来了?”雪朦胧蹙着眉,站了起来,清冷的眸子凝了一下,沉声说道:“永胜,你准备马车,随我去趟王府。” “是,公主。”永胜垂了下身,立马下去准备了。 车轮的痕迹一路压过宽广的路,一路行驶到王府门外,才停了下来。 永胜跳下马车,将手伸进袖子里,然后抬了起来,雪朦胧掀了帘子出来后,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借力稳稳下了马车。 两人一路来到别院,一顶乌黑的官帽咕噜咕噜滚到了她的脚下,雪朦胧微拧了下眉,永胜则连忙捡起递到了她的手上。 雪朦胧看着混乱不堪的人群,脸色一沉,轻喝道:“都给本宫停下!” 秦风和尹天正两方的人才蓦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主动分成了两部分,看着突然出现的公主。 雪朦胧走到尹天正前面,手拿着官帽,问道:“这是你的?” 尹天正摸了摸头,才意识到自己的帽子被秦风打掉了,不由面色铁青起来,但因为问话的是公主,语气则恭敬了几分:“回公主,确实是微臣的。” 雪朦胧将帽子递给了他,扫了一眼凌乱不堪的别院,神色淡然:“你是父皇派来的?” 第四百五十九章 打发 尹天正戴好官帽,又恢复他肃然的面容,正色答道:“是的,公主,皇上听说你被镇北王打伤,十分担心,特意派了微臣过来羁押镇北王回京问罪。” 雪朦胧凝眉看了他一眼,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受伤并不是因为父王,而是受奸人所害。” 闻言,尹天正愕然了一下,直接说道:“公主,皇上会为你主持公道的,你不必为他们找借口。” 雪朦胧缓缓吸了口气,神色认真无比地直视着他,眯了下眼睛:“尹大人是在质疑本宫的话?本宫是怎么受伤的,难道你比本宫更清楚?本宫不知道是谁故意将这些不属实的消息传给了父皇,但本宫今天站在这里清楚地告诉你们,父王和世子也是本宫至亲的人,他们一直对我很好,就算天塌下来,他们也永远都不可能伤害本宫!” 清晰的话语掷地有声,不仅惊了众人一番,也让正好从禁地回来,赶到别院的穆臻言和穆正阳顿时止住了脚步,心里一阵动容。 “十一,你怎么过来了?你身体好点了吗?冷不冷?”穆臻言又惊又喜地快走过去,旁若无人直接将她搂在了怀里,吻了下她的额头,语气带着丝丝宠溺。 雪朦胧面色一红,有些害羞地推开了些他,小声地提醒道:“有人呢,快放开我。” 穆臻言挑了下眉,染着星光的眸子笑意荡漾:“好,听夫人的。” 朝廷众人有些懵地互看了对方一眼,尤其是为首的尹天正不解地拧紧了眉,这……这完全没有线报上说的公主备受折磨的样子,难道公主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穆正阳觉得这事都是自己惹出来的,便走上前,简单地解释了事情的真相,并言明这是奸人的计谋,想要挑拨离间朝廷和王府的关系。 尹天正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想着皇上的吩咐,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王爷,微臣既然受了皇上的命令,自然要带你回去复命,王爷你的解释还是留到见到皇上再说吧。” 镇北王蹙了下眉,刚想说些什么,一名探子忽然急匆匆地跑来,额头冒着大颗的汗珠,焦急地说道:“王爷,世子,翁城战事有变,匈奴集结大军来势汹汹,北地百姓一片慌乱,情势已经迫在眉睫。” 镇北王和穆臻言一听,立马脸色沉重了起来,。 雪朦胧担忧地看着他们,主动说道:“父王,阿言,你们去吧,战场需要你们,这里就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穆臻言沉了沉眉心,有些愧疚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叹了一句:“辛苦你了,十一。” 雪朦胧摇摇头,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穆正阳看着这一幕,不由眼底涌出一丝动容和欣慰。 穆臻言带着冷风和穆正阳,连夜赶往了翁城主持大局,但城中百姓在战争的恐惧下,不少人暴乱了起来,到处散布匈奴即将进攻的消息,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甚至王府的百姓也有人受了外面流言的影响,暗地里指责世子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战场,置百姓生死于不顾。 暴乱者越发的猖狂,终于引起了雪朦胧的注意,但雪朦胧很清楚百姓暴乱,必然不可能这么巧合简单,这其中一定少不了有心人的推波助澜。 流言的力量不可小觑,所以雪朦胧不顾自己还未痊愈的身子,就立即采取了行动,带着冷旭永胜等人,集合王府和世子府的士兵分队巡逻。 一旦遇到挑唆暴乱者,直接当街处置,杀鸡儆猴,务必要将这流言扼杀在摇篮里。 冷旭行踪诡魅不定,经常藏身于城中各处,有时是街上的摊上,有时是一家酒馆,甚至青楼窑子都有过他的身影。 所以冷旭很快抓到了几个故意挑唆民意的人,将他们绑回了府中,雪朦胧看着跪在地上鼻青脸 肿的人,冷着眸子问道:“你们为何故意挑唆民意?又是谁派你们来的?” “什么挑唆?你们自己做的错事还不让我们百姓说了?要不是因为世子回来找你,战争会这么快爆发吗?你们这群权贵之人,就知道仗势欺人!”最中间一个男子昂着头不服地怒喊道。 冷旭立马踹了他一脚,语气冷冽:“老实点!” 雪朦胧并没有因为那番话恼怒,而是眯着眸子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你的口音,似乎不是北地的百姓吧?” 话音刚落,几人挣扎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急切地掩饰道:“我们不久前才从远地迁徙到这里,自然口音还不熟,难道这也是我们的错吗?” 冷旭突然勾唇笑了一下:“公主,别跟他们啰嗦了,对付这种不说实话的人,还是交给我好了。” 雪朦胧挑了下眉,淡淡一笑:“好,你带下去吧。” 冷旭顽劣一笑,将他们拖了下去,经过一番严刑逼问,逼问出他们正是匈奴的探子,企图浑水摸鱼,扰乱北地民心。 雪朦胧得知这个结果后,立马让府兵将他们羁押到城中,当着百姓的面,设了一个简单的台子,将他们的阴谋公布于众,然后刽子手收起倒落,血溅了一地,震慑了许多人,围观的百姓得知他们是匈奴的探子,连连拍手叫好,藏在暗中的匈奴探子皆目睹了这一幕,胆寒不敢再有举动。 朝廷众人里也有皇帝的亲信,看到印象中天真烂漫的公主如今变得杀伐果断,不由对她刮目相看了几分。在这里观察了几天,更能真切地感受到城中百姓和王府世子府的下人,都对公主信任不已,根本没有信中所说的那么糟糕。 也许真的是探子报错信了,镇北王一事还是先回信禀告皇上吧。 雪朦胧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让朝廷之人改变了想法。 翁城军情几次告急,她 现在最担心的是穆臻言和父王的安危,还有担心那背后之人,这次又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 但是现在城中民心不稳,雪朦胧纵使再着急,也不能放弃坐镇城中,她唯一可以帮到穆臻言的,就是将后方打理好,让他安心地对抗匈奴。 蛊医解了镇北王的蛊毒后,一直留在世子府,之前匆忙拜师后,他都没有认真教她,趁着这段时间,刚好教她炼蛊之术。 雪朦胧则趁机提出让浮厝鬼医和小六一同研习,以备不时之需的要求,蛊医皱了下眉头,似乎不是很愿意。 “南疆之术不外人传,你是我徒弟,我教你没问题,其他人,不行。” 雪朦胧抿了下唇,仔细分析道:“师傅,南疆蛊术失传已久,难道你不希望多点人知道吗?而且,现在有人利用蛊术为非作歹,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应付得来呢?师傅也不希望有人给南疆蛊术抹黑,再次迎来灭族危机吧?” 蛊医垂下了眸子,似乎在沉思。 雪朦胧见他在思考,继续说道:“浮厝鬼医医术都十分精明,如果能将中原的医术和蛊术结合起来,说不定能将蛊术创新道更高的高度。” 将蛊术升到更高的高度?不得不说,这一点让蛊医有点动心了,但是南疆蛊术向来隐秘,若是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只怕会带来一场不可预料的灾祸。 雪朦胧似乎知道他在顾虑什么,眨了下眼睛,微微笑道:“师傅,我以我的生命担保,他们肯定不会传出去的,你就放心吧。” 蛊医转头犹豫地看了她几秒,最后叹了口气,勉强同意了。 只要他们不传出去,倒也不是不能让他们跟着一起学。 雪朦胧看蛊医点头后,笑着道了声谢,立马派下人通知浮厝鬼医和小六过来。 几人每日都有四五个时辰待在一起,互相学习研讨,中途鬼医和浮厝也会提出 改良的建议和新奇的方法,也令深藏老林多年的蛊医受益匪浅。 城中民心稳定后,冷旭便又回到了府里继续当管家,每日不定时巡逻检查府里的情况,具体的事物则交给永胜去执行。 回到府里的第三天,冷旭像往常一样巡查,正飞掠至墨竹亭上方,忽然听到了几句模糊的对话声,常年身为暗卫的警觉性,让他忽地停在了竹林上方,目光透过细密的竹叶往下探,那对话声的源头竟是卫美人和穿着便服的男子。 而那男子,不巧冷旭正在王府见到过他,正是朝廷派来其中的一员。 他们怎么会有接触? 冷旭贴在竹子上,看着这怪异的一幕,不由黑眸紧凝了起来,屏息听着他们的对话。 但因为距离有些遥远,冷旭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他们提及了公主受伤,还有什么证据和张管家的话。 正当冷旭想要再打探清楚点时,那男子似乎知道了什么消息似的,走得很是匆忙,而且刻意躲开府里的下人,从后门走了。 冷旭一路跟踪他至后门,便停下了脚步,看着他急忙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难道卫紫曦是府里的奸细?他们想找什么证据?为什么要提到张管家? 冷旭站在墙角,沉着眸子仔细将事情的经过捋了一遍。 朝廷之人一直想以伤害公主的借口羁押王爷,但奈何公主亲口说了这是个误会,他们暂时动不了王爷,所以要找到新的证据将王爷缉拿? 而张管家之前确实是王爷的人,但来到世子府后却处处与公主作对,甚至想谋杀公主。若是被朝廷之人得知,肯定会认为张管家是受了王爷指使,意图谋害公主,这么大的罪名压下来,只怕是公主也救不了王爷了。 思及此处,冷旭突然紧了一下瞳孔,心中的疑惑顿时明了,原来他们的目的在此。 不行,不能让他们查到张管家的事。 第四百六十章 好消息 下定了主意后,冷旭立马找到永胜,让他立马封住下人的嘴,谁敢说漏张管家为难公主的事,便以违抗之罪关押大牢,受尽刑罚。 下人们知道冷旭的手法,连忙点了点头,立誓绝不会说漏嘴。 这边刚吩咐完,果然朝廷之人就带了人过来,明为探望公主,实则派人暗中打探公主在府里的消息,尤其是张管家的事。 下人们谨记冷旭和永胜的吩咐,对张管家的事草草带过,一直在说公主是如何救了北地得了疫病的百姓,是如何的仁善慈悲,还有如何改善北地经济的丰功伟绩,直说得朝廷之人一愣一愣的,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公主做的,但下人们眼里冒出来的崇拜敬意的光芒,又是如此的真实,让他们深切体会到了公主在北地的威信。 尹天正探望完后,得知这个结果,不由也惊讶了一下,连忙看向和他说从张管家入手的官员,那官员也是又疑惑又愕然地看着他,没想到会是这结果,心里不禁对卫紫曦的话起了疑心。 不管怎么样,经历了这次暗探,朝廷之人算是暂时安抚了下来,没再弄出什么幺蛾子。 而冷旭在他们走后,连忙和永胜将事情的经过转告了公主,雪朦胧听后,也是瞬间蹙紧了眉:“你是说,卫紫曦是京城的探子?是她将父王伤我的消息误传给本宫父皇?” 卫觜曦是父皇的人她知道,可是父皇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就是要用她当做借口,对镇北王府发难吗? 冷旭点了点头:“目前看来就是这样的,她还刻意引导朝廷之人查探张管家的消息。” 永胜在一旁也插嘴道:“对啊,公主,还好冷旭哥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连忙派我封住了下人的嘴,消息才没泄露出去。” 雪朦胧深吸了口气,凝着的眸子逐渐变得深幽一片,没想到父皇的探 子安插在世子府里,竟然明目张胆地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作浪,可她被打伤时房中并无其他人,又是谁将这个消息传给卫紫曦的呢? 垂眸沉思了一番,雪朦胧再次抬起眼帘里,眼睛已恢复之前的清明,不见波澜。 “你们先下去吧,小六和十五留下。”声音淡的没有一丝波动。 冷旭和永胜垂首后,转身退了出去,外面寒风刮着窗户,发出轻微的嘎嘎声,屋内雪朦胧端着茶杯,极缓地喝了一口,一时之间,气氛静得可怕。 小六感觉面无表情的公主才最可怕,明明暖火烤着,她还是被公主散发的冷意,刺地头发都有点发麻了起来。 而十五静静地垂在一旁,似乎毫无反应,只有敛着的眸子,似乎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雪朦胧放下茶杯,淡淡扫了她们一眼,声音清冽,平缓无温,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势:“当时房中无人,本宫被打伤的事为何被传出去?” 小六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咬着唇,一脸犹豫之色。 十五抬眸像往常一样的语气回道:“奴婢不知,也许是暗卫不小心传出去的。” 雪朦胧细细凝了她一眼,目光清锐无比,但随即转了开来,没有再多问,只是让两人离开,暂时不要来打扰她。 小六眸光挣扎了两下,还是先和十五退了出去。 待两人走远后,雪朦胧眯了下微冷的眸子,轻喝了一声:“出来,十二,本宫知道你在这。” 暗处的一个黑影动了一下,但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雪朦胧等了几秒也不见动静,眸色一寒,语气锋利如剑:“你再不出来,本宫只好让冷旭将你逼出来了,到时候,你的身份一破,你觉得你还能留在这吗?” 空气中似乎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声,紧接着一道黑影跳了出来,落在她的身后,正是之前早 已死去的十二。 “奴婢见过公主,假死一事,是奴婢对不起公主,但皇命难为,奴婢不敢违抗。” 她垂着眸,面无表情,眼里却掠过一丝复杂愧疚的光芒,不敢直视公主的眼睛,她本来不想露面的,但公主早就识破她的身份,加上刚才的威胁,她只能出来请罪了。 雪朦胧沉默不语地看了她几秒,眼中情绪晦暗不明,她记得自己得知十二死去的消息后,有段时间她甚至食欲不振,时常后悔自己冲动的行为,可没想到,十二却是假死,为了任务计划,丝毫不念及主仆情深。 当初那一计,何尝不是为了挑拨她和穆臻言的关系? 深吸了口气,雪朦胧不让自己再想起那些往事,态度微冷地问道:“本宫受伤的事,是不是你告诉卫美人的?” 十二眸光一怔,摇头否认:“不是。奴婢此前也不知她是皇上派来的人。” 此前也不知?雪朦胧眸子动了一下,变得锋利了几分:“那你是何时得知的?” 十二抿了下唇,将那日自己和卫紫曦的对话说了一遍。 雪朦胧沉眸思索了两秒后,突然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十五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十二微动了唇,还是沉默不语。 雪朦胧看她反应,心中便了然了几分:“你以后就在暗中候着,没有本宫的吩咐,最好不要出来。” 十二点头,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个死人,若是贸然出来,被人认出就不好了。 雪朦胧转身之际,十二也随之隐匿在暗处,如同一缕无色无味的风般,旁人根本无法察觉出她的气息和踪迹。 时间又过去了一天,朝廷之人正在一起讨论怎么跟皇上交代的事,突然门口的光亮覆上了一道细长的影子,众人下意识侧头一看,不由眸子惊讶了一番,今日公主怎么过来了? 雪朦胧十分 自然地走到了最上面的位置,坐下来后,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们,声音清朗:“既然此事是个误会,你们便早日回京吧,王爷和世子远在北地翁城,实在不好招待你们。” 众人听出公主的意思,不由皱起了眉,面露难色。 雪朦胧自然知道他们忧虑什么,直接开口道:“本宫知道你们不好向父皇交差,你们只管说明真实情况便可,待战事结束后,本宫会亲自回京城,向父皇请罪。” 闻言,朝廷之人忧虑的眉目立马舒展了开来,隐隐浮出一丝笑意,北地形势严峻,本就不是久留之地,他们要不是没找到好的说辞回去应对皇上的怒气,早就不愿意在这待了。 他们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京城,已经习惯了满目繁华的街道和温和的天气,哪里受得了北地的狂沙和刺骨的寒冷,还有那食而无味的杂食,简直让他们对北地贫瘠的印象更上一层楼。 尹天正知道大家的心思,既然有了公主这番说辞,便也不再强留,一番道别后,就带着众人从原路返回了。 雪朦胧将他们送到门口,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身影,化成若干个模糊的黑点,心里覆上一丝淡淡的沉重。 只愿父皇能放下心中的执念,不要再针对王府了。 朝廷危机暂时解除后,雪朦胧再沉重也轻微地松了口气。回到世子府时,发现永胜一直在门口张望,看到她的马车赶过来,连忙跑了过来,稚嫩的眉目间却没有焦急,反而溢着丝丝笑意。 “公主,楚大人和柳大人有事找你,他们在客厅等你了半个时辰了。” 雪朦胧刚下车,就听到这句话,不由挑了下眉,淡淡一笑:“看你的表情,倒让本宫放心了。走吧,本宫正好也有话想跟他们说。” 永胜腼腆一笑,点了下头,走在前面一侧带路。 客厅柳橙和楚 枫两人笑声不断,显然两人感情也是极好的,打趣闹骂声都带着一丝情义在内。 雪朦胧移着步子走了进去,笑容带着微微的歉意:“是本宫招待不周,让你们久等了。” 柳橙一见来人,连忙站了起来,摆摆手笑道:“哪里的话,公主要事在身,我们等等不碍事的。” 闻言,雪朦胧也不再说这些客气话,直接步入主题,含笑问道:“两位可是带来好消息?” 柳橙长眉一挑,狭长的眸子勾起点点笑意,嗓音清朗:“公主真是一猜就中,我们前来正是想告诉公主一个好消息。经过青鸢姑娘和军师之前的努力,合作商户已经签下协议,衣耕编制人员也已经就位。虽然翁城现在局势不稳,战乱不安,但北地腹地依旧可以先开始试验。” 雪朦胧沉思了两秒,缓缓点了下头:“既然人员和资金已经到位,就按照你们说的办吧。先小部分试验,如果成功,先扩大范围,基本的制度不要改,但也要因地制宜,做出最好的战略,提高北地的经济情况。” 楚枫和柳橙皆点了下头。 雪朦胧继续说道:“另外,最重要的是调动百姓的积极性,让北地的经济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即使不靠外商,也能维持北地的生存。在稳定北地经济后,我们再考虑将经济往外发展。” 柳橙惊讶地挑了下眉,目光带着些欣赏看向她,没想到金枝玉叶的公主对经济也这么了解。 三人商量了一下详细的计划后,楚枫和柳橙带着满面的笑意走了。 雪朦胧吩咐永胜送了他们一程,自己则带着小六和十五朝着后院走去。 卫紫曦穿着一身玫红的夹袄,端着窈窕的身姿坐在凳上,如葱玉般的十指扣在琵琶上,时而轻缓,时而疾速地拨弄着,如流水般动听的琴音飘荡在空中,令人闻之耳目一动。 第四百六十一章 警告 雪朦胧听到这含着淡淡思慕,和爱而不得的忧伤琴音,不由杏眸微眯,一道微冷的光芒一闪而过。 卫紫曦弹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所以晴儿一直都是守在外面,一张白净的小脸冻得通红。 “公……公主。”晴儿看到直往这里走来的三人,不由睁大了眸子,惊愕地嗫嚅着。 雪朦胧淡淡瞥了她一眼,直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卫紫曦被突然的脚步声打断,有些不悦地微蹙了下眉,停下拨弄的手,侧头一看,凝着秋水般的瞳眸也不由怔了一下,然后不急不缓地站起来福了一身,温柔一笑:“不知公主今日找妾身何事?” 雪朦胧微昂着头,冷冷地看着她,目光清锐无比,带着点俯视的意味:“朝廷之人已经走了,你若是再挑拨离间朝廷和王府的关系,本宫绝不会轻饶你。” 卫紫曦听出了她警告的意味,眸光微僵了一下,笑容更加柔弱恭敬,但丝毫不见怯意:“公主,妾身是皇上派来的人,自然事事应以皇上和公主为重,公主受重伤昏迷不醒,妾身也是十分担忧,自然应当禀告皇上。” 听到这番说辞,雪朦胧眸色一寒,唇 角带着一丝极冷的讽笑:“卫美人果真是长了一张伶牙利嘴,巧舌如簧,你真以为你用这冠冕堂皇的借口,本宫就察觉不到你的心思?” 卫紫曦眉头突然蹙起,声音微沉:“公主这话是何意?” 雪朦胧上前一步,锐利的眸光锁住她,冷冽一笑:“卫美人是在跟本宫装傻么?你故意传半真半假的消息,让本宫父皇下令羁押镇北王,挑拨朝廷和北地的关系,但其实你想挑拨的是世子和本宫的关系吧?你身为父皇的探子,却对世子存了不轨的心思,想利用父皇的手,让世子和本宫离心,然后你就有机会上位了,你还敢说这是为本宫着想?呵,想得到本宫的夫君么?” “不是,不是这样的。”卫紫曦下意识地摇头否认,眸子微瞠,心里却被对方的话掀起了波涛巨浪,脚步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她牺牲自己的全部,甘愿做一个无名无卒的探子,公主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公主被镇北王确实是事实啊,她只负责传消息,怎么就成了挑拨她和世子呢? 不,不可能,公主说的不是她,她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我只是在公事公办,我没 有私心。”卫美人颇为激动地否认,一脸的抗拒之色。 雪朦胧盯着她过于激动的表情许久,突然唇角牵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自欺欺人好玩么?你若是光明正大,又为何要收买本宫的婢女?” 话音刚落,十五脸色一变,血色瞬间消退,小六也看了过来,而卫紫曦眸子一震,感觉背脊下有一股凉意直往头上蹿,多年的敏锐反应让她及时稳住了自己的慌乱,强装镇定地狡辩道:“公主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妾身只是偶然碰见闲聊了几句而已。况且,陪在身边这么久的人,公主难道还信不过她们?” 雪朦胧无声地笑了一下,脸色倏地降下了寒霜般变得冰冷异常:“既然卫美人不知悔改,那本宫就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惩罚你了。” “公主,妾身乃是皇上直属的人,你要惩罚妾身,也请给个正当的罪名。”卫紫曦敛着张浮出丝丝怒气的脸,语气沉冽道。 雪朦胧冷笑一声,不作回答直接带着婢女走了,卫紫曦刚想追出去,门外瞬间飞出三四位暗卫手守在屋外的四角,冷旭直接挡在她的身前,双手交叉在胸前,勾唇恶劣一笑:“卫美 人小心点,万一冲撞公主,可不是禁足这么简单。说不定公主会让我割了你的舌头,挑了你的手筋脚筋。” 卫紫曦柳眉一蹙,终于揭下温柔的面目,狠眯着眸子,射出一道淬着毒液的光芒:“你敢?” 冷旭长眉微挑,嗤笑一声:“你尽管试试。” 卫紫曦咬牙颤了颤眸光,忍着心中的怒气,拂袖回到了房中,连身为丫鬟的晴儿也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雪朦胧一路冷着脸,面无表情回到了自己院里的房间,小六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五跟进来后,则砰地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雪朦胧坐在椅上,沉冷的脸上一片严厉之色,淡淡看了一眼面前的十五,又转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房间里顿时沉默得让人心悸。 小六担忧地看了一眼十五,又看了一眼冷淡无比的公主,忍不住跪下求情道:“公主,十五不是这样的人,你可以听听十五的解释,也许她是有原因的。” 雪朦胧还未说话,十五倏地侧眸看向她,语气冷漠,隐隐带上一丝愤怒:“不需要你为我说话,我自己犯的错,我甘愿受罚。” 小六眸 光一滞,有些愕然地看着十五,心头升起缓慢的钝痛,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所以她还是好声好气地劝道:“十五,我们一起训练,一起伺候公主,你是怎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你好好跟公主解释一下,公主肯定会理解你的。” 十五目光带着些微的讽笑,看了她两秒,而后唇角也跟着掀起一抹冷笑:“你最清楚我?你要是清楚,怎么会不明白我的心思?我最看不爽的,就是你这副明明什么都得到了,还要表现出无辜受伤的样子!” 小六深吸一口气,紧握着自己拳头,也有些气结地说道:“十五,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你要是讨厌我,也应该有个理由吧?” 十五呼吸变得沉重急促起来,压抑着怒气的胸腔起伏了两秒后,突然抬眸直视着她,心中积压的怨气终于爆发了出来,低吼道:“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你样样不如我,却让冷风围着你转,为什么我跟你一样每日守在公主身边,你却更讨公主欢心,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第四百六十二章 打赌 小六被她这番话震得浑身血液都停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她们俩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竟是因为冷风。十五也喜欢冷风,所以才对她有意见。 想明白后,小六突然觉得心头酸涩难忍,像吃了黄莲般,有苦也说不出来。 雪朦胧看着眼睛发红,咬着唇十分委屈难过的小六,不由心中微叹,对十五说道:“十五,感情的事都是缘分所定,是无法勉强的,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呢?” 十五抬眸望向她,语气哀然,却不肯退让:“公主,你为什么总劝奴婢放下呢?你都没有给奴婢机会,怎么知道这是勉强呢?” 雪朦胧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十五这是怪她偏心,但是这感情的事,又怎是她偏心就能促成的? “公主,奴婢愿意永远伺候你,一生都跟随在公主左右。”小六突然正声道,脸上一片决绝之意。 她不想因为虚无缥缈的男女之情,而失去眼前的十五。 她一直都把十五当亲人,当姐妹,又怎能因为这种事,而与她从此陌路呢? 她做不到。 但是十五并不领情,反而感觉被侮辱了般怒视着她,语气冰 冷绝情:“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和施舍!我又不比你差,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让给我?” 锋利的字语像刀子一样捅在小六的身上,让她心头霎时绞痛了起来,连唇里吐出的气息都带着一丝微弱的颤抖。 雪朦胧蹙了下眉,有些无奈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小六,你先出去,本宫有话和十五单独说。” 小六点了点头,垂着眸子退了出去。 屋内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十五起伏不平的呼吸声。 “十五,你心里是不是怨本宫偏心?”雪朦胧问道。 十五眸光暗了两秒,倏而回道:“公主既然问了,那奴婢就斗胆说句心里话。若不是公主和世子一直撮合冷风和她,冷风眼里又怎么会看不到奴婢?奴婢自认为没有比不过小六的地方,为何奴婢就不能得到他的关注?这不公平,公主,奴婢都没有尝试过,又如何放得下?” “好,既然你要机会,那本宫就给你。冷风现在就在翁城的军营,本宫可以将你送到他的身边,让你去和他培养感情,但你和本宫打个赌如何?”雪朦胧垂眸看着她,目光清锐 。 十五有些怔然地望着她:“什么赌?” 雪朦胧淡淡一笑:“战场上生死相随,最能培养感情,本宫给你两个月的时间,让你和冷风一起共事。若你在战事结束之前,能获得冷风的心意,那就是你的本事,本宫自然也不会再劝你。但若是你没得到,你就从此放下心中的执念,如何?” 十五起伏的气息骤停,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公主。 “本宫不是在看玩笑,只要你点头,本宫立即送你去军营。”雪朦胧看出她眼里的意思,重复了一遍。 十五垂眸沉思了片刻,缓缓点了下头,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争取,她不信自己做得比小六更好的话,真的就得不到冷风的心意。 雪朦胧看她答应后,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丫头离心,也想证明自己并没有偏心,便把小六叫了进来,问她是否愿意一起去军营? 小六没有犹豫地拒绝了:“公主,奴婢伺候在你身边就好了。” 十五冷冷看了她一眼,拿着公主的信物就离开了。 小六回头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雪朦胧站起身来,弹 了下她的额头,笑着安抚道:“你不去也好,这也正好是确定冷风心意的好机会,如果冷风还是选择你,说明他就是真心爱你的。” 小六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声音弱弱地说道:“奴婢是喜欢冷风,但也不愿意因为冷风,而失去十五。奴婢觉得公主这法子挺好的,正好解了奴婢心中的难题。” 雪朦胧唇角的笑意加深,脸色温和地说道:“你能想开就好,属于你的谁也抢不走,不属于你的,强留也没用。” 小六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天色逐渐下降,十五也已经离开许久了,小六靠在门上,心里头还是带着些挥之不去的郁闷。以后公主的身边,就剩她一人了。 世子府灯火通明,在无尽的黑夜里,像一个暖红色的光球一样驱挡着周围的黑暗。 紧闭的大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暗色里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马上飞跃了下来,在皎洁的月辉下,露出一阵俊美绝伦的脸。 雪朦胧正和小六闲聊着,门就突然被打了开来,走出一位挺拔如玉的身影,清俊的脸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思念。 “世子爷。” 小六低呼一声,而后眨眼看了下公主,连忙识趣地退了下去。 雪朦胧也是惊讶地站起了身:“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翁城战事紧急吗?” 穆臻言快步走过去,将她抱住,身上带着的寒气瞬间被她的温暖包围,一路暖到了他的心里,甚至他的血液里,让他忍不住沉溺。 “我想你了。” 低哑的话贴着她的耳畔吐出,雪朦胧脸色微红,心里却泛起了丝丝甜蜜的涟漪。 “你让十五去军营了,身边岂不是没人了?”穆臻言直起身子,手却还搂在她的腰间。 “还有小六啊,怎么会没人呢?”雪朦胧眨眼笑道。 穆臻言捏了捏她的脸,说道:“一个人怎么行?我让冷曦回来了,以后她就贴身伺候你,不用再待在暗处了。” 说完,门外就走出了冷曦的身影,脸色依旧冰冷没有表情,但漠然的眸色却多了一丝晦暗不清的光芒,就连她紧抿的唇也冷冽了几分。 “属下见过公主。” 雪朦胧嗯了一声,多看了她两眼,含笑的杏眸划过一丝略带深意的光芒。 虽然冷曦并没变现出来,但她还是感觉到了冷曦的不愿意。 第四百六十三章 难产 其实仔细一想也情有可原,冷曦还要统领暗卫,现在局势不稳,穆臻言将她转为明的,这一举动太冒险了,她是穆臻言的暗卫,为他考虑也是正常的。 思绪一转,雪朦胧便笑着拒绝道:“不用了,冷旭和冷曦一明一暗保护已经足够了,而且我已经让小六把青鸢叫过来了,正好时刻关注农耕的动向。” 穆臻言微蹙了下眉,眼神担忧地看着她:“现在动乱不定,我还是不放心你。” 雪朦胧眸光转了两下,让冷曦先退下,然后手指卷着他身前的一缕墨发,勾唇一笑:“几日不见,世子爷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 穆臻言紧凝着她娇俏勾人的模样,心里被掩藏的暗火,瞬间燃烧到了他的眼里,染得他如墨的眸子越发的幽暗。 雪朦胧对上他灼热的目光,手中一烫,连忙缩回了手。 穆臻言眼疾手快抓住她退缩的手,邪魅的桃花眼微挑,勾出点点醉人的笑意:“夫人撩了就想跑?” 雪朦胧羞瞪他一眼:“谁撩你了?” 穆臻言俯身咬了下她的耳垂,吐出灼热的气息:“你啊。 ” “不是,啊!” 雪朦胧还未说完,就被穆臻言打横抱起,摔在了柔软的床上。 “你……唔,穆臻言……”她刚吐出一个字,穆臻言温热的唇就迫不及待地落了下来,暧昧的气息迅速弥漫了整个房间。 被穆臻言一番狠狠的收拾后,雪朦胧浑身无力地被搂进他的怀里,羞红的双颊如玫瑰般鲜艳欲滴。令人忍不住再尝一口。 穆臻言嗓音低沉得格外动听:“十一,你的身子调养得如何了?都怪我不好,让你受罪了。” 说完,他有些歉意地吻了吻她的脸,墨黑的眸中一片疼惜之色。 雪朦胧害羞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哑着嗓子低声地说了一句:“没有,不怪你,我恢复挺好的。” 穆臻言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眸光亮晶晶的,带着些贪婪地盯着她,嗓音低哑惑人:“春夜良宵不可辜负,既然夫人好了,那我们就再来一次吧。” 雪朦胧惊得眸子都瞠大了,带着些楚楚可怜的无辜表情看着他。 穆臻言低低笑了一声,心里的燥热越发的难耐,再次欺身而上,不给她拒绝的机 会。 雪朦胧被他折腾得丝毫没有抵抗力了,恍惚间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朦胧亮了起来,才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日光渐盛,雪朦胧动了动酸痛的身子,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六。”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不由有些忿恨地哼了一声,都怪穆臻言,她都求饶了几次了都不肯放过她,现在她要怎么说话? 无奈地叹了口气,雪朦胧正准备下床时,小六就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眼角眉梢都是打趣的笑意:“公主,你可算醒了,世子爷真是猜的分毫不差。” 雪朦胧脸色一烫,剜了她一眼:“就你话多,世子人呢?” 小六嘿嘿笑了两声,回道:“世子爷一早起来就回翁城了。” 一早就回了?那他不是没有休息?雪朦胧怔愣地想了两秒,忽然又撇了撇嘴,真是,她担心他干嘛,那厮精力可好得很,哼。 小六伺候完她梳洗后,另一位婢女也准备好了膳食,雪朦胧闻着这香而不腻的味道,才发觉自己是真的饿了,便直接走过来坐了下来,唇角含着淡淡笑意。 时间不缓不慢地过了一天,雪朦胧在小六促狭的目光中,喝了一碗润喉的药,终于好了许多,说话已经没有那种沙哑的感觉了。 上午时分,永胜突然带着一个草原服饰的男子匆匆赶了过来。 小六站在门外,看着额头冒着热汗的永胜,不由出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永胜,你这带的是谁?” 永胜停下了脚步,回道:“小六姑娘,这是草原那边派来的人,说是有紧急消息带给公主,我怕有什么大事,不敢延误,才赶了过来。” 小六一听到大事,神色也认真了几分,将那人带了进去。 雪朦胧看到脸色急切的来人,目光也变得疑惑起来:“何事?” 草原男子连忙说道:“大首领让我转告公主,王后难产,危在旦夕,希望公主带着神医,尽快前往草原。” “什么?”雪朦胧突然惊得站了起来,细眉紧蹙:“怎么回事?” 纯尔体质不弱,而且她上次还特意给了安胎丸,按理说不应该难产啊? “小人只负责传信,其他一概不知,还请公主尽快出发。” 雪朦胧看他 担忧急切的神色不假,立马吩咐小六找来浮厝。 三人准备出发之际,冷旭忽然跟了上来,抱剑跳到车夫的位置上,咧嘴一笑:“公主,你好像缺个车夫。” 雪朦胧无奈一笑:“你走了,府里怎么办?” 冷旭眨了眨眼:“府里有永胜和冷曦坐镇,没事的。” 听到他这样说,雪朦胧挑了挑眉,也就让他跟着了,要是路上遇到点什么麻烦,又冷旭在确实更方便。 冷旭得到同意后,长眉更加飞扬了起来,活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宽敞的马车足以容下四人,雪朦胧和小六坐在一侧,浮厝则闭目养神般坐在另一侧。冷旭扬着马鞭一挥,高大的三匹黑马便一同嘶鸣了一声,哒哒哒地小跑了起来。 滚动的车轮压在黄土遍布的路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横在天边的日光缓缓下沉,逐渐演变成橘红一片的晚霞。 美丽的草原风光一路延伸,没有规律的白色帐篷,像白色的光点遍布在各处,成群的牛马低头寻找着肥沃的绿草,清新的微风吹在人的脸颊上,让人感觉惬意无比。 第四百六十四章 是个男孩 趁着还未落下的霞光,冷旭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草原内部。 雪朦胧一问情况,才知道纯尔难产,是因为得知天池故意放匈奴绕行,导致翁城腹背受敌,争吵之后才动了胎气,难产躺在床上,几乎奄奄一息,所以天池也不得不求上她。 深吸了口气,雪朦胧攥紧拳头,忍着心中的怒气,带着浮厝朝纯尔的营帐走去,发现天池正守在外面,神色也带着几分焦急。 也许是听到脚步声,天池下意识转过了头,看见是雪朦胧,眸中迸发出一丝欣喜后,又立马想到了什么暗了下去,只复杂地站在原地。 雪朦胧冷眯起眼睛,看着神色未动的天池,心中的怒气爆发,直接走过去狠甩了他一个耳光,响亮的声音消失,天池倏地瞪大眸子怒视着她:“你敢打我?” 雪朦胧冷冷一笑:“打得就是你这种小人!” 说完,雪朦胧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吗,直接带着浮厝进了帐篷。 外面一直未动的天池狠狠攥紧了拳头,愤怒的眸子简直要喷出火来般,额头青筋暴露,清俊的面容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产房里,纯尔虚弱无比的躺在床上,身上盖了 一层厚厚的毛毯,突起的肚子大而圆。 雪朦胧担忧地坐在她的旁边,连忙吩咐浮厝用药稳住她的心脉,看着她苍白无比的脸,心头跟着一阵抽痛,拿着拧干热水的毛巾,帮她擦着额头不停冒出的虚汗,温声鼓励道:“不要怕,纯尔,神医已经过来了,你再坚持坚持,孩子就生下来了。” 穆纯尔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用力攥着她的手,发出撕裂般的痛声。 还守在外面的天池听到这尖锐嘶哑的叫声,心里跟着一痛,眼里的愤怒瞬间散去,变成满满的焦急。 一定要撑过去啊,纯尔。 天池咬着牙,急得一直在踱着步子。 亲眼看着这一幕的雪朦胧更是心急如焚,一直鼓励她坚持,只要生下孩子就好了。 浮厝擦了擦额头的汗,也是一直没停过,将能有的药和针灸之术都用上了,接下来只能看产妇的意志力了。 雪朦胧也知道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所以一直抓住她的手,给予她力量:“纯尔,孩子马上就出来了,你再用一点力,不要放弃啊,你想想你期待了那么久的孩子,你只要再用点力,你就能看见他了。你的孩子肯 定很漂亮的,你不想看看他,抱抱他吗?” 穆纯尔咬着牙,仰头撕心裂肺地痛喊着,身子猛然一颤,感觉什么从腿间滑了出来后,眼角的泪水也一并滚落了下来。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在营帐外面,天池心中悬着的石头猛然一落,有些呆滞地僵在了原地。 生了,他的孩子生了。 原来守在里面的产婆也跑了出来,连忙贺喜道:“恭喜首领,是个男孩。” 什么?男孩?天池睁大了眸子,呼出的气息都有点颤抖,凝滞的眸光倏地变得欣喜不已,太好了,这是他的儿子,他第一个儿子。 血脉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很神奇,即使隔着一层厚厚的帘帐,天池仿佛也能感受到里面跳动的生命,那是一种和他永远不能分割的联系。 他有些激动地掀开帘帐,走了进去,白嫩的婴儿被纯色的棉衣包裹,正躺在雪朦胧的怀中,露出一张小小的,和他十分相似的脸。 天池慢慢走过去,想要抱他,雪朦胧却冷眼避开了他,差点昏过去的穆纯尔看见走进来的人,哑着嗓子略带恨意地低吼道:“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天池有些 怔愣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赶自己出去。 雪朦胧也冷冷地看着他:“你没听见吗?纯尔现在不想看见你,请你出去!” 天池看了眼苍白至极的穆纯尔,眸光垂了一下,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穆纯尔看着他的背影,倔强愤恨的表情一下子落了下来,神色悲伤不已,咬着唇不让眼里的泪落了下来。 雪朦胧知道她心里的苦,便抱着孩子坐在她的身前,把孩子凑到她眼前,笑着安慰道:“你看,你生了个很可爱的孩子呢,哭的那么响,以后肯定顽皮。你刚生下来,身子还那么虚弱,我让浮厝先给你养养身子,过几天,我带你和孩子一起回去。” 穆纯尔看着蠕动着小嘴的儿子,眼里也多了点笑意,伸出手指碰了碰他软软的脸,有些复杂地点了点头。 她本来以为生了儿子,天池就会多一点关心,却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孩子一出生,她就要带他离开自己的父亲,他长大了可会怨她? 雪朦胧和浮厝在这里照顾了穆纯尔三天,她的身体才恢复了许多力气,可以独自下床走路。 为了穆纯尔的身子,雪朦胧特意吩咐冷旭在 马车内铺了三层的棉绒,四周的帘子都加重了一层缝了起来,防止她受寒着凉。 天池听到下人禀报,他们要带着穆纯尔和他的儿子离开的消息,连忙带了一队人马将他们扣了下来。 雪朦胧看着将他们包围的士兵,不由冷下了脸:“天池,你想干什么?” 天池脸色漠然地看着她:“我要和你单独谈一下。” 冷旭挡在公主的前面,眯了下眼,杀意显现。 “没事,冷旭,他不敢拿本宫怎么样。”雪朦胧拍了下冷旭的手,然后单独走了过去,目光锐利冷然。 天池冷着眸子看着她,将她带到了一处帐篷之内。 雪朦胧刚走进来,前面的天池就猛地回头,怒视着她,质问道:“你凭什么带走我的妻子和儿子?” 雪朦胧冷笑道:“你的妻子?你有当纯尔是你的妻子吗?在你和匈奴狼狈为奸的时候,你有想过她吗?” 天池沉了沉眸子,说道:“草原曾经受过匈奴的侵略,我怎会答应匈奴借道,我是一时大意才让他们钻了空子。” 雪朦胧直视着他,眸光全是冷意:“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信你?你就是在报复我和穆臻言。” 第四百六十五章 决意离开 天池见她不信自己解释,反而还污蔑他,不由恼羞成怒地拧紧了眉,眸光却不经意看到她微松的衣领下,偶尔露出的斑驳红痕,嫉恨的怒火一下子湮灭了他的理智,语气恶狠,面目狰狞:“我就是想报复穆臻言怎么了?他不是有本事吗?这点匈奴人的把戏还伤不了他吧?” 雪朦胧深吸了口气,想起穆臻言后背那道深深的血壑,眸色瞬间变得变得极冷,微掀起唇边一角讽笑道:“是啊,所以不管你用了多少卑劣的手段,也永远不可能比得过穆臻言,你就趁早收起你这点无用的小心思,好好当你的草原首领!” 天池最讨厌看到她对他露出讽刺鄙夷的目光,仿佛自己的尊严被她狠狠踩在地上践踏,她话音一落,隐忍的怒火便疯狂地绞着他的血液,直击心脏,让他面目越发的狰狞,直接冲过去想要将她压在床上。 雪朦胧察觉到他的意图,不由脸色一沉,大声喊了一句小六,没想到进来的却是披着毛裘,一脸失望透顶的穆纯尔。 天池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奔涌的血液顿时停了一秒,目光慌乱了一下,然后迅速敛起脸上的情 绪,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雪朦胧惊了一秒后,也恢复了之前沉稳的表情,自然地走过去,轻扶着她有些颤抖的身体。 穆纯尔深深看了一眼天池,然后目光中仅有的一些爱意,瞬间消退成了荒芜的灰暗,变得漠然一片。 “走吧,嫂嫂,我想父王了。”她的声音极轻极轻,仿佛她是一片薄而脆弱的雪花,随时消失在着天地间。 雪朦胧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天池脸色一沉,追了出去,拦在她们面前,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女人:“不行,你不能走。” 穆纯尔抬眸冷漠地看着她,一双漂亮的眸子再也不复当初的情意:“你没资格拦我,你不是一直嫌我赖着你吗?从此刻起,我再也不会了,我会带着孩子离你远远的,你以后自由了。” 天池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些话,心狠狠痛了一下,但他根本没有深究,直接冷着脸色怒道:“我说了不准走就是不准走,那也是我的儿子!” 原来只是因为儿子啊,穆纯尔悲怆地笑了一下,而后更加冷漠地看着他:“你现在知道他是你儿子了?他要是知道他差点因为他的父 亲,死在他娘亲的肚子里,不知道还会不会认你做父亲!你不配当他的父亲,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听到她这么决绝的话,天池也是气得直接低吼道:“你要是敢带着儿子走,我就将你们所有人都羁押起来,让你们永远别想回去!” 穆纯尔气得身子晃了一下,双目发红,咬牙恨骂道:“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一厢情愿爱上你这种无耻小人!” 雪朦胧趁着他们吵的时候,连忙用唇形示意小六,将齐格尔首领找来。 天池被穆纯尔的恨意激得更加失去理智,一时也没注意旁边有人悄悄离开了。 雪朦胧见小六成功走后,便尽量拖延着天池。 不到片刻,齐格尔带着一对草原武士匆匆赶来,看到几乎疯狂了的大首领,也是紧拧了下眉。 “大首领,草原和边塞曾签订过和和平协议,你不能羁押公主。” 齐格尔走到他身前,虎目凛然,高大的身躯挡住身后的两人,雪朦胧也借此将穆纯尔扶到了安全的范围。 天池看着突然阻拦他的黑影,不由眯起了眸子,拿出了草原首领的威压:“这是本王的事情,齐首领最好还是 不要插手。” 齐格尔沉了下眉,继续劝道:“大首领,如果让草原人民知道你为了私人恩怨,给草原招了镇北王府一大劲敌,只怕民心不稳。” 天池一听脸色更沉:“你再威胁我?呵,来人,将他们拿下!” 齐格尔虎眉一蹙,也顾不上其他,命令自己的武士挡在前面保护公主,两军中不乏有认识结交的人,互相举着弯刀,却下不去手,只能这样僵持对峙着。 “给本王动手!违抗命令着格杀勿论!”天池看着举步不前的士兵,不由怒喝道。 不得不说,天池在草原的威信已经达到了一个大首领该有的高度,所以他的声音一落下,士兵便咬牙冲了上去。 刀影猎猎,草原内部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天池的士兵明显占了优势,逐渐逼近他们,但齐格尔的武士们也不肯退让地对抗着。 雪朦胧看这危急的情势,不免眸色一沉,正思索着该如何办的时候,后方突然传来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 为首的男子身穿银盔,墨发高高束起,带着半边面具,露出琉璃般流动着光华的黑眸,微微牵起的薄唇,勾起一丝邪魅傲气的笑容。 阿言?雪朦胧看着朝她疾驰而来的如玉身影,感觉胸腔里原本平稳跳动的心,顿时加快了起来,清冽的杏眸不由溢出一丝情不自禁的温柔笑意。 嗯,这是她的男人,他来带她回去了。 穆臻言看着回眸朝他笑着的女子,心中一动,整个人便脱离了马背,轻轻一跃,在空中翻飞了几下,稳步落在了她的身边。 “十一,我来了。” “嗯,我知道。”雪朦胧回望着他,在他灼灼的目光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局势未解,所以穆臻言立马收回了目光,直接快步走过去,当着众士兵的面一脚踹在了天池的胸膛。 天池避之不及被踹中了心口,踉跄了两步,闷哼一声,暗红的血从齿缝中流出,滴在他黑色的鞋上。他捂着胸口,狠狠擦掉嘴边的血,双眸怒红,狠戾地盯着他。 穆臻言不等他说话,墨眸勾起一丝轻蔑的笑,诡魅的身影一动,直接将他痛揍了一顿。天池疯了一般地反击,但他的武功又怎么比得过战神之称的穆臻言。 所以到了最后,他已经被打得半跪在地上,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喉咙里的话也全被涌上的鲜血堵住。 第四百六十六章 穆臻言来了 看着只剩半条命,面色狼狈无比的天池,穆臻言也稍觉解气,停下自己的脚步,站在他面前冷笑着俯视他:“父王真是看错了人,竟然觉得可以将纯尔妹妹托付给你,像你这种卑鄙的小人,根本配不上她!你以为当了草原的首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你在我的眼中,不过是一只可有可无的蝼蚁罢了,我当初能放你一命,就能随时收回来!你自己再找死,就被怪我手下无情了。” “啊!”天池忽然怒吼了一声,整个人被愤怒的火焰包裹,烧得他双目欲裂,面目狰狞无比:“我这都是被你们逼的!是你们害死了我唯一的弟弟!我就是要报复你们,我要让你们尝尝失去最爱之人的痛苦!” 闻言,雪朦胧冷着眸子站了出来,讽笑道:“我们害死的木画?你别忘了是谁将木画推到了深渊之中。他本来什么都不知道,快乐地在草原生活,就是因为你的自私,你不顾他的意愿,让他夹在仇恨和恩人之间备受折磨!” “你有真正把他当弟弟去疼爱吗?你不过是将他当成了你复仇的工具,所以你对他的痛苦视若无睹,一步一步 把他逼入了绝境!你亲手害死了他,还丝毫不觉悔改愧疚,还一味地推卸责任,你这种人就活该孤独终老!” 锋利的话,就像刀子一般捅进了天池的心脏,疼得他几乎窒息,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害死自己的弟弟,那是他唯一的弟弟啊。 他只是想报完仇后,带木画一起回草原,没想到会失去木画,他永远也忘不了木画躺在他前面,鲜血淋漓的样子。 他一直想要逃避,躲起来,他害怕木画在天上还怨着他,是他毁了木画的人生,是他不好,非要逼着他复仇。 都是他的错,木画,你能原谅哥哥吗? 天池颓败地跪在地上,身子像抽去了生机般,萎缩了起来,嘴里一直喃喃着什么,无神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悲痛的悔意。 雪朦胧见他这个样子,眼里没有丝毫的同情,转身就想要带着穆纯尔和孩子一起离开。 原本沉浸在痛楚里的天池,看见穆纯尔转身的背影,心中一慌,连忙撑着残败的身子,拉住她的手,语气带着一点哀求:“纯尔,你别走好不好,你留下来,我会改的,我会对你好的。” 穆纯尔眸光哀痛地看着 他,忍着颤抖的嗓子,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道:“放手吧,天池,我已经等得够久了,我累了。既然你心有所属,那我们就好聚好散,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不,你别走,纯尔。”天池眼中哀求闪烁,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穆纯尔绝情地甩开了。 雪朦胧看着眼底痛彻心扉的天池,不由眸光动了一下,也许天池并不是对纯尔没有爱意,他只是被一时的恨意蒙蔽了自己的心,忽略了对纯尔的情意。 “你要是有点自知之明,就不要再纠缠她了,纯尔离开了你,只会过得更好。等回到府中,我就要父王给纯尔找个真心疼她的郡马,并不是谁都像你一样不懂得珍惜。”雪朦胧让小六先扶着穆纯尔上了马车后,故意说了这番话刺激天池,果然天池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害怕,虽然被他极力掩饰了,但雪朦胧一直盯着他的表情,自然也看到了,心中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临走前,雪朦胧特意找了齐格尔说了几句话,才和穆臻言上了马车。 看着对面浅浅笑着的人儿,穆臻言目光柔情渐显,低声问道:“夫人 在笑什么?” 雪朦胧眨了眨眼睛:“秘密。” 一旁的穆纯尔看着大哥一脸宠溺地望着公主,心里羡慕不已。 其实她想要也很简单,不过是希望和自己爱的人共度一生,对方也能宠着她罢了。 可是这么小的愿望,老天却不愿意给她。 也许,真是她没这个福分吧。 怀里的小孩突然动了动身子,一张白嫩得没有一丝瑕疵的小脸,往她这边贴了过来,似乎在安慰她,穆纯尔不由心中一暖,悲观的情绪顿时好了很多。 她想,上天也许对她还是仁慈的,所以重新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家庭,和一个只属于她的小生命。 穆臻言也注意到了小孩的动静,不由目光柔了下来,轻声笑着:“给我抱抱。” 穆纯尔抬眸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孩子递了过去。 穆臻言轻柔地甚至不敢用力地抱着她,唇角的笑意是从未有过的欣喜和怜爱,他拿手拨弄了一下那软得不可思议的小脸,笑得比春光还要暖人。 怀里的小孩似乎不喜欢被人打扰睡觉,扭了扭小身躯,顿时扁起嘴哇哇大哭了起来。穆臻言一向镇定的眸子竟慌乱了起来 ,不知道该怎么办。 雪朦胧莞尔一笑,熟练地将孩子抱了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哼着十分轻缓的小调,哭着的婴儿竟缓缓收起了哭声,吧唧两下嘴,又睡了过去。 穆臻言看到这一幕,不由心里泛起了丝丝涟漪,连带看着雪朦胧的目光也灼热了几分。 穆纯尔看到她大哥的目光,心里顿时了然,掩嘴一笑,看着雪朦胧打趣道:“嫂嫂,看你这么会带孩子,不如和我大哥生一个呗。” 雪朦胧脸上一烫,下意识看了一眼毫不掩饰的穆臻言,面色更加羞红,如六月的桃花。 穆臻言眸色越发得深邃,但想起纯尔还在车上,便收敛了些,岔开了话题。 而被遗弃在草原的天池,看着离去的不剩一丝影子的车队,眼里终于流露出毫不遮掩的悲伤和哀痛。 他一直将纯尔当做可有可无的妻子,却没想到,当她真的离开他时,他会这么痛,感觉心脏处被活生生挖掉了一块那样,痛得他鲜血淋漓。 他好像真的一无所有了,除了这偌大的荒凉得让人心寒的草原。 再也没人真的关心他了。 木画,你说,这就是哥哥的报应吗? 第四百六十七章 醉酒 漆黑的夜色将草原吞噬,唯独天上偶尔露出几颗星星闪烁,透过雾一样的烟云,折射出迷蒙的微弱的光芒。 天池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营帐的,只记得他等了好久,始终都等不到每日准时唤他吃饭的声音。 温柔又带着些期盼的声音。 天池哀笑一声,拿着盛了烈酒的瓶口,仰头又是一灌,从舌腔到喉咙深处,再到肺腑,都是被烈火灼烧过一样,刺疼得他险些落泪。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放纵自己,想要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把所有的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 一缕寒风突然刮在他脸上,天池鼻腔疑惑地嗯了一声,迷蒙的双眸睁开一条缝,往门口望去,一个身材匀称细长的窈窕身影走了进来,天池脸色酡红一片,那张离他越来越近,美丽至极的脸,恍惚间凝成了他朝思暮想的容貌。 “公主?”天池有些疑惑地轻喃了一句,看着她脸上带着倾慕的笑容,有些不可置信地站起了身,脚步摇摇晃晃朝她走去。 一地的酒瓶声被他踢得砰砰作响,天池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想要仔细地看清楚。 “大首领,你喝醉了。”她的声音温柔至极,像极 了春日拂面而过的风。 天池心中一动,眸光怔怔地望着她,突然把人抱得更紧,将头埋在她温热的颈肩里,嗓音低哑哀痛,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欣喜和委屈:“你回来了是不是?你也舍不得离开我对吗?” 那女子蹙了下眉,知道大首领把她当王后了,但她爱慕他许久,只要能日夜陪在他身边,她可以什么都不要求。 “大首领,我来伺候你就寝吧。”女子回抱住他,将他醉得几乎站不稳的身子扶到了床上。 天池嘴里嗯嗯唧唧,感觉烈酒的后劲直往他脑门上冲,胀得他十分难受,下意识抓住他身上软腻的手,往他脑门上带。 女子意识到他可能是喝太多了头痛,所以给他轻轻揉按了起来。 刚开始天池还舒服地闭上了眼,可是后来似乎觉得她按得不对,顿时烦怒了起来,睁开的眸子里也浮出一丝戾气。 女子吓得连忙收回了手,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但是天池已经被烈酒侵蚀了他的神经,很快就变成迷迷糊糊的样子。 “大首领。”女子试着喊了她一声,见他没有太大反应的样子,便大着胆子想要脱他的外衣。 谁知手一伸过去,却 被他猛地抓住了手,明明是醉了的眸子,此刻却陡然变得锋利起来:“你为什么不会揉?为什么不给我做醒酒汤?” “我……那我去给你做?”他的力气极大,捏的她手腕几乎碎了一般,却不敢挣扎反抗,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 “滚!滚出去!”天池突然像暴怒的狮子般,甩开了她的手,一个人倒在了床上,剧烈地喘息,心里却沉痛无比。 她不是他的妻子,不是那个真正关心他,为他好的纯尔。 自从来到草原,他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每日要操劳的事情很多,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染上了头痛的毛病。 穆纯尔有次进来不小心看到后,便特意去学了按摩之术,每日都会等他回来,帮他按半个时辰。 草原人民豪放热情,经常设宴会饮烈酒,他虽然不习惯,但也不能无故推辞,但每次喝醉了,回到房间,穆纯尔总会帮他熬一碗醒酒汤。 天池每想起一件她为他做的事,心里的痛楚就加深一分,到最后,天池都无法算清,她为他到底做过多少事了,只觉得胸腔内闷痛悔恨得厉害。 醉酒后的天池,仿佛将心中的情绪全部掏了出来,那 些他想要忽视的,想要掩藏的,甚至他根本没发现的,在这个深夜,都在满地的狼藉中展露无遗。 当早上的光辉变得清亮无比的时候,天池转了个身子,嘶痛了一声,感觉脑袋里像炸开了一样胀痛,不由皱紧了眉,缓缓睁开了一双布满青丝的眼睛。 原来宿醉是这般的难受。 天池坐起身,看着满地杂乱的酒瓶,刚放下的眉又紧了几分。 吩咐下人收拾了一番后,天池也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一副冷静无异的表情,仿佛昨晚的自己只是一场醉了的梦。 午后时分,齐格尔听说昨夜大首领,将草原最美丽的一朵金花赶了出来,便想起了公主临走前对他说的那番话,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后,便朝着天池的营帐走去。 天池正在处理公务,突然眼前被一片黑影笼罩,连书上的字都变得模糊不清了,才稍稍不悦地抬眸,看见来人后,面色也冷淡了几分。 齐格尔知道昨日自己的举动,惹他不高兴了,便主动先请罪了一番。 天池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原谅,也没说怪罪他。 齐格尔捋了下自己的胡子,也不在意地往下面的位置一坐,主动劝道 :“大首领,老臣听说你昨夜喝醉了?” 天池这才神色一变,冷着眸子望向他:“这种小事,齐首领也要管?不如你来坐这个位置?” 齐格尔经过那么多风雨大浪,早就练就了沉稳的心态,当下正色道:“老臣绝无这个心思,大首领还是莫和我开玩笑了,老臣只是担心大首领的身子,特此前来探望。” “不牢齐首领挂心,我好得很。”天池语气依然十分冷淡。 齐首领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大首领,你要是真的不舍得王后,直接去北地追回来就行了。王后对你那么上心,而且还有了小王子,你要是去认个错,说不定王后就心软了。这有些人啊,要是不及时挽回,可就真的错过了。到时候后悔都没用的。” “你来就是和我说这些?”天池冷着眸子,面上隐隐浮出些怒色:“要是没别的事,齐首领还是出去吧。王后的事,就无须你操心了。” “好,既然大首领不愿意听,那老臣告辞了,但老臣还是要说最后一句,王后那么好的人,你不珍惜,自然有别人珍惜,不要等到真的失去了,才明白自己的心意。”齐格尔站起身,语重心长地说道。 第四百六十八章 孤枕难眠 “她既然要走,那我自然会祝她幸福,至于齐首领说的后悔,是不可能的。”天池似乎是忍着怒气,留着最后一丝耐心地冷漠说道。 齐首领叹了口气,知道劝不动他,便也没说什么离开了。 天池在他走后,继续垂下眸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处理公务,但眼前的白纸黑字,却突然让他觉得无比碍眼了起来,胸腔中翻涌着无法压抑的烦躁。 “啊!”天池猛地站起身,将桌上的一切拂落在地,狰狞的面目狠狠盯着地上一片的狼藉,胸膛剧烈地起伏。 他没有舍不得!没有! 她既然狠心要离开他,那就离开好了。 反正他又不爱她,他是不可能后悔的! 平息了自己的怒火后,天池又亲自收拾好地上杂乱的东西,逼自己静下心来处理事务。因为只有这里,才没有她的影子,他才不会想起她。 夜幕深降,天池逼迫自己在书房待了一整天后,终于疲乏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很快入睡,可是躺在宽阔地空荡的床上,他却觉得身体和心都冷得让他睡不着。 他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以 前的画面,她在他面前是小心翼翼的,哪怕睡在一张床上,没有他的允许,她也不敢靠过来,只有在他睡着后,她才敢试探地碰他的手,然后整个人慢慢挪了过来,抱住他的腰,挤进他的怀里。 偶尔在深夜的时候,她还会突然醒过来,害怕失去他般地搂着他的脖子,虔诚地,仔细地,温柔至极地吻他的脸。 她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都是醒着的。 他亲眼看见了那场屠杀,所以刚开始他只要一睡着,都会梦见血肉横飞的场景,梦见自己的母亲是怎样惨死在自己的面前。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不怕做噩梦了,却养成了睡眠很浅的习惯。 所以她一有动作,他都能从沉睡中醒来,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拆穿她,反而一直陪着她演戏。 天池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片黑,孤枕难眠,心底下掩藏的某种东西,仿佛要破土而出。 而远在一边的穆臻言和雪朦胧,考虑到穆纯尔还未恢复的身子,先在翁城住了一晚后,才带着她回了王府。 而穆正阳下午收到穆臻言传来的消息,心中又怒又心疼。 他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答应把纯尔许配给他,没想到天池竟然做出这种恶事。可怜纯尔那么单纯的孩子,白受了这么多委屈,都是他这个父王做得不好啊。 收起信后,穆正阳连忙吩咐下人打扫出郡主的房间,另外还亲自准备了很多婴儿的用具和衣服。 这可是他第一个外孙,他一定要挑一个吉祥好看的礼物。 傍晚时分,穆纯尔抱着孩子下了马车,在看到熟悉的王府,和守在门外等她的父王后,不禁眼眶一热,连忙抱着孩子走了过去。 “父王,女儿不孝,让您担忧了。”她的声音几乎颤抖,带着些泣音。 穆正阳连忙扶起她,眼里一片疼惜:“快起来,父女之间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客气了?回来就好。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听到父王丝毫不怪罪她的话,穆纯尔眼里控制不住地模糊了起来,咬着颤抖的唇站了起来。 “本王记得纯尔可不爱哭鼻子。”穆正阳笑了一声,用带茧的指腹,替她擦掉眼角的泪水,然后望着她怀里软糯的婴儿,欣喜激动地说道:“这是本王的外孙?让本王抱 抱。” 穆纯尔点了点头,将孩子递过去。 穆正阳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亲了一下,怀里的孩子突然睁开闭着的双眼,茫然地看着他,然后拿手打了他一下。 穆正阳不仅没有恼,而且心情颇好地笑了起来:“好,有脾气。以后肯定比你舅舅强。” 穆臻言无辜躺枪,郁闷了一下,雪朦胧倒笑得弯了眉眼。 穆臻言不满地掐了下她的腰,惹来一记羞愤的眼刀,他才心情转好地携着娇妻走入了府中。 热乎的饭菜早已准备好,一行人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团聚,一餐饭也吃得十分高兴,穆纯尔郁结的心思,也被这暖暖的温情给冲淡了。 吃完饭后,天色已晚,雪朦胧将浮厝留在王府,照看产后虚弱的穆纯尔和孩子,准备回府时,穆正阳却留他们去书房谈话。 雪朦胧看了穆臻言一眼,穆臻言反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带着她,跟在穆正阳的后面一起来到了书房。 两人坐在下面一侧,等着父王说话。 穆正阳坐下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如今京城局势混乱,太子逐渐 被九王爷压制,局面不利。言儿,你与太子交好,本王是知道的,但是在这个敏感时期,你还是不要乱来,以免被人抓住把柄,误认为你在结党营私。” 穆臻言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一旁的雪朦胧听出父王的试探,主动开口说道:“父王放心吧,阿言心中有分寸的,而且他根本不必参与结党一事,鹰北军的任务就是守护北地百姓,不应该牵扯到朝党之乱中。” “有你在身边提醒,本王也不必担心言儿了。”穆正阳满意地点了下头,又知道她一直在尽心尽力为北地改革,态度特温和了不少:“明年开春你父皇肯定会召你们入京,你们要做好准备啊。” “知道了,父王。”穆臻言点头,笑得十分从容。 “好,时间不晚了,你们先回去吧。”穆正阳说完站起身,突然脑袋晕眩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还好穆臻言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 雪朦胧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父王。” 穆正阳摆摆手:“没事,就是偶尔有点头晕。” 雪朦胧让穆臻言先扶父王回房后,自己连忙将师父叫了过来。 第四百六十九章 卫美人请罪 蛊医诊查了一番后,说是蛊毒留下的一点余毒在作祟。 雪朦胧立马开口道:“师父,我还不熟悉蛊毒,这段时间,请你帮照看一下我父王,那些余毒留在父王身体里,总是会有隐患的。” 蛊医蹙眉沉思了一下,他本来想离开,去寻找族人的下落,但是这余毒确实是个问题,罢了,便再多留些时日吧。 雪朦胧见蛊医点了头,笑着道了谢。穆正阳听见这些话,心里也颇为感动。 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确实是对她有偏见了。 言儿说的没错,她是无辜的,不应该把上一辈的恩怨强加给她的身上。 解决完王府的事后,穆臻言才带着雪朦胧回到了府里。 一下马车回到木兰苑,雪朦胧就看见门口跪着一位纤细的身影,寒风一吹,更显得弱不禁风,楚楚可怜。 穆臻言当然也看到了,但是他的表情并没有多少波动,直接牵着雪朦胧的手,走了过去。 卫紫曦听到声音后,连忙抬起水光浮动的眸子,哽着嗓子请罪道:“世子爷,是妾身错了,妾身不该瞒着你,但妾身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妾身只是担心公主的伤势 ,没想到会惹来这么大的事。” “公主也已经惩罚警示妾身了,妾身真的不敢了。妾身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还被暗卫威胁断手断脚,妾身每日惶恐不安,连觉都睡不好。但妾身一直不敢有任何怨言,妾身什么惩罚都愿意受着,只要世子爷消气就好。” 雪朦胧看着她惺惺作态的示弱,不由挑了下眉,眸里划过一抹讽笑。 “那就在这跪着吧。”穆臻言眼里毫无波澜,淡淡扔下一句话,就带着娇妻回房了。 卫紫曦咬着唇,几乎落泪的眸子瞬间凝住,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绝情的背影,可是话是她说的,她也只能跪着了。 雪朦胧看着紧闭的房门,打趣道:“世子爷不怜香惜玉了?” 穆臻言眉梢一挑,直勾勾盯着她,邪魅一笑:“我只想怜惜夫人一个。” 雪朦胧以为他在开玩笑,嘁了一声,便转身坐在梳妆台上,解下了头上的珠饰,玉簪一拔,三千青丝便垂泻了下来,愈发衬得她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穆臻言心中一动,走了过去,直接将她从椅上打横抱起,朝床边走去。 雪朦胧低呼一声,察 觉到他的意图后,羞瞪着眸子,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你放我下来,有人还在外面呢。” 穆臻言把她压在床上,盯着她如桃花般娇美的脸,眸光愈发灼热异常,说道:“听到又如何?”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手抚上她的腰际,然后抓住她不知所措的手:“夫人,我好热,你帮我脱衣服吧。” 雪朦胧脸色一烫,瞪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是有手吗?” 穆臻言抓着她的手直往他身上摸:“可是我想要你帮我。” 雪朦胧咬了下唇,挣扎了一下,还是帮他解开衣衫,然后看了他一眼。穆臻言跪坐在床上,眸里簇着一团暗焰,但他一直隐忍着,耐心地等着对方。 雪朦胧羞红着脸,目光下意识躲避,却被穆臻言捧住了脸,情难自禁地吻了下来。 他实在忍得难受,看到她如小鹿般害羞娇人的面容,情欲瞬间湮灭了他的理智,直接将她困在怀里,不停地啃咬吮吸。 卫紫曦跪在门外,捂着双臂冷得打颤,却突然听见门内传来女子的情难自抑的叫声,娇媚得令人耳朵发麻。 一声,一声,将她的心脏击得四分裂。 卫紫曦抬起眸子,愣愣地盯着那还亮着烛光的房间,心里的屈辱如瞬间涨起的潮水般将她淹没。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当着她的面这样折辱她? 卫紫曦紧咬着牙,泛白耳朵指尖几乎插进肉里,原本温柔的眸子泛出极冷的恨意,她直直地跪在那里,任凭寒风吹袭,苍白的脸上一片痛楚和怨恨。 房内,雪朦胧狠拧了他一下,又羞又怒:“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使劲折腾她,让她……哼,雪朦胧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穆臻言再次压在了身下。 “嗯,我就是故意让她知道,我夫人有多厉害。”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又带着说不出的魅惑,让人听得几乎沉醉。 雪朦胧被他翻来覆去,浑身都没了力气。 卫紫曦一直听着他们缠绵,心里备受煎熬,半夜里承受不住寒风的侵袭,晕倒在了地上,一直藏在暗中的十二,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却没有一丝波动。 早晨过来打扫院子的婢女,看到脸色苍白至极,奄奄一息的卫美人,吓了一跳,连忙跑去找小六姑娘拿主意。 小六直接让人把她送回了她自己 的房间,等公主醒来后,把这件事简单说了一下。 雪朦胧蹙了下眉,让小六送一些药过去,便和穆臻言坐在一起用着早膳。 刚喝完一口粥,雪朦胧突然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是我父皇的人?” 穆臻言仿佛不在意般,随口一答:“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一直留着她,让你父皇安心。” 雪朦胧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想起京城的局势,不由担忧道:“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 穆臻言眸光动了一下,这才看向她,带着几分郑重地问道:“前世,你还记得你父皇后宫盛宠的美人吗?” 雪朦胧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穆臻言没回答,而是又问道:“你以前没发现一个很古怪的地方吗?穆臻宇一直被你父皇忌惮压制,却突然被委以重任,似乎就是从那位神秘的美人进宫开始。” 雪朦胧听到穆臻宇两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隐隐带着丝厌恶:“我不想回忆他!” 穆臻言莞尔一笑,坐过去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一下,勾着眼角灼灼地看着她:“真乖,夫人心里果真只装了为夫一个人。” 第四百七十章 琳琅的下落 雪朦胧被他这么一调戏,心里的不愉快也顿时消失了,慢慢回忆起前世的事情:“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太多,我只记得那位美人,让我母后和高贵妃都忌惮不已,甚至最后因为那个美人,高贵妃一家都被拉下马,九王爷党也落水不少,京城大量职位空缺,穆臻宇自然得到重用。” 穆臻言眸子沉思了两秒,说道:“我觉得,这其中肯定不止表面这么简单。真正搅浑朝廷的人,可能就是那位神秘的美人。” 雪朦胧蹙了下眉,也说道:“可是那位美人一直被我父皇圈养在深宫,谁都没有见过,你怎么会猜测是她搞得鬼呢?” 穆臻言深吸了口气,才把他心中的猜疑说了出来:“你可还记得圣女的那封信?信上说白荷身中蛊毒,容貌不萎。巧的是,父王被打晕之前,见到了一个与我母亲一模一样的人,所以父王疯魔之后,仍然不停喊着我母亲的名字。并且我父王之前执意要去京城寻她。而你父皇为什么要圈养着那位神秘美人,也许就是因为她的容貌和我的母亲一模一样,所以他才不敢让她被人看到。” 话落,雪朦胧整个 人都震惊得瞠大了眸子。 如果这是真的,那她父皇岂不是被人控制住了? 到底是谁用这么阴险的手段?竟然利用父皇对阿言母亲的执念,试图颠覆整个朝廷。 穆臻宇在前世又是何时与她联手的? 一瞬间,许多的疑问突然涌上她的脑里,让她有些头疼起来。 穆臻言见她捏了下眉心,轻声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了,我已经派九幽和折岚去查了,只要顺着这条线,终有一天会揭开真相的。” 正好说到折岚,没想到折岚就到了。 雪朦胧望着师姐也欣喜了不少:“师姐,你怎么过来了?” 折岚笑了下,然后说道:“我赶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穆臻言抬眸一问。 折岚想起之前的画面,轻咳了一声,才说道:“是关于琳琅的消息,我们一路追查她的痕迹,发现她消失在了京城。九幽便吩咐了璎珞暗中打探她的消息,暂时没发现她和谁有来往。但师妹下的蛊只有蛊医族的后人能解,琳琅又爱美如命,所以她定然会去找那人给他解蛊,这也可以确认,蛊医族的后人就藏匿在京城之中潜伏 。” 雪朦胧眸子一惊,立马看向了穆臻言,穆臻言也是同时看向了她,两人的猜测不谋而合。 也许,蛊医族的后人,正是那神秘的美人。 但是现在北地局势动荡,匈奴冬季本就骚扰不断,穆臻言就算想亲自去京城查探,也抽不开身。 想了片刻后,穆臻言将自己刚得到耳朵猜测,又复述了一遍给折岚,折岚也是心中一惊,但也很快就想通了整件事,越发觉得就是穆臻言说的这样。 “折岚,你将这件事告诉九幽,然后你们先去京城查探,切记不要打草惊蛇。”穆臻言郑重地嘱咐道。 折岚点了点头:“好,我先去见师父他老人家一趟,再出发。” 雪朦胧却突然出声:“等等师姐,现在北地消息渠道已经不可靠了,你帮我带封信给太子哥哥。” 折岚挑了下眉:“好,我先去见师父一趟,待会我再回来。” 雪朦胧嗯了一声,便看见折岚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空中。 蛊医在王府看到从空中落下的折岚,不由有些欣喜地看着她:“还记得来看你师父啊?” 折岚嘿嘿一笑:“师父这是说的什么话,师父好不容易出 来一趟,我自然要来看师父啊。不过,我不能陪你了,师父,我要去京城了。” 蛊医皱了一下发白的眉:“去京城干嘛?你怎么到处乱跑?” 折岚叹了口气,将她要查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蛊医听完这件事后,送给了折岚一只保命的蛊虫,然后和折岚一起回了世子府。 雪朦胧看到出现在她房里的折岚和师父,微微惊讶了一下:“师父,你怎么来了?” 蛊医开门见山:“为师要离开这,进京一趟,临走之前来和徒儿告个别。” “师父,你为什么突然要走?”雪朦胧皱眉不解地看着他。 蛊医叹了口气:“折岚已经告诉我了,为师也想去京城会会那蛊医族的后人,到底成了什么模样。你放心,王爷的余毒已经解了,多休息一段时间便会痊愈。” 雪朦胧神色微微沉重地劝道:“师父,那蛊医族后人虽在京城,但他的目标却似乎一直是我和穆臻言,还有可能是父王,现在京城局势不稳,师父还是留在这吧。万一他再下蛊,有师父在的话,他的阴谋也就没有威胁了。” 蛊医思索了片刻,勉强同意了:“好吧,看 在徒儿的份上,为师就暂且留下来。” 雪朦胧这才放心将信交给了折岚,叮嘱她亲口转述太子,让他告知皇后,小心后宫。折岚收好信让她放心,便一个人离开了北地。 穆臻言也回了一封信给圣女,告诉他这边的情况,和关于他母亲的猜测,让月姬和卢肇亲自带回去,并让他们小心堤防三王子党的人,暗中查探三王子党是否和蛊医族后人有勾结,其中又和匈奴有什么关系。 卢肇拍拍胸脯表示一定会将原话带回。 做完这些事后,穆臻言才和雪朦胧一起商议起了,如何恢复北地的通信渠道一事。 穆臻言觉得可以将九幽阁作为中介,绕道传信,雪朦胧补充道,既然穆臻宇掌控了北地的通信渠道,不如将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故意放出去,让他们自乱阵脚。 两人正讨论到关键之处时,门外突然传来晴儿急切的哀求声声:“世子爷,求你去看看夫人吧。夫人病得十分严重,连吃饭都没有力气了。” 穆臻言不悦地沉了下脸,走了出去:“有病就找郎中治,找我有什么用。这段时间,她就待在屋内好好反省思过吧!” 第四百七十一章 温存 “是,世子爷。”晴儿哽咽了一下,不敢再请求,只好苦着张脸退了下去。 雪朦胧走到他旁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可惜了卫美人对世子爷的一片痴情呢。” 穆臻言挑了挑眉,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勾唇一笑:“夫人吃醋的样子,真是难得一见。” 雪朦胧微恼地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你拈花惹草,卫美人又怎么对你动心?”说完,她轻哼了一声,扭头就回了房间。 穆臻言无辜地追了上去:“天地明鉴啊,夫人,为夫的心里只有你。” 雪朦胧被他抓住手,忍着嘴角的笑,故作高冷地回头:“哦?我怎么没看见?” 穆臻言眸光微动,而后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你看,我的眼里只有夫人。” 雪朦胧白了他一眼:“贫嘴!” 穆臻言邪魅一笑:“那我就不说了,直接行动表明我对夫人的心意,可好?” 雪朦胧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穆臻言堵住了唇,两人耳鬓厮磨,不知什么时候又到了床上。 青色的帘幔落下,昨日缠绵的痕迹未消,今日又覆上了一层…… 外面天色清亮,两人一番温存后,雪朦胧在他怀里沉沉睡了过 去。穆臻言帮她拂开额前被汗浸湿的碎发,俯身怜爱地亲了亲,心里是异常的柔软和满足。 大沥皇城,咸宁宫。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大将军苏榭通敌叛国一案经三司会审,现定论已成:苏榭恃恩而骄,结党营私,通敌叛国,冒天下之大不韪,实属十恶不赦。今判处苏榭革除一切封号,苏氏满门抄斩。 苏氏得沐天恩,贵为皇后,然其忠奸不辨,难立妃位,特黜妃位,幽禁冷宫。 钦此。“ 太监尖锐的嗓音响彻锦绣宫,下跪的娴妃猛地站起来,“这不可能!我爹不可能通敌叛国,我要见皇上!” 太监想拦,被娴妃一脚踹开,“都给本宫滚开!” 她刚刚冲到门口,一把长剑拦在面前,寒光逼人。 娴妃冰冷地看着那侍卫,“放肆!” “姐姐不要再垂死挣扎了。”一抹艳丽的身影走到她面前,笑着道:“他们也是奉旨行事,姐姐何必难为他们呢?” “高素岚!”娴妃怒声道:“将军府被满门抄斩,你怎么还如此无动于衷……” “放肆!”一名侍卫猛地一脚踹向娴妃膝盖,逼得她跪落在地,“你竟敢对皇贵妃娘 娘无理?” 娴妃震惊抬头,“皇贵妃?” 高素岚弯腰,嘲讽地笑了,“我替皇上找到将军府通敌的证据,自然是有功之臣,一个皇贵妃之位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拍拍娴妃脸颊,轻蔑道:“等你死了,上头那个也就不远了,这后位迟早会是我的。” “你忘恩负义!”娴妃大怒,无奈被侍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赤红着眼睛瞪她:“将军府对你有扶持之恩,这么多年我一直对你俯首帖耳,你怎么能如此狼心狗肺?竟然污蔑我爹通敌!” 高素岚看着她状若癫狂的模样,挥手让宫人都下去,只留下两个心腹侍卫控制住娴妃。 她嗤笑一声,“通敌卖国这种大罪,没有皇上的允许,我怎么敢乱说?” 娴妃浑身一震,“不可能!你撒谎!” 高素岚忽然掏出一把匕首,轻轻在她脸上比划着,“你真应该看看你脸上这种绝望又愤怒的表情,多么让人开心!” 说罢,她一刀狠狠扎入娴妃肩膀,狞笑一声:“你以为皇上有多喜欢你?他当初不过是为了坐上皇位才娶你。这么多年宠你,不过是因为将军府的权势,你难道不奇怪,为何 你多年无子,膝下只有一个公主吗?你真是蠢!如今,他又怕将军府一家坐大,所以给苏榭安了个通敌卖国的罪名,将苏家满门抄斩。?” 肩膀上血气四溢,娴妃疼得抽搐,却下意识捂住小腹,拼命挣扎,“你放开我,我要见皇上!” “这个孩子是苏府的催命符。”高素岚垂眸看了眼她平坦的腹部,命令侍卫把人死死按住,“皇上知道你怀有身孕的那一刻,才下了狠心对将军府动手的。你还不明白吗?从始至终,你不过是个棋子而已!而且你这个年纪,真是不适合再怀孕,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说罢,她又是一刀,狠狠插入女人小腹,将她眸底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毁灭。 “不!孩子……”娴妃浑身颤抖,目光死死地盯着她,“高素岚!你不得好死。” 好恨! 孩子,父亲,将军府…… 一夕之间,她一无所有。 愤怒和疼痛模糊了视线,娴妃看着虚空,“雪珏!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十几年来,我为了帮你登基不择手段。可如今你帝位坐稳了,为了掣肘朝堂,便狠心抄家废妃,你于心何忍?我们的孩子……孩子你都不放 过……哈哈……” 她忽然疯狂大笑:“雪珏,你够狠!够狠!” “真是蠢!你的存在,对于皇上而言,就是一种致命的耻辱。”高素岚狞笑一声,狠心拔出匕首,任由她血流成河。 娴妃浑身染血,抽搐着,却依然在笑,凄厉如鬼。 “皇上恩旨,赏你陪着苏府上下,还有你的孩子……”她字字如刀:“共赴黄泉。” 高素岚踢她一脚,吩咐侍卫,“将她丢入湖中,生生溺死。?” 娴妃气若游丝,恨意却滔天,“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高素岚讽刺一笑:“在你投靠皇后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明白,我容不下你,也容不下将军府,不能为我儿子所用的势力,也绝对不能落在太子手上。你要恨,就恨雪朦胧,恨你女儿,怪她耳根子软,竟然因为当初雪朦胧给她灌了迷魂药,竟然背叛我们!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 “你……别伤害她。”娴妃死死拽住她的裙摆,“玲珑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求你放过她。” 高素岚轻轻抬脚,一脚将她推下湖中,眼睁睁看着她溺水挣扎,惊恐和绝望铺满了眼底,“你……不得好死。” 第四百七十二章 全家都灭了 高素岚擦了擦手,“要怪,就怪你们不识相,投靠太子,能有什么前途?真是自讨苦吃。” 顿了顿,“收拾干净了,别给皇后留下什么把柄。” 她潇潇洒洒地离开,暗处一双眼睛布满赤红之色,恨意汹涌,若非是身后之人死死拉住她,雪玲珑早就冲出去了,“母妃!” 她目赤欲裂,满目愤怒,激动地要发狂,嗓子里偏偏只能发出残破不堪的字眼,“母妃……不要!” “你放开我。” 身后的女子将她拉住了,一手劈晕了她的后颈,妖冶的五官在暗处熠熠生辉,“真是可怜的宝贝,全家都灭了,若我是你,估摸着也会选择去死。可惜了,你还有利用价值,注定死不了。” 说罢,她抬手就女子扛在肩上,似乎触动了某一处伤口,脸色有些发白,不远处响起宫人的脚步声,她摸了摸脖子,嗤笑一声,扛着雪玲珑离开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须臾,皇后带着宫人匆匆赶来,震惊得看着湖面上的浮尸,双手发抖,“快,救人!快啊。” 宫人太监连忙去救人,可打捞上来的,只是一具没了生息的尸体,眼底还蕴藏着滔天的恨意。 “皇后娘娘,娴妃……已经去了。”太监瑟瑟发抖,说话都带着颤音,显然吓得不轻。 皇后只看了一眼,便踉跄几步,她身居后宫,残忍手段自然见了不少,可毕竟娴妃是天天在跟前晃悠的人,如今惨死不说,身上中了刀,又被抛尸湖上,连后妃最后一丝的尊严都没有了。 “谁干的?”皇后咬牙切齿,“皇上只下令让娴妃幽居冷宫,谁敢在宫中动手?不要命了吗?” 东宫皇后一向温婉贤淑,一向不动怒,可 年少气盛的时候也是个肆意张扬的官家小姐,即便现在母族没落,她依旧是一国之母,气度不凡。真正生气的时候,一身华服都掩饰不掉那一身冷意,寒得人心打颤。 宣旨的太监和宫人还来不及离开,被皇后的人堵个正着,见状,一本正经道:“皇后娘娘,奴才是奉旨行事,只负责宣旨,不负责其他的。”顿了顿,他也不怕皇后盛怒,“娴妃娘娘是情绪激动,自杀而亡。” “放肆!”皇后抬脚踹了过去,身形踉跄一下,似乎还觉得不解气,“胡言乱语,糊弄本宫,来人,将这个狗奴才给本宫乱棍打死。” 见侍卫过来押他,太监才变了脸色,“皇后娘娘,奴才好歹也是奉旨行事,您这么做,是要跟皇上做对吗?” “拿皇上压本宫吗?”皇后威严的眼神扫了一眼宫人,冷笑一声,“只要本宫还是东宫皇后一日,就轮不到你们这些宵小之徒为非作歹,本宫要取了你的狗命,只不过是动动嘴巴的事情,本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皇上会为你撑腰,还是别有其人?” 这个“别有其人”,在座宫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可皇后谨慎,没有证据的时候,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她也不会明说。 比起皇贵妃的嚣张肆意,皇后这么多年算得上是修身养性了。所以后宫之人才愈发肆无忌惮,以为皇后好欺负,却忘了,她到底是中宫皇后,底下还有个东宫太子。 远方,还有个镇北王府的世子妃,背后站着赫赫有名的鹰北军。 就是皇贵妃娘娘,现在也轻易动不了她。 太监打了个哆嗦,连滚带爬得跪倒皇后脚下,一连扇了自己好几嘴巴子,“皇后娘娘,奴才该死,奴才失言,奴才认 罪,求皇后娘娘饶命,奴才……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皇后淡淡扫了一眼,“奉谁的命?皇上让你赐死娴妃了吗?你这是在说皇上自打嘴巴?” 圣旨在前,谁敢胡说八道? 众人低头不敢言,宣旨太监暗呼倒霉,忙道:“是……是高贵妃……不,是皇贵妃。” 皇帝立后多年,为掣肘九王府和东宫势力,高贵妃即便受宠,也一直是个贵妃,没有封为摄六宫事的皇贵妃。 按照大沥朝祖制,皇贵妃相当于半个皇后,可协理六宫,权力极大,和贵妃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皇后眸底划过一抹寒光,复杂的眼神落在娴妃的尸体上,“好生看管娴妃的尸体,本宫会奏请皇上厚葬。” 她带着宫人往高皇贵妃的锦绣宫去了,出门之后,低声吩咐身后的掌事姑姑,“找到玲珑,送到未央宫。” 娴妃遇害,高素岚岂会放过雪玲珑? 雪朦胧临行前嘱咐过,要看顾雪玲珑一族,争取将她拉到东宫阵营,后者她做到了,可却因此,让娴妃成了高素岚的踏脚石。 保护雪玲珑,也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锦绣宫。 因着封了皇贵妃,锦绣宫重新翻修一番,更显得富丽堂皇,高素岚正在和雪琉璃说着话,言语间慈爱不已,谁能想到她刚刚才杀了人? “高贵妃……不,高皇贵妃,你现在还有心情闲话家常?”皇后站在殿中,见高素岚坐着没动,冷笑一声,“升了妃位,倒是愈发没规矩了,见到本宫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了?” 雪琉璃张口想反驳,被高素岚一个眼神制止,规规矩矩地行了半礼,“皇后皇后,真是对不住,刚刚脚有些麻,一时行礼晚了些,皇后娘娘可不要生臣妾的气。就 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您带着一堆宫女太监还有侍卫,兴师动众地来我锦绣宫,所谓何事?” 雪琉璃不甘心地退守一旁,对高素岚的话倒是言听计从。 皇后猛地呵斥一声,“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胆子违抗圣旨,竟然杀了娴妃?” “皇后娘娘怕是记错了,宫中早就没有什么娴妃了。”高素岚面上没有半分惧怕之色,“臣妾也是奉旨行事,皇后娘娘可不要吓唬臣妾呀。” 雪琉璃忍不住了,“皇后娘娘,那个女人一家通敌叛国,死有余辜,你找我母妃的麻烦作甚?” 皇后冷冷扫她一眼,“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本宫和你母妃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小辈插嘴?没规矩!” 雪琉璃不服气,“你……” “放肆。”高素岚蹙眉,看着雪琉璃,不冷不热道:“琉璃,给皇后娘娘道歉,回去闭门思过。” “母妃,现在您已经是皇贵妃了,何必还要怕她?”雪琉璃咬咬唇,看着母亲凌厉的眉眼,“住嘴,没大没小。” 雪琉璃不敢忤逆她,只能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皇后,不甘不愿地行礼道歉,“皇后娘娘,是儿臣失礼了,儿臣这就回去闭门思过。” 皇后挥手让人退守到门外,逼视着高素岚,“娴妃怀了身孕,若是皇上知道了,也不会饶过你的……你何必赶尽杀绝?” 高素岚抿唇,笑了,“皇后娘娘,这么多年,您怎么还是和当年一样天真?你以为宫中的风吹草动能够逃得过皇上的双眼?娴妃怀孕,本就是她算计来了,也不看看自己的年龄,一把年纪还妄图母凭子贵,她对你,对太子,也不是多衷心啊。” 皇后眼神一沉,“你什么意思?” “皇上知道她怀了身孕,可 这恰恰触犯了皇上的大忌,将军府统领皇城守卫,海兵势力尽数掌握在手,轻易动不得,这个时候娴妃怎么能怀孕?那个孩子,是苏家的催命符。”高素岚洋洋自得,“我只是为皇上除掉了心头病而已,皇后娘娘要为娴妃出头,是不是也要掂量一下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你的儿子如今惹恼了皇上,太子之位都快要保不住了,至于你女儿……呵呵以前皇上有多宠爱她,如今就有多怨恨她吃里扒外!皇后娘娘还是多多想想自己的处境吧。” 这话已经算是挑明了威胁。 自从九王府得势,东宫势弱,太子和皇帝因为北地之事屡次争执,已经失去了圣心,高素岚如今又封了皇贵妃,皇上何尝不是抬举得意思? 抬举高素岚,就是在打压皇后。 所以,她素来嚣张,此刻俨然是忍不住的意味了。 高素岚的野心,从来在皇后面前不加掩饰,皇后此刻倒也是不生气,“真的只有这一个原因吗?高素岚,你我心里都清楚,你之所以得宠,不过是因为那个女人,若非是你当年和皇上的心头肉有瓜葛,又用了手段爬上龙床,皇上能纵容你多年?” 这是高素岚的逆鳞,她争权夺利多年,可对皇帝也是真心的,后宫佳丽三千,真正对皇帝掏心窝子得爱着他这个人的,又能有几个? 高素岚扯了唇,“那又如何?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任何人都无法对我构成威胁,我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别人不给,我会自己亲手取回来,包括……后位。” 还真是嚣张得可以。 皇后眸底压下怒意,猝不及防地问,“你见过那个美人吗?” 高素岚愣了愣,“你说什么?” 第四百七十三章 攻心 “养在潜心宫的那个美人,皇上夜夜莅临,即便政务再繁忙,他也会过去,虽然不对外宣扬,也不让敬事房记录,可潜心宫夜夜笙歌,你耳通目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皇后满意地看着高素岚的脸色一寸寸阴沉,“你忙着对付娴妃,对付本宫,忙着为九王爷铺路对付东宫,怎么就没有想过后院起火呢?那个美人,如今连个封号都没有露出来,甚至没有人见过她什么模样,你何时见过皇上这么宝贝一个女子?除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位,她是皇上一生的求而不得,你难道不害怕吗?如果她生了儿子,你即便斗倒了太子,说不定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高素岚捏了捏手心,可到底是在后宫步步为营多年的女人,即便心里头不舒服,脸上很快恢复过来,“皇后娘娘,不必挑唆我去触皇上的逆鳞,他如今对那个美人正新鲜,我犯不着去找不痛快,如果皇后娘娘好奇,尽管自己去查。” 皇后走近一步,压低声音,侧过身子在她耳边道:“本宫是好奇,可本宫不蠢,不会被人当枪耍还毫无知觉,比起你的权势阴谋论,本宫倒是更相信,娴妃肚子里的孩子碍了某人的眼,吹吹枕边风,皇上就决定对苏家痛下杀手了。否则,如今朝廷和北地关系紧张,皇上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端了穆正阳的势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动了苏家?这太冒险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吗?皇上是想动苏家,可比起苏家,他更憎恶穆府。” 这一席话,才算是说到了点儿上。 高素岚知道,皇后看着性格绵软,实际上是攻心的好手,否则也不可能任由她斗了这么多年,她依旧稳居东宫之位。 这一点,太子和雪朦 胧倒是遗传地极好,收买人心,他们向来有一手。 “那又如何?”高素岚心已经乱了,皇后明白她对皇帝的感情,明白她最爱的除了儿子就是那位九五至尊,花了二十多年她都没能得到皇帝的心,对于她这种骄傲的人来说,本来就是无法忍受的事情。 所幸,皇帝的心头肉已经长埋黄土,他不爱自己,也不爱任何一个女人,她得不到那个男人的爱,至少可以得到他对女人的宠。 如果现在出现了一个让皇帝放在心上的人,皇后可以笑看风云,唯独她做不到。这是她的逆鳞。 那个美人,到底多神秘? 皇帝看得紧,宝贝地紧,她嫉恨过,也冲动过,试探过,都被皇帝明里暗里挡下来了。 这种无力感,当年只有白莲让她尝到过。 这个美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如何。”皇后压了压眉心,语气依旧平淡如水,“本宫只是有一种预感,那个女人,会是我们,甚至后宫前朝最大的敌人。” 她的预感,一向足够准。 整个京城多少势力都盯着潜心宫,可饶是如此,那女人愣是一点儿真面目都没有露出来,除了皇帝的刻意袒护,她自己如何不是一个狠角色? “不如皇贵妃你静下心来盘点一下,自从那女人神秘入宫,这京城的势力发生了多大的变化?”皇后云淡风轻地继续,“或许,你认为这些势力变化都有益于九王府,可这种事情,明里暗里波涛汹涌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比谁都明白,权力变更底下藏着多少不确定性。” “到了九王府手上的势力,谁能拿得走?”高贵妃不上当,“皇后只不过想为东宫赢得苟延残喘的机会罢了。” “皇上已经密诏十一和驸马回京, 东宫屹立多年,岂是说倒就倒的?”皇后也不生气,至少面上十分端庄,“本宫只是忠告,这放在心里的宝贝和放在眼里的替代品就是不一样,你即便是皇贵妃,也只能住在锦绣宫,这宫殿的名字,永远只能是锦绣宫。退一万步讲,即便你有一天能够登上后位,若是离开了锦绣宫,你还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吗?” 这座宫殿原本名唤前宁宫,“锦绣”二字,是皇帝赐给高素岚的,旁人只当这是荣宠万千,却不知道,这二字蕴含着皇帝对心上人的思念和爱意缱绻,高贵妃不过是沾了那女人的光罢了。 “即便你毁了锦绣坊,可摘不掉锦绣宫的名头,你永远只是个替代品。”皇后擦了擦宫装,站直了身子,微微勾唇,“你猜,潜心宫那位,是替代品还是占了皇上的心思?” 说罢,她终于离开,背影华贵,气质万千。 高素岚紧紧握着的拳头终于一寸寸松开,脸色渐渐转白,最后怒气冲冲地掀了宫殿桌面上的东西,古董花瓶碎了一地,心里头再也没有了半点儿兴奋之感,满脑子都是皇后的话。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来人,”高素岚大吼一声,“去给本宫查查……”顿了顿,她看着自己的心腹,咬了咬唇,大喘气,“不,去唤九王爷入宫,就说本宫身子不适,想念九王爷。” 心腹大宫女银河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娘娘,您先冷静一点,奴婢马上就让人去传话。不管皇后娘娘跟您说了什么,她都是不怀好意,娘娘若是生气,岂不是中了她的计谋?” 银河是高素岚的陪嫁宫女,是她从府邸带出来的,目睹了当年她痴情皇帝,和雪莲共处的青葱岁月。 她的心事,银 河全部都懂。 高素岚喘了一口气,“本宫岂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可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本宫在后宫多年,自然知道后宫权力倾轧有多残忍,万万不能为他人做嫁衣,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你派人盯着琉璃公主,最近不要让她出来惹事,实在不行,让九王妃入宫,常常提点,那个女人,倒是个明白人,也聪慧,不需要本宫费心。” 银河点头,“娘娘,奴婢明白。” 高素岚擦了擦额头,冷汗涔涔,已经有许多年,她没有这种心力交瘁的无力感,“皇上呢?” “还在批奏折。”顿了顿,银河道:“太子方才入宫觐见,据说北地那边来了消息,打了胜仗,不过若是太子为此事而来,想必又要得罪皇上了。” “那是他自己蠢,明知道皇上忌讳什么,还要铆足了劲儿和皇上做对。”高素岚冷哼一声,“盯紧了那边的动静,随时回报,另外,找几个靠谱的,盯着潜心宫,至少先弄清楚那女人的身份。” 银河叹气:到底还是受了影响了。 午后,未央宫。 “娘娘,外头冷,您进去等吧,若是太子瞧见了定会责怪奴婢没有照看周全。”大宫女琥珀忧心忡忡地将精致的手炉递给她,“太子孝顺,一定会尽快赶过来的。” 皇后没有吭声,看着白茫茫的远方,手中握着暖炉,可却暖和不起来,“琥珀,本宫想十一了,若是有那丫头在,这皇宫就不会这么寂寞了,冷的不是天气,是人心。”顿了好一会儿,“玲珑,还没有找到?” “宫中四处都派人找了,玲珑公主没有下落。”琥珀也奇怪,“奴婢特意往锦绣宫的方向打探过,可玲珑公主还是没有踪迹,锦绣宫那边似乎 也在找玲珑公主的下落,您说,她一个人能躲到哪里去?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皇后按了按眉心,有些疼痛,琥珀连忙接手过来替她按摩,“娘娘,奴婢求您了,进屋里去等着吧,太子殿下一来,下人就会禀告的。” 皇后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看到人影,失望地回了寝殿,似乎是勉强暖和了一些,又似乎更加冷了,“尽快找到玲珑,本宫怕她有危险,娴妃……是本宫去晚了,保住玲珑的命,是本宫唯一能为她做的了。告诉御膳房,晚些时候做一些药膳,本宫亲自送去给皇上。” 琥珀看了她一眼,“娘娘,您真的要为娴妃求情吗?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高皇贵妃动手杀了娴妃,皇上那边都没有动静,想必是恼极了的。” 如今东宫和中宫都自顾不暇,不管闲事是最好的。 皇后眼神冷了几分,“琥珀,若本宫这个时候还落井下石,和高素岚还有什么区别?就是十一回来了,也会责怪本宫的。那丫头看着嘴硬,实际上是个心软的。她嘱意玲珑和娴妃靠拢东宫,这才给娴妃和苏家招来了杀身之祸,单是这一点,本宫就欠了她的。” 琥珀急了,“娘娘,您也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啊,娴妃受累的原因多了去了……” “好了,你只管去办,本宫心里有数。”皇后眸底闪过冷芒,“本宫目前最担心的,是潜心宫那位,她的危险,超过高皇贵妃千百倍。” 琥珀看着她严肃的神色,莫名有些胆寒,这时候宫人禀告:“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快,请进来。”皇后坐不住了,将暖炉放下,见雪芮从门口进来,神色倦怠,连忙迎上去,“又和你父皇起争执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真的狠心 雪芮抬手让所有宫人都下去,只留了琥珀伺候,苏岑守在殿门外,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母后,娴妃如何?”雪芮眼底压着沉郁之色,似乎有心结未解,显得有些憔悴阴沉,看得皇后一阵心疼,“太子,你最近是否又病了?冬日凉寒,即便是国事繁忙,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雪芮坐下,琥珀连忙奉茶,“太子殿下,娘娘日夜担忧您的身体,还送去了好些补身子的补品,您就多吃些,省的娘娘忧心。” “母后不必担心,只是最近国事多,累了些,并未有大碍。”雪芮看着皇后憔悴的神情,“倒是母后,如今前朝后宫,形势变幻,怕是母后在宫中受委屈了。” “娴妃,死了。她肚子里还有孩子,皇上……是真的狠心。玲珑如今不知所踪,本宫非常担心,可偌大的皇宫,肮脏的地方何其多,本宫查无踪迹。”皇后抿了一口茶,却暖和不到心底,“高贵妃虽然跋扈嚣张,可断然不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现在将军府倒了,芮儿,你父皇,他是不是打算对镇北王府下手了?” 琥珀听得一惊,迎上太子高深莫测的眼神,连忙低头,不敢再露出任何异样,只当自己是个背景板。 宫中的下人,不该听的不能听,不该说的不能说,否则只会死得越早。 “母后,父皇从未放下过对镇北王府的执念,动手是早晚的事情。”雪芮沉了嗓音,手指捏着茶杯,明明很烫,他指尖都有些发红,可却依旧不肯放下,“如今临近年关,北地传来捷报,鹰北军再次名声大噪,如今民间传言都是对镇北王府的美谈,父皇又岂能安心放纵?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毒瘤。” “那个美人的身份,母后至今都查不清楚,高贵妃在后宫耳 目众多,明里暗里也下了不少功夫,可今日本宫前去试探几句,她也不知道对方是何人。芮儿,你说的没错,那个女人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偏偏你父皇宝贝她至极,居然派了皇家云影卫的人看护,寻常人哪里是对手?若是惹怒了你父皇,怕是得不偿失。”皇后忧心忡忡道。 “如今你和你父皇的关系已经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被人踩着头顶踏上来,满盘皆输。母后想帮你,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内宫有二患,一明一暗,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外头还有九王府,明里暗里的势力盯着东宫,芮儿,你势单力薄,需要找个依靠。” “母后……”雪芮抬眸,黑白分明的瞳孔闪过一抹精光,忽然将杯子放下,并没有盖上盖子,任由雾气缭绕,模糊了他的神情,“如今如履薄冰的不是我,是十一,是穆府。父皇在北地放了多少眼线暗探,镇北王府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底下,之前便因为十一受伤派人前去问罪,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让父皇抓到结党营私的把柄,一个东宫太子,一个军功赫赫的镇北王府,父皇怎么可能安心?” 他重重的落了尾音,“只怕到时候,才是自掘坟墓,白白将人头送到父皇跟前,落了下风。如今九王府和高贵妃步步紧逼,朝廷还是后宫,我们虽然应付地辛苦,但是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父皇向来崇尚朝堂制衡之道,只要没有威胁到他的帝位,他不会轻易动我们任何一个,这就是这么多年我和九弟的斗争一直有输有赢,不上不下的原因。真正操纵幕后的人,是父皇。” 皇后心底一惊,夫妻多年,她自认为对皇帝有七八分了解,生性多疑有野心,时而温和善良,时而狠辣无情,可对底下的子女 多是宽容,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日,难不成他还会对芮儿赶尽杀绝? “他不是最疼十一的吗?难道……非得闹得鱼死网破不成?”皇后手都有些颤了,轻轻放下杯子,险些洒落了茶水,幸好琥珀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娘娘,您没事吧?” 皇后摇摇头,她知道如今太子处境艰难,害怕过不久便会被九王府踩在脚下,所以一直在思索着要不要给十一去信,让她支援太子,至少暗地里让九王府的人不要那么嚣张。 没有想到,太子想到比她更加深刻长远,将皇帝的心思摸的透彻。 最是无情帝王家,她到底是高看了皇帝对十一的爱护,有些妇人之仁了。 “母后知道了,芮儿,那你可有解决的法子?既然你对你父皇如此了解,便该清楚,如今你越是袒护镇北王府,他越是忌惮与你,九王府拿捏你的把柄就越多,现在朝廷形势不容乐观,大多数人都站在了九王府一端,为了权势联姻拉拢朝臣,狼子野心显而易见,难道你要坐以待毙?” 既然不能打镇北王府的主意,皇后只能从京城下手,让太子找到靠山,和九王府哪怕是短暂抗衡可以。 “柳尚书膝下还有一爱女,虽说不是嫡女,但是却十分宠爱……不如母后明日诏柳尚书夫人入宫觐见,你们先见一面如何?”皇后问。 联姻,本来就是巩固权势的捷径,哪怕是皇帝的三宫六院,大部分女人不也是这个作用吗? 皇后不觉得这个提议有什么问题,太子却陡然沉了脸色,似乎有些不高兴,但是在皇后面前又没有多加表露,“母后,不劳费心了,现在儿臣还没有娶妻的打算,局势紧张,儿臣无暇顾及儿女情长。” “这怎么能是儿女情长?”皇后看了他一眼,眼神带着若有似无的探 究,“芮儿,母后的话你怎么可能不懂?你看看雪冀,他比你还小了好些,如今虽然膝下无子,可后院正妃侧妃侍妾美人一堆,子嗣是早晚的事情,你虽然还年轻,可在皇家,十几岁娶妻生子的不再少数,你的东宫如今只有两个侍妾,连个正经侧妃都没有,而且那两个侍妾你一年到头也不去看几回,过得比少年郎还要清心寡欲,外头多少难听的传言你没有听到吗?也怪母后,你年少时定下的太子妃是个福薄的,没等成亲就去了,之后这个草原公主……不提也罢,可没有太子妃,侧妃也不是不能娶,东宫侧妃的位置,多少人眼巴巴看着,你怎么反倒是冥顽不灵了?” 太子没吭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皇后无奈:“你对她,还念念不忘?可她都去了多少年了,你总不能为她守一辈子吧?母后不明白,你们除了年少的几分情意,何时这般情深意笃了?” 这名字,皇后从不在太子面前提起,怕他伤心,可是到底现在顾不得许多,盼望着他早日娶亲,只能敲打一番了。 雪芮瓷白的面上并没有多少伤心,脑海里却划过一张清冷却可爱的脸,在外人面前总是端着清清冷冷的小模样,可却十分不经逗,他轻轻逗弄一下,她便面红耳赤,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眼眶都是红的。 可跟她说话,很多时候又是牛头不对马嘴,她似乎不通人情世故,可内心却又通达清明。 真是个谜一样的女子。 亲了他,占了他的便宜,结果就这么跑了。 丝毫不留恋。 这么多年,他不曾娶妻,不是对最初的太子妃念念不忘,只是没遇到心动的,本以为这辈子也会和父皇一样,三宫六院,女人不过是权势的利益产物,可以宠,但是不能爱。 没有想到 ,会遇到那么一个人,染他牵肠挂肚,甚至起了独占的心思,独占她一个人,让自己也被她独占。 真是奇怪。 雪芮看着身上的蟒袍,思绪不知不觉就跑远了,脑海里都是那个女子的身影,夜深人静时才会想起的画面,如今却十分清晰,让他甩都甩不掉。 “芮儿。芮儿?”皇后见二字竟然出了神,不禁气结,“母后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雪芮站起身,茶也不喝了,“母后,请恕儿臣公务繁忙,不能相陪,玲珑的下落,儿臣会派人暗中查找,宫中,还需要母后多费心。儿臣先行告退。” 说罢,他起身潇潇洒洒地走了,没看到皇后气得发青的脸色,“这个孩子啊……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以前他即便不爱提起立妃之事,可从未如此明摆着表现出不乐意,竟然连我的意思都忤逆,究竟是怎么了?” 琥珀复杂地看了一眼太子离去的身影,“娘娘,殿下,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皇后猛地掀起眼皮,震惊显露无疑,“心上人?” 琥珀立刻跪下,惶恐道:“娘娘恕罪,奴婢只是瞎猜的,只是殿下近来对女子愈发疏远,听小路子说,那两名侍妾,因为试图靠近殿下,被殿下打了板子,怕是好几个月都下不了床。消息被殿下锁了,可外头依旧有些传言,说殿下……殿下……” “说什么?” “说殿下,不近女色,好男色。”琥珀低着头嗓子都哑了,有些害怕的模样,摸不清楚皇后的心思,只能低着头不敢说话。 皇后捏了捏手腕上的玉镯子,面色沉静,“派人好好查一查,太子最近到底怎么了?” 身为东宫之主,岂能儿女情长? 更何况,是这种不利的传言。 “明日诏柳夫人携女入宫。” 琥珀连忙道:“是,娘娘。” 第四百七十五章 求情 琥珀刚刚出去,太监就来禀告,“娘娘,皇上正在召见大臣商议国事,御膳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皇后揉了揉眉心,跟太子谈过之后,只觉得头更疼了,“知道了,本宫马上来。” 皇帝近日容光焕发,仿佛遇到了第二春似的,干什么都非常有劲儿,比起前一阵子病怏怏的模样,现在这般状态看的一众大臣才安了心,商议国事都多了劲头,不怕皇帝操劳着了。 “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大太监朱冰天过来禀告,众位大臣见国事商议地差不多,连忙告退。 皇帝一挥手,扫了眼奏折,坐下,“让她进来。” “是。”朱冰天领命,不一会儿就带着皇后进了门,宫人们识趣地退下去守在门外,将空间留给了帝后。 屋里头,只有朱冰天一人伺候着。 “皇上,臣妾让御膳房熬了药膳,虽然近日您身子骨好些了,不过还是不适宜过度操劳,需要保重龙体才是。”皇后温婉贤淑是出了名的,为人低调素净,比起高贵妃的奢华嚣张,皇后平素里的存在感并不高,尤其是十一公主嫁人之后,未央宫更像是被皇帝遗忘了似的。 “皇后辛苦了。”昭武帝看她一眼,到底是结发夫妻,即便不爱,基本的尊重他还是会给的,皇后在位多年,无大功可也无大过,至少后宫管理地还不错,不会给他添麻烦。 “皇上,臣妾还有一事相求。”等皇帝尝了药膳,皇后忽然跪下,言辞恳切,“娴妃……” “皇后!”昭武帝忽然打断她的话,面上经历了岁月的洗涤,不可避免地多了几分皱纹,因为起了情绪波动,这皱纹就更加明显了,“宫中已经没有娴妃了,皇后难道 没有听过朕的旨意吗?” “臣妾……请皇上恕罪,一时失言。”皇后依旧温和,甚至情绪都没有什么波动,“皇上,罪妃虽然有过,可还请皇上姑且念在她久在深宫,为皇上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罪妃已经……畏罪自杀,还请皇上能够看在玲珑的面子上,厚葬,全了她身后的名声。” 皇帝沉了眸色,语气云淡风轻,“皇后可知苏家犯的什么罪?” “通敌,叛国。”皇后抬眸,眼底却是镇静的神色,“可是皇上,罪妃在深宫,并未参与,且为全忠义之心已经畏罪,皇上,就请看在她伺候您多年的份儿上,看在玲珑的份儿上,别让玲珑背负……太多了。” “皇后,够了,你说得太多了。”皇帝将药膳放下,眸色不悲不喜,“太子忤逆朕,你也要忤逆朕的意思吗?难怪太子最近愈发不受管教,看来是皇后”教导有方“啊。” 皇后心下一惊,知道皇帝是借题发挥,连忙请罪,“臣妾不敢,太子一心为国,为皇上着想,太子尚且年轻,难免有些不周到的地方。但凡是有些政见上的不和,也请皇上多多指导,莫要和太子生气。” “你先回去吧,朕还要批阅奏折。”昭武帝没有多加评价,好像刚刚的借题发挥不存在一般,摆摆手,“皇后,若是你闲来无事,就多多修身养性,为太子的婚事操心,旁的,不要多管闲事。” 皇后脸色一白,还想说话,朱冰天默默摇头,冲她递了一个眼色,“皇后娘娘,皇上还要批阅奏折,您先请回吧。” 皇后低了头,算计着时间,淡淡道:“是,臣妾告退。” 她方才出了门,琥珀便迎了上来,淡淡点头,皇后心下有 数,转身冲朱冰天道:“朱公公,皇上大病初愈,还为国事如此操劳,你陪伴在身侧,可要好好照顾皇上。” 朱冰天笑道:“皇后娘娘放心,老奴一定好生照看皇上。” 正说着话,一名穿着粉色宫装的小宫女急匆匆跑过来,本来宫女在宫中要谨言慎行,按说她这般鲁莽行事,朱冰天定然会惩罚,可这会儿他却是连皇后都顾不上,连忙走过去,“玉芄姑娘,发生何事了?这般急急忙忙的?” 太监大总管朱冰天,那可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宫里宫外多少人都要让着他三分,一个小宫女,能有什么能耐,让他如此毕恭毕敬? 玉芄像是没看见皇后一般,走到朱冰天身边,“朱公公,请禀告皇上,我们家主子有些不舒服。” “哎哟,怎么不舒服了?这可了不得,快去请太医,老奴这就去禀告皇上,姑娘稍等。”朱冰天匆匆进了门,将皇后忘得一干二净。 琥珀不忿,正想拿那个小宫女开刀:“你是哪个宫的,见到皇后娘娘还不行礼?” 玉芄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们一眼,淡淡行礼,“奴婢眼拙,方才未曾看到皇后娘娘,请娘娘恕罪。” “你!”琥珀还想发作,被皇后制止,也没有让玉芄起来,皇后带着琥珀慢慢走远,却在宫门口的位置停了下来。 不多时,便见方才还政务繁忙的昭武帝匆匆出来,问了玉芄几句,然后朝着潜心宫的方向而去。 这个玉芄,是伺候潜心宫那位美人的宫女,倒是个嚣张跋扈的,就是不知道她的主子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娘娘,你为何不让奴婢好好教训那个宫女?她简直太放肆了。”琥珀不甘心,虽然皇后不受宠,可是因为太子 和十一公主的关系,皇上对皇后也从未薄待,宫中人还是得对皇后恭恭敬敬的,哪里遇到过这种不是好歹的下人? “你教训了她,还想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皇后转身,眸底晦暗不明,“连朱冰天都要恭恭敬敬捧着的小宫女,你见过几个?那个美人,倒是比本宫想得还要厉害。派人盯紧了潜心宫的动静,顺便给高贵妃透露一点风声。” 比起她,高素岚更在意那个女人的存在。 荣宠后宫多年的高贵妃,怎么会允许一个不知名的美人夺了自己的风头? 北地。 王府内,穆纯尔一直陪伴在父王的左右,但穆正阳仿佛怕她忆起伤心之事,鲜少提及天池的事,只每日都来看望他的外孙,爱不释手地抱他哄他,甚至连吃饭的时候也亲自喂给孩子。 穆纯尔坐在亭子里,看着父王和她的孩子做各种鬼脸时,不禁失笑了一下,在她的印象中,父王是一个稳重甚至寡言的人,没想到也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要是天池抱着孩子,也会这样吗? 穆纯尔倏地又想起了他,脸上的笑意突然变得哀伤了起来,但为了不让父王担心,她只好勉强地笑着,不敢再想起天池。 偶尔时候,穆正阳也会试探着问她,要不要重新找个依靠的人,穆纯尔心里很纠结挣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还奢望着天池会醒悟过来,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找她,所以犹犹豫豫地,转移了话题,不想再谈这件事。 穆正阳看出了她的想法,不由心中叹了口气,也不再勉强他。 倒是穆臻言,经常来府上给穆纯尔带来天池的消息。穆纯尔脸上表现出冷漠无谓的样子,心里却不由紧张期待了起来。 可是每次听 到穆臻言带来的,都是天池夜夜笙歌,沉醉酒色的消息,穆纯尔只觉自己一颗期待的心直直坠入了寒冰之中,失望得都不再跳动。 “大哥,关于他的消息,你以后不用再跟我说了,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穆纯尔哑着嗓子,语气的悲伤像翻涌的阴云般沉重。 穆臻言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想要说的话在喉咙里滚动了几下,最终只说了一个字:“好。” 回到自己府后,雪朦胧问起纯尔的状况,穆臻言便大致说了一遍,谈到她日渐消瘦的模样时,语气里不由带着一丝无奈和担忧。 雪朦胧蹙了一下眉,也担心道:“这样下去可不行,明日我出去带她散散心,省的她每日待在王府,想起那些糟心的事。” 穆臻言眼里掠过一抹动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笑。 雪朦胧被他炙热的目光看得脸上一烫,连忙拿手挡住了他的视线,嗔怒道:“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穆臻言抓住她的手,亲了一下,狭长的桃花眼勾着点点魅惑的笑意:“为夫只知道秀色可餐四个字。” 薛龙抽回手,羞恼地瞪了他一眼:“登徒浪子!” 穆臻言低低笑了一声,手倚着自己的下巴,一副轻佻的模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夫人要是晚上不想睡的话,还是收回这句话好。” 雪朦胧忆起之前的云雨,脸色红艳欲滴,羞哼了一声,便撇下他独自先睡了。 穆臻言吹熄了蜡烛,也跟了过来,雪朦胧推开他黏过来的身子,一个人靠着里边睡。穆臻言死皮赖脸地黏过去,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贪婪地吸着她身上香甜的气息。 雪朦胧退无可退,只好任由他抱着,直到天际泛起了白光,穆臻言的手一直为离开她的腰腹。 第四百七十六章 散散心 吃完早膳后,雪朦胧便带着小六和青鸢去了王府。 穆纯尔看到朝她走过来的三人后,脸上笑意也多了几分:“嫂子,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雪朦胧接过她怀里的孩子逗弄了几下,便笑着提议道:“最近你一直待在王府,不如和我出去走走吧?” 穆纯尔迟疑了两秒,想着确实也无事,便点头答应了。 雪朦胧将孩子交给嬷嬷后,便带着她来到了一处人比较少,但胜在宁静的地方,北地的边乡田野,总有它独特的淳朴风情。 穆纯尔小时候就生活在这种环境里,自由不受拘束,没有城中的喧嚣和满街的人流,所以来到这里,她心中的沉郁似乎也被这轻柔的风给吹散了。 雪朦胧望着她嘴角发自内心的笑意,不由也跟着放松了起来。 一路闲逛在小路上,前方突然聚集了一些人群,似乎在谈论着什么,一个修长俊朗的身影背对着她们,在随意穿着的农民的衬托下,愈发显得他气质卓然,长身玉立。 两人都疑惑地走过去,清朗的声音入耳,雪朦胧挑了下眉,心中顿时了然,原来是柳橙。 柳橙正在指导他们农耕的方法,却发现原本听着他讲话的农民,目光都看向了后面。柳橙蹙了下眉,跟着回头一看,就看见两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不由惊了一下,开口道:“公主,你怎么在这?” 雪朦胧微微一笑:“我带妹妹出来散散心,没想到会碰见你。” 柳橙这才把目光转向她旁边的女子,面容虽有些消瘦,但依然容色绝丽,好似青山间的一树琼枝,艳而不俗。 “在下柳橙,见过纯尔郡主。”他礼貌地笑说道。 穆纯尔听他念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由眸子惊讶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柳橙眨了眨眼,笑得狡黠:“ 猜的。” 穆纯尔失笑了一声,不再追问,看着前面聚集的人,疑惑地问道:“那你这是在干嘛?” 柳橙自然地回道:“这是我的工作,一些关于农耕方面的事,纯尔姑娘应该不会感兴趣吧?” “谁说的,这你可猜错了。”穆纯尔俏丽地笑了一声:“我自小在这边长大,对农耕花草还是挺感兴趣的。” “哦?”柳橙挑了下眉,有些讶异地看着她:“那纯尔姑娘觉得北地的农耕情况是怎么样的?” 穆纯尔想了一下,说道:“以前北地的农耕都是自给自足,平时温饱不成问题,但遇到灾害的时候,村民就只能挨饿受冻,而且他们没有多余的粮食换成钱物,一旦碰到生病需要钱之类的情况,只能自己熬过去,所以,为了让低层的百姓也能过上衣食无忧,有病可治的生活,农耕是必须要改革的。” 柳橙本来只是逗逗她而已,没想到她真的说了出来,而且认真的模样,让他眸光也为之一动,但也仅仅是欣赏罢了。 一旁的雪朦胧看着他们相谈甚欢了许久,两人站在一起又莫名的般配,不由升起了撮合的心思。 正好又看到前方带着一行人走过来的楚枫,笑着说道:“纯尔,你既然对这个感兴趣,不如让柳橙带你去看一下。”说完,雪朦胧又把眸光转到他的身上:“柳橙,本宫妹妹就拜托你先照顾一下了,本宫还有事想找楚枫谈谈。” 穆纯尔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柳橙淡笑着说了个好字。 柳橙看到公主露出的意味深长的笑容,才后觉公主的心思,不由心里失笑了一下,但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啊。 想着刚才都答应公主了,柳橙便当做照顾妹妹般,对着眼前有些茫然的人,温和笑道:“纯尔郡主可愿与在下 ,一起看看正在改革的农耕?” 穆纯尔犹豫了两秒,还是点了点头:“好啊。” 这么久才出来一趟,她也正好想了解一下农耕文化。 两人一路往农田深处走,柳橙风趣幽默,谈吐有度,穆纯尔觉得跟他在一起似乎十分轻松。 “啊!”一位农民挑着担子从他们对面走过来,盛满了泥土的担子突然不小心撞上了她的手臂,穆纯尔不禁痛呼了一声。 “你怎么样?”柳橙关切地扶住她。 穆纯尔忍着手上的痛意,摇摇头说了没事,可是她的衣袖已经沾满了粘稠的泥水,看上去颇为脏污。 那位农民见她衣着华贵,定是大户人家,连忙放下担子,向她慌张道歉求饶,一股脑就把家庭情况吐了出来:“对不起,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还有一个未满月的孩子发了烧,真的赔不起钱了。” 穆纯尔听到未满月的孩子,心中一动,不顾他身上的脏乱扶起了她,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我没事,大哥,你不用赔钱,只是你那孩子怎么样了?” 那农名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温柔,有些激动,又有些哽咽地说道:“孩子晚上不小心着了凉,发了大烧,我正准备卖掉田给他治病。” 卖掉田?这以后还怎么生活,穆纯尔不忍地垂了下眸子,然后从发间拔出一支镶嵌了珍珠的精致步摇,递到了他手上:“大哥,我出来也没带什么钱财,这支钗子应该能当一些银子,你拿去给孩子治病吧,卖了田以后孩子怎么办?” 农民颤抖着手托着哪只钗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连忙感激涕零地想要跪下:“谢小姐恩慈。” 穆纯尔连忙扶起他:“举手之劳而已,你快去带着孩子去找郎中看看。” “诶,我……我就去。”农民感动地抹了抹眼泪, 连忙跑着回家了。 一旁的柳橙看着她温柔又白皙如玉的侧脸,不由心中一动,眸光一直凝着她,只觉得这一刻的她善良得美丽至极。 “我先带你去换个干净的衣服。”柳橙收回自己的目光,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穆纯尔看着身上黏湿的污渍,也只好点了点头。 柳橙将她带到了自己在乡下布置的房间,然后吩咐小厮,问附近人家借了一套女子的衣服,自己则拿出了一些常备的止痛化瘀的膏药,两样放在她眼前,歉意一笑:“这是借来的衣物,这些是膏药,我先出去,这里没有侍女,只好麻烦纯尔郡主自己动手了。”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我可以来的。”穆纯尔抬眸弯眸一笑。 柳橙点点头,然后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没等多久,开门的声音就传入了柳橙的耳里,柳橙下意识回头一看,黑白分明的眸不由闪过一丝惊艳。 她穿着十分朴素的衣裳,衣襟甚至有些发白,日光投射下来,反而衬得她如清水芙蓉般美丽,令人移不开眼。 穆纯尔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柳橙刚想说没有,就听见一道担忧的声音传来:“纯尔,你怎么样了?” “嫂子?” 穆纯尔惊讶地看着来人,然后笑了一下:“我没事。只是不小心弄脏了衣服。” 雪朦胧看着她无事的表情,才放下了心来:“没事就好,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穆纯尔点了下头,然后看向柳橙,笑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柳橙摇摇头:“是柳某照顾不周。” 雪朦胧看到他们相处似乎还不错,唇角的笑意加深:“以后有机会再聚,今天就到这了。” 说完,便带着穆纯尔离开了这里。 将她送回王府后,雪朦胧也回到了自己的府 里。 晚上,雪朦胧和穆臻言说起今天的事,不由眨着眼睛说道:“阿言,你觉得柳橙怎么样?我觉得她们挺般配的。” 穆臻言挑了下眉,认真想了一下,说道:“柳橙成家娶妻过,后来妻子病逝,但一直未曾再娶,是个重情的人。”而后,穆臻言目光促狭地看着她:“听这意思,夫人是想给他们牵桥搭线?” 雪朦胧笑了一下:“世子爷觉得不好吗?总不可能让纯尔一个人带着孩子吧?” 穆臻言思考般地嗯了一声,才说道:“可以试试,但还是顺其自然好,不要太快了,要不然纯尔会察觉到的,反而没了那效果。” 雪朦胧柳眉一挑:“那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啊。” 穆臻言莞尔一笑:“夫人的聪慧,为夫望尘莫及。” “讨打啊你!”雪朦胧佯装怒了一下,笑着踹了他一脚。 两人不停打闹着,屋内顿时充满了他们的欢笑声。 京城。 东宫。 “殿下,很晚了,您先休息吧。”管事看着书房的灯,已经换了好几盏了,可书桌前的主子依旧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想起皇后娘娘的叮嘱,他只能硬着头皮再劝一劝。 雪芮头也不抬,“你们都先下去吧,不用守着了。” 管事犹豫再三,还是不敢多劝,灰溜溜离开,吩咐厨房准备些糕点茶水,省的殿下中间饿了渴了。 天大的事情,都比不过身子重要。 “苏岑。”等到下人都离开,雪芮才放下奏折,唤了苏岑进来,“九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殿下,和往常一样,和大臣交往甚密,九王爷意图拉拢柳尚书,如今苏家被满门抄斩,十万水师无首,柳尚书受皇上器重,他的话很大程度上可以决定水师的归属。殿下,九王爷派人给柳小姐送了不少礼物,拉拢之意非常明显。” 第四百七十七章 柳絮 柳尚书名唤柳仲言,年过五旬,身子骨却十分硬朗,是个板正迂腐的老头,祖上却是文臣武将都出过不少,家族底蕴深厚,再加上他平素乐善好施,一路从底层知县做起,积累了民间好名声不说,积攒的人脉也不容小觑,如今朝中除去九王党和太子党的重要官员,还有居中一脉的便是以柳尚书为首的大臣,不偏不倚,只效忠龙椅上坐着的人,油盐不进。 柳尚书官居兵部,统筹军政兵力,名下子女却大都低调,长子柳橙为官多年,还不过是大理寺从六品侍郎,庶子和偏房亲戚等自不必说,鲜少有高官厚禄之人,大多混迹于底层,却又脉络广布,每个部门多少都有些他的关系。 这样的人,居功不至伟,能干大事,还不被皇帝忌惮,底下的人虽然都是不重要的职位,可滴水穿石,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例子也不少。这样的为官之道很少有人能做得到,柳仲言绝对是其中的翘楚,不怪朝中风云变幻,连当朝太尉和将军府都落了马,这只老狐狸依旧稳稳当当地享受皇帝的宠爱,成了皇帝最信赖的亲信大臣。 这柳尚书没有别的弱点,就一个女儿,非正室所出,据说生母是村姑,但是生的貌美善良,当初在柳尚书基层为官时产生了情愫,后来因为误会分离,多年后才找到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生母虽然不在,柳尚书将这女儿当作掌上明珠,几乎是有求必应。 也难怪,雪冀把主意打到柳尚书之女柳絮身上,拉拢柳尚书,他软硬不吃,只吃爱女这一套。 “嗯。” 雪芮听了,却没有什么反应,好像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挂念一般,“让你查地,白羽国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白羽国,太子让他查地只有一 件事,白羽国的圣女——白芷。 苏岑愣了一下,“殿下,如今白羽国的事情不是最重要的,九王府动作频繁,您再不出手……” “苏岑!”雪芮放下奏折,目光落在明亮的烛光之上,眼底的晦涩分明,“你话太多了。” 苏岑一惊,连忙跪下,“殿下,请恕罪。” “嗯。”雪芮没有惩罚他,也没有让他起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苏岑伺候他多年,自然知道这是主子生气的意思,当即不敢隐瞒,“白羽国不平静,三王子党和匈奴人勾结,以圣女私逃出殿为由,将圣女圈禁在圣女殿。不过,圣女殿最近并不平静,殿下,属下的人查到,圣女藏了一个男子在圣女殿,已经月余了。” 雪芮掀起眼皮,眼底倒映的烛光亮一下,又灭了,“什么意思?” “这……圣女殿除了伺候的下人,内殿只有一个白叔随侍,内殿平时也只有圣女一人,她藏了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日夜足不出户,属下的人也查不到更多。”苏岑如是说,话里的暗示却十分明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月有余,什么都可能发生。 “查。”雪芮眼底落了阴寒,可面上却是一片平静,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苏岑甚至有一种错觉,若非现在局势紧张,太子殿下可能要亲自去查了。 那位圣女殿下,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能让一直对美色无所谓的太子如此痴迷?甚至已经到了执迷不悟的境地。 “殿下。”苏岑觉得自己有必要忠言逆耳:“若是皇后娘娘知道此事,肯定不会同意的,不说圣女是白羽国的人,单是她的身份,圣女是白羽国的信仰,按照规定一生不能婚嫁,就算是您喜欢,跟她也是不可能的。” “为何不可能?”雪芮忽然站起身 ,眼神凉凉的,比起外面的寒风寒夜,还要让人怕了三分,“若是不可能,穆臻言又是如何来的?父皇和镇北王如何能走到如今这般境地?” 他心里都明白,也挣扎过。所以当初白芷离开,他生气,怨恨,愤怒,没有派人去追去查,因为他知道两人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两个国家,还有身份掣肘。 可是那两个侍妾作死勾引他,反倒是让他多了一份清明,对白芷的思念和情愫从未有过的强烈。 他是大沥朝太子,东宫尊贵,虽然一直和九王府争斗,却一直不曾落于下风,想要什么都会自己争取。 然而从小到大,除了保护自己的妹妹和母后,他从未让其他人走到自己的保护圈里,走到他的心里。 他没有什么想要的人。 白芷,是第一个。 他打定主意要留在身边的人,不管多难,他都会达到这个目标,不惜一切代价,否则活这一遭还有什么意思? 他所求的不多,前半生都是别人给他的,是他与生俱来的宿命,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想不想要。 后半生,他想为自己活一次,潇洒一点,自私一点。 “殿下!”苏岑震惊了,“既然您知道当初镇北王妃私逃出国的下场,知道如今的局面,为何还要对圣女抓着不放?难道您也想成为第二个皇上,或者镇北王吗?” “我不会。苏岑,我不会成为父皇,也不会是镇北王,也不会让她成为镇北王妃。”雪芮压了压袍子一角,风卷起来的弧度立刻踏实了,被牢牢掌控在他手心,动弹不得。 白芷的身份太特殊了,所以他现在的脚步不能停。 “以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争?也不知道那个皇位到底有什么好?可现在,我必须去争。”雪芮仰着头,打开窗户,任由外 头的寒风肆虐,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脸上,疼痛会让人清醒。 他现在,活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几分。 “争了,才能得到她。” 苏岑看着男人的侧脸,他了解太子的寂寞,了解太子的抱负,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真正让他决心争夺皇位的人,会是一个女子。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苏岑想到了穆臻言,想到雪朦胧,再看着缠绕情丝之中的太子殿下,只觉得情之一字,是毒也是药,沾了,当真是割舍不下了。 “属下明白了。” 翌日,早朝刚下,未央宫的人便请了太子,说是皇后有请。 雪芮想到昨日皇后的说辞,眸子一沉,“本宫还有公务要处理,改日再去探望母后。” 小太监为难道:“殿下,皇后娘娘近日身子不适,您还是去看看吧。”他左右环顾一眼,“昨日娘娘去探望皇后,却闹了不愉快,因为您被训斥一顿,娘娘回去后便食不下咽,今日连早膳都没有用。” 雪芮看着那小太监,眼底带着探究,半晌,“走吧,另外,吩咐御膳房,做些母后爱吃的小食,今日本宫陪着母后用膳。” 小太监惊喜道:“是,殿下。” 走到半路,皇城便落了雪。 这还是冬日的第一场雪,往日皇城雪下的早,一入冬便有了银装素裹的颜色,可今年却迟迟不来,直到年关在即,这大雪终究是姗姗来迟。 不过,来势凶猛,鹅毛般的雪花悠扬自在,一路到了未央宫,这地上,房檐上便落了一层薄薄的银装,像是穿了白裙的姑娘,沉寂在古城之中,素雅美丽。 “太子来了,瞧,今日外头下了雪,倒是好看了不少。这冬日冷,人都没了出门的兴致,也就是这孩子孝顺,还记得来未央宫看看。”皇后没有起身,眼 角染着笑意,话是对着殿中的柳夫人说的,“巧了,今日本宫诏柳夫人和柳小姐来未央宫坐坐,柳家祖上崇尚农耕自然之道,本宫在闺阁之中便十分感兴趣,今年寒灾损了不少农家田粮,所以闲来无事,想和柳夫人聊聊有没有解决的法子。” 这后头的几句话,算是场面上的解释。 可坐下的倒是人精儿,柳夫人明白皇后的意思,太子也明白。 “母后今日可用了早膳?”太子瞅了一眼小太监,目光跟刀子似的,吓得小太监哆嗦一下,“殿下,奴才不敢撒谎,娘娘早上胃口不适,的确没有用早膳啊。” 柳夫人母女一愣,显然没有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只是柳絮瞧着雪芮威严冷酷的模样,心下不喜。 明知道有客在堂,一进门便先发脾气,东宫太子真是好大的气性。 皇后瞧着柳絮的眼神,连忙瞪了一眼雪芮,自然知道他是故意借此发泄自己的不满,做出一副傲慢的姿态,下了柳家的面子。 想到琥珀说的“心上人”之说,皇后心里更不踏实了,“太子,本宫早上确实胃口不好,你好端端的,怎么黑了脸了?这不怪下人,是母后自然没有胃口,你孝顺,母后知道,可现在有客人在,可别吓坏了柳夫人和柳小姐。” 柳夫人连忙带着柳絮行礼,“皇后娘娘言重了,太子殿下恭谨孝顺,娘娘好福气,真是让人羡慕。” 皇后连忙抬手让小太监下去,想着热络气氛,介绍柳絮给雪芮认识,可两人都不冷不热的,看得皇后十分着急。 她自然知道老九已经在讨好柳絮,就等着这姑娘点头同意,柳尚书就成了九王府的姻亲,不管他到时候站不站在九王府一边,至少在外人看来,太子党更加不堪一击了。 这个柳絮,必须在东宫。 第四百七十八章 红梅白雪 “柳小姐可喜欢雪?”皇后找话问,“看你长得冰清玉洁的标志模样,本宫就想起来小十一,那丫头野得很,每年下雪,定然是要出去在雪地里撒野的,回回本宫都瞧得胆战心惊,生怕她受了凉。看到柳小姐,本宫突然就有些伤怀。” 柳絮见皇后动容,连忙走过来,“娘娘莫要伤怀,公主殿下想必也在北地挂念于您。若是娘娘不嫌弃,娘娘唤臣女絮儿便好。臣女长在民间,不畏冬寒,这雪乃人间至纯至美之物,美好的事物,自然是招人喜欢的,絮儿自然也喜欢。只不过今年雪来得晚,没有想到第一场雪是和皇后娘娘一起看的,也是缘分。” 柳絮嘴甜,否则也不会哄的柳尚书对她言听计从,就连嫡母柳夫人也从一开始的心怀芥蒂变成现在的母女和乐。 这是个极为通透的姑娘。 皇后看着,自然也喜欢得不了,“本宫和柳夫人聊的都是家长里短,你们年轻人怕是听不进去,既然你喜欢初雪,不如让太子带你去后花园瞧瞧,这会儿白雪红梅,映衬着是最好看的时候。” 柳絮知道皇后撮合的心思,可瞧着太子无动于衷的模样,也明白了几分他的意思,心底虽然不乐意,嘴上不能不答应,“皇后娘娘美意,臣女领了。那就麻烦太子殿下了。” 雪芮站起身,“母后,儿臣……” “芮儿。”皇后面色微微一凉,眼底带了警告,走到柳絮身边,握住她的小手,话却是对着太子说的,“柳小姐第一次入宫,不熟悉,你带着走走,虽然公务繁忙,可偶尔也要调节身心,不要像母后一样,整日忧心忡忡,现在连饭都没法好好吃了。” 雪芮看着皇后警告的神色,目光落在柳絮恬静的脸上,颔首, “母后,您和柳夫人慢聊,儿臣带着柳小姐出去走走,稍后来陪您用午膳。” 皇后这才绽放笑颜,欣慰道:“去吧,母后这里,不用担心,到了午膳时间,母后派人去请你们回来。” 柳夫人递给柳絮一个安抚的眼神,亲自将两人送来出去。 不过须臾功夫,外头的雪似乎更厚了,一脚踩下去,还有浅浅的脚印。宫人递了伞过来,雪芮目不斜视,“你们先下去吧。” 有他们看着,有什么话也不方便说。 “是。”宫人远远得跟着,不打扰两人相处。 白雪茫茫之中,身材挺拔高大的男子慢慢走着,身后落下一串串脚印,旁边还有一双小一些的脚印紧紧跟随。 “红梅园,到了。”雪芮站定,看着一片红色顶端映衬着银装,红的妖娆,白的亮眼,极致的颜色搭配,带给人的视觉震撼更加彻底。 “皇后娘娘喜欢红梅吗?这里好漂亮。”女孩子都喜欢美好的东西,美好的颜色,柳絮也不例外,天下至宝至美,皇宫之中自然占了十之八九,她第一次见到,自然欣喜不已。 未央宫后花园有一片红梅园,皇后不爱雪,可是十一却十分喜欢。 “这红梅园,是父皇为了十一建的。小时候十一还养在母后膝下,她调皮,爱雪爱花爱美,一到下雪之日便闹着要去御花园赏花,实际上是去堆雪人,一大片花丛中,堆个最高的雪人,再顺手摘了花搭配,应了她臭美的心思。”提起这个娇纵的妹妹,雪芮眼底多了几分柔情,“父皇宠她,便想着再未央宫给她建一个花园,等下了雪,她也不必大老远往御花园跑,还非得拉着父皇母后陪着一起折腾,不陪着她,定然是要闹个天翻地覆的。” “十一公主, 果然十分受宠。”柳絮叹了一声,有些羡慕,“虽然父亲待我很好,可是我小的时候身边只有病弱的母亲,从没有心思来赏花赏雪,旁的孩子爱玩的,我也爱,可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跟着玩,我要照顾母亲。” 雪芮对她的身世不关心,只不过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他们并不熟悉,他本来也只是有感而发,想那个野丫头了。 可柳絮却打开了话匣子,伸手拂去红梅枝桠上的白雪,轻轻一碰,雪花便扑簌簌落下,露出红梅的娇艳来,“那为何这里变成了红梅园?不是花园吗?” “御花园有一小片红梅,琉璃喜欢,她打小又爱和十一争宠,所以见十一堆雪人,便别出心裁地剪断了红梅,给自己的雪人披了一件‘红梅华衣’,远远瞧着喜庆,连父皇也夸了两句,十一气不过,非得要给自己的雪人也穿一样的,可红梅被琉璃糟蹋得差不多了,十一哭的厉害,非得缠着父皇……”想到妹妹幼年的趣事,男子眼角眉梢都挂了柔软的笑意,如浸入了一汪春水,好看得过分。 柳絮只看了一眼,白雪红梅为背景,男子长身玉立,一件紫袍银狐大氅,柔软的银狐毛发贴在男子侧脸,为他冷硬的五官弧度增加了几分柔和。 最美的,是他眼底装着的星空,亮晶晶的,引人入胜,胜过了万千美景。 “父皇为了平小公主的气,哄她开心,就命人从各官员府中移植了红梅,全部种在未央宫,只要十一喜欢,随时可以任意处置,看也好,玩也罢,都随了她去了。”雪芮接着说,见柳絮不自觉倾了伞,雪花落在她头顶,一阵风吹过来,红梅枝桠扎翻了她手中的伞,须臾白雪便落了她青丝之上。 伞,被吹远 了。 雪芮无奈,只好将自己的伞递过来,正要守礼推开,柳絮却不好意思道:“若是要殿下将伞给了我,您自己身上落了雪,我可过意不去。殿下,介意共用一把伞吗?” 雪芮平静得看着她,“外头冷,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宫人那边有伞。” 红梅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把伞,距离太近。 柳絮眼角晕开三分笑意,“皇后娘娘有意撮合,太子殿下聪慧通透,现在回去,不怕娘娘责罚吗?” 倒是没有想到她说得如此直白,雪芮唇角一扯,“看来柳小姐是个明白人,本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不管母后和你说了什么,本宫并无意与尚书府结亲,柳小姐冰雪聪明,又是柳尚书的掌上明珠,值得更好的人。” “太子殿下,不是人上之人吗?”柳絮笑意凝了片刻,随意眼底云开雾散,举着伞走近几步,“还有谁能比东宫太子更加光风霁月,尊贵无双?” 雪芮敏捷地退了一步,走出伞外,面色如常,“柳小姐谬赞。” 这拒绝,算是明显。 若是换了寻常女子,必定造就恼羞成怒,或者隐忍离开,可柳絮并非板正的官家女子,自小受的教养也来自于民间,她吃得了苦,受得了罪,能屈能伸,懂得审时度势。 她是个聪明人,对待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法子,“太子殿下有心上人了?” “嗯。”雪芮没有否认,“所以,母后的心思,柳小姐尽管无视。” “太子殿下放心,柳絮虽然不是什么深闺大小姐,却也知道基本礼仪,君子不夺人所好,殿下既然有了心上人,柳絮自然乐于成人之美。”柳絮忽然笑了,笑声如银铃般悦耳,“方才殿中初见,柳絮还当殿下是仗势欺人之权贵 ,心中很是不屑,如今看来,一个疼惜妹妹的兄长,一个孝顺母亲的儿子,定然是极好的人,是柳絮没有福气,我倒是很羡慕未来的太子妃,得遇殿下,三生有幸。” 她的话简单直白,丝毫没有在雪芮面前掩饰自己的喜恶,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情,直白热烈地让人找不出半点儿瑕疵。 拒绝,谈不上。 同意,没必要。 雪芮第一次有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这个柳小姐,倒不是凡夫俗子,简单到极致了,怕是另外一种更深沉的复杂了。 “时辰不早了,该回了。”他岔开了话题。 柳絮也不坚持给他打伞,见雪花落在他肩膀,她忽然走上前几步,“殿下,九王爷向我爹求娶了。” 雪芮脚步不停,“那是好事。” “我不愿意。”柳絮言简意赅,“我想,皇后娘娘也不愿意。” 雪芮没吭声,当作没有听到,这些不关他的事情。 柳絮停下脚步,没跟上去,一字一句道:“皇后娘娘是认真的,殿下是个孝子,如果在这个时候忤逆了娘娘,最后难受的还是殿下,还有您放在心上的那位姑娘,殿下不怕给她招来祸端吗?” 终于,雪芮转过身,“所以呢?” “我们可以合作。”柳絮扬起唇角,“我不愿意嫁,你不愿意娶,不能是夫妻,可以是搭档。” 搭档…… 倒是个新鲜说法。 皇后的心思昭然若揭,若是不肯答应她,定然要整出不少新花样,如今他当然是没有心思理会这些的。若是放在以前,娶了她也无可厚非,只是如今倒是有些不愿意了。 这江山权势,不一定非要拿婚事去换。 雪芮眸光一闪,看着苍茫白雪,眼底尽是淡淡的笑意,超然物外的气质萦绕周身:“愿闻其详。” 第四百七十九章 打自己的脸 皇后请求皇帝厚葬娴妃未果,可是没过几日,皇帝忽然来了圣旨,令皇后主理娴妃的后事,着厚葬,对外称病逝。 皇后震惊,“朱公公,皇上先前不是拒绝本宫了吗?为何又忽然改变了主意?”她自然不会以为皇帝是良心发现,或者忽然对娴妃起了怜惜之心。 帝王心,何其难测? 朱冰天也没有刻意瞒着,笑眯眯的,圆滚滚的身子微微弯了弯,还挺艰难的样子,“皇后娘娘,皇上那一日是在气头上,所以说话过了一些,娘娘别放在心上。潜心宫那位美人听说此事,特意请求皇上厚葬娴妃,皇上应了。” 皇后心底一颤,“潜心宫?那位美人,到底是何来历,竟然让皇上宠到了这个地步?” 正如高素岚所言,娴妃实际上是皇帝下手赐死的,若是厚葬她,岂不是皇帝打了自己的脸,可是如今,又是什么情况? 为了一个美人的一句话,哪怕是打自己的脸,他也不介意了? 朱冰天看着皇后沉思的模样,笑意不深不浅,“娘娘,皇上还有句话让老奴带给您,这后宫琐事繁多,皇后娘娘需要对太子的婚事多多费心,将心思放在管理后宫上,至于潜心宫,就不必您多操心了。” 皇后身子晃了晃,“这是皇上的原话?” 难怪朱冰天这个老狐狸肯泄漏潜心宫的事情,原来是皇帝授意他说的,真正的目的是要她看清楚,那个美人在皇帝心里有多重要。 重要到她这个后宫之主哪怕是暗中打探都不行。 朱冰天笑意不减,语调不急不缓,“娘娘啊,老奴只是个奴才,哪里敢说这些?老奴只是个传话的人,皇后娘娘,还请担待。同样的话,锦绣宫也会收到,皇上说了,娴妃的后事,由娘娘和皇贵妃联手处理。” 皇后缓缓笑了一下,勉强保持风度,“本宫,明白了。” 潜心宫,还真是个惹不起的深潭。那个美人给娴妃求情,又是为何?为的莫不是今日这一番话? 她越是神秘,外人就越是好奇。 朱冰天前脚走刚走,后脚高素岚就带着宫人到了未央宫,遣退了宫人,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皇后娘娘也收到圣旨了?” “嗯,皇上隆恩,恩准娴妃厚葬,对外称病逝,难为皇贵妃白忙活一场了。”皇后收起心中忧思,让琥珀奉茶,面色云淡风轻,“皇贵妃这么快就要和本宫商议了吗?本宫还没有做好准备。” “皇后娘娘就不要装傻了。”高素岚扯唇,皮 笑肉不笑,“我说的,是潜心宫那位。皇后娘娘也派了人去打探,皇上护短,岂能不叮嘱一番?” 一怒之下,连尊称都没有了。 皇后笑意浅了几分,“既然是皇上的叮嘱,我们遵守就是,皇贵妃这又是生地什么气呢?” “那个女人,”高素岚瞥了她一眼,是试探,有些焦躁,“你就不担心?” 娴妃是她弄死的,虽然是皇帝授意,可是圣旨上毕竟说的是打入冷宫,皇上若是置之不理就算了。可转眼就要厚葬娴妃,不只是打了他自己的脸,还是打了她的脸。 他听了那个女人的话,却压根儿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除了白莲……”这个名字,只是提一提,她心里就不舒服,想发怒,怒火中烧,可在皇后面前,还需要忍着,“除了她,没有人让皇上这么重视,几乎没有底线。” 所以,她着急了。 皇后闭了闭眼睛,脑海里陡然闪过一抹光芒,很快,又闪现离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刚刚那一瞬间,她几乎想到了什么:“那个美人,应该和白莲很像。”皇后看向高贵妃,一字一句,“你只是和白莲有交情,就让皇上宠了二十多年,如果有一个很像白莲的女子,皇上会怎么 样?” 宠她入骨。 未央宫里,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北地。 临近年关,匈奴果然骚扰不断,穆臻言不得不和穆正阳赶往翁城,和众位将军一起策划了最猛烈的进攻,想要将匈奴彻底击退。 这天,匈奴再次侵扰,穆臻言和穆正阳带着鹰北军直接开了城门冲了出去,两军正面对抗,无数的士兵瞬间混搅在一起,士气冲天的厮杀声,刀剑没入血肉的噗噗声,和惨痛的吼声连绵不绝,残肢断臂处处可见。 穆臻言和穆正阳联手合击重创匈奴的主力,打得他们连连站退。原本一切都在运筹帷幄中,对面睁着狠戾眸子的察哈尔,突然朝空中抛出一枚玉辔红缨,穆正阳看着那熟悉的红缨,不由心头一震,失神地望着它掉落在地,丝毫没意识到后面泛着寒光的杀意。 “父王,小心!”穆臻言看着他身后直直砍来的大刀,急呼出声,身子疾速一掠,双手撑着银枪,咬牙挡住,但对方的力气极大,穆臻言抵挡不住,锋利的大刀顿时砍在了他的肩上,连银盔都碎裂了开来,露出鲜血淋漓的肩头。 穆正阳被他一吼,猛然回神,后身一翻,直接刺入匈奴人的心脏,但却没能阻止他大刀的落下 。 看着因他受伤的穆臻言,穆正阳愧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集中精神与匈奴厮杀了起来。 穆臻言忍着肩胛的痛意,也冲入了战场。两人是匈奴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所以两人被众多匈奴包围,身上都落下了不少伤。 冷风和十五见世子双眸都嗜红了起来,知道他是最后的拼战,连忙守在他的左右,拼死保护世子。 冷风面无表情地刺杀着穆臻言周围的匈奴人,奈何敌方数量太多,冷风背上也被划了一刀,速度慢了一下,眼看他身后一道寒光劈了下来,十五见状心急不已,连忙往他身边飞了过来,一脚踹在那人的身上,那人武力也很高强,及时收回了大刀,侧身闪避了一下,一个翻身直直朝她劈去。 十五在冷风身上分了心思,避之不及,一刀划了她的胸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裳。 冷风回眸一看,长剑一刺,那匈奴的脖颈处血珠喷溅,倒在了地上。 战况十分紧急,但幸好军师陈景瑜临危不乱,稳定指挥,匈奴一时也无法冲破鹰北军的厮杀。 “父王。”穆臻言看父王已经快撑不住了,便命冷风和十五尽快见父王送回王府休养,自己则退了出来,和军师商议背水一战。 第四百八十章 长得一样好看 陈景瑜暗中命将士们埋伏后,穆臻言便又冲了过去,一番厮杀后假装战败,将匈奴引到了渭水河畔。 “世子殿下,你不是很能打的吗?”匈奴人狞笑着看着逼到无路的穆臻言,却被突然冲出来,四面埋伏的士兵惊得乱了阵脚,察哈尔发狂般冲向了穆臻言。 穆臻言冷笑一声,挑着银枪便与他厮打了起来。 他身形威猛,武功又高,有世子带领,将士们愈发气势如虹,越大越有精神。 半个时辰后,鹰北军将匈奴的兵力绞杀了大半,连匈奴的三位大将都毙命于围困下,察哈尔看到自己士兵的状况,心中怒火冲天,嗜血的眸子狠狠瞪着穆臻言。 穆臻言只想速战速决,如天雨散花般疾速的银枪,直直刺向他,察哈尔避之不及,生生受了三枪,重伤不已。 眼看就要毙命于穆臻言的枪下,重围中突然冒出一个神秘的黑衣人,挡在了察哈尔的前面,和穆臻言交手了起来。 穆臻言本就体力透支,已经是勉强在和黑衣人打斗,黑衣人见察哈尔被救后,趁穆臻言不留神之际,猛然用剑刺了穆臻言一下,然后也跟着消失在战场上。 穆臻言 见战局已定,身子一晃,便倒了下去,陈景瑜连忙跑过来,接住他,眸光急切:“世子,世子。” “别告诉……公主。”穆臻言似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几个字,便昏了过去。 “世子。”陈景瑜连忙唤人将穆臻言带了回去。 世子府中,雪朦胧因为被隐瞒了穆臻言受伤的消息,所以并不知情。 穆纯尔自从上一次出去之后,又是天天待在府中,之前放松的心情又低沉了下来。雪朦胧后来又找过她几次,穆纯尔却犹犹豫豫不想再出去。 未免穆纯尔一直待在王府心情抑郁,雪朦胧便将人接到了世子府,帮着照顾孩子。 穆纯尔推辞不过,便同意去世子府小住一段。 雪朦胧给她安排了一间隔她不远的的房间,方便随时探看,穆纯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麻烦嫂子了。” 雪朦胧笑着摇了下头:“一家人,就无须说这种客气话了。” 穆纯尔在这待了几日,雪朦胧就经常变着法子,带她去乡下观看农耕情况。起初,穆纯尔是知道她想让她放松的心思,不想驳了她的好意,便勉强跟着去了。 但久而久之,穆纯尔对农 耕的兴趣和新奇愈发的浓烈,雪朦胧也顺势提议让她跟着柳橙一起管理农耕。 柳橙自然是没有意见,穆纯尔细想了一番后,也欣然同意了。 这段时间,她发现农耕文化源远流长,越深掘,便能觉出其中的趣味,而且看着北地的农耕得到改善,她是真的感到高兴。 柳橙时常带着穆纯尔一起下乡切实观察农耕,有时还亲自试验,两人在一起也愈发的默契。 雪朦胧看着找到自己价值,心情好转的纯尔,心里的担忧也放下了不少。 东宫。 雪芮有些感染了风寒,近几日他玩命似的处理朝政,几乎没有好好消息,上朝之后,又几乎每一天都会和皇帝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争吵,早朝上九王党还和他争锋相对。 就是铁打的人,也要撑不住了。 更别说,太子之前还受过七七八八的伤,底子本来就没养好,经不住折腾,这几日下了雪,天气冷得厉害,东宫之主就病倒了。 报了朝堂,皇帝只让太子在府修养,朝堂上,九王党又躁起来了,几乎快要掀起了天去。 东宫毫无动静,雪芮安安静静的养病,太医来看了,开了药,嘱咐他好 好休息,又回宫复命去了。 夜色降临的时候,苏岑带着两人悄悄进了东宫,去了密室,病得起不来床的太子正在看书,很是悠闲。 “殿下,人带到了。”苏岑关上密室,身后跟着的两人一高一矮,矮的那个瘦一些,很快掀起了斗篷,一身寒气抖了抖,“太子殿下,你跟我师妹果然是一母同胞,长得一样好看,俊俏极了。” 脸圆又活泼,话还有点儿多,是折岚。 话音刚落,视线就被人挡住了,九幽一脸不爽,“一边儿去花痴,丢人现眼。” 折岚乐于和他斗嘴,“说谁花痴呢你!我是十一的师姐,太子殿下是十一的哥哥,我们也是一家人。” 顿了一下,她哼了哼,“敢问阁下,你和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 九幽一张玉面黑得彻底,向来肆意嚣张的眼角划过一抹沉色,还有咬牙切齿的味道,“闭嘴。” 雪芮看着他们二人你来我往,颇为好笑,“二位远道而来,坐下喝一杯,再慢慢吵,如何?” 苏岑:“……”殿下您一本正经得看热闹真的好吗? 九幽一把拽着折岚丢开,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太子殿下 ,公主的亲笔书信,殿下看看。” 他把书信丢了过去,用了点儿内力,也没有什么尊敬的派头,吊儿郎当的像是个江湖大佬,见的是好兄弟,也不是当朝太子。 总之,就是相当随意。 折岚翻了个白眼,很不优雅,和九幽这货在一起,优雅这个词语基本上和两人都绝缘,“没礼貌。” 哦,礼貌这个词,和九幽也绝缘了。 她口误。 九幽没有搭理她,正色道:“那个女人,查到了什么吗?” 雪芮看完了信,三分,然后小心地折起来,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摞书信,看材质,都是出自于北地世子府。 北地上下,除了穆臻言,只有雪朦胧会用这种材质的纸。 折岚暗忖:太子果然对妹妹宠地很,看过的信都不销毁,居然还小心保存。 嗯,是个好兄长。 九幽一看她眼珠子黏在太子身上下不来,顿时没好气地一脚踹过去,“办正事儿。” 折岚恨不得一脚踹回去,见雪芮看过来,连忙坐端正了:师妹的兄长还是个妹控呢,她要好好表现,说不准也能捞一个兄长回来。 都是一家人嘛。 她也想要个俊俏的兄长。 第四百八十一章 重伤 “殿下,那个女人用了焕颜蛊,若是世子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有一张和世子母亲一模一样的脸。”折岚简单把雪朦胧和穆臻言的猜测说了,然后把南疆蛊医一族的纠葛也说了,“这种蛊,只有蛊医族后人才会用,且使用者都是女子,阴气重,不会伤到蛊虫的活力。我师父一直在查蛊医族长后人的下落,可是一直没有结果,剜心蛊应该也是出自于她手中。这个女人,藏在皇城里,藏在皇帝的龙榻上。” 所以,饶是九幽阁手可通天,能够查到的信息也是有限的,更何况皇帝看得太紧,他们的人几乎都折损了,只能找太子合作。 雪芮揉了揉额角,没有想到背后藏着这么多事情,“所以说,穆臻宇也藏身在京城?那个女人和穆臻宇是一伙的?还有那个琳琅,她现在,在潜心宫。” 折岚眼角荡漾着钦佩的笑意,“太子殿下不愧是师妹的兄长,就是聪明,一下子就抓到了关键。那个琳琅,是我们查潜心宫最好的突破口。” 九幽冷哼一声,捏了捏手指,咔吧响,“只要不是猪脑子都想得出来,你好意思拿出来夸?没见过世面。” 无辜被牵连的太子殿下:“……” 这两人,是冤家吧? 折岚白了他一眼,在太子面前不好动手,转了话题,“琳琅此人,好男色,也是长得好看她越是急色,她就是靠着男人维持自己的美貌,实际上,按我师傅说的,她应该是个老妖婆了。” 雪芮明白了,“我会去安排。九幽阁的人,能进得去潜心阁?” 九幽傲气地抬头,“那种地方,打开一个缺口,有什么难的?” “好,那就从琳琅下手。”雪芮站起身,将信封的盒子盖上,“两位若 是有事,直接和苏岑联系,这几日我都病休在家,随时恭候。” 折岚摆摆手,“那么麻烦做什么?我可以扮成丫鬟,随时伺候,这样传信多方便?而且,那个琳琅万一看上了太子殿下怎么办?你不知道,世子就是因为长得好看,就被琳琅惦记上了,下了情蛊……” 密室里的温度陡然降了几分,雪芮眯了眯眼看,“情蛊?他做了什么?” 折岚哆嗦了一下,刚才还觉得太子殿下是个温和有礼的妹控,现在觉得有点儿怕怕的,好像是个冷酷残暴的妹控,“没,没得逞,师妹那是一般人吗?反手就报复回去,顺便当了一回解药,两人三天都没有出门……呜呜……”折岚拍掉九幽的手,“你捂我的嘴巴干嘛?” 雪芮唇角抽了抽,装作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 至于那个琳琅,看来得好好让她吃一回苦头,居然敢给穆臻言下情蛊? 九幽拎着折岚的脖子,把人弄走,临走前,给了雪芮一枚信号弹,“若是有情况,随时联系。九幽阁众人,见信号必听令。” 雪芮接了,“谢了,苏岑,送客。” 北地。 路途迢迢,冬日的冰气直灌入马车内,镇北王已经重伤昏迷失去了意识,车上的棉被全盖在他的身上。 十五则靠坐在冷风的边上,咬牙忍着身上的剧痛,但寒气侵体,她只觉得浑身特别的冷,整张脸呈现出虚弱至极的苍白,连唇色都变得青紫一片。 “你还能撑得住吗?”一道含着担忧的声音在她耳畔倏地响起。 十五颤了一下唇,惊讶地抬起眸子侧头望过去,眸底渐渐涌出一丝感动欣喜,还有说不出的酸涩的光芒。 这是迄今为止,冷风和她共处两个月来说的最多的一 句话,也是第一次关心她的话。 一时之间,十五只觉得连嗓子都是颤抖的,几乎让她说不出话来,只好摇了摇头,表达自己没事,忽然想起冷风问的什么,又点了点头。 冷风看着她摇头又点头,不由微蹙了下眉,只好说道:“马上就到了,再忍忍。” 十五嗯了一声,整个脑袋却昏沉胀痛得几乎让她倒了下去。可是她不想让冷风担忧,只好强忍着痛楚,牙齿几乎咬破了自己嘴唇。 马车赶了一夜的路,眼看马上就要到了王府,十五再也撑不住,身子像毫无生气的血人般,倒在了冷风的身上。 冷风剑眉微拧,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发现她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至极,气息特别的微弱。 “十五,你快醒醒,不能睡过去。”人命关天,冷风抓住她的肩摇了摇,有些急切地唤着她的名字。 十五恍惚间听到了他的声音,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睁开了眼睛,然后抓住他的手腕。 冷风看到她醒过来,不由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却没想过十五脱口而出的第一句是:“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她的嗓音是哑的,是痛的,又是欣喜的,冷风黑眸一怔,十五却彻底昏迷了过去。 看着还被她抓着的手腕,冷风又拧了下眉,想要抽回来,可是十五却好像抓住比她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任冷风怎么动,她依然紧抓着不放。 马车内血腥味似乎浓烈了一些,冷风看着她手臂上的狰狞血口,想起她冲过来,挡在他后面而受了一刀,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在,十五昏迷不久,马车就赶到了王府。 冷旭这段时间都被雪朦胧派来看管王府,无聊之际,一丝极淡的血腥味却钻入了他 的鼻中,玩笑的表情瞬间收起,疾步掠影的瞬息,他已经稳稳落在了王府的门前。 冷风刚不得已抱着一身血迹斑驳的十五出来,就看到了冷旭站在他前面,神色未变地扔下了一句:“王爷受了重伤,快点送回房间。” 冷旭看到冷风一个人回来,就很惊讶了,又看到他还抱着十五,瞪着的眸子都快掉了出来。这还是他印象中冷得像冰块的冷风? “怎么回事?世子呢?”冷旭将镇北王背了出来,追在冷风后面问道。 “救人再说。”冷风直接扔下最后一句,快步走到了另一个房间。 冷旭将镇北王送回房间后,立马让王府中的郎中先给他们止血,然后自己疾速飞回了世子府中。 雪朦胧正在逗纯尔的孩子,门外却突然冲进一个急切的黑影。 “公主,不好了,王爷和十五都受了重伤,被送回了王府。”冷旭不待她开口问,一口气说了出来。 “什么?”雪朦胧猛地站了起来,身上的孩子被她陡然的气势吓到,扁了下嘴哇哇哭了起来。 哭声将她从震惊之中拉了回来,雪朦胧让自己迅速冷静夏利,将孩子交给嬷嬷,让她带下去。 “冷旭,你先让鬼医神医,和本宫师父现在就去王府一趟,命令暗卫立马封锁这个消息。本宫随后就来。” 冷旭看着面色紧凝的公主,神色也不由凝重了几分,连忙应了是,而后身子一掠,飞了出去。 雪朦胧深吸了口气,心里对穆臻言担忧不已,但她现在必须先处理父王受伤的事。 城中谣言虽压了下去,但百姓对战争仍然是恐惧的,如果父王受重伤的消息传了出去,只怕有心之人会利用这个消息,掀起大动乱的恐慌,到时候民心惶惶, 谣言四起,势必会影响父王和穆臻言的声誉。 而且,如果这个消息传到了朝廷,不用想她都能猜到,等待镇北王府的会是什么样的暴风雨。 想到此处,雪朦胧向外坐了个手势,十二便从暗中飞了出来:“公主,有何吩咐?” 雪朦胧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冷冽:“你亲自替本宫盯住卫紫曦,如果让她跟京城再有任何接触,本宫唯你是问!” “是,公主。”十二沉了下眉,拱手退了出去。 雪朦胧交代好后,便带着青鸢去了王府,冷曦暗中守在她的身后。 神医和蛊医在尽力救治镇北王的重伤,鬼医则在十五的房间里替她处理手臂上的伤口,偶尔向冷风投去古怪的目光。 冷风冷沉着脸一言不发,他本来想尽快返回翁城,守在世子身边,但十五却一直紧拽着他的手,未免她挣扎血崩,他才不得已作陪。 雪朦胧赶到王府时,连忙下车,一路上都来不及回应下人的请安,步伐急切地朝着镇北王的房间走去。 秦风守在门外,脸色也是沉重不已,看到赶来的身影,不由拱手微垂了一下头:“公主。” 雪朦胧嗯了一声,便跨过门槛走了进去,担忧地问道:“怎么样了?父王伤的是不是很重?” 神医刚和蛊医联手稳住他的心脉和气血,闻言也是叹了口气:“公主,不瞒你说,王爷此次失血过多,且伤及脏腑,虽已无性命之忧,但老夫也不敢肯定会不会落下病根。” 雪朦胧眸光沉了一下,然后走向床边坐下,穆正阳身上缠满了绷带,暗红的血隐隐透了一点出来。他的脸色青白虚弱,原本锋利的眉间,像是染上了一成浓重的郁色,即使在昏迷的时候,也带着无法消退的波澜。 第四百八十二章 不安 咦,这是什么? 雪朦胧注意到他紧握的手掌里边,露出一点红,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他受伤的血。 将他的手掌翻过来,雪朦胧试着掰开他的手,却发现他攥得死紧,根本看不到他手里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样子。 雪朦胧垂眸沉思了片刻,冷锐的直觉告诉她,或许父王手里的东西,就是导致他受了重伤的原因,要不然在和死神拼命的战场上,为何还有心思带着这个? 看到穆正阳受了如此重的伤,雪朦胧心中又不免担忧起了穆臻言的情况。 算了,她还是亲自找冷风问一趟。 冷曦本来是守在暗中,但她放不下对世子的担忧,直接去找了冷风。 看到冷风和十五在一起,冷曦也丝毫没看见般,冷声问道:“世子呢?” 冷风听出了她语气的责怪之意,也不在意,看了一眼门外,才说:“世子情况危急,你尽快去翁城一趟。” 冷曦没再说话,直接离开了。 冷风试着抽了下手,发现十五仍然攥得死紧,冷冽的眉宇不由又沉了几分。 门外突来传来一阵脚步声,冷风下意识侧头一看。 “公主。” 雪朦胧看着他被十五抓着的手, 眸光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却什么也没说的走了过去。 反倒是冷风怕公主误会,传到小六耳里,主动解释道:“十五替属下挡了一刀,世子命我和十五送王爷回来,十五中途昏迷了过去。” 后面的虽没说,但雪朦胧看出了他眼里的无奈之意,心下了然,但她心里实在担忧穆臻言,便直接问道:“翁城那边如何了?世子他怎么样?” 冷风自知世子的心思,便垂着眸子回道:“公主放心,世子和军师配合,匈奴暂时被逼退,世子受了点轻伤,但有军医在,应该也不是问题。” 雪朦胧半信半疑地盯着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冷风毫无犹豫地点了点头:“世子是战神,公主应该相信世子。” 雪朦胧抿了下唇,有些沉重地呼出鼻息中的气,尽管相信穆臻言的实力,但没亲眼看到他,心里的担忧便总是悬在那儿,始终落不下。 这时,门外突然飞来一道黑色的身影,人还未看清,雪朦胧就听到冷旭笑着的激动的声音:“公主,世子来信了。” 什么?雪朦胧心中一颤,连忙走了出去,将冷旭手里的信拿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打开,白 色的纸上,赫然挥舞着十几个苍劲有力的黑字。 匈奴已退,一切安好,父王就拜托夫人了,勿念。 雪朦胧颤抖的心才慢慢平缓了下来,没事就行,只要阿言没事,一切都是好的。 天色渐晚,将神医他们留在王府,雪朦胧便回到了世子府,从乡下回来的穆纯尔,看到面无笑意的公主,不由上前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嫂子?” 雪朦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父王的消息说了出来:“我刚去了趟王府,父王受了重伤……” “受了重伤?严不严重,父王怎么样了?”穆纯尔一听见受了重伤,就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眼里是掩饰不住地担忧。 雪朦胧抓住她的手,让她冷静下来,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你先别急,听我说完,神医他们早已经过去了,父王性命无忧,只是还没醒过来。” “那我现在回去一趟。”穆纯尔听到穆正阳昏迷不醒,还是心里担忧不已,想要亲眼看看。 雪朦胧拦住她的身影,耐心地说道:“我已经派人封锁了父王受伤的消息,你要是突然回去,也许会引起暗中窥探王府的人的注意,到时候消息泄露就麻 烦了。” 穆纯尔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为了王府的安全,她还是点了点头。 雪朦胧安慰道:“没事的,父王只需多休息一下,就会好的,你不要太担心。” 穆纯尔点了点头,面色还是有些忧郁。 时间过了三天,雪朦胧又收到了穆臻言传来的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安好,等我回来。 雪朦胧将信仔细叠好,放入梳妆台的盒中,然后走到书房,抬笔落下了一行清秀的小字:父王性命无忧,你照顾好自己。 再隔几天,雪朦胧又收到了穆臻言的回信,内容与前两次差不多,都是报平安的信。雪朦胧反复摩挲着手中的信纸,心里的不安却没来由的突然强烈了起来。 会不会是穆臻言为了不让她担心,故意这样写? 思及此处,雪朦胧突然手颤了一下,白色的纸飞到了火盆之中,瞬间烧得一干二净。雪朦胧回神看到这一幕,更觉得这是上天的预警,心中蓦然一沉,便将冷旭唤了过来。 冷旭看着面色有些冷沉的公主,心中咯噔了一下,不会公主知道了吧? “冷旭,本宫问你,你是从谁手中拿到世子的信的?” 果然怕什么 ,来什么,公主肯定是怀疑什么了。 “公主,是九幽阁的人传过来的。”冷旭镇定地答道。 雪朦胧眸子凝了一下,上次穆臻言确实和她商议过,让九幽阁成为新的传信渠道,但是她怎么还是觉得不安呢? “冷风回来了,那现在谁在世子身边守着?”雪朦胧突然问道,冷旭措不及防,下意识说了冷曦。 蹙了下眉,雪朦胧微眯着眸子,带着些威压地重复了一遍:“你刚说谁?冷曦?她什么时候去的,为何本宫不知道?” 冷旭咬了下牙,该死,说漏嘴了,但是公主想要查清的事,就算他想瞒着也没用。 “就在前几日,冷曦带着鬼医赶去翁城了。”冷旭抬头看了一眼隐隐发怒的公主,有些弱弱地说道。 雪朦胧深吸了口气,语气森寒如冬:“你们好大的胆子!” 鬼医是九幽阁的人,一直神出鬼没。她竟然一时没有察觉,被瞒了这么久。 冷旭连忙认错:“公主,是世子不想让你担忧,我们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雪朦胧冷冷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冷旭说的鬼医,心脏像被砸了块石头,为什么要带着鬼医去?难道穆臻言也受了重伤? 第四百八十三章 前往翁城 越想越不安,雪朦胧拧着眉站起了身子,回来踱着步子,心里已经下了决定。 她要亲自去翁城一趟,不管穆臻言是否平安,她一定要亲眼看见他才放心。 出发前,雪朦胧将世子府留给永胜看管,然后去了穆纯尔的房间。 “纯尔,神医说父王已经醒过来了,你今日便随我一起去王府吧。”雪朦胧一进来便直接说道。 穆纯尔惊喜地看着她:“真的?父王已经醒了?” 雪朦胧笑着点了下头,之前怕穆纯尔太过担忧,才跟她说了个借口把她留在这,但如今她要走了,纯尔还是待在王府比较安全。 “那好,嫂子,我收拾下东西,随你一起回去。”穆纯尔放下手中的孩子,眉眼间满是欣喜。 这段时间,她每天都担忧父王的身体,今天听见父王醒过来的消息,她的担心终于放下了不少。 等穆纯尔收拾好后,小六也将公主和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雪朦胧这才抱着小孩,带着几人一起去了王府。 房间内,穆正阳睁着眸子,望着天花板,眼神有些空洞呆滞,只有嘴里不停地念着莲儿的名字,这种场景仿佛又回到了他中了蛊毒的时候,整 个人完全陷入心魔中。 “莲儿……” 穆正阳又向虚无一物的空中唤了一声,泛着些沧桑的眸中,流出带着痛楚的思念,连干涸的唇都微微颤抖着。 莲儿,你这是在惩罚我吗? 穆正阳涩然地笑了一声,带着血口的手,一直抚摸着已经只剩一半的玉辔红缨,心口一阵酸痛。 这是他曾经送给莲儿的信物,她说过,会一直留在身边的。 可是,又为什么出现在匈奴人的手里呢? 是你不要了吗,莲儿,你还在怪我是不是? 穆正阳紧攥着它,胸口疼痛得厉害,因为这个有莲儿的回忆,他明知道是匈奴的诡计,但依然中了计,险些丧命,又害得言儿为他受了一刀,可是他还是冒着危险将它捡了回来,可惜,另一半,已经被踩的粉碎,就像他失去的莲儿,再也找不回来。 穆正阳陷入自己的沉思和悔恨中,连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父王,你怎么样了?” 门口,突然快步走进来一个细长的人影,声音含着急切的担忧和一丝见到他的欣喜,穆正阳猛地被拉回神,连忙将手里的东西塞入了被中,然后转头看向了来人,神色也缓 和了许多:“是纯尔啊,父王没事。” 穆纯尔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苍白瘦了许多的脸,不由一阵心疼:“父王,你以后想吃什么,纯尔给你亲自做。” 穆正阳虚弱地笑了两下:“你待在父王身边就好,不用累着自己。” 穆纯尔许久没见到父王,本来有许多话想说,但又怕累着他,便只简单地说了几句,这些天她做了什么。 雪朦胧则静静站在身后,想起刚进来就看见父王的举动,便看了一眼他手边被子的位置,眸光有些深幽不明,那个东西像是一件女子的首饰,父王藏着它干嘛? 穆纯尔突然聊到这都是嫂子的功劳,穆正阳才把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雪朦胧也立马回过神来,笑道:“我只是带纯尔散散心罢了,算不上什么功劳。” 穆正阳知道她是为了让纯尔从天池的阴影里走出来,当下嘴角也有了笑容:“纯尔是该感谢你,你受之无愧。” 雪朦胧笑着转移了话题:“看到父王无碍,我便放心了,今日来一来是探望父王,二来是想和父王告别。穆臻言一人在翁城抗敌,我实在放心不下。” 话虽未说完,穆正阳却听懂 了她的意思,想着穆臻言的确受了重伤,便没有阻拦。 而守在外面的小六,知道十五也受了重伤住在王府,便想趁着这个机会看望一下十五,就将包袱暂时交给了冷旭保管。 “我先去看望一下十五,你先替我保管,我马上回来哈。” “我手里可是拿剑的。”冷旭撇撇嘴,但还是接过了小六手上的东西,然后坐在了车夫的位置,看着小六跑去的身影,啧了一声:“女人就是麻烦。” 一路跑到偏房的院子里,小六才停了下来,平复了自己喘气声,才有些忐忑地朝十五的房间走去。 不知道十五愿不愿意见她呢?还在生她的气吗? 小六咬了咬唇,慢慢走了过去。 门是开着的,清朗的日光将里面照的十分明亮,小六目光刚落在屋内紧抱着的两个人时,嘴角升起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然后有些慌乱地闪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 小六深吸了几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口,突然闷痛了起来,她想过要把冷风让给十五,可是真的看到他们两抱在一起时,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敢面对,甚至想要逃得远远的。 房间内,冷风有些冷漠地推 开十五的身子:“你还没有痊愈就不要下来了。” “我,我只是想喝水,不想麻烦你。”十五有些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然后重新躺回了床。 冷风不想她再摔倒,便说道:“我去叫府里的婢女来。” “不用……”十五还未说完,冷风就直接走了出去,背影冷绝。 十五委屈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想起刚才慌乱逃出去的小六,眸里闪过一抹冷然的笑意,她早就听出小六的脚步声了,刚才她就是故意摔倒的,冷风自然不会见之不顾。 而丝毫不知情的小六,则一脸心绪重重地回到了马车上,冷旭见她如小黄花焉了的模样,调侃道:“是不是突然对小爷我太愧疚了?” 小六拿过包袱,正巧看见公主过来了,便收敛起自己的心思,笑着唤了句公主。 一旁的冷旭抽了抽嘴角,这丫头变脸可真快。 雪朦胧嗯了一声,然后在小六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吩咐道:“冷旭,尽快赶往翁城。” 冷旭抽了下马鞭,扬唇一笑:“坐好咯,公主。” 飞扬的尘土渐渐笼罩了越行越远的马车,三人几乎没有停顿休息地赶往了翁城。 第四百八十四章 暗杀 匈奴中计大败,察哈尔也元气大伤,一时之间不敢再有举动。 陈景瑜派人将穆臻言送回城内后,一直忙着处理善后工作,带着其他将军清除残留的匈奴,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们赶出了翁城的百里外,以渭水为界,严阵看守。 匈奴损失惨重,很难恢复气焰,也只能忍气吞声地避开了鹰北军的锋芒。 而穆臻言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整个人毫无血色,冷曦连夜赶到,带着鬼医进了房间。 鬼医一看到世子身上的惨状,也不由抽了口气:“怎么这么严重?” 冷曦面色冷淡,但眼里也掠过一抹焦急。 鬼医连忙拿出自己珍藏的保命药丸,先给穆臻言服下,然后吩咐守卫端了盆热水过来,之前的军医包扎得实在是太过简略了,这样很容易伤口感染,导致高烧不退,所以他必须重新处理世子的伤口。 冷曦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退在门外守着。 穆臻言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有十几处,其中最可怖的就是他肩上的血壑,和他胸前似乎已经溃烂的剑伤。 鬼医叹了口气,被这些密麻的伤口惊到,没有仔细检查便 直接当做了外伤处理。 白色的粉末洒在伤口上时,穆臻言身子似乎痉挛了一下,但又痛昏了过去。 “忍忍啊,世子。”鬼医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见,对着他说了一句,又将一瓶粉末洒了下去。 处理完后,鬼医便写了一张方子,推开门走出去,对着冷曦说道:“世子伤势过重,老夫先去拿药,你守好世子,不要别人打扰到他。” 冷曦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 床上的人十分安静地躺在那里,俊美无比的侧脸,如雕琢精美的白玉,他的气息极浅,唇色白而干净,带着一种苍弱的美感。 冷曦看着他身上缠满的绷带,恨不得此时昏迷不醒的人是她,所有的痛,她都心甘情愿为他受着。 时间缓慢地过着,冷曦日夜守在穆臻言的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鬼医每日替他换药,却发现世子的外伤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有愈加严重之兆,心里顿时不解了起来。 这问题到底出现在了哪里呢? 鬼医郁结地叹了口气,难道是他的药下得太多了,世子身体虚弱承受不住? 冷曦看着世子的状况,语气有也些担忧地问 道:“世子为何一直不见好转?” 鬼医无奈地看着她,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突然想起一种长在悬崖边,对世子伤特别好的药,便有些欣喜地说道:“你先照顾世子,老夫去采些药回来。” 冷曦不懂药理,也只好选择相信鬼医。 深夜时分,冷曦横在梁上假寐,突然听见十分微弱的窸窸窣窣的怪异声音,闭着的眸倏地冷眯了起来,细长的手握紧了手中的剑。 借着浅淡的清辉,不一会儿,冷曦就看到门缝中,一道闪着寒芒的银光刺了一下她的眼,那门就这样消无声息地被打开。 两道黑影就突然蹿了进来,朝着床上的人砍去,冷曦身影一动,长剑封喉,两人喉间血珠喷溅,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冷曦刚想移走世子,门外突然又蹿出四个黑影,个个露出狠戾的眸子,手里的银剑直接朝冷曦砍去。 冷曦如蛇影般,身子柔软弯曲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连着躲过了他们的合力一击,一剑向下,直接挑破了一人的脚筋。 那人闷哼一声,瘫软在地。 剩余三人不敢再小觑她,直接发动最猛烈的 攻击,冷曦拼死挡在穆臻言的前面,刀光剑影间,一招不慎便被其中一个刺客刺中了她的后肩,恰好是那个纹身的中间。 冷曦寒眸一闪,杀气陡然拔升,身影如鬼魅掠过他们,长剑毫不留情地划破了他们的喉咙,一招毙命。 趁着这个机会,冷曦不敢喘息,连忙带着穆臻言从窗外逃了出去,果然,不出十秒,身后又多出了数位黑影,森森寒光紧逼身后。 冷曦咬牙一直加快速度,但奈何身上背着个人,比起身后的黑影还是慢了一步。眼看就要被包围,冷曦只好先将穆臻言藏好,然后自己先杀了离她最近的几位,又背着穆臻言疾速飞了起来。 夜色浓重,冷曦分不清方向,只好凭着直觉逃离,山间一片崎岖,冷曦一个飞跃向下,竟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当即带着穆臻言钻入了洞中,用藤草遮掩。 掏出身上的火折子点燃,冷曦惊喜地发现,洞中有一处可够两人躺着的草窝,还有一堆未烧掉的柴火。 这个洞比较深,即使点燃了柴火,外面的人也发现不了,但冷曦小心谨慎,只点了一小簇,仅够照明 。 她身上的血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裳,冷曦拿出身上必备的药瓶,然后看了一眼身边,躺在草窝上昏迷着的世子,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裳,借着山洞滴落的水,清理了一下伤口,敷好了药,摸了摸自己的纹身,一时有些失神。 突然,一只滚烫异常的手抓住了她,冷曦有些怔愣地侧眸看着世子。 “十一,十一……”穆臻言不停地喊着雪朦胧的小名,苍白的脸上染上怪异的红色,整个人也像火烧着一样烫人。 冷曦下意识拿手贴了贴他的额头,眸子登时紧凝了起来。 世子发高烧了,鬼医又不在,这可怎么办? 穆臻言似乎被高温烧得很难受,抓住她的手一直不放,甚至整个人都快靠了过来,冷曦深吸了口气,眸色挣扎不定。 雪朦胧几近天黑才赶到翁城,直接赶往穆臻言的房间,却发现门外躺了两具尸体,正是穆臻言的守卫,而门内空无一人,地上暗红一片,正是干涸的血迹。 “怎么回事?世子人呢?”雪朦胧杏眸一沉,忍不住怒喝道,这么大的事,竟然敢无一人发觉吗?他们就是这样保护世子的? 第四百八十五章 亲自寻人 随行的士兵也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公主息怒,我们确实没听到有任何异常的动静,小人这就去将军师请过来。” 雪朦胧冷沉着眸子,气势慑人:“待会本宫自会找军师问话,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世子!” 冷旭立即接道:“公主,世子不在说不定是被冷曦救走了,冷曦肯定会留下暗号的,属下一定将世子找回来。” 雪朦胧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然后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本宫要亲自找回世子。” 冷旭迟疑了两秒:“公主,你还是待在这里等属下的好消息吧,你要是有个万一,世子会把我的皮给剥了的。” “不,本宫等不了。”她一定要亲自找到穆臻言。 冷旭见公主如此执意,也只好点头同意,一旁的小六不放心公主,也执意要跟随。 冷旭先发了暗卫独有的暗号,将世子其他的暗卫召了过来,然后先带着公主和小六,沿着冷曦留下的记号,一路找到了山里。 山里树木杂草繁多,冷旭没再找到冷曦留下的记号,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公主,没了,冷曦到了这里,就没留下踪迹了。” 雪朦胧沉了沉眉,冷静吩咐道:“就算没留下记号,他 们肯定会留下其他的蛛丝马迹,我们再仔细找找。” 冷旭嗯了一声,又四处找了起来,突然正面发现了,数十个也在四处搜查的黑衣人,眸光一冷,他直接拔剑飞了过去。 雪朦胧和小六听到打斗声,也赶了过来,黑衣人看到了她们,四五个人分身而出,向她们冲了过来。 小六立马挡在公主面前,和黑衣人打斗了起来,雪朦胧也握紧一把锋利的匕首,和其中一个黑衣人对峙了起来。 奈何对方人多势重,冷旭已经逐渐受到压制,小六也快撑不过去,被黑衣人狠踹了一脚,嘴里猛地吐了一口血。 “小六!”雪朦胧一个分神,就被黑衣人划了一剑,手臂上的衣裳瞬间染红了一块。 小六看见公主受伤,连忙撑着身子冲了过去。 雪朦胧看着这状况,不由有些心急了起来,这样下去,他们三人迟早会落入对方的手中。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 雪朦胧扫了一下四周的地形,眸光冷眯了一下,然后拉着小六,绕着树木往巨石里跑,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小六连忙点头,掏出了怀中的瓶子。 “冷旭,救命啊。”小六大声地呼喊。 公主有危险! 冷旭寒眸一 沉,连忙收回刺入黑衣人身体中的长剑,倏地闪了身子往公主那边飞去,身后的黑衣人紧跟着,想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冷旭一进入巨石中,便被小六拉了过来,然后把瓶子往空中一抛,再用小石块打碎,无色无味的粉末瞬间弥漫在空中。 黑衣人就算及时蒙住了口鼻,也还是吸取了少许的毒粉,瞬间身子变得奇痒无比,像万千只蚂蚁在啃咬着他们。 冷旭见他们扭动着自己身体,姿势怪异无比,不由笑出了声,给了小六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挥着剑飞了出去。 不到片刻,黑衣人皆数倒在了地上。 雪朦胧才走了出来,冷眸看着死了的黑衣人语气里带着一丝狠意:“看来就是他们一直在追杀世子。” 冷旭点了下头,接道:“刚才我发现他们也在四处搜查,说明他们还没找到世子,世子一定被冷曦救走了。” “嗯,他们可能就在附近,我们再仔细找找,千万别落了那些隐秘的地方。”雪朦胧沉声吩咐道。 冷旭和小六都应了后,三人便负伤继续追查着。 搜寻了一夜,黑沉的天幕都泛起了一丝青光,三人才寻着野兽尸体,和血腥味找到了一个隐秘的 山洞。 “公主,你说世子会在里面吗?”小六盯着幽黑的洞口,有些疑惑地问道。 雪朦胧沉默了两秒,突然嗯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穆臻言此刻离她特别近,一定是藏在这里面。 冷旭也盯着这个洞口看了几秒,看着公主突然上前的步伐,立马拦在她的前面:“公主,还是我在前面吧,要是有什么危险,我也能躲开。你们离我一尺距离就好。” 雪朦胧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冷旭那剑挑开那些密集的藤草,走了进去,洞顶似乎连着山缝,有微弱的光亮泄了下来,刚好可以看清洞中的大概。 洞径深幽,冷旭走了一段,也没发现什么危险,再往前走了一步时,突然瞪大了眸子,连忙返回挡在公主面前:“公主,里面走不得了。” “怎么走不得了?”雪朦胧蹙眉看着他。 “呃……”冷旭咬牙欲言又止,不想欺骗公主,又找不到好的说辞。 雪朦胧瞧他不对劲的表情,以为是穆臻言怎么了,一把推开他,走了进去,在看到草堆上抱在一起的人后,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冷旭懊恼地拍了下头,有些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在后面的小六 也张大着嘴巴,看着这一幕,连心跳都被吓得停了一下。 这……天啊,世子爷怎么能抱着别的女的? 小六连忙看着公主,以为公主会愤怒不已,却看到公主竟十分冷静地走过去,将他们分了开来,语气平静,没有一丝的风暴:“冷旭,你把世子背回去。小六,你过来,把冷曦带回去。” 冷旭和小六都有些呆滞地点了下头,各自身上带了一个人。 雪朦胧走在前面只字未言,冷旭和小六跟在后面更是不敢主动开口,气氛一时有些冷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十几个黑衣人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手持锋利的长剑,将他们完全包围住。 雪朦胧眸色一沉,紧绷着身子握紧手中的匕首。 该死,竟然还有这么多人! 冷旭将世子小心交给小六后,抽出腰间的长剑,环视了一圈,想要找一个突破口,让公主和小六先冲出去。 “动手,务必要杀了穆臻言!” 为首的黑衣人粗冽的声音一出,雪朦胧瞬间就变了脸色,眸子里的寒意越发的盛冽。 七杀,这是七杀的声音,她不会认错的! 没想到竟是穆臻宇派人暗杀穆臻言,无耻的小人!若她回去,定要他死不足惜! 第四百八十六章 复发 所有的黑衣人瞬间挥着长剑冲了上来,冷旭正准备拼死一战之刻,之前用暗号召来的暗卫及时赶到,将他们护在了中间,反击绞杀了敌人起来。 山野间顿时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不少树上都挂着黑衣人的尸体,暗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绿色的叶子上,渗入到土壤里。 “噗。”七杀突然口中喷出鲜血,咬牙朝前方砍了一下,对方才猛地抽回了他的剑,七杀的肩上才现出一个血窟窿,正潺潺地冒出鲜血。 该死,七杀捂住肩头,恨恨盯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穆臻言,心里十分郁闷,眼看着可以除掉穆臻言,没想到功亏一篑。 穆臻言的暗卫几乎将他的手下全部屠尽了,七杀只好让剩余的手下挡在他面前,自己负伤离开了。 冷旭将剩余的敌人屠戮干净后,就听见公主有些焦急地唤他:“冷旭,你赶紧把世子送回去。” 收回手中的剑,冷旭立马飞到世子旁边,见他背了起来,才发现世子唇色都发紫了,气息也逐渐的微弱,心中也不由担忧了起来。 回到军营后,冷旭一个健步刚飞进房间,把世子放在了床上,就听见身后响起一 个落地的声音。 “哈哈。老夫摘到药草了。”鬼医刚从悬崖边赶回来,正高兴着,看到眼前的场景突然有点蒙了:“诶,这怎么回事啊?怎么是你在这?” 冷旭脸色是少有的沉重:“别问这么多,你赶紧给世子看看,公主马上就过来了。” “公主也来了?”鬼医讶异地瞪大了眼珠子,怎么他就出去了一趟,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吗? 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鬼医回头一看,正是神色有些焦急的公主。 “公主,你怎么也受伤了?”在看到她有些凌乱的面容,和染血的衣裳时,鬼医下意识问了一句。 雪朦胧淡淡揭过了刚才的事:“无碍,你赶紧给世子看看,他的身体情况有些异常。” 鬼医来不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重新检查世子的身体。 当他解开穆臻言身上缠着的纱布,露出大大小小几乎溃烂发脓的伤口时,雪朦胧眸色一震,心口似乎绞在一起,疼得她险些落泪。 怎么会这么严重?这些伤口似乎隔了好多天,一直未痊愈才会这样。 雪朦胧盯着他的伤口看了许久,突然心里涌起一丝熟悉和不对 劲的感觉,又想起当初蛊医说的剜心蛊可能复发的话,眸色猛地一变。 “等等,鬼医,本宫觉得世子的病症,似乎和之前他剜心蛊发作时极其相似。”雪朦胧拧着眉,沉声道。 鬼医下药的手一顿,仔细想起他之前的疑问,突然恍然大悟,收回手中的药,懊悔道:“怪不得世子的伤一直无法愈合,原来这样。都是老夫的错,当时一时情急就当外伤处理了,幸好公主及时赶来,否则老夫真是……” 雪朦胧深吸了口气,知道这事也不能怪鬼医,便没有过多追究:“本宫知道你也是尽心在救治世子,此事就莫要再提了。” 鬼医感激道:“老夫谢过公主。” 雪朦胧嗯了一声,吩咐道:“冷曦和其他的暗卫也受了一些伤,你先去帮小六一起疗伤吧。” 鬼医诶了一声,提着药箱便走了。 雪朦胧坐在床边,望着穆臻言虚弱至极的面容,心口一阵闷痛。 到底是谁这么歹毒,又让穆臻言染上剜心蛊? 雪朦胧想起路上劫杀他们的七杀,眸光瞬间冷了下来,这件事肯定和穆臻宇脱不了关系,他们一定是知道穆臻言中蛊了,所以才趁这 个机会想要暗杀他。 该死的穆臻宇,她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咳咳。”穆臻言突然咳了两声,因为震动到了伤口,所以整张脸都快扭在了一起。雪朦胧连忙收回对穆臻宇恨之入骨脸色,担忧地看着他,心里思绪翻涌。 虽然这阵子她修习蛊术有成,但是剜心蛊是蛊医族的秘蛊,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解不了。 怎么办?她不能看着阿言如此受苦。 师父,对啊,师父现在就在王府。 雪朦胧眸光一亮,连忙转头看向冷旭,声音都带着一丝激动:“冷旭,你派人亲自回去一趟,将蛊医带来,就说本宫有重大要事需要师父的帮忙,尽快!世子已经不能拖太久了。” “是,公主。”冷旭领命,黑色的身影立即消失在空中。 “十一……十一……别离开我……”穆臻言身子又动了一下,脸色似乎在忍着极大的痛苦,发紫的唇一直喊着她的小名,嗓音又哑又弱。 雪朦胧听到他伤成这样还念着她,不由眼眶酸涩无比,抓着他的手,贴上她的脸颊:“我在呢,阿言,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最后一句,雪朦胧说 的无比坚定,泛着水光的眸中闪着一丝莹莹的光辉。 将穆臻言的手放入了被中,雪朦胧站起来声,走到桌前,拿出一个茶杯,然后从袖中拿出自己防身的匕首,伸出自己的手腕,轻轻一割。 鲜红的血便一滴滴地落在茶杯里,不一会儿,就已经滴满了大半,她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几分。 止好血后,雪朦胧随意那绷带往手腕上一缠,然后端着茶杯,坐在床头,微扶起穆臻言的身子,然后将血慢慢灌入了他的唇齿中。 穆臻言在昏沉中感觉到喉咙里涌下一股腥甜味,无意识地拧了下眉,有些抗拒,但雪朦胧困住了他的下颚,他不得不咽了下去。 她的血果然有压制蛊毒的效果,不一会儿,穆臻言身上疼痛似乎减轻了不少,闭着眸子,眉目平如远山,真的睡过去了。 雪朦胧见他好了许多,眼里的担忧才稍稍退了一点,但怕他又会突然醒过来,仍然一直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不一会儿,冷旭回来复命:“公主……” “嘘。”雪朦胧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不要吵到穆臻言。 冷旭会意,立马止住了喉咙,轻声走到了外面。 第四百八十七章 刻意针对 雪朦胧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穆臻言,然后起身也走到了外面,将门轻轻一掩后,才回头看着他。 “公主,已经派人过去了。”冷旭接着刚才的话说完。 雪朦胧嗯了一声,想起刚才的决定,眸色倏地森冷到了极致,连声音都带着冰冷慑人的气息:“冷旭,你现在立马传信给九幽,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穆臻宇在京城的暗线,并且拔除穆臻宇在北地的暗线,本宫要断了他的手脚,让他万劫不复!” 冷旭心惊了一下,回道:“公主,北地的暗线一直都是世子在着手处理,交给了冷曦解决。” 雪朦胧沉了下眉,神色未变地继续说道:“那你随本宫一起去问询情况,也好随时接手这个任务。” 冷旭点了下头,便跟在公主的身后。 冷曦的房间就在不远处,只拐了两个弯便到了。 雪朦胧进来时,冷曦刚好将及腰的黑发,高高束于脑后,整个人冷着脸,愈发显得面色凌厉,如一把锋利的剑,杀意凛然。 冷曦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漠然的眸子快速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然后抱剑喊了一声:“公主。” 雪朦胧嗯了一声,开门见山地问 道:“北地的暗线情况你知道多少?” 冷曦长眉紧凝了一下,还是没有隐瞒地如实说了出来。 “公主是想对付穆臻宇?”冷曦想了一圈,公主突然找她问询这个,除了这个原因,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 雪朦胧淡淡看了她一眼,眸光逐渐冷厉:“没错,本宫就是要将他的势力连根拔起。” 冷曦微蹙了下眉,劝阻道:“公主,现在还在计划中,贸然动手,只怕会打草惊蛇,到时候我们布置的一切都白费了,请公主三思。” “不用想了,本宫已经决定了。”雪朦胧的语气极淡,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场。 冷曦有点不满她不顾他们的努力和心血,执意而为,心里不知怎的生出一丝怨气,抬眸直视着她:“公主这样做,是否因为山洞的事,而刻意针对我?” 雪朦胧神色十分坦然地回视着她,眸光一片清明,甚至带了一丝自信的冷然高贵:“世子不会碰本宫以外的女人,本宫为何要介意?” 冷曦愣了一下,垂眸沉默不语。 雪朦胧根本不在意她的反应,淡淡说道:“以后这件事你不用插手,本宫已经交给冷旭处理了,你好好养伤。” 说完,她便带着冷旭走了,空荡的房间顿时冷寂了下来,隐隐飘过了一声极弱的,微微涩然的笑声。 出门后,雪朦胧侧头对冷旭说道:“这件事你明天就出发去办吧,若发现任何异常的情况,及时向本宫汇报。” 今天冷旭似乎也受了伤,还是让他休息一天吧。 “是,公主。”冷旭拱手点头,然后退至了暗处。 雪朦胧看着冷旭消失的身影,面色依然像覆了一层冰霜样凝重,穆臻宇布置在北地的暗线,势必会和京城联系,冷旭一人只怕还不够。 想了想,雪朦胧又传信给了十二,让她配合冷旭的行动,若是王府和京城有暗动,都要一一向她禀告。 交待完后,雪朦胧才回到了房中,小六也正好和鬼医一起为暗卫疗好了伤,晚了公主一步,进来世子的房间。 小六看着公主似乎还未处理的手,提着药箱,有些焦急地跑过去,心疼道:“公主,你这受伤怎么不叫鬼医处理一下?奴婢该死,竟然也没问一下鬼医。” 雪朦胧任由她摆布自己的手臂,淡淡一笑:“无碍,是本宫一时忘了。” 小六有些生气地哼了一声,气自己不爱惜自己 ,但还是细心地处理着她手臂上的伤口。 上药粉的时候,小六突然想起冷曦在山洞里的场景,不由微怒着眸,提醒公主道:“公主,你不觉冷曦很反常吗?今天奴婢给她疗伤的时候,她似乎很不愿意奴婢看她伤口,不就是一个普通的纹身吗?而且,就算不是故意的,她为什么不跟公主解释一下?也不知道怀的什么心思。” 纹身?雪朦胧眸光有些沉了一下,想起了一些往事,然后又恢复了淡然冷静,不甚在意的样子:“只要冷曦忠于世子,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本宫相信,世子不会背叛我,这就够了。” 小六撅了下嘴,也相信世子爷对公主的真心,心里的怒气也顿时消散了,嘿嘿笑了一下:“那是,公主那么好的人,世子爷才不会舍得让公主伤心呢。” 雪朦胧收回已经包扎好的手,敲了她的头,笑骂道:“贫嘴!”而后,眸光掠过一丝微冷的意味。 其实她不是不介意,只是,她选择相信穆臻言罢了,她相信穆臻言不会让她失望的。 门外,冷曦垂着眼帘,不知站了多久,没有温度的眸里,隐隐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短暂的一 秒后,薄冷的唇角似乎动了动,就连笑也是极淡的,苦涩的,几乎让人看不出。 看来,她的解释真的没必要了。 动了动脚步,冷曦一回身,就看见冷旭站在她的后面,目光十分复杂地打探着她。 冷曦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将他带入了一个较偏的地方。 果不其然,冷旭微眯着眼,目光几分犀利地盯着他,开口说道:“在山洞里的时候,你明明可以不让公主看到那一幕,你为何要那样做?暗卫的能力足以让你发现我们来了,可是你却假装昏迷,你是故意的,对吧?冷曦。” 冷曦依然垂着眸子,让别人无法窥探她的情绪,面色十分冷淡,一言不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虽然她没有说话,冷旭还是猜出了她的心思,不由眸色变得冷冽了几分,语气带着几分忠告提醒的意味:“冷曦,你是暗卫,你该清楚自己的位置,世子不是你能动心思的人。公主没有追究你,只不过是看在世子的份上,但是世子醒过来了,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你不会不清楚公主在世子心中的分量吧?要是你不知悔改,到时候你连留在世子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第四百八十八章 寻药 语落,冷曦眸光似乎颤了两下,而后涌上了一层风暴,如翻涌的黑云蒙上了她的眼,她咬着牙,逼自己压下心中的不甘,连紧握着剑的手,因为用力,都泛白了起来。 仿佛过了许久,冷曦突然松开了自己的手,眼里的风暴也逐渐散去,抬眸极淡地,仿佛没有任何生气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微哑:“不会了。” 而后,只留给这世间一个孤绝得冷漠的背影。 冷旭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前本来是巴不得她离开,气她总是比自己厉害,可是真到了这个的时候,他竟不想让她迷失了自己,而且也不想世子丢失一个这么优秀的暗卫。 唉,希望她真的能放下吧。 两天的时间缓缓流逝,雪朦胧几乎彻夜不眠地照顾穆臻言,而且因为稳定他的蛊毒,雪朦胧每天得喂自己的血给穆臻言。 小六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回来的匆忙,根本没带着什么补血养气的食材,真不知道公主这样放血,还能撑几回? “公主,你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吃得消啊?”小六担忧地赶紧替她包扎好,刚割了一刀的伤口,真怕世子没醒,公 主却倒下去了。 雪朦胧闭了下眼,撑着身子的疲倦,努力睁开眼,虚弱一笑:“无碍。” 想必师父应该收到消息赶过来了,她只要再撑一下就好了。 小六咬了咬唇,这样下去可不行,她必须找鬼医想个法子:“公主,你先休息一下,奴婢问问鬼医,有没有药材带在身上。” 雪朦胧点了下头:“你去吧,不用但心本宫。” 小六走后,雪朦胧才端着刚放的血,走向了床边,又喂他喝了下去。 穆臻言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溃烂,但依旧不见愈合,雪朦胧心疼地摸了下他血肉可见的伤口,然后又怕他疼,收回了手。 “咳。”原本昏迷中的穆臻言,突然咳了一声,嘴里吐了一口黑血。 “阿言,你怎么了?”雪朦胧被这突然的状况惊到,连忙拿帕子擦着他嘴角的黑血,眸光急切不已。 穆臻言吐完血后,又陷入了昏迷,雪朦胧深吸了口气,连忙走了出去,想要将鬼医叫来。 外面寒风朔朔,雪朦胧提着裙摆,三步并两步地走着,突然脑海像针扎了一下,阵痛之后是极度的晕眩袭来,身子晃了一下,雪 朦胧感觉眼前一黑,无力地倒了下去。 在她以为自己会摔在地的时候,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她,伴随而来的是一道熟悉急切的温润声音:“公主,你怎么了?” 雪朦胧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睛,站了起来,眼前模糊的面容也逐渐变得清晰:“景瑜?你回来了?” “是,公主,刚从渭水回来。”陈景瑜手扶着她的细腰,看她稳稳站好了后,才克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隐在自己的袖中,可是只有他知道他的手和心,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自从得知公主来了翁城的消息,他加快了速度解决匈奴的事,连忙赶了回来,在看到公主几乎倒下的那一幕,他的心几乎都快提了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平生还有这么快的速度。 “刚才谢谢你了。”雪朦胧微微笑了一下。 陈景瑜摇摇头,看着她虚弱至极,还有些苍瘦的面容,心里划过淡淡的疼痛,目光中带着一丝隐晦的担忧,盯着她看:“公主,有什么事尽管交给我做,别累着自己了,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 雪朦胧点了下头,正好看到带着鬼医 匆匆赶来的小六,不由转过了目光。 小六看着穿的比较单薄的公主,担忧道:“公主,你穿这么少,怎么出来了?着凉了怎么办?” 雪朦胧还未说话,陈景瑜插嘴说道:“小六姑娘,公主刚才晕倒了,你带公主赶紧回去休息吧。” 什么?晕倒?小六一听更加担忧了,连忙拖着公主走:“公主,今天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世子就由奴婢和鬼医照看就行了。” 雪朦胧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连忙对鬼医说道:“鬼医,世子突然吐了黑血,你赶紧替世子看看。” 鬼医领命,立马朝世子房间走去。 小六则带着公主去了旁边的房间,替她铺好床被,点好熏香,一副主子不睡,她就不会罢休的样子。 雪朦胧无奈一笑,她确实已经撑不住了,便没再拒绝地躺到了床上,她已经两天没合眼了,现在沾到床,几乎是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小六看着公主消瘦的面容,心疼地替她掩好被子出去了。 陈景瑜看着公主被小六扶走后,心中担忧未减,直接走到了军医处,找了一个老军师问道:“现在可还有补血养气的 药材?” 老军医如实地回道:“这恐怕已经所剩无己了,翁城物资本来就匮乏,最近战争连绵,伤亡惨重,有些受伤的将士都不知道有没有呢。” 说完,老军医也是沉重无奈地叹了口气。 陈景瑜拧了下眉,然后温和地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忙吧。” 深吸了口气,陈景瑜出门后,并没有回房间,反而带了一个小筐,带着一把匕首上了山。 山上杂草众多,且寒湿过重,不一会儿,陈景瑜就感觉自己的裤腿湿黏一片,脚底的寒气直往心头上闯。 陈景瑜又不会武功,没办法用内力护住身体,只好咬着牙一步一步爬着。 不时有一些飞虫围着他,想要咬他的脖子,陈景瑜也不管不顾,直接往上爬。他的眼睛四处搜寻着草药,找了许久,他也只找到了一些普通的草药。 不行,这种草药根本没什么效果,陈景瑜那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埋头找了起来。 不知不觉,他已经快爬到了山林深处,阴暗潮湿的气息包裹着他,陈景瑜喘了口气,突然想到父亲说过,好像灵芝就是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 第四百八十九章 军师心思 无光又湿润的山野间,灵芝长得最快,尤其是腐树或者树根上,是灵芝生长的主要区域。 想到这里极有可能找到,对补血养气极好的灵芝,陈景瑜似乎像得到糖的小孩子,欣喜地笑了,不顾双腿传来的酸痛,认真仔细地找了起来。 山上腐烂的树根几乎是很少,陈景玉几乎是围着较大的树,一棵一棵地蹲下身子找,有些锋利的杂草,在他手上已经划出了许多密麻的血痕,但他似乎不知疼痛和疲倦般,一直往深山走去。 还好深山大树十分多,陈景瑜找了几十颗树后,终于在一棵被杂草掩盖的树下,看到了盘叠在树根上的灵芝,色泽鲜艳,根部成黑色,而且数量极多。 他激动地拿出匕首轻轻挖了出来,端在手里,笑着凝着它们看。 太好了,终于找到了,而且这还是最名贵的黑灵芝,公主有了它补身子,应该会快点好起来吧。 把它轻轻放在筐里后,陈景瑜便起身,沿着原路返回,快要走出深山时,下面有一个陡坡,陈景瑜抓住树身,慢慢地下移。 但是山里泥土十分潮湿软滑,他走了这么久,双 腿早已没了力气,一不留神没注意,陈景瑜脚下一滑,就倏地摔落在地,但是他还不忘护着手中的灵芝,整个人却一路滚压着石块,最后腰撞上了一棵大树,才停了下来。 “嘶。”陈景瑜感觉全身都在发疼,但是他还是第一时间看了一下框里的灵芝,还好只撞碎了几个,其他的都算完好。 松了口气,陈景瑜咬牙爬了起来,不知痛了多久,当他回到军营后,腿一瘸一瘸的,整张俊秀的脸完全看不出来了,额头布满了虚汗,还有些泥土的污迹,唇角似乎被什么割了一下,带着点点血迹。 特别是他的那双手,已经看不出来原来修长如玉的模样,密布的红痕像蜘蛛丝一样,缠在他的手上。 老军医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瞪大了眸子:“军师,你这……” “没事,你尽快将这个熬制成汤药送给公主,不用提及我。”陈景瑜将灵芝给他,虚弱地说完后,便拖着残碎的身子走回了自己房间。 老军医接过他手里的筐,看到里面放着七八颗色泽鲜艳的灵芝,顿时眸子都瞠大了开来,这……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灵 芝啊,军师就为了这个才把自己伤成那样的? 摇了摇头,老军医不再多想,将灵芝清洗干净,混合着一些其他的补药,放入盅中,用慢火在熬着。 陈景瑜刚走到房门口,就看到门内蹿出一个娇小的身影,措不及防差点把他撞倒在地。 “呀!对不起。”青鸢一撞到人就下意识道歉,手疾脚快连忙扶住他后,才抬眸一看,顿时惊大了眸子:“诶,景瑜哥,你怎么……伤成这样子啊?” 陈景瑜闷痛了一声后,也看清了眼前的人,疑惑道:“青鸢?你不是在王府吗?” 青鸢先扶了他进去,然后解释道:“是我要求蛊医带我来的。” 陈景瑜垂眸挑了下眉,以为青鸢是担心公主,却没注意到身边的小姑娘,有些怯怯地看了他一眼,眸光带着一丝亮晶晶的色彩,随后又隐匿了下去。 “景瑜哥,我先帮你处理下伤口吧。”青鸢以前就一直跟着他,那些平时备药的地方她自然是知道的。 “啊,不用,我自己来就行。”陈景瑜回过神来,因为不喜欢麻烦别人,所以下意识拒绝了。 青鸢不以为意地一笑: “你自己还能看到你后背的伤口吗?还是我来吧,景瑜哥就好好坐着就行。” 闻言,陈景瑜也不好再推辞。青鸢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妹妹的存在,所以心里也没什么芥蒂。 “景瑜哥,你把上衣脱一下,我给你打盆热水来清理一下。”青鸢说完,便像兔子一样,跑了出去。 陈景瑜摇头失笑了两下,觉得有一个妹妹,还是挺可爱的,然后将外衣脱了下来。 青鸢端着水进来后,然后走到他旁边,心无旁骛地将他里衣扒了下来,速度快得让陈景瑜有些哭笑不得。 将热白布拧干后,青鸢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他身上的伤口,在看到他后背一道血迹斑驳的伤口时,不由心疼地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景瑜哥,你作为军师,又不用上阵杀敌,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青鸢下意识开口问了一句,然后拿起药就往那伤口上抹。 许是药有点刺痛,陈景瑜后背颤了一下,然后才传来他有些隐忍的声音:“公主身子太虚弱了,我上山采了点药,不小心摔倒了。” 青鸢手顿了一下,心里好想明白了些什么,虽然感觉胸 口闷闷的,但她还是专注地替他上着药。 陈景瑜一直觉得青鸢心思单纯,心无城府,便也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心思:“若不是公主当初极力救助我们这些四处流浪的难民,只怕我也不会坐在这了,更不会当任军师的职务,所以这点事,是我应该做的,青鸢你可不要说出去啊,我不想打扰公主的生活。” 说完,他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一丝无奈的落寞和悲伤,如果他能早点遇见她,也许还有可能,但是公主已经有世子了,他也愿意一直退至她的身后,默默地守护着她。 青鸢听出了他的想法,不禁有些心疼地想道,景瑜哥那么好,一定会幸福的,她也会一直陪着他。 上完药后,青鸢抿嘴一笑:“景瑜哥,你好好休息,我就在旁边替你守着。” 陈景瑜确实太累了,只嗯了一声,便躺床上睡过去了。 青鸢看着他疲惫的睡颜,目光有片刻的凝滞,她多希望,他们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啊。 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对陈景瑜有了这么浓的眷恋,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待在一起,即使不说话都觉得很满足。 第四百九十章 军师献计 外面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小六守在门外,突然看到匆匆赶来的老者,不由欣喜地惊呼道:“蛊医,你终于来了,公主已经等你好久了。” 蛊医捋了捋胡子:“公主呢?” “公主在休息,我这就去唤公主起来。”小六刚想推门,门就从里面打了开来,一道清丽高贵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公主,你醒了?”小六眨了眨眼睛。 雪朦胧弹了下她的额头:“你这么大声,本宫都听见了。”而后,才把目光转向蛊医,眼中也带着一丝欣喜和尊敬:“师父,辛苦你了。” 蛊医摆摆手:“走吧,带为师看看世子的情况。” 雪朦胧点了点头,然后侧身在前面带路。 房间内,穆臻言依旧昏迷不醒,身上的伤口一直裂开着,露出里面的血肉。 蛊医仔细地给穆臻言检查着,点头确认了雪朦胧的猜测:“你说的没错,他体内的剜心蛊的确复发了。” 雪朦胧担忧地问道:“师父,那你有没有办法,彻底解除穆臻言体内的剜心蛊遗患啊?” “只要是蛊,就有解决的办法,但是剜心蛊毕竟是秘蛊,相对来说比较麻烦。”蛊医刚说完,下一秒 就蹙紧了眉:“药引?” “什么?”雪朦胧没听清,疑惑地问了一遍。 蛊医微微沉重地回头说道:“世子剜心蛊复发,是因为有人在他身体内放了药引,引发了他的旧患。” 闻言,雪朦胧也顿时蹙紧了眉,眸色转冷,沉声道:“平时世子的食材都会经过了鬼医之手检查,所以问题并不会出现在这里,那就只剩……他的伤口了。” 蛊毒的药引无非是两个途径,一个是通过人的伤口,散入到人的血液里,还有就是通过食材入腹。 蛊医点了点头,认同她的想法:“你猜的不错,老夫确实发现世子的身上,有一处剑伤比较诡异,可能是对方的剑掺了引发剜心蛊卵的药剂。” 雪朦胧狠狠眯了眼,对着身后吩咐道:“小六,你赶紧把军师叫过来,本宫要了解全部的情况。” “是,公主。”小六匆忙跑了出去。 一刻钟后,陈景瑜快步走到了世子住处。 “公主。”他进来时唤了一声,双手掩在袖中,神情有些紧张。 雪朦胧回头看着他,微微一笑:“不必紧张,本宫叫你来,只是想了解之前世子受伤的情况。” 陈景瑜细细凝 思一会,他的记忆力很好,在后方又可以将战场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便比较详细地,把世子是怎么受伤的都说了出来。 “等等,你说有个神秘人突然出现,拿剑刺伤了世子,就走了?”雪朦胧突然打断他的话,眸子冷沉了下来。 陈景瑜点了下头:“没错,本来察哈尔都要毙命于世子枪下,结果被他救了。” 雪朦胧转身指着穆臻言身上一处微微发黑的剑伤,问道:“你当时看清了吗?可是刺在这里?” 陈景瑜走过去仔细一看,回想起他扶着世子时,世子手抚着伤口的那一处,肯定地点了点头:“就是这里。” 雪朦胧得到答案后,深吸了口气,目光逐渐变得锐利冷沉起来:“神秘人?不让人看见,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份。” 陈景瑜抬眸看着她:“公主可是猜到了是谁?” 雪朦胧冷笑一声:“世子蛊毒复发,就遭人暗算,明显他们是一伙的,带头的人是七杀,这下药引的神秘人,不是穆臻宇又是谁?” 也只有他,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杀死穆臻言,用计这么卑劣和不择手段! “暗杀?公主是说在军营里,世子被人暗 杀过?”陈景瑜登时拧紧了眉,他刚回来,未有人跟他禀报这个消息,而且军营里那么多将士,怎么会毫不知情? 雪朦胧也沉下了眸子:“本宫刚来的时候,也很奇怪,可是问士兵,他们都说没听到任何动静。当时世子不见,情况紧急,本宫一时也来得及查探清楚情况。” “看来这军营中出了点问题,否则不可能毫无动静。”陈景瑜微冷地说了一句,然后沉思了片刻,墨黑的眸低垂,转了两下,唇角突然笑道:“公主,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如何?” “哦?”雪朦胧挑了下眉:“愿闻其详。” 陈景瑜靠近了点,三言两语便把计划说了一遍。 雪朦胧眸光微亮了几分,带着一丝赞赏的意味看向他:“你这军师当得越来越上手了。” 陈景瑜谦虚一笑:“小计而已,公主谬赞。” “暗中的人手,就由你去安排吧。晚上本宫便会透露出消息,到时候就看军师的了。”雪朦胧扬唇一笑,眸光森锐。 “是,公主,我现在就去安排。”陈景瑜笑着躬了躬身,便退下了。 到了晚上,整个军营似乎都能听见公主摔碎东西,暴怒的声音, 就连她的贴身婢女似乎都被狠狠打了一个巴掌,跑到军医处,眼睛发红地哽咽道:“老军医,世子快不行了,你这里有没有雪莲?现在只要雪莲,能稳住世子的命了。” “雪莲?”老军医吓了一跳,突然想起很早之前,救王爷的时候用了半棵,应该还剩了半棵“你回去让公主别急,我给世子熬好马上送过来。” 小六狠狠拧了自己胳膊一下,硬是挤出两滴眼泪,十分感激地谢了老军医,然后连忙跑了回去。 房间内,雪朦胧一派容和地坐着,哪有什么暴躁的模样。 “公主,任务完成。”小六跑进来立马关上门,脸上恢复了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雪朦胧挑了下眉,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你没露馅吧?” 小六一听,顿时就撅起了嘴,撸起袖子抗议道:“公主你看,奴婢为了演好,可是不惜牺牲了自己。公主这样怀疑奴婢,实在叫奴婢太伤心了。” 雪朦胧看她一副故意伤心欲绝的样子,不由睨了她一眼,打趣道:“照你这样说,本宫还需要给你赏块牌匾给你?” 小六顿时嘿嘿笑了两声,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镀金的吗?”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下毒 雪朦胧挑了下眉,笑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啊,那好啊,本宫就送一块镀金的牌匾,给你做新婚礼物如何?” 小六脑中立马闪过冷风和十五抱在一起的画面,不由佯装生气道:“公主又打趣奴婢,奴婢可说了要一直伺候公主的。” 雪朦胧莞尔一笑,没再逗她。 两人在房间里说着闲话,外面却是另一副天地。 世子病危的消息传到外面后,不少士兵都恐慌了起来,军营里顿时乱哄哄一片。 “要是世子不在了,匈奴又来了怎么办?” “世子那么厉害,怎么就病危了呢?” “完了,以后我们打仗还能赢吗?” “……” 众位将军看到交头接耳,面露恐慌的士兵,脸色都沉了下来。王爷重伤送回了府,要是世子也不行了,这翁城的主心骨可就没了。到时候军心涣散,匈奴卷土重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世子真的这么严重了?”其中一位稍矮一点的将军,疑惑地问道,毕竟世子在他们眼里,就像神一样,是永远不会倒下的。 “听说是公主那里传出来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另一位将军说道。 “军师肯定知道情 况,去找他一问不就行了。”一位老将军突然插声道,声音略哑,脸上还有一道疤。 “没错,这个主意好。” 正当众人刚准备出发时,不远处就走来一位从容熟悉的身影,将军们眸子一喜,连忙走了过去。 “好巧啊,军师,我们刚想找你呢。” 陈景瑜温和一笑,声音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我知道众位将军想问什么,但请大家不要担心,世子确实是病危,但军医已经在熬制雪莲,世子只要服下,性命便无忧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也是担心世子的身体啊。”老将军长吁了一口气,心中的担忧总算落了下去。 其他人也皆松了一口气,只要世子还有救,一切都不是问题。 陈景瑜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淡淡一笑:“世子病危的消息不小心流了出来,军心肯定会动摇,还请诸位将军随我一起去稳固军心。” “好,军师尽管吩咐。”众位将军异口同声,知道世子有救后,声音都有力了几分。 陈景瑜带着他们维持好军营的秩序时,军医处却几乎没人看察,只有老军医带着几位年轻的徒弟,在不停忙碌中。剩下的, 就是一些偶尔打下手,搬东西和负责送药,烧火的勤务兵。 “小枫啊,你可得看好了那雪莲,记得再过一刻钟就要灭掉火,让它自已用余火闷半个时辰后,再送给世子,知道吗?”老军医一边检查着刚送来的药草,一边不忘嘱咐着自己的徒弟。 小枫蹲在炉子旁边,被火熏得呛了两声:“知道啦,师傅,你都念了好几遍了。” 老军医知道小枫做事几乎没有出错,便放心地走到了另一边。 一刻钟后,小枫将炉子里的火灭掉,口干舌燥的他端起旁边的水,直接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慢慢算着时间。 等了片刻后,小枫突然捂着肚子,嘶痛了一声,黑瘦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他看了炉上的雪莲一眼,想着时间还久,便跑去了旁边的茅厕。 被熄灭的炉火,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暗角处,一位不起眼的勤务兵仿佛无意地走了过来,然后左右看了一眼,迅速蹲下身子,揭开盅盖,将一粒白色的药丸放了进去。那白色的药丸,遇水即化,一点都看不出其他的痕迹。 将盖子恢复原位后,勤务兵又悄悄退了出去,想着世子即将惨死的模样, 泛着白皮的唇角,正要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后颈却猛然被什么东西砍了一下,登时晕了过去。 黑暗处,一道诡魅的黑影闪了出来,直接将人拖走了。夜色无边,寒风吹起了地上的砂砾,一切痕迹都被掩埋得一干二净。 “噗!”一盆冷水直接倒在了昏倒之人的身上。 冬天的水如刀子一般锋利,勤务兵惨叫了一声,紧闭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铁链锁住了锁得严实,才不得不冷静下来地看了一眼四周,发现这是一个类似于地牢的密室,各种刑具都有。 “你们……你们是谁”勤务兵这才把目光转向他眼前的黑衣人,眸光故意表现出明显的慌乱。 站在两旁的黑衣人面无表情,根本不理会他说的话。 勤务兵深吸了口气,想要讲道理:“你们的主子呢?他是不是想要得到翁城内部的消息?我只是一个小兵,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们应该去抓那个军师!你们放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 他根本不觉得是自己的身份败露了,还以为是哪个敌国想要窃取军营的消息,才把他掳掠至此。 黑衣人 还是一言不发,面色如冰。 勤务兵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见通道处,走出一位浑身透露着高贵的女子,后面还跟着一名少年,待看清女子的面容后,他心里一震,不由有些慌乱了起来。 雪朦胧唇角带着一抹冷笑,打量了他一圈,语气冷如寒霜:“真没想到,连军营都安插了穆臻宇的下手。你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嗯?” 勤务兵一听到穆臻宇,气息都滞了一下,连忙摇头哭诉道:“公主,我不是啊,你是不是抓错了?我就是一打杂的,为了混口饭吃啊。” 雪朦胧冷笑了一声“既然你不承认,本宫只好用自己的法子了。端进来!” 话音刚落,小六就端了一个药盅和一个碗进来。 勤务兵看着这熟悉的药盅,不由眸色一变,心里的惶恐愈发地加剧,难道公主发现了? “你喝下去,本宫就信你,如何?”雪朦胧将盅里的雪莲汤倒了出来,然后端到他的前面。 勤务兵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脖子,颤抖着唇不敢喝,这里面可是蛊毒,会死人的。 “不敢喝?里面下了蛊毒?”雪朦胧讽笑了一声:“那就试试本宫的蛊毒,如何?” 第四百九十二章 顺藤摸瓜 说完,不顾他的抗拒,黑衣人直接拿刀划破了他的手臂,鲜红的血顿时流了下来。 雪朦胧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玉盒,然后将蛊虫贴近他的血口处,蛊虫闻到了鲜血的气味,顿时兴奋了起来,一个蹿身就钻入了他的血口里。 “啊!”直接被咬破了血肉的勤务兵,猛地惨叫了起来。 雪朦胧勾着一抹淡淡的笑,眸色却冷到极致:“这只是开始呢,别急,接下来,你的脏腑血肉会被一寸一寸的吃掉,不过本宫是不会让你死的,你会每天都享受到这份待遇。”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杀了我!”勤务兵知道他的身份暴露了,也不再掩藏自己的真面目了。 “你要是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兴许本宫就给你一个痛快,否则本宫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雪朦胧冷冷一笑,又对着身边的冷旭道:“他就交给你们了,你知道本宫想要的是什么。” “放心吧,公主。”冷旭扬唇嗜血一笑,立马走向了刑具处,雪朦胧不想看那血腥的场面,便带着小六走了。 刚走到一半,里面就传来了那人撕裂了嗓子般,惨痛大叫的声 音。 小六缩了缩脖子,她不信还有世子的暗卫挖不出来的消息,传说世子拷问人的手段,可是所有暗卫和杀手里的阴影。 果然那人撑了三个时辰后,已经全招了,承认蛊毒是他下的,意图操纵大军,也承认世子暗杀之夜,是他做的手脚,所以其他人都听不到动静。 冷旭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勤务兵死尸一般悬挂在铁链上,他的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而且他的五脏六腑也像被千万只蚂蚁撕咬般痛苦,就差吊着最后一口气了。 冷旭将他说的大致复述了一遍,并且将他写下的名单交给了公主。 雪朦胧看着上面的名字,眸中闪过一丝极寒的冷意,没想到穆臻宇竟在军营里安插了这么多眼线和人手,不过是真是假,还需查探一番后才清楚。 “小六,你去将这份名单交给军师,让他沿着这些人,仔细地查,凡是和他们有异常来往的,都需要调查清楚,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公主。”小六接过名单后,立马跑了出去,交给了军师手上,并将公主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好,我会马上 去查的。”陈景瑜送走小六后,便马上派人着手调查,顺着这些名单,一个一个严加审问。 两天的时间过后,陈景瑜终于抓出了穆臻宇在军中不少的势力,全权交给了公主处置。 “集合!”一声巨大的钟响,让所有士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迅速跑了起来,有条不紊地站了几十排,看着上面的公主。 雪朦胧挺直着身子站在高处,浑身气势凛然,不容忽视,高扬着声音道:“最近,本宫查出军营里混了不少想要谋害世子和将士们的奸细,带上来让大家瞧瞧!” 话落,下面便有人拖着十几具血人,让他们跪在了台上。将士们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其中不少人还和他们练过武,称兄道弟过,怎么会? 雪朦胧深吸了口气,声音冷冽无比:“大家是不是觉得很熟悉?本宫今日此举,就是想要告诉大家,任何时候,都不要掉以轻心,也许你一个随意信任,就会导致整个军营的溃败。我们要团结一气,但不是随意相信居心叵测之人。凡是想要害将士们和世子的奸细,本宫绝不容忍,皆格杀勿论!” 说完,雪 朦胧第一个抽出身边士兵的刀,狠狠朝其中一个奸细的脖子砍了下去,鲜血瞬间流了一地,那人睁大了眼珠子,脖颈上一条深深的伤痕喷涌出大量的鲜血,血液冒着泡滚落,一直留到了下方,停到第一排士兵的脚下,饶是经历了数次战争的士兵,也被公主的铁血手段,吓得心头一骇,一时之间,对公主又敬又怕。 不少将军却带着几分欣赏和敬意的目光,看向公主,挥刀的那一瞬间,他们都几乎看到了世子当初的风骨和气势。 雪朦胧的这一举动,无疑震慑了军中的所有人,也无意间为她赢得了一些军心。 处理完这些奸细后,雪朦胧才回到了房中,军师和小六也跟在身后,而正给世子检查完的蛊医却是面色有些沉重。 “怎么样了?师父?”雪朦胧有些紧张地问道。 蛊医叹了口气:“老夫本想试着用其他的办法,清除世子体内的遗患,但剜心蛊实在是难以用寻常的方法解毒。” “那没别的办法了吗?”雪朦胧拧着细眉,眸里满是担忧。 蛊医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忍地说道:“办法是有,但是……” 雪朦胧一听有办法,眸光又亮了几分,语气有些急切:“什么办法,师父你说。” 蛊医心中一叹,还是说了出来:“解决办法有两种,一是需要你大量的指尖血,但是它跟上次一样,只能暂时铲除剜心蛊,若是对方再用药剂,依旧会引起复发。还有一种,” 说到这,蛊医似乎停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还有一种就是,利用血蛊,取下你的心头血,为世子入药,你的心头血会在他体内产生免疫,此后世子都不会再复发,完全愈合。但是,你的寿命不仅会受损,且以后的身子畏寒畏热,难以受孕。” 话语刚落,第一个不同意的便是小六和军师,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不行!” 小六怕公主同意,有些急切地抓住公主的手:“公主,你不能伤害自己,要是世子知道了,肯定也不愿意你这样做的。” 陈景瑜也担心不已,站出来劝道:“是啊,公主,这个危害太大了,世子的病一定有其他办法可是治的。” 原本就守在房间里的青鸢,也是一脸的不同意:“公主,青鸢也觉得不行,这样实在是伤害太大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心头血 一旁的冷旭咬牙不语,但从他担忧的眸里,显然也是不愿意公主这样牺牲自己,若是世子知道,只怕会愧疚痛苦不已。 雪朦胧还未说话,外面就走出几位将军,原本他们只是想来探视世子,没想到会听到刚才的内容,世子是撑住翁城这片天的柱子,也是所有将士的信仰,他们自然是向着世子那边。 “公主,只有你能救世子了,翁城不能没有世子啊。” “你们还有良心吗?你们没听见那些危害吗?”小六一听,顿时气得指着他们,眼眶发红,就差没有破口大骂了起来。 将军们一心都是世子,哪里会管这么多:“公主和世子本来就是夫妻,难道不应该救世子吗?” 向来冷静温和的军师,突然站出来怒着眸子道:“血不是从你们心上取的,你们有什么资格逼公主决定?” 众位将军哑了一声后,还是坚持着对抗道:“军师,难道你不希望世子得救吗?你这样反对,是何居心?” “你们……你们这群自私的人!”陈景瑜气得双眼发红,直接冲上去揍了那人一拳。 将军们又岂是吃素的,眼看着双方就要打起 来,雪朦胧突然冷喝了一声:“住手!” 众人依声停了下来,神色各异地看着她。 雪朦胧沉声道:“世子是本宫的夫君,本宫就算牺牲自己的命,也愿意救他。但是,若是今天的事传到了世子耳里,让世子知道了真相,本宫绝不饶了你们!” 众位将军一听公主答应了,连忙欣喜地点头:“公主对翁城的大恩大德,我们绝不敢忘。” “下去吧。”雪朦胧似乎不愿意多看他们一眼,穆臻言是她最爱的人,没有他们,她一样会救。 “是是是。”将军们连说了三声,退着步子就走了出去,生怕公主会反悔似的。 小六咬着唇,有些心疼焦急地看着公主:“公主,你真的……” 雪朦胧拍拍她的肩,淡然一笑:“别说了,本宫心意已决,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替本宫保密!” 最后一句,雪朦胧抬起头,看了军师,冷旭和自己师父一眼,看到他们点头后,才笑了笑。 陈景瑜握紧了手,又松了开来,只觉心头闷痛得厉害。他真希望,所有的痛苦转移到他的身上。 蛊医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然后给雪朦胧喂下 血蛊,说道:“有点疼,你忍忍。” 雪朦胧点头,刚想笑一下,心头处就传来钻心的疼,痛得她几乎将牙龈都快咬碎了,还是止不住那份疼痛。 她的唇色瞬间苍白无比,一看就是失血过多的样子,这样的疼痛几乎维持了一刻钟,蛊医才将蛊虫从她体内引了出来,雪朦胧看着半碗的血,眸光一恍,直接晕倒在了桌上。 蛊医连忙让小六进来,吩咐道:“你赶紧扶公主回房躺着。”然后交给小六几种药材和一个药丸,说道:“等公主醒后,你就将这个药材熬好后,放入这个药丸,一起端给公主喝。” 小六接过后,连忙扶着公主走了。 蛊医叹了口气,端着这半碗用命换来的血,也很心疼自己的徒儿。 这世间,果然是情关难过啊,小子,你可莫负了我徒儿的一片真心啊。 蛊医将心头血喂给穆臻言后,感慨了一句,然后守在一边,观察穆臻言的身体状况。 这边,雪朦胧醒来后,小六便将熬好的药,端到了她眼前,然后用勺子喂给了她喝。 雪朦胧喝完后,觉得心脏处的疼痛缓了很多,就像刀伤洒了金疮药那 般的效果。 “小六,你先去告诉冷曦和军师,让他们在世子醒来后,尽量拖住他处理军营事务,然后再准备一辆马车,我们不能留在这了。”雪朦胧有些虚弱地吩咐道。 小六心疼地替她盖好被子,声音微微哽咽:“知道了,公主,你不想让世子看到。奴婢这样去办,公主先好好休息。” 雪朦胧闭着眼,弱弱地嗯了一声,觉得说话都快没了力气。 小六出去后,先去找了冷曦,然后又去了军师那里一趟。青鸢正好跟军师告别后,就跟着小六一起准备马车了。 “公主,小心。”小六和青鸢都小心翼翼地扶着公主。 雪朦胧身上裹了一件极厚的大衣,可她还是感觉冷,那份寒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似的,让她浑身都有些冷痛了起来。 直到进了马车后,才好了许多,但整个人还是虚弱无比。 冷旭坐在外面,驾着马车,刻意放慢了速度,一行人中途休息了一晚,另一天下午才到了世子府。 小六将木兰苑重新收拾了一番,铺上了比平时厚一层的棉被后,才扶着公主躺在了床上。青鸢也已经在房里烧了碳炉子,暖 气慢慢充斥了整个房间。 “还冷吗?公主?”小六握着公主冰冷异常的手,不由心里痛了一下。 雪朦胧摇摇头:“没事,好多了。你们两个回府后,切记不要乱说话。” 小六和青鸢都点了点头:“知道,公主,我们不会说的。” 青鸢想起一路上公主都没吃什么,也有些担忧地轻声说道:“小六姐姐,我先给公主做一些暖胃的粥食。公主一路上都没胃口,现在肯定饿了。” “好,你去吧。”小六点了点头,然后拿了两个暖手炉,一个放进了公主的手里,一个放在了她的脚边。 公主,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 小六忍住眼里的酸涩,一直守在她的床边,寸步不离。 青鸢将煮好的粥端了过来后,却发现公主已经昏睡了过去,想着等公主醒来后,再热一下,没想到公主一连昏睡了三天。 若不是还能探到公主的鼻息,小六只怕要急得跳起来了。 “小六,我要见公主。”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微冷的声音。 小六微蹙了下眉,然后开门走了出去,看着目光含着一丝探究看着她的十五,语气冷淡:“公主不便见客。” 第四百九十四章 拜访 十五皱着眉似是不悦,她伤势好了后,便和冷风回了世子府,听说公主后,她便想要看看公主,小六说公主刚回来,在休息,她没说什么,便走了。 可是这都是三天了,公主为什么还不出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十五眯着眼,怀疑地看着她。 小六面色冷淡:“还有能有什么,公主想要休息,哪是我能阻止的?” 十五深吸了口气,愈发地怀疑公主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是小六一直拦着她,明显是不想让她接近公主。 “那我下次再来看望公主。”十五冷漠地说了一句,就走了。 小六看她走远了,才转身回到房间,青鸢突然惊喜地跑过来抓住她的手:“小六姐姐,公主醒了。” “真的?” 小六也欣喜地走过去,果然看见公主睁开了眼睛,只是面容还有些虚弱。 “公主,你感觉如何了?”小六担忧地问道。 雪朦胧动了动身子,小六立马示意将公主扶了起来,雪朦胧才缓缓说道:“本宫没事,只是睡的太久了,头有点痛。” “我帮你揉揉,公主。”说完,小六就绕到她的身后,揉着她的太阳穴。 这时 ,空中突然掠出一道黑影,直往木兰苑飞去。 冷旭几个翻身,稳步落在院中,然后走进了房内,看到公主虚弱的模样,眸色变了一下,然后垂首禀告道:“公主,穆臻宇在北地隐藏的暗线已经全部被铲除,另外,我们还挖出了绝情宫的小部反叛分势力,也一并解决了。” 有了十二在暗处的配合,冷旭处理这个任务时,都感觉轻松了许多。 雪朦胧听到了这个好消息,也不由笑了一下,声音微哑:“你做得很好,继续派人盯着穆臻宇的动作。” “是,公主。”冷旭应了一声,然后有些停顿地说道:“公主好好照顾自己。” 雪朦胧嗯了一声,即使是孱弱的笑容,也清丽得犹如枝头上美丽的梨花。 冷旭退下两个时辰后,世子府外的天空中,就飘落了一些嫣红的花瓣,四位蒙着面纱的女子和一辆神秘华丽的轿子就落在了地面上。 帘子微掀,一张精致绝艳的脸露了出来,上官惜儿莲步微移,缓缓朝门内走去。 “小六姑娘,有贵客说要见公主一面。”门外突然传来永胜呼喊的声音。 小六看了一眼公主,然后点了下头出去了,在看到 站在永胜后面的女子时,小六不由疑惑地蹙了下眉,走了过去:“九王妃……不,绝情宫宫主,不知你找我们公主所为何事?” 上官惜儿微微一笑:“我是特意来向公主说明情况的,是我管理不当,才让穆臻宇的人钻了空子,对公主造成了麻烦,心中十分有愧。” 小六凝眉思考了两秒,虽然之前有过合作,可毕竟上官惜儿不是公主的人,若是让她知道公主受伤了,只怕会对公主不利,思及此处,小六抿唇一笑,礼貌地拒绝道:“对不住了,宫主,我们公主现在不便见客,你的歉意我会帮你转达公主的。” 上官惜儿愣了一下,而后不在意般地说道:“我来就是为了亲自和公主解释,既然公主现在不便,不知府中可还有多余的房间?” 小六听出她想要留在府中的意思,当下也不好赶人,只好笑着说:“房间倒是有,就是委屈宫主暂住了。” “无碍。”上官惜儿笑了笑。 “这边请。”小六一手横在腹处,一手伸出作了个请的姿势,然后侧身在前方带路。 小六特意选了一个离木兰苑较远的房间,但上官惜儿倒一副挺满意的模样: “这里挺好的,就这里吧。” “宫主满意就好,那小六这就叫下人收拾一下,你的侍女也可住在偏房。” “麻烦了。”上官惜儿客套地说了一句。 小六笑了笑,然后就出去了,吩咐好了下人后,便又回了木兰苑。 上官惜儿在这住了一天,发现世子府空旷得很,除了下人,似乎府里都没看见其他的女人。 冬日的景色实在没什么好观赏的,上官惜儿随意在府里转了一圈,又觉无趣地走了回去。 “宫主,有个女人自称是世子的美人,说要拜访你。”一个穿着粉衣的婢女突然走了过来,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了一句。 “哦?”上官惜儿挑了下眉,然后面色不变地走了过去。 果然,她的房间内站着一位纤细窈窕的的女子,仅仅从背影后,倒带着几分温雅秀丽的味道。 “不知这位美人找我何事?”上官惜儿走过去,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 卫紫曦回眸一笑,语气温软,看上去也毫无威胁力:“我听说府里来了一位贵客,特意来此拜访,上官姐姐不会介意吧?” 姐姐?可真会攀关系。上官惜儿扯了扯唇角,眼里带着一层虚虚的笑 意:“不会,你坐吧。” 卫紫曦柔柔一笑:“谢谢姐姐,不过姐姐是来找世子,还是找公主有事呢?兴许妹妹可以帮衬一二。” “叙个旧而已,客气。”上官惜儿眸光微闪,避开了她的试探。 卫紫曦听出了她的回避,便绕个弯子继续说道:“听说世子爷在京城的时候,也交了许多朋友,姐姐肯定见过世子爷吧?” 上官惜儿挑了下眉,回道:“见过两次,不太熟。” 卫紫曦微微一笑:“那姐姐就是和公主关系比较好了?想想也是,姐姐是上官千金,自然和公主交好的。” 上官惜儿有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眸光幽深:“公主地位尊崇,想和公主交好的人,多了去了,妹妹不是吗?” 这次,上官惜儿格外咬重了妹妹两字,似有些嘲讽的意味。 卫紫曦眸色变了变,知道打探不出什么了,便假装听不懂般,笑道:“姐姐说的是,公主天仙般的人,自然是很多人宠着。” 而后站了起来,她福了一身,笑得没有任何瑕疵:“今日打扰姐姐了,妹妹先告辞。” 说完,她移着纤腰,款款地离开了,原本笑着的眸光,顿时也冷了下来。 第四百九十五章 探病 自从被公主识破身份后,她一直被公主防备着,不仅封闭了她的消息,甚至隔绝她与京城传递消息,这样下去,她岂不是成了一颗废子了? 本想今日借上官惜儿打探一些消息,没想到这上官惜儿也处处防她,真是有气无处发。 卫紫曦狠狠咬了牙,最终甩袖而去。 院里的大叔忽地落下两片残叶,在寒风的卷动中,不知刮到了何处。暗处一道人影闪了一下,又消失在了光线中。 木兰苑中,雪朦胧一个人在屋内休养身子,小六在厨房熬制汤药,青鸢则守在外面不让别人靠近打扰公主的休息。 贴近竹林的门窗突然轻叩了两下,一道黑影就闪了进来,雪朦胧知道是十二来了,当即也没有出声,只是睁开眸子看了她一眼。 十二半跪在地上,放低了声音:“公主,卫美人今日去找了上官惜儿,两人聊了许久,卫美人便离开了。” 雪朦胧微蹙了下眉,而后似乎冷笑了一下,为了得到消息,真是无所不有其极,连本宫府上的人都敢下手。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十二说到底还是父皇的人,若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也不能多加阻止,这件事,还是交给冷旭去做吧。 “是,公主。”十二明白公主的心思,抿了下唇就退了出去。 上官惜儿一连在这住了三天,也不见公主身边的婢女来通知她见面,心里不禁也起了疑惑。难道公主出了什么事不成? 但是,上官惜儿也不敢多加举动,毕竟公主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在没弄清楚情况前,她还是规规矩矩当个客人就好。 连上官惜儿都会这样想,更遑论府里有些喜欢嚼舌根子的下人了。尤其是那些偏僻的角落里,总会聚集着那么两三个人,探讨着府中的辛秘。 “诶,你说,这公主回来了几日,都闭门不出,是不是出啥事了?” “我猜多半是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你没发现,前段时间公主突然消失不见了吗?一回来结果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还派人天天守着。” “就是,厨房的人都说,公主身边的丫鬟,天天熬着汤药呢,都怀疑公主是不是得什么怪病了?” “这么严重?说到底,还不是出去了一趟才这样,也不知道公主去干什么了?” “得了,我们说也没用啊 ,要不我们去问问别人,说不定就有人知道呢?” “没错,走走走。” 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后,几人都散了开来,随时时间的流逝,府里的流言也如纷扬的落叶般,散了开来,一时之间,公主到底为何闭门不出,成为了众人的饭后谈资。 屋内,雪朦胧休养期间不能下床,但时间漫长,便让青鸢找了本书给她看看。 书上的内容讲的是一位将军的生平,还有他不寻常的夫人,雪朦胧正看到他夫人从女扮男装,潜入军营的时候,小六就匆匆跑了过来。 “公主,府里又在乱传些东西,简直听了气死人了。”小六叉着腰,脸颊两边气鼓鼓的。 雪朦胧莞尔一笑:“传本宫的事?” 小六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撅着嘴有些替她抱不平:“公主你平时对他们那么好,结果这些人还反过来编排公主,简直该罚他们打板子!” 雪朦胧放下书,笑出了声:“本宫都没生气,你倒是急了。这样吧,你就直接向外说,本宫外出感了风寒,身体虚弱,闭门谢客,若还是有人妄加猜议,就罚二十大板。” “是,公主,这下看 他们还怎么说。”小六心情颇好地哼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雪朦胧摇头一笑,又拿起手上的书看了起来。 小六刚把消息放了出去,下午时分,府里就来了两位探病的熟人。 “小六姑娘,我们听说公主生病了,特意来府拜访,不知公主情况如何了?”柳橙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温和有礼,笑容也恰到好处。 “嫂子怎么样了?让我们进去看看吧。”穆纯尔在一旁也是担忧不已,她是知道公主去找她大哥的,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公主才会闭门谢客。 小六知道他们不是外人,便回了个微笑:“你们先等等,我这就进屋告诉公主。” 柳橙和穆纯尔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小六笑着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穆纯尔当即快步走了进去,看到床上虚弱浅笑的女子时,眸光不由顿了一下,然后走过去,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声音含着担忧:“这……嫂子,你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去军营受了伤?” 雪朦胧笑了一下:“我没事,就是回来遇到刺客,受了点轻伤,休养几天就好了。你们可不要说出去,我不想你大哥担心 。” “那我大哥怎么没送你一起回来?”穆纯尔又问道。 雪朦胧呼吸了一下,才缓缓回道:“军营里要事繁忙,你大哥离不开,我也不想让他分心。” 穆纯尔一时哽住了嗓子,不知该说什么好,明明是高贵无比的公主,却做出了这么多牺牲,无怨无悔,她是真的打心里佩服这个嫂子。 “要不,我暂时留在世子府陪着嫂子吧,这养伤的时候,有个人说话也是好的。”穆纯尔说道。 雪朦胧摇摇头笑着拒绝了:“我不是还有青鸢和小六嘛,而且父王和孩子都需要你的照顾呢,你就放心吧,我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到时候,我再去王府看望你和父王。” 穆纯尔咬了下唇,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再来看你。王府补身子的药材有好多,我给你带过来。” “好。”雪朦胧点头虚弱一笑:“刚才说的,你们可不要声张啊。”说完,她看了眼身后的柳橙。 柳橙一笑,点头答应,他本来就是陪穆纯尔一起看望公主,自然是不会多说出口。 雪朦胧看他们都答应了,才放心地让小六送他们走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穆臻言醒了 两人刚走不久,十二突然出现在房中,面无表情的脸似乎多了一丝沉重。 “公主,十二监察不力,不知道卫美人用了什么手段,已经将镇北王和世子重伤的消息传给了京城。” “何时传的?”雪朦胧眸光一沉,苍白的脸上浮出几许怒气。 十二沉默了两秒,才答:“可能是五天前。” 两天前?雪朦胧心蓦然沉了一下,思绪疯狂地运转,现在消息应该到了京城,也许过不久父皇的人就会在路上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雪朦胧目光侧向她,隐隐带着些锋利的寒光。 十二垂头如实答道:“京城已经传出了消息,皇上知道后,立马派了人过来,而且命令公主你和世子,在大寿之日,必须回京。” 父皇大寿,年后初春,那岂不是很快了? 雪朦胧不由攥紧了拳头,眸光冷冽了起来,她明明已经派冷旭盯紧了卫紫曦,截断了她与京城的往来,而且压下去了世子和父王受伤的饿消息,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先尽量拦着京城的人,制造些麻烦。”雪朦胧沉声吩咐道,如今之际只有多拖延几日,等她身体好些再说。 “是 ,公主。”十二应下便又退了出去。 翁城。 穆臻言服下雪朦胧的心头血后,过了一夜,便悠悠醒了过来。 身上原本一直裂开的血口已经结了痂,犹如一条条黑色的蜈蚣,爬满在他的身上。 “嘿,你终于醒了。”蛊医眯着眼守了一夜,听到床上的动静,下意识睁开了眼睛,欣喜地望着他道。 穆臻言只觉得嗓子干渴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蛊医立即端了一杯温热的水喂给了他,穆臻言才哑着嗓子说出了第一句话:“十一呢,她是不是来过?” 蛊医愣了一下,然后摸了下他的额头:“啧,没发烧啊?怎么竟说些胡话?” 穆臻言孱弱地呼吸了一下,难道真的是他在做梦? “那我睡了多久?” 蛊医长长地嗯了一声:“大概也就五六日吧。” 他睡了这么久了?穆臻言拧了下眉,又问了一句:“蛊医,你怎么来了?” 蛊医轻哼了一句:“有人在剑上抹了蛊卵,你的剜心蛊复发了。” 剜心蛊?默念了一遍,穆臻言只觉得喉咙上突然涌出一股血腥味,让他想要干呕,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蛊医怕他乱动崩裂了伤口,连忙按住他的身子:“你现在蛊毒刚解,伤口还未痊愈,千万不能乱动。” 穆臻言缓缓呼吸了一下,问道:“我这伤什么时候能好?” “老夫只负责解你的蛊毒,既然剜心蛊已解,就没老夫的事了,这伤口的病,还是得让鬼医来。” 蛊医刚说完,鬼医就提着药箱走了进来,看到世子醒了的模样,不由欣喜道:“世子,你终于醒了。” 穆臻言嗯了一声,声音虚弱:“谢谢你们了。” “客气,老夫也是受人所托。”蛊医摇摇头便出去了。 “世子,你先服下这个药丸,不出两日,你便能下地了。”鬼医从药箱翻翻捡捡,终于找出了一个深绿色的瓶子,这可是他当初耗费了三十六中珍贵的药材才研制而成的,真心疼啊。 穆臻言咽下后,只觉清凉微苦的草药味,把他喉咙里的血腥味都给冲下去了,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随后,鬼医又拿出他在悬崖挖来的草药,合着一些白色的药粉,捣鼓了一翻,敷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拿绷带替他一圈又一圈地缠上。 “好了,世子,你现在就只需要躺着就好 。这次还治不好你,老夫就从此在江湖除名!”鬼医叉腰气势凛然,穆臻言睨了他一眼,眼里隐隐有些嫌弃。 听他这说的,之前就是没治好他咯? 鬼医没看见他的眼神,兀自提着药箱,又准备去研究一些新的药丸了。 穆臻言刚醒来头脑依然十分昏沉,不一会儿又陷入了沉睡。 待他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发现体内的内力已经回转了不少,脑袋也比昨日清醒了几分,当即撑着手臂,坐了起来,重新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衣服。 鬼医刚好赶过来,替他检查完一番后,有些感慨地笑着说道:“这年轻就是好啊,世子的恢复能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 说完,鬼医又递给了他一个白色的药瓶,嘱咐道:“防止突发情况,老夫便研制出了这份可以随身携带的药丸,世子只需每日服下两粒便可,身子便会慢慢痊愈了。” 穆臻言挑了下眉,欣然接受,转了两下药瓶然后塞入了衣内,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微小的脚步声,穆臻言下意识回头看着他。 陈景瑜看着世子痊愈的身体,眸色微微复杂,但瞬间收敛了自己的思绪, 温和说道:“世子,你重伤之后,军心多有不稳,多位将军听说之后,想要求见世子。” 穆臻言蹙了下眉,他昏迷五六天了,确实该看看军中的状况了。 众位将军原本在带着士兵操练,突然看到久违不见的世子和军师一起走了过去,不由停下了口中的话,激动不已地跑了过来:“世子,你真的醒过来了,军师真的没骗我们。” 其他人听到声音皆望了过来,看到熟悉的世子就站在他们眼前,都欣喜不已。 “太好了,世子没事,翁城有救了。” 其他将军也集合在了一起,有些老将军就差抹着眼泪感慨道:“万幸啊,世子没事就好。” 穆臻言略有歉意地看着他们:“让诸位担心了。” 说完,穆臻言就站上高台,看着底下汇聚在他身上灼热的目光,不由心底一暖,这些都是真正忠诚于他的将士,他又怎么会让他们失望? “战场上生死由天,我很庆幸还能醒过来,和你们再次出生入死。但我希望,你们将保护翁城的百姓和亲人,当做自己的信仰,活着一天,就要保护他们一天,即使死了,也要化成翁城的亡魂,守卫着北地!” 第四百九十七章 隐瞒 “我们是将士,就要负起将士的责任,所以下次,我不想再看见你们因为我,乱了军心,这是绝不允许的!你们要当做军令一样执行!听见了吗?” 一番鼓舞军心的激昂说辞后,将士们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狂热起来,大声呼喊着:“为了百姓,死也要守住翁城!” 陈景瑜看到稳定好的军心后,翌日又立马将军中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务,交给了穆臻言查看处理。 穆臻言拿着这些报告,翻了几下,不由蹙了下眉:“奸细?这些是你铲除的?” 陈景瑜沉默了一下,然后面色不改:“是,世子,我亲自带人审查的。” “你这份名单怎么得到的?”穆臻言拿出那份名单,看着上面的字,不由眸色幽深了几分。 “这是穆臻宇安插的人被抓到后,严刑逼供出来的。”陈景瑜故意答他字面上的意思。 穆臻言微眯着眸子盯着他看了几秒,语气转低:“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陈景瑜垂头答道:“不敢。” 穆臻言皱起了眉,这名单上的字迹虽然已经模糊,但与冷旭的字甚是相似,十一是不是真的来过? 那不是梦,对不对? “冷 曦,出来。”穆臻言突然轻喝了一声,暗处就闪出一道人影。 “世子,有何吩咐?”冷曦喊了一句。 穆臻言沉着眸子盯着她:“我问你,公主是不是来过?” 冷曦眸光顿了一下,想说没有,但还是抿住了唇,沉默不语。 穆臻言看她这副样子,心里顿时愈发怀疑了起来,蛊医?肯定是十一带蛊医过来的。 想到这后,穆臻言便不顾他们两个,直接往蛊医的住处走去,军师和冷曦叹了口气,只好跟在后面,怕蛊医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穆臻言走得极快,脸色也愈发沉了下来,一把推开门后,直接朝蛊医问道:“蛊医,你上次说的受人所托,是不是十一?她是不是也来了?” 蛊医被吓了一跳,但还是选择了隐瞒:“不是啊。你是不是又做梦了,世子?” “你们都在合伙骗我,是不是?”穆臻言眸子猛然浮出了一丝怒气。 蛊医讪讪一笑:“世子,你身体还未恢复,不宜动怒啊。” 穆臻言薄唇紧抿着,眸光幽冷地看着他们,心里笃定了十一真的来过军营。那几晚,他听到的声音,和闻到的气息,都是真的,是她在照 顾自己。 可是,她为什么又要走了呢? 穆臻言蹙了下眉,而后又猛然缩了下瞳孔,血?他喉咙里的血腥味?是十一的? 之前十一为了他解蛊就是放的自己的血,穆臻言想到这,心中越发的不安,不由语气都带了些冷意:“既然你们不说实话,那我自己回去找她。” “不行,世子,军中还有很多事务需要你处理。”陈景瑜一听,立马站出来阻拦。 穆臻言微冷着脸说道:“这些暂且交给你处理,等我回来再说。” 蛊医也试图拦住他:“你这伤不行啊,世子,你要是想回去,也等身子好了再说啊。” “我很好。”说完,穆臻言直接就走了,冷曦微蹙了下眉,一言不发地一直跟在暗处。 一路几乎没有停歇地赶路,穆臻言几次险些倒了下去,还是强撑着身子赶了回来。 此时夜色蒙蒙,只有偶尔的霞光做伴,冷风刮在他的脸上,穆臻言似乎失去了知觉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见到十一。 世子府就在眼前,穆臻言一个跃身便飞了进去。 冷旭拿着一些从浮厝那里找来的药,送到了木兰苑,小六正好开门走了出来。 “公主怎么样了?”冷旭将药递到小六的手上,担忧地问道。 小六叹了口气:“一直不见好,公主身子太虚弱了,一点寒风进来,公主就会冷得发疼。” 冷旭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心里也不是滋味。 此时,一道如墨竹般修长的身影跃至他们眼前,声音夹杂着冷风扑面而来:“公主怎么样了?” 冷旭和小六一看,竟是世子,脸色都变了一下,小六连忙敛起神色,故作镇定地答道:“世子爷,你怎么回来了?公主挺……挺好的,现在已经入睡了。” 冷旭也点了下头。 穆臻言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刚才的话,我听见了,自己下去领罚吧。” 冷旭和小六皆有些惧怕地看了世子一眼,然后有些无奈地退下了。 穆臻言看着他们退下后,走到了门口,深吸了口气,有些轻颤着手打开了门,然后轻声关上。 月色的清辉洒下在这寂静的房间,穆臻言走进一步,便能看到床上如雪一般美丽又苍白的女子,她的鼻息极浅,唇色淡白,宛若抽去了生气,陷入冰封的雪莲。 穆臻言慢慢地贴近她,在她的额角浅浅落下一个满含深情的吻 ,而后握着她的手,一直凝望了许久,自己都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雪朦胧轻轻动了下身子,发现自己的手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抓着,弄得她手心里都出汗了。 有些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雪朦胧朦胧间,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侧脸,随着视线的逐渐清晰,雪朦胧不由心跳都停了一下,阿言?这……怎么会? 穆臻言听到了动静,不由也醒了过来,看到她一脸惊愕的样子,想起众人的隐瞒,突然脸色就阴沉了下来,一直盯着她看,眸光升腾着怒意。 雪朦胧缩了缩脖子,知道穆臻言肯定知道了什么,只好先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阿言,我……我是去找过你,你当时中了蛊,我没办法只好先用自己的血救你,我没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 雪朦胧猜他们肯定不敢说出心头血的事,便半真半假地说着,模糊了一些过程。 穆臻言心里认为是一回事,可真正听到的时候,心还是狠狠痛了一下,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她压在床上,狠狠吻了下去。 一番纠缠后,穆臻言终于停了下来,眸子泛红一片,心里又心疼又生气。 第四百九十八章 认错 重来一世,她怎么还那么傻? 他不是警告过她不准伤害自己吗? 心疼之余,穆臻言眸底藏着无法言说的感动和自责,眼前被他困在怀里的人,明明这么弱小的身躯,却每次不顾自己的生命,将他从阎王的手里抢过来。 这么傻的人,叫他如何不珍惜? “阿言,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雪朦胧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以为他还在生气,便用手扯了扯他的袖子,眨着湿漉的杏眸望着他看:“师父说你的剜心蛊再也不会复发了,以后我保证再也不会这样了。” “真的,你相信我。”雪朦胧看他不说话,继续补充道,素净的脸上带着微微讨好的笑意。 穆臻言心中一叹,捧着她的脸轻柔的,仔细地吻了一遍,似乎她是天地间最珍贵的宝物般,不舍得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半分。 雪朦胧感受到他灼热目光中的深情,长如蝶翼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白净如雪的脸颊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从穆臻言的角度看过去,竟觉得分外得撩人。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带着低沉的沙哑,有些威胁地咬了她嘴唇一下:“好,再有下次我就亲自收拾你。” 雪朦胧嘶 痛了一声,也咬了回去,也学着他的语气哼了一声:“那你要是受伤再敢瞒着我,我也要亲自收拾你!” 穆臻言低低一笑,愈发觉得她如小兽般,张着牙想咬人的模样,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不准笑。”雪朦胧瞪着他,她可是讲正经的呢,有什么好笑的! 穆臻言又啄了下她的唇,脸上渐渐有了一些从前的笑意:“我不对夫人笑,对谁笑?” 雪朦胧怔怔地望着他,一时竟有些无语凝噎。 “对了,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雪朦胧突然想起十二的话,不由眸色认真了几分:“卫紫曦将你和父王重伤的消息传回了京城,这时候,我父皇派来打探虚实的人可能已经在路上了,而且父皇大寿的时候,只怕我们得回京一趟了。” 上次朝廷和北地开战,后遗症一直没有解决,全靠太子在京城稳定局势,才让皇帝没有继续问责,但也只是时机未到。 如今但凡是一点风吹草动,怕是都会引起父皇的铲除之心。再加上那个神秘的美人,她实在是不放心。 穆臻言眸子沉了沉,而后似乎并不担心地说道:“如今匈奴一时半会也难以恢复,翁城很安全,正好休养生息 。既然父皇想要我们回京,那我们等到年后便出发。有些事情,躲是躲不了的,终究还是要正面面对。” 雪朦胧点了点头,不管是父皇,还是京城混乱的局势,她知道必须得面对,但是她希望是在,他们做好了万全准备之后,而不是被某些人故意提前了。 想到这里,雪朦胧心中顿起杀意,连眸光都迸出一丝冷冽的光:“要不是卫紫曦,我们也不会处于这么被动的局面,这颗钉子,留得太久了,是该除了。” 穆臻言沉吟了两秒,不知道在想什么。 雪朦胧却忍不住疑惑道:“明明我派了人盯住了她,甚至截断了她与京城传信的渠道,她到底是怎么避开重重耳目,放出消息的?阿言,你说她背后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同伙?” 说完,雪朦胧便皱着眉头,看向了一旁的穆臻言。 穆臻言似乎心里犹豫了一下,而后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的同谋者,也许小六知道。” 小六?雪朦胧忽地蹙紧了眉,似是不解,而后脑海闪过了什么,眸子的疑惑瞬间变成了诧异:“你……你是说十五?” 穆臻言点了下头,说道:“我之前早有察觉,但十五对你还算忠心, 所以我没有动她,只要她不伤害你,她都始终是你的人,要论处置,也应是你来动手。” 雪朦胧听到这番话,不知为何心里觉得好笑起来,当初冷曦那件事,她也是这样想的,只要冷曦忠于穆臻言,穆臻言又不会背叛她,她又怎么能因为自己心里的一点介意,而毁了他一个真心护着他的暗卫呢?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心意相通吧? 穆臻言看着眼前,弯眸笑得似乎十分愉悦的妻子,不由挑了下眉:“很好笑?” 雪朦胧顿时闷住了自己的笑意,忍不住亲了他脸颊一下,眸光明亮动人:“没有,就是知道世子爷这么为我着想,本宫心里甚是感动。” 接着,雪朦胧话音突然一转,语气带着微微的冷厉:“不过,十五既然背着我,替卫紫曦通风报信,我也不需要念及什么主仆之情,该提醒的,我已经提醒了,她自己选的路,就该承担相应的的后果。” 穆臻言知道她已经决意处置十五和卫紫曦了,便提醒地说道:“卫紫曦毕竟是皇上的人,我们只有找到证据,才能处置她。” 雪朦胧眸光低垂着,思虑了几秒,点头认同说道:“嗯,我知道,她这么迫不及待,肯 定会再次露出马脚的。” “既然现在还不是时候,那夫人就陪我再睡会。”穆臻言突然解下了自己的外衣和靴子,一溜烟就滚进了被窝,拥着她柔软的身躯,发出满足的喟叹。 雪朦胧这才注意到他眼底下青黑一圈,绝色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掩盖不住的困倦和疲乏。 雪朦胧心疼地回抱着他,两人相拥而眠,心里都慢慢渗进对方的温暖,连沉睡中的面容,似乎都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时间又过了两天,上官惜儿已经在府里待了数日,甚感无聊,便带着四位婢女蒙着面纱出了府。 北地的风景有一种苍秀的美感,不管是地上的高山流水,还是天上的大雁孤飞,总是让人望了,忍不住生出一种别样的思绪。 上官惜儿到底是女子,还是比较喜欢惬意孤静,又自带声乐的山水景色。 缓缓流动的湖泊,泛着碧绿晶莹的光芒,一叶青色的小舟乘波而上,空中弥漫着丝丝水雾,迎面而来的风,都带着湿润的气息。 上官惜儿站在舟头,披着素红淡梅的锦衣,半闭着眸子,只觉心中分外宁静,那些一直残存着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恨怨,似乎都被这清凉却干净的风,吹散了许多。 第四百九十九章 暗杀 舟至半路,四周寂静一片,空气中忽然传来人影飞跃的声响。 四位婢女闻声而动,连忙抽出自己身上的长剑,守在上官惜儿左右,警惕地望着四周。 上官惜儿也握紧腰腹的长鞭,眸光紧凝,看到不远处就有一片山林,便立即沉声轻喝道:“快,我们先进山里!” 船夫似乎也察觉到此刻危险紧张的氛围,不由心慌了一下,连忙手脚并用地往山那边划去。 “咻!”谁知下一秒,一支锋利的箭宇直接穿透了船夫的眉心。船夫惊愕地瞪大眸子,死不瞑目地倒入了湖中。 “该死。”上官惜儿狠冽地瞪紧了眸子,腰腹的长鞭已然蓄势待发。 “咻咻咻!”又是数支闪着寒光的利箭,刺破空气,直直朝上官惜儿射来,四位婢女连忙挥动着手中的银剑,抵挡了危机。 箭宇被打落了一地,暗中的杀手见她们安然无恙,便全部现了身,黑色的身影,如夜色鬼魅一般疾驰掠来。 上官惜儿眸光紧紧盯着他们,心中却猛然沉了下来,来者,竟足足有十位以上,呵,看来她上官惜儿的命还是挺让人看重的。 冷笑一声后,上 官惜儿长鞭一甩,柔韧如蛇的鞭尾,便猛地缠上了离她最近一人的脖颈,但那杀手身手极快,以自己手勒住了收紧了长鞭,一直在抗衡。 另外一位杀手袭来,上官惜儿沉眉似乎怒了一下,迅速收回长鞭,身子借势后倾,露出脖颈优美的弧度,同时袖中的一根银针疾速射去,正中黑衣人的眉心。 暗中一直监视着她的冷旭,不由眸子惊了一下,原以为她只是个虚有名头的宫主,没想到短短时间内倒学了一些防身的功夫。 哼,冷旭双手环胸,恶劣地笑了一下,那就让他看看这个绝情宫的宫主到底隐藏了多少吧。 四位婢女原想一直守在宫主的外围,但奈何敌方势力以绝对性的优势,压倒了他们,每人身上也受了不少伤,血迹都染红了她们的衣裳。 上官惜儿也好不到哪去,若不是她平日谨慎,一直都藏着暗器,这会她的尸体都沉入湖底了。但现在她的暗器已全部用完,婢女们也都受到压制,其余七八位黑衣人全都朝她劈了过来。 上官惜儿咬牙紧盯着他们,正想拼死一战的时候,空中忽然射来十几片竹叶,带 着森森寒意,将几位黑衣人都驱退了开来。 上官惜儿眸光一愣,下意识回头一看,原本虚无的空中,倏地闪出一道黑色修长的人影,流水般的长剑自剑鞘而出,刺开冷凝的空气,替她挡了身后的一刀。 刀剑碰撞的声音砰地一声响起,猛然让上官惜儿回了神,连忙甩动长鞭与他一起联手打了起来。 冷旭睨了她一眼,看着她似乎还不稳的长鞭,语气隐隐嫌弃道:“功夫没练好还敢出来,还不快带着你的婢女先进山躲着,想被他们围攻杀死吗?小爷我的命可宝贵着呢。” 上官惜儿一噎,心里虽有气,但念着他救了她们,便没有多说,让婢女们尽快和她一起撤退。 冷旭以一敌十,替她们挡住了大部分敌力,两位婢女才得以脱身,护着上官惜儿,一路轻功飞跃,进了山林。 冷旭已经与黑衣人对手了数十息,他的体力渐渐被消耗,一个不察,后背便被人砍了一刀。 而上官惜儿进入三林回头望的最后一眼,便是冷旭闷哼一声,唇角留出了暗红的血,但是他的身影愈发的诡魅起来,那把寒剑在他的手里,仿佛发 挥到了极致。 但那些黑衣人一看自己的目标的逃走了,连忙不顾已经受伤的冷旭,又追了上来。 “宫主,快走!”两位婢女看着重叠的黑影,心中一急,连忙拉着宫主往山林里跑。 上官惜儿咬了咬牙,眸光闪过一道冷锐的光芒,身影便随婢女迅速消退在林中。 三人逃了许久,才暂时避开了黑衣人的追杀,但以他们的功夫,找到她们灭口也是迟早的事。 “宫主,这样不行,你会有危险的。长老们要是知道的,肯定不会饶了我们的。” “没时间了,快点,到时候我们一个也活不了。我的命令你们也不听了是吧?”上官惜儿沉着眸子,绝美的脸上,带着宫主的威压怒道。 两位婢女挣扎了一会,终究脱下了身上的外衣,此时的上官惜儿也脱下身上的外衣,三人全都一身相同颜色的底衣,形体相似,又全都散落着头发,只用发绳绑了起来,远远看去,难以分辨。 “好了,你们赶紧按照计划行事,!”上官惜儿最后说了一句,不等她们的回应,便直接绕着暗处返回。 两位婢女咬了咬牙,相互对看了一眼 ,竟带着一模一样的决绝。 黑衣人也不会料到上官惜儿竟然会原路返回,所以上官惜儿一路小心隐蔽,竟相安无事地回到了原处。 此时冷旭刚杀完和他对战的最后一人,身上和脸上已经溅满了鲜血,唯余一双墨黑的眸,狠冽清明至极。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飞至山林的岸边,整个人就轰然倒在了地上,胸腔鼓动了两下后,他的嘴里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上官惜儿看到这一幕,连忙有些担忧地跑了过来,将他的身子扶了起来,往她半路看到的一个隐秘的山洞里面拖。 冷旭没想到她还会冒着危险回来救他,一时有些震惊,又好奇地看了她好几秒。 等他们进到山洞后,上官惜儿才把他往一个较干净的地方放了下来。 “我……我已经放了暗号,会有帮手过来的。”冷旭靠在石壁上,背上的伤口疼得他咬紧了牙。 上官惜儿看了他一眼,动了下唇,还是轻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冷旭唇角微掀,呵了一声:“你这女人,竟然还敢回来,不怕没命吗?” 上官惜儿有些微冷地睨了他一下:“我自有分寸。” 第五百章 敷药 哟,还挺有脾气。冷旭不由觉得好笑,目光中的好奇仿佛越深了一点。 “你在这等着。”上官惜儿说完,就弯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外走了出去,她进来时,就看到山洞外长了几株可疗外伤的草药,虽然不能治愈,但也能起到些效果。 冷旭想起身阻止她,刚一动就扯裂了伤口,痛得他又嘶叫了一声,不由把怨气怪在了她身上,这女人怎么这么多事?没看见外面那么多人追杀她吗?到时候把他们引过来了,她没命就没命算了,他的命可值钱多了。 不一会儿,冷旭还在龇牙咧嘴中,就看见一道纤细又不失女子柔美的身躯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几株沾了泥土的杂草。 冷旭有些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不会是拿来吃的吧? 上官惜儿根本没理会他的眼神,直接绕到他的身后,撕开了他的衣服。 冷旭吓得赶紧抱住了身子:“你干嘛,小爷我虽然救了你,但绝不用你以身相许。” 上官惜儿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这是帮你清理伤口,你能安分点吗?” 冷旭愣了一下,然后不在乎地摆摆手:“不用,又不是没伤过, 让它去就好了。” 上官惜儿皱了下眉:“什么叫算了,血流多了会死人的。过来!” 也许是当了绝情宫的宫主,上官惜儿说话的语气多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和威压,冷旭颤了颤身子,鬼使神差地真的靠了过去。 当然,冷旭不会知道,上官惜儿看着他不停流血的样子,脑海里全是她姐姐和家人,全身是血死在她面前的样子。 上官惜儿撕下自己身上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帛,然后往山洞里的水里清洗了一下,再将冷旭伤口的血擦了干净。 冷旭感觉到背上传来清凉的手指的触感,不由心里有些别扭起来,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却不由被眼前的场景愣住了眸光。 她的脸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但是她的眸子却认真无比,不含一丝杂念,宛若寒峰中的清泉,又冷又清。 即使是隐匿在光影的侧脸,也藏不住她的白皙和绝色。 上官惜儿将草药用石块捣成泥后,抓在手里就直接敷在了他的伤口上。 “啊疼啊,你这是想要灭口啊!”突如其来的猛烈刺痛,让冷旭忍不住痛呼出声。 上官惜儿冷冷看了他一眼:“闭嘴,一个大 男人还这么聒噪!” 聒噪?他竟然被人嫌弃了? 冷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而后瞪着眸子,也嫌弃道:“我还没说你粗鲁呢?我都怀疑你给我敷的,是不是那种断肠的毒药。” 上官惜儿不想跟他计较,直接坐在一侧靠着石壁闭目养神了起来,她现在已经很累了,才没有功夫和他争吵。 冷旭看着她不仅忽视自己,还睡得十分香甜的样子,不由心里咕咕冒出了一丝气,哼,她想睡,他偏偏不让她睡。 上官惜儿好不容易有了会睡意,突然觉得头发被人一扯一扯的,甚至扯动了她的头皮,痛得她嘶了一声,睁开眸子一看,眼前蓦然放大了一张俊脸,只属少年才有的顽劣笑意扬在他的嘴角。 侧目一看,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竟然把她的长发结成了一个十分难以入眼的辫子,歪歪扭扭穿插在他的手中,甚至他还想把她的长发,往山洞落下的树藤上绑去。 怎么会有如此恶劣又幼稚的人? 上官惜儿猛地抽回来自己差点被绑在树藤上的长发,怒着眸子不悦地盯着他看。 始作俑者冷旭看着她醒了,还一副想要将他撕碎的 样子,不由心情颇好地笑了笑,微昂着头向她示威,似乎在说,怎么样,知道小爷我的厉害了吧?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上官惜儿平复好自己的怒气后,面色又恢复了十分冰冷的样子,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就把狼引过来,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 冷旭微惊了一下眸子,更加好奇地看着她,这个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蜕变成这副冷冰冰的样子? 两人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夜,冷旭猜自己叫来的帮手,肯定赶走了黑衣人,便挣扎着身子想要走出去,上官惜儿猜到他的想法,便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冷旭回头皱了下眉:“你没事了,还跟着我干嘛?” 上官惜儿轻功不是很好,而且这是湖泊中央,总不可能她走回去吧。 “送我回去,你有什么条件,若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给你。”她淡然地看着他,挺直的身影倒有几分傲骨。 这是在跟他讲条件了? 冷旭多看了她几眼,突然勾唇恶劣地笑了笑:“可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什么条件?”上官惜儿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笑,细眉微蹙。 “叫我声爷怎 么样?” “滚。” 说完,上官惜儿转身就准备走了。 冷旭拉住她,摸了摸鼻头,嘁了一声:“不就开个玩笑嘛,你还当真了。” “走吧,快点跟上。” 冷旭又说了一句,似乎很不乐意,但是没办法,公主要他监视她,她要是一直留在这岛上,那他岂不是跟着一起遭殃? 冷旭恨恨地在前面走着,没有发现身后的上官惜儿冰冷的唇角,忽然牵起一抹极淡的笑。 从昨日他出手救她起,她就猜到他肯定不是出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人士,否则怎么会自身都有危险了,还让她逃离呢。 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的确救了她。 两人各怀心思地回到了住处,冷旭一回府便让十二继续监视着她,自己则跑去找了浮厝疗伤。 路上一辆马车不快不慢地移动着,雪朦胧穿着暖绒的袄衣,窝在穆臻言的怀里。 两人休息了几天后,身子都恢复了许多,吃了早膳后,便准备去王府探望一下父王,和穆纯尔的宝贝。 车轮嘎嘎地滚动,最终停在了王府的门口。 穆臻言先下车,然后扶着雪朦胧下了马车,两人一起进了大门。 第五百零一章 打趣 王府的景色如旧,门内一直守着两队府兵岿然不动,不少下人见了他们,都会福身行礼,然后忙着自己的事。 穆臻言和雪朦胧一路朝里走去,绕过朱红的长廊,入眼之处便是宽阔又不失雅致的庭院,坐落于最中央的,是一座小巧别致的红亭,淡青色的帷幔垂下,隐约显出几人模糊的轮廓。 雪朦胧好奇地望了一眼,只觉那人影的轮廓,甚是熟悉,当即扯着穆臻言的袖子,眨了眨俏皮的眼睛:“阿言,你看,那是不是纯尔和柳橙?” 穆臻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微挑了下眉,然后点了点头:“他们在下棋。” “你怎么隔这么远都能看清?”雪朦胧怀疑地看着他,有些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 穆臻言邪魅一笑,眸里的光潋滟生辉:“但我的眼里只有夫人啊。” “少来。”雪朦胧一把推开他的脸,然后直接朝红亭走了过去。 柳橙下了一颗棋子后,笑望着对面的人:“这步,你又当如何解?” 穆纯尔垂眸看了一眼他落下的位置,细细的柳眉不禁微蹙了几分,她本来早就想好了一条可以断开他棋子的路,没想到一个子就把 她困住了。 这下可该往哪走啊? 穆纯尔轻咬着唇,思绪全放在了怎么破开柳橙的棋子上,全然没有注意道朝这边走来的两人,反而是柳橙侧眸望了一眼,唇角微微地笑了一下,算是打过了招呼。 “呀,我知道了!”穆纯尔突然发现一个破绽,惊喜过望,持着棋子的手臂一伸,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茶杯,滚烫的茶水瞬间泼了出来,浸湿了她手臂上的衣裳。 “啊,好疼。”穆纯尔惊喜的双眸里,顿时水雾弥漫。 “让我看看。”柳橙一听,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涌上一丝不同于寻常的担忧,让他下意识就抓起了她的手,轻撸起她的袖子一看,果然烫红了一片。 现在也没有凉水可以敷,柳橙赶紧吩咐婢女取药过来,然后俯身过去,轻吹了起来,空中的寒气顿时流动起来,像一阵小而密的寒风刮在她滚烫的地方。 “好点了吗?”柳橙吹了一会,如黑石般的星眸望向她,眼里的担忧轻柔得几乎将人融化了。 穆纯尔有些羞窘地想抽回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哟,这棋下了不久了吧。”一道含笑打趣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 穆纯尔下意识侧头一看,眸子微惊:“嫂子?” 雪朦胧微挑了下眉,眸光有些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们一眼,唇角笑意加深了几分:“看来本宫和世子的担心真是多余了。不过看到纯尔有人陪着,本宫心里甚慰,改日还得谢谢柳大人了。” 穆纯尔听出了公主打趣的意思,不由更加窘迫了起来。 柳橙倒是笑得开朗明亮,十分自然地顺着她的话道:“那公主以后谢我的地方可多了,不知道世子爷的小金库够不够?” 雪朦胧挑了下眉,含笑看向他,话里有话:“说不定是柳大人自掏腰包呢?可别到时候找我们家世子借钱啊。” 身后走来的穆臻言无奈地笑了笑,这两句话就把自己妹妹卖了?要是柳橙真的娶了她妹妹,可能他夫人真的会狮子大开口了。 一旁的穆纯尔疑惑地看着他们:“嫂子,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借不借钱的?” 柳橙笑了笑,抿唇不语,只是看向她的目光里,似乎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此时婢女正好拿了药过来,雪朦胧接过,打开帮她涂了起来,笑道:“你以后就懂了。” 穆纯尔更加疑惑了,想问 为什么,但是穆臻言突然走了过来,问道:“父王呢?” “父王抱着孩子走了,可能就在自己院里吧。”穆纯尔抬头看着走来的大哥,答道。 穆臻言点了点头,突然问了一句:“你最近在跟柳橙学农耕之术?” 穆纯尔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嗯了一句:“是啊,反正待在府里没事,还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穆臻言眸光动了一下,然后像大哥对妹妹那样嘱咐道:“注意安全,要是有什么事,就对柳橙说,不用把他当外人。” 穆纯尔又窘迫了一下,她怎么好意思把柳橙当自家人呢? 柳橙望了一眼世子,眉峰动了动,似乎不在意般地笑道:“郡主要是有需要,在下当然是乐意至极。” 雪朦胧看打扰他们够久的了,便连忙拉过穆臻言的袖子,眨了眨眼睛说道:“不是说还要去看望父王吗?” “好。那走吧。”穆臻言无奈又宠溺地牵过她的手。 雪朦胧微微一笑,突然对着柳橙说道:“柳大人待会留下来一起吃饭啊,这可是本宫谢谢你的。” 然后她又跟纯尔打了声招呼:“纯尔,我们先走了,你们继续。” 穆 纯尔嗯了一声,就见他们两人走出亭外了,回头一看盯着她笑而不语的柳橙,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解释道:“你不用在意,大哥,公主都是开玩笑的。” 柳橙看她慌忙解释的样子,更加笑得霁月生辉:“我知道的,无事。还下棋吗?不如去走走吧,听说你们府里的寒梅已经开了。” “是啊,开得可好看了,那我带你去吧。”说完,穆纯尔就起了身,脸上笑意绽放,一路上都说着寻常的话,有时偶尔提起府里发生在她身上的趣事。 柳橙跟在她身侧,时不时附和几句,幽默的语气总会逗笑她,两人相处倒十分愉快。 穆臻言和雪朦胧探望完父王后,下午时分就回了府。 刚到木兰苑,就看到永胜急匆匆从院跑了过来,雪朦胧便停下了脚步,等着他过来。 永胜喘了两口气,看着眼前面色不冷不淡地世子,连忙收起自己的喘气声,恭敬地说道:“公主,世子,冷旭说上官惜儿在外遭到暗杀,他为了保护上官惜儿,两个人都受了伤,说等公主回来之后,再拿主意。” 为了替冷旭传话,永胜已经站在外院足足等了数个时辰。 第五百零二章 瓮中捉鳖 雪朦胧微蹙下眉,然后说道:“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公主。”永胜笑了一下后,又退了回去。最近年关将过,府里要置办的东西很多,所以他得抓紧时间准备好,千万不能让公主失望。 雪朦胧看了一眼穆臻言,两人相视笑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块。 穆臻言将冷风叫了过来,雪朦胧则带着十五和小六,一起朝上官惜儿的住处走去。 房内上官惜儿坐在椅上,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地看着地面,目光没有焦距。 雪朦胧轻咳了一声:“本宫听说你遭到了暗杀?” 上官惜儿被拉回了思绪,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那暗卫是公主派来的?” 雪朦胧挑了下眉,知道她说的是冷旭,当即也没有否认地嗯了一声。 上官惜儿得到答案后,似乎不在意般地笑了笑,反而道了声谢:“多亏公主有先见之明了,要不然我今天哪还能跟公主说上话。” 冷旭得知公主回来了,立马也赶了过来。 雪朦胧看见冷旭走了进来,似乎伤势已经无碍,才问道:“冷旭,你跟刺客接触过,可发现了什么?刺客从何处来 的?” 冷旭垂眸回想了一遍,神色微微沉重地答道:“刺客是半路出现的,但是属下跟他们交手时,发现刺客的身手个个高强,手段陌生,绝对不是绝情宫的人,而且北地穆臻宇的暗线已经拔除,那些刺客应该是第三股势力。” 雪朦胧沉默了两秒,突然说道:“本宫怀疑这事和卫紫曦脱不了关系。” 卫紫曦的名字一说出,当即就有两人微微变了脸色,十五垂眸不语,上官惜儿却想起了那日她的打探,脸色顿沉:“怪不得我来府上的第一日,她就借着拜访的名义,一直打探我和你们的关系,但是,” 说到这,上官惜儿忽然皱了下眉,似是不解道:“我记得我将她的话都挡了回去,她不确定我和你们的关系,又怎么会想要我的命?” 雪朦胧眸光微闪,没有说话,反而是穆臻言突然开口道:“光是怀疑是不行的,要有确实的证据。” 上官惜儿脑海中闪过什么,微睁大了些眸子,说道:“对了,那些刺客身上有木兰的香气,肯定是暗中进过世子府的。” 北地只有世子府有木兰,而且上官惜儿是绝情宫的宫主,对绝 情宫的花草熟悉得很,其中就有木兰花。 穆臻言一听沉思了两秒后,启唇说道:“如果刺客真的和卫紫曦有关系,那刺客肯定会和卫紫曦有交集,我们只要找到刺客,就能找到他们和卫紫曦的联系。” 计划一说出来,小六眸光一沉,抬眸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十五,咬了咬唇,但是依然没有作声。 雪朦胧和穆臻言都将小六的神色尽收眼底,但也不动声色地转过了眸。 情况打探完了之后,穆臻言和雪朦胧便回了木兰苑。 夜色深沉,十五等到公主休息后,先回了房,吹灭了蜡烛,假意休息后,然后开了一侧的后窗,身子一掠,飞了出去。 卫紫曦刚睡下不久,窗口就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她蹙了下眉,然后看了眼四周,慢慢起了身,开了窗,一张白色的小纸条就扔了进来。 卫紫曦捡起小纸条,借着窗外洒下的银辉,打开一看,顿时惊大了眸子。 没想到公主竟然这么快就怀疑到了她的头上,不行,她得立马传信给他们,暂时不要联系了。这样想着,卫紫曦就连忙点燃了一盏烛火,走到桌前,拿出一张干净的白纸, 沾了沾墨,落下一行字,吹干了后叠了三层。 卫紫曦用手抵住嘴唇,发出了一声怪异的鸣声,然后夜色中飞出一只似鹰似猫的动作,墨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将信塞入它羽毛下的信筒中,卫紫曦拍了拍它的身子,那猫头鹰便飞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后,卫紫曦才稍微放心地关了窗,回到了床上。 暗色中,一道黑影随着猫头鹰的方向追了过去,几个疾速的飞跃,十二直接伸手抓住了扑腾的猫头鹰,然后解下了它信筒中的纸条,重新塞入了另一张。 猫头鹰墨绿的眼珠子瞪着她,尖嘴一张就想咬抓住它的人,却不想被突然抛向了空中,挣扎了两下,连忙飞走了。 午夜过后,刺客的头领听见空中传来一声熟悉的鸣声,睁眼往外一看,果然看见他养的宠物,正在不停地绕圈飞旋。 刺客做了一个和卫紫曦一模一样的手势,然后那猫头鹰听见声音,直直朝他手上飞了过去。 抽下它翅膀下的信,刺客便让它站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明日亥时相见。 黑衣人微沉了下眸光,将信塞入衣内,便又闭起了眼睛。 天色变亮 了起来,清亮的日光经历了一天的生息,又逐渐西沉。 夜色开始遮掩住一切,黑雾像巨兽的口一样吞噬着隐匿在黑暗中的暗卫。 亥时时分,一道黑影从府外飞跃了进来,直往后院掠去,卫紫曦已经休息了一个时辰,就听见窗口处传来异样的鸣啼声。 皱了下眉,卫紫曦起身下床,将窗口打开,一道黑影就瞬间飞了进来,落在她的眼前。 卫紫曦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刺客不解地看着她:“不是你叫我今日亥时相见吗?” 卫紫曦蹙紧了眉:“不可能,我明明传的是,情况有变,暂不见面。” 话一说完,两人同时就心惊了一下:“不好,这是陷阱。” 但现在知道已经为时已晚了,数十道暗影已经将他们包围了,刺客直接被冷风生擒,卫紫曦一脸震愕地看着他们,突然朝冷风说道:“我要见公主,带我去见公主!我有话要跟她说!” 冷风看了她一眼,然后让另一位暗卫砍晕了她,锁在了房内。 翌日一早,冷风禀告公主后,雪朦胧眸里似乎完全没有讶异,只淡淡点了下头:“本宫知道了,你先看着她。” 第五百零三章 囚禁 冷风退下后,雪朦胧不急不缓地用完早膳,深色的眸里隐隐掠过一丝淡淡的波动。 “小六,你把这些菜端下去吧。”雪朦胧淡淡地吩咐道,然后目光转向一旁的十五:“十五,你随本宫一起去吧。” “是,公主。”两人同时答道,却没有看对方一眼。 小六弯着腰,收拾着桌上的残碟,十五则轻抚着公主起身,然后跟在她的身后。 雪朦胧走出门后,又将暗中的冷曦唤了出来:“冷曦,你也跟着本宫一起去吧,等会还需要你俩动手处理一点事情。” 冷曦动了一下眸光,从暗处掠了出来,落在公主的左侧,手持着剑,面无表情。 三人径直来到卫紫曦的房内,只见卫紫曦被饿了一天,滴水未进,艳若桃李的面容已经变得苍白狼狈了几分,半闭着眸子,有些虚弱地坐在椅上。 雪朦胧慢慢走近,定在她的前面,俯视着看着她,唇角挽起一抹淡淡的笑:“不知卫美人还有什么话想同本宫说?今日便一并说清楚了吧。” 卫紫曦缓慢地睁开眸子,仰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笑得几分清冷的脸,而后扶着椅子,也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冷沉 的眸里隐隐翻卷着怨恨和怒气。 “公主这般用计,可知我是皇上亲自派来打探消息的人?”她的声音微微嘶哑,忍着心中的怒火质问道。 雪朦胧忽然轻笑了一声,似乎毫不在意:“本宫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而你还有脸说自己是个探子?” 说到这,她的语气陡然转冷,讽笑道:“身为探子,你却意图挑拨朝廷和北地的关系,谋取自己的私欲,像你这种在其位却不谋其职,藏有异心的探子,留着何用?” 卫紫曦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般,猛然瞪大了眸子,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该做的。我只负责将我知道的消息,传递给京城。公主非要给我安个罪名,妾身难以服从。” 真不愧是隐藏了这么久的探子,到现在还给她演戏,呵,雪朦胧冷笑了一声:“该做的?哼,什么是你该做的?难道是对世子动了心,便想要利用本宫父皇的手,加深本宫和世子的隔阂,好让你有机会上位?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卫美人?你觉得本宫会让别人觊觎自己的丈夫吗?今日这个下场,要怪只能怪你自作自受,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 话落,身后的冷曦突然身子僵了一下,而后眸光垂了下来,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握着的剑柄的手却加重了几分。 卫紫曦也是心里一震,那些极力藏起来的,压制在内心深处的私欲,突然冲了出来,不停绞着她的理智,她突然有些害怕,却咬着牙,逼迫自己镇定下来,语气有些发狠。 “公主,我是皇上的人,要是真的有罪,那也是由皇上来定。要是我死了,皇上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雪朦胧似乎不在意般地冷笑道:“本宫既然能处置得了你,就不怕承担后果,但是你威胁了本宫,那也要承担本宫的怒气。” “难道公主就为了这个,就要处置我?”卫紫曦看着她冷若修罗的面容,不自觉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盯着她,手掌却暗暗蓄力。 若是公主执意要处置了她,她拼命全力也要逃出去。 雪朦胧缓缓吸了口气,面色平淡,声音却冷到极致:“既然你不清楚,本宫便告诉你,任何意图伤害世子,影响大局的人,都要受到惩罚。至于这惩罚多重,就看她做了什么了。” 一旁沉默的十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忽然一沉,有 些惊疑地抿紧了唇,眸色微变。 而听到要惩罚的卫紫曦,知道公主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便想要转身逃离。 “抓住她!”雪朦胧冷冷吩咐。 冷曦和十五闻声而动,两人一前一后,直接堵住了她的退路,将她擒获在手。 卫紫曦被迫跪在地上,狠咬着牙,不服地看着公主:“你要是杀了我,世子只会有更大的麻烦。” 雪朦胧忽然笑了:“本宫何时说要杀你了?” 而后,她收起笑容,眸色转冷:“冷曦,你将她武功废了,永远囚禁在此。” “是,公主。”冷曦应后,雪朦胧就先走出了房门,不一会儿,房内就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声。 雪朦胧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回了木兰苑。 而另一边雪朦胧刚走不久时,穆臻言就回来了,没看见她在,便问守在一边的小六:“公主人呢?” 小六如实回道:“冷风说卫美人想要见公主,公主便带着十五和冷曦一起去了。” 冷曦?穆臻言忽然蹙了下眉,心里微微不解,卫美人的事,带冷曦去干嘛?带上十五,他倒是能理解,毕竟十一想要借卫紫曦的事,敲打十五,难道是冷曦也犯了 错? 这样想着,穆臻言便走了出去,派了一个暗卫跟在她们的后面,暗中看着,然后自己去了城外,和楚枫柳橙商量往后的事。 聊了两个时辰,穆臻言便离开了柳橙的住处,回来的路上,一个暗卫突然落在他的面前,将自己所听到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他。 “好,我知道了,你先退下。”穆臻言蹙着眉,挥退了暗卫,而后怀着心思回了世子府。 十一将冷曦叫过去,说那些话,必定是有原因的,到底是因为什么呢?难道之前冷曦在翁城发生了什么? 派人将冷旭叫了过来后,穆臻言便在书房里一边处理事务一边等着。 不一会儿,一个黑影就走了进来,恭敬地垂了下身子,问道:“世子,你叫我?” 穆臻言淡淡地抬起头,直接问道:“之前在翁城的时候,冷曦有没有做过什么异常的举动?” 冷旭微拧了下眉,有些犹豫地问了一句:“什么属于异常的举动?” 穆臻言沉了下眉,唇里吐出几个字:“和公主有关的。” 冷旭心中一跳,脑海里猛然浮现在山洞里的一幕,抬眸对上世子的眼睛,不禁有点心虚地连忙下了头。 第五百零四章 怀疑冷曦 穆臻言看出了他的躲闪,心里更加确定那时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语气微冷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要不然我查清了后,你知道后果。” 冷旭想到暗卫营的惩罚,心里不由挣扎了几番,如实回道:“上次世子你遭到暗杀,冷曦带你逃离,公主带我们找了你一夜,找到时……” 冷旭停顿了一下,才说道:“公主看到世子和冷曦抱在一起,但公主知道世子发烧了,冷曦是为了保护世子,所以并未生气,将你们分开后,带了回去,也不曾责骂过冷曦。” 话落,穆臻言平淡的面容顿时浮起一层怒气,眸色深冷如潭:“你去将冷曦叫来!” “是,世子。”冷旭咬了咬牙,还是退下了。 一路飞跃至木兰苑,冷旭在暗处找到了冷曦,低声说道:“世子找你,翁城的事世子已经知道了,你好自为之吧。” 冷曦眸光立即转到他脸上,想说什么,却又抿住了唇,直接轻功没了人影。 不多久,冷曦就来到了书房,敲了下门,然后走了进去,眸色有些晦暗,似乎还带着一丝忐忑紧张,垂了下身子:“世子。” 穆臻言微冷地看着她, 也不多问,直接下令:“你以后就不用留在世子府了,京城现在需要人,你今日便出发吧。” 冷曦震惊地抬眸,她以为世子再怎么生气,最多惩罚下她,她受着就是了,可没想到世子,竟是直接赶她走。 暗卫的第一职责就是服从。 滚了滚嗓子,冷曦似乎十分艰难地动了下唇,一个轻飘飘的字落入了空气中:“是。” “下去吧。”穆臻言似乎不愿多看她一眼。 冷曦握深吸了口气,握紧手中的剑柄,直接转身出去,朝着木兰苑的方向走去。 雪朦胧正在屋内和小六闲谈,一道细长的人影就直接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脸多了一层冰冷。 “公主,我有话要跟你说。” 雪朦胧停下对话,抬眸望着她看了两秒,而后叫小六退了出去。 屋内顿时静了下来,雪朦胧浅抿了茶杯,才开口:“说吧。” 冷曦微沉着脸,直视着她:“公主,之前翁城一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但是我也已经收起了自己的心思,只想一心保护世子,公主也说不介意,为何却又改变了主意,让世子将我调离世子府,派往京城。” 雪朦胧细眉一蹙, 语气微冷:“你是觉得本宫告的密?” 冷曦望着她,眸色冷冽,似乎在说难道不是吗? 雪朦胧忽然轻笑了一声,毫无心虚地看着她:“本宫从未和世子吐露过当时的事,你找错人了。” “公主既然不承认,我也无话可说。我今日便遂了公主的愿,即刻前往京城。”冷曦眸光闪了一下,面色冷若冰霜,心里却不由升起一丝怨怒。 想让她离开世子的,除了公主还会有谁? 她都表明自己的选择了,为何还敢做不敢当? “站住!”雪朦胧突然冷喝了一声,眼里也浮起一层薄怒:“本宫从没有想过要将你从世子身边赶走,你若是不信,本宫带你去见世子。”说完,雪朦胧越过她走在了前方。 冷曦却顿住了脚步,有些怀疑地看着她,几个呼吸后,她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雪朦胧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心里的怒气慢慢消了下去,她没有做过的事,被人误会了,也问心无愧,但若是她任由冷曦直接走了,说不定穆臻言和冷曦就从此因为她离心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害穆臻言损失了一名优秀忠心的暗卫,所以她才特此带 冷曦和穆臻言将误会说清楚。 穆臻言还在书房处理事务,就看见门突然被推了开来,一阵寒风直往他脸上吹。 “十一,你怎么过来了?”穆臻言望着走进来的雪朦胧,不由笑了一下,而后看见跟在身后都饿冷曦,眸色不由转冷。 雪朦胧深吸了口气,说道:“阿言,我带冷曦来,是想和你说清楚一件事,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是当时事急从权,我并不在意,你不需要将冷曦调走。” 穆臻言忽然脸色一沉,起身走了过去:“十一,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我和冷曦谈谈。” 雪朦胧沉默了一下,嗯了一声:“那你好好谈谈,我先回去了。” 说完,雪朦胧转身也没看冷曦,面色淡然地离开了。 房间内,气氛顿时有些冷寂。 穆臻言站在她的面前,目光微冷:“我要你离开,并不是全为了公主,而是你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依旧犯了错误。” 冷曦动了下唇,解释道:“世子当时昏迷,发了高烧,属下也是为世子担忧。” 穆臻言深吸了口气,语气更加冷冽:“你是暗卫营里,除了冷风最出色的暗 卫,难道你会没发现外面的公主和冷旭吗?故意让公主看到那一幕,意欲何为?” 他的墨眸微眯,语气寒如深冬,无形地逼迫着冷曦的心理。 冷曦咬紧了唇,心里暗藏的情绪和心思疯狂地冒了出来,在沉默了几秒后,突然抬眸直视着他,开口道:“因为,因为我喜欢你啊,所以那么久,我就任性了这么一回,世子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吗?” 她说得有些慢,甚至有些颤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甘的,悲伤的,甚至卑微的爱慕。 穆臻言听了并没有心疼,反而眸色越发地转冷,声音森寒得没有一丝温度:“你最不该的就是有了这份多余的感情,你是我的暗卫,却有了别的异心,我没杀了你,就已经是我顾及你了。我的心里,永远只有十一一人,若是你再执迷不悟,做出让十一误会的举动,下次就不是派往京城那么简单了!” 冷曦听出了穆臻言的杀意,不由心头寒了一下,但依然没办法阻止她对他的喜欢,眸光微颤着,带着些眷恋地看向他:“世子,只要你一个命令,不用你动手,属下都会做的,即使你要我死,我也是甘愿的。” 第五百零五章 释怀 穆臻言冷漠至极地眯了下眼:“收起你这份无用的心思,你若是不想当这暗卫了,随时可以走!” 冷曦顿时哑住了嗓子,只觉胸口一阵剜心的痛,目光的悲伤像凝住了一般,许久,才缓缓逼了回去,抱拳弯了一身:“世子保重,冷曦无论生死,都是世子的暗卫。” 说完,冷曦就转身踏出了房门,寒风像针扎一样刺痛了她的眼睛,但她硬忍着没有闭眼,任由它发红。 冷旭藏在暗中,从冷曦出来后,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拧着眉头,目光有些不忍又复杂地看着她。 想了许久,冷旭心里还是做了一个决定,然后忽然跳了出来,拦在冷曦的面前。 冷曦漠然地,缓慢地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微空洞,没有任何生气,闭着唇,只等着他说话。 冷旭看着她这副样子,也不由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呢?你明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世子不是你能动心的人,为何还要说出来?” “身份?”冷曦忽然轻笑了一声,就因为她的身份是个见不得光的暗卫,所以她就注定输给公主了么? 她麻木悲伤的眼神,忽然变得决绝起来,沉着声音 一字一句道:“我可以为世子死,可以付出我的全部。” 为什么没有资格爱他? 后半句冷曦没有说出来,但冷旭却懂了她的意思,不由脸色沉了几分,黑眸隐隐浮出几分怒气:“你的意思是,觉得公主就做不到为世子死吗?” 冷曦忽然直视着他,紧抿着唇,眼里全是冷漠和不甘心。 难道不是么? 就因为她的高贵的公主身份,所以才能轻而易举地嫁给世子,还丝毫不费功夫赢得了世子的心。 可是凭什么呢? 出身又不是她能选择的,她可以为世子倾尽一切,为什么连爱他都没有资格? 冷旭看出了她的心思,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你以为世子的剜心蛊是如何解决的?要不是公主答应让蛊医取了她的心头血,世子只怕早已撑不过了。你可知那心头血几乎要了公主的半条命吗?你可知她从此以后不仅折损寿命,还会畏寒畏热,难以受孕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没看到公主是怎么一个人替世子守好这后方的,你也没看到公主对世子的付出!” “还有一点你不曾明白,你是世子的暗卫,为世子出生入死,本就是你的 职责,但是你却用这个生了不该生的心思,还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难道暗卫营里就你一个人可以为世子去死吗?冷风身上为世子受的伤不比你少吧?你可见他向世子有过什么要求?但是公主呢?我想不用我说你也能明白吧?” 一连串的反问,逼得冷曦握剑的手都颤了一下,心里自以为坚不可摧的意念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她垂下了眸子,竟有点不敢在面对冷旭眼里的自己。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为世子送命,是真的爱他,公主却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了世子的心。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一直是她错了。 公主之尊,爱上一个人,也可以为他去死。 明明是几秒的时间,冷曦却仿佛过了很久般,心里的不甘和怨气,在这清冷的寒风中被吹散,抬起头极浅地扯了下唇,带着几分释怀地说道:“冷旭,谢谢你告诉我真相,你帮我替公主道个歉,我要去京城了。” 说完,冷曦擦身而过,冷旭有些呆愕地回头,发现这一次留给他的背影,竟意外多了几分轻快和潇洒。 她真的想通了?冷旭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自己心里 轻松愉快了不少。 若是冷曦真的放下了,只会对她自己更好。 说不定哪一日,世子还会再把她调回来的。 木兰苑内,楚枫站直身子,将手中一本册子交给了小六,微笑着说道:“公主,这是北地最近的经商情况,租户和百姓的经济情况大有提升。不少外地的富商也想跟北地合作,所以我想重新开辟一条经商之路,不知公主有何建议?” 小六将册子递了过去,雪朦胧翻开仔细看了几页,纸上记录了详细的出资和收入,另外还有百姓经商的个体情况,都一一写明。 但北地闭塞,想要让北地最终强大起来,必定少不了外来的扶持。楚枫祖上便是世代经商,想必他自己也想有一番作为,不如先交与他一试再说。 思绪停在此处,雪朦胧合上册子,淡淡一笑:“重新开辟经商之路,需考虑许多,你先着手去办,遇到难题,再来与本宫商量不迟。” 楚枫知道这是公主信任他,才放手让他去做,当下不由微微感激地垂首道:“好,那我先去打通外来商户的关系,便不打扰公主了。” 雪朦胧点点头,唇角始终含着一抹浅笑:“小六 ,你替本宫送送楚大人。” “是,公主。”小六叠手轻轻福了一身,而后朝着门外的方向伸长手,对着楚枫笑道:“楚大人,这边请。” 楚枫因为经商之事,多次都是小六接待和相送,不知不觉也熟络了许多,笑道:“小六姑娘客气了。” 两人几乎一起并肩出门,这几天隐隐有下雪的征兆,台阶有些冰霜,小六略微走在前方带路,正想侧头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险些尖叫出声。 “小心!”楚枫连忙长手一捞,扶在她的腰间,看她稳住了身子,便收回了手。 小六有些尴尬地提了提裙子,讪讪一笑:“意外,意外,多谢楚大人了。” 楚枫长身俊朗,眉目温柔,唇角的笑意也恰到好处:“我都说了小六姑娘和我不必如此客气,这天气寒冷异常,冰霜落地,以后还得更加小心才是。” 小六点点头,咧嘴笑得有几分调皮可爱:“楚大人可真会关心人,以后不知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呢?” 楚枫莞尔一笑:“小六姑娘说笑了。”眼看出了木兰苑,楚枫停住脚步,微微一笑:“就送到这吧,天气寒冷,你快些回去吧。” 第五百零六章 冷风吃醋 小六回以一笑:“好,楚大人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 楚枫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了。 小六看着他走远后,才回身朝里走去,唇角的笑意还未散去,就猛然被蹿出的黑影吓了一跳。 “冷风?” 待看清来人后,小六下意识退了一步,面色也变得冰冷起来,与刚才笑意盈盈的样子仿若两人。 冷风本来就对她和楚枫走那么亲近,心里生气得很,现在看到她对自己的疏离,脸色更沉了下来,直接抓住她的手,拖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小六使劲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冷风按在了墙上,一时怔愣了一下。 冷风深吸了口气,问道:“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从她回来后,冷风找了她几次,小六都以其他借口躲开了,他以为她心情不好,不愿说话,可为什么和楚枫就可以走得那么亲近,笑得那么开心? 而且那个男人都抱她腰了,她为什么一点都不介意? 小六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知道她无缘无故被他这样逼着,心里的气直往脑门上蹿,怒着眸子瞪着他:“谁躲着你了?我现 在不想看见你,你放开我!” 不想看见他?难道就想看见楚枫吗? 冷风心里顿时醋意翻涌,黑眸渐沉,直接俯身堵住了她的唇,笨拙又霸道地吻了起来。 “唔……”小六先是惊大了眸子,而后眸子闪出一丝厌恶,扭头不停地挣扎起来,冷风察觉到她的抗拒,愈发气闷地将她困在怀里,想要加深这个吻。 “啪!”小六气急之下,猛地推开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也随之扇了过去。 冷风还维持着别过头的模样,俊冷的脸上赫然红了一片,黑色的眸里闪过一丝受伤和不敢相信。 小六攥紧有些颤抖的手,忍住心里的酸痛,刻意冷下眸子,语气狠绝道:“你要是真心喜欢谁,就不要三心二意!你这个样子,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冷风僵住的眸子才倏然转过来,十分认真地盯着她:“我没有三心二意,我心里只有你。” 小六嗓子沉了一下,而后涩然地笑了一声,如果他真的心里只有她,那她看到的又是什么? 冷风见她不相信,紧抿了下唇,直接又抓过她的手,直往院内走去。 “你想干什么?”小六被他 拖着走,气得蹙着眉头,一直瞪着他,奈何冷风武力实在比她高强太多,小六一路挣扎,再抬头竟发现到了公主房间的门口,便更加不敢大声说话了。 冷风轻敲了两下,听到公主的声音后,推门拉着小六的手就走了进去。 小六看到公主和世子投过来的眼神,不由微窘地皱起了眉头,想要扯回自己的手,却被冷风紧紧攥着不放,不由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雪朦胧微蹙了下眉,疑惑地看着他们,问道:“冷风,你这是干什么?” 冷风面无表情,但眼神十分认真执着地答道:“公主,属下便想当着小六的面,向公主求亲,希望公主成全。” 语落,小六惊愕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呢?” 同时,雪朦胧挑了挑眉,还未说话,身后正端着茶杯想要递给公主的十五,却忽然手颤了一下,茶杯摔落在地上的声音分外清晰。 穆臻言坐在雪朦胧的旁边,看了一眼十五,眸色微动,他本来准备和雪朦胧谈冷曦的事,没想到今日却不巧撞上这一事,心里权衡了一下,开口道:“既然你们都在这,那不妨趁这个机会 ,三人都把事情说清楚。” 雪朦胧也点了点头,看着冷风说道:“事情发生到这地步,都与你脱不了关系,你应该知道十五对你的心意,你也与她相处了数月,你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都一并说清楚了,本宫可不想两个丫鬟都离了心。” 冷风没有一丝犹豫,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心无杂念,直接说道:“我很感谢十五替我挡了那一刀,但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自己认定了的,便再也不会改。我心里一直都只有小六一人,不曾三心二意过。” 雪朦胧眸光微转,看向另一边似是十分震惊的小六:“小六,你怎么想?” 小六颤了颤眸光,收回自己的震惊,而后抬眸望向了十五,只见十五有些僵硬地立在一旁,身影倔强,平日漠然,不为所动的眸子,却浮出了水光,强忍着不肯落下。 十五肯定很伤心吧?小六蜷了蜷手指,心里犹豫不定。 雪朦胧见小六许久不回话,便又说了一次:“小六,冷风已经说明白了,本宫尊重你自己的选择。” 小六动了动唇,眼里一片挣扎之色。 穆臻言摩挲着手里的茶杯 ,眸色幽深,忽然说道:“小六,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你对冷风无意,我便立马将冷风调往白羽国,不会再让你们为难。以后你们只怕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小六一惊,心里对再也见不到冷风的惶恐,大过了她的挣扎,脑子一热,便站出来带着几分急切地回道:“我愿意!公主,我愿意和冷风在一起。” 雪朦胧抿唇轻笑,这傻丫头,难道听不出穆臻言是在诈她吗? 穆臻言也勾唇一笑,颇有几分打趣的眼神,看着他们。 小六意识到了自己的主动,不禁脸上一热,咬了咬唇,退了两步,冷风侧头看了她一眼,眸里有温柔,也有一丝极浅的笑意。 整个房间,唯余十五的心被什么刺破了,扔入了无底的深渊,任它摔个四分裂,痛不可言。 “属下谢过世子,公主。”冷风弯了一下身子道过谢后,便带着小六退了出去。 小六一路被他拉着,不知走到了哪里,听过冷风的解释,她突然想起她扇的那个巴掌,不由扯住他,有些心疼地望着,他脸上似乎还未消退的红痕,愧疚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第五百零七章 惩罚 冷风停住脚步,回望着她,眼里藏着些许的深情:“我不介意你打我,但是你不能不信我。” 小六撅起嘴,委屈地说道:“这都怪你,我上次本来想看望十五的伤情,结果却看到你跟她抱在一起。你知道我……唔……” 冷风俯身堵住她一张一合的唇,青涩又炙热地追逐着她的舌尖,想要继续之前未完成的吻。 小六羞赧地推开他,轻咬着唇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院里有人呢,你……” 冷风黑色的眸子望了她几秒,忽然搂过她的腰脚尖一掠,几个瞬息之间,两人就落在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 “现在可以了?”冷风直勾勾地盯着她,嗓音低沉清冽。 “你!” 小六惊愕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么正经的冷风,也会说出如此……孟浪的话。 冷风眸光微动,直接将小六压在假山上,将她困在自己怀里,搂着她的腰轻提,又低头亲了起来,他的吻笨拙又绵长,似乎带着一丝贪婪的眷恋。 小六震惊地瞪大眸子看着他,任由他吻着,心里却翻起了滔天大浪,这……这是不是发展得太快了? 虽然……冷风这样子,她也很喜欢,但是有点羞耻啊。 一吻过后,冷风终于放开了她,眸色变得深了许多,嗓音微哑:“小六,我不会说什么话,但上次你看到的都是误会,我一心想的都是把你娶 回家,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这还不会说话? 虽然比世子爷是差了点,但刚刚好,她就喜欢冷风这样。 小六害羞地垂下眸子,然后伸手也抱住他,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满足地弯唇笑道:“那你以后不能再受伤了,也不能照顾别人,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先找你问清楚,再也不会一个人胡思乱想误会你了。” 冷风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有些孩子气地说道:“你以后不准和那个楚枫走得太近了。” 小六噗呲一笑:“本来没什么,被你这么一说,倒显得有什么了,楚大人看我根本没有那种意思好嘛?” “那也不行,我不喜欢。”冷风有些气闷地盯着她。 小六捏捏他像冰块的脸,眸光一转,笑道:“好啊,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就是多笑一下。” 其实冷风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就像冰块融化一样,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冷风微蹙了下眉头,暗卫就是不能泄露情绪,所以他的脸上几乎是面无表情的。 小六似乎也觉得有些为难他,便说道:“算了,也没关系的,你不笑也好看。”说完,自己眯着眼给了他一个安慰又十分可爱的笑容。 冷风本来做不出笑得表情,但看到她这么犯傻的样子,冷硬的唇角忽然上扬了一点。 小六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心里却仿佛开出了一 朵微小的花,让她觉得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两人待了许久,小六看了看天色,说道:“我该回去伺候公主了,你也先回去吧。” 冷风迟疑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然后又送了她回去。 冷风带走小六时,屋内顿时静了下来,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丝悲伤。 雪朦胧看着站在一旁泪眼模糊,又倔强地不肯落泪的十五,心还是软了几分,话语带着几分安慰地劝道:“十五,该给的机会本宫也给你了,我想你也该明白冷风的选择了。这感情的事,半点不由人,不是你多优秀,你付出得更多,就能有所回报的。与其你错付自己的心,不如暂时先收一收,等遇到合适的人,你才会明白,两情相悦的感情才是能够一直走下去的。” 十五深吸了口气,把嗓子里的哽咽咽了下去,没有说感情的事,而是眼里带着些不明的情绪地看着她:“公主,你不怪奴婢吗?” 雪朦胧望了她几秒,神色微微认真地说道:“本宫待你们几个丫鬟都亲如姐妹,不希望你们离心,变得疏远陌生。” “可是,公主好像格外疼爱小六~”十五垂眸,心里有些不自在,既然说开了,她心底反倒是轻松了不少。 要打要罚,她都认了。 “本宫从未偏向任何人。”雪朦胧似乎理解了她的心思,怕是不只是吃冷风的醋,还是 吃她的醋。 没有想到平时看不出情绪的十五居然有这么小女生的心思,兴许暗卫越是看起来冷清薄情,越是渴望感情。 比起活泼可爱招人喜欢的小六,十五更渴望身边的每一份感情。 所以,才会嫉妒。 十五心底到底是不甘心,“若是我和小六易地而处,公主也会义无反顾地帮奴婢和冷风在一起吗?” 雪朦胧气笑了,抬手敲了她一下:“十五,你跟了本宫这么久,却不了解本宫的为人?若是今日冷风喜欢的人是,我同样会成全你们在一起。而且,小六比任何人都要在乎你这个姐姐。” 话落,十五原本含着泪打转的眼睛,瞬间就落下一行清泪,猛然跪在地上认错道:“公主,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和卫美人有往来,不该心生嫉妒,做了错事。公主,你重重惩罚奴婢吧,是奴婢辜负了公主的期望。不管什么惩罚,奴婢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雪朦胧叹了口气,扶起她:“做了错事,本宫自然不会姑息,但念你知错能改,又有情原,本宫将你调往白羽国三月,你可愿意?一来,作为惩罚,二来,免了你的为难尴尬,让你学会放下。三来,白羽国动荡不安,需要我们自己的人去盯着,我信得过你。” 十五眸光颤动了一下,心里也有几分犹豫,她并不想离开公主,但她确实也不知如 何面对小六和冷风。 也罢,眼不见心不烦,只有走远了,她才能看得更清一点。 最终,十五还是点了头:“奴婢愿意。” 雪朦胧微微一笑:“本宫希望下次再见到你时,是个不一样的你。” 十五明白公主对她的期望,心里微微动容:“奴婢也愿公主平安康乐,一生无忧。公主放心吧,奴婢定会好好悔改的。” 和公主拜别后,十五便没有停留,就出发去了白羽国。 京城。 偌大的紫禁城中,威严又训练有素的士兵,一队队在轮回巡逻,兵甲震动的声音,响若脆鼓。 皇宫深处幽静而繁盛,坐落在西方的一处宫殿中,守卫森严,神秘隐静。 华丽的大门上,高挂着潜心宫三字,古色的飞檐楼阁皆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地面台阶也由上好的大理石铺造,琉璃铺盖的瓦顶,在清冽的日光下,闪着温润的光芒。 远远望去,袅袅雾气环绕,宛若一座不真切的仙宫岛屿,金碧辉煌,空灵虚幻。 宫里的人都知道里面住了一位神秘的莲美人,但却不敢靠近潜心宫半步,不仅是皇上下了命令。更是传闻之前有人好奇探了一眼,就被突然飞出来的黑影挖去了双眼。 大家传得神乎,心生惧意,但其实那是皇帝特意派了皇家云影暗卫,在暗中守护着,刀枪不入,可疑的人员出现,暗卫是可以格杀勿论的。 第五百零八章 算计 宫殿内,缕缕白色的丝雾飘散在空中,身着一袭淡色百褶裙的美人横躺在软塌上小憩,乌黑如墨的青丝垂落于地,露出一张清尘脱俗,精致如画的面容。 她的双眉细长如柳,如山水墨画般清丽,俏挺的鼻梁下,朱唇微启,像极了纤尘不染的芙蓉。许是因为躺着,一侧的衣裳滑落了几分,露出皓如白雪的肌肤,胸口之上隐约可见一片白色的飞羽,小而精致。 屋内突然出现地板转动的声音,平日毫无痕迹的地面竟然出现了一个缺口,一个苍老的女子神色微微仓惶地爬了出来。 软塌上的女子突然眸子一睁,似有些不悦地看着来人:“琳琅,我不是说了最近不要来找我吗?” 琳琅哭丧着脸,声音嘶哑如老妇:“主子,我也不想呀,都怪那可恶的雪朦胧,竟然给我下了蛊,害我的容貌尽毁,若不是那蛊毒只有主子能解,我也不敢贸然打扰主子你呀。” 莲美人深吸了口气,然后坐了起来:“你过来,让我瞧瞧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毒?” “是,主子。”琳琅依言走了过去,有些不敢与她直视。 莲美人给 她细细查看了一番后,便拿出一只金色的蛊,开始为她解蛊。 时间过去了半柱香,琳琅只觉得浑身都渐渐恢复了血气,手上苍老的皮肤也变成了原先白嫩的模样。 莲美人见蛊已解,便用指尖血引出了金蛊,她的额头也泛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琳琅恢复了美貌,心中大喜,连忙跪谢:“谢主子救命之恩。” 莲美人却面色微沉,警告道:“你最近安分点,就待在这潜心宫,不要生事,你逃回京城,想必他们也开始怀疑我了。” 琳琅讪讪一笑,不敢忤逆她:“知道了,主子,我都吃过两次亏了,不会再轻易行事了。” 正巧这时,莲美人的贴身婢女,玉芄走了进来,神色微微沉重,禀告道:“主子,宫外的二公子来信,说是那一招失败了,白莲信物没有将镇北王诱惑来京,而且镇北王中的蛊已经被人解了,如今镇北王府守卫森严,也没有再下手的机会。还有,北地的探子已经被全部拔除,我们暂时失去了北地的消息。” “什么?”莲美人一双美目突然迸出狠意,细长的柳眉紧蹙:“北地那些人是干 什么吃的?这点小事也办不好么?” 玉芄摇摇头:“奴婢也不知。” 莲美人狠眯着双眸,想着自己布置已久的计划竟然被全部打乱,不由心里升腾起一股怒火,直接摔了她旁边的烛台,怒着眸子喝道:“该死,定是穆臻言和雪朦胧两人从中作祟,打乱了我的计划!等他们进京,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站在一旁的琳琅,看着情绪失控的主子,不由心中颤了两下,她鲜少看到高贵的主子这般狠样,一时被吓得退了两步,有些害怕地离开了潜心宫。 太子府的客厅中,九幽一身玄衣,坐在椅上漫不经心地抿着茶。 雪芮回朝,换了身常衣赶了过来,一进门就略带歉意地笑道:“让你久等了,九幽阁主。” 九幽微摇头,笑道:“殿下客气了,我来是想和世子商量一件事。” 雪芮眉目微凝,问道:“何事?” 九幽敛起笑意,神色微微沉重:“我一路追查琳琅至京城,就失去了下落,之前也告诉了殿下情况。琳琅和宫里的那位神秘美人关系匪浅,想必此时定然躲在了潜心宫中。若想抓住琳琅,探出那 位美人的消息,我们虽然有了想法,只怕还需殿下帮忙。” 雪芮眉峰微聚,墨眸陷入沉思,现如今朝纲霍乱,父皇被蒙蔽理智,也定和那位美人脱不了关系,但父皇实在保护得太严密,美人入宫至今,都无一人识得她的真面目。 若是借此机会,揪出那位美人的真面目,说不定父皇就能清醒过来了。 思及此处,雪芮便微微笑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本宫自当尽力而为。” 九幽大致说了自己的计划,雪芮为防意外,又补充了一些,两人谈了许久,才落定了计划。 翌日,九幽用秘法易了容,一张脸比之前还要俊上三分,即使穿上侍卫的衣服,也掩不住他的如玉风姿。 雪芮刚出门,就看见一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不由抽了抽嘴角:“阁主的易容真是出神入化。” 九幽勾着眼角挑了挑眉,当真是风情万种。 雪芮眼角一颤,不再看他,带着他和一干侍卫进了皇宫。守卫城门的侍卫,见是太子,也不敢多加阻拦,只随意检查了一番,就放了他们进去。 进到宫中,雪芮往金銮殿方向走去,九幽则带 着一队人,假意巡查了起来。走了一路,才绕到了潜心宫附近。 而琳琅在潜心宫待了数日,每日都是与宫女太监相处,实在无趣,今天便又偷溜了出去。 嘿嘿,还是外面的侍卫顺眼点。 琳琅勾眼媚笑了一声,一路走走停停,探眼望着巡回的侍卫。忽然一位长得方方正正的侍卫,沉肃着脸走了过来:“你是干什么的?哪个宫里的?” 琳琅愣了一下,连忙乖顺地答道:“侍卫大哥,我是潜心宫的,替娘娘出来采些花回去。” 侍卫蹙着眉头,警惕地看着她:“采花?你不去御花园,一直在这转圈干嘛?” 琳琅咬了咬牙,赔笑道:“侍卫大哥,我是新来的,对这路还不熟悉,所以我这是在记路呢。” 侍卫还是不肯放过她:“连路都记不住,娘娘怎么会让你出来?” 琳琅心里气得想杀了他,但是奈何这是皇宫,不敢生事,只好耐着性子,想要再次解释时,一位玉树临风,俊朗得不像话的侍卫突然走了过来,面容微冷:“她的确是潜心宫的的人,前两天我见她出来过,你不用审问了,去别的地方巡逻吧。” 第五百零九章 冷宫幽会 琳琅愣愣地看着他绝色的脸,眼里不自觉亮起一丝贪婪的光芒,扬唇一笑:“谢谢侍卫大人替我解围,不知侍卫大人如何称呼?” 九幽假意多看了她两眼,眸光动了一下,笑道:“唤我柳渊即可,你下次可要记住路了,御花园的方向离这确定挺远的。” 琳琅羞涩一笑,捏着嗓子溢出一丝媚音:“谢谢柳哥提醒。” 宫里虽然禁止侍卫和宫女私通,但只有藏的好,隐秘来往,皇上也没有闲心管下面的事。她现在容貌恢复了,姿色就算是皇宫的娘一些娘娘都未必比得上她,她就不信这个侍卫不动心。 琳琅心里这样想着,一张如樱桃般红润的唇,愈发扬起撩人的笑意,美目流连在他的脸上,顾盼生辉。 九幽忍住心里的恶心,硬是挤出一个怜香惜玉的笑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滑过她娇嫩的脸,略微痴迷地道:“你笑起来,比我见过任何一个女子都好看。” 琳琅轻咬了下唇,羞嗔道:“柳哥莫不是故意拿阿琅打趣?” “阿琅?”九幽眸光动了一下,而后脸上浮出一丝笑意:“阿琅,你的名字很好听,但人更好 看。” 琳琅垂了下眸,假装心慌道:“柳哥这是何意?” 九幽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揉摸了两下,笑道:“我以为阿琅知道呢,看见你出来那一刻,笑的那一瞬间,我才真正知道什么是人比花娇,简直叫百花都失去了颜色。” 琳琅唇角微勾,心里越发的得意,她还以为要多费点功夫呢,没想到这小侍卫早就相中她了,这世间的男人啊,爱得果然就是女子的一张脸。 不过,这样的男人,才正好让她用来炼蛊啊,像这等绝色,只消几晚,她的容貌又能恢复到八九成了。 “可是宫中是不允许这样的,若是被人发现了,你我都会遭殃。”琳琅微蹙着眉,担忧的样子我见犹怜。 九幽见她欲拒还迎,愈加笑得美色诱人:“有我在,我会护着你的。” 琳琅这才放下了矜持,贴近了他一点:“柳哥对我这么好,阿琅愿意跟着你,只要柳哥一直对我好便是。” “这是自然。”九幽见她答应,将她轻拥入怀,墨色的眸里掠过一抹幽深的笑意。 “可是这外面人多眼杂,不好见面。”琳琅轻轻皱眉,九幽就立即用手指抚 平,笑望着她,:“你晚上可有时间?冷宫地处偏僻,定无人发现的,我娘留给我一对镯子,说是留给未来娘子的,我想将它送与你。” 琳琅娇羞地点了下头:“一切听柳哥的。” “真乖。”九幽摸了下她的脸:“那我先去巡逻了,晚上巳时我来找你。” 琳琅乖巧地嗯了一声,看他走远了,才露出一脸妖娆得逞的笑意,她可真是期待晚上的见面啊。 想着即将发生的事,琳琅连脚步都轻快了很多,直接转身回了潜心宫,精心沐浴打扮了一番,躺在床上等着夜色的降临。 月色如洗,皇宫灯火延绵,依旧金碧辉煌。 巳时五分,琳琅换了身比较娇美的衣裳,一路溜出了潜心宫,小心翼翼地避开侍卫、太监,径直朝偏僻慌凉的宫殿走去。 灯火越来越暗,周遭陷入一片寂静的沉暗,唯有天空中未满的银辉洒落枝头,却愈发显得凄清寒凉。 琳琅轻推开破旧阴冷的宫门,踩着步子走了进去,只见一道俊朗修长的身影正立于院中,斑驳的月光洒落,落在他精致无暇的侧脸,直勾得琳琅心头一动。 “柳哥?”她轻轻 唤了一声,娇媚的嗓音如夜莺鸣啼。 九幽欣喜地转头,走了过来,手拿着一双白玉镯子,递给她看:“这镯子虽不是上等佳品,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阿琅,你可喜欢?” “喜欢,柳哥送的,我都喜欢。”琳琅心思早就在想和他翻云覆雨上了,一对镯子都没看两眼,就拉着他的手往里走。 里面的床榻还算干净,琳琅也不在意这些,轻拉了下自己的衣服,故意露出一丝春光,吐气如兰,勾着眼角引诱道:“柳哥,你想我吗?” 九幽眸光微凝,露骨的目光往她身上转了几圈,而后笑得几分风流:“阿琅不后悔?” 琳琅眼里流光波动,更加贴近了他,笑得如魅惑的妖精:“只要柳哥不后悔就行。” 九幽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触碰,骨节分明的手指却解开了她腰间的丝带,衣裳半落,身姿妙曼如同饱满的花蕾,若有若无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令人闻之痴迷。若换做寻常男子,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了。 琳琅勾唇一笑,正想帮他解开衣裳时,外面突然传来侍卫的轻喝:“谁在里面?快出来!” 九幽连忙抓住 琳琅的手,担忧道:“不好了,有人来了,这下可怎么办?发现了可要掉脑袋的。” 琳琅撇了下嘴,眼里带着一丝嫌弃,刚还说会保护自己,结果自己先怕死起来了。这样的小侍卫她才不会放在眼里,她要是想走,那侍卫连她的影子都不一定看得到。 “这样,柳哥,你先躲起来,我出去跟他说。”琳琅笑着,想抽出自己的手。 九幽越发攥紧了不放:“不行的,阿琅,你出去了,他肯定会盘问你的。” 琳琅气结,她只是想先逃走,没想到他一直抓着自己不放。 “你先放手,我有办法的。” 九幽就是不放:“不行,我不能让你有危险。” 两人争执不下时,几名侍卫突然闯了进来,看着这荒淫的一幕,不由怒喝道:“你们竟然敢在皇宫私通?将他们带走!” 琳琅怒眉气哼了一声,该死,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只能见机行事了。 眼见几名侍卫就要上前来抓他们,九幽眸光一动,直接冲上去跟他们打了起来,那带头侍卫看制服不了他,眉头一皱,怒道:“还敢反抗?”然后派人将外面巡逻的侍卫也唤了过来。 第五百一十章 闯宫问罪 琳琅见事情越发闹大,不由心里啐了句蠢物,准备自己先溜走时,九幽却突然推翻拦住他们的侍卫,一把抓过她的手,向冷宫外跑了起来。 “阿琅,我带你走,你赶紧逃出去。” 琳琅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九幽拖着走了,等她想要挣扎时,发现九幽的力气极大,她根本抽不出自己的手,只好气急道:“柳渊,你先放开我,我们两个人分开走比较好一点。”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九幽坚定地说道,然后一路带着她在皇宫里乱跑,结果引来了更多的追兵。 “站住!” “快过去围住他们!” “堵住他们的去路!” 听到后面的声音,琳琅心中一怒,想从后面砍晕九幽,然后逃走,没想到九幽竟带着她撞上了皇后的侍女。 两人猛然摔倒在地上,琳琅摔破了手上一块皮,心里又疼又怒,一抬头脖子上就架了三四把刀,惊得身子都不敢动。 九幽也被人按在地上,拿刀挟着脖子,一脸战战兢兢。 “怎么回事?”一道威仪十足的声音从后方传了出来。 前方的侍卫连忙下跪:“回皇后娘娘,小人巡逻冷宫时,无意察觉冷宫有人 走动的痕迹,没想到是一个宫女和侍卫在私通,正想将他们拿下时,那侍卫竟想带人逃跑,这才惊扰了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恕罪。” 话落,一位雍容端庄的女子从轿撵上走了下来,华衣及地,浑身散发着高贵的气质,只是她蹙着眉,脸色带着几分被惊扰的不悦。 皇后看着眼前衣裳凌乱的宫女,不由更加蹙紧了眉,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回皇后娘娘,奴婢是潜心宫的。”琳琅咬了咬牙,忍着心里的怒气回道,她本以为皇后听说是潜心宫会放她一马,没想到皇后冷笑一声,眼神更加凌厉了几分:“一个宫女竟敢霍乱宫闱,本宫倒要问问,这莲美人是怎样教导自己的宫女的?来人,将她带走,移驾潜心宫。” 威严的声音一落,侍卫立马押着两人,跟在皇后轿撵的后面,朝潜心宫的方向走去。 “皇后娘娘驾到。”太监拖长的声音响起在潜心宫外。 大门内顿时涌出一众侍卫,挡住皇后的去路,带头的侍卫垂首道:“皇后娘娘,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莲美人休息,还请皇后娘娘不要为难我们。” “潜心宫的宫女行 为有失,乱了宫闱的纪律,本宫统领六宫,难道连问一问的资格都没了是吧?”皇后微眯了下眼,沉声逼问道。 侍卫面露难色:“请皇后娘娘恕罪,我们的职责在此,不能放任何人进去,皇后娘娘若是执意要进,除非得到皇上的旨意。” 皇后气得眯紧了眸子,细眉波澜起伏:“混账东西,本宫需要你来教吗?来人,将他们拖下去,本宫倒要看看,你们敢怎么动手?” 话落,皇后身后的侍卫全都涌了上去,两方冲突了起来,但潜心宫的侍卫都是皇上的亲卫,个个武力不凡,一时之间,竟也挡住了皇后侍卫的进攻。 九幽原本跪在地上,趁这混乱,悄悄挪了身子,往潜心宫偏处溜去,刚翻墙而过,准备朝宫殿里一探究竟时,一道寒光突然闪了他的眸子,九幽下意识侧了一身,一把锋利的长剑就削落了他的一缕长发。 九幽寒眸一沉,立马也抽出腰间的长剑,两人空中一跃,就交手了数个回合。 但是这个黑影乃是藏在暗处的云影卫统领木犀,他是皇帝最信任的暗卫,武功十分高奇,奉命保护潜心宫,年轻时也见证了皇帝对白莲的 痴恋,所以极力保护莲美人,不被任何人打扰。 九幽虽然也武功不凡,但相比统领了数十年云影卫的木犀,终究是差了一些功力。 “噗。”剑尖没入血肉的声音响起在九幽的耳畔,九幽闷哼一声,咬牙长剑一挥,木犀的剑才从他的肩头拔除。 血腥味瞬间弥漫在鼻息间,九幽拧眉,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木犀剑光如雨袭来,九幽受了伤,根本避无可避。 眼见剑光就要划过他的脖颈,夜色中突然蹿出个宫女,一手翻出千机锁,倏地锁住了木犀的长剑,然后手往空中一洒,白色无味的粉末顿时飘洒下来。 木犀身形一退,避开这些粉末,却发现那位宫女拉着侍卫的手,几个飞跃就翻出了墙外。 木犀黑眸一沉,脚尖一跃,也跟着飞了出去,这时,太子的队伍却匆匆赶来,挡住了木犀的去路。 木犀面色一怒,想要再追,却发现那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眼里的怒火更盛了一层,怒喝道:“你们干什么?” 带头的侍卫俯了一身,恭敬地答道:“太子听说这里出了事,唯恐伤到皇后娘娘,才特意派我们赶过来保护皇后娘娘。” 木犀微 眯了下眸子,没再说什么,心中却有了疑虑,皇后带人闹潜心宫,就有人趁乱溜了进来,而且太子还正巧又挡住了他的去路,让两人有了逃离之机,怎么看,都是故意为之的。 潜心宫一早就派人去叫了皇帝,木犀才生了这个疑虑,皇上就带着一队人,面沉似水地走了过来:“都给朕住手!” 话落,侍卫们都吓得赶紧分了开来,跪在了地上,皇后敛了下眸子,才不慌不忙地回头福了一身:“臣妾拜见皇上。” 皇上冷笑一声:“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上吗?潜心宫也是你能闹的地方?” 皇后微沉了下脸,不卑不亢道:“潜心宫的宫女与侍卫暗中私通,乱了宫闱之纪,臣妾是六宫之主,若是不惩治一番,以后如何管理六宫?” 木犀听言,走了过来附耳说了几句,将自己的猜测如实禀告了给了皇上。 皇上深吸了口气,眸色顿时沉冷了下来,怒喝道:“宫女犯了错,何时需要皇后亲自动手惩戒了?你身边掌事的宫女是废物吗?如此大动干戈,违抗朕的命令,想要闯进潜心宫,哪有一点母仪天下的样子?朕看,你这皇后是白当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失望 皇后眸子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没想到皇上竟昏庸至此,为了一个美人,当众斥责她,驳了她的颜面。 “皇上想袒护莲美人,臣妾自然不敢违抗。”皇后冷着眸子,带着几分心灰意冷的倔强。 但是这带刺的话落在皇上耳里,更是令他怒气翻涌,瞪着眸子喝道:“既然皇后不知悔改,那就回你的宫里好好反省,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出门半步!” 皇后惊愕地抬眸望他,而后扯唇笑了一声,目光冰冷:“皇上这是要幽禁臣妾?” 皇上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闪过一丝厌弃,没有回她,而是下令道:“来人,将刚才闯了潜心宫的人打三十大板,逐出宫中,永不录用!” 话落,立马有御前侍卫带了人,将刚才那些闯宫的人拖了下去。 “皇后娘娘,救命啊。” 哀嚎的声音顿时响起,皇后侧头看了眼他们,眸光闪过不忍,微哑着嗓子说道:“他们都是受臣妾的命令,皇上既然惩罚了臣妾,又何必迁怒于他们?” 皇上冷笑道:“朕才是这宫里的主人,这些狗奴才违抗朕的命令,这些 惩罚已经是朕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留了情面了。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和你的好儿子打得什么主意,若是你再敢闯进这里,朕就废了你的后位!” 废了她? 皇后心中猛地一沉,而后悲怆地笑了一声,天下最无情的果然是帝王家。她从十六岁入宫,一心为他着想,如今却换来这样的结果。真是可悲啊。 但是这事怎么能牵扯到芮儿呢? “这事是臣妾一人挑起的,关芮儿何事?”皇后微冷着脸,质问道。 皇上似乎不愿再跟她多说一句,声音越发的寒冷:“还不快将皇后带下去!” “不用,臣妾自己会走,但是臣妾还是要说最后一句,芮儿心里有你这个父皇,这事他是无辜的。”皇后站得挺直,整个人如空谷的幽兰,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质。 说完,皇后就带着几位宫女走了,皇上哼了一声,直接叫人将太子唤了过来。 空荡的大殿中,皇上坐在龙椅上,面色沉肃一片。 被燃尽的香灰掉落在紫金色的炉上,宫殿的大门缓缓开了一半,一个修长温润的身影走了进来。 “儿臣拜见父皇,不 知父皇所为何事?”雪芮垂首行了一礼,问道。 皇上眯着眼,冷哼了一声:“你这太子当得可真是尽责啊,手都伸到朕的身边了?” 雪芮抿唇回道:“儿臣可是做错了什么,惹父皇不高兴了?” 皇上看他装傻,气得猛地一拍桌子,将奏折砸在他的脸上,走过来,怒喝道:“好啊,你这逆子,竟然还敢跟朕演戏?你母后刚演了一出好戏,你也来蒙骗朕是吧?你身为太子,不为朕在朝堂之上排忧解难就算了,竟敢插手朕的后宫,真是活腻了你!” 雪芮面色不变,矢口否认:“父皇,儿臣本意是派人劝退母后,也是为了避免母后受伤,从来没有想过要插手父皇的后宫,父皇不问儿臣一句,就加罪于儿臣,儿臣百口莫辩。” 皇上认定他就是在狡辩,更加怒不可遏:“难道天底下就有这么巧的事?你母后这么一闹,刚好就有不轨之人想要趁乱溜进潜心宫?你又刚好派人拦住了木犀的路?朕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把戏都看不出吗?” 雪芮抬眸直视着他,眸中隐隐带着几分怒意,质问道 :“自从那位美人进宫,父皇便派人严加守护,不问朝政,朝堂之上多有怨言,儿臣斗胆一问,那位美人到底是何人物?竟然让父皇为了她,甚至连母后都幽禁于宫。” 闻言,皇上气得胸膛起伏不定,这逆子,竟还敢反过来指责他不问朝政。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顿时扇在了雪芮的脸上,雪芮颤了下眸光,目光带着一丝倔强,依旧质问道:“父皇为何不敢说?” “滚!朕现在不想看见你!你就跟你母后一样顽固不化,那你也待在你的宫里,不准踏出一步!”皇上气得手指发抖,指着他大骂道。 “父皇保重。”雪芮动了动唇,直接转身离开了,脸上的疼痛终究抵不过心里的失望悲凉。 皇帝下令禁足东宫的消息,一夜之间就传了开来。皇后担心了一宿,得知这个消息时,差点晕厥了过去。 “皇后娘娘!”一旁的婢女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了她:“皇后娘娘,你没事吧?” 皇后闭了下眼,脸色仿佛苍老了许多,睁开的目光似有几分哀恸,喃喃道:“好狠的心啊。” 另一边的锦绣 宫里,高贵妃听说后,却高兴震惊地掉落了手中的茶杯:“什么?太子和皇后都被禁足了?好啊,好啊,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快,快让冀儿进宫。”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她本来还有些忌惮潜心宫,但是现在潜心宫却无意帮了他们一把,她一定要趁这个机会,替冀儿收拢势力,为以后争皇位作打算。 “是,贵妃娘娘。”贴身侍女得了命令后,连忙走出门差遣了一个太监出去。 等了许久,高贵妃才盼来了雪翼,又喜又急地拉过他的手,说道:“冀儿,你可听说了东宫被禁足的消息?” 雪翼点了点头,唇角也是扬起一抹笑意。他在皇宫里早就布了自己的眼线,昨晚就知道消息了。 高贵妃眼里闪着亮光,欣喜地说道:“太子禁足了,你就有机会了。那些朝堂上的势力看到东宫被罚禁足,定会动摇了心思,你可要趁这个机会好好收拢啊,就算日后太子出来了,他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雪冀醉心权势,但却看得清形势,若是现在就收拢势力,只怕会得不偿失,引起父皇的怀疑。 第五百一十二章 围困 “不可,母妃,东宫虽被禁足,但朝堂之上也有父皇的亲信,若是在此时,突然收拢势力,岂不是摆明了我们的心思?父皇最是痛恨皇子结党营私,这个时候,切不可轻举妄动。”雪冀摇摇头,眸里一片沉着之色。 闻言,高贵妃沉思了两秒,才叹口气道:“是母妃高兴得都糊涂了,冀儿说的没错,你父皇生性多疑,心思深沉,难以揣测,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雪冀勾唇笑了笑,眼里掠过一抹邪光:“母妃也不必叹气,想要击垮太子,并非只有拉拢势力这条路可走,若是太子做出了让父皇厌弃的事情,也是一样对我们有利的。” 高贵妃恍然大悟,笑容又重现在她的脸上:“对对,还是冀儿聪明。那此事,冀儿可有主意?” 雪冀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此事母妃就不用操心了,只需好好看戏便是。” 清冽的日光洒在京城的长安街上,一眼望去,琼楼高矗,行人如织。 醉香楼正处在长安街的繁华处,楼内歌舞升平,烟花色海,绝色的歌姬抚琴吟唱,红唇微启。身披薄纱的舞姬则眼波流转,处处风情, 系在脚上的银铃,随着她魅惑动人的舞步,发出铃铃的清脆声,勾动着台下数不清的王公子弟。 最高层楼的一间房里,九幽换回了自己的容貌,坐在椅上,面色微微不悦:“你怎么会出现在潜心宫?” 已经脱下宫女装,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的折岚撇了撇嘴,说道:“我要是不出现,你现在的尸体都要凉了吧?” “你!”九幽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深吸了口气后,依旧生气地问道:“你为何不跟我先商量?” 折岚心里偷偷笑了一下,而后正经地坐在他旁边,微微高冷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以身相许就算了,还来责问我。真怀疑你有没有良心?” 九幽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计较这件事,而是说了另外一件事:“现在皇后和太子都被禁足,皇帝肯定也派人布了眼线在周围,只能等到晚上,我们再进去太子府一趟了。” 折岚挑了挑眉:“好啊,那现在我们干嘛?睡觉?” 说到这,折岚故意紧了下眉,叹气道:“可是这只有一张床啊,要是坏了我的名誉,你会 负责吗?” 九幽睨了她一眼:“这里还有别的房间,你想休息随便你选。” “你可真无趣。”折岚嗤了一声,然后二话不说就躺在床上,侧着身子,手撑着脑袋笑道:“别怕,我不要你负责。” 九幽抽了抽眼角,无语地看着她,然后自己飞到横梁上闭目养息了起来。 折岚静静凝了他几秒,而后翻身轻轻弯起了嘴角。 夜色深沉,醉香楼却依旧笙歌起舞,九幽和折岚正好趁着着喧闹的声响,悄然离开了这里,往太子府探去。 幽幽的黑幕笼罩着整个京城,暗处中隐藏着数十道锐利的视线,扫视着寂静冷清的街道。 折岚跟在九幽后面,两人从密道出了醉香楼,隐在暗处走了一段路,路过一家酒馆的铺子时,暗处的阁楼忽然闪过了一道黑影,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过了酒馆,前面许许多多的街铺熄了灯,关了门,九幽也没把刚才的现身放在心上,毕竟酒肆楼馆,人流繁多,就算皇上的眼线也不会注意到这里。 两人走至东宫附近,漆黑的街道忽然跳出数十人,将他们前后围困住。九幽眸色一沉,下意识将折 岚护在身后,然后视线扫过挡在他们前面的两人,不由瞳眸微缩了一下。 风行?苏息? 竟然是他们!这两人可是穆臻宇在京城的得力好手,难道穆臻宇早就派人盯上了他和折岚? 还未来得及细想,冷寂的夜空就传来苏息冷喝的声音:“将他们拿下!格杀勿论!” 声音一落,数十道黑影挥着利剑就刺了过来,九幽低身一个回旋踢,抢了他手里的剑,翻身扣住他的脖颈,一个狠拧,那人便断了气。 折岚双手不停翻动,十八道银针便从她手腕上的镯子里射出,直接穿进了五六名黑衣人的胸膛,一击毙命。 苏息见自己带来的暗卫死伤过半,不由狠眯了下眼,给风行使了一个动手的眼色,便加入了战斗。 九幽本来就受了伤,速度受到影响,苏息却出手狠辣,招招想要置他于死地。九幽一边迅速解决黑衣人,一边极力抵挡苏息的攻击,渐渐落了下风,有几次险些被苏息刺中心肺。 折岚这边也不好过,风行的速度如疾风一般难测,她的机关暗器都被风行躲过,根本伤害不了他,只能尽力阻止他的靠近。 黑沉 的夜色中,拳脚刀剑的声音连绵不绝,被遮挡的暗处中,一个黑影握紧了拳头,眸色挣扎不定。 太子猜到九幽今夜必会过来,所以派他来接应,没想到会遇到这一幕,他想要出手救下九幽,但是一出手,必定会惊动皇上的眼线,到时候太子就会背上和外人勾结的罪名。 苏岑拧紧了眉,眼看九幽就要被苏息拿下时,他还是忍不住动了一下脚步,深色的林中便发出一阵树叶摩擦的声响。 九幽眸光一动,看了暗林一样,连忙大声怒道:“苏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受了穆臻宇的命令,你们早就知道我在京城了,却今日才出手,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中你们的计!” 暗林中的苏岑一听,顿时止住了脚步,九幽在提醒他这是穆臻宇的计谋,他不能出手,但是难道真的要他,眼睁睁看着他们被苏息杀死吗? 苏岑咬紧了牙,心里煎熬不已。 苏息眼看计划就要成功,却不想被九幽阻拦了,眸色变得更加狠戾,再次与九幽厮打了起来。 “噗。” 苏息一掌击在九幽的伤处,九幽直接被震退了几步,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第五百一十三章 折岚受伤 折岚看见九幽受伤,心里一急,连放了三道暗器暂时驱退风行,便一个闪退向九幽跑去。 苏息见九幽受伤,冷笑一声,蓄力于掌,猛地朝九幽伤处再次打了下去,没想到却忽然蹿出一个人影,挡在了九幽的前面,硬生生替他挡了这一掌。 “折岚!”九幽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接住被打伤的折岚,墨眸中浮出一抹焦急:“你怎么样了?谁叫你跑过来的?你就那么想死是吗?” 折岚躺在九幽耳朵怀里,鲜血不停地从她唇里流出,绝丽的面容仿佛也失去了血色般,变得苍白无比,听着九幽的责怪,折岚反而虚弱地笑了一下:“我又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该好好还我?” 这个时候还开玩笑? 九幽又气又急,但是两人都身受重伤,根本无法逃离,苏息站在他们前面,阴狠一笑:“现在没有退路了吧?受死吧你们!” 说完,苏息就抽出黑衣人身上的剑,直直朝九幽刺去,苏岑眸子一惊,连忙射出袖中的暗器,一只银色的飞镖,划破寒气射了过去。 砰地一声,苏息手里的剑就被打歪了几分,直直擦过九幽的耳边。 苏息黑眸一沉,目光锋利地扫了一眼暗 林,心里冷笑一声,看你还能躲多久,反正九幽必死无疑。 苏息再次挥剑而下,剑还未落在九幽的身上时,正前方一把泛着寒光的剑,直直朝他眉心射了过来。 风行连忙拉了一把苏息,才堪堪避过这危险的一击。 这一瞬息间,竟有数十道黑影也飞了出来,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苏息他们被围困住了。 苏息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救兵,不由怔愣了两秒,折岚眸光一动,咬着牙,将身上最后一道暗器射出,苏息避之不及,被穿透了胸膛,当场喷出一口血,若不是风行扶着,差点跪在了地上。 “杀了他们!” 苏息咬着牙,狠狠地怒视着他们,心中却痛得他险些晕厥过去。 身后的黑衣人闻言悉数冲了上去,但明显不敌救兵的武力,苏息眼看情势不利,对风行说道:“快走,先回去禀告公子。” 风行刚想带着他走,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道冷喝的声音:“有刺客,抓住他们!” 一队穿着兵甲的守卫,便立马持着长矛跑了过来。苏岑在前面,抽出寒剑便朝着风行和苏息挥去。他之前见情况有变,便立马带了一队人马,假意巡逻之际看见他们,光明正大地 带人捉拿刺客。 苏息黑眸一沉,立即就猜到了苏岑的意图,便推开风行,说道:“快走!” 风行咬了咬牙,只好杀出一条血路,匆忙逃离。 苏息堪堪挡了苏岑几剑,心口一痛,退了几步,便被苏岑一剑穿透了心肺,睁大了眸子死不瞑目地跪在了地上。 苏岑微冷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这样也算是给九幽和折岚报仇了。 苏息带来的黑衣人皆被捉拿,而九幽和折岚早已被救走了,两人又重新回到了醉香楼,刚来救兵的头领也解开了面上的黑布,露出一张比百花还要娇媚的脸,正是醉香楼的花魁娘子,璎珞。 “阁主,你无事吧?”璎珞看着他身上染红的衣裳,不由担忧地问道。 九幽微摇了下头:“无碍。我自会传鬼医过来。” 璎珞点点头,说道:“那属下先退下了,要不然会引入怀疑的。” 九幽嗯了一声,目光一直未从折岚苍白的脸上移走过,只听见窗口折动的声音,房间就静了下来。 风行酒楼上,灯火如昼,一间被隔开的厢房里,穆臻宇坐在铺了软垫的坐榻上,心情颇好地倒了一杯小酒。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穆臻宇微蹙了下眉,就看见风行走了进来,面色似乎微微沉重,拧着眉禀告道:“公子,计划失败,本来我们的人已经抓住了九幽,却不知为何突然来了一群暗卫,将九幽他们救走了,而且……而且还杀了苏息。” “什么?”穆臻宇猛然站了起来,眸光狠戾,面色浮出一丝暴怒:“竟然有人敢坏了我的计划?查!给我查!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苏息是他的得力助手,竟然死在他们的手里,实在可恨! 难道这京城还有他不知道的势力? 哼,不管是什么势力,敢与他作对,他非要拔除不可! “还有,要抓紧时间救出穆臻言在京城的暗线,我要让他有去无回!”穆臻宇冷冷命令道,黑色的眸子狠眯,一丝杀意涌现。 “是,二公子。”风行领命后,便退了出去。 翌日,折岚刚想动一下自己的身子,胸口处便传来钻心的疼痛,她忍不住嘶痛了一声,心里气怒了一番。 没想到苏息这一掌,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九幽听见动静后,连忙走了过来,微冷地看了她一眼:“醒了?醒了就跟我去九幽阁,这里已经不宜再待下去了,穆臻宇知道我们逃走后 ,定会全力追查我们,多待一刻,都是危机。” 折岚挑了下眉:“那太子呢?你不是还没跟太子商议吗?” 九幽沉了下眸子,说道:“穆臻宇已经对我们出手了,我们不清楚他的情况,穆臻言又还未到京城,只能先暂时避其锋芒,太子那边,我们不再合适出面了。” 折岚长哦了一声,然后故意说道:“那我受伤了,怎么跟你回九幽阁?要不你抱我回去吧。”折岚眨了眨眼睛,笑得一脸暧昧。 跟着九幽混迹熟悉了,她自然把脸皮放到一边,可劲儿调戏她,当初单纯的小姑娘一去不复返了。 偏偏某些人拿她还没有办法。 九幽略微嫌弃地睨了她一眼:“做梦!” 折岚眯着眸子盯了他一会,哼了一声:“那你别管我了,让我去死吧,反正你是个没良心的。” 九幽想起昨晚她不顾一切冲过来,挡在自己前面的样子,语气温和了几分:“我已经派人叫回了鬼医,你的伤应该会马上好的。” 折岚转了转眸子,笑了一下,然后又假装疏离道:“哦,是吗?那有劳九幽阁主了。” 九幽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自有办法送你过去,不会动了你的伤口的。” 第五百一十四章 小九的来信 北地的世子府中,雪朦胧刚醒不久,后窗就忽然传来了一点细微的声响,一道暗影就飞了进来。 “公主。”十二先给她行了个礼,然后从袖中抽出一张叠好的信纸,交给了她:“这是小九想尽办法传给公主的,皇上禁足了太子和皇后,消息皆被皇上和穆臻宇垄断,小九知道公主即将进京,所以将京城所发生的的一切,都写在了纸上。” 说完,十二便先退了出去,以防有人发现她的身份。 雪朦胧捏着手里的信纸,蹙了下眉,而后缓缓地打开,眸光随着那些清秀的字迹一一扫过时,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莲美人不动分毫,就让父皇禁足了哥哥和母后,穆臻宇又暗中设计,想要给哥哥泼脏水,两人勾结,果然是用心歹毒。 而最大的难解之处,就在于父皇对莲美人近乎言听计从的态度,不顾朝堂怨念,也要尽力维护她,若他们想要揭出莲美人的阴谋,只怕难上加难。 雪朦胧微微叹了口气,一边是宠爱自己的父皇,一边是不得不杀的敌人,却偏偏混在了一起。此事,还是等穆臻言回来再仔细商议一番。 天 气逐渐寒冷,屋檐的冰锥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莹亮的光芒,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也微微融化成水,一滴一滴落在台阶上。 穆臻言从外面办事回来后,唇角始终扬着一抹欣然的笑容,一进门,看见自己的小妻子,与小六打趣的娇俏模样,不由笑容更盛了几分。 雪朦胧听到动静,抬眸看了他一眼,挑了下眉,笑问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世子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穆臻言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先是抿了一口热茶,才勾唇一笑:“自然是好事。夫人可记得军师和青鸢的那个主意?他们和楚枫忙活了这么久,北地的第一批商铺终于落地开张了。” “真的?这么快?”雪朦胧微微惊讶了一番,前后时间也才几个月,没想到楚枫果然是个经商的能人。 穆臻言挑了下眉,继续笑道:“这是第一件好事,北地冬季物资匮乏,许多蔬菜因为寒凉不能生长,柳橙和纯尔早前特意围了一块农场,让它维持着温度,亲自种植了一批蔬菜种子,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话落,雪朦胧也不由更加欣喜了起来:“太好了 ,冬季的蔬菜,原本就会被外来商户提高价钱,赚取高额利润,这下北地能够自给自足,既省了北地的开支,也能让百姓少花点钱,柳橙和纯尔真是用心了。” 穆臻言勾着眼角,含笑望着她:“这还多亏了夫人眼光如炬,收了军师和青鸢,又将纯尔带入了农商之路,为夫真是自叹不如。” 雪朦胧睨了他一眼:“世子这夸人的技术,倒让人不敢恭维。” 一旁的小六忍不住呲笑一声:“世子爷惯会这套,公主还不习惯吗?” 穆臻言淡淡看了一眼小六,而后邪笑了一声,目光转向雪朦胧,轻飘飘地吐出一句:“夫人啊,最近白羽国人手不够,你说我把冷风调去,怎么样?” 雪朦胧还未表态,小六就急得扯住公主的袖子,撅起嘴撒娇道:“公主,世子爷仗势欺人,你可要替奴婢做主。” 雪朦胧弯唇一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冷风要是走了,本宫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小六这才嘿嘿笑了两声:“有公主这句话,奴婢可就放心了。” 穆臻言无奈扶额,这在家里以后他的地位,可是要直线下降啊。看来 晚上得用行动证明了。 雪朦胧看着突然笑得邪魅的穆臻言,不由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这厮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小六突然眨了眨眸子,问道:“公主,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啊?” 雪朦胧这才收回目光,仔细想了一下,说道:“回京之事还在计划中,如今匈奴败退,损失惨重,翁城也经不起一次大战,年前双方自然是要休养生息的。但现在朝廷和北地闹僵,北地失去朝廷的救济,只能自力更生,所以我们得先解决物资的问题。” 小六疑惑道:“世子不是说柳大人和郡主已经培养出新鲜的蔬菜了吗?” 雪朦胧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那只是第一批,北地人口众多,这点是远远不够的,现在战争平复,应该加派人手,趁机发展农商,为明年储备粮仓,为北地的经济发展先铺好一条平路。” 穆臻言眸光微动,目光带着几分赞赏地看向她:“夫人说的没错,提前做好准备,才能应对不明的危机。” 雪朦胧微微一笑,眸光中带着一丝狡黠:“世子闲来无事,那就由世子去执行吧。柳橙是你的故友,想必和你 更能沟通。” 穆臻言勾唇一笑:“夫人的话,岂有不从不理?” 这时,上官惜儿带着侍女,微沉着脸走来,屋内顿时弥漫着一丝淡淡的花香。 雪朦胧挑了下眉,问道:“上官小姐,你怎么来了?” 上官惜儿微微一笑:“公主,你和世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唤我惜儿便可,而且上官家已经灭族,我也不再是上官小姐了。” 上官惜儿眸光黯淡了几分,但也仅仅是一瞬,就敛去了情绪,继续说道:“我来是因为绝情宫,探知到了一个不利的消息,九幽阁在京城的几处据点,都被穆臻宇的人暗中端掉了,明里还有九王府的配合,损失惨重。” 什么?穆臻言倏地皱起了眉,面色凝重,眸光微眯,细细思虑了一番,说道:“看来有些事要提前了,十一,我们先去一趟王府。” 雪朦胧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点了下头,随即对上官惜儿说道:“惜儿,你继续派人盯着穆臻宇,我们先处理点事。” 上官惜儿点点头:“你们小心,我也只能帮你们打探一点消息了。” 说完,上官惜儿也不再逗留,带着侍女回去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告诉真相 王府中,穆正阳因为休养的不错,身子也恢复了大半,正在院里练武时,一位穿着粗麻布衣的下人跑了过来,喘着气道:“王爷,世子和公主来了,正在客厅等着。” 穆正阳顿了一下,然后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武器递给了身边的秦风,拿袖子擦了下汗,说道:“走吧。” 秦风将武器放在木架上,便跟在王爷身后,院子离正厅偏远,两人大约走了一刻钟,才到了那里。 秦风自觉地守在外面,穆正阳走了进去,看了眼自家儿子微微沉着的脸,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不成?” 穆臻言眸光微微复杂地动了动,然后似是下定决心般地说道:“父王,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了。京城如今出现了大变动,而我和十一不日便要进京,只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你才不会再次发生之前的意外了。” 穆正阳听他语气严重,不由蹙紧了眉:“到底是何事?” 穆臻言叹了口气,将诸事和关于莲美人的猜测都说了出来:“那位给父王下蛊的人,实则是在母亲妹妹白荷公主身上下了蛊,将容貌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她的 身份一直十分神秘,至今为止都没能查出她的身份。而且我怀疑她是故意想要挑起王府和朝廷的战争,所以才借着容貌,进了宫里,且被封了莲美人。” 砰地一声,穆正阳突然捏碎了手中的茶杯,眼里迸出一丝怒气:“莲美人?果然是贼心不死!” 穆臻言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雪朦胧,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秒,而后穆臻言安抚道:“父王,我知道母亲一直是你心里的结,但是母亲已经不在了,再像她的人,你也不能因为一张脸或其他的东西中计了,她做这么多,就是想要引你入京,难道父王这段时间还没想明白吗?” 穆正阳深吸了口气,心里虽然很不舒服,但还是听进了穆臻言的话,渐渐平复了情绪:“既然你们已经得知她的阴谋,那你们有何打算?” 穆臻言抿了下唇,回道:“我安置在京城的人手,被穆臻宇处置了大半,我和十一计划就在这几日回京,拖得越久,局势对我们来说就更加不利。现在时间紧迫,北地农商复兴,我会先交待好柳橙和楚枫,若是还有麻烦,还需父王帮忙。另外还有匈奴一 事,军师已经坐镇军中,若有敌情,会及时传信与父王。” 穆正阳沉了沉眸子,点头道:“也好,反正迟早都要进京的,你们只管放心去吧,不用担心本王。本王还有秦风,会守好北地,你们自己小心便是。” 三人坐了一会,商议了一番北地的计划,冷风忽然赶到了王府,拱手行了一礼后,说道:“王爷,世子,公主,朝廷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还有半个时辰便会到达王府。” 雪朦胧凝了一下眸子,沉声对穆正阳解释道:“上次卫美人将父王和阿言受伤的消息,传给了京城,他们定是来探测情况的。” 穆正阳哼了一声,语气带着微微怒意:“他倒是好打算。” 穆臻言挑了下眼角,倏然笑道:“既然他想打探情况,那不如我们就让他好好看看。” 穆正阳抬眸看了他一眼:“言儿可是有了计策?” 穆臻言笑得一脸深意:“不过是想简单演场戏,满足他们罢了。” 喧闹的街巷中,一队仗势不凡的兵马,从一侧走了出来,前方四匹高大的黑马开路,后面跟着数十位穿着铁甲的侍卫,个个腰佩长剑,脸色 沉肃,两辆古朴大气的马车被围在中间,尹天坐在车内,偶尔一探外面的风景,眼里带着微微的嫌弃。 本以为上次走了之后,他不会再来这荒凉的北地,没想到又被皇上再次派来查探了情况,说是上次他办事不利,让他这次好好查探,将功补过。 另一辆马车上却坐着一位年轻,颇为俊朗的男子,如松一样挺直着背脊,眉目英气郎朗,意气风发,正是得了皇帝赞赏的五品刑部侍郎,仲少秋,他的父亲是最新上任的太尉,握权在手,又是九王府的一党,朝野上下根基深厚,所以仲少秋虽然官职不高,但前途无量,很多人都上赶着巴结。 马车晃晃悠悠终于到达了王府,尹天正下车后,对着仲少秋笑了一下:“仲侍郎,你在刑部也待了一段时间,这次任务还需你鼎力相助了。” “尹大人哪里的话,我只不过是皇上派来见见世面,一切还是尹大人做主。”仲少秋笑得一脸谦逊,丝毫没有争功的打算。 尹大人似乎满足地笑了笑:“先进去再说。” 老管家一见人来了,也拿出了王府管家的气度,不卑不亢地说道 :“王爷此时不便见客,还请你们回吧。” “本官奉皇上命令探视公主,岂是你这种不长眼的奴才能拦的?”尹天正冷哼了一声,更加认定他们是受了伤,不敢见人,便给了旁边侍卫一个眼神,那侍卫立马带人抓住管家,并围了其他的下人。 尹天正这才扬起一抹笑,带着人光明正大走了进去。 远远就听到打斗的声音,尹天正蹙了下眉,而后怀疑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仲少秋也是微眯了下眸子,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 刀剑相撞的声音越来越近,随着尹天正等人的走进,那模糊的影子也逐渐清晰。冬日寒冷的风呼啸而过,众人只看见镇北王和世子穿得单薄无比,两人时而贴近身子拳脚相斗,时而跃起剑光相交,身体矫健无比,根本不像受了重伤的人。 尹天正吃惊地睁大了眸子,愣了半响,竟一时失了语言。 一旁观武的雪朦胧瞧见他们,挑了下眉,走了过来:“尹大人不请自来,是为何意?” 尹天正这才回过神,微微恭敬地回道:“公主误会了,微臣是奉皇上之命,听闻公主受了重伤,特意来探视。” 第五百一十六章 宴请 雪朦胧微微笑了一下:“尹大人也看到了,这是谣传,本宫只是受了点小伤,竟被有心人传到了父皇耳里,父皇竟也相信了。” 尹天正微蹙了下眉,低声说道:“公主,要不是卫美人告诉皇上,皇上哪里知道你受伤了的消息,你怎么能怪罪于她呢?依微臣看,世子隐瞒不报,才是居心叵测。皇上总不会害了公主,这镇北王府水深得很,公主还是小心为上。” 雪朦胧微眯了下眸子,突然怒道:“住口,尹大人为官数载,没有证据的话,也敢乱说吗?世子待本宫极好,倒是尹大人处处偏袒卫美人,是为何意?卫美人谎报消息,本宫处置一个后院的美人,还需经过尹大人同意不成?” 尹大人本是为了公主好,没想到被公主斥责了,脸色也沉了下来:“皇上一心为了公主安危,公主却处处维护镇北王府。那镇北王世子屡次隐瞒消息,害得公主贵体受伤,难道不是居心叵测?” 一旁的仲少秋眼看公主眯起了眼,眸中怒意越盛,连忙走了出来,圆场道:“公主莫要生尹大人气了,尹大人也是替皇上担忧公主安危,一时才口 不择言,出口冲撞了公主。世子隐瞒是真,但也许是有原因才会如此,待世子停武后,一问便知了。” 尹天正咬了下牙,没有再说话。雪朦胧打量了一下仲少秋,眸光动了一下,而后也不再与尹天正计较,而是对着他身后的人说道:“众位远道而来,想必累了,先去客厅喝盏茶吧。王府客房众多,待会本宫自会让下人收拾出来。” 这时,穆臻言和穆正阳酣畅淋漓打了一场后,也走了过来,面色微红,笑意动人:“没想到又见到了尹大人了,上次招待不周,尹大人还未尝到北地的美食,今晚我便设宴,请大家品一品北地最有名的酒,诸位可千万不能推辞。” 尹天正不自在地扯了下唇:“世子太客气了。” 仲少秋却笑道:“听闻北地的酒虽烈,但也别有一番滋味,仲某早就想尝一尝了,看来今日是有幸了。” 穆臻言看了一眼风度从容的仲少秋,眸光深邃,笑道:“仲侍郎说笑了,你若是喜欢,回京之时,你在王府随意挑几坛好酒带回去便是,就当我送你的一点小礼。” 仲少秋笑得坦然:“那真是多谢世子了。 ” 一行人先在客厅坐了会,每个人座椅边上的桌上,都放了一盏热茶,散发出清幽的香气,仲少秋端起茶饮了一口,唇角始终含着淡淡的笑意。 一位婢女垂眸走了进来,低声说道:“世子,公主,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穆臻言嗯了一声,便站起来笑道:“客房已经准备好了,诸位舟车劳顿,想必也是累了,不如我先带大家去客房休息吧。” “也好,确实是累了。”仲少秋顺着他的话答道。 尹天正坐了一天车,确实也乏了,也就没再说什么,站了起来。 客房收拾得整整齐齐,每间屋子都备了炉火和糕点,还有一名下人和婢女待命,朝廷等人也挑不出毛病,只好客气地道了声谢。 穆臻言摆摆手,笑道:“远道而来都是客,大家不必太拘束,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先去吩咐厨子晚上多做点菜,就先不奉陪了。” “世子慢走,不必照顾我们。”仲少秋微微一笑。 穆臻言回以一笑,便离开了客房,朝廷众人才放开了说话。 “这世子和王爷身体康健得很啊,不像受了重伤的人。” “对啊,而且这么有礼 温和的样子,也不像京城传的那样恶劣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是光听传言,皇上怎么会派我们来查探情况呢。” “都闭嘴吧,这里都是他们的眼线,你们还真敢放心说这些。”尹天正斥责了众人一番,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了一会,便回了各自房中。 只有仲少秋始终一言不发,望着这深深的庭院,眸光幽深一片。 夜色逐渐下降,王府灯火通明,正厅的堂上摆了三张圆桌,下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端着菜走了进来。 等菜和酒快要备齐了的时候,雪朦胧便让小六请了朝廷之人过来。 “哎哟,公主,我们今日可是有口福了。”一道打趣的声音从问门外传了进来。 雪朦胧抬眸一看,柳橙正对着一桌的美食眼里放光,楚枫摸了摸鼻子,眼里也是一片笑意。 “你们随意坐,就当本宫给你们的特权。”雪朦胧眨眨眼,也和他们开起了玩笑。 柳橙挑了下眉,笑道:“还是公主够意思,不像世子,连叫我们都没诚意。” “柳兄,楚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微微欣喜的声音,柳橙和楚枫回头一看,也不由笑 道:“哟,仲兄,你这刑部侍郎当得挺威风呀,听说你老爹可又升职了。” 仲少秋摆摆手,笑得明朗:“柳兄莫要打趣我了,你知道我这性子,当个刑部侍郎就已经很累了吗,哪里还有威风可言?” 雪朦胧见他们熟络,便说道:“你们先聊,本宫去看看世子。” 仲少秋眸光立马望了一眼她,眼里掠过一丝光芒,笑得温和:“公主慢走。” 等雪朦胧走后,柳橙拉着他在座位上坐下,挑着眉,打趣道:“你以前不是心怡过公主吗?现在公主就在眼前,你可有什么想法?” 仲少秋眸光垂了一下,而后淡然一笑:“打住,公主现在是世子妃,你可别再以前的玩笑打趣我了。” 柳橙刚想再说几句,就看见一位女子站在门口,脸色微沉,蹙着眉看着他们。 郡主? 柳橙刚和她对上眼,就看见对方瞪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就走,似乎是生气了。 柳橙知道她肯定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心一急,立马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郡主,我刚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那仲少秋是我和楚枫在京中的熟人,看见他,我就随意打趣了几句。” 第五百一十七章 你跟我回去 穆纯尔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你是我大哥的好友,公主又是我现在的嫂子,你怎能拿公主打趣?” “好,是我错了,郡主,我不该开这种玩笑惹你生气了,你别和我计较好不好?”柳橙依旧抓着她的手不放,眼里带着歉意柔和的光芒。 穆纯尔气闷地不说话,虽然她知道柳橙不是故意的,不能怪他,但大哥和嫂子都成婚了,这传出去,岂不是有损大哥的颜面? 柳橙见她还是不理自己,态度更加真诚了几分,软着声音哄道:“郡主,我保证下次再不会了,真的,你不要生我气了。” 坐在厅里的仲少秋,看着这暧昧的一幕,不由微惊了一下,疑惑地转头看了眼楚枫:“这……” 楚枫挑眉深意地笑笑,没有解释。 仲少秋心里却明白了几分,不由多望了外面的两人几眼。 穆纯尔刚想让柳橙放手,院里的暗处突然跳出一道人影,怒气冲冲地喝了一声:“你给我放手!” 然后,握紧的拳头直接朝柳橙挥了过去,柳橙下意识松开自己的手,往后一退,一缕劲风擦着他的鼻间而过。 柳橙惊魂未定,那人又再 次扑了过来,柳橙不得不拿手臂慌忙去挡,却硬生生受了一掌,手腕处像错位了般疼痛。 穆纯尔看着冲出来厮打在一起的人,惊愕地定在了原地,直到看着柳橙受伤后,她才猛然回神,拉住那人的手,生气地吼道:“住手,天池!” 熟悉的声音瞬间让天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头望着她,脸上虽是怒气,但眼里却涌动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穆纯尔怕天池再次伤害柳橙,趁这个机会,连忙用自己身子挡在柳橙面前,怒着眸子,冷淡疏离地盯着他:“你来干什么?” 天池看着她护着另一个男人的举动,暗含戾气的眸子微眯了下,冷着脸说道:“你跟我回去。” 穆纯尔不解地望了她一眼,神色冷冽:“你什么意思?” 天池忍住心里的怒火,语气加重了几分:“你跟我回去。” “我不!”穆纯尔没有犹豫地拒绝了:“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天池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如墨的黑瞳喷出一簇暗火,直接拽过她的手,想要将她带走。 “你放手,放开我!”穆纯尔一直在挣扎着,带着几分厌恶地瞪着 他。 天池不知为何心中一痛,不愿相信她这么快就不爱自己了,压住心里的不安,硬扯着她的手将她拖走。 柳橙见状,刚想要去拦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身冷喝:“天池,你敢带走我妹妹试试?” 天池回头一看赶来的穆臻言,还有身后的雪朦胧,不由手僵了一下,穆纯尔本来就在挣扎,一下子就甩开了他的手,退到雪朦胧的旁边,眸色愤怒地揉捏着自己被攥得通红的手腕。 穆臻言冷眯着眼盯着他,唇角牵起一抹讽笑:“你怎么还有脸来见纯尔?你忘了你当初对她做的事了吗?为了实现自己的计谋,骗过我父王,娶了我妹妹,结果你却冷着她,让她大着肚子追你到草原,还气到她难产,险些失了性命。纯尔好不容易脱离了你,有了新生活,你要是识趣,就快点滚出王府,她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怎么没有关系?”天池怒着眸子瞪着他:“她现在还是我的妻子,只要我不同意,我就有权利带她走!” 雪朦胧倏地走出来,冷笑道:“妻子?呵,你有把纯尔当妻子吗?她嫁给你一年多以来,你 何曾关心过她?你要是关心她,就不会让她过得这么累,更不会在气走她后,夜夜笙歌,沉迷酒色!你这种人,根本配不上纯尔的一片真心!” 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的颜面被踩在脚底下,天池狠咬了下牙,眸中怒色翻涌成海,面目微微狰狞地吼道:“这一切都是被你们逼的!要不是你们从一开始就和我过不去,又从我身边抢走我的妻子和儿子,我今日会这样吗?” 柳橙听见穆纯尔的遭遇本就心疼的很,听见天池毫不悔改的样子,心中又疼又怒,站出来略带职责,又坚定地说道:“你要是真心心疼一个人,别人又怎么逼的了你?你不知道珍惜的,自然有人当宝贝!” 此话一出,最先愣住的是穆纯尔,她没想到柳橙竟对她生了别样的心思,心里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微微的抗拒,天池已经在她心里扎了根了,她无法接受其他的男人了。 穆纯尔抬眸看了一眼天池,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公主身上,心里被刺痛了一下,刚才想要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动了几下,又苦涩地咽了回去。 而天池虽一直看着雪 朦胧,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穆纯尔,看见她垂着头似乎默认同意的样子,感觉心中一痛,眸光也跟着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而后狠攥了一下拳头,怒着张脸,拂袖而去。 穆臻言回头,看着聚满了的客厅,不由歉意一笑:“一点未解决的家事,让众位看笑话了,大家不要在意,都落座吧,酒菜都已备好了。” 谁家都有些难断的家事,朝廷之人摆摆手,没在意地进了客厅。 雪朦胧看着一旁垂头神伤的穆纯尔,走过去托起她的手,轻拍了几下,安抚道:“纯尔,糟心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你当初离开他,不就是想要开始新的生活吗?你要是轻易就被他搅乱了心神,跟了他回去,他还是不会珍惜你的。” 穆纯尔勉强地弯起嘴角:“我知道的,嫂子,我不会多想的,我也不会再回去了。” 雪朦胧笑了笑:“那就好,我就知道纯尔心里是明白的。” 说完,雪朦胧给柳橙使了个眼色,柳橙眨了眨眼,意识到公主的意思,连忙走了过来,温和笑着:“公主准备了不少的好菜呢,你要是不吃一点,那多可惜啊。” 第五百一十八章 改观 穆纯尔摇了摇头,因为她的事,差点搅了这场宴会,她怎么还好意思再进去? 柳橙眸光转了一下,而后笑着说:“最近城中开了一个新的菜馆,听说环境很不错,要不我带你去试一下?” 穆纯尔咬了咬唇,反正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了,想了一会,也就点了下头。 柳橙心中微喜,连忙侧身带路:“这边走,他们的家的菜我吃过一次,用的还是我们新出的蔬菜呢,很是新鲜。” 两人的声音逐渐变小,消失在院里,雪朦胧和穆臻言也进了大厅里,和众人一起饮着小酒,一边谈着闲事。 尹天正放下还剩一半多酒的杯子,沉了沉眸子,突然看着雪朦胧说道:“公主,这么精心布置的宴会,怎么能让世子的卫美人一个人待在屋里呢?不如也让她出来尝一尝吧。” 雪朦胧抿唇一笑:“尹大人这是在和本宫说笑吗?卫美人还是戴罪之身,怎好冲撞了各位大人?” 尹天正微拧了下眉,面色似是不悦:“公主,卫美人怎么说也是皇上赐给世子的人,犯了点小错,关几日惩戒一番便可。微臣觉得不如今日公主就释放了她,也 好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雪朦胧淡淡看了他一眼:“尹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本宫何时说过她犯得是小错了?卫美人勾结刺客,意图谋害世子府贵客,本宫就是念在她是父皇赐给世子的人,才只将她禁足在府中,尹大人口口声声说放了她,岂不是让本宫背上个包庇罪犯的污名?”?话落,尹天正便皱起了眉头,眼神带着怀疑:“卫美人不过是一介女流,如何有本事勾结刺客?” 雪朦胧微微讽笑:“她的本事可大着呢。小柳,把证据呈给尹大人看。” “是,公主。”小柳垂首应道,然后从厅后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尹天正。 尹天正又蹙了下眉,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卫美人传信的纸条和刺客的证词,尹天正看完后,不由脸色微沉,沉默了两秒后,立即说道:“公主,若是世子及时将消息禀告给京城,卫美人也不会出此险招啊。世子隐瞒公主受伤和北地敌情,岂是人臣所为?” 雪朦胧微微冷淡地说道:“这事就不劳尹大人操心了,本宫自会回京城和父皇解释。” 穆臻言没有波澜地看了尹天正一眼,仿佛不 介意刚才他把罪责推到自己身上,淡然一笑:“尹大人不必如此着急定下我的罪,年后我便会带公主立刻回京,赶上皇上的大寿,到时候尹大人有什么想说的,当着皇上的面咱们一起说清楚便是。” 尹天正深吸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其他的官员察觉到气氛的凝重,不由打起了哈哈,气氛一时又活络了起来。这场波折也就随着众人的笑声过去了。 宴会结束后,穆臻言起身笑道:“今天得众位一同饮乐,实属有幸。过几日,便是除夕夜,大家可以留下来一同庆祝,也让王府热闹一番。” 不少官员喝红了脸,咧开嘴笑道:“好,这北地的除夕夜,我还没看过,想必也是别有一番热闹。” 说完,大家相继起身,告辞离开了桌席。 雪朦胧吩咐下人收拾好桌上的残籍,然后扶着穆臻言的手,嗔道:“喝不了那么多酒,你还逞强?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醉了。” 穆臻言俯身歪着头探到她眼前,倏地对着她绽放出一个微醉,又傻气的笑:“怎么就被夫人发现了呢?” 雪朦胧无奈地用手指点开他的头:“站好,我们要回 去了。” 穆臻言微醺地靠着她的身上,唇角笑得灿烂生辉。 翌日,仲少秋醒后,便邀着楚枫和柳橙,带他去见识下北地的风情。 柳橙挑了下眉,打趣道:“你过几日就要回京了,看了也不能留在这。” “好不容易来一趟,柳兄总不能让我一直待在王府吧,那多无趣呀。”仲少秋眨眼笑道。 楚枫睨了一眼他们:“还走不走了?” “走走走,不走,某人可要赖在我家了。”柳橙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仲少秋对柳橙的性子早就习惯了,笑了笑,也没当回事。 三人逛了一天,仲少秋对北地的印象也大有改观,回去不禁感叹了一声:“其实北地也没有想象这么差。” 尹天正微微嫌弃地扯了扯嘴角:“北地最为穷困潦倒,仲侍郎莫不是看花眼了?” 仲少秋摇摇头笑道:“尹大人不信,不妨自己去看看。” 尹天正心里哼了一声,没再回话,倒是其他几位官员心里有些好奇:“仲侍郎,不如明日你带我们去看看?” 仲少秋挑了下眉:“好啊,正巧有些地方我也还没去。” 约好后,仲少秋和几位官员果然在另 一日出发了,他们去的地方,正好是北地改革农商和经济的开发之所。 百姓们不惧吃苦,盯着寒风也在农田里耕作,很多商户虽然存在竞争,但也相互扶持,一致对外。 一位官员看着这些后,不由感叹道:“北地确实比京城穷困潦倒了许多,但是上下十分团结一致,真是难得啊。” “是啊,假以时日,必定会是另一番新天地。”另一位官员也赞同道。 “这公主果真是不简单啊,养在京城,却不输男子的智慧和谋略,若是身为皇子,只怕作为也不小啊。”一位老官员忽然笑着感叹了一句。 一旁的仲少秋点了点头,心里虽然震惊不已,但却愈发地佩服心悦公主。 先前柳橙楚枫,并未对他提起这是公主的主意,没想到不用他们说,公主的赞誉也已传遍了整个北地。 出身高贵,却从不以势欺人。养在深宫,却心怀百姓,谋略过人。 公主在他们心里,就如同九天瑶池下凡的仙女,不仅容色无双,更是慈悲天下。 可在他心里,又何尝不是呢? 仲少秋抿唇笑了笑,心里如湖中落了一颗石子,缓缓散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第五百一十九章 送礼 除夕夜,北地上下同乐,世子府也处处张灯结彩,每个檐角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和绸花,深沉的夜色中透着一片喜庆之色。 府门外站着四位小厮,负责招待来人,地上一层红毯铺了数十米,一直延伸到大院,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微微的朦胧庄重。 朝廷官员三两成群,陆陆续续赶来拜访,身后的侍从则拖着贵重的礼物跟在后面,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丝喜悦的笑意。 宽阔的大厅内,左右两侧各摆了两排长桌,桌上都先备好了酒菜点心,官员边说边笑走了进来,在婢女的招待下,各自入了座。 穆臻言和雪朦胧今日也是盛装出席,坐在主位上,笑得一脸容和。 待众位落座后,穆臻言直起身子笑道:“北地的除夕夜没那么规矩,大家不用那么拘束,就当场交谈喝酒的宴会。” 说完,穆臻言拍拍手,悦耳的琴声便从帷幔之后传来,四五位穿着散花如意云烟裙的舞姬,也快步走了进来,微微福了一身后,便舞动着袅娜的腰肢,轻摆着云袖,曼妙的身姿似轻盈的蝴蝶纤弱美丽。 各位官员虽然见识过不少宴会上的舞姿,此时也被 这带着丝丝异域风情的舞姿所惊艳,嘴角的笑容越发的上扬。 一舞完毕后,尹天正率先站出来,恭贺了公主一番后,便让侍从呈上了一个刻着反复花纹的礼盒,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放着九颗硕大,又圆润无比的南海珍珠,色泽十分莹亮,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雪朦胧让小柳接过后,笑着说道:“尹大人真是有心了,本宫十分喜欢。” 其他官员也一个接一个笑着站出来,送上了自己的礼物,仲少秋是最后一位上去的,他准备的礼物稍稍有些与众不同,是一盏琉璃的玉灯,每一面上都画了一位栩栩如生的女子,一点亮灯内的烛光后,那上面的女子竟仿佛有了生气,连笑意都明媚了几分,十分动人。 雪朦胧惊奇地看了一眼,连忙让小柳呈了上来,仔细一看,不由惊叹道:“这上面的女子……可是本宫?” 仲少秋弯唇一笑:“正是公主。最近几日,我逛遍了北地,处处都流传着公主的事迹。我正在寻找礼物之时,恰巧碰上一个雕花刻画的工匠,主动说要刻下公主的仙姿,让我代替送给公主,表示感谢公主的救命之恩,我也 不过是借花献佛了。” “这礼物本宫甚是喜欢,多谢仲侍郎了。”雪朦胧看着着实欢喜,便要小柳妥善放存。 一旁的穆臻言看了眼,那玉灯上巧笑情兮的女子,眸光微沉了下,便又恢复之前浅笑着的模样。 仲少秋笑得明朗:“能博公主一笑,这礼物便有价值了。” 说完,仲少秋抬眸看了眼公主,眼角的笑意越发柔和:“其实我想送公主玉灯也是有来由的,也许公主早就不记得了。” 闻言,雪朦胧挑了挑眉:“哦?什么来由?” 仲侍郎似是因为想起某事,笑了一下:“公主可还记得,你六岁那年,皇宫也大肆举办了一场宴会,我父亲送了我盏刻了兔子的灯笼。公主不喜宴会热闹,便跑到外面玩耍,看中了我手里的灯笼,便跑了过来。” 雪朦胧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回想了当年的事,想到后面发生的趣事,当场笑了出来:“本宫记起来了,那时候你不想给,被本宫一吓,竟哇哇大哭了起来,灯笼都被你掉在地上摔碎了。后来父皇还因此罚了本宫面壁思过呢。” 仲少秋也跟着笑了起来,似乎十分怀念当年的往事。 穆臻 言微蹙了下眉,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轻咳了一声,说道:“这礼也送完了,仲侍郎先落座吧,大家也多点酒暖暖身子,待会外面还准备了许多烟花,让大家观赏呢。” 众位官员也不再客气,席间觥筹交错,又恢复了一片笑谈之声。 酒足饭饱之后,穆臻言便起身带着众人一起出去,他牵着雪朦胧走到最前头,靠得极近,时不时俯身贴耳讲话。 走了一会时,穆臻言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官员也跟着停了下来,只看见穆臻言极其温柔地解开自己的外衣,披在公主的身上,又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后面一位官员不由感叹道:“这世子当真是宠爱公主啊。” “没错,你看世子看公主的眼神,这眼里哪还有别人啊。” “可不是嘛,听说世子为了公主,把后院的美人都解散了。” 走在最后面的仲少秋看着他们相爱至极的模样,又听着官员之间的对话,眼里原本笑着的光不由黯淡了几分。 今晚的烟花极盛,一朵朵绚烂的烟花,仿若五颜六色的霞光,在漆黑的夜空中缤纷炸开,绽放着它极致的美丽。 朝廷官员都满脸笑意,唯 有仲少秋望着这刹那落下湮灭的芳华,眸里闪过一丝失落。在他身侧的柳橙注意到他的模样,不由心里明白了几分,一把勾上他的肩膀,就笑道:“仲兄,这些么美好的夜色,看什么烟花,走,咱们去喝酒。” 仲少秋本想拒绝,楚枫也凑了过来,眨了下眼:“走啊,我可发现世子府中藏了不少好酒。” 隔得不远的冷旭,听见他们的对话后,眸光转了两圈,也凑了进来,起哄道:“你那知道的都算不上好酒,我是世子府的管家,当然我知道藏在哪了,那可是府里的老酒了,酒味特别醇香,今天晚上,就当我请你们了。” “那敢情好啊,今晚就让我们不醉不归!”柳橙哈哈大笑两声。 仲少秋见推脱不了,便也点头同意了。 冷旭跟在后面,不由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还敢挖我们世子的墙角,嘿嘿,看小爷今天晚上不灌死他。 四人回到酒桌上,轮流灌酒谈笑作乐,冷旭一直试着灌仲少秋酒,却被柳橙楚枫也拉着灌了八九杯,烈酒入喉,冷旭才撑了一小会,就感觉眼前人影重叠,甚是晕眩,他晃了晃脑袋,便一个头栽在了桌上。 第五百二十章 醉酒 柳橙见状,不由哈哈大笑道:“喝倒了一个,继续喝!今晚不醉不归。” 来送酒的永胜,看到已经醉倒的冷旭,不由小脸皱了一下,然后驾着他向外走去:“唉,酒量不如人,还上赶着灌酒。” 外边的冷风一吹,冷旭倒恢复了几分意识,却看见院中站了一位熟悉的身影,眯了眯眸,嘴角不由疑惑地嗯了一声,上官惜儿?她来干什么? 这边,上官惜儿找到了高席上的世子和公主,请求移步一谈,便来到了这儿。 穆臻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有何事要谈?” 上官惜儿神色微重:“世子,公主,我想和你们一同回京,将绝情宫的势力牵到京城,找雪冀报仇。” 她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一个人定不能与雪冀抗衡,便想和世子公主合作,一同解决敌人。 但是穆臻言又怎么会猜不到她的想法,沉思了两秒,拒绝道:“京城如今形势不明,且你现在仍是戴罪之身,稍有不慎,便会被雪冀和穆臻宇一网打尽。况且,绝情宫的势力还需要清理稳固,等到最后给他们致命一击才是最最重要的。” 一旁 的雪朦胧也说道:“是啊,你现在还是留在这为好,报仇之事不能急于一时,一定要做好万全之策才行。” 上官惜儿抿了抿唇,沉默了许久才答道:“我知道了,我会等待那个时机的。”虽然她听了劝,选择留在这,但心头的恨意却如今晚浓重的夜色般,始终难以消退。 雪朦胧见她难受压抑的模样,承诺道:“待本宫回京后,定会弄垮上官羽,替你先报了这一半的仇,你就暂且放下心中的仇恨,好好稳固绝情宫的势力,那才是你复仇的筹码。” 闻言,上官惜儿心中多了几分感动,福了一身,感谢道:“多谢公主替我出手,若来日,公主有何吩咐,惜儿定不推辞。” 雪朦胧轻抚起她,笑道:“雪冀也是本宫和世子的敌人,斩了他的羽翼,也算是帮了自己,你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上官惜儿微微笑了一下,有些歉意地说道:“世子,公主,我没事了,耽误你们不少时间了,你们快些回去吧,我先告辞了。” 说完,上官惜儿便转过身离开了此地,只是眸里却掩藏不住那份深深的失落和痛恨 ,回到自己院子后,看到桌上世子派人送来的酒菜,不由拎起酒壶,爬到屋檐之上,闷着喉咙独自买醉。 而无意听到刚才对话的冷旭,被永胜半扶着带回了房,躺在床上却没有半分睡意。他的脑海里不知为何,都是上官惜儿失落离开的身影。 翻了几下身子,冷旭的意识却越发清晰了起来,心里也缓缓升起了一丝烦躁,只觉得胸口处闷闷的,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烦闷地叹了口气,冷旭一咕噜坐了起来,皱着张脸,待了半响后,突然下床,一路来到了上官惜儿的院子。 凄冷的夜色中,他一抬眼就看见,一个孤绝的身影坐在屋顶上,清冷的光辉洒在她身上,不由显出几分孤凉。 冷旭动了动眸,一个轻功就飞了过去,稳稳落在她的身旁,打趣地笑道:“喝酒也叫上你的救命恩人,你可真不够意思。” 壶里的酒已经只剩了一半,上官惜儿脸上醉醺醺得浮出一片红云,看着突然出现的冷旭,先呆呆看了他一眼,倏然也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啊,你也想喝?诺,给你好了。” 说完,上官惜儿就把 酒壶塞到了他手上,呵呵地笑了起来,眼里却盛满了无奈的哀伤。 冷旭仰头一灌,醉意又涌上来了几分,歪头看着她笑了一下,安慰道:“诶,我跟你讲啊,这人活在世上,不能总活在痛苦中。没有什么事是跨不过去的。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呀,以后应该多笑一下。” 上官惜儿抢过酒壶,猛灌了一口,然后苦笑道:“你知道什么,你又没有经历过,像我这种痛苦,大概是一辈子也跨不了了。” 冷旭晃了晃头,突然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语气带着几分醉意:“那你说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上官惜儿又喝了一口酒,心里藏着的事一下子就冲到了喉咙,有些自嘲地说了出来:“你知道吗?我一出生就是京城的贵女,是上官家的二小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父亲母亲都宠爱我,就连我自己都差点相信自己的人生是完美的。可是长大后,才知道,原来最亲的人,也会暗地里陷害你,你不得不勾心斗角地活下去。再后来,我嫁给了天潢贵胄,一生荣华加身,可是却被自己妹妹和丈夫陷害,险些丧 命。我的家族也因为进了这个吃人骨头的旋涡,数百条人命无一生还。上官家就此没了,我的姐姐也死在我的怀里,我自己苟且活着,却不能手刃仇敌,你说,这仇,这恨,我怎么放得下?” 说到最后,上官惜儿转过头,含着恨意的眸子,凝着一抹泪光,静静地盯着他,白皙的脸上布满了痛楚。 冷旭心中一动,也低下头,苦笑道:“你小时候至少享受过宠爱,可我一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扔在了荒郊野外,是世子可怜我,收养了我。我从小被养在暗卫营,不知和阎王打了多少次照面,经历了多少磨难,才成了世子的贴身侍卫。但是你看,我现在也很快乐啊。我有了那么多兄弟朋友,我不应该在活在过去。” 此时,寂静的夜空中,忽然绽放出一大片的烟花,冷旭的笑容,在那烟花的衬托下,竟显得分外的惑人。 上官惜儿微微愣了下,而后有些羡慕地笑了一声:“你倒是想得开。” 说完,她仰头喝了一口酒,却发现壶口只滴出了两滴,她拿着酒壶倒了倒,还是没有,不由皱眉道:“没酒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我带你去 冷旭眯着眼笑道:“那还不简单,我房里有,走,我带你去。” “好,那我们走。”上官惜儿站起身来,却醉得差点从屋顶摔了下去。 冷旭眼疾手快地抱住她,将她带回了自己房中,两人边喝酒边讲着自己的心事,竟升起了一丝惺惺相惜之感,发现了对方的好,态度也更加熟络了起来。 “不行了,我喝不下去了。”上官惜儿放下酒壶,闭着眼睛摇着脑袋晃着。 “我也不行了,怎么这么晕啊,我要去睡觉了,真的不行了。”冷旭也醉得意识都模糊了起来,撑着桌子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地朝床边走去。 上官惜儿以为是自己房里,闭着眼睛也朝着床上走去,蹬了两下鞋子,便滚到了床上。 冷旭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哼了一声,转过身抱住了她,然后陷入了沉睡。 另一边,柳橙和楚枫他们喝了五六壶酒后,也醉得连眼睛都模糊了起来,只看见门口处突然走来一位纤细的影子,眉眼之间甚是熟悉。 柳橙醉态地眯了眯眼,脸色酡红,疑惑地看着她:“郡主?” 穆纯尔走了过来,叹了口气:“怎么喝 成这样了?” 柳橙听见声音,心中确认了来人,不由有几分傻气地笑道:“你来找我吗?” 穆纯尔嗯了一声:“公主没看见你们,便要我寻你。没想到你都喝成这样了,我让人送你们回家吧,你先在这等着。” 说完,穆纯尔就往外走,柳橙见人影离他而去了,连忙撑着桌子,站起来追了出去。 “郡主,你别走,我有话想跟你说。”柳橙醉醺醺地跑过去,拦在她的面前,黑色的眸中带着几分温柔和欢喜:“郡主,既然他不懂得珍惜你,和我在一起吧。我会……我会对你好的,真的,我也会对那个孩子视如己出。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为你做到。你要不要给我个机会,我是认真的。” 穆纯尔顿时僵住了脚步,而后为难地咬了下唇,她知道如果和柳橙在一起,他绝对会待她好,可是她心里真的再也装不下别人了,她不能欺骗柳橙。 穆纯尔动了动唇,刚想拒绝时,柳橙却晃了晃身子,砰地一声,直接醉倒在了地上。穆纯尔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脸,声音带着几分担忧:“柳橙 ,柳橙,你醒醒。” 叫了几句,柳橙都毫无反应,穆纯尔蹙了下眉,只好扶起他,架着他的肩膀,将他带回了客房。 将他放平在床上后,穆纯尔又只好叫人准备一碗醒酒汤,和一盆热水过来。 下人先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穆纯尔便弯起袖子,拧干了水里的白布,然后替柳橙擦了下脸。 暗色的角落里,一个身影看着这一幕,不由狠狠咬了下牙,掰断了眼前的树枝,眸里一片狰狞之意。 穆纯尔刚一转身,就看到门口突然走进来一道人影,不由眸子微睁,哽住了喉咙。天池,他又来干嘛? 天池见她不说话,冷笑着嘲讽道:“怎么?看见我心虚,不敢说话了?你现在还是我的妻子,就开始照顾其他的男人了,你还知道廉耻吗?要是你不跟我回去,我就只好带走儿子,我不会让他被蒙在鼓里,连以后自己亲生父亲都不知道是谁!” “你!你说什么?”穆纯尔气得杏眸圆睁,眼里浮出一丝屈辱的水光:“我不知廉耻?你就好到哪里去了?既然你觉得是这样,那我们就和离,以后我照顾谁,都跟你没有一丝一毫 的关系!儿子你也休想带走!那是我的孩子,你敢带走,我就跟你拼命!” 天池见她为了一个男人,竟然要和他和离,心里的怒意越发翻涌,气得口不择言:“你想和离我便要同意吗?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就是要你一辈子都和别的男的没法在一起!你就算死,也只能进我家的坟!” 穆纯尔瞪大了眸子,怒喝道:“滚!我不想再看见你,我和你再也没有关系了!” 天池刚想说什么,突然门口就掠来一抹黑影,带着劲风的拳头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天池避之不及,被打得险些摔倒在地,闷哼一声,嘴角就吐出一口鲜血。 穆臻言收起拳头,冷笑道:“上次给你机会滚了,没想到你还敢来。” 一旁的穆纯尔见天池受伤,不由心疼地走过去了一步,却被雪朦胧拉住了身子,悄悄耳语道:“别过去,天池其实已经对你动心了,但是他说话实在欠揍,让你大哥先收拾下他。” 穆纯尔咬唇犹豫了一会儿,再抬眸,就看见天池已经被她大哥揍成了猪头,模样十分狼狈。 “冷风,将他扔出府,要是发现他再敢偷溜 进府,就打断他的腿!”穆臻言冷冷看着倒在地上嘶痛的天池,语气十分冷漠。 冷风点了下头,就提着天池将他赶出了府。 天池被拖走前,最后看了眼穆纯尔,却发现她对自己无动无衷,根本不在乎的模样,不由心头痛得厉害,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哑着嗓子颤了颤,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穆纯尔见天池被弄走后,才不忍地看了眼穆臻言:“大哥,你这下手会不会有点狠了?” 穆臻言睨了她一眼:“你忘了他对你比这还狠的时候了吗?” 穆纯尔顿时垂下了头,抿唇不再说话,只是那双手却不停地绞着手上的白布。 雪朦胧瞪了穆臻言一眼,然后安慰她道:“纯尔,你大哥也是为你出气,这天池若是不悔改,不认识到自己的心意,你是绝对不能再回去的。” 穆纯尔当然知道大哥是为了她好,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知道嫂子,我没事的。” “那好,我和你大哥就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雪朦胧拍了拍她的手,而后带着穆臻言一起走了。 房间里只有柳橙醉得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五百二十二章 追杀 翌日,天色见亮,柳橙用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这是在哪? 昨天……消失的记忆断断续续地回到了柳橙的脑海里,柳橙不由睁大了眸子,昨天郡主可有回了他什么? 答案是到底什么? 啊,他怎么就醉倒了呢? 那是谁送他回来的?郡主吗? 正想得投入的时候,门口就走进一位纤细的身影,柳橙侧头一望,不由有些紧张起来:“郡主。我……我昨天喝醉了。是你照顾我的吗?” 穆纯尔抿了下唇,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下定决心地说道:“柳橙,昨天你说的,我很感谢你。但是我心里放不下他,也不想欺骗你。所以……” “我明白,郡主,你不用感到为难的。”柳橙闪了闪眸光,掩去自己的失落难过,笑着说道:“感情是勉强不来的,我理解,你就当我从来没说过,我们就像从前一样就行。” 穆纯尔垂了垂眸光,有些失魂落魄地轻叹:“是啊,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柳橙见她目光哀伤,不由提议道:“我上次看他也不像完全对郡主无意,不如我帮你刺激下他,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如 何?” 穆纯尔摇了摇头:“不行的,我不想利用你。” 柳橙却笑得温和,眼里闪着真诚的光芒:“这不叫利用,郡主,是我心甘情愿的,如果郡主能够得到幸福,我也会很开心的。” 穆纯尔听了心中微微动容,但还是摇头拒绝:“柳橙,这是我的事,你就别搅和进来了。” “我觉得倒可以。”一道清冽的女声忽然从门外传了进来。 穆纯尔回头一看,惊讶道:“大哥,嫂子,你们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雪朦胧微微一笑:“纯尔,我觉得柳橙这个提议可以,你不给天池一点教训,他就不知道后悔两字怎么写。” 穆臻言眸光淡淡,也说了一句:“你不想接受别人,心里又一直对他念念不忘,那就不妨试试,若他心里真的有你,刺激一下说不定就明白了。” “可是,这真的有用吗?”穆纯尔拧了拧眉,有些怀疑道。 雪朦胧笑道:“若是没用,为什么他看到你和柳橙在一起,就发那么大火呢?他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他不愿相信。” 他心里真的有我吗? 穆纯尔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会,最终点了下头: “好吧,那就试试。” 她心里是有天池的,如果天池能回心转意,改了自己的错误,她又怎么会不想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呢? “公主,不好了,上官小姐和冷旭在院里打起来了!”这时,永胜突然急匆匆地跑过来,声音急切地喊道。 雪朦胧蹙了下眉,问道:“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打起来?” 永胜喘了两口气,断断续续地回道:“不……不清楚。他们……他们两人突然就打了起来。拦都拦不住。” 穆臻言也沉了下眉,说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雪朦胧嗯了一声,让穆纯尔先待在这,便和穆臻言两人赶了过去。 寒风呼呼刮着院中大树上的枯叶,一众下人躲在一起,有些害怕地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一幕。 “你给我站住!”上官惜儿提着剑,一挥手就砍了下去。 冷旭猛地一个闪身,那剑就将他身旁的花草都削掉了半截,冷旭顿时吓得啊啊大叫起来:“又不是我的错,你自己爬上来的,你怎么能怪我呢?” “住嘴!”上官惜儿恨恨地眯了下眸子,然后又挥剑刺了过去。 雪朦胧和穆臻言在走廊上,拐了个 弯,就看见上官惜儿拿着长剑一路追着冷旭,怒着眸子喊道要杀了冷旭。 冷旭上蹿下跳,像猴子一样躲避着她的追杀,院里的草木一片狼藉。 雪朦胧走了过去,站在院中没有说话,只淡定地看着你追我躲的两人。 冷旭刚避过了上官惜儿的一剑,转眼一看见公主来了,就立马快步跑过去,躲在公主的身后,哭求着张脸道:“公主啊,你快救救我吧,她要杀了我。我这条性命可不能断送在女人的手上,那得多丢脸啊。冷风肯定又会嘲笑我的。公主,你可不能不管啊。” 雪朦胧看他吓得脑袋左右摇晃的模样,不由噗呲一笑:“你这是做了什么坏事?” 那一路追过来的上官惜儿将剑对着他,一双杏眸也狠狠瞪着他,怒骂道:“你这淫贼!快给我出来,我今天非让你杀了你不可!” “我根本没有碰你好吗?就是喝醉了不小心睡在一起了,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你至于要杀了我吗?我还觉得我被占便宜了呢。”冷旭无辜地解释道,脸色却微微发红了起来。 雪朦胧略有深意地看了眼冷旭,笑着打趣道:“没想到啊,冷旭, 你竟然做出这种登徒浪子的事。” 冷旭耳根一热,撅起嘴反驳道:“我没有,都是那酒,我什么都没做。” 穆臻言挑了下眉,跟着帮腔道:“你要是没做什么,人家至于拿着剑一路追杀你吗?。” “我真的没有啊,世子,就是躺了一夜,我最多只碰了她的头发丝。”冷旭苦着张脸,真是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上官惜儿听见他们的对话,不由心里更觉丢脸,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先冷静了下来,此事说出去本就是影响她的名誉,若是再闹大,估计府里的人都要笑话他们两个了。 恨恨地瞪了冷旭一眼后,上官惜儿扔下剑,便冷着脸,转身离开了。 雪朦胧看到她离开后,眸光微动了一下,侧头看着冷旭笑道:“你自己惹得祸,还不快去追?” 冷旭皱着张脸:“公主,她会杀了我的,你怎么忍心让我去送死呢?” 穆臻言睨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自己去找的别人了,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喝酒?自己造的孽,自己去解决。” “不要啊,世子,你这身边的暗卫本来就少,已经不能再少了。”冷旭最后厚着脸皮哭求道。 第五百二十三章 出发 雪朦胧挑了下眉,笑问道:“你真不去?那你以后可连她面都见不了了。” 冷旭犹豫了会,还是妥协地叹了口气:“好吧,我去还不行吗?”说完,他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追了上去。 穆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对雪朦胧说道:“十一,我们也该出发去王府了。再不走,尹大人估计要来催我们了。” 雪朦胧回身,眼里笑意还未散去:“好,那我们走吧。” 新年第一天,王府内甚是热闹,穆正阳坐在高座上,手里抱着穿着红袄的娃娃,嘴角扬起欢快的笑意。 “好外孙,来,这是外公给你的礼物,你可要好好带着啊。”说着,穆正阳就从下人手里接过一把精致的金锁链,挂在孩子的脖子上。 一旁的穆纯尔哭笑不得:“父王,他还小呢,哪里挂得了这个。” 穆正阳刚想说话,就看见穆臻言带着雪朦胧走了进来,不由转了话语:“言儿来了?快坐吧。” 穆臻言淡淡笑了一下,撩开裾袍落座,说道:“父王,我和十一,是来和你们告别的,除夕已过,我们得赶回京了。” 穆正阳收了点笑意,但深色的眸里并无 讶异:“本王知道,所以一大早就在这等着你们。你们且放心去吧,这北地还有父王撑着呢。” 穆臻言点了点头,眼里还是带了一丝担忧:“父王保重。”说完,他又将目光落在穆纯尔身上:“纯尔,父王就先交给你照顾了。” 穆纯尔抿唇笑了笑:“我知道的,大哥,你们路上小心啊。有时间就给家里报个平安。” 穆臻言和雪朦胧都点了下头,然后起身拜别之后,便带着朝廷众人一起出发。 临行前,永胜将收拾好的箱子,都绑在了马车上,有些不舍地望着公主:“公主,你什么时候回来?” 雪朦胧微微笑了一下,眼里也带着一丝柔和:“不会太晚的,世子府就交给你和冷旭先管理,本宫相信你们可以解决的。” 永胜有些哽咽地点头:“嗯,公主放心吧,我一定会和冷旭哥守好世子府的。” 说完,永胜左右寻望了一番,疑惑道:“怎么不见冷旭哥呢?” 雪朦胧想起早上的事,不由轻笑了一声:“不用管他了,你只要将本宫的话,传达给他就行了。” 永胜点了点头,目光一直凝在公主身上,心里还是十分 不舍。 一旁的穆臻言蹙了下眉,连忙拉过雪朦胧的手,说道:“走吧,我们该上车了。” “回去吧,永胜。”说完,雪朦胧这才转身和穆臻言一起乘上了马车,小柳和冷风也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 小柳刚走进马车,就看见早已守在马车旁的一位婢女甚是眼熟,不由多望了两眼,这仔细一望,吓得她瞪大了眸子,声音都有些结巴:“你……你是右耳吗?” 那位婢女有些歉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了下头:“小柳,是我。” “你不是……”死了吗?小柳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右耳垂了下眸,低着声音解释道:“之前因为某些原因,我不得不假死。” “你是诈死?你一直都在我们身边是不是?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们为你难过吗?”小柳颤了颤眸光,目光突然涌上一层怒意。 “小柳。”右耳愧疚地喊了她一句,有些艰难地开口:“对不起,我真的是迫不得已的。” 小柳生气地扭过头,离她远了几步,不再理会她。 冷风看到小柳不高兴了,便走了过去,侧头望了她一眼,虽然面无表情,但语气中还是透着一点关 心:“小柳,你走太快了,到时候腿脚会受不了的。” 小柳正在气头上,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哼了一声,还是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冷风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继续跟在她的身后,微冷的嗓音带着几分低沉,却又意外的好听:“你累了,或者不高兴了,我都会陪着你。” 小柳脚步一顿,心中微微动容,眼里却好奇又惊喜地望着他:“冷风,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会哄人了?” 冷风有些别扭地转了下脖子,否认道:“没有。” 小柳轻笑一声,看着他俊朗清冷的侧脸,心里的情绪忽然平复了许多,垂着眸子,说道:“我只是觉得心里很难过,她明明就在我身边,却就是不让我知道她还活着。害我当初难过了那么久。公主也为了她,几天吃饭都没了胃口。” 冷风动了动眸光,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十分认真地保证道:“小柳,我要是活着,就一定会来找你。不会让你难过的。” 小柳感动地笑出了声,目光深深地凝了一眼他,声音却有些哽咽:“你这傻子。” 冷风一直盯着她嘴角的笑,见她不再伤心了,黑白分明 的眸里,也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队伍浩浩荡荡一路朝着京城出发,半途中,一道黑影驾着高大的骏马飞驰而来,浑厚的马蹄声逐渐逼近。 冷风回头一望,不由蹙了下眉,对着马车内说了一句:“世子,冷旭过来了。” 穆臻言挑了下眉,让队伍先停了下来,然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冷旭驾着马赶了过来,猛地扯住马缰,转了个身,停在了马车面前,微喘着气说道:“世子,我也要跟你们去京城。” 这时,雪朦胧也正好走了出来,看到他脸上的微红的巴掌印,不由笑了下,心中了然了几分,对着穆臻言道:“他既然想去,那就带上他吧。” 穆臻言嗯了一声,见寒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连忙拉着她进了马车:“外面冷,你就不要出来了。” 雪朦胧好笑地望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 穆臻言挑眉,目光往她下面移了几分,墨色的眸里光华流转,笑意盈盈:“的确不小了。” 雪朦胧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何处,不由羞瞪了他一眼:“你……你无耻!” 穆臻言坏笑地眨了眨眼:“夫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第五百二十四章 冷旭的心思 雪朦胧斜睨了他一眼:“你再贫嘴,我可就赶你出去了。” “为夫知错了。”穆臻言连忙认错,一秒就变回了翩翩君子的模样。 雪朦胧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撩开帘子,往外看去,只见马车一侧的冷旭低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似乎藏了许多沉重的心事。 雪朦胧动了动眸光,唇角浅笑着问道:“冷旭,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惜儿?” 冷旭回过神来,先有些惊愕地看了眼公主,然后连忙别过目光,吭吭唧唧地不肯承认:“什么呀,没有,怎么……怎么可能。” 一旁的小柳见他这怂样,不由打趣嘲笑道:“看你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没想到你这么胆小啊,冷旭,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哈哈。” “说什么呢你!谁胆小了?我就是喜欢她怎么了?”冷旭一被嘲笑,就跟炸毛的狮子般跳了起来。 小柳噗呲一笑:“早承认不就好了吗?就你那心思,早被公主看穿了。” 冷旭别扭地哼了一声:“我……我那不是还没准备好吗?” 雪朦胧虽然笑着,眸光却微沉了下来:“冷旭,惜儿是受过情伤的人,并不好打动,你 要是真心喜欢她,恐怕要多费许多功夫。” 冷旭眸光微顿,脸色突然冷静了下来:“我知道,公主,所以我现在只想先为她报了仇再说。” 等她心里的仇恨放下了,她总有一天,会回头看到他。 许久未说话的穆臻言突然挑了挑眉,哼笑了一声:“原来你就是为了替她教训仇人,才跟着过来的。” 冷旭脸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闪了闪目光。 雪朦胧佯装瞪了一眼穆臻言,笑道:“行了,你们别再打趣他了,冷旭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姑娘,总比他天天看着冷风恩爱好。” 穆臻言笑着附和道:“夫人说得对,哪天他们一同办了婚礼,还能省出些钱。” 车外的小柳羞恼地跺了跺脚:“公主,你又打趣奴婢!” 冷风和冷旭却同步地抽了抽眼角,内心感叹道:世子果然是个狠人啊。 一行人聊着闲话,十分欢乐,骑着马走在前面的仲少秋,听见公主的笑声,不由放缓了马步,与他们同行:“公主,马上就要出了北地了,你可要在驿站休息一会?” 雪朦胧刚想回答,冷旭就挡在他的前面,笑道:“仲侍郎太多虑了,有 我们世子在,公主怎么会累到呢?” 仲少秋从容地笑了笑:“冷管家误会了,我只是看天色晚了,众位官员也是需要休息的,便来问问公主的意见。” 冷旭这才退了身子,拖长了音笑道:“哦,原来仲侍郎是担心大家了。那你问吧。” 雪朦胧看了眼冷旭,然后才对仲少秋说道:“那就在下一个驿站停吧。” 仲少秋微微一笑:“好,公主,我马上派人去安排。” 冷旭斜睨了他离开的身影,轻哼了一声,嘀咕道:“有我在旁边,你休想献殷勤。” 吩咐完士兵的仲少秋,又带着一些糕点走了过来:“公主,下一个驿站还需几个时辰,路上饿了,你就先吃点这个吧,” 小柳连忙接过糕点,递给了公主,冷旭却突然从包袱中,掏出一袋果子,笑得眉眼弯弯:“公主,这可是我走之前从府里顺过来的果子,新鲜的,你还是吃这个吧。” 雪朦胧惊奇地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青色的果子,咬了一口,唇齿间便溢满了酸甜:“嗯,这个好吃,阿言你也尝一个。” 穆臻言眸光微动了一下,突然抓住她的手,朝着她手里的果子咬了 一下,笑得十分邪魅。 雪朦胧脸色微红,羞恼地瞪了她一眼。 小柳嘿嘿笑了两声,打趣道:“公主还说奴婢呢,奴婢看公主和世子爷才是天天恩爱。” 冷旭也撇撇嘴,附和道:“就是,就是。” 一旁的仲少秋,看着自己送过来的糕点被放在了一旁,又插不进他们的话,不由眼里闪过一抹失落,笑容也逐渐落了下来,默默地离开了。 夜色逐渐下沉,一行人终于到达了驿站,看守驿站的官员,连忙带着人马迎接公主世子,恭敬地笑着道:“公主,世子,各位大人,饭菜早已准备好,随时可以享用。” 雪朦胧微微一笑:“有劳大人了,你们不必随身伺候,做你们该做的事就好。” “是,公主,那小人先告辞了。诸位慢用。”说完,那官员便留了一部分守卫,自己带着其他的人马先退下了。 吃完饭,歇息的时候,穆臻言听见独有的暗号声,不由沉了下眉,跟雪朦胧耳语了几句,便避开耳目,掠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穆臻言才回来,神色沉重。 雪朦胧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是京城那边来消息了? ” 穆臻言嗯了一声,叹了口气:“京城局势大动,我们得尽快赶过去了。否则你哥哥和母后都会有危险。” 雪朦胧眸光顿时也凝重了起来,点了下头:“那明日我们便轻装从简,尽早回去。” 休息一晚后,雪朦胧便对众位官员说道要加快路程,朝廷之人虽然疑惑,但心里也是巴不得早点回去,没问什么便点头同意了。 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半个月之内到达了京城。 京城的街道繁华如旧,雪朦胧坐在马车之内,看着熟悉的景象,唇角的笑容也加深了几分:“这京城还是这么热闹,百姓们不管天下事,倒乐得自在。” 雪朦胧目光一路随着前行的马车移动,眼里忽地闪过一抹惊奇:“诶,这里新开了好多铺子呢,我记得以前,这里还有个卖糕点的老板,差点跟隔壁面馆的老板打了起来。” 她自小便待在宫里,所以偶尔几次的出宫经历,她记得一清二楚。 穆臻言看着她的笑容,不由刮了下她的鼻子,宠溺地笑道:“你喜欢,这段时间我便带你常出来逛逛。” 雪朦胧弯了弯眉眼:“好啊,我们先回公主府再说吧。” 第五百二十五章 进宫 元宵节前夕,宫里便派了人来接公主和世子进宫,数十位宫女和侍卫候在外面,精致富丽的轿撵停在中间,惹得过路的百姓频频张望。 雪朦胧身穿一袭金银丝流彩暗花的云纹缎裳,外披一件深红色的刺绣霞披。 三千青丝绾成清雅,又不失贵气的流云髻,髻间别着一支精巧明丽的海棠钗,峨眉淡扫,朱唇微点,眸间清冽如泉。 穆臻言今日也换上了一身深红锦袍,袍内露出暗流金色的镶边,绣了云纹的袖口下,他修长白皙的五指正拿着一朵娇艳的海棠。 他微微抬起下巴走了过来,如桃花般的狭长眼眸中,闪着璀璨如星光的笑意,一副轻佻贵公子的模样。 “十一,试试这个。”说着,穆臻言就拿下雪朦胧髻间的钗子,然后换上他手里的海棠花。嫣红的海棠娇艳动人,越发衬得铜镜里的人儿肤色白皙,明艳不可方物。 雪朦胧微微惊喜地回眸一笑,起身同他对视:“宫里来人了?” 穆臻言嗯了一声,笑得温和:“就等你了。” “那我们走吧。”雪朦胧唇角微弯,一出门就看见了来接驾的常太监,不由挑了下眉, 说道:“父皇可收到本宫的信了?” 常太监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提拔上去的,为人圆滑,做事周到,说话从来不得罪人。当下,常太监等了许久,也是一脸笑意地回道:“公主的信,皇上早就看了,这才特意派了奴才才接公主进宫,可见皇上甚至想念公主啊。” 雪朦胧淡淡一笑:“走吧,本宫也许久未见父皇了。” “是。公主小心点走。”常太监垂下了眸子,笑得十分恭卑。 出了府门口,穆臻言和雪朦胧坐上轿撵后,常太监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高声道:“起驾,回宫!” 一行人浩浩汤汤,进了紫禁城的大门。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皇上坐在龙椅上,神色不冷不淡,微眯的眸光中带着令人探不清的深沉。他的身边坐着是昨天才被解禁的皇后,一身金色的鸾鸟朝凤绣纹锦衣,妆容端庄精致,却依旧掩饰不了她眼角的细纹和疲倦。 她虽然被解了足,但手上的权利却仍然被高贵妃紧握在手,不复从前。 现在唯一让她高兴的,就是许久未归的小女儿终于回来了,皇后目光有些期盼地望着门外,心里微微急切欣喜 。 另一侧坐的则是华服加身的高贵妃,她有些慵懒地靠在椅上,眼角微微挑着,带着一抹不屑和冷笑。 这么大仗势召见一个公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召见哪路神仙呢,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竟然解除了皇后和太子的禁足,哼,多关几日才好呢。 皇后往下第一排坐的便是太子雪芮,抿着唇神色未明。 他的对面,则是雪冀,半勾着唇,笑得几分邪异,似乎在欣赏着太子的落魄之态。 “皇上,公主,世子已经到了。”门外的太监刚进去禀报完,下一秒,雪朦胧和穆臻言的身影就走了进来。 “儿臣拜见父皇。” “臣参见皇上。” 两人一同拜见,言行举止挑不出任何错处。 皇帝动了动眸光,态度冷淡:“平身吧。来人,赐座。” “谢父皇。” “谢父皇恩赐。” 雪朦胧察觉到父皇冷淡的饿态度后,面色无异,依旧像从前一样笑得乖巧。穆臻言跟在身后,替她弄好身后及地的衣服后,才坐在了她的身侧。 两人入座后,皇后还没来得及关怀一句,高贵妃就捂着嘴轻笑了起来,故意说道:“早就传言世子 和昭和夫妻恩爱,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这世子对昭和关怀至极,皇上,你也应该放心了吧?” 昭和是雪朦胧出嫁时,皇上为了表示宠爱和祝愿赐的封号,高贵妃故意这样说,只不过为了刺激皇上罢了。 果然,皇上一听到,脸色更加冷了几分,他本来就对北地的事心怀芥蒂,觉得儿女都偏向王府,现在看到他们如此恩爱的样子,心里不由更寒了几分。 穆臻言看了一眼高贵妃,眸光微动,从容地笑道:“高贵妃说笑了,父皇既然把公主托付给微臣,微臣必然尽心协力地伺候公主,不敢有丝毫怠慢。” 语落,高贵妃不由微微沉了脸色,穆臻言这话,不就是在绕着弯子说,他对公主的态度,就是对皇家的态度吗? 她就是想要挑拨他们和皇上的关系,没想到被他一句话给顶了回来,哼,真是巧言令色。 皇上听了穆臻言的话后,脸色微缓,但眸里依旧带着几分冷意,语气带着几分刁难:“既然世子如此关心十一,那为何十一受伤,你隐瞒不报?莫不是觉得北地辽远,你便不把朕放在眼里?” 穆臻言连忙站 起身来,垂首恭敬地回道:“臣绝无此意,公主受伤,臣万分着急,一心想要替公主找到最好的神医,恰巧匈奴来犯,臣不得不连夜赶回边境,替大沥朝守好第一道防线。但公主受伤,确实是臣照顾不周,皇上若要责罚,臣绝无怨言。” 皇上哼了一声,穆臻言都说了是为了大沥朝的安全,才耽误了上报,若是他执意要罚,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雪朦胧见父皇怒意未消,也站了起来,扮乖卖巧地撒娇道:“父皇,你看儿臣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你别生气了,好吗?儿臣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说着的同时,雪朦胧还转了个圈,笑得十分娇俏可人:“对了,父皇,儿臣还给你带了个礼物呢,儿臣心里可是一直都想着父皇的。” 语落,雪朦胧便从小柳手中,拿过了一个长木盒,朱太监连忙走过来接过,呈到了皇帝桌前,然后将它打开。 皇上一落眸,便看见木盒里躺着四个栩栩如生的木雕,他微蹙了下眉,拿起其中一个抱着孩子的木雕,仔细一看,眸光不由微微惊了一下,这不是十一刚满六岁时,他抱着她的时候吗? 第五百二十六章 召见 雪朦胧见他拿起,便笑着说道:“父皇,这是儿臣亲手雕刻的,儿臣一直记得六岁那年,父皇为我举办了宴会,抱着我,说儿臣是你最宠爱的小女儿。那时候,你还夸母后为你生了一对好儿女,哥哥自小聪明,我虽淘气,父皇却给了我最大的宠爱,儿臣一直十分感激父皇,心里也总是记着父皇和母后的好,要不是你们,儿臣哪有这么幸运呢?” 一旁的皇后也拿起木雕,轻柔地抚摸着,目光轻颤,心里十分酸涩感动,刻着细纹的眼角,不由凝出一些水光。 皇上听了这番话后,心里也不由动容了几分,回想起当年的场景,脸色也缓和了下来:“是啊,这么多年皇后确实辛苦,芮儿小时候就十分有主见,听话懂事。也就你个淘气鬼,一天到晚给朕闹心。” 雪朦胧撒娇地撅起嘴:“哪有,父皇,你以前还夸儿臣是你的开心果呢。” 皇上看她这撒娇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行了,行了,你是朕的开心果好了吧。” 雪朦胧弯眸笑得眯起了眼睛:“父皇可不准生儿臣的气了,儿臣也会很伤心的。” “好,朕 哪舍得生你的气啊。”皇上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眸里含着像以前一般的宠溺。 一侧的高贵妃,看着皇上被雪朦胧哄得十分高兴的样子,不由气闷了起来,坐直了身子,有些阴阳怪气地笑道:“公主果然是皇上的宝贝啊,这才说了几句话,就哄得皇上没了脾气,臣妾要想逗皇上一笑,还得多费几分功夫呢。这皇后啊,果然是生了一朵解语的小娇花呢,真是羡煞尔等了。” 皇后睨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妹妹说的哪里话,本宫瞧着冀儿就十分不错,真是越发像极了皇上,才智样貌,都不输芮儿。” 高贵妃和雪冀顿时眸光一紧,皇上当初是四皇子,登上帝位可不就是用了点手段,夺了太子的位置吗?这皇后说冀儿像皇上,岂不是在说他也在暗自谋算着皇位? 高贵妃看了一眼神色莫测的皇上,连忙低了下头,笑得几分僵硬:“皇后莫要打趣臣妾了,这冀儿从小就钦佩仰慕皇上的绝智,可是平日里再怎么用功,也学不到皇上的十分之一。前段时间,臣妾还想让皇上教教冀儿处事呢,就怕他哪日惹了皇上,也 关了禁闭,这臣妾没能生得个好女儿,就只能教冀儿谨言慎行了。” 皇后寒眸微眯,笑意冷冽:“妹妹要是想有个女儿,那还不简单。本宫明日就让人送些送子汤给你。” 眼见皇上的笑容消失,脸色越来越黑,雪朦胧连忙拉着皇后道:“母后,你不是说很想十一吗?怎么都不看看我?” 皇后脸上顿时柔和了起来,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母后可每天都想你呢,就是你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多写封信来,害你父皇和母后担心。” “哎呀,母后,儿臣知错了还不行吗?”雪朦胧撒娇地往皇后怀里钻,然后又立马去抱皇帝的手臂,软着声音笑道:“父皇,儿臣为了见你,可是一大早就起来了呢,连饭都没吃,父皇,你忍心看儿臣饿着肚子吗?” 皇上无奈地看着她笑了一下:“朕何时少过你的吃的了?” 皇后也笑道:“母后早就备好你爱吃的菜,就等着你回来尝尝。”说完,皇后有些复杂地看了眼皇上,说道:“皇上,你也一起去尝尝吧,你以前总说,好久没和十一一起吃饭了。” 皇上抿了抿唇, 终是点了点头:“好,走吧。”说完,皇上侧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太子,淡淡扔下了一句:“太子也跟上吧,你平日最宠你妹妹。” 雪芮动了动眸,目光带着几分复杂,声音有些沙哑:“是,父皇。” 雪朦胧向穆臻言眨了眨眼,然后笑着挽着皇上和皇后的手,笑得娇俏可人。 穆臻言含笑跟了上去,言行举止都恰到分寸,偶尔说一两句,大部分都笑着听他们在讲。席间,和太子也是点头之交,看上去并无其他的意思,连目光都少有交流。 而留在殿中的高贵妃,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不由怒着冷哼了一声,一双含着风情的眸子微微狰狞了起来。 雪冀也沉了脸色,稳稳站了起来:“母妃,人都走了,你还气什么,走吧。” 高贵妃深吸了口气,对雪朦胧无可奈何,也只好作罢,拂袖而去。 时间缓缓流逝,漆黑的夜色再次降临,这一天,正是一年一度的元宵节,宫里处处张灯结彩,各种精美绝伦,别致的花灯悬挂檐角,一个接一个,让人眼花缭乱。 皇上下令隆重庆祝,宫外的王公大臣皆带着女眷入宫 ,穿着盛装,脸上也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皇宫的大院中,早已摆好了座位,搭好了台子,盛名京城的戏剧班,在后台不停地忙碌着,该化妆的在化妆,该练嗓子的,也在咿呀咿呀地练嗓子。 皇帝一身明黄绣金龙袍,端坐在高椅上,皇后也坐在他的身旁,一同接受众臣的恭贺拜见。 后宫的嫔妃们坐在下面,不少眼热地盯着皇后的位置。高贵妃斜眼看了一眼身后的莺莺燕燕,眼里不由闪过一丝厌烦。 众人都落座后,皇上也是心情颇为愉悦地高声道:“今天是元宵节,朕也要与百官同乐,大家便不要那么拘束了。来,朕先同你们饮一杯。” 说完,皇上就举起一杯酒,笑了一下,仰头喝了下去。王公大臣也一同举起酒杯,一杯饮尽,十分豪爽。 唱戏的台子也上来了几位戏子,婉转的戏腔一开口,大家就拍手叫好。 欣赏完戏曲后,台上突然被人架上了一扇细纱制成的屏风。皇上微蹙了下眉,看向身边的朱太监,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朱太监也是疑惑地摇了摇头,然后立马说道:“老奴这就去看看。” 第五百二十七章 元宵宴会 说完,朱太监立马小跑了下去,皇上微一沉眉,转头就看见屏风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纤巧窈窕的身影,昏黄的灯火落在上面,显得几分朦胧神秘。 刚开始,她的舞步极缓,袅娜的腰身温柔地轻转,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慢慢盛开,逐渐绽开着她的美丽。 随着舞步的加快,她腰间的褶裙也随风飘扬了起来,衣袖猛地甩向空中,顿时空中落下无数带着香气的花瓣,摇曳飘落。她辗转柔软的身躯,像出水的白莲旋转在花雨下,令人移不开目光。 高座上的皇上看着那熟悉至极的身影,不由震惊地站了起来,失态地往前走了两步,嘴里轻喃道:“莲儿……” 下面正端起酒杯的高贵妃,也是吓得差点抖落手里的杯子,一双媚色天成的眸里,染上了微微的惧意。 皇后见他们两人失态的样子,唇角微扯了一下,心里却苦涩无比,她陪了皇上二十多年,竟然还比不上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人。 即使心里情绪翻涌,皇后还是滴水不漏地维持着自己微笑端庄的表情。 皇上见臣子投过来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沉了下眸子,退 了回来,继续坐下。 这时,隐藏在屏风后面的身影,突然从空中飞了出来,清颜白衫,身形飘逸,眉心处画着一朵红色的莲花,宛若飞天而下的仙女。 众人一惊,没想到竟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 雪朦胧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朝着高座盈盈一拜,十分俏皮可爱地祝贺道:“儿臣连夜准备了此舞,想博父皇一笑,祝父皇龙体安康,笑口常开。” 皇上见她如此有心,心里淡漠的亲情一下子暖了起来,当即动容地笑道:“十一当真是长大了,朕十分开心。说吧,你想要什么,朕都赏给你。” 雪朦胧笑得明媚生辉:“儿臣只要父皇每日过得开心,便是最好的赏赐了。” 这话让皇帝听得十分舒心,唇角的笑容越深了几分:“最近宫里上贡了不少好东西,你看中哪些,便带回去吧。” 雪朦胧笑着福身拜谢:“谢父皇赏赐。” 刚说完,一位穿着青色宫装的宫女,脸色微急地赶来,跪在皇上面前,语气带着恳求:“皇上,莲美人不小心受伤了,想要见皇上一面。” 皇帝认出这宫女是潜心宫的人,不由站了起来,神色担忧: “怎么回事?严不严重?”说完,却又不等她回话,扔下一众人匆匆地离开。 原本皇帝还想宴会后召见穆臻言和十一单独谈话,但是没想到莲美人受伤了,他心里自然先是着急潜心宫的状况。 高贵妃见皇上一副魂都被勾了的模样,心情顿时郁闷了下来,眸色十分复杂,她转眸看见皇后微微得意的笑容后,狭长的眉眼不由闪过一抹怨恨,吊着嗓子故意刺激道:“皇后,好像上次你和太子,就是因为这莲美人才禁足了吧。呵呵,不知道皇上这次过去,又会是谁倒霉呢?皇后,你可得小心啊,说不定这莲美人记仇的很呢。这枕边风一吹啊,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这时,雪朦胧正好从高台之上走了过来,听见高贵妃话里带刺,不由反讽道:“高贵妃是在说父皇昏庸无智,吹个枕边风就能听从莲美人的话了?” 高贵妃笑容一僵,心里恨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假意逢迎:“公主真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本宫的意思是说,皇上看重莲美人,都冷落了姐姐。我是在为姐姐感到担心呢。” 闻言,雪朦胧冷着眸,嗤笑一声:“担心? 高贵妃耳朵担心,我母后可受不起。不过,高贵妃你当着众人随意编排莲美人,有意无意地指明她狐媚惑主,说两句话便能被左右父皇的主意,你这不是想让朝臣们针对她,联合上书将她拔除吧?” 高贵妃面色登时白了几分,怒意抑制不住地从眸里迸发出来:“公主莫要三言两语,就将脏水泼到本宫的头上,皇上宠爱潜心宫,本宫自当爱屋及乌,从未有过这个想法。” 雪朦胧挑了下眉,神情讥诮:“哦,既然高贵妃没有这个想法,下次就管好自己耳朵嘴巴。这话要是落入有心人的耳里,又传到父皇那里,倒霉的可是高贵妃呢。” “你!”高贵妃差点气得说不出话,看到皇后和众臣投来的目光时,又硬生生忍住了自己的怒气,皮笑肉不笑道:“皇后真是生了个伶牙俐齿的好女儿啊,真是让臣妾羡慕。” 皇后冷哼了一声,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拉过雪朦胧的手,语气疼爱道:“你呀,过来让母后好好瞧瞧,昨夜为了练舞,都没有好好休息吧?累不累?” 雪朦胧摇摇头,笑容明媚,只要能够让父皇想起从前的亲情,这 点苦算得了什么呢? 而且她早就料到了父皇的反应,才特意练了这个舞蹈。因为这个舞蹈可是临行前,父王单独告诉她的,里面融入了穆臻言母亲喜欢的莲花和屏风舞,再加上有穆臻言的指点,可以说是十分肖似白莲年轻时的身影了。 九王爷雪冀坐在太子的对面,看着太子连喝酒都十分克制的样子,不由讽笑道:“太子,你这被关了禁足,怎的连酒都不敢喝了?来,弟弟我敬你一杯。” 说完,雪冀就端起酒杯,站了起来,目光挑衅地看着他。 雪芮微冷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连场面话都不想说。 雪冀脸色不由难看了几分,而后又笑得邪气:“太子真是不给面子呢。不过,弟弟我理解,这惹了父皇生气,总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雪芮忽而冷笑了一声:“别以为你在背地里搞得那些动作我不知道,你再怎么蹦跶,不也是得居于我的位置下吗?” 雪冀深吸了口气,眸色变得阴狠起来,却又笑得阴阳怪气:“太子说的是,只要二哥还坐着太子的位置,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是弟弟比得了的?” 第五百二十八章 不欢而散 雪冀身边的老臣突然笑道:“九王爷此话差矣,太子与你都是皇上的儿子,俱是人中龙凤,如何就差了呢?这不是在说当今皇上比当年的太子差了吗?” 太子党的人一听这脏水,连忙也针锋相对了起来:“陈太师莫不是老糊涂了?自开国以来,太子一位便是有皇后的嫡亲子继承,你如此胡言乱语,岂不是在祸乱朝纲,冒天下之大不韪?” 那陈太师连忙昂着头驳斥道:“右相何时如此迂腐了?若是当年的太子登位,就凭他那好斗无能的性子,岂不是大沥朝的灾祸?当今皇子虽不是嫡长子,不也是凭借自己的才智,赢得了朝廷和百姓的信服吗?” 右相沉着脸色,辩服道:“当年明明是先皇先废了太子,再扶了四皇子,怎么到你这嘴里,就颠倒黑白了?现如今,太子稳当地坐在这里,你却说这等大不敬的话,到底是何居心?” 雪朦胧看到下面争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大部分大臣竟都向着九王爷说话,不由脸色难看了几分。 这时,穆臻言忽然站了出来,手里折扇轻挥,笑容微微轻佻:“陈太师说话中气十足, 难不成是陈小郎逼良为娼不成,却害人撞死的事摆平了?” 陈小郎是陈太师的独子,自小宠爱得很,这便也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子,自小不学无术,最爱仗势欺人。前两日看中一个抚琴长得清丽无比的清倌,便扔了一百银两想要买了她做妾,奈何清倌觉得他品行不良,拒绝不从。 这陈小郎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当场就扒了人家的衣服,想要强上,没想到那清倌也是个心性极高的,一把推开他,捂着破碎的衣服一头撞死在桌子上,那血都流了一地,骇人得很。 陈小郎吓得立马跑回家告诉了陈太师,陈太师当即派了人封了口,又买通了老鸨,改了通词,硬说成是那清倌贪图陈家的钱财,想要下药迷惑陈小郎,结果被发现,没有颜面存活,自杀于室内。 陈太师没想到穆臻言会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个,一下子白了脸色,但他纵横朝中多年,岂会被轻易吓了去,短短一秒,他便立马敛去了眼里的慌乱,怒着反斥道:“世子莫要血口喷人,明明是那娼妇设计引诱我儿,被发现了才自杀,如何成了我儿害死的了?” 穆臻 言讽笑道:“那女子既是个贪图钱财,肯放下身段引诱的,又怎么会当个清倌,还会觉得失了颜面?” “你!你胡说八道!”陈太师气得胡须都飞了起来。 他身后的李尚书也跟着附和道:“世子没有证据,就污蔑当朝太师,该当何罪?” 穆臻言侧眸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抹极轻的笑意:“李尚书?你养在外面的外室,李夫人可知道?” “你!你说什么呢?这绝对不可能。”李尚书突然一下子就慌了起来,连忙看了一眼身旁脸色难看异常的夫人,额头冷汗直流。 大家都知道,李尚书能爬到今天的这个位置,全凭李夫人的娘家伯爵侯府的帮助,但是他却十分厌烦了李夫人强势霸道不讲理的样子,便在外养了解语温柔的外室。 李夫人狠狠剜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好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回家若是不给我好好交代,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分好处了!” 穆臻言微微一笑,目光倏而又落在刚针对了太子的一位大臣上:“张侍郎,你滥用权职,私贩盐铁,谋取暴利,那银子可藏好了?” 被点到名的 张侍郎不由吓得手里的杯子都被打落,颤着嘴结结巴巴道:“你……胡说什么呢?你这是栽赃,污蔑!” 雪朦胧见穆臻言树了不少敌,连忙走过来维护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是你们没有做这些事,世子再怎么栽赃,也栽赃不到你们的头上。” 后面一干九王爷党的大臣怕世子点到自己,连忙站了起来,故意发怒道:“元宵节也在这吵吵闹闹的,还有没有点规矩礼数了?我看这里是待不下去了,还是回家寻个清净吧!” 说完,几位大臣便带着家眷拂袖而去,一干人等也连忙站了起来,赶紧回了家,这场盛大的宴会最终落得个不欢而散的下场。 高贵妃见自己儿子被压了下去,不由将穆臻言雪朦胧视为眼中钉,有些阴狠地盯了他们几秒,而后才带着自己贴身侍女转身离去。 雪冀微眯着眸子看了眼穆臻言,又看了眼太子,眸里流出一抹寒光,经过穆臻言的时候,他侧眸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了声:“世子再次回到京城,真是令尔等刮目相看啊。” 说完,他便擦身而过,面色冷然一片。 雪芮因为 避嫌,只好点了下头,便也带着人离去了。 穆臻言看到雪朦胧眼里的担忧,不由轻松地笑道:“我没事,那些人现在都急着自己的破事,哪里有心情管我呢?” 话虽这样说,但雪朦胧心里还是担忧:“你惹了他们,只怕朝堂之上,明日便会有人拿你说事。” 穆臻言挑眉,不在意地一笑:“我不说他们,他们就不会针对我了?放心吧,没事的。我有应对他们的办法。” 雪朦胧刚想说什么,皇后就走了过来:“十一,这么晚了,你们可要回去?母后派人送你们。” 雪朦胧转身窝在她的怀里,撒娇道:“不,我要跟母后睡。这么久没见面了,母后难道就没有话要对儿臣说吗?” “你呀。”皇后点了点她的鼻尖,打趣道:“这都成了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 雪朦胧嘿嘿笑了两声:“成了婚,那也永远是母后的女儿。” 当晚,雪朦胧便跟着皇后去了未央宫。 雪朦胧走在看了眼有些冷清的未央宫,不由眸色微沉了下来,眼里带着一丝心疼:“这些日子,让母后受委屈了。儿臣应该早点回来看你的。” 第五百二十九章 夜谈 皇后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勉强笑道:“只要你和芮儿过得好,母后便不委屈。这宫里啊,看似繁华,其实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跟了世子,没那么勾心斗角,母后倒放心了不少。” 雪朦胧见她过得不好,还时刻想着自己,心里的愧疚不由深了几分:“母后,最近宫里的情况如何?父皇当真为了那莲美人,弃朝廷于不顾吗?” 皇后拉着她的手坐在床边,摇摇头笑得悲凉:“十一啊,你还没有看透你的父皇。母后虽然没有见过那莲美人,但也猜到了几分。你当真以为你父皇真的宠爱那莲美人吗?就算是当年的白莲,你父皇也不过是因为爱而不得,便成了心里的执念。你父皇能够当上皇位,若心不狠,又怎么能拉下当年的太子?他是不会将手里的权利,交给任何一个人手上的。” 雪朦胧垂下了眸子,眼里微微凝重。 皇后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母后在这宫里几十年了,还怕这点风浪不成?那高贵妃今日如此挑衅,也不过是仗着权利暂时被她和雪冀握在了手里,且让她蹦跶几日吧。” 雪朦胧点点头,疑惑地问道:“母后,你以前也见过白莲吗?以前 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后深吸了口气,眸里陷入了回忆:“母后知道的也不多,只记得嫁与你父皇后,便时常见你父皇花心思讨一位女子的欢心,后来母后派人才打听到,那位女子叫白莲,生的极美。那时她和京城的高家小姐,也就是如今的高贵妃十分交好,但那高贵妃却是借机想要接近当初你的父皇。后来不知她弄了什么手段,竟让先皇将她赐婚给你父皇。你父皇不敢驳斥先皇的旨意,便将她迎进了门。” “再后来,白莲回了将军府,你父皇便处处针对镇北王,每天晚上对那女子也是思而不得,痛苦至极。那高贵妃便趁虚而入,恰巧白莲因为和镇北王的误会病逝,你父皇便一直对高贵妃恩宠有加。” 雪朦胧听完后,不由抬眸说道:“母后,既然那高贵妃对父皇是真心的,不妨利用这一点,挑拨她和潜心宫的关系,我们隔岸观火,且看她们闹腾便是。” 经过这一次禁足,皇后也算彻底看透了帝王家的情义,听到小女儿的建议时,眸光不由微动了几下,略带惊喜地看着她:“十一,你说得对,之前母后就是因为太过急切了,在这上面栽了个跟头,才让高贵妃 有机会蹬鼻子上脸。这次,也该让她好好享受了。” 雪朦胧笑着贴在了她的肩上:“母后这么聪明,定知道怎么做的。” “你这小嘴儿,真是越发甜了,母后果然没有白疼你啊。”皇后点了下她的额头,眼里盛满了怜爱:“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夜色深静,冷清的未央宫终于多了一丝暖意。 而穆臻言见雪朦胧夜宿未央宫,便独自乘了马车回了公主府。 宽阔烛火明亮的大厅内,冷风早就带着九幽,折岚和璎珞在此等候。穆臻言一走入正厅,便睨了九幽有些虚白的脸色一眼:“听说你上次差点没了?还是折岚舍身救了你一命?” 九幽一听这种有损自己颜面的话,立马就跳了起来,仰着脖子硬气地反驳道:“什么叫差点没了?我那是一时不敌,受了伤,战斗力下降好嘛?” 穆臻言嗤笑一声,眼里打趣嘲讽的意味十足,仿佛在说,亏你还自称武功无敌,结果还要个女人来救。 九幽深吸了口气,瞪着眸子盯着他,心里十分不爽,这厮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云影卫的统领,是这么好对付的吗? 折岚看了眼斗气的九幽,不由无奈地摇摇头:“你不说有事要 和世子商量吗?还不快说?我冷风都喝了一肚子了。” 九幽哼了她一声,这才收起玩笑的性子,正色道:“近来,九幽阁暗地布置在京城的势力,竟然被穆臻宇那小子发现了四处,幸好我察觉得早,虽然据点被除,但人员损失较少,还不算太糟糕,只是往后的情报渠道少了点。” 一旁面无表情的冷风开口道:“最近穆臻宇动作十分频繁,看来是要势必报复世子,拔除了他北地暗线的事。世子还是小心为上。” 许久未说话的璎珞也微沉了脸色:“最近醉香楼来了不少九王党的官员,似乎在密谋针对太子的事。雪冀明里暗里相助穆臻宇,插了些手段,拔掉了太子的一些人,形势对我们似乎不妙。” 穆臻言听完了所有情况,不由眸色变得深沉了许多,一张精致如玉的脸上闪过一抹寒意:“既然穆臻宇和雪冀这么闲,那我们也给他找点麻烦。听说高贵妃对莲美人颇有忌惮,若是让她们撕破了脸皮,穆臻宇还能和雪冀好好合作吗?” 九幽眸光一亮,顿时笑了起来:“这个主意好,让他们狗咬狗,我们就在这看戏,偶尔加把火进去。” 穆臻言折扇轻挥,一双上挑的 桃花眼笑得意味深长。 此时的雪朦胧并不知道,她和穆臻言竟不谋而合,都打着高贵妃和莲美人内斗的主意。 一弯新月划过灯火辉煌的宫殿,银色的清辉洒落,那碧绿的琉璃瓦也在这光辉的照耀下,闪出如玉般莹润的光芒。 潜心宫内,莲美人卧躺在软榻上,轻咬着唇,绝美的脸似乎在忍着痛意,楚楚可怜。她的玉足露出外面,那洁白光滑的脚腕处,赫然多了一小片突兀的红肿。 而那向来高高在上的皇帝,竟然屈尊降贵地托着她的脚腕,拿着裹了冰块的纱布替她消肿,又亲自替她擦了药,才抬眸看向她,语气虽然带着责怪,但眼里却是一片疼惜宠爱:“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下次要做什么,让侍女奴才去做就行了。” “臣妾知道了。”莲美人低声柔柔回了一声,眼里水雾未散,我见犹怜。 皇帝看得喉咙一动,轻声问道:“还疼么?” 莲美人坐起身来,摇摇头,笑得柔弱动人:“皇上来了,臣妾就不疼了。” 皇帝忽然起身打横抱起了她,向着床榻走去,一双墨色的眸里染着一簇暗焰。莲美人轻呼一声,凝白的颊边染上两朵薄薄的红云,脸色更加娇媚了几分。 第五百三十章 怀疑 屋内红烛摇曳,帷幔遮挡着两人交叠的身影。一番温存之后,皇帝搂着怀里柔若无骨的美人,有些起茧的指腹不同摩挲着她的肌肤,眸子却微微失神。 他想起十一为他跳的那个舞,想起她额头上的莲花,心里头不由涌起了深深的怀念,想到当年他将白莲带回府中的往事,不由得出了神。 当年—— 白莲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浑身异常酸疼难忍,她揉了揉发昏的脑袋,眨了眨眼睛,努力将眼前的处境看清。 她身处一个极为荒凉的山坡,地上有一个麻布口袋和一根绳子,很显然她是被人打晕从而带来此处的,她怔怔地扶着树干挣扎起身,浑身上下竟然使不出一点力气。 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树后忽然传来一阵声音,一个巨大的口袋猛地从她头上罩下来,顿时眼前乌黑一片。 她心跳如鼓,奈何浑身无力,只得抓住口袋反抗大喊,“你是谁?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身后有一男人猥琐至极的笑,“做甚么?自然是置你于死地了!小娘们,不识好歹!”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白莲吞咽下恐慌的心绪,试图与此人讲道理。 “不是我害你,而是你本来就该死,一个卑贱的女人而已,居然敢触怒我们将军!”猥琐男将她彻底装于口袋,又狠狠地踢了一脚,“不过倒是可怜了你这张狐狸脸了,若不是……哼哼,不过穆将军的命令谁敢不从?你且安心去死吧!” 被他踢的一抖,白莲死死地咬住唇忍受疼痛折磨,即便如此,却还是挡不住心上猛然破裂的伤痕,“你说什么?是穆正阳派你来害我的?不,这不可能,你骗我!” 话才说出口,想到之前看到的恶心至极的画面,她却已经泪流满面。 “骗你?你一个将死之人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男人大力地将她一推,白莲顿时受不住地跪倒在地,她身处一片乌黑,口中却无助低声喃喃:“不,穆正阳绝不可能这么对我,我不信……” “一个来历不明的奸细而已,将军见你长得漂亮随意玩玩,你竟然还当了真了?不过,敢给将军戴绿帽子,你死得其所!”身后的男人却十分不耐烦,他将麻布口袋往山坡上推去,到了最高点,手猛地一推,正准备口袋中的白莲推 下山崖。 此时却察觉身后传来一阵响动,男人心虚,左顾右盼,遂大声吼道,“谁?” 他转过头,回答他的却是一阵猛烈的掌风,顿时手中绳子一松,口吐鲜血。 白莲顿时跪倒在地,却一动不动。 她抬起头,惊恐的目光中出现了一张温润如玉的脸,来者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头长发如沾染了墨一般,明明是极为温润之人,那眼神却平静毫无波澜,甚至露出了几分嗜血之意,他淡淡开口:“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遂抬手一挥,清风拂过,伴随着一声嘶声裂肺的呼喊,地上之人已经便已落下山崖。 他平静地收回手,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慢吞吞地走了几步上前,看到蜷缩在地麻布口袋,他伸出手将松动的绳子解开,露出一抹温和的淡笑,“没事了,出来吧。” 麻布口袋渐渐滑落,露出衣衫不整且发髻凌乱的白莲,她神情恍惚,白皙的面上泪水尚未干。 雪珏不经意间看到她眼底恨意,心中一怔,以为她是还没有缓过神来,于是将她面上一缕发丝拂正,细声安慰道,“走吧,跟我回家。” 回家? “你?”听闻此言白莲怔怔地抬起头,看到眼前一双修长白到透明的手,竟然是军营里认识的小兵,“小哥,原来是你啊!” 雪珏面色微怔,“你还记得我!竟然不知你是一女子,以前……倒是多有得罪了。” 他装作不知道白莲的狼狈,笑着将人扶起来,“若你遇难,不若去我那里避一避,我乃是堂堂男子汉,总不能看着你一个女子流落街头吧?” “谢谢……”白莲抹去眼泪,扯了扯唇,“我本来就无家可归了。” 想到穆正阳居然利用完她之后,还要杀了她,她默默地埋下了心中一抹恨意,无言地点了点头。 雪珏眸光微亮,“放心,以后我家便是你家,随你来去。” 四皇子家大业大且身份尊贵,周围却不知埋着多少危机四伏之事,自然是不可能贸然带一身份不明的女子回府,思来想去,便带了白莲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别苑里。 此处偏僻且少有人来往,实乃一处极佳的藏身之所,雪珏这几日对白莲仔细照看,事事亲力亲为,奈何任务缠身不能多作久留,故而派来了一两个口风紧的侍女照顾白莲起居。 侍女见白莲终日里郁郁寡欢,足不出户,偶尔便望着窗户怔怔地出神,有一两次竟然还落了泪。 侍女因殿下的吩咐不敢对白莲有丝毫的怠慢,却不知如何缓解,遂私下里将此事禀告了雪珏。 当时雪珏正在处理朝廷要事,听闻此言便立马放下手中折子,二话不说便急忙赶来了别苑。 别苑的花圃里各种花药竞相开放,各种清香混合在一起,沁人心脾,偶尔有一簇簇的长得竟有半人那么高,围拥在一起蔓延到了藤架上,怪不得那俩丫鬟天天念叨着让她前来修剪。 白莲倒了杯茶,放在石桌上,向雪珏说道:“公子大老远跑来,想必甚是劳累,先喝杯热茶吧。” 自从来到别苑,她便知道雪珏身份非同一般,非富即贵,故而也未曾用军营里随意的称呼。 毕竟,他也不是那时的小兵了。 而是温润风雅的澜无公子。 “莲儿,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唤我一声四哥即可。我听说这几日你心情不佳,可有心事?” “并没有。”白莲垂着头,不愿提起此事。 “我那日救你,见你神情恍惚却并未有得救之喜悦,我来之前……可是发生何事了?” 白莲顿时面色一白,不过念叨着这澜无公子乃是她的救命恩人,恩情对她来说大于一切,再加上这些日子苦闷不已,便低声将前两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雪珏。 听闻详情后,雪珏陷入了沉思,对此事默不作声。 然而雪珏的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恨不得立马将她抱进怀中怜惜一番,却不得不按耐住心性,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转动着石桌上的茶杯,心思深沉。 “没事,只是遇人不淑而已,经过前两天我已经想明白了,四哥你别担心。”白莲见他沉默,故作精神地笑道。 “但愿如此。” 雪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 白莲虽然口中如此说道,心中却黯然苦涩,她只对其说了自己乃是被人陷害,遇人不淑而已,却只字不提那人的名字。 或许对她来说,念及此人她胸中便气血翻滚,被骗的感觉让她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仇恨情绪,索性便不再提及。 还好雪珏近日来时时到别苑处来陪伴她,雪珏谈吐风雅,知识渊博,两人相谈倒也平静。白莲只倒是这四哥温柔耐心, 且人好,却殊不知雪珏乃日日故意与之相伴,想要借此机会与白莲朝夕相处,培养感情而已。 “莲儿,你终日呆在别苑足不出户也是不行的,这里虽然人少,景致却十分可观,不若呆会我陪你出去走走?” 之后的一日,两人在树荫处聊天,休憩之余雪珏如是说到。 白莲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片阴影,她点点头,“好。” 雪珏望着她白皙的面容渐渐恢复光彩,唇边不由自主地荡起一抹笑意。 然而到了约定出去的时间,雪珏却少有的失约了,故而派来侍女向她解释,说道澜无公子有事耽搁了,来日再与她相约。 白莲知他家室显赫,自然是不可能日日与她在一处的,自然也就不再深究。 她点点头,对着侍女道,“没事,你让四哥好生处理他的事去吧,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出去逛逛,你们不必跟来。” 侍女只能答是。 白莲出了门,拿着侍女为她准备的一把伞,据说今日天气虽佳,不过天有不测风云,让她以备不时之需,白莲感谢侍女体贴,也就收下了。 她从别苑一直往前走,街上路人寥寥无几,唯有街道边的低垂杨柳随风飘荡,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站在空无一人的巷口,她停下脚步,望着柳树江边的景色,寂静空旷,一如她此刻的内心。 想到四哥,白莲下意识地打量着身后的周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想来她这四哥倒也是颇有来头,不像是一般的富贵人家。 她皱着眉头想要再从脑海中搜寻点什么,一阵惊呼声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咦,这不是白莲妹妹么?!” 其实对于别人贸然打断自己思绪,她是稍微有点不悦的,随着声音看过去,入眼的是一个妙龄女子。 迎着清凉的微风,她身着一袭白纱衣裙,双目盈盈,望着白莲眼中露出一番欣喜之意。 “果然是她!”女子一旁的小丫鬟嚷嚷出声。 “素岚?!”白莲惊呼,想不到竟然在此处遇见了好友,可真是意外至极:“你怎么在这里?” 捏着手中的一方丝帕,高素岚对白莲笑了一笑,眼神却是直盯着她道,“我家外祖府邸便在此处,我乃是过来探望一番的,却没想到居然在此处遇见了妹妹。” 想到此处,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遂 又好奇地问道白莲,“我看妹妹今日面色苍白,近日可是生病了?” 白莲一怔,继而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表示无碍,“没事,我之前是得过一场大病,如今在此处养病来着,不过今日来倒是好转不少,所以出来溜达溜达。” 她说得十分潇洒,殊不知高素岚旁边的小丫鬟一双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面容盯出个窟窿来。 “莲儿,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你又大病初愈……要不你先回去吧?再说了,我们相隔不远,若是你有什么事便来找我就行。”高素岚说道。 “那就多谢了。”凌敏音努力挤出一抹苍白的微笑,挥了挥手与高素岚道了别。 高素岚收回目光走在路上复又想到了什么,她偏过头去问道小桃,“四皇子有一处别苑……可在附近?” “回小姐,奴婢确实听说,这地方价值不菲,鲜有别苑山庄,因为这里不远处有四皇子的地产……这白莲住的一处别苑怕是四皇子名下的一处。” “从何得知,可否属实?” “自然是用银子买来的消息,小姐大可放心。” “如此甚好。” 高素岚笑了笑,又恢复了平常的潇洒爽朗,与小桃的身影渐行渐远。 白莲放松心情之余,竟然意外碰到高素岚这位好友,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因为两人住处相隔甚近,闲暇无事之余白莲便寻了高素岚一同喝茶,高素岚虽然初次瞧着温婉贤淑,可了解深了,却也不失江湖女儿的豪爽气概,白莲被其打动,两人之间的关系便越发的密切起来。 这日,两人在花圃摆了一方坐凳,高素岚说要为她作画,白莲自然是兴奋不已,二话不说就跑到里屋打算拿出笔墨,然而正当她拿了东西将要跨出房门之时,腹中一阵恶心之感传来,她便忍不住扶着门框。 高素岚察觉她这边响动,连忙赶来问道,“你怎么了,可是肚子不舒服?” “我……”才说了一句话又泛恶心,“我想吐。” 白莲再也忍不住,转身向外跑去,高素岚面容复杂闻言赶紧阻止了她,从一旁拿来一个盆,“没事,想吐便吐在盆里吧。” 高素岚抱着盆子却是一直干呕着,怎么都吐不出来,收拾了一番之后,高素岚欲言又止。 “岚姐姐,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第五百三十一章 怀孕 “妹妹,你这情况我之前有在家中见过,只不过是我那怀孕的嫂子……” 白莲低着头,神情沮丧,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怀孕?” 她紧紧咬着唇好一会,才哑然开口说道,“岚姐姐,实不相瞒,若真的是怀孕了……这孩子却并非我所愿。” 白莲经过之前那一番背叛,早就被穆正阳伤得体无完肤了,她如今已经心死,却不料竟然发现自己有了他的孩子,可真是冤孽啊。 高素岚听闻她此言,眼底泛起波涛,她面上皱眉忧心忡忡,“妹妹,不是姐姐狠心,只是如今你孤身一人尚不可自保,又如何能拉扯大一个孩子呢?更何况,这世人的吐沫星子都足够把一个人给淹死了。” 白莲又何尝不知,她低头将手往那平坦的小腹上摸了摸,想起那日穆正阳愤怒厌恶的脸,眼角微微湿润,“岚姐姐可有法子去了这孩子?” 高素岚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我之前便答应了你,不论何事我都会帮你,这法子自然是有的。” 白莲并未将此事告知澜无公子,她与高素岚相约,两人换了件平常穿得不太显眼的衣物,一路偷摸地进了一个小医馆里。 医馆里乃是一位年迈的大夫,问起她俩何事,白莲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高素岚见状,连忙上前俯身朝大夫耳语了一番,大夫方才顿悟。 白莲感激地朝高素岚一笑,后者却摸着她的手让她不要紧张,她深呼吸一口气,将胸口处的憋闷舒出,下定决心般地说好。 此时高素岚却被老大夫叫到一边,让她前来帮忙抓药,她也不推辞,立刻动起手来。 白莲闻着药味,却是从舌尖一路苦涩到了心底,胃里一阵恶心到味道上涌,捂着嘴巴便闷头跑了出去…… 天色暗沉,雨势渐渐大了起来 ,即使未下大雪,这般大雨在严寒的冬日里天气也显得更加冷冽了。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平日里叫嚷的摊贩也已早早的收了摊,整条街上显得十分空旷寂静。 唯有在离街道不远并靠近河边的一处酒坊此刻还有三三两两的客人。他们这一酒坊名唤庄周,从早到晚便开着张,也不管有没有人来,那插在酒坊上的一面红旗从来也不曾摘下去。 男子撑着伞,失神地漫步街上,闻着浓郁的酒香,忽然有了借酒消愁的想法,漫步而去,不过几步,脚步便僵住了! 里面有一位正在喝酒的姑娘,十七八岁的模样,生着一张明丽秀气的脸蛋,唯有那一双黝黑的眼睛露出一了抹灵气来。 酒坊老板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一边擦着脸色的汗一边忙着去给酒客温酒。虽然说来喝酒的酒客不算多,可全酒坊上下就他一个人忙前忙后,所以即使在寒冷如此的冬天也足够他忙出了一身汗。 “掌柜的,我的酒怎么还没上?!” “来嘞!客官别急!酒马上就温好咯!” 掌柜一边高声应付着酒客,一边温着火上的酒炉子,紫红色酒炉子在小火上满满的温着,空气中顿时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味。 白莲揭开盖子,眼瞧着火候差不多了,拎起酒壶正打算起身,眼前却被却又一阵阴影遮住了,她不经意抬起头,却发现是一个修长的身影撑着伞遮着雨站在了她的面前,那伞刚好遮住了来人脸部轮廓,只露出撑着伞的一双十分纤细白皙的手。 白莲看不见人脸,以为是来喝酒的酒客,一愣后笑道:“客官,要温酒就去找掌柜吧。”这一抬头却猛然发现了油纸伞下的伞坠,心中顿时一紧,脸色便顿时越发苍白了起来。 “我不要酒,给我温一壶好 茶送过来就行了。” 低沉悦耳的男声渐渐从那人传来,白莲却说不出话来,她死死地盯着眼前古老的伞坠,提着酒炉缓缓站起身来,这才逐渐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此人面容一如既往的清俊瘦削,身形修长,穿着一身雪白狐裘,巴掌大的脸在狐裘围绕中显得更加面如冠玉,唇红齿白。 那人撑着一把古老油纸伞,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却有些急切的欣喜。 白莲的脸色顿时不好了起来,她压下翻滚的心绪,语气不善地讽刺道:“不知将军有何事找我这个草民,想必一定不是喝上一壶茶这么简单的事情吧?” “我来找你确实有事,却不是甚么复杂之事,你不必这么提防着我。”此人正是已经找了她数月的穆正阳,他收起油纸伞,一只忽然手紧紧地抓住她纤细的胳膊,仿佛用尽了全力,穆正阳低沉地问:“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一声不吭就这么走了,你可真是好样的。” 他的声音低沉却饱含情绪,仿佛正在压抑着自己。白莲一怔之下抽出手来,平静地道:“你放手。” 穆正阳没有吭声,却还是松开了手,反正人已经在面前了,他绝不允许她再次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白莲将手中温好的酒壶放在桌上,冷着脸一声不吭地坐着。 酒客走光后,白莲脸上笑意顿失,沉着脸关上酒坊的门,确定了酒坊中并无其他人,这才厉声向穆正阳说道:“你来此处做甚么?” “带你回将军府。”穆正阳直直地望着她,毫不避讳。 听闻此言白莲却缓缓笑了,素来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凄然的笑意,声音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冷然入骨:“你背叛我在先,又下令杀害于我,我恨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跟你回去?除非 你带走的是我的尸体。” “杀你?背叛你?你说什么?”穆正阳蹙眉,“你跟我说清楚!” “何必假惺惺的演习!我亲眼所见……”白莲撒开男子的手,背过身,“你走吧,你既说我背叛与你,辱没你将军府的名声,那么……我们现在算是互不相欠,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就因为这个,你就离家出走?”穆正阳眉眼低垂,不再看她,语气却十分强硬地道,“但是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必须跟我回去。” “你做梦!”白莲狠狠瞪了他一眼,嘴边毫不服软地道:“我既然出了将军府,便不会再出去。” 穆正阳唇边噙着一抹淡笑,眼神里却发了狠,他伸出手抓住她纤细的胳膊,“别做无谓的抗争,你知道的,你打不过我。” “你……”白莲恨恨地盯着他,却无法反驳这个事实,难道自己真的要跟他回去? 不,绝不可能! 她咬了咬牙,正打算挣开他,这时忽然一阵凛冽的气息涌来,来人从空中落下一掌,直直地朝着穆正阳面上招呼而来。 穆正阳面色凛然,将白莲拉至怀中,侧身躲过便反手一掌挥了出去,那人轻松化解之后,却也给了二人反应的时间。 只见那人身着一袭深紫色华衣,手中握着一把折扇,面容俊朗,风度翩翩,而他的眼睛却目不转睛地望着穆正阳怀中人,声音冷然:“放开莲儿。” “四哥,你怎么来了?”白莲看清了来人,有些惊喜地问道,却在脱口而出后并未注意身旁之人脸上一抹情绪一闪而过。 “你可忘了,是我来邀你一同喝酒的?”雪珏温声回答道,挑了挑眉望了眼她身旁那人问道:“不知穆将军竟然也在此处。” 白莲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只好沉默不说话,一旁的穆 正阳却是看见雪珏的时候一怔,王朝的四皇子,是公认的储君大热人选,却竟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处,他现在同莲儿究竟是何关系?为何要叫他四哥? 雪珏在军营时分便十分赏识为男装的莲儿,此番…… 穆正阳心下略过一番思索,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心中还是颇为在意最后一个问题,顺势揽住白莲入怀中,他淡淡地道,“我为何在此处用不着你操心,却是不知道四……公子不去处理朝廷之事,为何要管起在下的家务事。” 人在外头,四皇子身份特殊,穆正阳自然不会戳穿,免得节外生枝。 雪珏捕捉到他话中的意思,他眯了眯眼问道:“家务事?我竟不知你与莲儿之间何时可攀扯上家务事了?” 仿佛被这一句给刺中了心中之事,白莲顿时面容苍白,她用尽力气挣脱了穆正阳的怀抱,疲惫却又讽刺地说道:“四哥,我曾经是成亲了,可我如今已经被扫地出门,乃是一条丧家之犬而已。” 四皇子眸中一痛,可毕竟不能为了白莲和穆正阳正面冲突,尤其是穆正阳居然没有休掉白莲,还对她如此纠缠不休,这让他觉得棘手。 “莲儿,若是你需要帮助,我一定……” “请你慎言,我们夫妻和睦,哪里需要外人指手画脚?”穆正阳靠近一步,低声道:“四皇子如今处于储君之位的斗争中,可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意气坏了大好未来。” 雪珏平生素来讨厌被人威胁,可偏偏穆正阳是个例外,他必须得受着此人的威胁。 “穆将军,希望你好好珍惜她。”雪珏暗暗咬牙,看了白莲一眼,“既然你们还未曾……是我唐突了,告辞。” 白莲眼睁睁看着雪珏离开,有些愣住了,转眼被穆正阳扛在肩上,“走吧,回家。” 第五百三十二章 血肉 潜心宫内,莲美人见皇帝出神,不由轻唤了一声:“皇上,你在想什么?” 皇帝笑着看了她一眼,而后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朕以前遇到了一个和你极为相似的女子,她笑起来就像天山的雪莲,洁白,无暇,高贵。有一次,她在院中跳舞,树影朦胧,半遮半掩,朕站在原地,竟不敢惊扰她,唯恐她像梦一样倏地消失在朕的眼前。她的眉心刻了一朵嫣红的莲花,朕才知道,原来这世间竟真的有比莲花还要清绝三分的女子。只可惜啊,她现在却不在了人世。” 躺在他怀里的莲美人笑容一僵,而后又笑得更加温柔乖巧:“皇上,这样说来,臣妾遇到你,可真是臣妾三生有幸了。她没法陪着皇上,但臣妾愿意一直守在皇上身边,只要皇上心里有臣妾,臣妾可以什么都不要。” 皇帝看着她唇角边露出的梨涡,又见她披着头发,眸光温柔的样子,不由心神一晃,十多年前藏在他心里的人影,竟与眼前的人慢慢重合。 “莲儿?”皇帝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眸中是不可抑制的思念,他紧紧地抱着她,十分用力,想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血肉里。 “莲儿,你别走,你留在朕的身边,朕什么都可以给你。”说完,皇帝有些迫不及待地去吻她,扯开她原本就单薄的衣服。 莲美人下眸里闪过一抹冷意,却十分迎合着他的动作。再次温存后,皇帝趴在她身上,喘息了几声,竟疲惫地睡了过去。 “皇上?皇上?”莲美人轻唤了两声,见他没有反应,这才有些厌恶地推开他的身子,裹了一层衣物便走了出来。 玉芄早就备好了热水,将准备的衣物放在一旁后,便退了出去。 莲美人躺在浴池里,闭目养息,心里却不由烦闷了起来,她没有想到雪朦胧竟这么有手段,一回来就让皇帝对东宫回心转意,深吸了口气,她突然对着外面喊了句:“去将琳琅叫过来。” 玉芄连忙恭敬地回道:“是,主子。” 片刻后,一个宫装打扮的宫女,便走了进来,垂首问道:“主子,你找我?” 莲美人嗯了一声,然后睁开眸子,眼里带着微微的冷意:“你出宫一趟,尽快和穆臻宇对接,让他不要再和穆臻言正面抗衡,以免引起皇上的怀疑。” 琳琅动了下 眸子,没有多想,点头应是。 “出去吧。”莲美人坐起身子,正准备起身更衣。 琳琅点了下头,连忙退了出去,从浴房走到大殿中,一道明黄的身影却突兀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脸色微变,连忙点头请安:“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皇帝刚醒过来,不见了美人正要去寻,却看见了行为举止有些异常的宫女,不由眸里起了一丝怀疑:“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琳琅懊恼地沉了下眸子,而后顺从地抬起了脸,眸光有些僵硬。 皇帝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突然眯起眸子道:“你就是上次那个和侍卫私通的宫女?” 琳琅连忙吓得脸色一白,跪在地上解释道:“奴婢是受了那侍卫的蛊惑,才险些犯下大错,奴婢再也不敢了,请皇上恕罪。” 皇帝刚动了下唇,莲美人就穿着单薄的衣服,走了出来,看见跪在地上的琳琅,不由眸光微变,温柔地笑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皇帝微蹙了下眉:“朕只是觉得她有些奇怪。她犯了大错,险些害你被皇后责问,你怎么还留着她?” 莲美人走过来,贴着他,撒娇道:“皇上,她虽犯了错,可是她也是识人不清,受了蒙蔽。她自小便跟着臣妾,这么多年了,臣妾也一直把她当妹妹,便罚了她抄书面壁思过,她也保证再也不敢了。皇上,这罚也罚了,你就看在臣妾的份上,饶了她一次吧。” “嗯,下次要是她再犯,朕便替你亲自清理不干净的下人。”皇帝面色微冷,声音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 “还不快下去!”莲美人对着跪在地上的人轻喝了一声,琳琅便立马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皇帝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微眯的眸里闪过一丝冷冽。 他虽然沉迷美色,过度宠爱莲美人,但并不代表他就糊涂了。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却光明正大地行走在大殿,且神色不像是寻常宫女,他身居皇位数十年,眼光何等毒辣,又怎么会被轻易蒙蔽? 莲美人以为皇帝真的不计较了,便拉过他的手,让他重新坐在床上,自己绕到后方,双手轻轻地揉捏着他的肩头,语气娇软:“皇上,听说你最宠爱的小公主和驸马爷已经回京了?” 皇帝嗯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莲美人也摸不清他 的想法,只好装作闲聊样说着:“那皇上岂不是很高兴?听说这十一公主,机灵聪明,最会讨皇上欢心。这驸马爷也是风度翩翩,有勇有谋。京城内都在传,将镇北王府的名号叫出去,就能吓退匈奴呢。说这名下的鹰北军,个个骁勇无敌,跟京城的禁卫军都有得一比呢。公主跟了驸马,也算……” 话还未说完,皇上就冷哼了一声,眸色狠厉:“他算什么?一朝臣永世臣,三番两次隐瞒情况不报,还跟朕的人对抗,朕早就想处置他了,让他知道这大沥朝是朕的天下!” 莲美人知道皇帝心里对穆臻言的隔阂后,唇角微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而后又故意睁大眸子惊讶道:“这世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吗?那鹰北军若是成了他们穆家的兵马,又远在天边,岂不是任他为所欲为了吗?这哪天要是起了歹心,该如何是好啊?” 皇帝听了之后心气愈发地难平,气得一拳打在这床铺上,语气微怒又无奈:“朕这次召他回宫,原本就像治他的罪,可是他偏不承认自己的狼子野心,朕也拿他没有办法。” 莲美人放缓了手中的动作,似是想了许久,忽而笑着说道:“皇上,你要是真想治那世子,臣妾倒是有一个法子。” 皇上侧眸惊奇地看了她一眼,眉梢微挑,语气纵容:“说说看。” 莲美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干脆坐在他的旁边,温柔地笑着:“那华城水寇盛行,不如让世子出战一试。若是他真心顺服朝廷,自然不会拒绝。若是他居心叵测,那好当是给他一个教训。” 皇帝眸光微动,多看了莲美人两眼,忽而捏了捏她的下巴,哈哈笑了两声:“你可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这般聪明,教朕都舍不得离开你了。” 莲美人娇笑着望着他,眼里深情一片:“那皇上今晚便留下来陪臣妾,不好吗?” “好,都依你。”皇帝宠溺地亲了她一下,而后搂着她躺了下去。 莲美人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唇角微勾,笑得得意明媚,而还未闭眸的皇上,眼里也闪过了一抹深幽。 莲美人向来不问朝政,今日真是有些奇怪了,她似乎有些刻意在针对穆臻言,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皇帝微眯了下眸子,心中微微有了计算。 莲美人沉浸在自己的复仇中 ,根本没有想到她今日的举动,竟引起了皇帝的怀疑。本来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她做什么自然是规划好的,但是穆臻言和雪朦胧一来,便引起了这么多变故,让她有些失控,急切了些,才露了出破绽。 翌日,皇帝出了潜心宫后,便立马派了人,暗地里调查昨天奇怪的宫女,然后回了自己的养心殿。 刚用完了早膳,门口处便投落了一片阴影,皇帝下意识抬头,看见来人,神色未变地笑了声:“十一,你们来了?” 雪朦胧眨眼笑了一声:“儿臣来给父皇请安。父皇昨夜可休息好了?” 皇帝点了点头:“坐吧。” 雪朦胧和穆臻言坐下后,穆臻言便主动开口说道:“父皇,此次来京城一是给父皇祝寿,二来,就是解释一些误会。父皇第一次派遣大臣来看望公主的时候,公主确实因父王受了点伤,但那是因为父王受奸人所害,中了南疆的蛊毒,才误伤了公主。第二次父皇派了大臣来接我们回京城,父王为了镇守匈奴,自愿留在北地,也是为了北地和大沥朝的安全。” “父皇赐与我的卫美人,我原是好吃好喝地待她,没想到她却私自和刺客勾结,意图谋害府上的贵客,我才不得不关了她禁闭,以示惩罚。” 皇帝听了这番说辞,不由冷哼一声,责骂道:“朕将十一交给你,是想要你宠她,爱她。可是你却时常不在她的身边,连你父王伤了她你都护不住,还隐瞒不报,朕的宝贝女儿,就是让你这么对待的吗?你还想让她独自受了这委屈不成?” 穆臻言连忙站起身,俯首认错,一力承担罪责:“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 雪朦胧并没有替穆臻言求情,而是跑过去,几乎扑在皇帝的怀里,一脸动容地感激道:“天底下对儿臣最好的,就只有父皇了。谢谢你,父皇,儿臣真的很感谢父皇一直这么宠我,让我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可是儿臣好愧疚,小时候就那么淘气,让父皇操心,长大了,还要父皇担心儿臣过得好不好。儿臣被匈奴掳走的时候,还害得父皇得了一场重病,儿臣这一辈子都还不起了。” 说到最后,雪朦胧也是真心愧疚,声音越发地哽咽起来,微颤的杏眸里水光浮动,一滴透明的泪水,就沿着她的 眼角滑落了下来。 穆臻言见状,态度更加真诚地请罪:“这都是儿臣的错,要不是儿臣受了他人的蒙蔽,误会了公主,公主也不会被匈奴掳去。儿臣虽救回了公主,却也受了剜心蛊的折磨,这一切,也算是儿臣罪有应得,儿臣心甘情愿。这一辈子,儿臣都会尽力守护公主,绝不会再辜负公主。父皇若是心里还有气,儿臣但凭父皇处置,绝不会有丝毫的怨言。” 皇帝深吸了口气,想起当初鹰北军反抗的事,不由冷着脸斥责道:“这事是你受了蒙蔽,那翁城的鹰北军呢?他们竟敢对抗朝廷,目无帝王,是想造反不成?” 穆臻言连忙解释道:“父皇误会了,这鹰北军常年镇守翁城,抗击匈奴,一直守护着大沥朝的安全,哪里敢生出这样的心思?” 一旁的雪朦胧看着父皇脸上未消的怒气,不由假意应和着他的话:“父皇,儿臣有一段时间,跟着穆臻言去了翁城,也发现那鹰北军不服管教,实在是桀骜难驯得很,简直把儿臣气死了,一点都不把儿臣放在眼里。” “后来,穆臻言在鹰北军中替儿臣立威,儿臣一番查探,发现那鹰北军里竟然出现了奸细,他们故意挑唆朝廷不管他们了,让他们自生自灭,他们这才与朝廷之人动了气。但儿臣是父皇的女儿,又怎么会看着他们误会父皇儿臣可是费了好一番解释,又用了些计策,他们才相信了,所以儿臣现在可是鹰北军的女主人呢。匈奴几次进攻,他们都奋力抵抗,儿臣看在眼里,心里却觉得难受。这将士们,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天天吃着沙子,受那冷风,却从未有过退缩的念头。就像父皇一样,每天日理万机,却从来没有抱怨过艰难,这天下的百姓,又怎么知道父皇的辛苦呢?” 皇帝听到这番话后,心里的怒气消了大半,神色也跟着缓和了下来:“既然你知错了,那朕便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如何?” 他之前没有追究北地的罪过并非自愿,而是形势所迫,但是他是天底下权利最高的皇帝,却拿一个小小的镇北王府没有办法,叫他心里如何不气?现在看见穆臻言的示弱,他心里虽然好受了很多,但不代表他就会放过穆臻言。 穆臻言微微俯身,态度恭敬:“父皇请说。”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不辱使命 皇帝眸光幽深,轻勾了下嘴角,笑意冽然:“华城水寇未除,一直是朕的心头大患,你战场经验丰富,便带人替朕收服了这水寇,不能杀,只能降。这水寇骁勇善战,若是归入大沥朝,定能弥补大沥朝水师的不足。” 语落,穆臻言不由微微沉了眉,这华城的水寇臭名昭着,杀性恶劣,更是身手不凡,神出鬼没。若是可杀,他倒也有的是法子引他们出来,灭了他们,但偏偏不能杀,只能降,这无疑增大了难度。 穆臻言抿了下唇,垂首回道:“请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辱使命,赎了这罪过。” 他知道皇帝是故意在为难他,但是为了平息盛怒,也为了给十一和太子争取对付潜心宫和九王府的时间,他不得不答应。 “好,朕就欣赏你的勇气。”皇帝见他答应,不由拍了一下桌子,笑得开怀,仿佛刚才那个盛怒的人并不是他。 雪朦胧细眉微蹙,开口道:“父皇,我也要去。我不放心他一个人。” 皇帝顿时沉了下脸,轻喝道:“胡闹!你会武功吗?你跟着去就是添乱。而且若是他连这点诚意都拿不出,往后还拿什么保证你的幸福?” 穆臻言也拒绝道:“公主,华城水寇凶狠恶劣,你还是待在皇宫,等我的好消息吧。” 雪朦胧却十分担忧穆臻言的身体,刚想要再争取一下,就看见穆臻言朝她微微摇了下头,暗示她不要前功尽弃。 雪朦胧明白穆臻言的苦心,不由忍下心里的担忧,点头答应了。 皇帝这才消了怒气,转头对着穆臻言说道:“降服水寇迫不及待,你休息一日,便立即出发吧。” 穆臻言领命:“是,儿臣遵旨。”说完,他又把目光落在雪朦胧的身上,微微笑道:“十一,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要跟父皇讨论下制服水寇的计谋。” 雪朦胧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嗯了一声,然后对着皇帝轻福了一身:“父皇,那儿臣先告辞了。” 说完,她便退了出去,临走前担忧地看了一眼穆臻言,穆臻言回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雪朦胧走后,大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不明:“是你让十 一当了鹰北军的女主人?” 穆臻言淡淡回道:“是,父皇,鹰北军本就是大沥朝的将士,公主又是你的女儿,交与她,儿臣十分放心,也相信公主的能力。” 皇帝微眯着眸子,突然笑了一声,眼里却依旧一片寒霜:“朕之前派人想要带回你父王,听说你押了朕的大臣,还让府兵看守?” 穆臻言眸光微动,假装叹了口气,解释道:“父皇实在是误会了,尹大人一上来就说父王谋害公主,儿臣这一听,就急着想要解释。奈何尹大人刀枪相对,儿臣只好寻个折中的办法,让尹大人进府喝茶,先冷静一番,但是儿臣待他们都十分客气,不曾动过一丝武力。” 皇帝喝了一口茶,眸光却一直盯着他的神色:“之前听闻你和你父王都受了重伤,可有此事?” 穆臻言疑惑地皱起了眉头:“父皇从何听来?儿臣确实是深入敌营的时候,受了一些伤,但休养了几日便痊愈了。父王中了匈奴的诡计,倒是险些丧命,不过儿臣发现的及时,父王也是受了点轻伤罢了,否则儿臣又怎么敢放心,让他一人镇守北地呢?” 皇帝试探了大半个时辰,见穆臻言不漏任何破绽,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而穆臻言一直垂首等着他下一个怀疑,也没有说话。 气氛僵硬之时,门口忽然走进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对着高座微躬了下身,声音清朗:“父皇。” “芮儿来了?”皇帝笑了一声,然后遣退了众人:“你们先下去!” “是,皇上。”宫人和朱太监俱退了下去。 皇上这才将眸光落在雪芮的身上,淡笑道:“芮儿,朕正在和世子讨论华城水寇的事,不知你有何看法?” 雪芮沉思了两秒答道:“华城水寇善于躲藏,是因为地形的优势,儿臣以为应该先弄清华城的地形,然后设法将他们引出来,毁了他们的老巢,并在回路中设好埋伏,破了他们的地形优势。魏老将军正是华城人士,想必对地形十分熟悉,若是由他带着人马剿灭,胜利的几率就会大很多。” 皇帝见他和穆臻言目不斜视,没有任何的交流,认同地点点头:“不错,芮儿你想法很好。但是,”皇帝突然话 锋一转:“但是魏老将军年事已高,怕是经不了这番折腾,且他虽是华城人士,却自小迁居京城,又不熟水性,实在去不得。除了魏老将军,芮儿可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要年轻体力好的,还要会打仗,懂水性,善谋略的,整个朝堂不就剩世子一人了吗? 雪芮顿时明白了父皇的用意,他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和穆臻言勾结,但是华城水寇凶险万分,他怎么能拿妹妹的夫君性命开玩笑呢? 穆臻言见太子许久未回答,不由主动笑着开口提点了一句:“儿臣正好有过打水战的经验。” 太子眸色微沉,知道穆臻言的意思,当即也接话道:“父皇,儿臣也认为世子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一直镇守匈奴,战场本就经验丰富,华城水寇和匈奴同样阴险狡诈,这事交与世子,是再合适不过了。” 皇帝有些不满他想了这么久才回,皱着眉头,沉声训话道:“芮儿,你身为太子,将来若是登基做了这百姓的君主,难道也要像今日这般因为私情拿不定主意吗?就算他是你的妹夫,为了百姓的安危,你也应该分得清轻重!这朝堂上若是君臣都像你们这样的关系,这天下还如何维持?还有没有规矩秩序可讲了?” 雪芮明白父皇是在借剿匪之事,警告他不要和穆臻言结党营私,为了消除父皇的怀疑,他只好顺从地点头:“儿臣一定谨记父皇的训话。” 皇帝这才放过了他们,语气却仍然带着一丝冷淡:“好了,你们下去吧。朕有些疲乏了。” “儿臣告退。”穆臻言和太子异口同声,然后也一同出了这养心殿。 两人才走了数十步,迎面就碰上雪冀带着几位大臣向他们走来。 其中一位大臣是朝中的元老,三代传爵,封齐国公,家中底蕴十分丰厚,他夫人的妹妹和高贵妃十分交好,所以他一开始就是九王爷党的人。 齐国公见太子和穆臻言保持着距离,不敢有过多交谈的懦夫样子,不由微微倨傲地昂着头,冷嘲热讽道:“哟,原来是太子和世子啊,这不走近了看,还以为是两个不熟的人呢。这朝堂上,臣还记得太子处处维护世子王府,这被关了禁闭后,怎么连话都 不敢说了?怪不得这之前维护太子的人,都跟了九王爷呢,这跟错了人呐……呸,瞧臣这话说得,太子怎么可能是错的呢,这世子三番五次违逆皇上,把鹰北军变成了镇北王府的兵,太子远离这种乱臣贼子,实在是明智之举。” 雪芮从殿里出来本来就因为皇帝的态度而不舒服,又听见他越来越阴阳怪气的讽笑,深吸了口气,眸中的暗火一点一点燃了起来。在他说到最后乱臣贼子的时候,雪芮眼里的怒火顿时溢了出来,攥起拳头就挥了过去。 齐国公没想过一向温和的太子竟然会直接这么粗鲁的动手,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躲在了雪冀的后面。雪冀站在最前面,那一拳自然落在了他的肩头上,震得他倒退了几步。 “你……你竟然敢当着父皇的殿前动手?”雪冀恼怒地瞪着他,眸色阴狠,却又顾忌着皇帝,便没有还手。 雪芮却不甚在意地冷笑了一下:“你既然纵容你的人,招惹了我,我自然要出了心里这口气!”说完,雪芮又逼过去,而且下手专挑雪冀不明显的地方打。 雪冀躲了几次,又被打了好几拳,心里的怒气也被挑了起来,对着身后的大臣和侍卫轻喝道:“愣着干嘛,动手啊!” 说完,他自己也不再退让太子,招招还手了过去。 眼见其他大臣和侍卫也冲上去对付太子,穆臻言眉目一沉,身形一跃就挡在了他们前面,大臣和普通的侍卫又怎会是身经百战的穆臻言的对手?没几个回合,穆臻言就轻松制服了他们。 雪冀看见自己的人被困住了,眸里不由浮出一丝戾气,正当他要拿掌往太子脖颈上砍的时候,一道威严的怒喝声顿时响起在他们的前面:“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朕住手!” 雪冀的手掌顿时停在了离太子脖颈一寸的地方,有些惊愕地看着父皇,连忙收回了手,垂着首请安道:“父皇。” 穆臻言和太子也连忙躬了一身,身后的大臣却有些慌乱不安地跪在地上,低头喊道:“微臣拜见皇上。” 皇帝狠狠眯了下眸子,看着雪芮和雪冀,声音带着不可压制的怒意道:“你们是想在朕面前上演兄弟残杀吗?朕平时就是这样教你们的 ?你们简直太让朕失望了!” 说完,皇帝又阴沉着脸看向穆臻言和那些大臣:“你们身为臣子,不帮着拦住,还助纣为孽,朕今日不罚你们,真是难消朕心头之气!都给朕好好跪在这反省,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准离开!” 说完,皇帝气得胸膛起伏了两下,而后拂袖回了养心殿。 雪冀看着父皇失望愤怒的背影,不由狠咬了下牙,心里懊恼万分,他就不该沉不住气,和雪芮打了起来。 雪芮侧头看了眼雪冀悔恨的神情,冷笑了一声,低声问道:“九弟,看父皇对你失望的表情,滋味如何?” 雪冀登时狠狠眯起了眸子,像毒蛇一般盯着他:“二哥不也一样在这跪着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雪芮冷笑不语,当然不一样,表面上看来是两败俱伤,实际上雪冀输的更惨。因为父皇本来就对他和穆臻言失望透顶了,再失望一次,也是这种结果。但雪冀正是博好感的时候,却失了机会,要想再得到父皇的好感,只怕得过好长一段时间了。 一众人在这跪了半个时辰后,未央宫和锦绣宫都坐不稳了,皇后连忙放下手中的暖炉,微微急切地起身,琥珀赶紧拿起架上的披风走了过来:“娘娘,外面风大,你披上吧。” 皇后担忧地叹了口气:“芮儿都罚跪了半个时辰了,也不知道他冷不冷,你赶紧去把皇上去年赏赐的那件白色的狐裘拿出来,给芮儿带去。” “是,娘娘。”琥珀替皇后披好后,又去拿了那件狐裘出来。 皇后这才带着她,匆匆赶往了养心殿。一到殿门口,皇后就看见芮儿连件外衣都没穿,跪在那里脸色都白了几分,她拿过琥珀手里的外衣刚走过去,朱太监就挡在她的面前,恭敬地说道:“皇后娘娘,不可,皇上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得探视他们,吃的喝的穿的,一律不行。” 皇后一听,立马惊得眸子都睁大了几分,眼里全是心疼:“什么?这么冷的天,太子要是冻坏了,该如何是好?” 朱太监叹了口气:“皇后娘娘,这是皇上的旨意,莫要为难奴才了。” 雪芮抬眸,看了眼他的母后,微微笑道:“母后,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第五百三十四章 求情 “怎么会没事?这大寒天的,万一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啊?”皇后蹙着眉担忧地看着他,而后又望着一眼紧闭的养心殿,深吸了口气:“芮儿,你等着,母后去给你求情。” “别去,母后……” 雪芮话还没说完,皇后就将狐裘放在琥珀手上,一个人进了养心殿。 刚推开养心殿的门,一阵断断续续的泣音就传了过来,皇后抬眸一看,不由微沉了脸色,没想到高贵妃竟然也来求情了。 高贵妃用帕子擦了一下眼角,根本不管皇后,只继续求情道:“皇上,冀儿去年就染了一场风寒,这跪在外面这么久了,罚也罚够了,皇上你就原谅他一次吧,臣妾回去定好好训斥他。” 皇上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黑着脸,一直在批注奏折。 皇后微凝了下神色,知道皇上真的动了怒,但是为了芮儿,她也要试一试:“皇上,臣妾……” “你也是来求情的?”皇上突然抬头,冷冷截断了她的话。 皇后顿了一下,点了点头,眸光恳求:“皇上,你是知道芮儿的性子的,他从小就温和守礼,是绝不会主动挑起事端的。要不,皇上把他们叫进来,再仔细问问吧。” 语落,高贵妃红着眼睛,就怒了起来:“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冀儿就会主动挑起事端了?明明是太子先动的手,怎么错在冀儿的身上了?” 说完,高贵妃又立马看向皇上,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模样:“皇上,你可要明察啊,从小臣妾就教导冀儿要尊重兄长,爱护弟妹,从来没有和谁发生过矛盾,这今日却不知怎的犯了糊涂起来,这其中定是受人挑唆啊。” “够了!”皇帝听她们左一句右一句地辩驳,心里不由更加烦闷了起来,怒着声音斥责道:“你们还有脸在朕面前求情?就是因为你们的纵容包庇,才让他们成了今天这番不成体统的胡样!你们要是再为这两个孽子求情,就一起跪在外面去!” “皇上……”高贵妃楚楚可怜地喊了一句,在看到皇上沉怒的目光后,顿时失了声,不敢再求情。 皇后知道更改不了皇帝的主意了,心里沉重地叹了一下,便福了一身,退了出去:“臣妾告辞。皇上莫要生气。” 高贵妃也跟着起身,声音微微哽咽:“臣妾告辞。” 高贵妃刚出大殿的门,柔弱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有些恨恨地看了眼皇后的背影, 要不是太子,他的冀儿怎么会这份苦,还让皇上对他失望了? 皇后经过一众跪着的人,有些歉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芮儿……” 雪芮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也没有多在意,反而安慰皇后道:“母后,我没事的,等父皇气消了,自然就会让我们起来了。” 皇后刚想说话,就看见雪朦胧有些急切地走了过来:“母后,哥哥。” 皇后一见自己女儿过来了,连忙抓着她的手,说道:“十一,你快想想办法,让你父皇放了他们,这跪下去,你哥哥哪里受得了啊?” 雪朦胧就是得到消息才赶了过来,看着母后担忧的神色,不由安慰道:“母后,你先别急,我先去看看父皇。” 皇后点了点头,也是将期望放在了自己的小女儿上,希望皇上看在宠爱十一的份上,能够放过他们。 雪朦胧转头看了眼,被风吹得墨发微微凌乱的穆臻言和雪芮,不由眼里也担忧了起来:“阿言,哥哥,你们再忍忍。” 穆臻言一直盯着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思念:“别勉强自己。我没事的。” 雪朦胧嗯了一声,然后朝着养心殿走了进去,大殿的门再次被推开,皇帝眉头微蹙 ,刚要发火,就看见是十一走了进来,神色微缓,但眸光依旧冷淡:“十一,你怎么又来了?” 雪朦胧提着一个古色的木盒,笑意盈盈地走了过去:“父皇,儿臣刚才出去,特意去御膳房,亲自给父皇做了你最爱吃的点心。父皇劳累了这么久,就不想尝尝吗?” 皇帝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眸光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芒:“哦?朕的十一何时还会做糕点了?这嫁了人确实是长大了啊。” “父皇可莫要打趣儿臣了。”雪朦胧微撅了下嘴,然后端出木盒的点心,放在他的面前,笑容娇俏可人:“父皇,这是莲花酥,儿臣记得你喜欢甜一点的,便多放了一些糖。还有,这是糖蒸酥酪,儿臣极小心蒸的,就怕蒸过了头,少了那味道。最后这个是珍珠翡翠汤圆,父皇元宵节匆匆离去,怕是还没来得及尝尝,儿臣特意给父皇补了一份,祝父皇过得圆圆满满,心想事成。” 皇帝看着前面香甜软糯的点心,不由心里微微动容,唇角也是有了一点笑意:“好,好,十一真是有心了,父皇这就尝尝。” 说完,皇帝就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莲花酥,咬了一口,软滑入口 ,香而不腻,口感不亚于膳房的御厨,不由惊讶地看了一眼雪朦胧,笑道:“嗯,不错,十一,你这哪里学的手艺?” 而后,他又尝了一下那糖蒸酥酪,更是觉得唇齿留香,满意地点头叹道:“这个味道,真是像极了当初朕出巡江南时,偶尔尝到的味道。不错。” 雪朦胧笑着推了推最旁边的汤圆,笑意明媚:“那父皇再尝尝这汤圆。” “好。”皇帝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用勺子挑起了一个白润圆滑的汤圆,放在嘴边咬了一口,里面香甜的芝麻,便立即流了出来。 “怎么样?父皇。”雪朦胧拿着帕子递了过去。 皇帝擦擦嘴角,放下勺子,笑道:“不错,朕这段时间太忙,确实好久没尝过这些点心了。”说完,皇帝笑容落了下来,眸光掠过一抹深意,等着她开口替穆臻言和太子求情。却没想到雪朦胧又站在一旁替他磨墨,脸上的笑容淡淡的,似沉浸在回忆里:“父皇,你可还记得,小时候儿臣对父皇的这块磨石好奇得很,便有一次偷偷将它带了出去,结果却撞上了父皇。父皇不知道抱起了我,结果一身刚换的衣服黑了大块,气得罚儿臣磨了大半天的墨。” 第五百三十五章 赦免 皇帝似乎也想起了当年的趣事,不由也笑了起来:“你还好意思提起来?朕就出去了一趟,结果回来就看到你在奴才的脸上画乌龟。朕当时就在想啊,你是不是朕上辈子的小冤家,专门派过来气朕的。” 雪朦胧撒娇地撅了下嘴:“哪有,儿臣还是很听话的。母后以前还夸儿臣乖呢。” 皇帝笑着看了她一眼:“也就你母后爱哄你,当年,你抢了人家仲家小公子的玉灯,还把人家吓哭了,你还委屈地冲过来,说人家欺负你,朕真是被你气笑了,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回头又给你买了几盏玉灯。结果,你这丫头,又看上卢家小公子的玉佩,非要闹着人家给你,还咬了人家一口。那卢家小公子说不定现在都不敢见你呢。” “父皇。”雪朦胧拖长了声音,故意生气道:“父皇怎么尽记得儿臣的糗事?那父皇生了病,儿臣可是趴在床边哭了一夜了。” 皇帝也想起了当年,一个才七八岁的孩子,一晚上趴在他的床边,抱着他哭了一夜的场景,那软糯的泣音似乎就在耳边:“父皇,你不 要生病,你快起来,十一好想你。” “是啊,你那时哭的嗓子都哑了,朕听着心疼得很,喝了一碗药睡了一觉,竟也好了。朕还记得,那天你小脑袋上绑了两个铃铛,一走起路来,那铃铛就铛铛的响。之后,朕一听到铃铛的声响,就知道是朕的十一来了。”皇帝似乎陷入了回忆,原本冷意的眸里,竟多了几分柔和。 雪朦胧心里也是一阵动容:“儿臣定是积了三世的福,这一世才能得到父皇如此的宠爱。不管将来发生什么,父皇在儿臣的心里永远是第一位。” 皇帝听了这番话,心头也是涌起一阵暖意:“你可比你那哥哥让朕满意多了,不枉朕疼了你那多年。” 雪朦胧弯眸一笑,坐到他的旁边,说道:“父皇,儿臣之前见北地贫瘠匮乏,便和世子商议了农耕改革。这改革的期间,儿臣也看到学到了不少,这大沥朝也有许多这样的地方,想必有些经验对大沥朝的农耕也有帮助。” 说完,雪朦胧就将北地的农耕经验,结合大沥朝的农耕,提了许多建设性的建议。 闻言,皇帝 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他本来就对穆臻言和她改善北地的事,心有芥蒂,以为他们定会隐藏实力,不肯告知。没有想到今日,十一却主动告知了他,而且格局十分大,心里不由有些欣慰地叹道:“十一真是长大了,都能替朕分忧解难了。” 雪朦胧乖巧地搂着她的手臂,笑道:“父皇这说的哪里话,儿臣是大沥朝的公主,又是父皇心爱的女儿,为大沥朝着想,替父皇分忧,本来就是儿臣的职责。” 说完,雪朦胧又突然坐了起来,佯装刁蛮任性的语气生气道:“倒是父皇,嫁出去的女儿就不爱了。儿臣回来了几天,父皇都不像从前那样宠我了,叫儿臣晚上都伤心地睡不着。” 皇帝看着她小女儿般的娇憨模样,不由唤起了心中被淡忘的亲情,也想起了十一刚出生的那日,他最心爱的女人却永远离开了人世。 他便一直将十一当成是白莲给他的另一种补偿,给了十一无尽的宠爱,就是想要将她宠成单纯无邪,如他心里的白莲一样,不谙世事,惹人欢喜。加上十一的性子软糯可爱,他 确实疼爱得紧。 可是他觉得十一向着镇北王府后,便心寒了许多,如今看见女儿心里还是像从前一样尊爱自己,又觉得暖心了不少,两人的隔阂也变得越来越少。 “朕以前每次心烦的时候,十一也是这般缠着朕撒娇,朕真希望,十一永远长不大,朕也永远这样宠着你。”皇帝用手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柔和。 雪朦胧靠在他的肩膀上,笑道:“父皇,十一也想永远长不大,永远和父皇,母后还有哥哥在一起。” 皇帝这才想起还跪在外面的太子等人,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朕就知道你心里还记挂着你哥哥,去吧,就说朕让他们起来吧。要是还有下次,就别来见朕了。” 雪朦胧开心地亲了父皇的侧脸:“父皇真好,十一最喜欢你了。” 皇帝侧头宠溺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 寒冬刺骨,雪芮动了动腿,膝盖处就立马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他咬了牙,不敢再动。 雪冀也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何时受过这种罪,要不是不想在雪芮和穆臻言面前丢了面子,早就嘶痛了起来 。 穆臻言前不久伤才好了,这跪了这么久,脸色也不免白了几分。 后面的大臣更别说了,早就在那哭求喊痛了,要不是雪冀喝了一声,估计这会都吵的头痛了。 雪芮刚冷得闭了下眼,头上就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快起来吧,哥哥,父皇说赦免你们了。” 一众人都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 “真的?父皇消气了?”雪芮问道。 雪朦胧笑着点了点头:“嗯,父皇说下次你们要是再犯,就不要见他了。” 大臣听到赦免,连忙嘶痛着,揉着膝盖站了起来,却不敢说半句怨言。雪冀也眯了下眸,忍着痛站了起来。 小六也连忙扶起了太子,雪朦胧则扶着穆臻言,说道:“哥哥,我先和驸马送你回府吧。” “好。”太子咬了咬牙回道,他现在是走一步就感觉痛一下,实在让人难受得很。 回了世子府后,雪芮先带他们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掀开墙上的画,随手一按,那书阁便自动开了起来,露出一扇铁门。 打开铁门后,便是一条正正方方的甬道,里面镶嵌了数十颗夜明珠用来照亮。 第五百三十六章 打情骂俏 一行人走进密室后,书阁便自动关了起来,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折岚和九幽等人早就已经在密室等候,折岚看着这密室都布置得这么雅致堂皇,不由赞叹了一声:“啧啧,这太子果然是个雅趣的人呀,你看看,这桌子,椅子。啊,还有头上的明珠,简直是甚得我心啊。” 九幽看她那村妇进京的模样,不由嫌弃地撇撇嘴:“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种东西,玲珑阁要多少有多少。” “哟,阁主真是了不起啊。”折岚转身挑了下眉,打趣道:“那怎么没见你拿出来?” 九幽不屑地哼了一声:“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本阁主看得上吗?” 折岚眸光一转,立马凑到他的跟前,笑得一脸挑逗:“我这么朴实,从来不花里胡哨,那你看得上吗?” 九幽登时白了一眼她:“去去去,你都快闪了我的眼了,还不花里胡哨。” 折岚不仅没退,还将唇凑到了他的耳边,小声道:“我的肚兜可是一朵花都没有,怎么闪了你的眼了?” 九幽耳根微热,自己退了两步,与她拉开了距离,两人打情骂俏时,雪朦胧就扶着穆臻言走了进 来。 九幽侧头一见是她,不由神色变了一变,立马正着身子不再看折岚。折岚也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心里顿时了然了几分,笑意微微僵硬,空中的气氛也变得有些怪异。 雪朦胧扶着穆臻言做好后,便对着小六说道:“小六,你快看看他们的伤势。” 小六拿起剪刀,剪了太子和世子膝盖上的衣料,破开的口子处,便立马露出轻肿的一片。小六抿了下唇,没有说话,只专心地给世子和太子上药。 雪朦胧望着穆臻言那青紫一片的膝盖,不由担忧道:“怎么这么严重?小六,你还有没有其他止血化瘀的药?” 小六刚替太子上好药后,笑着回道:“有的,公主,奴婢回去就先买药材。” 一旁的太子哼了一声,故意嘲笑道:“妹妹以前还哥哥长,哥哥短的,这嫁了人啊,眼里就只有世子,都没有我这个哥哥了。” 雪朦胧听出他的“醋意”,走过去垂了下他的肩,拖长了声音娇嗔道:“哥哥,妹妹哪里敢忘了哥哥呐?这不是听到哥哥罚跪的消息,连忙赶了过去吗?” 雪芮笑着闭了下眼,然后睁开,说道:“行了行了, 别捏了,跟面团似的,没一点劲。” 雪朦胧轻哼了一声,重重捶了他一眼:“这劲够了吧。” 太子嘶痛了一声,连忙看向了穆臻言:“世子,你还不快管管?我以前的妹妹多可爱疼人啊,唉,你怎么能教得这般野蛮?” 穆臻言笑而不语,雪朦胧却气得撅起了嘴:“哥哥,你怎么这样?” 雪芮和小六忍不住笑出了声,气氛又缓和了起来。 九幽难得见到雪朦胧如此可爱娇憨的一面,不由有些失神地望着她,眸里带着一丝隐秘的爱慕。 一旁的没有说话的璎珞,却突然敏锐地注意到了九幽的眼神,不由有微蹙了下眉。而看到璎珞的折岚,眸色登时微沉,猛地拍了一下九幽,笑道:“看什么呢?没见过撒娇的女人啊?” 九幽意识到折岚是在提醒他,连忙收敛了目光,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本阁主洁身自好,从来不看女人。哦,对了,你不算女人。” 折岚一听,登时跳了起来,挺了挺自己的胸脯:“我怎么不算女人了?” 九幽往下睨了一眼,翻着白眼道:“你瞧瞧哪个女子,会做出像你这样轻浮的姿势?” 折岚狠狠 眯了起眼睛,用力掐了他一把,密室就响起了九幽的尖叫:“啊,你这个粗鲁的女人!” 两人斗来斗去,十分欢乐,璎珞饿注意力也被引去了大半,没有再多想。 穆臻言无奈地看了一眼他们两个,然后跟太子商议起了水寇之事。 说到一半时,太子突然惊讶地微睁了眸子:“你说什么?我父皇要你不能杀,只能降了那水寇?这华城的水寇凶险万分,如何能降服得了?” 说完,雪芮也不由头疼了起来,这父皇,根本是在为难穆臻言嘛。 穆臻言微微一叹,正好被九幽气得跳脚的折岚,突然站了出来:“我去,世子,我要跟着你去。我可以帮到你。” 穆臻言没有立即同意,而是沉思了一番。折岚精通机关术,对付狡诈擅水的水寇是最好不过。但是折岚的武功不高,到时候战争凶险,她一个女子多有不便。 璎珞见世子有些为难的模样,不由自动请缨:“世子,属下可以一同去往,保护折岚。” 她垂着头,谁也看不见她眼里的神色,自然也不知道她其实想保护的是世子。 而九幽听见折岚的话,眼里不由闪过担忧的神色 ,却不说出口,而是双手交叉在胸前,哼了一声,故意说道:“世子这艳福不浅啊,去打个水寇,都这么女子跟随。” 穆臻言连忙威胁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想要这眼福,回去我便赐你十个八个美人如何?我的心里可只有十一一人,多少个女子在我面前,我也是看不见的。” 雪芮看他急着表忠心的模样,不由嘲笑道:“难怪我妹妹养成了这般性子,原来是世子惯得啊。这怕是不久,京城便传满了世子是个妻奴的消息。” 话虽这样说,雪芮心里却是十分欣慰,看来世子待她妹妹宠爱,果然传言不虚。 穆臻言不在意地轻笑了一声:“听说太子还没搞定自己未来的太子妃,后院的美人也是三天一闹,五天一小吵呢。” 雪芮脸色一变,有些微怒道:“你提那些干嘛?反正也是逢场作戏,我可没把那些人当什么。” 穆臻言打趣道:“这也不是没有假戏真做的情况,你要是心里对那位小姐没有意思,哪有心思陪她闹啊?” 雪芮一听,顿时黑了脸:“我对她有意思?谁看到的?那些女子,我是绝不会让她们当我的太子妃的。” 第五百三十七章 商量 穆臻言不在意地轻笑了一声:“听说太子准备和柳家的小女儿联姻了?需不需要我帮你送一封请柬给我表妹,好歹相识一场,太子大婚,我表妹定会来祝贺的。” 雪芮脸色微变,有些不悦道:“我和谁大婚,关她何事?说不定人家早就忘了我了,世子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带了这么多美人,我妹妹回去如何治你吧。” 穆臻言看着太子微微挑衅的笑意,薄唇微勾,丝毫没在意他的威胁:“看来世子对我表妹当初不告而别,颇有意见啊?要不要我帮你问问,说不定这其中有误会呢?” “能有什么误会,我看是世子误会了。”雪芮脸色一黑,斜了穆臻言一眼。他确实心里对白芷有气,但又拉不下面子。 雪朦胧见两人又开始拌起了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好了,你们别吵了。不是说要商量怎么降服水寇吗?” 穆臻言连忙闭紧了唇,望着雪朦胧笑得一脸乖巧。 雪芮也轻咳了一声,说道:“听说那华城水寇最喜欢在夜间作案,凡是他们出手的船只,都不留活口。且他们似乎背后有高人指点,却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九幽转了转眸,有些随意地说道:“夜间作案便探不清他们的虚实。那我们白天先‘撒好网’,晚上等鱼入网, 不就好了。” “不行。”穆臻言摇摇头,沉声道:“那水寇十分小心,他们作案,肯定会先派一拨人试探危险,若是先做了手脚,必定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有所防备。” 雪朦胧想了一会,说道:“既然不能杀了他们,他们又是为了钱财的,那我们在装了金银财宝的箱子上,抹一些软骨散如何?” 九幽挑了下眉,笑道:“那软骨散发挥地慢,等他们软了,早就拿着钱财走人了。” 折岚却突然说道:“那水寇肯定要下水啊,要不然我们在水里弄些活的陷阱,比如我们南疆的毒蛇?” 九幽忍不住怼了她一眼:“你是白痴吗?万一你也下水了,你不成蛇人了?” 折岚嘁了他一眼:“我说过我要下水吗?我在岸上给世子打气不行?” 穆臻言睨了他们一眼,不由沉声说道:“这水寇作恶多年,想必心性十分高,若要真的让他们归顺大沥朝,必须智取。古代,有一能人,为了降服一个恶人,每次抓了他不杀,晾着几天后,又放了回去,然后又将他抓了起来,又放了回去,反复几次,那恶人知道他不想杀自己,便再没有了争斗的想法。” 雪朦胧登时眸光一亮,接道:“你是说,效仿他的方法,让他们心悦诚服?” 穆臻言淡淡一笑:“ 只是突然想到这个方法而已,不过实行起来怕是多有困难。” 几人共同商议了半个时辰,才稍稍想出了几个还算可行的办法,最后穆臻言深吸了口气,说道:“这水寇的事,我们都是从别人嘴里得知,具体还得等我接触他们后,才能想出最合适的办法。” 雪芮也点头认同道:“不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九幽伸腰打了个哈欠:“既然想不出别的办法了,那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昨天为了跟那穆臻宇斗,可是一晚上没休息呢。” “也好,世子你明日一早便要出发,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雪芮微微一笑,本想站起来送他们出去,却触到了膝盖的伤口,嘶了一声,有些歉意地看着他们:“那我就不送大家了,路上小心。” 穆臻言勉强这站起来,笑道:“无碍,你待在府里好好养伤。” 雪朦胧刚想扶着穆臻言回去,雪芮就叫住了她:“十一,你先留下,哥哥还有些想和你说。” 雪朦胧微愣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好。”说完,她抬眸看向穆臻言:“你先回去吧,有小六陪着我呢。我等会就回来。” 穆臻言微微笑了一下:“好,我让冷风留下来,小六毕竟是个女孩子。” 雪朦胧嗯了一声,穆臻言才带着九幽等人 走了出去。 雪芮见他们走远后,眉目才微微垂了下来,有些愧疚地对她说道:“十一,是哥哥没有护住世子,你心里莫要怪哥哥。” 雪朦胧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当即有些嗔怪道:“哥哥说什么呢?这又不是哥哥的错,而且父皇早就对阿言怀有意见,哥哥若是帮他说话,反而两个人都会遭殃。” 说完,雪朦胧也跟着想起太子这段时间受的委屈,走过去笑着安慰道:“哥哥不用介怀这些,也不用担心父皇的态度。哥哥那么优秀,从小就是皇子的榜样,以身作则,没有人比哥哥更适合当太子了。父皇也只是一时受到了蒙蔽,只要父皇想清了,一定会比从前更看好哥哥的。” 雪芮听了她的安慰,脸上没有一丝高兴,反而有些怅然了起来:“父皇从来不肯听我的解释,哪里像妹妹一回来,哄两句送个礼物,便又得到了父皇的信任和宠爱。” “哥哥怎么不明白呢?父皇宠我,不过是看我是女儿身,不像哥哥动辄牵动国本罢了。”雪朦胧微微苦笑,而后有些歉意地看着他:“哥哥,说起来,你还是被我连累了。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一直维护镇北王府,惹怒了父皇。” 雪芮突然抬眸,郑重地盯着她:“十一,哥哥问你 ,你当真能保证那镇北王府没有一点异心吗?” 其实他并非对穆臻言没有信心,只是想试探一下妹妹对穆臻言和镇北王府的感情,上次那件事,牵扯实在是太大了。 雪朦胧没有犹豫,目光十分坚定地说道:“我可以拿性命起誓,哥哥,他们绝没有一丝异心。镇北王并非对朝廷不满,而是和我们父皇存在恩怨。而且他也亲口对我说了,君臣和私人恩怨,他分的清楚。他从来没有生过别样的心思。” 闻言,雪芮眉眼微微一动,没有说话。 雪朦胧继续说道:“先前我也传信给了哥哥,让你和母后小心那莲美人,是因为北地发生了奇怪了蛊虫事件。” 雪朦胧将白荷被下蛊蛊,穆臻宇被救,和镇北王中蛊之后的奇怪状态大致说了一遍,最后才总结道:“哥哥,九幽他们一路追踪琳琅,线索才查到莲美人,她极有可能就是那蛊族的后人,至于他为什么要救了穆臻宇,我们就不得而知了。而他们找高贵妃和雪冀,也不过是将他们当成棋子罢了。” 话落,雪芮不由沉思了起来,垂着眸子说道:“如今的朝堂势力,看似雪冀占了优势,实际上新投靠他的大部分重要人物,暗中却属于第三方势力。照妹妹这样说,这第三方的势力,看来就是潜心宫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责问璎珞 雪朦胧动了下眸光,突然问道:“哥哥可知道父皇最心爱的女子是谁?” 雪芮愣了一下,回道:“知道,是世子的母亲,白莲。” 雪朦胧微微笑了一下,眸光有些复杂:“哥哥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当年白莲回了王府后,父皇却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便安插了人手在王府,离间镇北王和白莲的感情,却没想到白莲心伤之下,竟一病不起,离开了人世。镇北王这才记恨了父皇,父皇也忌惮他的实力,一直明争暗对。” 雪芮才恍然大悟:“原来父皇一直针对镇北王府……” 雪朦胧点点头,沉声说道:“现在那莲美人利用白荷的容貌,得到了父皇的保护和支持,她现在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而且她擅长蛊术,又有穆臻宇和琳琅等人的帮助,且背地里还不知道她有多少手段。哥哥,或许我们应该和九王府联手,一起对付潜心宫。” 雪芮听了她的提议后,面色却沉重了起来:“雪冀向来视我为眼中钉,要想说动他和我们合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雪朦胧眸光一动,立马接着说道:“雪冀说不动,我们可以 先从高贵妃那里下手啊。她要是知道了潜心宫把他们当成棋子,定不会容下这口恶气的。” 雪芮蹙了下眉头,考虑了两秒,才说道:“这个方法虽然可行,但执行起来估计也不好做,毕竟高贵妃一直防着我们,我们说的话,她九分是不信的。” 雪朦胧微微一笑:“那就暗中派人给她点提示,她那怀疑的性子,定会自己去查探一番的。” “妹妹的意思是说买通高贵妃身边的人?”雪芮问道。 雪朦胧摇摇头,笑道:“高贵妃身边的人都是自己千挑万选的,收买露了马脚,她只会更怀疑我们。高贵妃以前就用心接近父皇,若是挑起她和潜心宫的矛盾,这事就好办多了。” 两人达成共识后,又商讨了一些其他的事,雪朦胧便起身道:“不早了,哥哥,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 雪芮点头笑了一下:“妹妹路上小心,哥哥就不送了。” 公主府灯火缭绕,雪朦胧回到自己房间后,却发现屋内空荡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由微蹙了下眉,心里疑惑穆臻言去哪里了? 但是想到穆臻言明日即将远行,自己却 不能陪同,心里又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小六,你先将世子的衣服拿出来,本宫看看他带哪些去才好。”雪朦胧回头对着身后说了一句。 小六诶了一句,连忙走到放置衣物的地方,找出了一堆世子的衣服。 雪朦胧仔细地收拾着,不多久,床上的衣服便少了一半,桌上也系好了两个褐色的包袱。 穆臻言和九幽等人出了太子府后,直接回到了九幽阁在京城的其中一个基地。 这个基地是目前最安全的,一家风雅至极的茶馆,来的人多是文人骚客,是一处不惹是非之所。 穆臻言上了茶馆二楼,到了里屋后,淡然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转身微眯着眸子,看着璎珞,语气似乎带着一丝责问:“璎珞,你刚才为何要擅做主张?” “世子恕罪。”璎珞连忙低头请罪,解释道:“水寇凶险万分,冷曦又不在世子的身旁,璎珞实在不放心世子的安全。” 一旁的九幽靠在柱上,微挑着眉眼,嘲笑道:“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世子啊。世子真是好福气呢,走到哪都有人担心,真是羡煞本阁主了。” 璎珞眸色一沉, 立马反驳道:“世子是我的主子,保护世子,是璎珞的职责,璎珞绝不能看世子陷入危险中,怎是别有用意?” 九幽见她对穆臻言的斥责甘之如饴,对自己一句玩笑的调侃却牙尖嘴利的反驳,不由气得跳起了脚:“那我也是你的主子呢,怎么不见你这么担心我的安危?” 折岚微掀了下嘴角,也嘲笑他道:“你那是活该,你看看人家世子怎么对下属,你怎么对对下属?我不是你的下属,救了你都没一声谢,璎珞姑娘会担心你就有鬼了?” “不是说好了不准提这件事吗?”九幽登时转身瞪着他,一脸颜面无存的样子:“我要不是受了伤,哪里轮得到你救?” 折岚翻了个白眼:“说你是个没良心的,你还不肯承认?你受伤那次,要不也是我救了你,你早就成了云影卫统领的刀下亡魂了,哪还有力气在这跟我吵?你要是感点恩,就应该对我客客气气的,知道吗?” “你想的美!”九幽仗着自己身高优势,用鼻腔哼了她一声:“本阁主这辈子,都不会向你屈服的,这可是尊严问题!” “哟,看不出来你还有 尊严呢?”折岚挑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使用美男计的是谁?这尊严都掉到你看不到的地方了吧?” “你!”九幽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穆臻言见他们两人又要掐起来,不由脸色冷了几分,轻喝道:“你们要吵,就去外面吵!” 九幽和折岚顿时安静了下来,各自嫌弃地撇撇嘴,不再做声。 穆臻言深吸了口气,这才看向璎珞,脸色依旧冷然:“我的安危不用你担心,你是京城暗线的负责人,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够了。” 璎珞心中一沉,想到太子说的世子护妻,忍不住抬眸问道:“世子突然调离冷曦,是不是也怕公主误会?” 穆臻言神色猛然一冷,墨色的眸子浮出些微的怒气:“这是你该问的事情吗?你不要也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冷曦的事是她咎由自取,不关别人的事。” 璎珞咬了咬唇,不敢做声,心里不由冒出一丝对公主的怨气,若不是她霸着世子,容不下其他女子跟在世子的旁边,世子又怎么会如此对她们?就连跟了世子那么多年的冷曦,也毫不犹豫地将她调往了别处。 第五百三十九章 练手 “你先回去吧,以免引起怀疑。”穆臻言深吸了口气,似是不想再谈这个问题。 璎珞颤了颤眸,低着声音,语气有些委屈:“是,世子。” 说完,璎珞连眼帘都没有抬一下,直接转身退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清音阁,描眉化妆,继续当自己的的花魁。 璎珞用指腹点了点红色的胭脂,正往自己唇上抹的时候,门外就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谁?”璎珞细眉微蹙,问道。 门外便立即响起一道清淡的声音:“是我,折岚。” 她来做什么?璎珞疑惑地看了眼门外,沉默了两秒,还是说了声:“进来吧。” 折岚这才推门走了进来,看了眼她的妆容,笑了一下,眼里却微微带着冷意:“璎珞姑娘,你这花魁当得真像啊,怪不得这外面的男人都想往你的清音阁跑。” 璎珞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折岚半边唇角微掀,眸光别有深意:“我以为璎珞姑娘这么聪明,定能听出我的意思。明明是你自己想要靠近世子,得不到,却又把这罪过怪在公主身上。别人冷曦都没说什么,你倒为她打抱不平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 姐妹情深呢?” 璎珞眼帘微抬,面色淡然,勾着的眉眼不经意流出一丝冷意:“公主都没说什么,你不也一样来我这打抱不平了吗?要是世子不是因为怕公主误会,又怎么区别对待?要是世子出了什么意外,你担当的起,还是公主担当的起?我们是世子的暗卫,保护世子就是我们的使命,如今却因为公主的一句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世子陷入危险,而不能跟随。难道这里面就没有她半点责任?” 闻言,折岚也不由微怒了起来:“照你这样说,若是世子不带着你,就是公主的错了?”说完,折岚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世子宠爱公主,愿意为她这样做,关公主何事?难不成你们世子是被公主刀架在脖子上,逼着将冷曦调往白羽国的吗?” 璎珞则冷哼了一声,反刺道:“正是因为世子宠爱公主,公主才会有恃无恐地要求世子,不能接近女子,甚至连他世子一直带在身边的冷曦,都容不下,非要让世子主动把冷曦调离北地,直到现在都不召见!” 折岚见自己的话,总是被怼回来,差点气得瞪大了眼睛。 这时,作为嫖客来逛风月场所的九幽 ,想找璎珞谈点事情,刚好就听到了这场对话,不由皱着眉走了进来,站在折岚的旁边,对着璎珞面色不悦道:“你是亲眼见过公主和世子说不容冷曦了?还是你觉得世子就这么没主见,什么话都听公主的?世子都说了你是京城暗线的负责人,必须待在这里,你怎么还想不明白,一个劲在怪公主?” 折岚回眸见九幽帮公主讲话,心里的醋意有些上涌,不由瞪着眸子吼道:“关你什么事?要你多嘴啊!你是见我争不赢是吗?” 璎珞也微怒地看向他:“这是我们女子之间的事,阁主还是避嫌为好。” 九幽没有想到帮折岚说话,结果惹怒了两个女人,怼他一脸,顿时黑着脸,一脸的郁闷无奈:“好,好,算我多管闲事了,行吧。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九幽转身就走,却看到穆臻言站在门口,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由脚步微僵,故意忿忿地叹两口气道:“这里已经没有我们说话的地了,不如来练练怎么样?” 穆臻言看着九幽挑眉弄眼,眸里不由闪过一丝不明的笑意:“好啊,你别像上次一样逃跑了就是。” “我 什么时候逃跑过了?你给我说清楚!”九幽气得瞠大了眼,带着劲风的一拳也扫了过去。穆臻言身子一退,双手背在身后,往阁楼下飞去,朦胧的灯影下,他笑容迷人,身姿说不出的潇洒。 九幽轻哼了一声,不服气地追了过去,两人从醉香楼打到街上,又从街上打到空中,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青楼人多眼杂,不乏有王公贵子流连花坊,一眼便认出了从清音阁飞下来的是镇北王世子,也是当今十一公主的驸马。 “你们看清楚了没?刚才打斗的人,好像是镇北王世子啊!”其中一位坐在楼上的富家子弟,突然震惊地指着外面。 他旁边的一位好友,端着酒杯,不甚在意地呵呵笑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世子没娶公主前,便闹出了为美人打斗的事。” 富家子弟皱着眉头疑惑道:“可是他现在娶了皇上最受宠的公主,竟然还敢来花楼消遣,他就不怕皇上怪罪他吗?” “那也是皇上怪罪他,关我们何事。只要我们快活就行了,哪管这么多事。”最旁边一位已经醉得差不多了,眼神迷离,直接对着替他倒酒的美人亲了一口。 另一 位手持折扇的青年,却笑道:“我倒觉得这世子甚是风流潇洒啊,敢和皇上公主作对,也是个有胆量的。” 而其他的座位上,也有不少人在谈论这事,被经过的平民百姓听到后,又是一阵乱传,不多时,世子和其他男子为了清音阁花魁大打出手的绯闻再次流传开来。 “放手,放手,痛啊!”一声骨头错位的清脆响声传来,九幽就立马嚎叫了起来。 “看来是我高估你了,你这武功没有长进,反而倒退了。”穆臻言淡淡笑了一声,然后放开了他的手腕。 九幽揉着自己被掰弯的手腕,瞪着眸子不满地看着他:“不是我倒退,是你太妖孽了好吗?你丫也太狠了,下手都不留情,本阁主的肺都差点给你打碎了。” 穆臻言睨了他一眼,嘲笑道:“我只对弱者手下留情。” “你!”九幽气得一口气哽在了喉咙。 “回去好好练练,没有本事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难怪上次需要折岚救你。”穆臻言嫌弃地摇了摇头,然后一个轻功,飞跃至空中,朝着公主府掠去。 “你别走!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丢人现眼?”肺被没他打炸,九幽倒是被气炸了。 第五百四十章 登门 穆臻言回府后光风霁月,唇角一直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雪朦胧原是坐在凳子上,听见下人唤世子的声音后,连忙欣喜地站了起来,正要往门口走去时,一道熟悉修长如玉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阿言,你回来了?”雪朦胧笑着走过去,双手从前面环绕着他的腰。 穆臻言亲了下她的额头:“让你等久了是不是?” 雪朦胧有些害羞地将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摇了摇头:“没有,我知道你出去办事了。热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要不,我今晚给你洗吧。” 最后一句,她说的极轻,白皙的脸颊上已然浮起了淡淡的红晕,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提起这么有暗示性的话,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害羞。 穆臻言抚着她背的手微顿,面色有些异样,声音也带着一丝不自然:“不用,十一,这种事我自己来就行,你坐在这好好休息。” 雪朦胧心里的小雀跃顿时落了下来,连脸上的红晕都立马淡了下来,退开他的怀抱,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鼻息中却闻到了一丝不属于她的香味,不由眉目有些沉了下来, 奇怪穆臻言到底去了哪里,才会沾染上这种女儿香。 穆臻言却有些刻意避开她的目光,转了个身,就往浴房里走去。 雪朦胧看着他的背影,眸光变得有些深长,正当她走出门外,想问冷风的时候,却听见下人躲在一个角落里,小声地在议论着世子的事。 “诶,你们知道吗?我刚才出府了一趟,竟然听到街上有人在传,世子为了一个青楼的花魁,和被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呢。” “不可能吧,我看世子和公主很相爱啊?” “你懂什么呀,这世子原来就是个极风流的花花公子,以前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这八成是世子耐不住寂寞了,便又偷偷背着公主,去了那勾栏之所。” “小声点你,要是公主听见了,还不扒了你的皮!” “走走走,别说了,世子和公主的事,不是我们能议论的。” 三个小婢女推推搡搡,连忙走远了。雪朦胧听到她们议论的内容后,神色面无表情,似乎看不出什么波动。 她和穆臻言经历了这么多,自然不会因为别人的传言而真的怀疑穆臻言,所以 雪朦胧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回到了房间,等到穆臻言沐浴完后,亲自问他便是。 时间只过了片刻,小六就匆匆进了房间,说道:“公主,九王妃突然登门拜访,说是许久没见,想和公主叙叙旧。” 上官羽?雪朦胧细眉微蹙,不明白她此时来的用意,沉默了两秒,才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公主。”小六福了一身后,又走了出去,一会儿,一道身着华服,身材纤细的美貌女子便走了进来。 “公主,真是好久不见呐,一别多日,公主似乎瘦了不少,难道是世子待你不好么?”上官羽端着身子,笑意盈盈,眸里却别有深意。 雪朦胧不愿和她虚与委蛇,微冷着眸子看着她:“今日父皇还夸本宫长得好,脸上的肉都长胖了些,怎么到你这,就瘦了?难不成你是在说,父皇老眼昏花,连本宫瘦胖都看不清不成?” 好一张伶俐的巧嘴!上官羽微眯了下眸子,眼里闪过微不可察的恨意,而后脸上僵硬的笑意,又虚假了几分:“瞧公主这说的,父皇宠爱你,定然是看公主哪里都是好 的。我刚才那样问公主,只不过听到外面的一些流言罢了。” 雪朦胧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就是不问,只像看戏一样地看着她。 上官羽尴尬地都快维持不下脸上的笑意,只好轻咳了一声,继续自己演道:“起初,我本也是觉得不可置信的,后来见那人说的有模有样,这才赶着过来提醒公主,这世子去了青楼不说,竟然还为了一个花魁,和人大打出手,闹得人尽皆知。你说,这传出去,皇上和公主你的脸,该往哪搁啊?” 雪朦胧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冷笑一声,怼了回去:“你能听到世子的流言,怎么就听不到你自己的呢?这街坊上,可传遍了你连你自己姐姐的丈夫都要抢,说你有多么不知廉耻呢,不知道我那九哥哥听到会是怎么想呢?他的脸,又该往哪搁?” 上官羽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撕破脸皮,听到她骂自己不知廉耻后,气的肩头都颤抖了几分:“公主,我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罢了,既然公主不待见我,听不进劝言,我也不留久了!” 说完,上官羽就冷着脸拂袖而 出,刚刚出了门,走了数十步后,空中忽然掉落一坨白色的泥,正好砸到她的脸上。 上官羽下意识摸了一把,却闻到一股怪异的臭味,意识到这是鸟屎后,不由气得发狂,又恶心又暴躁地用手帕一直擦着她的脸,那股怪臭味却越发浓烈了起来,上官羽抓狂地啊了一声,然后气呼呼地回了自己的府中。 寂静的庭院里,某个树枝的暗影间,冷旭手拖着一只褐色的长毛鸟亲了亲,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恶劣的笑意。 雪朦胧回屋替穆臻言准备好要换洗的衣服后,便又出门去了厨房,亲手下厨做了几个小菜,想着给穆臻言践行。 穆臻言沐浴出来后,便闻到一阵淡淡的菜香,不由眸光微睁,有些欣喜地走了过去,下一秒,便看见雪朦胧端着一碗香菇肉丝汤走了进来,手指因为烫手而微微的蜷缩起来。 穆臻言连忙走过去,替她端到了桌上,然后心疼地抓过她烫红的后,吹了几下,目光突然看向身后的下人,语气责备道:“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怎么也不拦着下公主?没看见公主受伤了吗?” 第五百四十一章 招供 说完,他又温和地对雪朦胧说道:“以后这种粗活,交给下人就行了,不用你亲自动手。” 雪朦胧抬眸看着他,微微一笑:“别怪他们,是我要自己做的,你明天就要远行了,我想亲自给你做些践行的饭菜。” 穆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却动容了几分:“你先坐下,我帮你上点药。” 雪朦胧抽回自己的手,不在意地笑道:“没那么严重,就是烫红了而已,你看,它现在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说完,雪朦胧又举起自己的手指给他看,刚才烫红的痕迹,已然变得像之前一样白腻了。 穆臻言这才作罢,拿起勺子,先给她添了一碗汤:“你等我这么久了,先喝点汤暖暖胃。” 雪朦胧也拿起筷子给他夹了点菜,说道:“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你先尝一下味道。” “好,让我尝尝夫人的手艺,有没有进步?”穆臻言笑了一下,然后夹起那块菜放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后,突然皱眉,似乎难以下咽:“夫人,你是不是盐放太多了?” 雪朦胧顿时也皱了眉头,一脸疑惑道:“不可能啊,我放盐都是看着的。”说完,她自己尝了 一下,并没有很咸啊。 “没有啊,你是不是……”吃错了,还没说出口,雪朦胧转头就看见穆臻言笑得一脸坏意的样子,不由瞪着眸子,佯装生气道:“好啊你,你又诓我?” 穆臻言趁机连忙亲了下她撅起的唇:“没有,我只是想看看夫人如此可爱的样子。” 雪朦胧顿时语噎,在他的情话下没了脾气,反而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去华城,可想好带谁去了吗?” 穆臻言喝了口汤,说道:“九幽折岚定是会去的,冷风一直跟着我,冷旭说想去,我也答应了。” 雪朦胧凝思了两秒,有些微叹:“那就好,冷风和冷旭护你左右,我也能放心不少。但你去了那里后,千万不要逞强,知道吗?也不能又像上次一样,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让人,瞒着我。” 穆臻言见她紧张担忧的神色,心中也不好受,软着语气安慰道:“知道,我都听夫人的,不敢再瞒你了。你自己一个人在京城也是,这宫外多的是穆臻宇的眼线,难免他会用计于你。你也可以带着人,去你母后那里住一段时间。穆臻宇的人,伸得再长,也不敢再宫中造次。 ” 雪朦胧点点头,抓住他的手,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那你先答应我,你一定会平安归来。” 穆臻言摸摸她的头,眼里有宠溺的笑意:“我怎么会舍得丢下夫人呢?” 两人又交代了一些事,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雪朦胧便叫来小六,吩咐道:“小六,你带着其他人收拾一下。” “是,公主。”小六笑得乖巧,连忙走了出去,叫了两位婢女过来,将桌上剩余的饭菜都端走了。 雪朦胧这才挽着穆臻言一起回房,离床榻竟有两寸之时,她突然扯着穆臻言肩头的衣服,用力扒了下来,那白净的背上和胸膛上,赫然多出了不少新的伤痕。 穆臻言见自己被发现了,不由主动招供了出来:“十一,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九幽找我练手,我半推半就也跟他打了起来,也是故意为了让敌人放松戒心。” 雪朦胧用手摸着那些伤痕,心里虽然明白,但还是忍不住心疼,声音带着几分责怪的意味:“那你们演演就好了,怎么还真打起来了?” 穆臻言摸了摸鼻子,他自然不会跟十一说是因为他吃醋了,才动起了真格。想起九幽为她说 话,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捧起她的脸,让她和他对视:“你以后离九幽那些人远一些,听到没?” 雪朦胧见他有些生气的模样,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由笑道:“你怎么变得这么多疑了?九幽和折岚天天斗嘴,哪里有心思来找我的事。而且前有冷风,后有璎珞,我有事也麻烦不到九幽啊。” 穆臻言眯着眸子,轻哼了一声,眼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你还敢说我多疑?看为夫怎么收拾你!” 说完,穆臻言就将雪朦胧扑倒在床上,邪魅地笑道:“夫人刚才不是说想帮我沐浴吗?那我们等下再去洗一次吧。” “不……”雪朦胧刚说一个字,穆臻言就堵住了她的唇,将她剩下的话,悉数吞入了腹中。 两人耳鬓厮磨,缠绵得都忘了吹灭了烛火,那红色的烛泪缓缓流下,凝成一片没有规则的灯花。 翌日,天色大好,许久都是阴云遮蔽的京城忽然晴朗了几分,金色的光芒洒落在琼楼玉顶上,折射出琉璃般的光芒。 雪朦胧和穆臻言刚洗漱穿戴完,宫里就派了人过来,说道:“公主,世子,皇上和皇后娘娘专门设了家宴,为世子 践行。还请公主,世子随奴才一起进宫觐见,切莫耽误了时辰。” 雪朦胧拖着曳地的霞披走了出来,笑意淡淡:“走吧,本宫和世子这就见父皇。” 太监得知立马走后,笑容满面:“公主,世子,这边请。” 一众队伍又浩浩汤汤进了重重宫闱,最后才到了大殿。 雪朦胧和穆臻言并肩走了进去时,人员几乎到齐了,皇上和皇后坐在最高处,高贵出则坐另一侧偏下的地方一点。 她的身边,靠着一位娇小的女子,是高贵妃的爱女雪琉璃,虽是公主,却疏于管教,玩心重得很,从小个雪朦胧就不对眼,找着机会就处处针对她。 下面的太子和雪冀也各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只是今日九王妃上官羽也出席了,一身华服加身,头上又插了极其亮眼的金钗珠宝,实在过于繁重了,让人看了都觉得替她喘不过气来。 雪朦胧和穆臻言先向高座上行礼请安:“儿臣请父皇安,请母后安。” 皇帝坦然受了这礼,笑道:“坐下吧,今日本就是为了给驸马践行,不必拘礼。” 雪朦胧和穆臻言一同应道:“是,父皇。”而后,坐在了他们的位置上。 第五百四十二章 家宴 高贵妃见他们坐下后,不免抿唇一笑:“皇上以前老是忧心这水寇的事,这下有世子去降服了,皇上你也可以放心了。这水寇哪里比得上匈奴的厉害啊,世子出马,定是能成功的。” 穆臻言淡然笑道:“高贵妃太抬举我了,这战场上,从来没有必胜的事情。只是为了皇上,为了大沥朝,穆臻言必然鞠躬尽瘁,不敢有丝毫懈怠。” 皇帝略有深意地笑了笑:“好,好一个鞠躬尽瘁,来,朕同你饮一杯,希望你尽早收服水寇,解了朕的心头大患。” 穆臻言一手执起酒杯,一手以袖掩面,仰头喝了下去:“儿臣定竭尽全力,不辜负父皇的信任。” 高贵妃不甘心地眯了下眼睛,继续说道:“世子就是好气魄,听说,还是太子亲口推荐世子的呢,连本宫都不得不佩服太子的无私呢。” 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太子不顾自己的妹妹,竟然推荐自己的妹夫,去遭这场罪。 雪朦胧似乎并不在意,反而转头看向高贵妃,笑得温和:“高贵妃,哥哥是太子,自然应为江山社稷,百姓安危着想。他若是不无私,又怎 能断得了这天下的对错和选择?或者,高贵妃的意思是,你一直教导九哥,要做个有情有义,却分不清轻重的人吗?” 高贵妃见矛头竟对向了自己,不由又些微怒道:“本宫本是真心夸赞世子一番,公主怎的能这么误会歪曲本宫的意思?” 雪琉璃见自己母妃受挫的样子,不由轻哼了一声,有些不屑轻蔑地看着雪朦胧:“母妃,你别生气,也许是十一妹妹,得知自己的驸马爷流连花巷,还为了一花魁女子,和人当众大打出手的事,不知廉耻,丢了皇室的面子,她生了气,这才迁怒了母妃你。母妃向来说要平和大度,就不要责怪十一妹妹了。” 一番话,不仅点出了穆臻言的丑闻,想让雪朦胧失了颜面,更是将错推到雪朦胧的身上,是她先动了气,才故意针对她的母妃。 雪朦胧淡淡扫了她一眼,眸里不由划过一丝冷意,微微一笑道:“不知皇姐你身在宫中,又是如何得知宫外的消息的?” 雪琉璃顿时哑住了嗓子,雪冀却突然开口,为她开脱道:“昨夜琉璃去探望羽儿,这才知道的消息。” 雪朦 胧眸光一转,落到他的脸上,微微冷笑道:“昨夜九嫂分明亲自来我府中示威,她如何能探望的了九嫂?难不成昨夜九哥也不在府中,只是猜测吗?” 一句话,顿时戳破了他的借口,道出雪琉璃昨夜又偷溜出宫去玩了的事实。 雪冀面色微沉,却不得不顺着她的话说道:“十一妹妹说的是,我昨夜确实去出去处理了点事,只是出宫前听见琉璃说要来我府上看看,便以为是羽儿招待的琉璃,没想到她却去了妹妹你的府上。” 皇帝见下面明枪暗斗,争吵不休,不由怒着眸子对着雪冀喝道:“够了,你和你母妃就知道纵容包庇琉璃,一个公主却偷溜出宫,成何体统?你一个做哥哥的,不以身作则,还为她找借口开脱,当朕是这么好蒙蔽的吗?” 高贵妃没想到皇上会怪罪他们,不由含着水眸,有些委屈地看向他:“皇上,臣妾……” “你还说!”皇帝却转头突然截断了她的话,面色微怒:“都是你教导无方,才养成了她这般刁蛮无礼,不守规矩的性子。” 高贵妃被吓得不轻,却又不敢反驳,只好先 认罪:“是,皇上,臣妾这就带她回去,罚她抄佛经百遍,叫人好生看管着她,皇上莫在生臣妾的气了。” 皇帝脸色这才好了一些:“下去吧。以后若是再犯,朕决不轻饶了她。” “臣妾谨记。”高贵妃拉了一把面色不甘的雪琉璃,匆匆离开了宴会。 “今天是朕给驸马的践行家宴,其他的事暂时先放一边,来,大家都吃菜吧。”说完,皇帝率先动了筷子,大家也一同吃了起来,这场口角之斗才终于平息了下来。 雪朦胧又赢了一局,自然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但是她知道父皇偏袒她,不过见她始终没有维护穆臻言罢了。 宴会结束后,众人起身告辞,皇帝却突然对雪朦胧说道:“十一,你先留下,父皇有些话想对你说。” “好,父皇。”雪朦胧点了点头,然后示意穆臻言先走。 不到一会儿,大殿就空了下来,只剩皇帝和雪朦胧两个人,她走过去,调皮地一笑:“父皇想和儿臣说什么?” 皇帝略有深意地看着她,问道:“十一可怪父皇狠心将驸马送去华城?” 雪朦胧撒娇般地黏在他身上 ,乖顺地笑道:“儿臣怎么会怪父皇呢?世子也是大沥朝的子民,是父皇的臣子,自然应该为大沥朝效力。且世子志在四方,儿臣还要感谢父皇给了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呢。” 皇帝听了心里的疑虑降了不少,到底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孩子,心里就算有些隔阂,也还是喜欢这个小女儿。 “十一,朕知道让你夹在中间为难,但朕是君王,坐在这个位置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朕不得不防啊。你是朕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朕比你母后都希望你过得幸福。只要朕还在一天,就绝不会让十一受了委屈。”皇帝放开了防备,叹着气,也说了一下心里的话。 雪朦胧感动地吸了下鼻子,说道:“儿臣知道,父皇一直都是对儿臣最好的人,儿臣心里也是,从小到大,儿臣就喜欢粘着父皇。看着父皇为国事所累,儿臣心里也甚是心疼,恨不得当初生的是个男儿身,为父皇排忧解难。” 皇帝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傻丫头,有你哥哥就行了,你就负责做自己喜欢的事,每天快快乐乐地陪在朕的身边,朕就十分欢喜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无声交手 雪朦胧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匆匆走进一位穿着青绿色宫装的宫女,从她的头饰和特制的衣服款式来看,正是潜心宫莲美人的贴身侍女,玉芄。她的神色略微焦急,一走进便跪在大殿下,语气恳求:“皇上,美人今早起来突然觉得不舒服,身子有些虚弱,一直吃不下饭,奴婢实在没办法,才来打扰皇上。请皇上去看看美人吧。” “怎么回事?”皇帝一听,也皱起了眉头。 雪朦胧却挽着他的手臂,笑得乖巧可爱:“父皇,莲美人既然是身子有些虚弱,并无大碍,不如让儿臣身边的小六看看吧,这太医院毕竟都是男子,隔着一层纱诊治,也看不出什么来。” 皇帝沉思了几秒,神色似有犹豫。 玉芄见此情形,连忙说道:“皇上,不可啊。美人说过她除了皇上,谁也不想见。” 一个小小的宫女,不等皇上说话,便直接拒绝公主的好意,若是换作雪琉璃,早就令人一个耳光扇过去了。 但是雪朦胧听言后,只微微笑了一下,神色没有半分怒意,反而关心着皇帝道:“父皇,那可能是儿臣疏忽了,不知道莲美人还有这习惯。父皇,你快去吧,儿臣多得是时间陪父皇说话,但莲美人一个人在深宫,依赖父皇也没错,别让她久等了。” 皇帝一听,心里对小女儿的感情更深了一分,而对比之下,他更觉得潜心宫的宫女简直不知分寸,当即眸子染上怒意,呵斥道:“莲美人就是这样教导你们,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吗?朕的十一又不是外人,她怎么见不了了?” “父皇,别生气了,儿臣没有关系的。父皇还是快些去吧。”雪朦胧眨眼撒娇笑道。 皇帝这才神色缓和了点,摸了摸她的脑袋:“好,父皇就先去看看,下次让御膳房的人做你喜欢的点心。” 雪朦胧开心地弯起了眸子:“好,那儿臣就等着父皇的点心了。” 潜心宫。 皇帝在宫中陪了莲美人好一会儿,见他神色不悦,又哄了好一会儿,皇帝才脸色转晴,见美人脸色不好,也就没有提及宫人无礼貌一事,但是私下却让朱冰天训诫一番。 送走了皇帝,莲美人转身窝在软榻上,如没了骨头似的。 “主子,方才在养心殿外……”玉芄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 一遍,面色微凝:“这位公主,比想象中还要难对付。” 莲美人妖娆地躺在榻上,闻言嗤笑一声:“那又如何?她是主子,你是奴才,在皇上眼底,公主毕竟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地位应当是同本宫相提并论,潜心宫再得宠,你也只是下人,大庭广众地,难道你指望皇上向着你一个下人不成?” 玉芄心下道:从前便是对皇后娘娘和高贵妃,那皇帝不也是向着潜心宫的下人,不许任何人下了潜心宫的面子。 所以她便下意识养成了再外头趾高气昂的习惯,便是朱冰天跟她说话,不也是恭恭敬敬的,何时如今天这般受气? 说来,还是那公主厉害! “主子说的是,奴婢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谨言慎行?”莲美人眼底忽然闪过一抹怒意,“我潜心宫的人什么时候需要懂得这四个字了?你以后行事谨慎些便是,莫要和公主正面对上,她可是带着目的回来的,咱们努力了这么久,若是轻易被她抓到把柄,失去了圣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玉芄道:“主子深得圣宠,怎么会有那一天?这三宫六院有哪个娘娘能得到美人这般宠爱?便是那高贵妃说是宠冠六宫二十多年,可现在不一样一朝失宠,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 “高素兰……”莲美人眸底闪过一抹异样:“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宠冠六宫?不是分了故人的荣耀罢了,拿着那点儿情分拴着皇上,能多永久?” 可说起来,她和高素兰又又什么不同,不过是靠着这一张和白莲一模一样的脸,再加上情蛊的作用,才能勾住皇帝的心。 情蛊并非如同传说中那般神奇,能让一个人不爱你的人,甚至是仇人,瞬间对你死心塌地。 真正的情蛊不过是影响人的心神,让中蛊者的心性受到用蛊者的影响,但是中蛊者的意志力和控制欲若是异常强大,蛊的作用会被无限缩小。 显然,皇帝便是那意志力强大的一类,若非是这张脸,她怎么敢轻举妄动,选择入宫呢? 玉芄道:“主子今日是怎么了?似乎有些格外伤感。” “琳琅呢?”莲美人转移了话题,“让她去联系穆臻宇,她真是放飞了,出了潜心宫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又开始胡来。” 琳琅那个性子,真是离开男人就活不 了,上次就差点因此被太子和皇后抓住把柄,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该是回来了,方才听宫人说,去沐浴了。”玉芄想到琳琅那风骚的模样,微微摇头,一回来就沐浴,肯定是出去的功夫又祸害了一个。 莲美人蹙眉:“把人叫进来。” 玉芄领了命,片刻后回来,身后跟着换了宫女装的琳琅,即使是普通的宫女装,也能教她穿出与众不同的异样风情,妖娆不已。 “主子,您找我?” 莲美人会了挥手,房间里除了玉芄都离开,这才问:“穆臻宇那边怎么说?” “已经派了人,沿途都布下了埋伏,只要穆臻言离开京城,必然不会让他活着回来。”琳琅想到自己受过的苦,这么多年她鲜少失手,穆臻言真是个让她咬牙切齿的例外。 既然得不到,这样的人物,还是毁了的好。 “如果穆臻言那么好对付,他还会沦落到如今这般下场?”莲美人眯了眯眼看着琳琅:“你最近安分些,你和公主打过交道,不是她的对手,最后不要轻举妄动,在京城暴露蛊虫踪迹,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否则出了事,别指望我会保你。” 琳琅撇了撇唇,见女人眼底厉色一闪而过,连忙低头:“是,主子,琳琅知道了。” “既然要留在潜心宫,那就要守着潜心宫的规矩,否则……”莲美人冷冷道:“我能救你一百次,也可以一次杀了你,尸骨无存。” 那狠意,让琳琅也打了个寒颤:“琳琅明白。” “明白就好。”莲美人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穆臻言那边,让他盯紧点,必要的时候和九王府的人合作,必然让穆臻言有去无回,这样太子就断了左膀右臂,我倒是要看看,那时候穆正阳会多痛苦!” 女人脸色忽然阴毒起来,似乎对口中之人恨之入骨一般,十足地咬牙切齿。琳琅和玉芄相视一眼,顿时不敢弄出大动静。 “穆正阳那边,没有什么动静?”莲美人沉了声问。 玉芄负责那边的信息联络,闻言摇头:“主子,北地看似松懈,实则防守严密,穆臻言留下了大部分暗卫,只带了几个精锐随身,再加上蛊医和神医浮厝都在,蛊虫也无用武之地,避免打草惊蛇,我们的人都不敢有大动作。” “废物!”莲美人骤然坐起身子: “若穆正阳一直安然留在北地,届时对我们的大业将是致命的打击,又如何能让鹰北军军心大乱?必须想个办法,引他入京城。” “可是,上次咱们那般费尽心机,甚至二公子都亲自前往北地动手,都没能从镇北王府把人带走……”玉芄道:“除非是镇北王自己愿意离开,否则我们很难得手。” 穆臻言和雪朦胧留下的防守过于严密,北地本身就是镇北王的地盘,自古有言: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是皇帝到了北地,还要顾忌人身安全问题,更何况是他们的人? 那里如铜墙铁壁一般,很难突破。 莲美人忽然嗤笑一声:“那就让他自愿离开。”她起了身,慵懒道:“把玉盒里的那一只羽箭拿来,另外,笔墨伺候……” 皇帝移驾潜心宫后,雪朦胧也带着小六从宫里回了自己的公主府。 第一次无声地和潜心宫过了一招,虽然她略胜一筹,让父皇偏向了她这边,但是她一回到府里后,想到穆臻言今日便要离开,心情又不免低落了起来。 行装都收拾好了,穆臻言便站在窗前,一直等着和雪朦胧回来,目光看着外面的天色,眸光隐隐带着几分黯淡。 门口外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穆臻言刚一回头,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冲了过来,一直紧紧抱着他,声音带着几分孩子般的软糯:“你是不是要走了?” 穆臻言心中微叹,但还是嗯了一声,笑着打趣道:“夫人昨天不是为我做了践行菜,怎的就忘了不成?” 雪朦胧却愈发抱紧了几分,语气中是浓浓的不舍:“我不舍得你走。” “我也不舍得离开你,但我答应你,会很快回来的,不会让你久等的。”穆臻言摸了摸她的脑袋,像安抚一只软绵的兔子般,嗓音低沉温柔:“我不在的日子里,夫人可要乖乖听话,不准再受伤,也不准沾惹一些烂桃花回来,听到没?” 雪朦胧抬起头,轻哼了一声:“是世子需要洁身自好才对!” 穆臻言笑着将她的手从他腰上拿了下来,握在手里反复揉捏:“我一直都为夫人守身如玉,夫人不是很清楚吗?” 雪朦胧一直盯着他的脸,从他的眉,一路向下,落在他的唇,一笔一笔将他的模样,仔仔细细刻在自己的心里。他的声音低醇温柔, 有时候又邪气至极,让人讨厌。可是雪朦胧越想将他记住,心里却越觉得闷闷的,连呼吸都有些难受。 雪朦胧控住不住地想黏着他,穆臻言走到哪里,她就想贴着他,一刻也不放开。最后,穆臻言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地抱起她坐在自己腿上,用手将她圈在怀里,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吻着她。 可是越是这样,雪朦胧就越舍不得他的怀抱,明亮的杏眸里竟有了些湿润的水光。 穆臻言刚想笑她怎么变得这么娇气了,门外就传来小六的声音:“公主,太子来给世子爷送行了。” 雪朦胧这才闷闷地抬起头,穆臻言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头:“还不下来吗?要你哥哥看见了,又要笑你了。” 雪朦胧微撅起了嘴,又将脑袋靠在他的身上,有些撒娇道:“我不要,不想下来。” “好,那我一直抱着你。”穆臻言刚说完,雪芮就走了进来,见到妹妹一直粘着穆臻言这一幕,唇角的笑容顿时落了下来,心里也有些难受。 他走过去,眸光柔和,又带着几分不忍心疼:“妹妹,你别难过了,哥哥保证让你的驸马平安归来,好不好?” 雪朦胧摇摇头,不说话,心里就是放心不下,现在形势本就严峻,暗处还不知有多少眼睛也盯着穆臻言,万一他们见到穆臻言受了危险,再暗中补了一刀,该如何是好? 雪芮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担忧地看了一眼妹妹,便把目光移到穆臻言的身上,示意他好好安慰十一。 穆臻言笑着点了下头,雪芮便主动退了出去,将仅剩不多的时间,留给他们独处。 房门关上的声音传来后,穆臻言低头看见她如小鹿般,通红的眼睛时,心里顿时柔软一片,忙用唇去吻她的眼角。 雪朦胧下意识往后地躲了躲,穆臻言却用手臂困住她,温柔至极地吻干她睫毛上的泪水后,又停了下来,目光十分深情地凝视着她。 雪朦胧眨了眨湿润的杏眸,有些期待又有些无措地看着他,眼神如刚出生的幼鹿一般可爱,看得穆臻言恨不得将她一口将她吞入腹中。 事实上,穆臻言也确实这样做的,他有些情深难抑地咬住她的唇,雪朦胧被他绵长又炙热的吻,弄得有些呼吸不过来,脸颊两边像刚盛开的海棠一样潮红,看上娇媚动人。 第五百四十四章 给我个孩子 穆臻言边吻边抱起了她,径直朝着室内的床榻走去,一把将她放倒在柔软的棉被上…… 穆臻言停了下来,将鼻尖抵在她的颈窝出,声音微微沙哑低沉:“十一,你给我生个孩子吧。” 雪朦胧迷离的眸光顿时微愣,抓在他背上的五指也有些僵硬,她没有回答,只突然闭起眼睛主动地贴上他的唇。 阿言,对不起,我可能给不了你孩子了。 雪朦胧想起蛊医当初说的话,又想起穆臻言刚才那充满期待的声音,心里难受至极,就像被人生生挖掉了一块心脏样,痛得她几乎没了知觉。 穆臻言感受到她的主动,眸光不由兴奋了起来,结果一番缠绵之后,却发现雪朦胧累昏了过去,她的脸白里透红,娇美若芙蓉,令人移不开眼。 穆臻言撩开她黏在脸上的发丝,有些贪婪地望着她,而后又心疼地吻了吻她的眉心,最后替她掖好身上的被子后,才下了床沐浴一番,穿好了衣服。 临行前,冷旭提着个包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世子,我们是不是要出发了?” 穆臻言望了眼屋内,沉思了两秒,忽然说道:“你就留下来保护 公主吧,冷风随我去便行了。” 冷旭一张笑着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哭诉道:“世子你怎么能这样?说好了带我去的,我还想见识那水寇的厉害呢。世子,咱们能再商量一下吗?” 穆臻言轻睨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说想替上官小姐报仇吗?你去了华城,这仇还怎么报?” 语落,冷旭顿时又收起了自己耍宝的表情,假装潇洒地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好吧,那我就留下来,替公主好好收拾那上官羽。” 穆臻言嗯了一声,最后交待道:“要是我回来看见公主受伤,就唯你是问。” “放心吧,世子,谁敢动公主一根头发,就先从我冷旭的尸体上踩过去。”冷旭双手交叉与胸前,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 “走吧,冷风。该出发了。”穆臻言淡淡说了一句,就带着冷风走出了府外。 府外一对皇上派的兵马早就等候许久,见到穆臻言便行了一礼,站在最前方的朱太监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世子,这些人是皇上精挑细选的,都是曾有过水战的经验,他们就交给世子了,希望世子早日降服水寇,凯旋归来。” 穆臻言也回以淡淡一笑:“好,劳烦朱公公替我谢过父皇,我这便带人出发了,朱公公就不用送了。” “世子路上小心,老奴这就回宫禀告。”朱太监一扬拂尘,便带着身后的小太监回了皇宫。 穆臻言也带着这队人马,踏上了华城之路。队伍最后面,忽然有两人挤眉弄眼,互瞪着对方,看上去好不协调。 穆臻言坐在马上,回头一望,给了两人一个警告的眼神。 易容混迹其中的九幽和折岚这才缩了缩脖子,停下了争斗,正经地走路。 北地,镇北王府。 “王爷,有人送来一封信……”秦风捏着一支箭羽进来,神情严肃:“是否有诈?” 镇北王瞧了一眼箭羽上的璎珞,眉毛狠狠一蹙:“快拿过来。” 秦风犹豫片刻,将信展开递给穆正阳,只见男人神色狠狠一变,目光落在那清秀小篆上—— 妾之清白,如玉无暇,将军如今可愿相信? 寥寥数语,如刀锥入心,疼得男人弯下腰,回想当年,更觉愧疚不已,遥想当年将出逃的白莲带回府以后—— 刺眼的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光芒打在窗下的水盆 里,白莲低头一看,水面倒影着自己苍白又憔悴的脸。 她强打起精神来,努力绽放了一抹笑,告诉自己必须坚强下去,因为此时的她并非一个人在战斗。 这时,门口等候多时的小丫鬟垂着头向她问安,说是将军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就等她前去用早膳,白莲对她一笑,说:“我身体不舒服,并不是很想吃早膳。” 丫鬟顿时十分为难的模样。 “若是将军问起来,你就直说我不想去,他不会为难你的。” 小丫鬟听了她的话,犹犹豫豫地关上门,离开了。 白莲不再看她,转身去书桌那方坐下,前些天高岚给了她几本医书,其中医理晦涩难懂,和白羽国圣女一族的医术十分不同,她用了好几天才琢磨透其中两三分,反正此时毫无食欲,甚至略一沾染就可能会呕吐不止,索性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研究研究医理才是正事。 小丫鬟一路快跑来到了前厅,自然是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穆正阳,后者听完沉默不语,剑眉皱成一团,面上看不出喜怒。 一旁坐着的蓝思思听闻,此时却是十分惊讶,且关怀地问道白莲是否 身子出了毛病,需不需要请大夫前去看看之类。 端地自然是一副忠心护主,姐妹情深的模样。 穆正阳却好似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她的话,吩咐丫鬟去厨房准备一些白莲喜欢吃的饭菜,看样子是要自己亲自送进房间。 蓝思思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却还是笑着道,“将军果然是贴心至极,老夫人知道了也必定十分欣慰。” 她不提老夫人还好,一提起他自然就联想到之前白莲所受的委屈,顿时眼神一冷,声音低沉道,“本将军对自己的夫人如何还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吗?你没事就尽心服侍好老夫人就行,别做出你不该做之事。” 他的话一点儿也不委婉含蓄,蓝思思内心还是一惊,她眼眶微红,顿时跪了下来,“思思年幼无知,出事不妥当之处还望将军见谅,请将军息怒。”蓝思思见她对自己与白莲的态度如此之差别,心中更是妒恨,面对穆正阳却是不露分毫,面上楚楚可怜。 “无碍,你若是也吃饱了,便服侍老夫人去吧。”穆正阳没将她放在眼里,担心白莲都还来不及,哪有时间管她。 “是。”蓝思思低眉垂眼。 第五百四十五章 专注 穆正阳不再理她,正好这时小丫鬟端着些饭菜过来,他顺手接了,将人遣退之后便转身去了白莲的房间。 蓝思思这才抬起头,眼里精光一闪,整理了一下衣袖,不慌不忙地起身顺着穆正阳离开的方向过去。 穆正阳一手端着些饭菜,另一手打开紧闭的房门,待轻手轻脚地进去后才用脚将房门给关上了。他将饭菜搁在桌上,往里瞅一眼,床榻上却没有白莲的身影。 他挑了挑眉,背着手走到隔间的屏风后面,才见她正静静地翻阅书籍,偶尔拿笔在宣白的纸上涂涂画画,十分专注又认真,仿佛都没有发现此时一个大活人偷摸着进来了。 穆正阳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跟前,一只手撑着书桌俯下身,低声缓缓吐出一句,“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连早膳都不吃了?” 白莲本沉浸在医书上的奥秘中,肩膀处却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继而就听见了某人含着些戏谑的声音。 翻了个白眼,白莲放下书,没好气地说道,“与你何干?反正你都看不懂。” “你怎么就知道我看不懂了?为夫再好歹也是文武双全之人,小小的一本医书又有何难?”穆正阳不以 为然,努力调节气氛,希望她笑或者像从前那样撒娇生气。 “哼,不过是一本医书?”白莲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那我且问你,若是有一人得了瘟疫,何解?” 穆正阳直起身,轻松至极地回答,“瘟疫乃是疫气之病,以大黄入药服用半月,自然清热解毒方可痊愈。” 白莲倒是小瞧了他,没想到一富家公子居然也知道这玄黄之术,穆正阳像是看出了她心中在想什么,笑道,“我征战沙场时曾流落到一个感染瘟疫的村庄,当地的人曾是这么教我的。” 白莲仿佛没听到一般,继而又问道,“那我问你,若是有一人心死,又作何解?” 穆正阳顿时无言,他瞧着白莲平静毫无波澜地脸色,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只是沉默了一瞬,穆正阳便抬起来,双手圈住她细弱的肩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瞳里几乎是闪过一丝凶狠的光芒,气势强硬地说道,“我不管你甚么心死或者不死,你此生都是我穆正阳的人!你身若死我也不会独活,一抷黄土,两埋白骨;倘若你心死,我便一直守着你,你的眼里从此便只能看着我穆正阳一人!就算心里无 我,眼里有我,我便也此生无悔。” “可惜……你说得太晚了。”白莲闭上眼睛,如蝶翼般的睫毛忽地湿了,眼眶通红,她不由自主地抚着心口处。 “你可还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怨恨我?我当时气急一时说错了话……后来才发觉可能是自己被蒙蔽……从而冤枉了你。”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信我,没有信任的感情注定是不会长久的。”白莲睁开眼睛,露出一丝哀伤之情,“你现在查清楚了吗?蓝思思陷害我,你却还将她……” “罢了,多说无益。”她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妒妇,要费尽心思把蓝思思赶走。 那一夜,如果不是她做梦,那么跟穆正阳一夜欢好的人分明就是自己,蓝思思只不过是在演戏,可惜眼前这人却不知道。 她忽然想知道,为什么穆正阳和蓝思思成就了好事,却没有娶她入门? “你既然要了蓝思思,为何不干脆娶了她?我不会在意这些。”事实上,她现在巴不得他的注意力能从自己身上移开。 穆正阳面色微冷,以为白莲说的是在醉春楼那一夜和蓝思思在一起的事情,下意识回避这个话题,“莲儿 ,我从未想过与她有何干系,也不会娶她,我这一生都只有你一人。” 白莲想到那一日他与蓝思思的对话,分明就是对自己毫无感情,从头到尾都是利用,不禁眼眶湿润,“你怀疑我的身份,怀疑我的来历,你和她两情相悦,为何要骗我嫁给你?为何非要我的命不可?” 穆正阳慌了,“我是曾经怀疑过你的来历,我查过,也旁敲侧击过,可你不说,我后来也渐渐了解到你为人单纯,早就放下戒心,我娶你,是真心欢喜你的。我何时想要你的命了?” 见他承认了其中一些话,白莲对那天自己所听到那两人的对白更是相信了几分,本来还以为是自己误会了,毕竟他这些日子表现出来的着实深情…… 她惶惶然笑了:就算是想要杀了她的人不是他,那也和他脱不了干系,他接近她,果然一开始就是不怀好意的。 穆正阳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实话实话让白莲默默给他定了罪,两人也渐行渐远。 “也罢,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白莲嗤然一笑,“你娶与不娶,左右也跟我没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还非得上赶着替蓝思思要了一个名分 不成?” 穆正阳却不同意她这番话,但是生怕她说出其他气馁之言,连忙慌乱地转移话题,“好了不说了,这一大早你还没吃早膳呢,我特意让厨房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莲花藕片……” 白莲从早上便一直毫无食欲,忍受腹中的不适感,方才又伤情难过,此时听到这菜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皱着眉头猛地推开穆正阳,急匆匆地往外跑去,到了门口便抱着事先备好的盆一阵干呕恶心。 穆正阳见状自然是连忙跟上,他皱着眉头拍了拍她的背,继而又犹豫着说道,“你可是身子不适……罢了,我去请大夫来看看。” 说罢便转身要走,白莲却一把拦住了他,声音嘶哑却异常冷静,“不用了,只是怀孕而已。” 穆正阳的身体僵住,他仿佛费了好大半天劲儿才转过身来,眼里慢慢盛满了震惊,都快要溢出来了,“怀孕?莲儿,你没有唬我?” 白莲去桌边倒了一杯茶,漱了漱口,淡淡道,“我骗你有何好处?爱信不信。” 房间里穆正阳的脸色自然是无比阴沉,他带回来白莲之后,两人一直别扭着,更别提碰她一下——她居然怀孕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你们逼我的 “几个月了?” 白莲眨了眨眼睛,一股报复的欲望升起,故意道:“三个月了,你还不懂吗?” 白莲虽然跟着穆正阳回来,可是对他依旧怨恨不已,即便得知他和蓝思思未曾成亲,她也并未动容分毫。 这一段日子她受过的苦,吃过的亏够多了。 还有这腹中的孩子,原本她还下定不了决心决定这孩子的去留,可是穆正阳执意强留她在此,那就留下这个孩子,让他们彼此互相折磨好了。 将军府诸位看她不顺眼,她又何必逆来顺受? 当初所受之苦,她便让穆正阳加倍奉还。 “你!”穆正阳想要掐她,目光落在她小腹上,咬了咬牙,“是那天晚上的?” “不。”白莲否认了,她心里知道那天晚上的人是穆正阳,所以自然不会承认,但是也没有说是谁的,老神在在的,就是仗着对方不敢拿自己如何。 两人僵持着。然而却殊不知此时门后有一人影银牙都快咬碎了。 蓝思思抓住手中丝帕,听着房里穆正阳对白莲问东问西,她面容是止不住的阴沉狠毒,她极其气闷时竟然缓缓笑了,一排牙齿白森森的,她松开 丝帕抚了抚眼角泪痕,在内心喃喃道,“怀孕了?他的孩子?好,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悄无声息地离开,正如她来时一般。 “老夫人,思思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却也不知道可靠不可靠,所以便请了老夫人跟思思前来一块商量。”蓝思思挽着老夫人的手,端起了旁边侍女盘内的参汤,向老夫人巧眉笑兮道。 她本来就生得精致甜美,身材又妖艳性感,然而此刻又柔软了语气在老夫人耳边柔柔地说道,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问道,“思思所说何事?” “我得知的便是夫人的消息,老夫人……夫人怀孕了!”她又朝老夫人循循善诱,“不过,夫人失踪三个月才被将军找到,这其中……思思觉得夫人应该不是那般之人,可是此事憋在心里又很隔应,索性来告诉了老夫人,让您做主。”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却架不住蓝思思的引诱,心里渐渐生了些疑虑。 “她居然有了身孕?这事可胡说不得,思思,你要知道这事传出去将军府的颜面何在?我谅她也不敢。”老夫人略有犹豫地向她说道。 “老夫人, 难道你不相信思思吗?你觉得思思可是会骗你之人?我自然也知道这事让人难以置信,可要是现在不查明,以后被发现了可不得了!思思这不也是为了将军府着想么……” 见老夫人有些松动,蓝思思赶紧添油加醋地说道。 她紧紧盯着老夫人,步步紧逼,一环扣着一环,直把老夫人最后的顾虑给消灭了。 老夫人眼睛微眯,“你让我想一想。” 儿子把那女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的,蓝思思什么心思,她心底清楚,老夫人跟着老将军戎马一生,也不傻,自然不会任由蓝思思摆弄。 “这么早?”一清早出门,白莲似乎毫不意外看到男子,身着翠色裙衣,袅袅婷婷地走近,脚踝处圈着一圈铃铛,行走之间声音尖锐地有些刺耳。 穆正阳一身正紫色锦袍,一双利眸淡淡扫过她意气风发的面颊,微微站直了身子,同她面面相觑。 黝黑深邃的眼底静若幽潭,反倒是让白莲靓丽的身影清楚地倒映在了眼底,分外耀眼。 白莲瞥他一眼,闪身撞开他的肩膀,自己就要先进去。 手腕毫不意外地被人拽紧了,白莲踉跄着后退一步 ,微微拧起了秀气的眉,好似有几分不悦,“你这是作甚?” 穆正阳唇色淡而穆,在春日昭阳的映射下,更是有一种近乎透明的错觉。 他微微压了俊脸,朝着白莲靠近几分,压迫感扑面而来,“白莲,解释一下,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白莲眉眼间的不悦瞬间一散而空,反倒是若无其事地笑笑:“跟信上说的一样,我怀孕了,孩子是四哥的。” 她探头瞥了一眼穆正阳手中的信封,惊讶道,“夫君的速度真是快,这封信刚刚成形,就到了你手上,我在这府中,大概就跟这封信一样,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是吧?” 这封信,是她早晨一时兴起,故意写给澜无公子的。昨日否认了那孩子是在青楼之中有的,便是想知道,若有有朝一日,穆正阳知道了青楼那日的真相,他会是何种心情? 即便他查清楚了真相,她也要他后悔莫及。 穆正阳浓眉微动,黑眸中一抹寒光飞快掠过,转而又归于平静。他看着白莲自然流露的表情,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讽刺他。 怀孕? 偏他不信。 男子怒极反笑,单手撑在 她脸颊,做出一种极为亲昵的姿态,察觉到女子厌恶皱眉的模样,穆正阳眉眼间的淡穆凉意铺散开头,语气不起丝毫波澜,“你知道,如果这封信上的事被娘知道了,你会是什么后果?” 白莲面色一丝惊讶之色也无,闻言,挑衅的神色跃上眉眼之间,她右边唇角惯性挽起,似是在表达自己强烈的不屑之意。 “夫君。” 她突如其来的一声亲昵低唤,倒是让穆正阳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 而白莲趁机将人推开,轻而易举地脱了身,只留下一句,“相信我,你不会想让娘知道的。” 白莲背对着男子挥了挥手,脚步不疾不徐,姿态悠然,却是扔下等待已久的他,自己独自提前进门。 穆正阳薄唇轻抿,忽地嗤笑一声,笑意高深莫测,让人看不出他是气到了极致,还是怒到了极致。 大堂里,穆夫人早就等在了饭桌前,面色似有不悦。而身着青衫都蓝思思守在一旁伺候着,毕恭毕敬。 白莲伶俐一笑,刻意地挽住了穆正阳的胳膊,整个人如同软了骨头一般,半靠着男子伟岸的身躯,笑着打招呼,“娘,我们给您请安来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怀了谁的孩子? 穆正阳冷漠如冰,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熟人勿扰’的凉薄气息,对穆正阳的亲近不推脱,也不配合。 蓝思思抬起头,见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有些担忧地问,“将军,您和夫人之间……还好吗?” 白莲偏过头,微微有几分俏皮,眼底染着讥讽之意,“当然,我们感情很好啊。” 刚刚在主位上落座的穆夫人闻言,身子还未坐到实处,便冷笑着挑了挑眉头,“哦?很好?我看不见得吧。” 穆夫人对白莲的不喜早就到了不加掩饰的地步,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她的机会。 白莲低眉浅笑,更显出几分温婉可人的贤妻模样,“娘,您是不是对我和正阳有什么误会?” 穆夫人眉心一拢,显出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白莲,到了现在,你还装什么装!” 她狠狠一拍桌子,冷着脸甩出一封书信,语气极力压抑着沉怒,“这是你写的吧?” 昨日蓝思思的话她本来是半信半疑,谁知道今早就有人送来了这一封信,那是白莲的笔迹,墨迹未干,不会错的。 穆夫人阴鸷的目光落在白莲平坦的小腹上,比刀刃还要锋利,“你怀了谁的孩子?” 白莲扬了扬眉,特意看了一眼身 侧沉默的男子,随后靠在他肩膀上,依偎着他站好,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矢口否认,“这种荒谬的事情,娘您怎么能信呢?当初那件事……呵呵,夫君都说了,他不在意,他宁愿要我一个不洁的女子为妻,也不愿迎娶清白可人的蓝思思,我感动极了。所以,我发誓以后要对夫君钟情不二。我发誓,这一次我真的是清白的。” 若是前面勉强算是解释,这后一句,听在穆夫人耳朵里,简直是毫不走心的敷衍。 穆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红艳艳的蔻丹似乎都要颤抖着从指甲上剥落一般,“白莲,你这是什么态度?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简直令人发指。你要是在穆家待腻味了,就趁早滚出去!” 白莲嘟着唇,眸中水波颤了颤,还煞有其事地吸了吸鼻子,软语求救,“夫君,娘的意思,是要把我赶出家门吗?还是要你再次休弃我一回?上回你的休弃书还没来得及写,不如……” “住口!你是在威胁谁?”空气的温度一时跌到了冰点,穆夫人的怒气一扫,几人一时未曾开口。 白莲眸子冷了下来:“我知晓娘您向来看我不顺眼,瞧不起我的出身,说我是个身份不清白的女子,自从我嫁进 门,娘便日日想着法子地往夫君身旁放人,若是我走了,接下来是不是立刻有妹妹顶替上我的位置?” 穆夫人冷笑一声:“怎么,您根本就配不上我儿子,难不成我说错了?” 一直沉着脸的穆正阳抬起头,牵起白莲的手,“娘,这事儿只是个误会,您别同莲儿怄气。” 穆夫人恨铁不成钢,“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替她说话?你是不是鬼迷了心窍了你?” 穆正阳拿起那封信,语气凉薄,“这封信我也收到了,可莲儿的字迹我很熟悉,这人模仿地再像,也是假的。件事我会查清楚,给您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穆夫人炸怒,险些掀翻了天,“这女子是什么德行我能不清楚吗?她就是盼不得你好,外族女子说不定……” “娘!”一直平静如是的穆正阳忽地拔高了音量,眸含警告之色,冰冷的眼神看地穆夫人顿时一僵,连忙住了口。 他不动声色地拦在了白莲面前,握紧了她的小手,力度不断加大,“娘,我们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桌上的美食几乎没有人动一口,这一顿饭不欢而散。 穆夫人气得发抖:“这个逆子,简直是被那女子夺了心魄,连是非都分不清了!这 封信分明就是她写给奸夫的,可偏他不信,真是气煞我也。” 蓝思思忙上前一步:“夫人,您别生气,将军确是真心喜欢少夫人的,您就别跟将军生气了,省得伤了母子情分。” 穆夫人叹气:“那个白莲若是有你三分懂事,我便是做梦,也能从梦中笑醒了。” “偏那个孽障是个不懂事的,放着你这么个好姑娘不娶,偏生跟那狐媚子纠缠不清。” 蓝思思眸光一动,“老夫人,思思承蒙错爱,不敢担夫人谬赞。夫人的性格确实刚烈了一些,不过……将军总有一天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穆夫人冷哼一声:“我还不知道能不能盼到这一天!” 穆正阳拽着白莲回了房间,脚步迈地极大,丝毫不顾及身后跟地有些仓惶的女子。 白莲看着他怒气难掩的背影,刚刚进门,便开口调侃,“穆正阳,没想到你装的这么痴情哪!到现在竟然还是舍不得我,方才顺着你娘的话休了我,又有何不可?” 穆正阳猛地转身,厌恶地抬手,狠狠掐住她细嫩脖颈,冷言讽刺:“白莲,我为什么帮你,你自己心里不该有数吗?我警告你,别玩过火。” 白莲毫不在意自己的脖子被人桎梏,她轻轻地笑,笑 声有些刺耳,“夫君,你就这么对待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 穆正阳本就阴沉铁青的脸顿时黑地彻底,他大掌悄然覆上她平坦如初的小腹,牙根暗咬,“真的怀孕了?” 她不让看大夫,又不肯说明这孩子是何时怀上的? 难道,真的是雪珏的? 白莲不动声色地缩了一下小腹,察觉男子大掌紧追而至,眉眼间染上一抹讽刺冷笑:“不若亲自带我去瞧一瞧大夫?” “谁的?” “澜无公子的,或者是某个小馆儿的,”顿了顿,她又不怕死地火上浇油,“难不成还能是你的?” 穆正阳脸色黑如锅底,平静的眸中裂开碎片,胸腔之中的怒气节节攀升,男子咬牙切齿:“白莲,你到底想如何?” 伴随着空气温度骤降,穆正阳掐着她脖颈间的力道越来越大,白莲有些呼吸困难,眸中倔强之意快要溢出美眸,看得男子眸底发红:这女子! 白莲忽地‘噗嗤’出声,悠然笑着说:“穆正阳,你要有种,就现在掐死我,一尸两命刚刚好。反正杀人灭口这种事情,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一回生,两回熟,是不是?” 穆正阳登时瞳孔紧缩,骤然松手,薄唇翕动,“你到底在说什么杀人灭口?” 第五百四十八章 无比仇恨 “别装了!”白莲忽然生起了怒意,“我上次死不了,这一次也不会死的!想我死还没那么容易,我会一直折磨着你的。” 这话说的狠厉,白莲连一丝服软的态度都没有,眼角高高挑起的姿态,更像是无声的挑衅。 “那时候我气怒攻心,确实没有想到……”穆正阳大拳紧握,还没说完,被人打断:“不要跟我提起当初的事情,假惺惺的样子,我觉得你恶心!” “你!”穆正阳未免自己再失控,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当初的事情,是他太过莽撞了! 年少心性,不够沉稳,所以话说的过了。 可也是因为太过爱她,所以才会如此患得患失。 当初的真相至今都没有查清楚,即便她口口声声语带讽刺,可是冷静下来,他知道,那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若是当时他也能这样冷静,也不会失去她三个月之久,三个月再见,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浑身带刺,对他无比仇恨。 白莲摸着脖子,窒息的感觉如在眼前,她靠在墙上,细密的睫毛拢了下来,投下一片阴影,神色莫名。 当初被人打晕谋杀,若非是澜无公子相救,她真的 没命了。 这三个月,她尝尽了人生无味,终于知道外面的世界多么凶恶,她想要的自由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穆正阳给的爱,同样也没有那么单纯。 不管他为什么现在重新死缠着她不放,她都不再相信他口口声声的爱了。 当年的场景历历在目,可是如今的王府别院,即便情景能百分百还原,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本以为我们搬到将军府别院单独居住,本以为我接受了那个孩子,我爱她,所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王府别院里,穆正阳捏着那一只羽箭进了白莲的院子,这里几乎连穆臻言都不能多来,是属于他一人的禁地。 “可是后来……”他捏着羽箭的手一度用力,眸子猩红:“是我对不起她,我对她不够信任。” 秦风是穆正阳的心腹,却也是第一次听到他当面回忆和王妃的故事,自从背后那人经常送来王妃的旧物,王爷对王妃的思念和愧疚已经累积到了一定的高度,他真怕有一天,王爷会忍不住离开北地…… 这只羽箭的故事,王爷还未曾说到,却已经痛苦如斯,对他们之间的故事了如指掌的人,难不成真的是皇帝 吗? “王爷,您不是说当年王妃的婢女小白后来几乎和王妃寸步不离……能够对您和王妃的过去这般了解之人,会不会王妃的婢女小白?” “不会,小白对莲儿忠心耿耿,之前还救了言儿,这么多年她一直守着对莲儿的承诺,暗中保护阿言,尽忠职守,”镇北王摇头:“小白是恨我,但是不会这般……到底是谁送来这些,会不会真的是莲儿没死?” 说这,他激动起来。 “王爷,世子临行前的话,王爷千万不能忘了。”秦风劝说道。 穆正阳沉了眸子,半晌才道:“我也不知……秦风,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忍到何时……” 看到羽箭那一刻,他几乎克制不住立刻去找到写信之人…… 京城,公主府。 雪朦胧醒来时,天色已经低沉了起来,她捂着被子,遮住自己红痕遍布的肌肤,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看了眼屋内已经亮起的烛火,她心里又是一阵失落。 穆臻言,应该在路上了吧? 一道轻微的推门声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六猫着脚步进来,看见床上坐起来的人,有些惊喜地喊道:“公主,你醒了?奴婢刚想唤你起来,沐浴用 膳呢。” “你先替本宫准备好衣物,放在浴房的栏杆上吧。”雪朦胧一边说着,一边系好了自己的肚兜。 小六连忙诶了一声,就去了衣室,雪朦胧才撩开被子,捡起床边差点掉落的衣服披在了身上,走进了浴房。 沐浴后,小六便拿着干棉布替公主绞着头发,突然想起下午来的宫女后,说道:“公主,皇后娘娘刚派了人来说,要是公主有时间,就时常去宫里看望她。” 雪朦胧嗯了一声,语气带着微微思念:“好不容易回趟京城,世子又去了华城,本宫自然是要每日去宫里看望母后的。” 绞干了头发后,小六便唤着其他的婢女,将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雪朦胧却觉得没有什么胃口,简简单单地吃了一些,便让下人收拾了。 小六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公主,但又知道公主是想世子了,只盼着明日进了宫,有了皇后的陪伴,主子的心情能够好起来。 京城百里外。 一行十几个人,骑着骏马招摇在官道上,马蹄疾疾,尘土飞扬。 骑着马走在最前端的是穆臻言,他一身玄衣,如墨的长发披在身后,剑眉星目,桀骜不羁。 四周都 是草木灌林,苍翠欲滴,随着马慢慢悠悠的走着,他在马背上晃晃悠悠,悠哉悠哉。 紧随其后的是冷风和九幽。 “世子就一点都不担心?” 这是九幽问的。 穆臻言扫他一眼,左摇右晃道:“担心什么?” 比起穆臻言随意之举,冷风则是冷脸端坐,时刻保持警惕,九幽道:“皇上派给世子的护卫队仅有这么几个人,您就不怕遇到刺客?” 此次皇上派他前来招收华城水寇,却只给他派了这么一点人。当地官府不一定如何配合,这要是到了目的地跟水寇对抗起来,岂不是很吃亏? 穆臻言毫不在意道:“担心也没用。” 四周沙沙作响。 队伍里的人大都是训练有素的护卫,稍微有点风声草动,都能引起注意。 眼下都警惕了起来。 冷风双目凌厉的扫过四周,并未发现可疑人物。 对比起来他的护卫,穆臻言显得平静很多,他漫不经心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一句话刚说完,草木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又起。 队伍停下,大家都警惕四望。 只见那灌木丛中窜出来几个蒙面黑衣人,各执短刀,目露凶光,二话不说的朝着穆臻言而去。 第五百四十九章 刺杀 穆臻言难得收起桀骜,腾空而起,躲避黑衣人的刀。 而其他人也同样同黑衣人打了起来。 这些黑衣人大都是长期训练出来的顶级杀手,那些护卫队的人虽说是大内高手,但毕竟比不过这些顶级杀手,没过多久,就折了好几个人。 刀光剑影之间,不远处的一个黑衣人并没有加入战斗,而是在观战。 穆臻言拿下挂在马上的剑,略过其他人直奔头目而去。 他剑指对方,执剑的姿势,清空给他添了几分英气,他俊美的脸庞依旧平静,毫不慌乱,他问:“谁派你们的?” 想要杀他的人太多了,不管是九王还是他那个好弟弟,都不想他能回去,所以在这遇到个刺客什么的太平常了。 黑衣头目并没有回他,反而是冷冷的多了一丝杀气,拿出身后的短刀,向着穆臻言而去。 穆臻言同他正面对战,双剑碰击,寒光四起。 不论是黑衣人如何攻击,都能被穆臻言挡下。 一身黑衫在出招的动作中,随着飘,四散飞舞。 过几招,黑衣人并未占到上风,在黑衣人疏忽之际,穆臻言趁势而起,锋利的长剑散发着阵阵寒光,戳进 黑衣人的身体。 黑衣人痛苦的沉闷一声,捂着流血的伤口,下了撤离的命令。 还没跑出几步,就被穆臻言抛出去的长剑插入了心脏,倒地不起。 而其他黑衣人也被伤的伤,杀的杀。 折了几个护卫,眼下只剩几个。 冷风颇为担心道:“世子您还好吧。” 穆臻言摆摆手,:“没事,幸亏早有准备。” 平时得罪了那么多人,这次单独出来,那些人会放过他么?当然是趁这个机会把他给杀了! 还好此番带出来的都是他身边顶级的护卫。 穆臻言道:“大家稍微休息一下,转水路吧。” 倘若继续走陆路,恐怕又会遇到下一波刺客,穆臻言总觉得这次不可能只有这么一波。 于是,一行人乔装后悄悄换了小船,转了水路。 翌日,雪朦胧用完早膳后,便带着小六进了宫。皇后早就站在未央宫的门口等着。 “母后,你怎么还站在这里等我呢?这风多冷了,快些进去吧。”雪朦胧一看见皇后的身影,不由有些急切地走了过去,语气带着些微的责怪。 皇后拉着她的手,不在意地笑道:“没事,母后就是太想你了。 这未央宫平日都冷清,好不容易你来看母后,母后心里高兴。” 雪朦胧听言,却有些心酸,挽着她的手安慰道:“以后我天天来母后,母后就在屋内等我便是。” “好,母后等你来。”皇后转头对她笑了一下,略有些憔悴的眉目间,带了一丝喜意。 进了殿内后,皇后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有些叹道:“本以为你回来了,你父皇就会原谅你哥哥,但是这么长时间了,你父皇却一直没有重用你的哥哥,反倒是雪冀和高贵妃的势力越来越大,母后真是担心啊。” 雪朦胧见她忧心忡忡的神色,不由宽慰她道:“母后不必担心,哥哥从小才智过人,又心系百姓,只是因为几句话惹怒了父皇,等父皇气消了,便又会看到哥哥的好的。” 皇后摇摇头,面色又恢复之前的憔悴:“你父皇要是消气了,就不会这么久晾着芮儿,让朝中大臣以为他失了宠。你父皇这是对芮儿产生了防备啊,母后想着……” 皇后话还未说完,一道纤丽的人影就款款走了进来,对着皇后低身行礼,笑意盈盈:“臣女柳絮见过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安。 ” “絮儿,不用这么客气。”皇后起身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的眉目,夸赞道:“本宫早就听闻柳大人藏了个宝贝女儿,今日一见,果然是长得极好的,惹人喜欢。” 柳絮有些害羞地回道:“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女不过蒲柳之姿,哪里比得上十一公主的花容月貌,跟皇后娘娘年轻时一模一样。” 一句话,既体现了她谦逊的涵养,又夸了皇后和公主,当真是个会说话的人儿。皇后真是越看越喜欢,连忙拉着她坐下。 雪朦胧这才意识到自己母后的意图,想通过和柳家联姻,拉拢柳尚书,雪朦胧想了想自己的哥哥,不由有些蹙了起眉,虽然京城在传太子和柳家的千金走得极尽,但恐怕不是哥哥自己的主意,而是母后有意撮合了。 柳絮和皇后随意聊了几句后,忽然将眸光转移到雪朦胧的身上,眼里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好感:“听闻公主回京,我本有意去公主府上拜访,却又怕唐突了公主,迟迟不敢行动。今日一见公主,柳絮万分开心,想着终于可以亲口和公主道声谢了。哥哥在北地行事,都是多 亏了公主的照料,公主的恩情,我们柳家都记在心里的。” 雪朦胧有些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想起救过自己哥哥的白羽,笑得有些客气疏离:“柳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柳橙是世子请来北地帮忙的,自然应该多加照拂。” 柳絮察觉到她有些疏离的态度,不由转了下眸子,小心试探道:“公主待柳絮如此客气,可是因为太子哥哥心里有了其他人?” 雪朦胧微微一笑:“柳小姐和本宫初次见面,本宫自然要以礼相待,并无其他的原因。” 柳絮没有打探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不由有些失落地笑了笑。 皇后见柳絮对自家女儿有好感,不由想要给机会让两人相处,便故意说道:“十一,这是母后第一次邀请絮儿来宫里一聚,你便带着絮儿,到这宫里转转吧。最近御花园的寒梅也开了许多,甚是美丽。” 雪朦胧不想当面驳斥母后的意思,便点头说了好。柳絮本就想要接近公主,自然也同意了。 两人朝着皇宫的御花园走去,半路上却碰到了结伴过来的上官羽和雪琉璃,不由都停住了脚步,望着对方,一个淡然漠视,一个咬牙愤恨。 第五百五十章 轻贱 柳絮是臣女,见到他们自然先福身,行了个礼:“柳絮见过琉璃公主,见过九王妃。” 雪琉璃厌恶地看了总是高高在上的雪朦胧,连带着也没给柳絮好脸色,冷笑着嘲讽道:“十一妹妹何时跟些不入流的臣女走得这么近了?看来平日里清高的形象也是装出来的嘛,真是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为了讨父皇的开心,又故意装成一副娇弱的模样。” 雪朦胧目光冷锐,微昂着头,极淡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颗不起眼的跳蚤。 柳絮见十一公主没有反驳,不由站出来主动维护道:“我们柳家确实不是勋贵之家,琉璃公主看不上也正常,但十一公主自小被皇上万千宠爱集一身,何需装模作样了?” 一旁的上官羽眸光微动,眼里闪过一丝计谋,不由故意说道:“柳小姐这话是何意?难道我们琉璃就不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吗?你的意思是想说,皇上只看重十一公主,眼里就没有琉璃公主了?你这不是轻贱琉璃公主吗?” 雪朦胧却突然冷笑道:“本宫本就是父皇最受宠的女儿,柳小姐何曾说错话了?” 雪琉璃一听,顿时将怒火撒在了柳絮身上:“好你个低贱的臣子之女,竟然言语侮辱本公主,你给我等着!” 说完,也不顾上官羽,她怒甩着袖子,就跑去九王府找她的哥哥。 “你慢点,等等我,琉璃。”上官羽在后面一路小跑跟着,两人的人影顿时消失在了宫中。 柳絮似乎并未惧怕她的威胁,反而转头安慰着雪朦胧:“公主,你不要在意别人故意针对你的话,那都是故意说给你的。” “本宫无事。”雪朦胧淡淡笑了一下,眸光却深幽一片。 她其实早就看出了上官羽的心思,她无非就是想借雪琉璃的手,坏了雪冀想要拉拢 柳尚书,而可能迎柳絮进府的计划。正巧,她也不想雪冀拉拢到柳尚书,便故意配合她将火引到了柳絮身上。 果然,雪琉璃气冲冲来到九王府后,就对着雪翼又生气又委屈地告状道:“哥哥,我讨厌那柳絮!你替我教训他们家好不好?” 雪冀微皱了下眉,疑惑道:“你说的是柳尚书的女儿,柳絮?” 雪琉璃气得双手叉腰,原来好看的眼睛登时狰狞了几分:“就是她,哥哥,她今天当着那雪朦胧的面,竟然说父皇的眼里根本没有我,也没有哥哥。他们柳家就算不是勋贵之家,也瞧不上我们。哥哥,你说这过不过分?” 闻言,雪冀顿时沉了脸色,眸里闪过一丝阴狠:“她当真这样说的?” 雪琉璃毫不心虚地嗯嗯点头,一脸愤恨之色,丝毫没有把自己的添油加醋当回事。 雪冀渐渐眯起了眸子,眸里闪过一丝狠意,想到柳絮最近和东宫有联姻之势…… 既然柳家看不起他,那也没了拉拢的必要。 隔日朝堂上,柳尚书发现自己一说什么,就立马有人站出来指责他说的不对,还有意无意说柳尚书故意让女儿和后宫走得近,居心叵测。 皇帝见九王爷党的人故意打压柳尚书,不由将奏折狠狠扔在地上,怒喝道:“朝堂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你们不提主意,还容不下柳爱卿说话,你们当朕不存在,是吗?” 几位大臣连忙跪在了地上:“皇上息怒,臣只是不赞同柳尚书的话,便说了自己的想法。” 皇帝深吸了口气,平息自己的怒气,见朝堂上没有事了,便沉着脸色退了朝,心中已经对雪冀有了不满。 而雪朦胧在太子下朝之时,便等着他,说要一起跟他去太子府看看。 雪芮敲了下她的额头,笑道:“你又打得什么主意?是不 是看上了我府中的什么东西?” 雪朦胧撅着嘴瞪了他一眼:“哥哥怎么还敲我的头?我就是看上了哥哥府中的那副字画行不行?” 雪芮宠爱地又敲了下她的头:“行,你喜欢什么,哥哥没送你啊。” 雪朦胧吐了吐舌头,笑得弯起了眸子。 其实她只是想起了前世这个时候,南方水患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京城。前世拿到治水权利的就是柳尚书,当时她向父皇推荐了穆臻宇同行,后来他才被皇帝大家赞赏,得以重用。 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将这个机会提前告知哥哥,让他准备好应对的良策。 到了太子府后,雪朦胧突然问道:“哥哥,你不是一直想找个机会,得到父皇的重用吗?眼下就有个机会。” 雪芮愣了一秒,下意识回道:“什么机会?” 雪朦胧微微一笑:“南方水患的消息不日便会传到京城,你介时可以趁这个机会,得到父皇的重用。” 雪芮顿时疑惑地看着她:“这消息既然还未传到京城,妹妹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雪朦胧闪了下眸,回道:“当然是九幽阁消息传给我的,要不然我哪里知道啊?” 雪芮没有怀疑,点了下头,认真思考起了南方水患的问题。 但是雪朦胧却想到了前世,因为她的愚蠢,相信了穆臻宇,替他争取到了处理南方水患的机会,靠着柳尚书的提拔和赏识,水患处理地十分漂亮,回京城之后便得了父皇的赏识,之后平步青云,之后…… 才害得父兄被杀害,想到这里,不由神色有些伤感了起来。 雪芮抬眸就见到这一幕,以为自己妹妹又在担忧穆臻言,不由笑着宽慰道:“世子会没事的,他连匈奴都能制服,水寇顶多就是麻烦了点,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雪朦胧回过神来,也顺着他的 话,撒娇道:“我知道的,哥哥。我没事,你记着妹妹刚说的话,好好想一想,我先回府了。” “好,我送送你。”说完,雪芮起身,一路将她送到门外,看着她坐上了马车,才返回了自己的屋中,翻开例年的水患,仔细查看。 临近华城,小船行驶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船上换了三五个粗布衣裳的护卫安静的坐着,以防万一,大家都装作了普通贫民。 船头穆臻言负手而立,背影挺拔,身姿颀长。 波光粼粼的湖面平静如净,倒映出蓝天白云。 这里本该是游山玩水的好去处,只因水寇常年盘踞在此作乱,使得常人绕道而行。 宽广的湖水和对面的密林给水寇做了天然屏障。 临近华城水域,渐渐出现了过往的商船。 穆臻言剑眉星目眺望远方,泛光的湖面映在他如墨的眸中,像是深沉的大海落入漫天的星辰。 突然,他眼神凌厉起来。 不远处的水域上有一艘商船,商船地下漂浮着几个黑影,如果没猜错,那应该是水寇。 穆臻言当即叫了冷风来:“你们去看一下那是不是水寇。” “是。”冷风领命。 “等等。”他又被叫住,“记住,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是。” 冷风带着两人悄悄潜入水底,在临近那商船的时候,看到了水底同样潜着人,大约有一二十人,那些人潜在水里,伏在船底,随着船前进,还时不时的互相打手语,能长久不露面,在水里待这么久,应当只有水寇没错了。? 探清了情况,穆臻言当即下令小船悄悄靠近商船,伺机而动。 只是他们的船还没有完全靠近商船,水寇就开始了行动,各个身手矫健的爬上船,肆意抢掠。 穆臻言令:“速度快点。” 众人驶船,快速前进。 等穆 臻言一行人上了商船,一个少女正被几个水寇围着欺负,穆臻言手执长剑,从背后抹了水寇的脖子,血溅三尺,溅了少女一身。 少女惊恐万分。 穆臻言微微喘息,俊美的脸上也染了血迹,但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突兀,冷冽的眼神依旧淡然,他握着长剑,迎风而立。 此刻在少女莫伊人眼里,他就像极了那天神一般。 穆臻言道:“姑娘莫怕,水寇已经死了。” 莫伊人有些愣的点点头。 冷风同护卫几人在船上三下五除二的就解决了几个水寇。水寇水下功夫好,但拳脚功夫稍差,所以比较容易解决。 只是来晚了一步,货物都已经被抢的差不多了,一船的商人,被杀得也差不多,唯独剩了一少女和一男一女两个仆人。 少女穿的很干净,精致的小脸略显苍白,刚才被水寇吓的不轻,待稍微抚抚情绪才回过神来道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她话刚一出,商船的夹板上就冒起了浓烟,有两个水寇扔了手中的火把在船上,随即自己跳入水中。 火势渐渐壮大。 穆臻言来不及多想,抱起少女飞身到小船上。 少女被穆臻言抱在怀里,清晰的闻到了属于他的味道,望着穆臻言薄凉的下巴,她的心有一丝悸动。 整个商船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穆臻言将少女放在小船上,安抚道:“先在这里带着,不要动。” 他的声音好像有魔力,莫伊人觉得瞬间安心。 穆臻言当即命令冷风道:“先暂时离商船远一点,注意水下动静,水寇可能没走远。” 穆臻言指挥的样子落入莫伊人的眼中,英武又帅气。 她上前福礼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穆臻言此刻只顾着瞧水寇,肯本无心理别人,他随口而道:“不用。” 转而继续观察水下情况。 第五百五十一章 报答 莫伊人不死心她伸手去拉穆臻言的袖子,柔声道:“公子救了小女子,小女子定要报答公子的。” 穆臻言继续敷衍道:“姑娘不用多礼。” 莫伊人不折不挠道:“家父一直从小便教导小女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呢。” “姑娘,我很忙。”穆臻言肃道,“姑娘受到了惊吓,还是去休息吧。” “……”莫伊人看他一眼,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继续喋喋不休:“小女子姓莫,名伊人,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穆臻言哪有心思去听别人叫什么,他现在一门心思的想着水寇的问题,根本没在意。 先前逃走的水寇,一直是躲在水底的,他们长年在此,对水下之路清楚的不得了。 所以任穆臻言和冷风如何的去找,也未能发现。 冷风及时从水中出来道:“公子,四下都已经查看过了,并没有多余的水寇。” “不可能。”穆臻言皱了皱眉:“他们不可能就这么逃走的,肯定是躲在水下,我们不比他们,不懂这水路,自然找不到。” 他还是比较了解水寇的。 小船随着冷风上来,跟着摆动了一下,莫伊人身体不平衡,不受控制的向一边歪去,穆臻言眼疾手快的接住她。 莫伊人倒在穆臻言怀里,红了脸颊。 穆臻言并未多想,便扶了起来。 不远处的火光还在冲天, 迎面扑来一阵热浪,整片水面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此刻的水下却还在暗潮涌动。 因为穆臻言多管闲事,杀了他好多的兄弟,此刻水寇正寻机会动手杀了他。 船上的莫伊人对穆臻言一见倾心,她想要多说两句,就在此时,平静的水面上突然冒出了两个水寇。 莫伊人吓的惊叫一声。 冷风率先挡在了穆臻言面前,水寇同他打斗了起来,狭窄的小船二人施展不开,互相纠缠,不知道是谁一歪身体,二人同时落入水中。 穆臻言将莫伊人护在身后。 这一刻莫伊人觉得极有安全感。 不过多时,另一水寇也从水面冒了出来,跳到了船上。 “哪来的毛头小子,竟敢多管闲事。” 穆臻言狭长的凤眸微眯,波澜不惊道:“小爷我可不是多管闲事来的。” 说着他的眼神突然凌厉,嘴角微微勾起:“我是专门来收拾你们的。” 这话一出,彻底激怒了水寇,原以为是个不知好歹的过路人,没想到却是个不知死活的亡命人。 “今日你在此多管闲事,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说着水寇拎起短刀就向着穆臻言而去。 穆臻言长剑一挥便挡下了水寇的攻击。 水寇被反噬向后退了两步。 这个时候穆臻言又拔了剑直接向水寇刺去,水寇一个闪身躲避开来。 这个水寇比起之前船上那几 个,身手要快一些。 水寇瞅准了时机再次向穆臻言刺去,穆臻言眯起了眼睛,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等着迎接水寇的招数。 只是,他没想到莫伊人突然出现,挡在了他面前。 莫伊人眼见着水寇的刀向着穆臻言而去,她咬咬唇,心下一沉,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 水寇的刀只奔穆臻言而去,莫伊人想开双臂试图替穆臻言挡下。 穆臻言用剑鞘推了莫伊人一把,莫伊人身影一晃,水寇的短刀划过了她的肩膀。 堪堪向穆臻言而去,穆臻言闪身躲过,身后,抬脚将水寇踹入了水中。 他紧着来看莫伊人。 莫伊人伤了胳膊,血染红了衣裳。 穆臻言蹙眉道:“你为何要替我挡那一剑?” 其实就算是没有莫伊人挡在面前,他也是可以躲开的,那水寇的功夫还不至于能奈何的了他。 倒是她这一出现,还得分神顾及着,才没能直接杀了那水寇。 莫伊人露出了痛苦的微笑:“公子救过我,就是我的恩人,恩人有难,我当然要救。” 穆臻言从身上扯了一块布条,给莫伊人包扎伤口。 莫伊人是个柔弱小姐,还没受过此等伤,眼下是疼的她轻哼出声。 “没事,坚持一下,我帮你包扎。”穆臻言说着,动作已然是轻了不少。 他的话犹如清风明月,吹进莫伊人的耳朵,温柔平和。 莫伊人觉 得,这点伤受得值了。 不过多一会儿,冷风便于水底上来。 冷风浑身都在滴水,他气喘吁吁道:“公子,刚刚已经解决了一个,还有一个跑了。” 冷风是他的贴身护卫,武功自然也不弱,只是不如那水寇识得水性,在水下纠缠半天,才勉强杀的一个。 穆臻言将莫伊人的伤口包扎好,安慰道:“你就在此好好休息一下吧。” 而后才看向冷风道:“想来那另一个水寇是逃走了?” “应该是的。” 冷风前前后后已经下水数次,虽说是穆臻言的护卫,但长时间在一起,穆臻言把他当兄弟,已然是不放心在让他继续下水了。 穆臻言叹一口气道:“罢了,先这样吧。” “公子。”约摸是疼的,莫伊人的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有些颤抖:“好痛。” 穆臻言看向莫伊人安慰道:“眼下在船上,没有药物可用,你且先坚持一下,等上了岸,我便带你去医馆。” 莫伊人点点头,用另一只手去拽穆臻言的衣服,被穆臻言不动声色的躲开,她的手堪堪停在半空中,道:“公子可否……” “冷风,你来照顾这位姑娘,我观察一下水下。” 还未等莫伊人完全把话说完,就被穆臻言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让冷风照顾她,她有些失望,讪讪的收回了手。 穆臻言就这样和莫伊人保持着距离, 他看的出来莫伊人有别的心思,只是他没有,他心中只有一个人。 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着,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小船上,只剩连同穆臻言一起的三个人。 莫伊人有冷风看着,穆臻言在船头讳莫如深。 其他人呢? 进行这场行动时,大家都还在,船上大火,他只顾着救人,没有看到其他人。 眼下只剩下冷风了? 不远处,一艘大船正在靠近。 穆臻言和冷风下意识的警惕,这怕不是水寇去而复返? 这边正担心着,不远处的船上传来一阵呐喊:“公子。” 熟悉的声音,冷风恭敬道:“公子,好像是九幽。” 穆臻言也听出来了。 莫伊人忍着疼痛,虚弱道:“是公子认识的人嘛?” “嗯。” 大船靠近,果然是九幽他们。之前他们易容混在队伍里,但是上了船,穆臻言先让九幽带人先行探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船上的人见到穆臻言,皆是一喜,尤其是是九幽,未等穆臻言上船,他便跳下船来迎接,很是幸灾乐祸道:“你没事吧?还以为你一来就被水寇弄死了!” 穆臻言瞅了九幽一眼,随后轻巧的跳上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道:“没事。” 九幽:“……” 他就知道,穆臻言是故意的,不过九幽也没生气,转而去看冷风,却率先看到虚弱的莫伊人。 “这姑娘是谁?” 第五百五十二章 又是一个美女 冷风道:“公子救下的。” 穆臻言站在船上,并没有要下去的意思,反而是吩咐下令道:“把那位姑娘带上来吧,她受伤了。” 九幽帮忙扶着上了船,他路过穆臻言身边的时候,随口调侃道:“又是一个美女。” 船上,折岚也在。 折岚见到穆臻言平安,一颗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舒一口气道:“没事就,没事就好。” 穆臻言微微一笑道:“让师姐担心了。” “我倒是没事,就怕师妹会担心。” 仲少秋不似折岚这般关心穆臻言,看到他没事,一句话没说,转身进了船舱内,只是临行前,看了一眼被人扶着的莫伊人,冷哼了一声。 折岚无奈的摆摆手,他一直都是这样。 穆臻言很奇怪:“你们刚才怎么回事?还有是怎么找到这艘船的。” 折岚拉着穆臻言进了船舱,除了自己的这一行人和刚才救下的莫伊人,还有两个人。 一个少年和一个妇人,正围在莫伊人身边。 少年一身布裳,高高的挽着一个髻,面目俊秀,看起来是和他们差不多的同龄人,他正满脸担忧的望着莫伊人。 而妇人穿的不算华丽,却也不粗糙,脸上已经有了皱纹,大约四十岁左右,也同少年一样很是担忧莫伊人。 穆臻言问道:“他们是一起的?” 折岚刚要回答,九幽从背后蹿出来抢答道:“看样子应该是的,我们救上这两个人的时候, 他们就一直再问,有没有见到他家小姐。” 船很大,也很豪华。 穆臻言择了一个位置坐下,折岚和九幽同坐。 九幽很是了解穆臻言,直到他想问什么,还没等问出口,就提前答了:“就在那艘商船着火的时候,我们就跳进了水里。” 说着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大大咧咧道:“你也知道我水下方向不行,这游着游着就跑偏了,然后上了这艘船。” 折岚给穆臻言和自己添了一杯茶,就是没有九幽的,她啜一口茶接着说道:“这艘船上的人被杀了,货物被抢了。九幽驶着船过来,正好把我们几个捞了上来,就是没有看到你。” 穆臻言也端了茶杯,故意看九幽一眼,道:“可能,你们走了反方向。” “你们慢慢喝吧。”就九幽没有茶,他气的别过脸去,不在看他们。 莫伊人受了惊吓,好久才缓过来,看到奶娘和护卫的那一刻,激动的哭了出来。 奶娘安慰着莫伊人,莫旗也放心许多了,他堪堪起身至穆臻言面前,抱拳恭敬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穆臻言摆摆手:“不必。” 风平浪静,船很快到达华城。 而华城码头早已围满了人群。 城守早就收到消息得知世子要来,早早便领着一群人在此等候了。 船靠岸,穆臻言还没出来,城守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上船去迎接。 城守锦绣华服,捋着长胡子,皱纹爬满 了脸,双手抱拳,笑脸施礼相迎道:“参见世子殿下。” 此言一出,莫伊人惊了一惊,她不由的在此看向穆臻言,身形颀长,面目俊郎,气质出众,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 眼下又听城守言他是世子。 莫伊人的心又悸动了一番。 莫旗一直注视着莫伊人,见莫伊人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有些失望。 穆臻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意慵懒道:“唔,城守不必多礼。” 说着他便欲要搂着城守,城守忙后退一步,赔礼道:“世子万万不可啊。” 穆臻言啧一声,硬是拉过城守,与他勾肩搭背道:“怕什么!” 城守惶恐,穆臻言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我这几日啊,舟车劳顿,又遇刺杀的。” “世子遇刺了!?” 穆臻言瞅他一眼道:“没事,我是说啊,我这两天可是累坏了,就是有没有……”用眼神示意示意城守:“你懂的!” 城守恍然大悟:“昂~明白,下官明白。” 没过几日,雪朦胧再次进宫时,一进未央宫的大殿,就听见自己母后的笑声传来。 雪朦胧也笑着走了进去,这才知道母后又邀请了柳絮过来,两人聊得倒是十分融洽。 柳絮看见公主,不由站了起来,笑意动人:“公主,你来了?” 雪朦胧对她淡淡笑了一下,便算是打过招呼了,皇后起身拉过她的手,语气有些责怪,但目光却尽是宠爱: “母后不是说了,你不用这么赶过来吗?这大冷天的,多休息一下。” 雪朦胧哼了一声,故意生气地撒娇道:“母后就是有人陪了,就不需要儿臣了。” 皇后笑点了下她的额头:“瞧你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啊。这絮儿呀,是个懂事的,一早就来看望母后,她知道你要来,还给你带来了江南的双面刺绣帕子呢。” 雪朦胧挑了下眉,拿起这精致的帕子一看,笑道:“这江南的帕子确实是好看的很,谢谢柳小姐了。” 柳絮连忙摇摇头笑得温婉可人:“公主太客气了,这是去年哥哥特意托人从江南捎回来的,公主喜欢便好。” 雪朦胧捏着帕子,却有些感慨道:“这江南也是水乡之地,时常有水灾发生,前段时间,本宫还听到哥哥和世子探讨治水和水寇之事,想必也是担心南方今年会不会涨水,又淹了百姓的家和粮地。” 皇后还没说话,柳絮一听到太子,神色就有些激动了起来:“治水?太子哥哥竟然这么厉害啊?难怪大家都夸皇后娘娘生了个好儿子呢。” “瞧这嘴甜的。本宫若是有你这样的儿媳,做梦都是笑醒的。”皇后笑得一脸慈目,俨然已经认同了这个儿媳妇。 雪朦胧没有说话,只垂下了眸子,眸色不明。 这时,金銮殿上,皇帝刚想说无事便退朝的时候,一位小官连忙跑了进来,跪在地上, 神色沉重又焦急:“皇上,不好了,南方……” 小官喘了口气,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威严的轻喝:“何事慌慌张张?” 小官吓得不敢喘气,连忙说道:“皇上,南方发生了水患,百万良田被淹,数万百姓生死不知,城中难民比比皆是。南方十万火急来报,求皇上派人治理。” “什么?”皇帝顿时沉下脸色,面色微怒:“前两年不是刚筑了水坝吗?怎么就塌了?” 小官不敢直视君王的怒气,只垂着头声音有些颤抖地回道:“回皇上,你赐下去修筑水坝的银两,被那县官吞了大半,工程偷工减料,才被潮水冲塌了。” 皇上怒意大发,猛地拍了下龙椅:“那县官呢?” “县官……被水冲走了,家里也被冲了个干净,露出几千两白银,我们这知道是被他贪污了。”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竟然没有一个上报!你们都是干什么用的?”皇上气得胸膛起伏,眸子瞪得极大。 这时雪芮突然站了出来,说道:“父皇息怒,当务之急应是处理南方水患,尽量挽回民心。” 九王爷雪冀也说道:“是呀,父皇,这水患来势汹汹,不能拖延了。” 皇帝这才稍微平息了些怒气,看着朝中大臣,问道:“众位爱卿也都听到了,南方水患迫在眉睫,有谁愿意担此重任吗?” 朝堂上一片寂静,皇帝脸色越来越黑时,柳尚书突然站了出来。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不会生臣妾的气了吧? “皇上,微臣愿意一试。”掷地有声的话语响起,众位大臣的眼睛都一致望向了他。 皇上知道柳家祖上务农,对治水方面也颇有见解,想了想,神色缓和了不少:“好,朕就将治水的权利交与柳爱卿。柳爱卿,那也便由你选择一些有能力的人,前去指挥赈灾治水。”柳尚书垂了一身,脸色有些为难:“皇上,微臣眼拙,还是皇上亲自选人吧。” 这有能力的人,无非就是在太子党和九王爷党中选人,但是他是中立派的,若是选了其中一方,必定会误以为他站了哪一对。所以,这趟浑水,他并不想淌。 而朝中大臣见柳尚书选不出后,便争着站出来,推荐自己这边的人。毕竟赈灾是件肥美的差事,不像柳尚书接的那可是真真实实的苦差。 “皇上,臣以为,新晋的探花郎出生江南,自小便接触过南方水患,派他去不实为一个合适的人选。”太子党这边的人一说,九王爷党那边就有人立即反对了起来。 “那探花郎出生江南就有经验了?微臣看,他去了反而添乱,不如派邢侍郎去,他做事沉稳,不慌不乱,又能吃的了 苦,定能胜任的。” “那邢侍郎常年待在衙内,只会处理案件,如何治得了水?” 皇帝见下面吵得不可开交,心知肚明是九王爷党和太子党的人在争执,不由顿时沉下了眉,怒喝道:“够了,你们只知道吵吵的,连个人选都说不出,朕看,这个选择还是交由柳爱卿。” 众人失了话语,柳尚书却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 “柳爱卿,朕给你一夜的时间,明日你再给朕答复,先退朝吧,朕乏了。”说完,皇帝就沉着脸起身,拂袖而去。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也相继离了场。 “皇上,你要去养心殿吗?”朱太监跟在后面,低着声音问道。 皇上顿时停住了脚步,想了想,声音仍然带着一丝烦怒说道:“去潜心宫。” “是,皇上。”朱太监见皇上坐上轿撵后,拖长了声音高声喊道:“移驾潜心宫。” 潜心宫内,莲美人正在休憩,玉芄叠着手,就走了进来,小声地唤道:“主子,皇上来了。” 莲美人缓缓睁开眸子,眸色有些深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皇帝一走进殿内后,就见朦胧的纱影内,一道纤 细的身影,缓缓舞动着柔软如水的躯体,一身白衣清莲如仙,似九天的神女。 皇帝欣赏了一会儿,那身影转身回眸,见到他似乎愣了一下,而后停下脚上的动作,缓缓走了过来,娇嗔道:“皇上,你过来了,怎么也不说话?” 皇上见到她,心情好了许多:“朕看你舞跳得极好看,便多看了一会。” 莲美人挽着他的手,羞道:“皇上要是喜欢,臣妾每天都可以跳给你看。” 皇帝叹了口气,抓过她的手摸了两下:“还是你这里舒服啊,朕都不烦心了。” 莲美人连忙抬起了头,紧张担忧地望着他:“谁惹皇上不高兴了?不如跟臣妾说说?” 皇帝沉迷于温柔乡,自然防备少了些,也就没有掩瞒地说了出来:“还不是朝堂上那些糟心的事。南方发生水患,百姓流离失所。朕想选个人出来,大臣们都吵得不可开交,实在是废物。” 莲美人站起来,绕到他身后,用指腹替他轻柔地揉着他眼角的太阳穴,声音轻柔道:“皇上,治理水患自然是要懂事治水,有经验的人去才行。臣妾觉得那镇北王次子穆臻宇,倒是个不错 的人选。他早年间,在北地的一次治水,就处理得十分好。” 闻言,皇帝却轻轻皱了下眉,他从暗中线报就了解到,这穆臻宇不受镇北王重视,因为算计自己哥哥和自己女儿受罚,被关在了王府禁地,之后被人救走才来到了京城,对穆臻宇心里并没有多少好感,也怀疑莲美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莲美人见皇上不说话,顿时察觉到了异常,转了转眸子,主动解释道:“入宫之前,臣妾不小心遇到了山贼,被他们追杀,幸亏了碰到穆二公子,这才得救……臣妾只是想替皇上分忧,觉得他确实有治水经验,才举荐了他。皇上不会生臣妾的气了吧?” “你这么为朕考虑,懂事贴心,朕怎么会生你的气呢。”皇上虽然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心里却有些矛盾,他欣慰莲美人为他分忧,但又怀疑她的用心,最后只好绕过这个话题说道:“这些事你就别担心了,后宫不得干政,朕自有办法。” 莲美人乖巧地应下:“好,皇上,你就当臣妾多嘴了吧。臣妾以后不敢了。不过,臣妾是觉得皇上这样太劳累了,朝堂上一直争吵不休,臣 妾担心皇上又头痛了。改日,皇上烦心的时候,来臣妾这儿,臣妾给你点上安神的香。” 一番话,隐晦地提及了一下太子党和九王爷党的争斗,引起了皇帝的不满,又适可而止,讨了皇帝的欢心。 果然,皇帝听了之后,越发地感怀她的好,一把转身搂过她,笑道:“你可真是朕的宝贝,来,让朕好好疼你吧。” “哎呀,皇上。”莲美人娇羞地看了他一眼,欲拒还迎。 明亮的天色还未落下,两人却不知何时缠绵到了床榻之上。 而雪芮下了朝后,一出门便看见小六和苏岑走了过来,说道:“太子,皇后娘娘请你过去用膳。” 太子动了下眉,只嗯了一声,便朝着未央宫走了过去。 还未曾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讽笑声:“二哥,这么急着赶去未央宫,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吧?” 雪芮冷淡地转身看了他一眼:“关你何事?” 雪冀半边唇扯笑了一下,眼里却带着些微的寒气:“怎么不关我的事?赈灾一事,父皇才交与柳尚书,二哥就迫不及待去见柳小姐,这利用女人的功夫,当真是令弟弟刮目相看。” 第五百五十四章 雪芮的打算 雪芮冷笑了一声,面色没有动怒,反讽道:“论起利用女人借势,谁比得上九弟的手段?这上官家的女儿,若不是上官大小姐早就嫁了出去,只怕都进了九弟的府中吧?” “你!”雪冀猛地瞪起了眸子,眼里怒意翻涌:“二哥真是好口才,九弟甘拜下风。但是这次赈灾事宜,我志在必得,二哥要是识趣,还是不要费这无用的功夫。” 说完,雪冀狠眯了下眸子,微昂着头,邪笑了一声,带着微微的轻蔑和不屑。 雪芮冷着眸子,盯着那抹离去的身影,神色不明。 一旁的小六出声提醒道:“太子,皇后娘娘和公主还在等你呢。” 雪芮这才稍回了神,点了点头,便继续朝未央宫走去。 果然,一进大殿,他就发现柳絮也在,雪芮眸光微动,神色没有半分波动,只淡淡的笑了一下,打了个招呼:“柳小姐。” 柳絮见到他,似乎不在意他不冷不热的态度,眸光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太子哥哥,你来了。” 皇后在一旁看得着急,连忙用眼神示意他热情点,太子却仿若未看见般,对着雪朦胧说道:“妹妹,你的手艺不是也不错吗?什么时候哥哥也有这个口福啊?” 雪朦胧眨眼俏皮一笑:“那哥哥府上可还有好东西?” 雪芮摇头失笑:“现在吃顿妹妹的饭都吃不起了,看来还得等世子回来,哥哥去蹭一顿才行。” 雪朦胧被他可怜的语气逗笑,连忙说道:“我这不是开玩笑嘛,哥哥怎么还当真了呢?” 一旁的柳絮见雪芮宠爱着公主的笑容,不禁内心有些羡慕,拿起桌上的白玉般的瓷碗,乘了半碗汤,先递给了皇后:“皇后娘娘,这汤养身,你多喝点。” 皇后接过,见她如此孝顺温婉,笑容更加深了几分:“絮儿真是太懂事了,怪不得柳大人把你当个宝贝呢,这要是本宫的女儿,本宫可不知多高兴呢。” “皇后娘娘说笑了,谁要成为皇后娘娘你的女儿,那才是天大的福气。”柳絮笑得娇俏可人,然后又拿起一个碗,乘了半碗,递到了雪芮面前,语气温柔,秀气的眸里隐隐带着一丝期待:“太子哥哥,你也尝尝吧。” 一旁的雪朦胧见她这明显的举动,不由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又放了下来 ,面色却没有表现的异常。 倒是雪芮面色微微冷淡,直接将眼前的汤端到了雪朦胧面前,才有了点点笑意:“妹妹不是爱喝这个汤吗?快喝吧。” 柳絮托着第三碗汤的手,不由微微僵了一下,她正准备将这碗汤给公主,却看见太子将自己给他的汤,转眼就送给了公主,心里顿时沉了一下,眸里的亮光也变得晦暗起来。 皇后见自己儿子这么干脆地拒绝人家,不由抿着唇,脸色也微怒了起来。 雪朦胧虽然心中不愿意,但想到治水的事情和母后的期望,还是说了几句好话,嗔了雪芮一眼:“哥哥,人家柳小姐给每人都乘了一碗,妹妹的还在她手里呢,你急什么?” 说完,她又将目光转到柳絮的脸上,微微笑道:“柳小姐,我哥哥向来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会先紧着本宫,你不用介意,这碗就再给我哥哥吧。” 柳絮有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谢公主为自己解了围:“没事,公主,我理解,公主是太子哥哥嫡亲的妹妹,宠一些是应该的,臣女只是一时有些羡慕。” 说完,柳絮有些小心翼翼地将汤又端到了太子的面前,生怕他一转眼又送给了别人。 雪芮看了一眼面前的汤,眸光有些晦暗不明。他明白母后的用意,也不是不懂柳絮的心思,但是想到之前穆臻言提及白羽的话,再加上刚刚雪冀讽刺的话,他还是将那碗推开了些,语气冷淡:“多谢。” 不管他处境怎么样,也轮不到利用一个女子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雪朦胧看到哥哥的神色后,眸光似乎沉思了一下,便看清楚了他的打算,猜他肯定是想着白羽,心里不禁有些好笑。索性她也放弃了帮忙的想法,对着柳絮浅浅一笑:“柳橙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好哥哥,都不知有多少女子羡慕你呢,柳小姐哪里用得着羡慕本宫呢?” 柳絮这才把注意力从太子身上转移,抿了抿唇,有些涩然的笑道:“哥哥是对我很好,但我之前却与他们错过了很多时光,现如今哥哥又去了北地,更是难得一见。” 雪朦胧安慰道:“你不必担心,等到北地的农耕改革完善好,你哥哥定会早日回来与你们团聚的。” 柳絮点点头,笑得有些惹人心疼,但旁边的雪芮 无动无衷,连目光都没有偏向半分,只夹了一口眼前的菜尝了尝,不由微蹙了下眉,看着皇后笑道:“母后,这道菜肯定是你亲自下厨做的,对不对?” 皇后执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有些期待地看着雪芮,等着他说下一句话。 而坐在他们中间的雪朦胧微惊了一下,也夹了一口菜尝了一下,眼神顿时有些微妙,转头和雪芮相视一笑:“哥哥你真是的,这么多年,老是拆穿母后,都不知道给母后留点面子。” 雪芮摇摇头,笑道:“实在是母后做的菜多年来都没变过,咸而不香,干中带苦。” 皇后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瞪了雪芮一眼:“你讨打是不是?母后好不容易想着为你们下个厨,你们就这么编排母后的?” 雪朦胧连忙看好戏的笑道:“哥哥还不好好哄哄母后?” 雪芮连忙将那盘菜端到自己面前,笑意温柔:“母后,不管你做的怎么样,哪次不是儿臣吃完的?倒是妹妹,”说到这,雪芮睨了一眼雪朦胧,嘴角的弧度上扬了几分,道:“每次都只吃了一口,母后该怎么罚她啊?” 果然,皇后听完,一双佯装生气的眸子转到了雪朦胧的身上:“十一,母后做的菜当真下不了口?” 雪朦胧见雪芮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不由瞪了他一眼,而后向皇后撒娇地笑道:“哎呀,母后,你当初做的那个冰糖莲羹,可是连父皇都夸了的,母后怎么还怀疑自己的厨艺了?我看就是哥哥故意打趣母后的,母后应当罚哥哥才是。” “好了,母后哪舍得罚你们?自从你嫁到北地,母后便也没了这份心思,看你回来了,你哥哥也在,母后才忍不住下了厨,没想到厨艺又生疏了许多。”皇后抿唇无奈地笑看了她一下,微垂的眸中含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从前那些欢愉的往事,如今回想起来,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那时候他们兄妹还小,也时常在饭桌上斗嘴,争宠。 在重重冰冷的宫闱中,只有这双儿女给了她不可多得的温暖,她是名门闺秀出身,甚少涉及厨艺,但那时她宠极了芮儿和十一,也存了点真心相待皇上的意思,便亲自下厨做了一盘小菜,让他们兄妹俩猜,谁先猜对就给一个奖励。 刚开始两年芮 儿总是一猜就对,委婉地讲出这饭菜要么苦了,要么淡了或者咸了,直到后来,芮儿再也猜不出来的时候,她才敢将自己做的糕点小菜送与皇上。 她仍然记得,皇上品尝的时候,都点了点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有那道冰糖莲羹,他多吃了两口,笑着说了声这个不错。 如今想来,也不过是因为里面带了个莲字罢了。后来她做的越来越少,十一出嫁后,她日夜担忧,更是索性扔在了一旁,不碰不沾。 雪朦胧见自己母后笑得有几分苍凉,不由眸光微紧,将身子贴过去笑道:“母后,你要是生疏了,哥哥哪还会吃的那么干净啊?不管怎样,哥哥与我总是向着母后的。” 皇后蓦然一醒,是啊,只要她的芮儿和十一都好好的,她还求什么呢?想通了之后,皇后心里宽慰了不少,看着芮儿面前的菜已经剩的不多,笑意也暖了几分:“你们呀,喜欢吃的话,母后以后还给你们做。” 雪芮放下碗筷,用巾帕擦了擦嘴,道:“那母后下次可得多做两个了,要不然妹妹可抢不赢我。” 皇后笑瞪了他一眼:“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说这样不懂事的话?什么抢不抢的,母后还会短了你们两个?” 一旁的柳絮见皇后一家聊家常,自己也插不上话,不由觉得受了冷落,原本带着笑颜的面容黯然了几分,连吃进嘴里的菜都带了几分苦味,这苦味顺着喉咙,一直蔓延到自己的五脏六腑,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雪朦胧注意到她的神色,不由心中微叹,这顿饭本是为了哥哥治水而来,结果却一字未提,着实吃的有些尴尬。 但是雪芮却不觉有什么,见皇后放下了碗筷后,才起身说道:“母后,妹妹,柳小姐,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到了现在,皇后怎么还看不出他的意思,当即挥了挥手,道:“去吧,你有事自然不能耽搁。” 柳絮欲言又止,终是忍了下来,站起来福了一身:“太子哥哥慢走。” 雪芮没有说话,只淡淡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去,挺拔如玉的背影带着几分决绝和坚定。 柳絮眸光一直凝望着,直至那抹萦绕在她心头的身影,终于在拐角处消失后,才转回身子,笑道:“谢皇后娘娘的款待,臣女 也该回去了。” 皇后站起身,走了过来,摸着她的手,叹了口气,目光似有几分深意:“芮儿有时候就是这样,絮儿可别介意。时间也不早了,本宫派人送你回去。” 柳絮摇摇头,笑得温婉大方:“没事的,皇后娘娘。太子哥哥不喜欢喝汤,絮儿怎么能为难他?都是絮儿没弄清太子哥哥的喜好,是絮儿的不好,还请皇后娘娘莫要怪罪。” 皇后立马嗔了她一眼:“瞧你这丫头说的,你这么懂事识大体,本宫怎么会怪罪你呢?快些回去吧,别让你父亲等急了,还以为你在本宫这里受了什么委屈。” “不会的,皇后娘娘,臣女能得皇后娘娘的赏识,实在是臣女的荣幸,哪里来的委屈一说?”柳絮依旧笑得温柔。 皇后试探一番后,见她当真没有怨气,便也放了下心来,寒暄了两句,便派宫女将她送出了宫门。 柳絮回到府中后,并没有看见自己的父亲,随口问了一句身后的老人:“林管家,我父亲呢?” 林管家立马回道:“大人在书房办理事务呢。” 柳絮缓缓哦了一声,没再问什么,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书房向来是府中重地,即使是她,没有父亲的允许,也不能随意靠近。既然父亲在忙,她自然不便去打扰。 傍晚时分,一名穿着得体的婢女走了进来,声音清脆,唇含笑意:“小姐,老爷在厅里等你吃饭。” “好,我知道了。”柳絮放下手中的刺绣,起身整理了下衣服,便走了出去。 客厅里烛火明亮,古檀色的圆桌上摆了三四个小菜,缕缕香气从屋内溢了出去。柳絮本来在宫里就吃的少,现在一闻到这香气,立马就觉得肚子更扁了几分,微微急切地走了进去,脸上带着几分娇俏的笑意。 柳尚书听见声响,抬眸一望,声音几分苍老疲倦:“絮儿,你来了。” 柳絮见父亲面带愁容,不由慢了脚步,走了过去坐下,担忧地问道:“父亲,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柳尚书虽摇了摇头,心里却叹了口气:“无事,你不必担心,为父能处理好。” 柳絮微蹙了下眉,父亲这番忧愁的神色,明显不是什么小事,沉了沉眸,她继续追问道:“父亲,是不是朝廷上遇到了麻烦?还是皇上给你施压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争执 柳尚书知道自家女儿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当即也不再掩着,说道:“南方突然发生水祸,民不聊生,皇上将治水赈灾的事交与我,可是朝堂上党派分明,为父实难选出合适的人选,但是时间又十分紧迫,为父不得不心烦啊。” 治水赈灾?柳絮眸光微凝,心中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太子,同时又想起今日饭桌上太子的疏离,心里不免介怀了几分。 柳絮沉着眉,神色又带了几分犹豫,太子明明知道父亲疼爱自己,却丝毫不曾利用自己,这样品格优正的人,又怎么能埋没了他的才华? 这样一想,柳絮心中又忍不住倾慕太子的人格,之前的一点介意也慢慢挥散,她抬眸看着父亲,状若无意地说道:“父亲,女儿听说太子早前接触过治水一事,想来也是有经验的,且为人正直温和,父亲为何不考虑下太子?” 柳尚书微蹙了下眉,似是不悦:“你从哪听说的?这事情不像表面那么简单,那东宫也是别有用心的,你还是少往宫里走动,为父不想你掺和进来。” 柳絮撅了下嘴,说道:“父亲,太子并未跟我提及半分,女儿也不是没有头脑的,别人说几句就失了方向,若是随意指个人,岂不是害了父亲?女儿只是觉得太子确实是个有才能的,父亲不该因为政见而冷落太子。” 闻言,柳尚书垂下眸子,似乎陷入了沉思。 雪朦胧和皇后告别后,也带着小六回到了自己府中。 刚一踏入院中,雪朦胧就将暗卫叫了过来问话,神色带着微微的急切和期待:“今日可收到世子的消息?” 穆臻言自从去华城以后,每三日一封信从未断绝,今日离上一封信,正好是第三日。 负责传信的暗卫立马从怀里掏出一份封好的信,垂着头,双手恭敬地奉了上去,然后一个闪身,又退了出去。 雪朦胧立马拆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一张叠好的宣纸,深吸了口气,她慢慢将它打开,一行一行地看下去。 看到最后,雪朦胧松了口气,却又微蹙了下眉,穆臻言每次写的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虽十分温馨,却只字未提水寇的事。雪朦胧不知他是否真的安全,怕他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忧,才故意隐瞒了敌情和危险的事,心里不免担忧了几分。 将信纸又重新塞回信封, 雪朦胧将它放入一个雕着精细花纹的古盒里后,有些眷恋地摸了摸,才放入了柜中。 但愿穆臻言真的没事。 雪朦胧刚在心里祈祷了一句,门外就传来一声吵闹争执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冷旭,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没有公主的允许,你竟然敢擅闯那里,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我看你根本就不适合当暗卫!”带着怒意指责的女声突然惊动了树枝上的两只黑鸟,扑棱着翅膀就飞向了府外。 冷旭不服地瞪着眼:“那里又不是铜墙铁壁,如何闯不得?况且我不是没被发现吗?你凭什么指责我?” 十二刚想驳斥,眼角的余光就瞥到华丽熟悉的裙角,不由转了身子,垂首低声道:“公主,你回来了?” 冷旭一见公主,也立马消了气焰,行了一礼:“公主。” 雪朦胧淡淡看了他们一眼,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发生了何事?你们为何争执?” 十二抿了下唇,如实答道:“公主,冷旭暗中去九王府,差点被九王府的暗卫发现,奴婢气他差点连累了公主,才与他争执了起来。” 冷旭闷着脸,试着解释道:“我只是想给上官羽使绊子,没有故意惊动九王府。” 雪朦胧知道冷旭其实是想给上官惜儿报仇,她自己心里也对上官羽十分不忿,但是现在时机不对,冷旭这种急性子若是不改过来,只怕会引来雪冀的防备。 思及此处,雪朦胧对冷旭说道:“冷旭,本宫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是你没有丝毫准备,光凭你一个人也是急不来的。本宫也答应了会替她收拾仇敌,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凡事谋定而后动,本宫叫来小六一起商议如何对付上官羽吧。” 冷旭眸光微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公主,张着嘴巴,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们先随我回房吧。”雪朦胧语气淡淡,神色自然。 冷旭和十二点头后,跟着走了进去,小六也停下手中的事,四人一起回到了房中。 雪朦胧坐下后,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然后才看着他们道:“你们熟悉上官羽吗?知道怎样的办法才能折磨她吗?” 冷旭微皱了下眉:“能抢自己姐姐丈夫的人,能是什么人?定是那不知廉耻,心思歹毒的女人。” 十二顿时无语凝噎。 小六沉思 了一下说道:“那上官羽之前从未让府里的人起过疑心,想必是心思十分深沉,又特别会掩饰自己的人。但是奴婢有一点不明白,以她的手段,何必嫁与自己姐姐的丈夫,且九王爷害了他们一家,她却笑着当了九王妃,这番行为,显然是会让她落人口舌的,她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做出这些事,着实显得有些蠢了……” 雪朦胧淡淡一笑,杏花一般的眸中闪过一丝深意:“你说有什么理由,会让上官羽不惜名声也要嫁入九王爷府呢?当然是因为上官羽动了心,用了真情,可惜雪冀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在他心里,枕边人若没有利用的价值,便会如同无用的破布般,早就弃之如敝了。” 小六似乎明白了什么,睁大着眼睛,说道:“公主,你是想……” 雪朦胧微眯着眼,笑得几分不屑:“不错,那上官羽既然让惜儿失去了她最珍贵的东西,我们也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如此看重雪冀,若是让她失了宠,岂不比杀了她更痛苦?” 冷旭倏然握紧了拳,问道:“那公主准备怎么做?” “只要找个法子,设计他们两人对彼此失望就行。”说完,雪朦胧目光变得有些幽深,那如深潭一样的眸中,慢慢渗透出一丝寒凉的冷意。 冷旭眉峰聚拢,沉思了两秒后,忽然抬眸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先吓一吓上官羽,让她神经失常,引起九王爷的厌恶?” 说完,冷旭又自顾自地皱了眉头,烦闷地摇了下头:“不行,要吓人肯定要易容术,但是九幽阁中,只有九幽和鬼医会易容术。九幽跟着世子走了,鬼医又行踪不定。整个阁中,也就璎珞会点皮毛功夫。这点皮毛功夫吓吓平常人也就算了,如何能骗得过上官羽呢?” 雪朦胧微动了下眉,说道:“可以让璎珞做上官家的人皮面具,到时候你们在夜里出现,面具做到八分相似,也不会察觉的。况且上官羽心中有鬼,见到他们,自然会吓得失去警惕,哪里还有心思思索其他的事。” 小六点点头:“对,公主说的没错。上官羽是间接害死他们上官一族的人,这个法子,说不定比其他的鬼脸更有效。” “既然拿定主意了,小六你和冷旭便走一趟吧,本宫有些乏了,你们先退下吧。”说完, 雪朦胧有些疲乏地揉了揉眉心。 小六和冷旭,十二俱垂了身子,回道:“是,公主。” 出了房门后,十二便留在外面照看公主的安全,小六和冷旭则乔装打扮进了醉香楼。 璎珞正好弹了一首小曲后,借口回了房,一推开门,就看见两个男子打扮的人坐在凳子上,其中一个高个子的,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屈起手指,有些无聊地弹着杯子,嘴里嘀咕道:“怎么还不回来啊?” 小六刚想说让他再等等,就听见开门声,立马回头笑道:“璎珞姑娘,你可让我们好等啊。” 璎珞微蹙了下眉,端着窈窕有致的身子走了过来,语气不冷不淡:“何事?”说完,璎珞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变得紧张,语气也急切了几分:“难道是世子出事了?” 冷旭摇摇头,说道:“不是,我们来找你是因为想让你替我们做几张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璎珞重复了一句,眸中带着疑惑。 冷旭叹了口气,只好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璎珞听到是公主的本意后,眸中闪过一丝抗拒,微冷地说道:“只怕你们找错人了,我这点皮毛之术,哪里入得了公主的眼?” 小六一听这有些讽刺的语气,登时微怒了起来:“璎珞姑娘这是何意?若不是九幽和鬼医不在,我们又怎么会找上你帮忙?我们公主也不曾打骂过你,你何至于如此不留情面?” 璎珞不在意地冷笑了一声:“是,我不过是一个小门户,哪里装得下一尊大佛?既然小六姑娘看不上我,不如就回去禀告公主,璎珞这点不上眼的技术,实在无能为力为公主效劳。” “你!”小六平时也是个伶牙利嘴的,竟被气得险些说不出话来:“你竟敢对公主如此无礼,我今日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好好教训你。” 璎珞睨了她一眼,妩媚的眉眼中带着几分不屑。 冷旭见她们即将起了冲突起来,不由沉着眸子,拦住小六,低声劝道:“小六,你忘了我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吗?你先回去,这事交给我,我肯定完成任务,好不好?” “可是……”小六皱着眉,有些不服地瞪着璎珞,面色微怒。 “没有什么可是,你先回去,若是你跟她动手,先不说你打不赢她,要是公主知道了,你怎么跟公主交代?”冷旭截 断了她的话,语重心长地劝道。 小六咬了咬牙,终于甩了袖子离去,心里却依旧心气难平。 冷旭见小六走了后,才缓缓吐了口气,转头有些复杂地看着璎珞,他看出了璎珞是因为冷曦的事生出了隔阂,但是那件事,从头到尾,又关公主何事呢? 璎珞不知道冷旭的想法,垂着眸子,也不去看他的表情,只冷淡地说道:“你回去吧,这个忙我帮不上。” 冷旭没有走,反而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盯着她的眸子,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冷曦被调离京城,是公主的错?” 璎珞微愣,随即眯起眼睛,有些敌意地看着他:“是又怎样?难道你也是来当说客的?她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值得你连同门情谊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冷旭深吸了口气,神色沉冷:“公主没有给我任何好处,我也不是什么说客。我只是来还原一个真相,不想公主平白被人误会。” “真相?”璎珞皱着细眉,有些怀疑地看着他:“好,那就让我听听,到底有什么真相?” 冷旭叹了口气,不得不将山洞里发生的事,和后面公主亲自带冷曦去见世子证实的事,说了出来,最后也提醒璎珞道:“你现在知道了吧?这就是世子对待爱慕者的下场,根本不是公主挑唆的,即使没有公主,冷曦发生了这样的事,世子一样容不下她!更何况现在世子心里只有公主一人,甚至把公主看得比他自己还重要。你们应该做的,就是认清自己的身份,恪尽职守,把公主也当成主子看!” 一番话说完,璎珞已经震惊地快失去了表情:“这……这怎么可能。世子……” “你难道不知道世子是怎么样的人吗?他可以对下属好,但是决不允许自己的下属生出了别样的心思,作为暗卫,首先做的就是不能对主子动情,而是从心到身,绝对的服从命令!”冷旭见她有些回不过神,再次给了璎珞一个重击,就是想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璎珞再怎么说,也是经历过百般训练的暗卫,心智自然胜于常人,才过了一分钟,璎珞似乎想开了,神色却有些颓然:“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人皮面具我会做好的。” “好,我三日后再来拿。”冷旭知道她还需要时间彻底放下,便也不再强迫,点了点头,就离去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柳絮的试探 小六出了醉香楼后,一路气呼呼地回了公主府,连身上的衣服都忘了换,就直接走进了公主的房间。 雪朦胧正靠在软塌上看书,听到有些急重的脚步声,不由放下书,抬眸向门口望去,看见小六紧抿着唇,似乎生气的模样时,有些疑惑地开口道:“小六,你这是怎么了?” 小六一听见自家主子的问话,心里更加气愤,顿时撅起嘴,跪在她身旁,一边揉着她的腿,一边告状道:“公主,你不知道,奴婢刚和冷旭去找璎珞做人皮面具,可是她语带讽刺,毫不留情地拒绝,一点都不把公主放在眼里,简直气死奴婢了!还说公主是大佛,她是小门户放不下,,她凭什么这样说公主啊,世子爷还捧着公主你呢,她倒好,一见世子不在,还学会摆起架子了。要奴婢说,公主就应该好好治治她,真当公主不计较,就好欺负似的。要不是冷风拦着奴婢,奴婢定要冲上去撕了她的嘴,太气人了!” 雪朦胧见她叉着腰,一脸咬牙切齿,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由轻笑了一声,拿书 敲了下她的脑袋:“瞧你这急性子,璎珞是世子的属下,自然忠心的是世子。虽然本宫是世子妃,但毕竟不是她的主子,她拒绝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小六低头哼了一声,语气里还是有些不满:“可是这点小忙,她动动手就能做到的,公主也没有为难她,要她做什么牺牲自己的事。而且就算她对公主有怨,看在世子爷的份上,也应该尊重公主吧,哪有像她那样不知礼数说话的。” 雪朦胧眸光微动,眼底藏下一抹深芒,佯装打趣地笑道:“谁叫本宫的驸马天生是个妖孽,太招桃花了呢。” 小六想起世子那世间少有的精致容颜,也不由得重重嗯了一声,没错,都怪世子爷,每天顶着张貌美如花的脸出去,反而给公主引了不少敌意。 突然,一道清脆柔和的笑声打断了小六的思绪,小六下意识回头一看,有些愕然,柳尚书家的千金?她来找公主作甚? “公主容色过人,驸马爷又是个疼人的,再多桃花都是不足为惧的。”柳絮抬脚跨入屋内,笑颜温柔,话语含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雪朦胧却对她突然的登门拜访,没有丝 毫的波动,只坐起身子,微微笑道:“几句玩笑话而已,让柳小姐笑话了。这夫妻间的事,有时复杂,有时简单,柳小姐芙蓉之资,想来出嫁以后也是不惧这些的。” 柳絮也是个未出阁的闺女,乍然听见这番话,也有些微红了脸:“公主莫要打趣我了,柳絮不过是拂柳之姿,只求能寻得一心上人,便也足以。” 雪朦胧假装听不懂她的暗示,不动声色地试探道:“柳小姐此番过来,不是为了和本宫说这些的吧?若有什么要紧事,不妨说出来,本宫也帮着想想办法。” 柳絮连忙摇摇头,眸光带着些许的亮光,语气低柔婉转:“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昨夜父亲突然谈起治水的事,我想起公主说过的话,便和父亲提了太子哥哥,父亲没有反对,想来也是承认了太子哥哥的才能。但是我担心因为自己的多言惹了事,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想来问问公主,我这样做的可对?” 雪朦胧微垂了下眸光,复又抬起,神色淡然:“本宫也是因为那一方帕子,才偶尔提起哥哥的事,没想到柳小姐却记在心上了。不过柳小姐不必担心,就 算出了事,本宫哥哥也定不会怪罪于你的。” 柳絮微愣,有些不死心地试探道:“太子哥哥若是能当此重任,想必也是十分开心的。但是南方水患不容小觑,也是存在危险的,太子哥哥当真想去吗?他难道没有牵挂的人吗?” 雪朦胧有些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心知她是想知道哥哥的心上人,当即绕着弯子笑道:“治水赈灾是朝中大事,是父皇和柳尚书的决定,我哥哥自然是听从父皇的决议,哪里能是他想不想去的问题。柳小姐虽是官宦之女,但也应知道妄议朝政的严重。今日这话若是传到其他的人耳里,指不定会生出什么风波,甚至会牵累柳尚书的名誉,柳小姐还是谨言慎行些好。” 柳絮温和的笑容里倏然出现了一条裂缝,显得有几分勉强,她如此明显地表现出自己的诚意,公主却和她打太极般,不愿透露出太子任何的消息,甚至还说教了她一番,难不成她真的不懂她的意思么? 按捺下心中的不悦后,柳絮深吸了口气,刻意望了眼外面的天色,站起身来,告辞道:“时辰不早了,我也叨扰公主许久了,还望公主不 要介意。府上还要些事未曾解决,我就先回去了。” 雪朦胧也站起身来,笑得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既然柳小姐家中有事,本宫也不便强留。走吧,本宫送你一程。” 柳絮有些惊讶,一时琢磨不透公主的意思,但也回以一笑:“如此,柳絮谢过公主了。” 两人有说有笑出了门,看上去关系十分融洽,雪朦胧还亲自将她送到了马车之上才回了府。 柳絮坐上马车后,都还有些受宠若惊,她不明白公主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客气,仿佛之前她的疏离都是一场假象。 柳絮摇摇头,挥散了脑海里杂乱的想法,对着车夫道:“回府吧。” “是,小姐。”马车慢慢地碾着路上的灰尘,一路朝着柳府的方向驶去。 而离公主府不远的暗处,一道黑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身子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九王府中。 雪冀站在书房,背对着跪在地上的暗卫,蓦然眯起了眼睛,却遮不住他眼里狠毒,又带着些许恨意的光芒:“你亲眼看见了十一公主和柳絮相谈甚欢,还亲自送出了府?” 暗卫点了下头,声音没有一丝犹豫:“是,主子。” 第五百五十七章 绑架 雪冀慢慢攥紧了拳头,骨节打出咔咔的脆响,许久,他才扬起半边唇,冷笑道:“果然是好本事,竟然真让他勾搭了上了柳絮这条线。柳尚书只有这一位千金,若是柳絮真的被收买,赈灾的事岂不是十有八九会落在雪芮的头上?” 想到之前对雪芮撂下的狠话,雪冀不由心里一阵气愤,他怎么能容忍让雪芮看他笑话呢?他一定要想个办法,坏了他的谋算,可是现在由什么好办法呢? 柳尚书是个硬脾气的,又没有落下什么把柄,要想说服他举荐自己,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雪冀有些心急地捶了下桌子,眉宇之间浮出一抹戾气,明日柳尚书说不定就会在朝堂之上举荐雪芮,他必须在这之前阻止。 正当雪冀气急不知该如何的时候,上官羽突然走了进来,笑容甜美,抚了抚他的背,声音柔软如水:“王爷,你先莫气,说到底,他们还是通过柳絮行事,既然如此,我们从柳絮下手,断了他们的路不就行了吗?” 雪冀转头看着她,心里的急躁渐渐冷静了下来,挑着眉,笑得几分邪气:“王妃可是有主意了?” 上官羽垂眸一笑 ,光影之下的面容精致动人:“王爷若是觉得时间紧迫,何不派人把她绑了,直接威胁柳尚书便是?那老头顽固不化,却爱女如命,若是我们以柳絮相逼。料想他不敢不从。” 美人抬眸,自是艳丽逼人,如水波流转的眸光,含着淡淡勾人的意味,微微上挑的眼角,涂着丹蔻的手指,都显得妩媚至极。 雪冀眸光一动,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用手指挑着她的下巴,笑得邪气暧昧:“王妃果然是聪慧可人,本王当真没有看错人。” “讨厌。”上官羽羞瞪了他一眼,而后顺从地伏在他的身上,如玉葱般的手指,轻轻在他胸膛上打着圈:“王爷,你可说过了,要对羽儿一人好的。” 冷旭伏在屋顶的暗处,实在听下下他们缠绵得令人恶心的对话,避开九王府的眼线,慢慢退了出来。 出了九王府,到了安全区域之后,冷旭立马转身去了九幽阁的一处据点,带了数十人准备护在柳絮的暗处。同时,九王府的暗卫也刚出发,想要在半路截住柳絮。 柳尚书喜爱偏静,是以柳府也选在了清净之处,经过了繁华的街道之后,还要再拐两 个弯,直走一段路,才能到柳府的门口。 此时,柳絮坐在马车上,离繁华的街道路口还有一小段路。她掀起帘子,看见路上有卖冰糖葫芦和糕点,想起小时候连尝到一口冰糖葫芦都是奢望,不由差了婢女去买了一些回来。 隐匿在人群里的暗卫,也不由慢下了脚步,虽然在跟街贩商讨着价钱,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那马车。 柳絮不知危险逼近,咬了一口酸甜的冰糖葫芦,眼里却浮出一丝涩然的笑意,果然,过了那个想要的年龄,再得到的时候,总是少了点味道。 马车慢慢驶出了街道,转入寂静的小道,暗处的黑影忽然像变了天的乌云般,迅速聚集过来。寒风刚吹起帘子,柳絮就看见一支利箭从她眼前,斜射入黑马的脖颈处。 寂静的甬道里,顿时响起马痛苦的嘶鸣声,车夫惊惧地滚落在地,脸色发白,眼神慌乱地四处扫看:“谁……谁……” 那婢女也吓得抓紧了柳絮的手臂:“小……小姐,这怎么回事?我们该怎么办?” 柳絮也是吓得不轻,但是她知道敌人就在暗处,若是贸然出去,反而更容易失了性命:“ 小菡,他们的目标肯定是我,你先跑出去求救,这里离人多的地方不远,你到时候大声喊就行了。” “不行,小姐,老爷要是知道奴婢扔下小姐定不会放过奴婢的。”小涵连忙摇头,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小姐,你快跑吧,奴婢替你挡着。小姐待奴婢不薄,奴婢甘愿为小姐而死,只求小姐善待奴婢家中老人,奴婢死而无憾。” “你说什么傻话呢?”柳絮下意识就拒绝了这个主意,她从小流落,自知底层人的生活不易,又怎么会平白害人失了一条性命,但是她一介女流,身无功夫,此时也不免有些慌乱:“这样待着也不是办法,要不然我们一起逃吧?” 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落地的脚步声,正一步一步地逼近她,柳絮心中一紧,握紧了手中还算锋利的竹签,目光警惕地盯着四周。 “小姐,他们……他们有刀……”婢女惊惧地连声音都颤抖了几分。 “闭嘴!”柳絮轻喝了一声,心脏却被提了起来,颤抖的手泄露了她心中的害怕,她不明白,她从没惹什么仇敌,怎么会有人想要杀了她? 一个黑衣人拿着大刀猛然 劈开了马车,锋利的刀光乍然出现在柳絮的眼前,柳絮啊的一声,闭上眼,攥紧手里的竹签,直直刺了下去,那黑衣人顿时惨叫一声,一个挥手就把柳絮掀倒在马车上。 黑衣人咬牙将竹签拔了下来,手臂上顿时出现一个小小的血口,正不停地冒着鲜血。 柳絮撑着手臂爬了起来,四五个黑衣人一起逼近了过来,柳絮吓得脸色发白,撑着身子慢慢地倒退:“你们……你们是谁?你们可知……我父亲是朝廷命官柳尚书?” 其中一名黑衣人冷笑道:“放心,我们不会要你的性命的,只是请你做做客。” 说完,那黑衣人大步一跨,就想抓住她,柳絮刚想反抗,空气中忽然被划出一道气流,闪着寒光的银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接射入了那黑衣人的手腕处。 黑衣人痛叫了一声,下意识收回了手,原本寂静的房屋后,忽然跳出数十位蒙面的黑影,持着剑正冷冷地和他们对峙着。 九王府的黑衣人咬牙,恨恨地盯着他们,一个挥手,身后五六位黑影就砍了过来,冷旭带着暗卫,眼里闪过一丝轻蔑,挥着冰冷的剑光,也迎了上去。 第五百五十八章 半夜刺客 柳絮和婢女缩在马车一角,看着周围的刀光剑影,心中不由疑惑了起来,是谁来救她了? 九王府的暗卫武功同样高强,但冷旭胜在人数优势,没有多久,黑衣人身上都挂了彩,支撑不住冷旭强势的进攻。 最后,为首的黑衣人不得不咬牙吐出了两字:“撤退!” 剩余的黑衣人收到命令,当即收起了大刀,利用轻功闪退,一溜烟就没了人影。九幽阁的暗卫正想去追,却被冷旭拦住了身影:“别追,这里是他们的地盘,闹大了事,也许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暗卫点头,收起剑立在了一旁,冷旭见他们真的撤了后,便朝着马车走去。 柳絮忍住身子的颤抖,硬是下了马车,站了起来:“谢……谢你们救了我。” 冷旭突然揭下脸上的黑布,微微笑道:“无事,你没事就好,我先送你回府吧。” “你……你不是……”柳絮惊讶地看着他的面容,她曾在公主府见过他一次。 冷旭垂眸一笑:“正是,公主担心有人暗中作对,便暗中派我们护你安全,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按耐不住了。” 柳絮稍稍回神,心中 却有了计较,她最近和太子公主走得极尽,他父亲正好又是管理治水赈灾的主臣,朝堂上除了太子一党,便只有九王爷,所以他们是想利用她,威胁自己的父亲?想明白之后,柳絮脸色也不由冷了几分。 “如此,那就谢谢公子了。”柳絮微微一笑,那婢女也跟着站了下来,跟在她的身后。 “客气。”冷旭笑得淡然,一路护送着她朝柳府走去,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那吓晕了的车夫也被暗卫一路带回了柳府。其余的暗卫则又重新躲在了暗处。 柳府的林管家正好出门,就看见自家小姐从远处走了过来,脸色有些发白,身后却跟着两位陌生的男子,还是不寻常的黑衣,不由有些瞪大了老眸,走过去问道:“小姐,你……这怎么回事?” 柳絮勉强一笑:“回府再说。” “等等,柳小姐。”后面忽然一道清脆的女声,柳絮下意识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小六小跑过来的身影。 柳絮见她停在自己面前,才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小六姑娘?” 小六轻喘了两口气才说道:“柳小姐,公主特意派我来跟 你说,今夜可能不太平,柳尚书和柳小姐还是多加防范,多注意府上的安全。” 柳絮微微皱眉,沉思了两秒,也应下了:“多谢公主提醒,柳絮记住了。”说完,柳絮又转身再次谢了冷旭,语气诚恳至极:“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柳絮无以为报。若公主有难事,柳絮也不会袖手旁观。” 冷旭摆摆手:“小事一桩,不必记挂在心上。”只要能给九王府添堵,他做什么都是乐意至极的。 柳絮抿唇一笑后,就回了府。林管家回头看了一眼冷旭,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不由缩了下脖子,转头问道:“小姐,那人救了你?” 柳絮嗯了一声,想起刚才的画面,心里还有些心悸:“此事莫要再提,我先去找父亲商量一番。” “是,小姐,大人正巧刚出了书房,此刻应该在房间里。”林管家低头回道。 门外的小六见柳絮进府后,才转头跟冷旭说道:“冷旭,公主让你派些人混在尚书府的护卫队中,以防不测。” 冷旭皱了下眉:“那九王府刚露了马脚,定是不敢来的。” 小六无奈地瞪了一眼:“公主这样做,自 然有她的计算,你照办就是了。” 冷旭耸耸肩:“好吧,正好我带了人出来。” 夜色深重,柳絮想到今日小六的提醒,一直未曾睡着,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柳絮只觉得自己眼皮像打架一样,昏昏欲睡。 会不会根本没事啊?毕竟尚书府也有不少护卫,哪里是这么好闯的? 谁知,柳絮刚这样想的时候,院内突然响起护卫的大喊声:“来人,有刺……”客还没说出口,那护卫就被忽然跳出来的黑衣人抹了脖子。 柳絮猛地睁眼,手伸进枕头下,拿出来一把锋利的匕首,跳下床躲在暗处。离这不远的柳大人也被惊醒,连忙披了衣服走了出来。 那暗中的刺客,一见柳尚书出来,便挥着寒刀,踏着疾风,想要朝他砍去,柳大人吓得后退几步,腿一软就摔落在地,林管家闭上眼,猛然挡在柳尚书的身前。 许久,林管家未曾感受到刀劈在自己身上的痛,颤抖着眼皮,睁开了眼睛,只见刚才凶巴巴的刺客,依然被一名面生至极的护卫一刀刺倒在地,瞪大这眸子,已然失去了生气。 林管家连忙扶起柳尚书,声音 带着几分颤抖:“老爷……你……你快躲起来,老奴替你守着。” 柳大人惊魂未定地看着外面混乱的局面,不由想起下午小女跟他说的话,没想到那刺客如此猖狂,绑架絮儿不成,竟然半夜还敢行凶,简直置天下王法于不顾! 柳尚书从惊惧逐渐变为愤怒,一双已显老态的眸子,慢慢浮出一丝坚定,九王爷如此心狠手辣,又怎是赈灾的好人选? 絮儿?柳尚书又忽然想起自己的女儿,连忙抓着林管家的手,急切地吼道:“快,先去找絮儿,绝不能让她有半分危险!” “好好,老爷你先别急,老奴这就去找小姐。”林管家先让柳尚书待在房间里,然后自己跑到了柳絮的房间。 门外突然响起猛烈急促的拍门声,柳絮神经顿时紧张了起来,握着匕首的手,也不由用力了几分。 “小姐,小姐,我是林管家,老爷担心你的安危,你还好吗?” 熟悉苍老的声音响起,柳絮顿时松了一口气,走到门前,打开了门,神色十分担忧:“林管家,我父亲怎么样?” 林管家摇了摇头:“大人没事,小姐你快些和我过去吧。” 第五百五十九章 击退刺客 “好。”柳絮虚着声音说了一个字,紧张地望了望外面打斗不停的战况,然后慢慢地踏了只脚出来,手里握着的匕首已经有些湿滑,柳絮却不敢擦拭掌心的汗,依然攥得紧紧的。 林管家见她害怕,不由挡在她的身侧,安抚道:“小姐,没事的,不用怕,老奴一路过来看见那刺客已经被护卫挡住了。” 柳絮点了点头,刚走出两步,就看见原本被围困住的刺客,寒光一闪,就刺入了护卫的心脏处,一双狠戾的眸子直直朝她射了过来。 “快跑!” 柳絮吓得眸子瞬间瞠大,拉着林管家的衣袖,就开始朝柳尚书的房间跑去,寒凉如水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竟然有几分惨白之相。 刺客身形一掠,脚踏梁上,一个翻飞就落在他们的身前,暗红的刀尖上,浓稠的血正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那小小的血花一路蔓延,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林管家颤抖着身子,眼里虽有惊惧之色,但仍然将柳絮护在身后,昂着脖颈道:“你……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你们犯的可是杀头之罪!” 刺客无声冷笑,沾染着血的大刀慢慢举起,林管家也渐渐瞪大了眸子,打颤的脚都忘了后退。 “噗!”剑没入血肉的声音顿时响起。 柳絮吓得大叫了一声,闭紧了眼。 刺客则不可置信地望着刺穿他心脏的剑,吐了口血之后,像木头一样栽了下去,手上的大刀哐当一声,也落在了地上。 “老爷……”林管家惊得说不出话来。 刺客倒下后,才露出柳尚书有些呆滞的身影,只见他依然保持着握剑的姿势,喘着气,嘴唇泛白,显然是第一次亲手杀人,吓得不轻 。 柳絮听见林管家的声音,睁开了眼,看见柳尚书后,快步奔进他的怀里,声音有些哽咽:“父亲……” 柳尚书这才回了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后,拍了拍她的肩:“不要怕,絮儿,为父在这儿。” 林管家也上前一步:“老爷,你怎么来了?” 柳尚书深吸了口气,道:“我见你们许久未回,甚是担忧,顾不上那么多了,才出来寻你们。” 林管家想起刚才的一幕,不由也有些后怕,要是老爷没来,只怕他和小姐,早成了冰冷的尸体了。 正在感慨的时候,一名护卫沉着脸朝这边跑了过来,身上的衣服几乎染成了红色:“大人,刺客已经逃了,本来被活捉的刺客,已经全部服毒自杀,查不出任何线索。” 柳尚书微眯着眸子,苍老的眸里蓦地显出几分恨意:“你们将府中清理一下,不要将任何消息传出去。” “是,大人。”护卫领了命令后,便带着剩余的守卫拖走了死尸,并将地上的污血,全部用新土掩埋了一遍。 柳絮慢慢平息了自己惊吓,才对着她父亲说道:“父亲,他们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难道将事情闹大了,对他们有好处吗?” 柳尚书心里也有几分疑问,却没有表现出来:“絮儿,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此事你莫在掺和,知道的越多,只会越对你不利。” 柳絮咬了咬唇,知道父亲是为她好,便没有再问:“是,父亲。” “林管家,你重新清点下人数,并吩咐下人闭紧嘴巴,切莫将此事传出去。”柳尚书沉着脸道。 “是,老爷,老奴这就去办。”林管家应了一声后,便提着袍角走了出去。 柳尚书见 柳絮回房后,一张脸顿时冷了几分,转身就朝着书房走去。 点燃烛光,漆黑的房间便亮堂了起来,柳尚书将未写一字的奏折拿出,手执狼毫,在墨汁里轻点几下,便刷刷写下了数行字,从未停顿半分,简直一气呵成,可见他心中已下了坚定的决定。 吹干了奏折上的墨水,柳尚书心里的石头仿佛也落了地,只要这封举荐太子主持治水赈灾的奏折一呈上去,九王爷就算杀了他,也无济于事了。 穆臻言下了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勾肩搭背的搂着城守招摇过市,众人住进了城守府。 因为莫伊人之前为救穆臻言受伤,借着治伤的由头,也一并住进了府里。 城守是个老奸巨猾的,他早就听说世子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一直带着他吃喝玩乐。 几天观察下来,他发现这个世子确实是一个顶着世子和驸马身份的花花公子。 一连几日,穆臻言都是由城守陪着去各个地方游玩,穆臻言表示不亦说乎。 这几天,城中无比的安宁,根本不像传说的那样,水寇作乱,民不聊生。 而莫伊人自从知晓了穆臻言的身份,黏他黏的更勤了,一天跑好几趟穆臻言的院子。 而这天,她依往常一样,借着送吃的去穆臻言的院子,恰好被折岚和九幽撞见。 折岚拦住她:“你干嘛去?” 她早就看这个莫伊人不顺眼了,有事没事就往穆臻言身边凑。 莫伊人指了指盘中的点心道:“去给公子送点心。” 折岚冷笑一声道:“公子在京城皇宫里什么没见过,没吃过,不稀罕你的东西。” 莫伊人闻言脸色变了一变道:“你什么意思?” “唔,我 折岚小姐姐的意思就是说,你离世子远一点,世子是有家室的。” 这是九幽接的话。 听到有家室三个字,莫伊人的手紧紧扣住了盘子,咬了咬唇道:“公子的夫人没在这!” “你说什么?”折岚脾气很不好,欲要打莫伊人,高高抬起的手,被九幽拦下。 莫伊人被吓了一跳,面露惊恐。 折岚冷冷道:“我告诉你,世子的夫人是公主,他就是当朝的驸马,注意点你的身份,少有事没事的就往世子面前凑。” 被恐吓了一番,莫伊人没在去找穆臻言。 是夜。 穆臻言脱了衣裳刚打算睡觉,九幽从窗户中跳进来。 穆臻言并未感到意外,反而是调侃道:“有正门不走,为什么要学贼跳窗户?” 九幽道:“奉世子大人的命令去调查,每天跳来跳去的习惯了。” 是了,穆臻言怎么可能真的只吃喝玩乐,他一切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为了让城守卸载防备,好让九幽能够暗中调查,而演的纨绔子弟。 穆臻言脱了外衣,只剩了中衣,夜晚有风吹进来,有些凉,他边关窗户,边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九幽摇摇头道:“并没有那么简单,这几日我私下查了很多,都没有查到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穆臻言同他坐下,九幽道:“最近华城有些太平啊。” 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确实,华城很太平,太平的有些不真实。按理来说,这里有水寇,不应该这么太平才对,前两天还在水上遇到了水寇,怎么他们一来就没有了? “也有可能是……水寇得到了消息,故意的。” 听穆臻言这么一说,九幽也明白了,“你是 说有卧底!” 穆臻言点点头,他道:“这样,你在去查一下,水寇会和谁勾结。” 九幽有九幽阁,是江湖门派,做起事儿来比较方便有效率,这也就是为什么穆臻言带着他的原因。 这厢,雪朦胧躺在软塌上,拿着一本泛黄的书,目光随着字迹移动,卸了饰物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无端显出几分慵懒和随意。 小六跪在蒲团上,替她捏着腿,笑得几分狗腿:“公主,你怎么知道今夜柳尚书的府中会有刺客呢?” 雪朦胧眸光微动,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前世穆臻宇就是依靠着潜心宫的关系当任,那今世,那潜心宫定然也会想办法帮助穆臻宇上任。为了避免太子和九王爷任意一党得逞,只能先封住柳尚书的口,让他变成一具死尸再也做不出决定,然后嫁祸给其中一党,以父皇的疑心,定不会再轻易相信他们,这个时候,穆臻宇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简直是好计算,可惜,她就是要毁了他们的希望!让他们如见不得光的老鼠般,连气都不敢发!让他们一点一点陷入绝望,体会前世她生不如死的痛苦! 小六见公主眸中闪过一抹森然的恨意,不由缩了下脖子:“公主……你怎么了?” 雪朦胧才垂了下眸,笑得几分冷然又随意:“无事,就是想起一些往事罢了。”说完,她又抬起眸子,眼里似乎多出一丝深长的笑意:“这个时候,另一场好戏也应该上场了。” “啊?什么意思?”小六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公主话中有话,让她越发的听不懂了。 雪朦胧拿书敲了下她的脑袋,轻笑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第五百六十章 放火毁楼 “跟上。” 柳尚书府外,漆黑的夜色中,一道凌厉的女声蓦地响起,隐藏在暗处的十几名暗卫点了下头,身子如羽毛一般,疾驰在树梢屋檐上。 那从柳府逃出来的四五名刺客,都负了不少伤,根本想不到还有人埋伏在外面,一直跟踪着他们。 璎珞带着众人,一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不远的身后,只见那四五名刺客在京城绕了好几个弯后,竟躲进了一家酒楼。 “守在四周,看看他们有没有出来!”璎珞不确定他们是否故意停留,扰乱视线,便下了这个决定,没有轻举妄动。 “是。”暗卫领命后,便分散了开来,连最隐秘的暗角通道都派了人把守。 璎珞也伏在暗处,屏息待神地盯着那酒楼,灯火阑珊,欢声笑语不断,那酒楼最上方出,赫然显出四个大字,风行酒楼。 半个时辰后,暗卫来报:“他们还没有出来,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璎珞冷眯了下眸子,声音清冽:“既然他们没有出来,就说明这里极有是他们的一处据点,他们敢毁了我们的据点,我们自然也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璎珞冷笑了一声,继而说道:“派两人准备好火油浇在外围,然后一把火,给我烧了他们!” “是。”暗卫走后 ,便带着两个人先退了出去。 酒楼最上方,一处隐秘的房间里,穆臻宇坐在凳子上,手里握着的茶杯,猛然被捏了个粉碎,眸子里迸发出滔天的怒火,声音狠厉无比:“你说什么?你们十八人,竟然没杀了柳尚书?你们还有脸回来?一群废物!” 滚烫的茶水,随着那道怒喝声,一道砸在了那刺客的头上,刺客低着头,连痛声都不敢发出来,只惶恐地求饶:“主子饶命,实在是那柳府的护卫,不知为何多了两倍,且个个武功高强,我等难以击败,被他们围困在内,束手无策,只能撤退。” “多了两倍?”穆臻宇重复了一遍,皱着眉脸色阴沉,难道有人事先得知了他的计划? “不好了,走水了,快来人啊!救火!救火!” 突然,一道焦急慌张的声音从楼下乍然响起,酒楼里还在欢声笑语的客人,顿时吓得站了起来。 “起火了,快逃啊!” “怎么会突然起火?” “我的天!看那火苗!往这边过来了,快跑啊!” 酒楼里上百个人顿时真慌了起来,不顾其他人在前,一齐横冲直撞,朝门外奔去,可怜二楼,三楼的客人急得额头上直冒汗,也挤不出去。 “诶,你别撞我呀!” “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 敢挡着本大爷的路,给爷让开!” “啊,你踩我作甚!等我出去了要你好看!” 酒楼里顿时闹哄哄一片,穆臻宇皱着眉头也站了起来,还没吩咐侍卫,鼻息间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烟焦味,回头一看窗户后,那漫天大火,如吐着蛇芯的巨蟒般,蹿上了他的房间。 从窗口钻进的大火,顿时吞噬了梁木,火星落在床幔,棉被上,火势燎原,竟不可阻挡地朝着穆臻宇一行人袭来。 “主子,火势凶猛,你先出去,我们护在你后面。”侍卫连忙用剑挡了一块落下的,烧得猩红的木头,声音急切。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放火烧了他的据点?穆臻宇恨恨地咬了咬牙,迫于形势,还是低头逃了出去。 四五名暗卫护着他一路从火光中逃命,一出来,那酒楼便如散了架的骨头,全落成了一片散发着焦味的废墟。 大部分死里逃生的客人扶着胸口感慨,幸好自己逃了出来,还有几位埋在废墟里永远出不来的,则烧得连尸体都辩不出来。 穆臻宇狠狠地攥紧了拳头,一双眸子气得发红,这酒楼里的客人非富即贵,在他的酒楼里出了事,他背后的家人或者势力,又怎能善罢甘休? “给我查!到底是谁?查不出来,你们也不用回 来了!”穆臻宇气得怒喝了一声,胸膛起伏不平! “是,主子。”暗卫抱拳垂了下头,立马带人退了下去。 穆臻宇回到自己住处后,不一会儿,便有暗卫来报:“主子,今日九王爷曾派人想要挟持柳小姐,被另一群黑衣人救下,另外,十一公主的婢女曾去过柳府。” “雪朦胧?”穆臻宇渐渐眯起了眸子,眸底不平的风暴中,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她,为什么又是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为什么她总是要跟自己作对?他到底哪点不如穆臻言那蠢货了? 他明明那么爱她,可是她却偏要做出让他恨她的事! 穆臻宇不服地啊了一声,攥紧的拳头狠狠捶在了桌上,心中的气越发膨胀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要找她说明白!他要问问她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二公子,你要去做什么?”随身的心腹问道。 穆臻宇深吸了口气,眸光又怒又恨:“我要去找雪朦胧,你们谁也不要拦我!” 那心腹本就是莲美人派给他的,得知他的意向,自然下意识拦在了他的面前,急声劝道:“不可啊,二公子,你忘了莲美人和你说过的吗?这段时间真是紧要关头,你切不可招惹他们,让他们抓住把柄啊!” “你给我让开! 我的路你也敢拦?小心我废了你!”穆臻宇恶狠狠地喝道,一手猛地推开了他。 “拦住二公子。”被推倒在地的心腹,立马朝着院中的侍卫喝道。 院里的侍卫也是莲美人安排的,自然听从莲美人的吩咐,毫不犹豫地挡在了穆臻宇的面前。 穆臻宇冷笑了一声:“好啊你们,竟然敢拦我!不要命了是吧?” 心腹连忙爬起来,不顾手臂被擦破的疼痛,劝道:“请二公子三思啊,此时正是皇帝选举赈灾人选的时机,若是你去找了公主,只怕会被他们将一军,到时候一个罪名下来,你的机会就没了啊。” “滚!”穆臻宇此时气急攻心,哪里听得进他的劝告,一脚将他踹开,目光又狠厉无比地瞪向前面的侍卫。 侍卫们面面相觑,握在手中的剑有些虚浮,颤颤巍巍的,竟有些拿不稳。 穆臻宇冷笑一声,狰狞的面孔犹如地狱的恶鬼:“拦我者,死……” 话还没说完,穆臻宇就像被谁扼住了脖子般,哑了声音,意识也逐渐模糊了起来,只觉得脖颈处似乎被什么咬了一下,一丝淡淡地血腥味飘进了他的鼻息中。 穆臻宇撑着最后的意识回头一看,琳琅似笑非笑的面容一下子就映入了他的眼中:“你……” 你竟敢对我动手? 第五百六十一章 勾引 只吐出一个字,穆臻宇就晕了过去,琳琅连忙接住他,挑了下眉,眸中意味不明。 那心腹松了口气,爬了起来:“琳琅姑娘,幸亏你来的及时,否则我等真的挡不住二公子。” 琳琅收起自己的蛊虫,不在意地笑道:“我也是正好来传达主子的命令,你先将二公子扶入房中吧。” “是。”心腹接过穆臻宇,一路扶着他回了房,将他放平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琳琅跟在后面走了进来,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她的面容,只听见她夹杂着媚意的声音响起:“你先出去吧,我在这守着他醒来就行。” 心腹点了下头,退了出去,却没有关上房门。 琳琅轻抿了口茶,勾着眉眼,光明正大地打量着穆臻宇的面容,虽然比起穆臻言差了几分,但放眼京城,也是一副难得的好皮囊。 若是能与他一度春宵…… “咳……咳。”床上的人猛然动了下身子,有些困难的眨了眨眼皮:“水……水……” 许是被蛊虫咬了一下,一些毒液进了血中,虽无大碍,但却觉得口渴得厉害。 琳琅挑了下眉, 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往自己喝了一半的杯里,倒满了茶水,然后端了过去,将他扶起后,再将杯沿贴近他的嘴唇。 穆臻宇一感觉到水的滋润,连忙自己伸手扶着杯子,仰头喝了下去,身体的精神也逐渐恢复了大半。 睁开眸子,穆臻宇有些冷然地望着坐在他床边的琳琅:“你敢对我下蛊?” 琳琅没有一丝惧意,笑道:“二公子入了心魔,一心要去公主府,琳琅也是没有办法,才会用蛊虫让你平静下来。” 穆臻宇眸色阴沉,打量了她几下,问道:“你来干什么?” 琳琅拿起袖子掩唇一笑:“当然是莲美人命我来给二公子传话了。”说完,琳琅面色变得郑重了几分:“二公子,莲美人要我告诉你,在这个关键时刻,你最好不要招惹他们,要是引起了皇帝的不满,你赈灾一事没了戏不说,还会惹得一身麻烦,招来尚书府的仇恨。更严重的是,你出了事,向皇帝举荐你的莲美人也会带着怀疑,你也不想失去了这个靠山吧?” 穆臻宇原本心里还有气,一听这番话,只惊得眸光都呆滞了几分,原来,原来雪朦胧 的真正目的,不是打压他,而是想要借着他对付潜心宫! “她竟敢利用我?”穆臻宇咬牙恨道:“我一定要让她臣服在我的脚下,她一定是我的!只要她成了我的女人,就不会对付我们了。” 琳琅一听,笑着的眸光顿时冷了下来,心里的嫉妒如藤蔓一样疯狂生长,为什么所有的男子都要围着雪朦胧转?她已经将容色修炼得上乘,不输那雪朦胧半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个个都争着抢着,要得到雪朦胧? 狠狠攥紧的手指尖都已经泛白,琳琅深吸了口气,才慢慢将心里的怒气平复,挽起唇角,绽放出她认为妩媚至极的笑容,一双柔胰慢慢抚上他的肩头,轻轻地揉捏:“二公子,你想她作甚?她处处针对你,有什么好的,不如让我跟了你,夜夜伺候你如何?” 穆臻宇慢慢抬起眸子打量她,一双勾人的媚眼水润得很,樱桃般红润的小嘴微张,无声地诱惑着他。可是他却想起了雪朦胧透着盈盈水波的杏眼,以及她看似柔软无比的唇,还有那如清水般动人的笑意。 琳琅见他略微痴迷的神色,不由心中得意一笑, 眉眼越发的魅惑,一双柔软的手慢慢下移…… “滚!”穆臻宇却抓着她不安分的手,猛地一甩,目光厌恶无比地瞪着她:“你这下贱的女人!竟敢觊觎到我的身上!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嘴脸,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啊!”琳琅痛叫了一声,心中只觉羞辱万分,连手腕上的疼痛都顾不上,抬眸不甘地问道:“我哪里比不上那狠毒的女人?” 穆臻宇站起身子,俯视着她,不屑地冷笑道:“你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脱光了衣服都勾引不到穆臻言,竟然妄想勾引我?你这没用的女人!” 琳琅听着他丝毫不留情面的嘲讽,只觉怒气翻涌,但顾忌莲美人的关系,狠咬着牙不敢发作。 “滚!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这下贱的行为,我就毁了你的脸!”穆臻宇嫌恶得不愿再多看她一眼,扔在一句恶狠狠的威胁,就走了出去。 琳琅摸着自己的脸,气得胸膛起伏,眸光恨恨地盯着离去的身影,最后咬了下唇,无可奈何,只好灰头土脸地离开了房间。 翌日,天色一亮,柳尚书就穿戴好朝服,带着几名护卫进了宫中。 偌大的金銮殿中,穿着官服的大臣悉数到齐,不少人盯着柳尚书看,窃窃私语着,今日他会举荐何人? 皇帝一身明黄的袍衣,缓步走到正中间,坐了下来,目光落在柳尚书身上,沉着嗓子问道:“柳爱卿,赈灾治水的人选,你心中可有了主意?” 柳尚书垂着脑袋,双手禀在一起,行了一礼后,回道:“回皇上,臣思虑了许久,觉得太子可行。” “哦,为何?”皇帝声音淡淡,令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柳尚书回道:“太子作为东宫,从小便是皇子的榜样,自然所知甚多,做事又十分沉稳有度,最难得的是,他对治水也有一定的想法,所以微臣便举荐了太子。” 皇帝还未说话,一旁阴沉着脸的雪冀却突然讽笑了一声:“柳大人,听说最近你的女儿和太子走得极尽,莫不是为了你女儿的前程,便偏心我二哥,丝毫没有考虑其他人?” 雪芮突然站了出来,眸色微怒,义正言辞道:“九弟说的这是什么胡话?柳尚书是怎么样的为人,难道父皇不清楚吗?你一句话便污蔑了女儿家的清白,叫柳小姐以后如何做人?” 第五百六十二章 辩论 雪芮冷眯了下眸子,继而说道:“若是真论献殷勤,那九弟之前也没少给柳尚书送礼,多次约柳小姐出门游玩吧?” 雪冀顿时瞪大了眸子,眸光带了几分压抑的恨意:“柳小姐温柔贤淑,我自然是有些心悦,想让她做我的侧妃,难道这种事,也归二哥管吗?” 雪芮冷笑一声:“若是九弟真的心悦柳小姐,我自然是管不着,只怕九弟醉翁之意不在酒。” 朝堂之上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皇帝沉了沉眸子,终于忍不住喝道:“你们吵够了没有?还有没有点规矩了?要是你们不想上朝,就给朕滚出去!” 雪芮和雪冀顿时低着头抿紧唇,不敢再说话。但是这一吵,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九王爷落了势,显得更理亏。 柳尚书依旧挺直着身子,不为他们的话语所动:“微臣所思所想,皆是为了皇上,为了百姓,请皇上明察。太子本就卓越出众,关注民生,微臣此番决定,也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绝无半点私心。”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雪冀气得胸膛起伏了几下,顾忌着皇帝的怒气,不敢再多做争执。 皇帝看着堂下面色各异的众人 ,眸光幽深,突然开口说道:“朕听说镇北王的次子穆臻宇,早年间治水有功,救了一方百姓,不知众卿家,以为他如何?” 众人没有想到皇帝会突然提起另一个人选,不由瞠大了眸子,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就连雪冀也被皇帝这番话,打得措手不及。 父皇怎么会突然提及穆臻宇?雪冀愣了片刻,心中甚是疑惑。 低头不语的雪芮眸色却没有丝毫的讶异,仿佛早已得知会是这个结局。 朝堂之上无人作声,皇帝眸光微动,目光便落在雪芮的身上。 “芮儿,你说说看,穆臻宇这人如何?” 雪芮心中一紧,知道父皇又在试探他,穆臻宇向来和穆臻言不和,若是他否定了穆臻宇,岂不是让父皇更加怀疑他和穆臻言有勾结? 思及此处,雪芮垂首恭敬地答道:“穆臻宇是父皇提及的人选,自然有过人之处。治水赈灾本是为民,若是他的本事比儿臣更胜一筹,儿臣自然为百姓高兴。” 皇帝捋了捋胡须,嘴角的笑容带了几分满意。 雪冀斜扫了一眼太子,心中已有了计较,反正此事和自己没戏了,不如拉拢穆臻宇,也 算是自己赢了这一局。 这样想着,雪冀也笑着帮腔道:“父皇,儿臣也早前听闻穆臻宇治水一事,这样十分有经验的人,自然是能够胜任治水赈灾这一职位的。” 皇帝看了他们一眼,眸中没有泄露丝毫情绪,只淡淡说道:“既然柳爱卿选了太子,朕看重穆臻宇,不如就让他们当朝辩论一二,若谁能说出最好的治水法子,谁就胜任这一职位,众爱卿可有意见?” 大臣们皆齐声回道:“皇上英明,臣等没有异议。” “那就好。”皇帝呵呵笑了两声:“宣穆臻宇进殿吧。” 声音一落,殿外的太监就拖长了声音,喊道:“宣,穆臻宇进殿。” 不一会儿,一道修长的月白色声音就踏着步子,不急不缓地走进了殿内,气度沉稳,面容俊朗,恭敬地对着上方行了一礼:“皇上万安。” “起身吧。”皇帝淡淡笑了一声:“朕宣你进来,想必你也知道朕的意思了。这次治水,情势急迫,你和太子有什么好的想法尽管说出来,朕和百官作证,谁的法子更好,谁救胜任这次的职位。” 穆臻宇谦虚一笑:“是,皇上,臣一定知无不 言,言无不尽,绝对不隐瞒半分。” 皇帝笑了笑:“那你们谁先开口说呢?” 雪芮记着妹妹一定要自己抢先开口,正准备说时,却听得穆臻宇声音响起:“太子读书百卷,想必腹有铅华,还是太子先开口一言吧。” 雪芮没想到穆臻宇竟然让了出来,不由心中一喜,站了出来说道:“那儿臣就先献丑了。” 拜了一身后,雪芮正声说道:“水患自古以来就是民生的一大难以解决之事,但水又是民生需要之本,若是能将水患利用起来,便能在水荒之时,灌溉良田,引水入渠,解决旱灾,又能利用水流,发展水运,改善大沥朝的经济。而这水患,多是因为积水问题,这才冲破了堤坝,形成了洪涝。江南地势大多低垂,极其容易积沙,所以我们应当设立分流排沙,控制水流紧量的工程系统,让它们能够自动分流,排沙,也解决了人力不足的问题。另外……” 雪芮有条有理地说着,一条一条列举出来,因地制宜,思虑周全,竟听得众臣愣在了原地,不敢置信这是太子说出来的。 其实这也不怪大家的惊讶,毕竟太子得了雪朦 胧的提点,直接套用了前世和柳尚书的治理水患的办法,加上太子日夜钻研,还说出了自己独特的办法,让治水的法子显得更加完善,任谁听这番话,也会惊讶得说不出来。 谁能想到,一个待在京城里养尊处优的太子,竟然能想出比有治水经验的人,还要完善几分的法子呢? 太子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儿臣已经说完了。” 语落,穆臻宇震惊地瞪大了眸子,不解地望着太子,怎么会?怎么会和他的想法几乎一样? 柳尚书则惊讶欣喜地看着太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太子果然没让他失望,是个有想法有本事,这其中几点,也是和他不谋而合啊,甚至后面有些办法,比他的更为出众,当即忍不住赞叹道:“太子果然是有才之人,这些办法若是用于水患,不知该拯救多少民生百姓啊。” 皇帝也欣赏不已地看着他:“好,芮儿果然用功了。穆臻宇,接下来,你也说说你的法子吧。” 穆臻宇这才由震惊回了神,勉强笑了笑,另辟思路,讲了几个不错的法子,但是到底不如之前太子的精彩,一相比之下,高低立见。 第五百六十三章 禁足九王爷 “好,你说的也不错,都有赏!”皇帝笑了两声,继而说道:“既然两人都辩论完了,众爱卿觉得如何?谁更胜一筹?” 九王爷党的人顿了一下,不愿开口承认太子说的更好,太子党的人却挺直了腰板,站了出来,说道:“当然是太子更胜一筹。” 皇上哈哈笑了两声:“好,既然如此,朕就命太子主持治水,授右都御史正二品,与柳尚书左御史正二品同等,一起前往江南。” “谢父皇隆恩。” “谢皇上隆恩。” 柳尚书和太子皆垂头行了一礼,然后站在了一侧。 皇帝点了下头,看着站在殿中的穆臻宇道:“穆臻宇,你对治水也颇有见解,想必也能助力不少,朕便命你为左副都御史正三品,一同随行,你可愿意?” “臣愿意。”穆臻宇垂头应了一句,眼里却闪过一抹浓烈的不甘。 “好。”皇上见他同意后,又看向沉默不语的雪冀:“冀儿,朕知你也想为朝廷效力,朕便命你为右副都御史正三品,如何?” “儿臣谢过父皇。”雪冀连忙低头道谢,心里却气得几乎炸了开来,但在朝堂上又必须忍着不敢发作。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低雪芮一等,想起他之前对谢芮说的那番狠话,雪冀狠攥着拳头,低垂着眸光闪过一丝恨意。 “好,水患一事既然确定了人选,朕也就安心了。众位爱卿还有何事禀告?若是没有,便退朝吧,朕有些乏了。”皇帝揉了揉眉心,脸上也显出几分疲倦。 百官一齐行了一礼,高声说道:“恭送皇上。” “好,退朝。”皇帝这才起身站了起来,大臣们正准备散了时候,淡淡的声音忽然从上方传了下来:“冀儿,你随朕来一趟。” 雪冀突然被叫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心快跳了一下,忍着疑惑,恭敬的回道:“是,父皇。” 说完,他便跟在皇帝的身后,一直走进了殿内。 雪冀站在下面,见皇帝坐了下来后,才有些忐忑地问道:“不知父 皇唤儿何事?” 皇帝盯了他几秒,神色忽然冷了下来,怒喝道:“你做了什么好事,难道要朕提醒你吗?” 雪冀心中咯噔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他不知道父皇是真的查出了他的事,还是在诈他,转了转眸子,雪冀按捺住心头的忐忑,问道:“儿臣不明白父皇在说什么?可是别人对父皇说了什么,这才误会了儿臣?” 皇帝冷笑了一声:“你还在给我装?你不要告诉朕,你没对柳家下手?” 雪冀脸色一白:“父……父皇……” “怎么?不狡辩了?”皇帝深吸了口气,面色冷然:“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为了个职位,竟然敢对朝廷的肱骨之臣下手!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啊?” 雪冀以为自己派人绑架柳絮的事被揭发,自知辩解无力,便猛地跪在了地上,俯首认错道:“父皇,儿臣知错了,是儿臣一时鬼迷心窍,办了坏事,父皇惩罚儿臣吧,儿臣甘愿受罚。” 皇帝冷冷望着下方的儿子,心里是说不出的失望:“既然你认罪了,朕就罚你禁足三月,你可有不满?” “不敢,儿臣不敢。”雪冀连忙回道。 “出去!朕不想看见你!”皇帝又喝了一声,面色微微阴沉。 “是,父皇。”雪冀不敢直视皇帝,弯着身子退了出去。 宽阔的大殿一下子又恢复了寂静,皇帝叹了口气,心中微微郁结,他派出去的云影卫探子十二,昨晚将柳府遭遇刺客的详情传了过来,皇帝起先也不相信是雪冀所为,后来派人核实,没想到雪冀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实现想要绑架柳小姐不成,还派人想要灭了柳尚书的口。 虽然柳尚书隐瞒了消息,没有鸣冤,但是他怎么能让老臣寒心? 雪冀只怕也没想到,皇帝竟然把夜晚刺客一事,也安在了他头上,若是他知道,只怕会气得吐血。 九王爷禁足一事传出,九王爷党人心惶惶,连夜聚在一起讨论下一步该如何打算,若不是高贵 妃派了人稳定,只怕追随雪冀的人又少了一部分。 而听到此消息的太子党人,不由觉得扬眉吐气,欢欣鼓舞起来,前段时间东宫禁足,九王爷党就冷嘲热讽,如今风水轮流转,也终于轮到他们踩一脚了。呵,这日子可真痛快! 华城。 九幽和穆臻言互相配合,他负责人前,而九幽负责暗中。 天衣无缝。 不过,也有意外。 仲少秋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但他看的出穆臻言每天花天酒地了。 皇上派他们来是来收复水寇的,这穆臻言一连几天绝口不提水寇问题,每天跟着城守吃喝玩乐,这样下去,任务还能完成? 于是,仲少秋决定找穆臻言谈谈。 彼时的穆臻言正在院中,莫伊人恰巧端了汤过去。 虽然知道了穆臻言有家室,并且还是当朝公主,但依旧打不败她对穆臻言的那股热情。 怕折岚看到,她就偷偷的躲着来。 穆臻言的院子比其他人的院子要大了很多,摆设也精致了许多。 已经入了冬,倒是荒凉了不少。 穆臻言正在院子里练剑,莫伊人端了汤过去,瞧着穆臻言英姿飒爽的模样,她有些脸红道:“公子,这是我亲手炖的鸡汤,你喝点吧。” 有人来了,穆臻言收了剑,没有外人在,他总是严肃的,冷冷道:“我不饿,姑娘还是端走吧。” “天气凉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吧。”每一次穆臻言赶她走,她总是死皮赖脸的。 穆臻言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将剑放在了石桌上。 “公子~”莫伊人声音宛若黄莺出谷,带着柔情,她端了碗,亲自执勺欲要喂穆臻言。就在这个时候,仲少秋来了。 他进门一眼就看到的是,莫伊人要喂穆臻言的样子,他顿时怒上心头喝道:“穆臻言!” 穆臻言看到仲少秋一脸怒气的走过来,他道:“仲大人这是怎么了?” 莫伊人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忙放下了手中的碗。 仲少秋一脸的怒气道:“穆臻言,我们是来收复水寇的,不 是让你来着享福的。” 本身知道穆臻言只顾着吃喝玩乐就很不开心了,眼下又瞧见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更是恼怒。 “你这样是玩忽职守!一点世子的样子都没有!” 任由仲少秋怎么发火怎么说,穆臻言只毫不在意道:“仲大人,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穆臻言认真给仲少秋谅解:“你看,我们从京城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精疲力尽的,自然要好好休息休息才能办正事不是?” 仲少秋厉道:“你这都休息了五天了。” 穆臻言失落:“才休息了五天啊,还是好累的。” “穆臻言!”见穆臻言还是这个样子,仲少秋气急败坏,指着他的鼻子就骂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和那些个花花公子有什么区别,每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一点正事也不办!” “枉费皇上这么信任你,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却要让他失望!” 莫伊人想要劝架,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几次张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穆臻言冷哼一声道:“仲大人有空在这说我,你自己怎么不去啊。” 仲少秋:“……” 仲少秋和穆臻言的之间的不愉快从很久之前就有了,那个时候,穆臻言还不是驸马。 那个时候,仲少秋正爱恋着雪朦胧。 想到雪朦胧,仲少秋叹一口气道:“真是为公主殿下感到惋惜。” 说到公主,穆臻言拧眉冷声道:“关公主什么事?” “我本以为公主嫁给你能幸福,谁知道你竟是如此一个人,在公主面前上进,背着公主……” 说到这,仲少秋又瞪了瞪莫伊人道:“公主真是瞎了眼了!” 穆臻言看的出来仲少秋在这个时候已然是怒火中烧了,可碍于莫伊人在这,他又不好解释。 就怕解释了莫伊人又给传扬出去,毕竟她不是自己人。 想了想,穆臻言冷笑一声,嘲讽道:“驸马又如何?公主和皇上都不在这,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轮不到你仲少秋来指手画脚!” “你!”仲少秋气结。 莫伊人听着心下一阵暗喜,听穆臻言的意思,这个驸马不是很重要,而那个公主在他心里也不是很重要。 这样的话,她就更有机会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做世子妃。 “公子莫生气,二位都是同伴,有什么话好好,不要吵,切勿伤了和气。” 莫伊人在一旁善解人意的劝着。 她觉得,这个时候更应该好好的在穆臻言面前表现自己,显得自己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大家闺秀才行。 “你就继续在这里花天酒地吧,到时候我看你如何交差!哼!”仲少秋被气得甩袖而去。 仲少秋着实生气,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身为驸马居然还在花天酒地,要是靠他来剿匪整个皇朝都得灭亡。 还是自己去找城守商议吧。 仲少秋如此想着便找到了城守。 “哎呀,仲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城守谄媚着迎上来,“来人,快给仲大人端来上好的碧螺春。” “不必整这些虚礼,我此次前来是想与你商量这剿匪之计。” 一听这话,城守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是很快又恢复原样:“是啊,是该商议了,这个水寇真是太让民众担惊受怕了。” 仲少秋见城守如此配合,脸上一喜,心想这下不用靠那个纨绔世子了,正色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制定出兵计划。” “这……仲大人您是不知道这水寇的厉害啊。”城守踌躇道,“我们也曾派兵去剿寇,可惜全部有去无回,此时派兵过去无疑是损兵又折将的事啊。” “荒唐!难道就因为剿匪困难就放任不管吗?那华城的老百姓怎么办?”仲少秋怒道。 “大人您别急,我认为这事啊还得从长计议,小人已经派人去水寇的窝点打探情况了,一有消息传来我就通知您。”城守谄笑着给仲少秋满上茶。 仲少秋是何等聪明人,自然知道这城守在跟他使缓兵之计,心中冷笑,就是因为这些贪官不干实事才让剿寇的难度愈发的大。 第五百六十四章 密谈 另一边,潜心宫内,玉芄低头禀告道:“主子,皇帝让二公子和太子当着百官辩论,结果太子略胜一筹,皇帝就顺水推舟,给了太子治水的主职位,二公子得了个副位,百官也无话可说,我们安插进的人,也没法站出来替二公子说话。” “什么?”莲美人眼里闪过一抹怒意,原本平静的面容也变得狰狞了几分,平白毁了它的仙气和清纯。 那蠢皇帝竟然考虑得如此周全,完全不受她的蛊惑。 “砰!” 莲美人气得摔碎了桌上茶杯,一双眸子狠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雪朦胧? 莲美人心头顿时浮起这个如魔鬼般,一直缠绕着她的名字,穆臻宇如今变成这个局面,一切都是她的手笔! 若不是她从中作梗,那柳尚书焉能举荐太子?那太子又如何有机会,能与穆臻宇相争? 敢挡她的路?她定要毁了这个贱人! 莲美人眼里一片盛怒,狠毒的目光,在烛光的照映下,分外的骇人。一旁的玉芄连声都不敢出,生怕惹怒了她,落得个千刀万剐的下场。 经历过一连串她的谋划被破坏的事,莲美人不得不把雪朦胧放在心上,将她当成一个不小的对手,不过她心里依旧对自己十分自信,呵,一个嫁出去的公主,又算得了什么? “玉芄,你派个人去打听锦绣宫的消息,给九王府的人提提醒,让他们有点危机感。”莲美人平息自己的怒气后,这才静 下心来为下一步谋划。 “是,主子。”玉芄应了一声,然后退了下去。夜幕降临,未央宫中,悬挂在檐角的灯火,晕成一个个明亮的光圈。原本冷清的殿内,因为皇帝和太子的到来,竟有了几分生气。 皇后得知太子即将要去治水,心中不舍,便叫来了他和十一一起用饭,皇帝今日甚是满意太子,自然也去了皇后的宫里,一起用膳。 “来,芮儿,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多吃点。”皇后坐在他的对面,眼里不舍之意十分明显,一个劲地给他夹菜。 “母后,够了。再多,儿臣的筷子都不知如何下手了。”雪芮无奈地笑了笑。 皇帝也颇无奈地说了一句:“好了,好了,芮儿又不是不回来了。” 雪朦胧坐在皇帝的旁边,跟着打趣道:“母后,你夹了这么多菜给哥哥,难不成想哥哥晚上撑得睡不着觉?” 皇后瞪了一眼她,笑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丫头,还开起母后的玩笑了。你哥哥马上出去,你也不关心两句?” 雪朦胧吐了吐舌头,笑道:“大沥朝是父皇的天下,哥哥在父皇的天下还能出什么事?” 皇帝听着小女儿的恭维,脸上笑意也深了几分:“你呀,净会说些好听的,哄骗父皇。” “哪有嘛?儿臣可是真心实意的,难道父皇感受不到吗?”雪朦胧眨了眨眼睛,笑得十分娇俏可爱。 皇帝眼里也多了一分宠溺,四人就像回到了从前,气氛十分融 洽。 时间缓慢地流逝,一顿晚饭吃了许久,雪芮见大家吃的都差不多了,才放下了筷子:“父皇,母后,儿臣还要回府处理好剩下的事,就先回去了。” 雪朦胧摸了摸微鼓的肚子,也跟着说道:“儿臣也吃饱了。” 皇后虽有不舍,但知道雪芮还有许多事要先料理,便没再多留:“好,你先送十一回府。” 雪芮点了点头:“好,母后,你放心吧。” 皇后见他们两人身影逐渐走远后,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皇帝笑了一声,安慰道:“芮儿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皇后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他:“皇上,你……今夜在这休息?” 皇帝挑眉看了她一眼:“难道皇后不想朕留下?” 皇后有些受宠若惊:“没有,臣妾自然是期望皇上留下的。” “天色不早了,这些让下人收拾就好,皇后陪朕去歇息吧。”皇帝站起身,面色已然多了一丝疲倦。 皇后轻扶着他,说道:“好,臣妾先扶你过去坐着,给你揉揉再休息。” 这厢,莲美人在殿内坐着,脸色有几分急切,怎么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婢女还未回来? 正当她蹙着眉头时,一位不起眼的饿婢女匆匆走了过来,跪在莲美人的面前,说道:“主子,今夜皇帝已经在未央宫歇下了,奴婢亲眼看见的,定不会出错。” “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不要暴露自己。”莲美人眸里闪过一丝冷意,似笑非笑。 “ 是,主子。奴婢会小心的。”说完,那婢女便悄悄退了出去。 莲美人站起身,吩咐玉芄守在宫外,自己则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带着面纱,便从密道出了宫。 穆臻宇正在烦闷之中,房门突然被人推了开门,他不悦地皱起眉头,刚想斥骂几句,就看见那人掀下头上的黑帽,露出一双美丽至极的眸子,正直勾勾看着他,目光中竟带了一丝欣喜和思念。 穆臻宇顿时站起身来,疑惑地望着她:“你怎么出宫了?” 莲美人移着步子走了过来,坐了下来:“惊讶什么?我出宫,自然是为了和你商议一些重要的事情。” 穆臻宇也坐在了她的旁边,面色带着几分颓然:“赈灾的事都定了下来,有什么好谈的?” 莲美人瞪了他一眼:“都叫你不要招惹雪朦胧他们了,你偏不听,若不是她从中作梗,此时哪有太子的事?” 穆臻宇一听雪朦胧,眸色带着几分复杂:“雪朦胧我自会收拾的,我一定要让她知道,谁才是最厉害的,我要让她完全臣服于我,一辈子都离不开我的手掌心!” 莲美人听出他言语间,还对雪朦胧爱恨交织的情绪,不由气得骂道:“你个没出息的,雪朦胧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这种贱人,若是落到了我的手上,定然要狠狠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不可以,她是我的!”穆臻宇登时抬起眸子,眼里的执念已经深不可测。 莲美人见他竟然还 敢生气,不由换了个法子,软硬兼施,给他分析大局道:“宇儿,你仔细想想,那雪朦胧从一开始就针对你,那是铁了心的要对付你,你还敢留她在你身边吗?你不怕她有一日下毒,也要毒死你?若不是她阻挡你的路,你想想你如今会是什么地位?你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闻言,穆臻宇不由攥紧了拳头,眸色带着几分不甘和愤然,若是没有雪朦胧作梗,他早就成为了王府的接班人,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一步一步向上爬,然后成为手握大权的人上人。又怎么像如今这副落魄的样子,连份赈灾的差事都被人夺了去? 莲美人见他听了进去,不由继续劝道:“就算你要得到她,你也得先除了穆臻言,先让自己成功地在京城立稳脚跟吧?赈灾的事才刚刚开始,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你怎么能一开始就认输呢?” 穆臻宇眸光微动,有些怔然地望着她:“你的意思是……” “没错。”莲美人微勾了下唇角,笑得几分冷然:“去往江南的路上,难免会出些意外,只要太子死在路上,结果查出来是九王爷动的手脚,这剩下的功劳,可不就是你的吗?” 穆臻宇转了转眸光,心里也有几分激动:“好,只要他们两方没了,就再也没人和我争了。” 莲美人这才满意地看着他:“你想通了就好。” “那穆臻言呢?他在华城,我怎么对付他?”穆臻宇突然问了一句。 第五百六十五章 公主府暗杀 莲美人眸里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微微不屑地说道:“华城危机四伏,那穆臻言又怎能讨得了好?更何况九王爷的人暗中盯着他,他还有命回来吗?” 穆臻宇缓缓勾唇,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在晃动的烛光之下,显得几分阴冷:“那就好,穆臻言自以为自己本事通天,还不是一样落入了咱们的陷阱。只要他死了,呵……” 雪朦胧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么? 说了这么多,莲美人觉得有些口渴,端起桌上的茶杯,便喝了一口,垂眸时,忽然想起今日酒楼被毁的事,立马放下茶杯,仔细打量了一下穆臻宇的身子,语气带着明显的担忧:“听说风行酒楼突然走水了,你可有受伤?” 穆臻宇回神,笑容蓦地沉了一下,而后眸色转为阴狠愤怒:“受伤倒没有,只是我们好不容易建立的一处据点,竟然就这样被毁了!” 莲美人也微蹙了下眉,但是据点已毁,自是要想下一步办法,而不是一直沉浸在愤怒里。 “据点不可能无缘无故被毁,这场火灾来的奇怪,定是你哪里露出了马脚,被人发现了,跟踪至此,才一把火烧了酒楼 。你应该吸取教训,以后更加小心行事才是。”莲美人微叹口气,劝道。 穆臻宇有些气闷地顺从道:“是,我知道了。” 谈话的气氛逐渐变得温馨,莲美人还想问一句他最近的状况时,一个明显乔装打扮过的宫女,脸色焦急地走了进来,低声说道:“主子,不好了,你赶紧回宫吧,皇上不知为何从未央宫走了出来,此时正往潜心宫走方向走来。” “什么?”莲美人眸子顿时瞠大,连忙站起来,披好斗篷,将脸掩盖在一片暗色之色:“走,回宫,让下人尽量拖延时间。” “是,主子。”宫女垂首后,连忙小跑了出去。 临走之前,莲美人回头对穆臻宇再次叮嘱道:“这段时间,你且修生养息,莫要惹事,知道吗?” 穆臻宇嗯了一声,道:“我知道的,一切以大计为重。” 莲美人见他神色认真,便放心地踏出了房门,被黑影遮住的眸子,也变得森冷起来,那狗皇帝,竟然半夜还来找她,呵,难不成还真想她了? 急切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穆臻宇才慢慢站起身,一双阴柔的眸子微眯,连鼻间呼出的气息都带了几分冷意 。现在穆臻言不在京中,整个公主府还有什么可忌惮的? 他就不相信雪朦胧一个弱女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个个不让他去找雪朦胧,他今日还非去不可! 暗处中,一道黑影忽然落了下来,先对眼前的人行了一礼,才说道:“二公子,九王府的人派了死士去公主府,此时,应该已经到了。” “什么?”穆臻宇眸光登时亮了一下,然后笑出了声:“哈哈,好,真是天助我也。七煞,你立马随我一起去公主府看看。” 七煞是他的人,自然不会像院里的人拦着他,忤逆他的意思,当即就应了下来:“是,二公子。” 穆臻宇先换了一身夜行衣,而后才带着七煞,避开院里的人,一路悄然来到了公主府。 灯火通明的公主府,此时却一片寂静森然,墙角处,走廊的柱边,甚至院里的空地上,都躺着毫无反应的婢女和小厮,没有血腥味,也不见伤痕,似是陷入了昏迷沉睡。 穆臻宇从暗处跃进公主府,便看见眼前这一幕,不由挑了下眉,心里无声笑了一下,九王府的手段他喜欢,简直替他省了不少的麻烦。 府里深处,却是一 场血河般的厮杀,小六和十二护在门前,两人身上已经沾染了不少血迹,一人挡着两位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刺客,咬牙抵抗着他们的进攻。 眼见身后寒刀闪动了一下,直直朝她刺来,小六蓦地皱起了眉,一个翻身,踩在另一刺客的剑尖上,俯身朝想偷袭她的刺客,猛地将药粉洒在他的眼睛里。 “啊!”刺客惨痛大叫,一双眼睛紧闭,却感觉到了灼烧的痛苦,手一摸,竟然有滚热的液体流下,血腥味顿时弥漫在空气中。 小六趁此机会,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然后想要对付剩下的刺客,谁知那刺客竟退缩了一步,猛然收起剑,往反方向逃去。 有胆子进公主府,竟然还想逃? “站住!本姑娘今日非剥了你的皮不可!”小六怒喝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追了上去。 而被十二渐渐制衡住的刺客,见同伴逃走了,一咬牙砍退了十二半步,拉着另一名刺客,也匆忙逃离。 十二沉眸不悦地瞪着他们,也一股脑追了上去,她擅长隐藏和剑术,却不擅长轻功追人,十二眼见他们就要逃离,心里直冒出股气,可恨冷旭等人今夜去了九王府 对付上官羽,要不然他们早就成为冷旭的刀下亡魂了! 她们两人追得痛快,却忘了还在房间里的公主,暗处,三四位黑影冷笑了一声,没想到公主的手下如此蠢笨,真的上当,被引走了。 而房间里的雪朦胧听到外面的动静没了,神情似乎并没有发生变化,而是一直握着匕首,微眯着眼睛,警惕地盯着房门。 果然,下一秒,房门就砰地一声被人踹了开来,一名刺客提着冰冷的长剑,慢慢走了进来。 房间里灯火早已熄灭,一片漆黑,只有房门出透进来的光亮,能够让他们看得清最近的帘布和桌椅,再往里面,依然是一片模糊的黑,根本看不清公主藏身之处。 黑衣人十分谨慎,灭有再往里走,而是招呼了其他几位过来,一起慢慢逼近,看不清的地方,就先拿剑刺几下,确定没有危险后,才拖动自己的步子。 雪朦胧屏住呼吸,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刺客们一步一步逼近,眼看就要离她极进时,雪朦胧猛地扯下帘布,顿时看不清的白色粉末洒了下来。 刺客们慌乱了一下,连忙后退,但也确定了她的位置,拿起寒剑,对准了她。 第五百六十六章 穆臻宇的出现 雪朦胧似乎没有惧怕,反而还微昂着头,冷笑了一下,似乎她才是掌握了生杀大权的死神,而他们,才该是惧怕的人。 刺客们对上她漆亮冰冷异常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颤了下手,心里涌起一丝毛骨悚然的感觉。 “怎么?你们不是要杀我吗?我就在你们的面前,动手啊。”冰冷的讽笑声突然从暗处响起,紧接着,一道纤细从容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微弱的月色洒在她的脸上,光影斑驳,似乎给她戴上了一层如同修罗森冷的面具。 她看上去明明那么弱小,和其他的女子没什么不同,刺客们却心悸了一下,竟迟迟不敢动手,最后还是一位黑衣人咬牙说道:“她再怎么厉害也是一个人,我们有四个,还怕了她不成?快点杀了她!否则我们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其他人才强压下心中耳朵恐惧,猛然提起剑,就想砍下去,却发觉脑海晕眩了一下,差点连脚步都站不稳。 雪朦胧镇静不变,一双微挑的眉眼,还掠过一抹幽冷的笑意。 “噗!”血珠喷溅的声音突然想起,刺客似是僵硬了一般,慢慢地低头,看着贯穿自己心脏的剑,目光瞪大着,倒了下去。 其 他三位还未回过神,最旁边的一位就被一剑抹了脖子,倒在了地上,腥红的血从他的脖颈流出,一路蔓延到地上,瞬间将地毯染成一片暗红。 剩余两名刺客,连忙挥动着剑,仓惶逃离,七煞本就只是想驱退他们,见他们逃走后,也没有追赶。 雪朦胧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她本是设计要抓九王府的刺客,却不想被人杀了,不由微皱起眉看向他们,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她不由瞪大了眸子,眼里闪过浓烈的厌恶和恨意。 穆臻宇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敌意,下意识以为是因为穆臻言的关系,便没有过多在意,只是心里有一点点的不舒服,他看了她几秒,敛好自己的情绪,忽而轻笑了一声,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别来无恙啊,公主。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这种局面。那穆臻言不是说会护好你么?呵,可是刚刚救你的,是我啊。你该怎么感谢报答我呢?” 雪朦胧看见他眼里的高傲嘲笑,和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就如同咽下了一只苍蝇般觉得恶心:“本宫就算死,也不需要你来救!你最好滚出本宫的府里,否则本宫会让你后悔来这一趟!” 他坏了她 的计划,竟然还恬不知耻地要她感谢报答,真是可笑! “你!你敢威胁我?”穆臻宇眼里浮出一抹怒火,然后冷笑了一声,跨步走过去,眯着眸子,目光阴狠地盯着她:“这府里一个人都没有,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反正是九王府的刺客,就算你死了,查也是查到雪冀的头上,又关我何事?你还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求求我,说不定我高兴了,就会放你一条活路。” “求你?”雪朦胧呵了一声,鼻息间却忽然闻到一股异常熟悉的味道,她闪了下眸,回想了一下,立马想起了潜心宫的丫鬟身上,也是这种味道,思绪疾速地翻转下,雪朦胧心里顿时有了谋划,她慢慢抬起眸,重新盯着他,愤怒的语气也忽然消失了,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似不屑,像看蝼蚁般的轻视:“你是不是以为穆臻言不在了,你就能为所欲为了?呵,你看看你这身衣服,就算他不在这里,你不也只敢偷偷的来吗?哦,还有,你那酒楼被毁了,很心痛吧?要不要现在求本宫停手,放了你下一个据点呢?” “你!”穆臻宇本就对穆臻言记恨在心,听不得半分他比穆臻言弱的话,再加上酒楼的事 ,气急攻心之下,直接走过去,抓紧她的手腕,咬牙恨恨道:“你以为穆臻言这次在华城逃得了?你就等着收拾他的尸体吧!至于酒楼的事,不过是我粗心大意了,要不然你怎么会有这个机会?” “穆臻言会活着回来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雪朦胧一边引导着他的怒气,一边手上悄悄给他下了蛊,神不知鬼不觉,穆臻宇根本猜不到,她在这种没命的情况下,竟然还有心思暗算自己。 “公主!”突然,门外掠进一个纤细的身影,她急切地喊了一声,又将目光落在公主被钳住的手,不由皱起眉头,怒道:“放开你的脏手!” 一道剑光,也随着劈了过来,穆臻宇猛然松开手,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剑。七煞连忙挡在他的面前,说道:“二公子,快走,我替你挡着。” 穆臻宇不悦地皱了下眉,而后狠狠地看着雪朦胧:“要是你再阻碍我,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扔下这句威胁的话,穆臻宇就破窗而出,不见了踪影。 七煞与小九斗了几十个回合,也连忙脱身逃了出去。 小九正想追时,一道微冷的声音喝住了她:“别追了,他们既然敢来,就做好了退 路,你追上去,只会是你吃亏。” 小九这才收了剑,神色有些复杂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声音低弱,似乎含着一丝歉意和愧疚:“公主,你没事吧?” 雪朦胧摇了摇头,看着她眼里也有过一丝微弱的波动,但随即消失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九刚想说话时,一道担忧急切的呼唤声忽然从门外传了进来:“公主,公主。”小九下意识转头一看,就看见小六带着一身血色匆匆跑了进来,看到公主没事时,才松了口气,而后才把目光落在旁人身上,待看清她的面容时,不由眸光微滞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十二也走了进来,看到许久未见的小九后,也是愣了一下,三人不由有些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小九先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将身子转向公主,回话道:“奴婢是奉皇上命来保护公主的。” 雪朦胧心中了然,沉默了两秒,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小六说道:“刚才穆臻宇来了,本宫闻到他身上带着潜心宫宫女的香味,想必他们关系匪浅,竟然暗中见面了。难怪,莲美人会举荐穆臻宇去治水赈灾,看来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第五百六十七章 表忠心 这番话,虽是对着小六说,实则是雪朦胧故意说给小九和十二听得,她们都是父皇的人,自然由她们传递消息,父皇会更相信些,即使不相信,也会埋下怀疑的种子。只要父皇动手去查,还怕查不出蛛丝马迹吗? 小六顿时瞪大了眸子。眸色愤怒:“敢情这些人都是穆臻宇派来的?” 雪朦胧摇摇头:“不是,他刚杀了几名刺客,说明不是一伙的,他只是想要威胁本宫罢了。” 小六恨恨地撅起嘴:“这穆臻宇真是会挑时机,趁着公主府受敌的时候出现,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真是个阴险小人!” 雪朦胧微勾了下唇角,笑意中带着点轻蔑:“他不过是觉得自己有靠山了,行事有点嚣张罢了。对了,小六,你追的人可有捉到?” 小六叹了口气,苦恼道:“公主,这些人是经过训练的死士,奴婢刚抓到他,他就自己吞了剧毒,连救都来不及,就咽气了。” 雪朦胧微抬了下眼皮,神色并无波动,她并不意外,九王府既然敢来刺杀她,又怎么会留活口,只怕就算成功了,那些刺客回去了,也会被灭口的 ,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那你可发现了些什么?”雪朦胧问。 小六眼睛向上转,回想了一下,说道:“啊,我想起来了,上次九王府派了人绑架柳小姐,他们的身法动作有几分相似。” 雪朦胧挑了下眉:“哦?他们是九王府的人?” 小六越想越觉得像,当即肯定道:“肯定是他们,公主,你想啊,九王爷想绑架柳小姐不成,反而被禁了足,他查到是公主插得手,肯定会怀恨在心,对公主下手,若是得逞,太子又怎还有心思治水赈灾呢?而且,还让太子失去了世子这个帮手,一箭双雕,不是他,还会是谁呀?” 雪朦胧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故意引导小六说出怀疑九王府的话,也是想知道小九和十二是如何想的。 “十二,你觉得是九王府的人吗?” 十二沉了下眸,答道:“奴婢也觉得可能性很大。” 雪朦胧微微一笑,看着他们又问道:“既然如此,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办?” 十二和小九心中一顿,明白公主是在试探她们的态度,毕竟有些事情不好跟皇帝明说,公主有自己的 想法,她们夹在中间,就必须要站立场。 两人深吸了口气,没有犹豫地跪了下来,表示忠心:“公主,我们可以发誓,只要不伤害皇权,不做背叛皇上的事,我们都听公主行事。” 雪朦胧满意地看着她们,唇角的笑容也深了几分:“有你们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至于你们怎么跟上面禀告,那是你们的事,本宫不会干涉。” “是,公主。”两人异口同声地回道,心里也觉得有些愧疚,连带着声音都弱了几分:“公主,对不起,我们也是无可奈何。若是有机会,我们也愿意只有公主一个主子。” “父皇也是为了本宫好,只不过有些话,即便是父女,也不能说得太明白,更何况我的父亲,是皇帝。”雪朦胧笑了笑,没有怪她们,反而安慰道:“本宫明白的,你们从一开始,命就在别人的手里,但是你们还愿意认本宫这个主子,本宫已经很满意了。其他的,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十二和小九心里又是一阵动容:“是,公主。” “好,你们先退下吧,本宫还有些话,想跟小六说。”雪朦胧慢慢点 燃了烛火,屋内又恢复了光亮。 十二和小九点了下头,便退出了房门,隐身在公主府内,没有离去。 小六见地上的尸体,不由皱起了眉:“公主,奴婢先将屋内清理一下吧。” “无妨,等下叫人清理便是。”雪朦胧往里走去,里面干净一片,没有受到任何的污染,她坐在高椅上,摸着袖上的绒毛,道:“小六,你去故意制造一些证据,将今夜的事公之于众,让外人都知道九王爷竟然残害亲妹,目无王法。” 小六愣了一下,而后笑得连眸子都亮了几分:“好,奴婢会照办的。” 话语刚落,冷旭就皱着眉头,急匆匆走了进来,看到地上的尸体,更是瞪大了眸子,担忧疑惑道:“公主,这……这怎么回事?” 雪朦胧还未说话,小六就气愤地说:“还不是那九王爷对公主怀恨在心搞的鬼,竟然派人暗杀公主,简直是丧尽天良!” “什么?”冷旭又惊又怒:“他竟然趁着小爷不在的时候动手?真是无耻之徒,罪不可赦!再来一次,小爷定杀得他片甲不留!” “呸呸呸!”小六瞪了他一眼:“什 么叫再来一次!难不成你希望公主再被刺杀一次?” “哎!”冷旭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也呸了一句,改正道:“错了,是我错了,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只要有我在,一只苍蝇都别想伤害公主!” 说完,他又十分自责地抿了下唇,声音低落:“我没护好公主,没完成世子交给我的任务,公主你罚我吧。” 雪朦胧笑得容和:“说什么罚你呢?你出去也是完成任务,况且本宫不是好好的吗?不用自责,本宫自有分寸。” 跟着走进来的璎珞却有些不满地对冷旭说道:“你是世子的暗卫,又不是公主府的奴才,公主自己的地盘出事了,又怎么会怪到你的头上,你就少操点心吧。公主本事那么大,自然有护着自己的法子。” 这话虽是对冷旭说,但任谁都听得出,这话里的刺,却是绕着弯,对向了公主。 一心护主的小六听到,顿时就炸了起来,睁大这眼睛瞪着她,怒道:“我们公主何曾当冷旭是奴才了?就是你,我们公主也不曾为难过你,你现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怕天上的雷劈了你!” 第五百六十八章 别过来 “你!”璎珞冷眯着眼睛,她从没受过这等气,一时竟失了言语。 眼看就要吵起来,雪朦胧连忙说道:“好了,别吵了。”说完这句话,雪朦胧将目光转到璎珞的身上,眸光淡然,又含着些微的冷意:“一心向着本宫的人,本宫自然拿他当自己人看。若是有二心的人,在本宫眼里,连当奴才的份都没有。璎珞,你是世子的人,你向着世子,便也是帮了本宫,只要你是为世子好,本宫绝不会为难你。但若是你想挑事,本宫也只当奉陪。” 一番话,恩威并施,直说得璎珞微皱了下眉,抿了抿,不敢再说话。 雪朦胧这才看向冷旭,问道:“冷旭,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冷旭略微得意地笑了笑:“公主,你放心吧,有我出马,还能有办不成的事吗?公主,你们是没看到那上官羽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就跟被扔进粪里的花一样,哪有平日里半点娇贵高傲的样子。简直笑死我了。” 雪朦胧也跟着轻笑了一声,眸光深幽一片:“那么,谁输谁赢,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九王府中。 上官羽刚得知雪冀 刚才下令,派了刺客暗杀雪朦胧,心中欣喜不已,带着婢女回了房。她坐在梳妆台上,对着身后的婢女道:“你去给我打盆热水来。” “是,王妃。”婢女应道,然后退了出去。 上官羽心情颇好,连带着笑容也艳了几分,若是铲除了雪朦胧,她最后的眼中钉可是没了。到时候,这京城,哪个比得上她富贵,又有权有势的? 解下头上的珍珠钗环,上官羽看着铜镜里容色过人的自己,摸了摸自己光滑白皙的脸,不由有些得意倨傲。 她披下了头发,拿着一把犀牛角做的梳子慢慢地打理着自己的长发,等了许久,上官羽也不见婢女打了水来,不由皱起眉,有些不悦地看了眼门的方向,这没规矩的贱蹄子,打盆水都这么慢,简直是废物! 上官羽刚要起身,屋内还在燃烧的烛火忽然被灭了,明亮的光线消失,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漆的冷寂,只有些微的月光投了进来。 “啊!”上官羽吓得重新跌在了凳子上,她的目光也重新落在铜镜上,镜子里边,除了她吓得失色惨白的脸,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位 白衣长发的女子。 那女子的脸色白如死灰,一双没有颜色的眸子,流出两行血泪,正死死地瞪着她,唇色青黑,正缓缓勾出一抹渗人的笑容,咧着嘴角,就桀桀地笑了起来:“我的好妹妹,你还认得姐姐吗?枉我真心拿你当妹妹,你竟然联合他人,害死了我!害得上官家家破人亡。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我被关在冰冷的地牢,日夜折磨,惨痛而死啊!你还我命来!” 她的声音越发的刺耳,充满了恨意,一张原本就骇人的脸,扭曲得如同阴间索命的恶鬼,可怖至极。说完,她还伸出那发白的手指,直直朝上官羽掐了过来。 “咳咳。”上官羽吓得失了魂,感觉脖子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才猛地回了神,不停地挣扎着,随手拿起桌上的盒子首饰,就往那女鬼砸去,那女鬼被砸得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依旧死死盯着她。 上官羽得到喘息,立马站起身,不停地后退,眼里惊恐万分地看着她,大吼着嗓子,声音却带了恐惧的颤抖:“走开!走开!别来找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她不停地后退着,背上 却忽然像浸了寒冰一样冰凉,她僵硬地转着头,一张被血色浸染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的眼里,那怨毒的目光似乎要将她刺穿。 “父……父亲……”上官羽吓得跌落在地,一双眸子瞪得老大,连瞳孔都缩成了一个针眼,她缩着身子,一边远离他,一边吓得哭了出来:“别找我!我不是故意的!父亲,你饶了我吧!看在我是你女儿的份上,你饶了我吧。” 那张血色的脸听了她的话,逐渐变得扭曲起来,嗓音如被人撕扯过一般,嘶哑又透着恨意:“饶了你?你这个不孝女,贱人!我今日便带你一起下地狱,尝尝被人生撕油煎的滋味!” “啊!”上官羽的脚突然被他抓到,发黑的血浸到她的皮肤上,冰冷无比,吓得她闭紧了眼绝望地尖叫:“别抓我!别过来,救命啊!救命!” 女鬼又咧着血嘴飘了过来,笑声可怖:“没人来救你了,偿命吧!” 上官羽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血从她的眼睛里掉落,那尖利带血的指甲,猛然朝她插了过来。 “啊!”可能是人临死前爆发出来求生的潜力,上官羽也不知道 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站起身,猛地推开了她,往房门外冲去。 她提着裙子,一边连气都不敢地往前跑,一边回头看后面有没有鬼跟上来,即使被绊倒摔落在地,也丝毫不顾形象地爬了起来,继续跑着。 雪冀正在书房休息,耳边就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女子带着泣音恐惧的声音:“王爷,王爷,救救我。” 雪冀皱了下眉,刚一起身,房门就被人推了开来,一个凌乱不堪的女子,就猛地闯了进来,抱着他的腰,颤抖着声音求救道:“王爷,你救救我。他们来找我了!” 雪冀下意识推开这个疯女人:“你谁啊你!” 上官羽被推倒在地,凌乱的发丝散开,露出她发白,泪迹斑斑的脸庞,她哽了一下嗓子,然后又爬了过去,抱住他的腿,哭诉道:“王爷,是我呀,我是羽儿,他们要杀死我,你救救我。” 羽儿? 雪冀越发皱紧了眉,在他的印象里,上官羽从来都是将自己打扮的娇美无比,怎么今日却如此狼狈,形似疯妇?看着她匍匐在自己脚下,丝毫没有美感的样子,雪冀眼里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嫌弃。 第五百六十九章 疯妇 “你怎么了?谁要杀你?”尽管雪冀有些嫌弃,但还是问了一句。 上官羽眼珠子慌乱地往四周看了下,然后颤着嗓子,小心翼翼,又十分恐惧地说道:“是我父亲和大姐,他们变成鬼,来杀我了。” 鬼?雪冀更加皱紧了眉,有些怪异地看着她:“你刚说什么?有鬼来杀你?你是不是疯了?” “是真的,你相信我,王爷,他们刚就在我房里,我没有疯,王爷,你救救我吧。”上官羽连忙摇头,眼角的泪水沾湿了睫毛,本是楚楚可怜之态,但配上她凌乱的发丝,脏污的脸蛋,便显得几分丑态。 雪冀本就因为禁足心烦意乱,现在又一直在听她神神叨叨地说胡话,心里更是涌上一层烦躁厌弃,不顾往日的旧情,一脚踢开她,喝道:“你这疯妇!来人,将她拖下去关起来,好好清醒!” 门外的侍卫立马走了进来,拽住上官羽的手臂,直往外拖。上官羽瞪大这眸子,不可置信地望着雪冀,身子不停地扭滚挣扎,扯着嗓子嘶吼道:“放开我!我是九王妃!你们竟然敢动我?王爷! 你不能对我这样!王爷……” 尖锐嚎叫的声音逐渐远去,雪冀脸色黑沉,眉目间隐隐浮出一丝厌烦和戾气,要不是看在上官羽还能利用几分,他早就派人将她扔出去了!竟然还跟他讲起了鬼怪,真是疯了! 狠狠闭了下眼,雪冀刚想坐下,门外就走来一位婀娜纤细的身影,皮肤白皙胜雪,眉目柔柔,却又含着点撩拨的风情,明眸善睐,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王爷,妾身知你心烦,特意给你一碗雪梨羹,你尝尝这味道可好?”她挪着步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玉碗,笑容明媚。 雪冀睁眼望了她一眼,阴沉的脸色竟然缓和了许多:“嫣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累着自己?” 柳嫣抿唇一笑,眉眼动人无比,尤其是跟刚才的疯妇一对比,更是显得容色亮人:“王爷日夜操劳,都未喊累,妾身只不过做碗羹汤,哪里就累着了呢?” 说完,她拉着雪冀坐下,也把碗放在他的桌前,如秋水般的眸子凝着他,撒娇道:“你快尝尝嘛,王爷。” 雪冀被撩拨得心神荡漾,一把将她 拉进自己怀里,勾唇笑得邪魅:“不如嫣儿喂给本王吃?” 柳嫣娇羞地瞪他一眼:“王爷真坏!”但还是听话地端起碗,如玉葱般的手指轻拿着汤勺,舀了一口,伸向他的嘴唇。 雪冀一口吞了干净,还用舌尖舔了舔唇边,褐色的眸子却一直望着她,笑地一脸餍足:“嫣儿做的什么,本王都爱吃。但本王最爱吃的……” 说着,他蓦然直起背,贴近她的耳畔,笑得邪气:“是你。” 柳嫣脸色一红,羞怯如三月的桃花盛开般娇媚,用拳头轻捶了下他的胸口:“讨厌,王妃知道了,定会说妾身的。” 雪冀眼里闪过一丝嫌弃:“不用管她,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拉着本王讲些胡话。” “王爷,别气。许是王妃坐了噩梦,还未回过神来。”柳嫣抚了抚他的胸口,笑容温柔至极。 雪冀捉住她柔软的手,眼里闪过一抹暗火,吻了下去:“嗯,别提她了。本王现在想的可是你呀。” 书房里情意融融,春色无边,上官羽却被侍卫丢在了房里,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她刚才被拖 下去时,正好碰到那个贱人,竟然朝她挑衅一笑,还装模作样给王爷送汤。 “啊!”上官羽恨恨地吼了一声,将桌上的茶杯猛然拂了一地,摔了个粉碎,但是她心里的怒气依然未消,自从那个小妾进门,她就感觉王爷对那个小妾不一般,有时候她甚至嫉妒王爷给那贱人的宠爱,竟然比她这个王妃还多。 刚才……王爷竟然不相信她,还将她赶了出来,最可恨的是,她这么狼狈的一面,竟然被那贱人看了去! 上官羽心里真是恨极了,她狠狠攥紧自己的指尖,眼里闪过一抹怨毒,迟早有一天,她要亲手折磨死那个贱人! 心里的仇恨驱散了刚才的恐惧,上官羽虽然没在胡言乱语,却一想到王爷和那小妾卿卿我我,就心烦意乱地睡不着觉。 九王府书房外面的暗处,冷旭一把撕下脸上的鬼脸,露出一张清俊的容颜,他皱着眉头,盯着书房,似是不解地呢喃道:“奇怪,我怎么觉得那九王爷的小妾甚是眼熟呢?” 一旁的璎珞没有说话,一张血色的脸面无表情。 书房里两人缠绵 之后,雪冀满足地穿上了衣服,柳嫣也整理好自己的衣裳,语气娇柔:“王爷,你好好休息,妾身就先退下了。” 雪冀盯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唇角微勾:“好,你先下去吧。本王还有些事要忙。” “王爷也别太劳累了,早些休息。”说完,柳嫣便退了下去。 “我觉得她有些可疑,我们跟上去看看。”冷旭侧头低声对着璎珞说了一声,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小妾的身影。 璎珞嗯了一声,跟在了冷旭的身后,两人藏在暗处,寒风吹动树叶的唰唰声,掩盖了他们轻微的动静。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那小妾走了一段路,回头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拐进了一条小路,一名穿着青布衣的的小厮佯装在那打扫。 小妾走到他的身边,说了几句话后,便从袖中拿出一份信条,交与他的手上,才绕着路子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璎珞看见这一幕,立马指着那名小厮,朝着身后的一名暗卫下令:“你去跟着他,看看他将信送到何处。” “是。”暗卫应后,便身子一闪,一路跟在那小厮的身后。 第五百七十章 阴邪之物 将在九王府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后,冷旭才低头解释,语气依旧有些自责:“公主,我就是因为那小妾的事耽搁了,所以才回来晚了。幸好公主没事,否则我真的没法跟世子交待了。” “冷旭,此事你做的不错,不必再自责了。”雪朦胧眸光微亮了一下,没有怪他,反而夸了他一番。 “小六,你将本宫准备的东西拿给冷旭。”说完,雪朦胧又对着小六吩咐道。 “是,公主。”小六福了一身,然后转身去了内房,拿出一个古色的小盒子,递给了冷旭。 冷旭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凹陷处赫然躺着一颗小拇指般大小的黑色药丸,他凑近闻了闻,无色无味,不由眨了下眼睛,好奇道:“公主,这是什么啊?” 雪朦胧淡淡一笑:“这东西可惑人心神,只要你给上官羽吃了,便可令她产生幻觉,精神错乱,你们的行动也会事半功倍。” 冷旭一听,顿时兴奋地两眼放光,哈哈笑道:“果然是好东西,听说蛊毒就有这样出奇的效果,公主,这是不是蛊啊?” 雪朦胧还未说话,璎珞就先皱起了眉头,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公主 ,你怎么能这种阴邪之物呢?这蛊毒向来为天下所不容,你这样就不怕连累了世子吗?” 她之前无意听说过公主是用蛊的,还有几分不相信,没想到今日却亲眼见着了,可是她既然和世子绑在了一起,若是她查出是用蛊之人,世子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小六一听,顿时又怒了起来,两只眼睛鼓起来瞪着她:“先不说我们公主给的是不是蛊,就算是蛊,又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在这说教吗?若蛊用来杀人就是阴邪之物,你的剑就没杀过人?真是可笑!我们公主从来没拿蛊害良善之人,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妄言,况且世子都不在意,哪有你说话的份?” 璎珞接连几次都被她堵了话,心里不免也有几分气:“若是公主和我们世子没有半分关系,她就算用蛊杀了良善之人,我也不会多嘴半分!” “够了,璎珞,别说了。”冷旭沉着眸子,突然轻喝了一声,而后对着公主,认错自责道:“公主,都是我的错,你会蛊的事本就是极其严密的事,我却不小心说了出来。还请公主责罚。” 雪朦胧神色淡然,似乎不在意般,唇角的弧度微微 上扬:“无碍,璎珞是世子的人,也就是自己人,本宫信得过。她向来是有分寸的人,定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 璎珞微蹙着眉,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她,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吐出一句话:“既然公主已有决断,我说再多也是无益,夜色已晚,告辞。” 说完,她就走了出去,脸色冷沉,显然心里对公主用蛊一事,依旧不满。 冷旭看了眼外面的尸体,抿唇道:“公主,你先移步其他的干净的房间,我带着人立马清理府上的污迹。” 雪朦胧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外面的空气寒凉稀薄,吸入肺腑也是冷得厉害,因为留下的后遗症,雪朦胧不免脸色发白了几分,冷得她有些受不住。 小六连忙替她披上大衣,担忧道:“公主,晚上寒凉,你可得小心些自己的身子。” 雪朦胧点点头,笑着拍了下她的手:“放心吧,本宫惜命的很。” 她的大仇未报,又怎么能含恨再次死去? 潜心宫殿外,一名女子穿着丝绸寝衣,被两名侍卫押着手,扣在背后,按跪在地上,她发丝凌乱地披在 肩头,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一张魅惑精致耳朵小脸却泫然欲泣,委屈惶恐至极:“皇上,奴婢知错了,你就饶了我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皇帝站在她面前走来走去,也是衣衫不整,他狠狠哼了一声,脸色阴沉,蕴藏着盛怒:“你这该死的贱婢!你竟然勾引朕,爬上朕的龙床,你简直好大的胆子!说,莲美人去哪了?为什么是你在床上?” 充满怒气的声音远远就传到了,正踏进大门的莲美人的耳里,她微微咬了下唇,眼里闪过一丝深意,而后作成一副惊讶,毫不知情的样子走了过去:“皇上……你这是?” 玉芄看了一眼莲美人,怕她露馅,连忙跪了下来,哭着请罪道:“美人,都是奴婢的错啊,奴婢一时不察,竟差点让琳琅害了美人。” “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莲美人轻皱着眉头,问道。 玉芄双眼通红,哽咽着嗓子道:“皇上忽然来了潜心宫,奴婢却正巧在院里办事,没有看到。但美人你吩咐过琳琅,若是皇上来了,便跟皇上说你出去散心了,谁知那琳琅是个不知廉耻的,竟然假扮你的样子,躺在床上,想要勾引皇 上,幸得皇上识出她的真面目,这才没让她得逞。” “什么?”莲美人先是惊地愣了一下,而后一双美眸浮出怒气,指着跪在地上的琳琅,斥责道:“琳琅,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丑事?本宫自问待你不薄,你竟然……竟然……” 莲美人气得说不出话,一张绝美的脸又是痛惜,又是失望,秀美的眸也浮出水光,楚楚可怜,她哽咽了一下,连忙也跪下,向皇帝请罪道:“皇上,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识人不清,养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女,才惹怒了皇上生气,皇上,你惩罚臣妾吧。” 皇帝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没有叫她起来,微冷地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莲美人咬了下唇,抬起一双水光浮动的眸子望着他,委屈至极:“皇上可还记得治水一事?臣妾举荐了穆臻宇,皇上却选了太子,臣妾便自觉说错了话,皇上定然是不信任臣妾了,臣妾一时心中烦闷,便想着出去散散心。臣妾原本是安排琳琅和皇上说的,臣妾也没有想到她的胆子,竟然会如此大。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再也不敢出这潜心宫了,你就别生臣妾的气了,好吗?” 第五百七十一章 消除怀疑 皇帝见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白莲,一时也心软了几分,加上她刚才坦率直白的讲明了原因,也打消了他心中的疑虑。他叹了口气,扶起她娇软的身子:“好了,别哭了,朕不是不让你出去走走,只是宫内杂人太多,朕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莲美人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嗓音因为哭过,反而听了,更让人觉得心痒痒:“皇上不生臣妾的气就好,以后皇上说什么,臣妾就做什么,再也不会乱走了。” 之前皇帝就吸入了不少,琳琅身上时常带有欲香的气息,这时又抱住一具柔软的身子,不禁有些气血上涌,把持不住,他看了眼低头惶恐的琳琅,下令喝道:“把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拖下去给朕杖毙!” 说完,他又看了眼怀里美人的神色,眸里闪过一丝试探。 莲美人没有求情,反而语气愤怒道:“皇上,你千万不能饶了她,您是臣妾的……她竟然背着我行不轨之事,皇上不罚她,臣妾也绝对饶不了她!” 皇帝笑了笑,抚了抚她的背安慰着,眼里闪过一丝满意:“放心,这宫里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了你,再来一次,朕也不会认错的 。” 莲美人这才有些娇羞地贴着他的胸膛:“臣妾就知道皇上是疼臣妾的,皇上在臣妾心里也是最重要的。” 两人相拥着,一路缠绵到了床上,烛火微晃,宫人们皆识趣地退到了门外。 大约一个时辰后,莲美人身心并用,才好不容易哄睡了皇帝,她掀开帘子,正准备起身之际,一位丫鬟急匆匆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压低着声音道:“主子,二公子……二公子出事了。” “什么?”莲美人顿时瞪大了眸子,声音也尖锐了几分。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皇帝还在旁边,不由得立马回头看了眼,发现他还在沉睡中,才松了口气。 莲美人起身,从柜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瓶子,然后拔出塞子,放在皇帝的鼻子下,缓缓晃了几下。 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香,只需一点,便可让人陷入昏睡,对外界毫无知觉。 这寝殿四周都是皇帝的暗卫,她也不敢用过分的手段,而且她还要借皇帝的手,铲除仇敌,自然不会伤他性命。 “皇上,皇上,你能听见臣妾说话吗?”莲美人推了推皇帝的身子,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后,才放下心来。 “玉芄,你进来替我宽衣 沐浴。”莲美人刻意提高了声音。 下一秒,一位穿着碧绿宫装的婢女便走了进来,轻唤了一身:“主子。” 莲美人的脸色顿时转冷,眸子掠过一抹沉色:“玉芄,你派些人,假装刺客救走琳琅,引走这附近暗卫的注意力。” “是,主子。”玉芄应后,转身就要走出去。 “等等!”莲美人又突然唤住了她,微蹙着眉头,似是在计算什么:“你过来,我说与你听。” 玉芄顺从地走过去,俯身将自己的耳朵贴近。 “你去带个人过来……” 细语慢慢传入了玉芄的耳里,她点点头,神色郑重了几分,然后慢慢走了出去。而后,莲美人才匆忙乔装出宫。 屋内的窗门紧闭,桌上的紫檀香炉燃着,丝丝缕缕的白烟升起,而后消散在空中。帘布后面,则摆着一张偌大的床,床上躺着一位男子,脸色发白,唇色却发黑,额头浮出虚汗,双眼之下发青,诡异至极。 莲美人急匆匆赶来,一进屋便看见这一幕,不由眸子都怔了两秒,才慢慢走了过去,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几个时辰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她不可置信地摸着他的脸,又心疼又愤怒:“这到底 怎么回事?” 七煞有些惶恐地跪在地上,说出实情:“二公子命属下夜探公主府,没想到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属下一直守在二公子的身旁,实在不知二公子为何会变成这样。” 公主府?莲美人心底重复了一句,眸光转了两下,脸色沉得厉害,难道是雪朦胧害得他成这样的? 莲美人心神一定,连忙坚持他的脖颈和手腕处,果然那里有明显的肿块。 该死!那雪朦胧竟敢对宇儿下蛊? 莲美人咬牙眯紧了眸,眼里浮出一抹狠意,这个仇,她记住了!来日,定要还它千百倍,让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这个蛊要解不难,就是需要多耗费点时间,但是她现在是偷溜出宫,皇帝又还在她的寝宫休息,她的时间紧迫,不能在这久留。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到这,莲美人眼里闪过一丝不忍,犹豫了几秒,最终变得坚定起来,没办法了,宇儿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们先退下去!任何人不得进来!”莲美人转头喝道。 七煞和其余人皆领命,退了出去,关紧了房门。 莲美人这才从袖中拿出一个绿色的瓶子,拔开塞子,另一只手捏开穆臻 宇的嘴角,狠心倒了进去。 这药是金蛊的血加上十八种药材所制,解一般的蛊毒根本不在话下,只是它药性极猛,所服者犹如全身火烧般疼痛难忍,也被成为解药中的禁药之一。 穆臻宇被强行灌进这药,立马觉得喉咙被滚烫的热火碾过,痛得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嘶哑着嗓子嚎叫了起来。 那药顺着喉咙流了下去,穆臻宇紧接着就感受到五脏六腑被放在油锅里煎烤一样,痛得他全身汗毛都紧缩了起来,额头和脖颈的青筋,如同弯曲着身子的蛇,一条条盘在他的皮肤上,骇人至极。 “好痛啊,救命!我受不了了!”穆臻宇在床上疼得打滚,一张温和俊美的脸扭曲得连五官都不看清。 莲美人连忙按住他,不让他挣扎伤到自己,眸里也是痛苦一片:“宇儿,你忍住啊,马上就好了!” “救我!真的好痛啊!”穆臻宇痛得简直觉得生不如死,恨不得咬碎了自己的牙龈,缓轻一些痛苦。 “忍住,宇儿!你想想穆臻言还未死,你还未坐上你要的位置,你就算再痛,你也要忍着啊!”莲美人劝着,自己也跟着差点哭了起来,脸上是满满的心疼和不忍。 第五百七十二章 解蛊 穆臻言!穆臻言!对,他还没亲眼见到穆臻言的尸体,怎么能因为这个就死了呢? 穆臻宇狠咬着牙,不知熬了多久,只觉自己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身体里的火,像是突然被浇灭了般,全身上下的力气逐渐回升,竟然比以往还要盛了几分。 “咳,咳。”穆臻宇刚松口气,就感觉喉咙涌出一股腥甜,连忙翻身对着床下,吐出两口黑血,将肚子里吐了个干净,穆臻宇才觉得好受了很多,他擦了下自己的嘴角,挣扎着起来,靠坐在床上,声音带着几分虚弱:“我这是怎么了?” 莲美人见他已无大碍,这才想起之前的事,猛地朝他狠扇了个巴掌,啪的一声,五个通红的手印,便无比清晰地映在穆臻宇的脸上,嘴角处也流出一丝殷红。 穆臻宇愕然地望向她:“你……打我?” 莲美人恨铁不成钢,指着他鼻子大骂:“我打的就是你!走之前,我还多番叮嘱你,不要去招惹雪朦胧他们,你呢?转头就忘了个干净!要不是我想办法溜出宫,为你解蛊,你现在就成了一具尸体了,你知道吗?叫你小心行事,你就是 这样给我交待的?” 其实雪朦胧给穆臻宇下的蛊,并不会伤及性命,只是会让人看上去很严重,但长时间不解蛊,也会渐渐留下后遗症。但是莲美人为了断绝穆臻宇对雪朦胧的念想,才刻意说这么重。 果然,穆臻宇听到后,神色十分愤懑,他没想到雪朦胧竟不念及半分旧情,给他下蛊,想要至他于死地。 他虽然想要得到雪朦胧,但也明白兹事体大,咬了咬牙,保证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放心吧。这样的错事,只会发生一次。” 莲美人见他忍着疼认错,终究心软了下来:“你明白就好。”说完,她从身上掏出一枚蛊,递到他的手上:“这是我特意给给你炼制的蛊,你在路上,伺机下给太子,他就会呈现中毒之相,不会让人发觉异样。” 穆臻宇握紧手里的蛊,神色逐渐变得坚定狠戾:“好,我会的。” “我时间不多,你切记自己今天答应我的事。我先走了,你好好养身体。”说完,莲美人便走出了房门,看到一旁低头的七煞,眸光动了一下:“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七煞迟疑了两秒 ,才答道:“是。” 两人一路走到院中,莲美人才停下了脚步,目光锋利地盯着他:“他去了公主府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一并和我说清楚,若有半分隐瞒,你知道什么下场!” “是,属下不敢隐瞒。”七煞心中一颤,立马如实讲了当时的情况,最后自责道:“都是属下没有护好主子,让他中了计,主子受了伤,属下难辞其咎。” 莲美人哼了一声,眸里的寒意如冬日的冰霜:“你最大的错误,不是没有护好他,而是他去公主府,你明知道现在的情形,非但没有阻拦,反而跟着他一起去!” “是,属下知错,以后定然会极力劝阻主子。”七煞低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莲美人深吸口气,眸光渐渐眯起,变得阴沉无比,宇儿当真是着了那贱人的魔了。一心扑在她的身上,这样下去,迟早会坏事。 她一定要趁着宇儿出去的这段时间,在他回来之前,杀了那雪朦胧!这样,宇儿就再也没有什么可阻拦他的绊脚石了。 “二公子出去的这段时间,你务必要好好保护在他左右,若是他出了什么闪失 ,你也不用活着回来了!”莲美人微昂着头,睥睨着他,放着狠话道。 七煞连忙抱拳应道:“属下定当拼出性命也要护主子安全。” 莲美人嗯了一声,才带着人回了宫。 此时的潜心宫外,却是热闹一片。 皇后带着数十位侍卫,围在潜心宫的大门口,眉目间含着威仪的怒气:“本宫不屑进你们的殿内,你们不必像防贼般,拦着本宫。本宫找皇上有大事要谈,你们去将皇上叫来,本宫便不进去。” 玉芄皱了下眉,挺直着身板,回道:“皇后娘娘,皇上和我们美人,已经歇下了,娘娘有什么事,还是等明日皇上醒来再说吧。” “放肆!皇后娘娘说话,也有你顶嘴的份!小心我撕烂你这贱婢的嘴!”皇后身边的嬷嬷,突然瞪着眼睛,怒喝道。 玉芄抿为了下唇,神色没有丝毫的惧意:“皇后娘娘这不是在为难奴婢吗?这潜心宫,除了皇上,其他人,不论是谁都是不能进的。奴婢是莲美人的人,自然该以主子为主,主子在休息,做奴婢的又怎能听从他人的吩咐,扰了主子的好梦。” “哼,本宫倒是头 一回瞧见这么伶牙利嘴的丫头。”皇后冷着眸子,讽笑了一声,而后向前走了一步:“本宫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敢不敢杀了本宫?” 说完,皇后又向前走了几步,潜心宫的侍卫,立马拔刀相向,皇后身边的嬷嬷立马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有人要刺杀皇后娘娘!” 正巧往这边走来的侍卫,立马也拔出刀跑了过来:“哪里有刺客?” 嬷嬷指着那些挡在皇后面前的侍卫道:“你们瞎了眼吗?没看见有人拿刀对着我们皇后娘娘吗?” 皇后冷笑了一声,丝毫不惧地一直往前走:“本宫今日定要见到皇上,要不然,你们就动手,杀了本宫!” 那些侍卫面面相觑,颤抖着手,不敢动手,反而被一步一步逼着往后退。 玉芄见情势不对,立马冲了上去,双臂伸开,拦在皇后的面前,昂着头,眼神坚定道:“皇后娘娘,你要想过去也行,也从奴婢的尸体上踩过去,美人知道后,定会在皇上面前,替我喊冤的,奴婢死也死的值了!” 皇后冷眯着眼,浑身布满了威压:“好,今日,本宫便看看,你有几条命拦着本宫!” 第五百七十三章 莲美人诉苦 玉芄没有说话,但她依旧挡在前面的动作,证明了她抱着必死的决心。 嬷嬷哪里能让这小小的婢女拦了皇后的路,立马自己冲了上去,故意抱着那婢女滚作一团,吼着嗓子骂道:“你这不不知尊卑的贱婢,皇后娘娘的路也是你可以拦的?今日,我这老嬷嬷子,便好好替娘娘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礼数,什么是规矩!” 说完,嬷嬷便将她按在地上,狠狠扇了两巴掌,玉芄跟着莲美人,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一时也被打得懵了,不知该如何还手。 皇后见动静闹得挺大的,眼里闪过一丝满意,便收回了自己的气势,退了几步,佯装焦急地喊道:“皇上,你就出来见见臣妾吧!皇上!你听得见臣妾说话吗?” 任凭皇后如何喊,周围的动静再怎么闹,始终都不见皇上的身影,连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们看了对方一眼,立马下了决定,从暗处跳了出来,将闯入宫殿查看。 一推开窗,空气中处处弥漫着袅袅的水雾气,一个模糊的女子坐在浴池中,慌忙地护住自己白皙赤裸的上身:“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本 宫的殿内!” 暗卫一愣,显然也没料想会是这种状况,不由赶紧退了出来,关好门窗:“莲美人,我们只是想确认皇上的安危,并无冒犯之意。” 女子冷哼的声音从里面传出:“确认安危?你的意思是说,本宫会害皇上不成?皇上劳累过多,自然是在休息,你们真担心的话,就等本宫沐浴更衣后,再说吧。” “这……”暗卫微皱起眉,一时拿不定主意,莲美人是皇上的女人,若是他们硬闯进去,看了她的身子,事后皇上又确实在休息的话,只怕会迁怒他们,连命都保不住。 走也不是,进也不是,云影卫向来没有没有解决不了的难事,今日,也算是遇到了难题。 而匆忙往宫里密道往回赶的莲美人,终于在暗卫失去耐心之前,赶回了宫殿内。 “主子,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就要露馅了。”浴池里原本焦急不已的女子,在看到熟悉的身影后,连忙披着衣裳走了出来,压低着声音欣喜地说道。 莲美人却急切地摘下头上的头饰,脱下身上的衣服,放在她的手上:“你赶紧去密室躲着,不管听到了什么声响,都不要出来,不要 发出声音。” “是,主子。”那女子抱紧手中的衣物,连忙退了出去。 莲美人才松了口气,将自己身体和头发打湿后,又匆忙将它拧干,披上衣服,走进了寝殿。皇上还在床上沉睡,呼吸均匀,丝毫没有外面的动静。莲美人平复自己的呼吸,缓缓走了过去,将解药洒了一些在自己的指间,然后拍了拍他的脸,语气温柔:“皇上,你醒醒,皇后娘娘来找你了。” 无色无味的解药飘入皇帝的鼻间,皇帝在沉睡中,忽然耳边就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不由皱起了眉,慢慢睁开了眼睛,面色带着几分不悦:“外面这是怎么了?吵得朕头疼。” 莲美人将他扶起,给他揉了揉眼角两边,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委屈:“皇上,好像是皇后娘娘一直闹着要找你。臣妾服侍好皇上后,便进了偏房沐浴,没想到皇后娘娘一直不依不饶,吵着要见皇上,还惊动了暗卫,非要查看皇上你的安危,臣妾差点就……” 说到这,莲美人咬着唇,眼里含泪,一副受了羞辱的样子:“差点就被暗卫看了身子,幸好臣妾反应快,挡住了,要不然,这可叫臣妾怎么活啊? 臣妾一心待皇上,又怎么会害皇上呢?” “皇后?大半夜的,她找朕有何事?”皇帝不悦地哼了声,起身下了床,莲美人连忙拿过他的衣服,给他穿上,声音哽咽:“皇上,你可一定要给臣妾做主啊。” 皇帝打了个哈欠,面色还带着一丝困意,待莲美人给他穿好后,便沉着脸走了出去。 暗卫一见皇上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这才放下了心,重新隐回了暗处。 皇帝一路走到闹事的地方,眉目越发的不悦,怒喝道:“都给朕住手!” 潜心宫和未央宫的人这才齐齐停了手,看着满脸怒气的皇帝,心里有些慌惧,退在一旁,低着脑袋不敢做声。 皇后看见皇上过来了,则一副放下心来,高兴的表情:“皇上,你没事,你没事就好。” 皇帝微怒地看着她,呵道:“说什么呢?皇后你大半夜兴师动众的,就是为了看一眼朕吗?朕每日劳于国务,就这点休息时间,皇后还要扰了朕的清净,你眼里可还有朕?” 皇后愣了一下,而后颤了下眸,明明一副委屈的样子,却忍着不肯落泪,坚强得让人心疼:“皇上,臣妾听说潜心宫出了刺客,心 中担忧不已,连夜披了衣裳赶来,途中,又遇到消失许久的玲珑公主,心中更觉不安,没想到,臣妾这番作为,竟惹了皇上不悦。也罢,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鲁莽行事,皇上要罚,要禁足,要剥了臣妾的皇后之位,臣妾都毫无怨言。” 皇帝听她这么一说,自知自己不能再过分了,便消了自己的怒气,嗓音微沉:“朕身边有这么多暗卫护着,能出什么事?这样,把玲珑带上来,朕要亲自问话!” 皇后动了动唇,对着身后的嬷嬷道:“把玲珑带上来。” “是,娘娘。”嬷嬷应后,便从侍卫手里带了玲珑过来。 玲珑一见皇帝,便跪在地上,仰着脖子在,哭得娇弱可怜:“父皇,儿臣好想你,你饶了儿臣吧。儿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微皱了下眉,神色冷淡:“你怎么回事?之前为什么一直不出现?” 玲珑吸了下鼻子,才委委屈屈地说道:“母妃罪孽深重,背叛了父皇,理应是死罪,可是儿臣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也要赶尽杀绝,儿臣一时害怕至极,便逃了出去,却备受欺凌,是莲美人好心相救,将儿臣安置在冷宫生活。” 第五百七十四章 玲珑公主 此时,一道丽影也匆忙走了过来,蒙着面纱,跪在地上请罪道:“皇上,都是臣妾的过错,求你不要怪罪玲珑。臣妾那日见玲珑甚是可怜,才起了怜悯之心,瞒着皇上悄悄安置了玲珑。但天色过冷,臣妾担心玲珑受寒,之前才偷溜出宫,给玲珑送了衣裳,但臣妾不敢跟你明说,怕皇上你怪罪臣妾。没想到今日玲珑竟在皇后娘娘的手里,臣妾恳求皇上饶了玲珑吧,她只是个孩子啊,什么都不知道,不该被她母妃的事牵连。” 玲珑毕竟是皇帝的女儿,他听见她这段时间受了苦,心中也有几分不忍,而且莲美人这般善良,为她求情的模样,更勾起了他对白莲的回忆。白莲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纯真至极的女子,美好得不像话,是他心里最珍贵的回忆。 皇帝叹了口气,扶起她的身子,眼里闪过一丝怜惜:“你就是这样善良,这种事,有什么不好跟朕说的?玲珑也是朕的女儿,虎毒不食子,难道朕还会真杀了她不成?” 莲美人咬了下唇,眼里充满了感激:“谢皇上不怪罪臣妾,臣妾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会出此下策。” “好了,别哭了,朕会心疼的。”皇帝拿指腹替她擦了擦泪水,然后略微不满地看着皇后:“玲珑怎么说,也喊你一声母后,难道你见了她,就丝毫不关心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吗?遇到事情,就不知分寸地胡乱行事,玲珑遇难,也是你这皇后管束不当,才让那些没有规矩的奴才钻了空子,连朕的女儿都敢欺负!” 皇后刚想说话,莲美人就连忙求情道:“皇上,你也别怪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也是一时心急,才做错了事,皇上向来宽厚仁慈,定然不会怪罪皇后娘娘的。” 皇上见她如此善良,心里的怒气也没了大半,捏了下她的脸,无奈地笑道:“好,朕都依你。” 皇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一时有苦也难言。 “玲珑,你母妃犯下的错,她也已经偿还了,以后你还是公主,还是朕的女儿,没人敢欺负你了。朕之前赐你的府邸,现在还是你的,你以后不用待在冷宫,回自己府邸去吧。”皇帝叫宫女扶起玲珑,语气带着几分温和。 声音一落,玲珑便感激地哭了出来:“谢父皇,玲珑以后定会好好孝敬父皇的。 ” 皇上笑了笑,转头看向皇后时,笑意便冷了下来:“好了,既然没事了,皇后,你就回去吧,以后好好管教宫中的下人,当好你的一国之母,朕已经够头疼了,你就不要再让朕心烦了。” 皇后抿了下唇,眼里似乎灰暗了几分,也不再争执什么:“臣妾知道了。嬷嬷,走,我们回宫。” 嬷嬷心疼地看了眼皇后,却也说不得什么,只好心中叹了口气:“好,娘娘。回宫。” “父皇,你好好休息,儿臣就先陪母后一起离开了。”玲珑抹了抹眼泪,乖巧地说道。 皇帝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好,去吧。” 玲珑行了一礼后,才跟在皇后后面,走了一段路,玲珑才快步走到皇后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请罪道:“母后,对不起,是儿臣连累了你,儿臣也是害怕至极,当初才会逃走,不敢出现。没想到今日竟惹父皇责罚母后,儿臣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办了,只求母后不要生气,原谅儿臣的过失。” 皇后看了她一眼,看她瘦弱的模样,便知道她过得不好,便拉起她,安慰道:“是母后让你受委屈了,你是个好孩子,不用如此自责,如今你也恢复公主之位了,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母后,母后定然为你做主的。” 玲珑感激涕零地哽咽道:“谢……谢母后。儿臣以后就只有母后一人了。母后莫要嫌弃儿臣。” 皇后微微一笑:“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母后怎么会嫌弃你呢。以后你想来看母后,便来宫里吧。” 玲珑重重点了头,十分乖巧懂事:“我会的,母后。之前,儿臣听说十一姐姐回来了,但儿臣一直不敢出来相见,儿臣心里也是思念得很,母后,明日,你能让儿臣去看望十一姐姐吗?” 皇后可怜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也对她有几分愧疚,当下便答应了她:“好,明日母后就让你出宫,十一定然也是记着你这个妹妹的。你们姐妹俩要相互扶持,不要生疏了才是。” 玲珑笑着抹掉眼角的眼泪:“不会的,母后,儿臣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们,你们现在是儿臣最亲的人了。” 皇后摸了摸她的头,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怜爱:“好,好孩子,这段时间定然没有吃饱吧,走,去母后宫里,母后让人给你做好吃的 。” 玲珑笑着点了下头,眼里红得像只兔子:“好,母后。儿臣可要吃母后宫里的糖糕和酥饼,还要那冬日的梅花汤。儿臣记得,每年母后都会准备几碗,给十一姐姐和太子哥哥呢。” “好,你想吃的,只要母后有,都给你拿来。”皇后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尖,以前玲珑和娴妃也是她这边的,却被高贵妃陷害,失了性命,背上了个叛国的罪名。现在只剩下一个玲珑了,她能对她好些,便对她好一点吧。 玲珑一路陪在皇后的身边,眼里充满了感激和笑意,仿佛真的如此天真单纯,但是只有在皇后没有看她时,她的眼里才会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怨恨和阴沉。 她的母妃虽被高贵妃陷害,但何尝没有皇后和雪朦胧的责任,若不是她劝着自己母妃和他们一头,又怎么会成为高贵妃的眼中钉? 现在她们倒活的好好的,她的母妃,她所有的一切却被毁得干干净净,这叫她如何甘心?如何不恨她们? 华城。 莫依人一心想在穆臻言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每回都能惹得仲少秋气恼不已,场面越闹越大,好几次都险些和穆臻言打起来。 “公子~您别生气,仲大人也是剿寇心切。”莫依人的声音温润得像是浸过温水似的,腰肢款摆,在穆臻言身边坐下,“我给公子泡杯茶吧,我觉得啊,这剿寇不急于一时,等公子休息好了再商议也不算迟。” 莫依人笑的温婉明媚,但是这份风情万种落到穆臻言眼中,他一眼就看出她心中的小九九。 只不过这房间周围还布着城守的人,他还不能露了馅。 “还是你贴心懂事。”穆臻言浅笑着。 莫依人一听他在夸自己还对自己笑,羞怯地低下了头,果然是个男人都抵不住这样的诱惑,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能得到他。 莫依人给穆臻言满上一杯茶,端到他面前,假装手抖了一下,温热的茶水立刻溅到穆臻言身上。 “啊!你瞧我这笨手笨脚的,我给公子擦擦吧。”说罢也不顾穆臻言的阻拦,伸手摸上穆臻言的身。 仲少秋推门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幕,莫依人脸色绯红地挨着穆臻言,眼见着两人的身子几乎要贴在一起。 他在城守那没什么进展,就想着回来找穆臻言商议,谁知竟看到如此香艳的场面! “ 穆臻言!”仲少秋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一把揪起穆臻言的衣领。 穆臻言一脸莫名地看着仲少秋:“仲侍郎这是干嘛?” “你!你还有脸问我干嘛?你看看你自己在做些什么事!不想剿寇的对策就算了,居然还背着公主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仲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穆臻言皱眉。 但是莫依人可没有给穆臻言解释的机会,娇嗔道:“仲大人怎么在这个时候进来啊,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这无疑是给仲少秋火上浇油,只见他眼底的怒气愈甚:“你们……你们……穆臻言你对得起公主吗!她对你给予厚望,你居然就这样回报她。” 穆臻言耸耸肩:“此处山高皇帝远,谁知道呢?” “你真是厚颜无耻,我今天就要替公主教训教训你!”说罢不由分说地抡起拳头就往穆臻言脸上招呼。 穆臻言不躲不闪,足足挨下这一拳,脸上光荣挂了彩,嘴上还不饶人:“你敢打我!你可知道我是驸马,是镇北王世子,你就不怕你头上乌纱不保吗?” “那又如何,我当初就不应该放弃公主,让你这种纨绔世子得了便宜。”怒不可遏的仲少秋又往他脸上呼了一拳,“我真替公主感到悲哀!” 穆臻言一听这话,拳头攥紧,心中冷笑:这个男人居然觊觎过他的女人。 但是现在不是还手的时候,房顶上还有城守的人在窃听,这笔账他先记着。 “我可是镇北王世子,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公主当然不会看上你,也还好你死了这条心。”穆臻言讽刺道,挥拳作出想要反抗的样子。 毫不意外地被仲少秋轻巧躲过,俩人打的不可开交,但都是穆臻言故意往人家拳头上凑,伤势不轻。 “公子!你受伤了!”莫依人回过神来,看到穆臻言的伤势心疼不已,“你们不要再打了。” 莫依人凑上前,拿起手帕擦着穆臻言嘴角的血迹。 仲少秋喝道:“你给我让开!” 穆臻言将莫依人护在身后:“仲大人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难怪公主看不上你。” 身后的莫依人看着穆臻言宽厚的背膀,不禁心跳加速,看来他是在乎她的,一定是这样。 “你就继续浪荡吧,你所做的一切,等事情结束回到皇都必会一五一十禀报公主和皇上!” 说罢怒冲冲地离开。 仲少秋走后,穆臻言感觉到屋顶上的人也离开了,自顾自坐起来。 莫依人见穆臻言起身,赶紧跟上:“这仲侍郎真是不识好歹,居然连当朝驸马都敢打。” “我给公子上药吧。”莫依人皱着眉,想要摸上穆臻言的伤势,却被穆臻言抬手拦住。 “不必了,我来给他上药就行。”折岚突然进屋,看了眼穆臻言的脸,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没想到啊,堂堂镇北王世子也有今天。” 莫依人被人打扰到她和穆臻言独处,脸色不太好:“还是我来给公子上药吧,这种事情我比较熟悉。”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还是出去候着吧。” “你不也是女人?”莫依人反驳。 “我是公主的人,你是个什么东西?”折岚不屑地嘲讽。 “公子,你看她……”面对折岚的强势,莫依人只好向穆臻言投去求救的眼神。 谁知穆臻言只是冷冷道:“出去。” 莫依人无奈,心有不甘地出了门。 “穆臻言,你好大的本事啊,背着我师妹偷人?”折岚皮笑肉不笑地拿出金疮药,用力往他嘴角按去。 “嘶……痛痛痛!”穆臻言吃痛,往后缩了缩。 “哎呀,抱歉啊,我这个人当然是没有那个莫小姐温柔的,这下手没轻没重还请你多多担待了。”折岚一脸坏笑。 穆臻言无奈,自知自己理亏,只好受着。 “你可别乱说,我对天发誓,我对那个莫小姐一点兴趣都没有,心里只有十一一个人。”穆臻言正色道。 “是嘛?我刚刚看她看你的眼神都快滴出水来了,那温柔劲儿,我看了都心动。”折岚讥讽道。 “那是她的事,我已经警告过她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背叛十一的事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穆臻言一番话说的真切,又问:“京城那边有什么消息?” “我师妹冰雪聪明,那群人自然不是她的对手,也是神了,九幽阁的人说,公主竟然帮助太子殿下拿下了水患治理的主权,这可是从九王爷嘴里夺下来的肥肉,不仅如此,九王爷还因为狗急跳墙,成功惹恼了皇上,现在被关了禁闭,再加上他那位精神失常的夫人,啧啧,有他受的。”折岚当然知道他不会做出对不起师妹的事情,但是嘛,一点小小的惩罚还是要的。 第五百七十五章 争风吃醋 “而且,世子殿下招蜂引蝶,我们公主殿下的魅力也不弱,听说你那个好弟弟半夜冒险闯入公主府——”说这,折岚又下了一记重手,折腾得穆臻言惨叫不迭,厉声道:“他去公主府,然后呢?” 折岚哼了一声:“我师妹可不像你这么花心,她自然是把登徒浪子狠狠教训一顿。” 说着,她下手越重,穆臻言:“……” 莫依人在门外不安地来回走动,听到穆臻言的惨叫心疼不已,差点就想推门进去。 “这个女人到底会不会上药啊,公子的伤势这么重,定是不能使重力的啊。”莫依人急的跺脚,要是自己来上药定比她好上百倍。 莫依人着急的样子落在旁边莫旗的眼里,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折岚小姐和世子是朋友,让她来比较合适。” 莫依人被戳到痛处,瞪向莫旗:“公主的朋友那又如何?假以时日,我一定会让他爱上我。” “她是当朝公主,穆臻言是当朝镇北王世子,身份登对,世子怎么会轻易放弃公主?小姐你清醒一点。” “现在是不是连你也瞧不起我的身份了?别忘了你只是我们家的一个下人,我做什么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莫旗苦言相劝,奈何莫依人根本不买账,莫依人坚决的态度让莫旗愈加嫉妒得发狂。 莫旗没有再劝说,保持原来温润如玉的样子,但是攥紧的拳头已经让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穆臻言到底有什么好,能让莫依人这样死心塌地。 门内有传来一声惨叫,莫依人忍无可忍正想推门而入,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折岚刚好对上神色急切的莫依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公子伤势如何了?让我进去看看。”莫依人急不可耐地想要进屋,却被折岚伸手拦住。 “我已经给世子上过药了,他现在需要休息,请不要打扰他。” “公子需要人贴身照顾着,还是我来吧。”莫依人主动请缨。 “莫小姐,你可知道世子可是有妇之夫,是当朝驸马爷,你区区一个商贾之女总呆在世子身边,合适吗?”折岚冷眼睨着莫依人,冷笑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世子要纳妾,也多得是皇孙贵胄的 大家闺秀供他选择,怎么着都轮不到你。” “你……你欺人太甚!”莫依人被气得泪眼模糊,愤然离去。 “小姐!”莫旗见状,赶紧追了上去。 折岚看着离去的俩人,拍了拍手,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嫩了点儿。 “奶娘,她们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是公主的人就欺负我!”莫依人趴在奶娘怀里哭诉着。 “小姐别伤心,你的好,世子总有一天会看到的。”奶娘安抚着。 “总有一天,那是什么时候呢?难道就因为我的身份配不上他?”莫依人委屈地抽泣。 “这里人多嘴杂,没准是因为世子不想落人口舌,才隐忍了自己。小姐又聪明又漂亮,怎么会有男人不喜欢呢?” 莫依人一想,觉得奶娘说的颇有几分道理,等到没人的时候她再去找他,不信他不真情流露。 如此一想便觉得心情好多了。 在一旁听完全程的莫旗冷着脸默默离开。 “世子世子,这个世子到底有什么好!”莫旗阴沉着一张脸。 “莫护卫。”路过的城守笑着向莫旗打了声招呼。 看到来人,莫旗又换上了温润的笑容:“是城守大人,失敬失敬。” “别这么客气,我一直听闻莫护卫武功高强,久仰大名。”城守亲密地搭着莫旗的肩,“一直想请莫护卫吃顿便饭,奈何一直没有时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一起用膳吧。” 城守为莫旗斟满一杯酒。 “听说当时是莫护卫保护了莫小姐,这才没有遭到水寇毒手。可见莫护卫武功实在高强,而且忠心护主啊。”城守夸赞道。 “忠心?那又有什么用呢?我只是个下人罢了。”一杯酒被莫旗一饮而尽。 莫旗眼底的落寞落入城守眼中,让他心生一计。 “老夫当城守这么多年,也算是阅人无数,莫护卫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依老夫所见,就是那个世子都及不上你的英勇。” 莫旗闻言,有些欣喜地抬头:“当真?” “那是自然的,那世子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就是个花瓶世子,怎么比得上你真男人的气概!” 莫旗被说的心里有些飘飘然,加上酒精的作用,不禁口吐真言:“那依人怎么就喜欢他却 不喜欢我?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明明有了公主还要和依人暧昧不清,简直浪荡!” “这个世子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虽说你在莫家这么多年,一直被瞧不起,喜欢莫小姐又不敢说出口,老夫也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莫护卫这样的人才,总有一天能赢得莫小姐的青睐。” 城守一番话直直说到莫旗心坎里去了,觥筹交错间,两人相谈甚欢。 夜已深。 城守看着醉倒在饭桌上的莫旗,眼底闪过精光,笑的阴险。 什么怀才不遇,不过是他瞎说的罢了,他不过是想借用这个莫旗探探那所谓世子的虚实。 如果真像探子汇报的那样,是个纨绔弟子,那可就好办多了。 是日,天色明朗舒爽,京城积聚多日的云雾,似被拨开了般,泻下一片明媚的光芒。 城门口,一辆低调却又不失精致的马车停留在原地,黑棕色的马匹一会仰着脖子,鼻子里吐出气,一会垂下马头,甩动马蹄,无聊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穿着黑甲的护卫站在马车两旁,挺直着身子,将手里的长枪竖在地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漠然表情。 “太子,十一公主来看你了。”一名侍卫看了眼不远处来的人,转过身子,对着马车内说道。 下一秒,窗口上的帘子便被掀开,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雪芮稍微探出头来,往后看了一眼,眸里流出一丝笑意:“果真是妹妹来了。” 说完,他便下了车,率先朝她走了过去:“妹妹,昨日不是一起吃过饭了吗?怎么今日还来了?” 雪朦胧今日只梳了个简单发髻,发间别了一支朱红色的步摇,显得素净清丽,又不失太过苍白,她拿过小六手里的包袱,递到了他的手上,眼里含着一丝担忧:“昨日去得匆忙,未来得及给哥哥准备些东西,今日哥哥便走了,路途遥远,也不知何月再相见。这里面都是我让小六,给你准备的一些药,以防不时之需。” 雪芮捏了捏包袱,果然是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心里微微动容,却还是颇为无奈地笑了一声:“好,我知道了,天冷,你快些回去吧。” 雪朦胧刚想说话,一辆青 色布帘的马车,便滚着轮子,驶到了她的面前忽然停下,雪朦胧正纳闷之时,一道白色的影子便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公主,别来无恙。我们又见面了。”穆臻宇站在她的面前,目光微冷地盯着她,唇角的笑容带着几分怪异。 雪朦胧看着完好无损的穆臻宇,心下便明白了几分,不由也勾唇笑了起来:“是啊,别来无恙,从地牢里逃出来的滋味,很舒服吧?不知这次救你的人,和上次救你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穆臻宇被她毫不留情的讽刺,不由笑意瞬间冷了下来,眯起眸子,阴阳怪气道:“真难想象,现在咄咄逼人的你,和之前送我荷包的公主,是同一个人呢?难道公主嫁给我大哥,也是在开玩笑吗?你表现出来的深情,是不是你的另一副面具?” 雪朦胧带着几分不屑地扫了他几眼,忽然笑了一声:“你自己戴着面具看人,非要说别人戴着面具。本宫是不是同一个人,难道你没长眼睛吗?你现在还喊得出一声大哥,本宫真是佩服你的脸皮,厚度可同盾比,刀枪不入。也是,你厉害的地方,也就在你这张脸皮了。” “你!”穆臻宇恼怒地瞪大了眸子,而后气极反笑道:“之前我还救过公主的命呢,公主如此忘恩负义,又有何资格说我?” “够了!穆臻宇。”雪芮忽然怒喝了一声,冷着脸训斥道:“父皇是派你相助治水的,可不是让你来此妄言的。要是你再敢对我妹妹不客气,我不介意禀告父皇,你心不在此,去了也是无用。” 穆臻宇咬牙眯了下眸子,哼了一声,便转身登上了马车,昨夜他才答应莲美人不再惹事生非,定然不能再因为一时意气,而坏了他们的大计。 那雪芮竟敢威胁他,呵,他就暂且忍一时又如何,反正也是即将死在他手里的人,他倒要看看,雪朦胧知道雪芮死后,还有没有这么张狂了? 雪朦胧没有错过穆臻宇那狠毒的眼神,她清楚穆臻宇是个十分记仇的性子,肯定会暗中使绊子,这样一想,雪朦胧便再次叮嘱道:“哥哥,你在路上,千万要小心穆臻宇,他一定会找机会,对你动手脚 的。” 雪芮点了点头,一道清脆,含着惊喜的女声便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太子殿下,你竟然这么早就到了!” 雪芮微皱了下眉头,还是转头望了过去,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柳小姐。” 柳絮咬了下唇,笑着走了过来,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圆润的眸里却透着几分欣喜:“我是来给爹爹送别的,没想到这么巧,也碰到公主给太子殿下送别。此行山高水远,路途艰辛,还望太子殿下小心照顾自己,平安归来。” 雪朦胧看见她眼里掩饰不住的情意,动了动眸子,没有说话。 雪芮淡淡看了柳絮一眼,似乎看不见她含情脉脉的样子,礼貌疏离地谢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一个字。 柳絮眸子黯淡了几分,忍住心里的失落,还是勉强笑了起来:“不用谢。路上一定要小心啊。” “柳小姐,本宫和哥哥还有些体己话要说,想必你和你柳大人,也有很多话要说。”雪朦胧忽然对着她笑道。 柳絮愣了一下,才连忙点头道:“好,好啊。我确实是还有话要对父亲,就先走了。”说完,她脸上的笑意颤了两下,才转身朝自家的马车走去,背对着他们,眸子终于红了一下,然后又被寒风吹了个干净。 雪朦胧见她走远后,才转眸对着雪芮笑着说:“哥哥,十五传信过来,说江南水患最严重的源头位于辽城,临近海域,乃是我朝离白羽国最近的地方,哥哥过去,兴许会遇到白芷哦。” 雪芮心中一动,鼻腔却哼了一声,不屑一顾道:“她在又关我何事?我去是为了治水,又不是为了见她。” 雪朦胧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忍不住咯咯笑了两声:“我也只是告诉哥哥罢了,哥哥怎么做,自然是哥哥的事了。” 雪芮弹了下她的额头:“好了,快回去。柳大人他们都来了,我们该出发了。” “好,哥哥路上小心。”雪朦胧弯了下眸子,然后看着他转身走向马车内,心里微微不舍。 另一边,柳絮也将柳大人送入了马车,本想不去看雪芮,最后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雪芮正巧掀开帘子,温润的侧脸在光线的衬托下,愈发显得白皙如玉。 第五百七十六章 让我留下来吧 柳絮心头酸涩了一下,便收回了目光,看见公主还未离去,便下意识走了过去:“公……” 话还未说出口,公主身旁的小六收到了府里的消息,便走了过来,正巧打断了她的话:“公主,府里来消息,说是玲珑公主已经到了我们府里,正等着公主你回去。” “玲珑?她被找到了?”雪朦胧挑了下眉,目光带着一丝复杂:“好,我们现在就回去,问清楚怎么回事。” “诶,公主……”柳絮张嘴唤了一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公主从她面前匆忙离去,她咬唇叹了口气,最后只得自己带着婢女一个人回去了。 公主府中,玲珑坐在厅内,十分安静,仿佛一只温顺的兔子。她今日穿了一身藕粉色的长裙,外面披了件纯白色的披风,头饰十分简单素净,不像是一朝公主的打扮,加上脸上未染胭脂,便显得脸色有几分苍白瘦弱,惹人可怜。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里,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幽冷的恨意,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玲珑眸光微动,立马又变成了一副懵懂无知,甚至带着几分怯懦的样子。 雪朦胧一进门,就 瞧见她这副可怜的样子,不由目光柔了几分,走过来轻声问道:“玲珑,真的是你。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玲珑连忙站起身,拉着她的手,眸光颤动,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姐姐,我……”才说几个字,她的眼眶就红了起来,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我……我好害怕。母妃死了,他们也想将我赶尽杀绝,我害怕,我便逃了出来,可是所有人都欺负我,我连口饭都吃不上,每天只能挨冷受饿。” “快坐下说,别怕,我在这呢,现在没人敢欺负你了。”雪朦胧得知她自从娴妃死后,竟过得如此聊到,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愧疚,安慰了几句,便拉着她一起坐下,眸光担忧:“那你又是怎么熬过来的?昨夜你又怎么出现在宫里?” 玲珑吸了下鼻子,眼里已是通红一片,水光点点:“是宫里的莲美人发现了我,见我可怜,便将我安置在冷宫,每日派人送饭送菜,我才活了下来。” 莲美人?怎么会是她?难道她有什么阴谋?雪朦胧微皱起了眉,心头疑虑浮起,她沉了下眸子,又迅速敛好自己的情绪,佯装无意地问道: “那玲珑,你觉得莲美人这人如何?” “莲美人?”玲珑呢喃了一句,然后抬眸,很是单纯地说道:“她很好啊,长得像天仙般好看,人又特别善良,要不是她救了我,恐怕姐姐今日便见不到我了。而且我想父皇那么喜欢她,肯定也是因为这原因吧。” 闻言,雪朦胧心里更是沉了几分,沉默了两秒,继续问道:“玲珑,昨晚莲美人真的去找你了吗?” 今日穆臻宇安然无恙地出现,说明昨夜莲美人定然私自出宫救了他,若是玲珑说了谎…… 雪朦胧还未想到后面,玲珑就看了眼外面的下人,故意压低着声音,目光含着歉意,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起,姐姐,是我对父皇撒谎了,莲美人没有来找我,但是莲美人救了我,我觉得自己应该帮她一次。但是我没有想到,父皇会因为这样迁怒母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 雪朦胧微微一笑,笑容里没有半分责怪之意,反而安慰她道:“没事,这不是你的原因,母后定然不会怪你的。” 父皇怪罪母后,是因为莲美人的问题,玲珑也不过被莲美人利用了,雪朦胧本就 对玲珑心存愧疚,又怎么会因为这事怪罪于她? 但是至少通过这事,雪朦胧可以确认穆臻宇和莲美人应该是一伙的了,至于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存在什么利益,还有待确认。 玲珑感激地点头,眼里的泪水也终于落了下来,她赶紧拿袖子擦掉滑落的泪水,睁着可怜兮兮的眸子望着雪朦胧,语气恳求道:“姐姐,既然你没怪我,能不能让我留在你的府里?我不想回宫了,宫里好可怕,那高贵妃要是知道我还活着,又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定然不会放过我的。姐姐,你就让我留下吧,我绝对不会给你惹事的。” 雪朦胧抿唇沉思了两秒,最终点了下头:“好,你就留下吧,我府里还算宽敞,你想住哪,便和我身边的丫头说吧,她们自然会给你收拾出来。” 娴妃当初遇事,多少有自己看护不力的原因,如今只剩下玲珑了,雪朦胧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宫中去面对高贵妃。反正府里人少,多一个人也无碍。 玲珑听见她同意后,一张瘦弱的小脸,顿时激动得差点又哭了出来:“姐姐,姐姐,谢谢你。玲珑 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谢谢姐姐恩情了。” 雪朦胧无奈地笑了一下,拿着帕子,给她擦着眼泪:“说什么傻话呢?你是我身上流着相同血的妹妹,我又怎么会弃你不顾呢?你就好好在府里待着,养好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玲珑嗯嗯地点头,两只秀气的眸子已经红肿得跟核桃般大:“好,姐姐,我会听话的。” “小六。”雪朦胧向外喊了一声,一道纤细的身影便走了进来,笑着福了一身:“公主,你唤奴婢何事?” 雪朦胧看着她道:“你先带着玲珑去看看府里的房间院子,她看中哪里,你便叫下人收拾了出来。” “是,公主。”小六应了一声,然后又对玲珑行了一礼,态度恭敬,却又不谄媚:“玲珑公主,请你随奴婢走吧。” 玲珑看了眼雪朦胧,见她点头后,才起了身:“那……那我先走了,姐姐。” “嗯,去吧。”雪朦胧笑了笑,然后目送她们出了厅门。 小六走在前侧带路,侧着身子,唇角笑容不深不浅:“玲珑公主,奴婢先带你去东苑瞧瞧。那里的景色是最美的,阳光又好,院里也是个清净的,好养身子。” 第五百七十七章 私会 玲珑睁着红红的眼睛,抿唇一笑:“好,那便去东苑瞧瞧吧。” 到了东苑,玲珑仔细打量了一番,果然如婢女所说的般,湖光山色,景色宜人,院内也十分宽敞,光线明媚。 小六瞧着她挺满意的神色,笑着开口道:“玲珑公主,这里的房间原本就是留着给贵客住的,也不比皇宫里差多少,你若喜欢的话,奴婢便带你选一间房间,给你收拾好。” 玲珑算了下刚才走过来的距离,眸光微转了一下,弯唇轻轻地笑了一下:“小六,我还想再看看其他的地方,这里景色虽美,但未免空旷了些,我有些害怕。” 小六本来有些不解,但刚才也听到了她的遭遇,也明白了她的害怕,不由笑着点了下头:“好,玲珑公主,奴婢本就是给你带路,让你自个儿挑选的。那奴婢再带你去南苑瞧瞧吧。那里院子虽小了些,但胜在人多,府里最漂亮的花园,也是开在那里,等开了春,景色定也是极好的。” 玲珑点了下头,心里却在记着刚才的路,以前她也来过公主府,但以前她对雪朦胧放下了防备,自然不会关注她府里的一草一木。但如今不同了,她多一份了解,便多一份保命的本事。 这整整一上午,小六几乎带她逛遍了公主府,最后玲珑公主竟选了北苑的一个房间,光线也不是很充足,不远处还有一片竹林,到了晚上,风呼呼地刮着,像极了鬼啸。 小六终是有些不解地问道:“玲珑公主,这里虽然也不差,但对比之前的房间,还是差了许多,你为什么选这里呢?” 玲珑垂了下眸,眼里闪过一抹深幽的笑意,再抬起后,已恢复之前单纯的模样:“这里虽然不比之前好,但环境清幽,离姐姐又近,我甚是喜欢。小六,你让下人将那间房收拾出来吧。” 小六以为她是依 赖自己主子,便点了下头,不再计较:“好,玲珑公主,你放心吧,下午你就能住进去了。你房间里可要准备其他的东西?” 玲珑摇了摇头:“无须,只要能睡就行了。” “好。”小六应了一声,听到她这样说,也不由有些心疼她,觉得玲珑公主定是之前受了苦,才会变成这样,要不然一朝公主,怎么会有这么不挑剔的性子,和如此温顺的脾气? 小六吩咐了周边几个下人收拾好房间后,便又带着玲珑公主回到了主子的房间,对着雪朦胧禀告道:“公主,玲珑公主已经选好了房间,就在离你最近的北苑里。” 雪朦胧抬了下眼皮,似乎没有太在意:“知道了,你下去准备饭菜吧。” “是,公主。”小六福了一身,然后退了出去。 雪朦胧看见还站着的玲珑,不由微微笑了起来,拍拍她身边的位置:“玲珑,过来坐着。” 玲珑怯怯地笑了一下,乖巧地走了过去,坐了下来:“姐姐,我好高兴,终于可以每天和你在一起了。” 雪朦胧弯了弯唇角,笑容温和:“嗯,以后你就放心在这府里住着,需要什么,只管和下人说一声便是。” “好,姐姐,我知道了。”玲珑笑得依旧乖巧,性子再也没有之前的一分任性。 雪朦胧有些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突然问道:“玲珑,你跟莲美人见了那么面,她有没有跟你说其他的话?或者,有没有要求你做其他的事?” 玲珑眸光颤了一下,而后笑着说:“她就跟我说了,她会给我带吃的,要我一个人不要乱跑出去,其他的都没了。至于其他的事,她也就昨晚让我替她撒了个谎而已。但是她也是想给我求情,让我可以光明正大出来啊,她真的很善良的,就跟姐姐一样。” 但事实上,莲美人也绕着弯 子,跟玲珑说了不少,她的母妃,她的家族,多多少少也是因为皇后和雪朦胧,才会沦为今天这个下场。但是她怎么能说出来呢? 玲珑心里冷笑了一下,脸色却笑得那么甜,那么单纯,仿佛那段不堪的经历,因为莲美人,而变得不痛不痒了。 雪朦胧笑了一下,知道问不出什么,也岔开了话题:“玲珑,吃完饭,你便和我一同去宫里探望下母后吧。” “好,姐姐。”玲珑点了下头,两个人坐的极近,又生得各有千秋,仿佛栽种在一起海棠和芙蓉般,看上去同样的美丽。 月黑风高夜,秋季的城守府邸安静得像是一座孤宅。 一身黑衣的冷风受穆臻言所托准备潜入城守府邸探查,风起树动间,居然有一道影子比他更快窜上房顶潜入了府邸。 冷风的目光快速捕捉到此人前往之处,正是城守府后院的方向。 冷风心中暗忖,此时潜入府邸,必有蹊跷。 敛了敛面上的面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快到后院时,前面那个神秘男人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就连训练有素的冷风也险些跟丢。 冷风躲在后院的一处假山背后,前方传来低低的谈话声。 冷风小心翼翼地往石头缝处窥探过去,便瞧见拥在一起的男女。 原来是跑来私会美娇娘了。 “你总算来了。”女子声音温柔动人,小鸟依人地依偎在男人怀里。 “我答应你的自然不会食言。”男人挑起她的脸,凑到她眉间印下一吻,露出温柔的笑意,“许久不见,你出落得愈发动人了。” 女子顿时羞答答地地下了头,但唇边露出的笑容还是昭示着她的欢愉。 “你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地回来?”女子期待地问。 “还不是时候,我还有事没有做完。” “你总这么说,也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忙什么,明明我们是夫 妻,我实在是不想总在人后私会,见不得光。” “放心,事情结束我就光明正大地再来娶你一次。”男人低头吻住女子喋喋不休的唇,夜晚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如此良辰美景,连月亮都羞涩地用乌云遮住了脸,没了月光,更给俩人制造出神秘的气氛。 冷风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俩人耳鬓厮磨,倒不是他想窃听,只是周围的环境实在是太安静以至于他们的甜言蜜语全都飘进了他的耳朵。 可是真的只是偷情而已么? 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没有这么简单,看着女人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是丫鬟的打扮,而是看起来十分昂贵的布料和绣花,应该是府邸里身份尊贵的女眷。 “青衣,阿萨哈……” 冷风灵敏的耳朵瞬间捕捉到这句话中的蹊跷。 阿萨哈……听起来不像是中原话,倒像是只有水寇会的黑话啊。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可惜他不是主子,要是主子在这没准就能知道。 刚刚这个男人唤这个女人青衣,难道她是城守大小姐梁青衣?可是一个城守大小姐怎么会和水寇有交集呢? 重重疑问让冷风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想要看真切那个男人的长相,奈何月光实在是不应景周遭环境太暗了,只能看到男人的大致轮廓。 没办法,冷风只好往前挪动了几步。 谁知踩到地上除草的锄头,哐当的一声顿时打破寂静。 男人警觉回头:“是谁?” 冷风心中暗道不妙!正想用轻功逃出后院,可是此时出去必然会暴露自己。 眼见着男人准备走过来,冷风权衡之下还是准备逃走,谁知被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按住。 冷风回头,便看到身穿一身青色襦裙的折岚,怀里抱了只酣睡的猫。 折岚手指抵在红唇间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切勿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怀 中酣睡的波斯猫被折岚拍醒,放到了地上,睡意惺忪的猫儿被惊醒不满地叫了几声。 男人听到猫叫,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沉吟:“原来只是只猫。” “可是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猫,莫非是有人发现我们了?”敏感的梁青衣有些惊慌失措,他们的关系现在是万万见不得人的。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我先离开了,下次再来见你,我交代你的事你记得办。”男人留下这句话便飞身离开,留下梁青衣落寞留在原地的身影。 “他又走了。”梁青衣低喃。 折岚朝冷风打了个撤退的手势,冷风俯了俯身,身形一动,片刻之后便没了踪影。 而折岚已经轻功飞至另一跳小路,从梁青衣身后走出来。 “姑娘,我想问一下,往翠云轩的路要怎么走?” 梁青衣转头,便瞧见月夜下款款走来的折岚,面容姣好气质出尘,就她一个女人见了都不禁心生喜爱。 “沿这座亭子一直走过去便是。”梁青衣指向不远处的亭子,“姑娘你看着好面生啊,不是这府邸的人吧,怎么这个时候还在这里?” 折岚眼珠提溜一转,巧笑道:“我是随镇北王世子一同来剿水寇的,今天用完晚膳出来溜达溜达,谁知迷了路,让姑娘见笑了。”折岚说的真挚,让梁青衣瞬间打消了怀疑。 “原来如此,小女有眼不识泰山,小女是城守大小姐梁青衣,平时不太常出闺房,没认出先生来,抱歉了。”梁青衣微微欠身,温温柔柔的样子倒是十分惹人怜。 “姑娘这是在赏月吗?”折岚笑的人畜无害。 梁青衣脸上出现一瞬尴尬:“屋里有些闷,我出来透透气儿。” 折岚将梁青衣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女子身形娇小,长相打扮也十分温婉,这样一个大家闺秀居然和一个男人深夜幽会,倒是让人有点吃惊。 第五百七十八章 玉佩 “不如我与姑娘一同回去吧,晚上的路不好走,还是结伴为妙。”梁青衣提议。 “好啊。”折岚爽快应下。 梁青衣摸索了一下腰间,突然脸色一变,急切地低下头环顾地上。 折岚看她急切的样子好奇道:“大小姐您在找什么?” 梁青衣脸色有些局促:“没,没什么,就是个小物件。”说罢依旧自顾自地低头寻找,额头都急的冒出汗珠了。 折岚见状,总觉得她在隐瞒什么,套问道:“是个什么物件,你描述一下,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应该就在附近。” 折岚见她神色愈发着急,再次提议:“青衣姑娘,我自幼便做一些小机关小玩意儿,眼力还不错,我陪姑娘一起找可能会快些。” 梁青衣闻言有些踌躇,但是确实两个人一起找会好找一些。 “是个玉佩。”犹豫之下,梁青衣还是说出了实话。 “好,我帮姑娘一起找吧。” 折岚到底是个练家子,眼力比平常人要好得多,须臾便找到了掉落在梁青衣身后的玉佩。 折岚拾起来一瞧,虽然有些摔坏了但不难看出这是一块精巧的玉佩,玉的色泽十分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折岚心底暗忖,梁青衣虽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有几件珍贵 配饰不足为奇,但是照她方才的紧张程度看来这玉佩应该还有什么重要意义吧。 就在此可,天上乌云消散,月光透出来照到玉佩上。 折岚定睛一看,月光下玉佩的雕刻纹路十分特别,在月光下清晰地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奇怪之感。 这不像是中原的样式啊,折岚心中暗叹,可是她又莫名觉得这个玉佩十分眼熟,是在哪里见过呢? 当折岚还在思索的时候,梁青衣已经看到她手上找到了她的玉佩,脸色突然变了变,有些紧张。 梁青衣快速地一把抢过玉佩,捏在自己手中。 “咳咳……”梁青衣微微咳嗽了几声,试图掩饰自己方才的急切,“谢谢姑娘帮我找到玉佩,我们回去吧。” 折岚瞥了眼梁青衣,见她满脸不自在的着急神色,看起来似乎不想让玉佩被人看到。 “这个玉佩的图案好别致啊,我都不曾见过,不知姑娘是在何处买的?”折岚装作感兴趣地问了几句。 “这是别人送的。姑娘若是喜欢玉佩,我屋里还有不少,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就当青衣送你的见面礼了。” “原来这是别人相赠之物,那太可惜了,我方才看到它好像摔坏了一处。” “什么,怎么摔坏了!”梁青衣将玉佩反过来 一看,果然有些损坏,十分心疼,毕竟这个玉佩对她很重要。 “这可如何是好。”梁青衣急了。 折岚眼底精光一闪,笑说:“姑娘别着急,我我想我可以帮姑娘修补。” “当真?”青衣抬眼,半信半疑。 “交给我吧。”折岚笑的十分亲和,看起来就不像骗人的样子。梁青衣终究还是信了,犹豫着将玉佩递了过去。 折岚本就擅长机关之术,修补这些小玩意儿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三下五除二就把原本损坏的玉佩修复原状。 将恢复原状的玉佩交还给了梁青衣。 “青衣姑娘你看,修好了。” 梁青衣将玉佩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果然与原来别无二致,高兴地啧啧称奇:“真的这么快就修好了,姑娘的手可真巧!实在是太感谢了!” “看你这么紧张这块玉佩,这对你一定有什么特殊意义吧?”折岚趁机套问。 经过刚才这事,梁青衣已经对折岚放下了戒心。 “实不相瞒,这玉佩是我的心上人送我的。”梁青衣柔声道,声音里透着娇羞的喜悦。 “原来如此,难怪姑娘这样紧张,看来姑娘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呢!”折岚夸赞道,“而且这个玉佩坠子与你十分相衬,想来你这心上人的眼光也相当独到哦。” 梁青 衣被折岚打趣得面颊羞红:“姑娘你快别调侃我了,我们快回去吧,不然这路要不好走了。” 折岚点点头,心中已有盘算,看来这个奇怪的玉佩是方才那个不明身份的男子送的。 这个玉佩她还是觉得十分眼熟,刚才修补的过程中这种熟悉感更甚,到底是哪里见过呢,她一时没想起来。 而另一边,冷风追着方才的神秘男子离开城守府。 那男人轻功了得,但是冷风也不是吃素的,几番追赶之下冷风几乎要追上他。 谁知男子早就发现了冷风,见自己快要被追上,一个转身从袖口处甩出几发暗器,可惜都被冷风轻巧躲过。 一番缠斗之后男人还是落了下风。 “可恶。”神秘男人咬咬牙,从房顶翻身而落,窜进了巷子里。 “雕虫小技。”只见冷风一个跃身而起,从另外一条小路追了过去。 正当神秘人以为摆脱了冷风松一口气时,冷风突然从他面前的屋顶一跃而下。 “还跑吗?”冷风冷笑道。 饶是男人轻功上乘,也抵不住这样的追赶,此时的他已经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男人未被面纱遮挡的双眼露出狠厉而凶恶的神色,顿时杀气四溢。 但他并没有直击冷风,而是往旁边湖水的方向逃去,冷风双眼危险地眯 了眯,立刻追了上去。 很快,冷风追到湖岸边,只见男人翻身一跃便跃进湖水中,顿时没了踪迹。 显然对这一片的水域非常熟悉,而且水性极佳。 久久不见水中有动静,冷风准备转身离开时听到身后水声巨响。 说时迟那时快!察觉到危机的冷风拔出腰间的佩剑一个猛然转身,挡住了身后的偷袭。 居然是几个和刚才的神秘男子相同打扮的人,原来失去叫了帮手,看样子的确就是附近的水寇无疑了。 这几个人武功虽然不及冷风,但是在数量上占了优势,双方打得难舍难分。 几个黑衣人互看一眼,将冷风往湖水方向逼试图将他引下水,他们都是擅长水性的人,想在水中弄死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但是机警的冷风怎么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每一次都堪堪躲过这些人的进攻,一直在湖岸边纠缠。 可是停留的时间越长,冷风获胜的几率就越低,这附近很可能还藏着他们的党羽。 于是冷风索性从袖口处甩出一个烟雾弹,浓浓烟雾为他制造了逃脱的机会。 待到烟雾散去时,冷风早就不见踪影。 冷风回府时还在思忖,为何这个神秘的男人可以这么快突然叫来这么多同伙,莫非这群水寇在附近也有一个窝点? 第五百七十九章 花天酒地的二世祖 与此同时,城守府中。 仲少秋再次找到城守试图商议剿寇的计划,而城守依然是模棱两可的态度。 半途,城守借着上茅房的借口,接收到探子传来的密信,看完密信后脸色有些沉重。 看来,还是要他亲自去会会这个世子,探探他的虚实。 “仲大人,下官认为这个剿寇计划还需从长计议,而且这次负责剿寇的人是世子。光我们两个在这讨论,恐怕不太合适吧。”城守唯唯诺诺道。 仲少秋以为城守是害怕得罪了穆臻言才不愿意与他商讨,心中对这样趋炎附势的小人多了几分鄙夷。 “哼,他就是个花天酒地的二世祖,哪里顾得上什么剿匪啊。”仲少秋冷笑,想到穆臻言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他就来气,早知道今天应该多给他几拳,看他还敢不敢背着公主与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下官刚刚听下人说,今天仲大人和世子吵了一架?”城守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何止吵架,我还把他打了一顿!”仲少秋愤然。 城守一听,整个人都慌了:“啊?那世子伤的重不重啊?世子身份尊贵,这要是被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知道,肯定要责怪下官招待不周的。” 仲少秋冷冷睨着他:“他不过挨了几拳,并无大碍。” “那不行,下官还是得去探望一下才行,来人,拿上好的伤药过来!”城守急匆匆站起来,看起来真像是担心穆臻言的伤势。 仲少秋起身将城守拦住:“等等,他的伤势是我造成的,没理由让你一个人过去受气,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那行。” 而在房中照顾穆臻言的莫依人,穿着一身白色薄襦裙披着一件薄纱,正含羞带怯地给他上着药。 穆臻言英俊的面容近在眼前,还那样温柔地看着自己,莫依人都能感觉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腰肢忍不住款款凑近穆臻言身上。 良辰美景,夜黑风高,她觉得自己是时候表达一下衷情了:“公子,你今天真是吓死依人了,这个仲侍郎下手也是没轻没重,好好的一张脸都 被他打出淤青了。” 穆臻言耳朵灵敏,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对莫依人笑的更加温柔了,但是身体在不经察觉间与她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这不是有你在照顾我吗?何况那仲少秋今天这么冲动,我一定要拦着才行,万一让他伤到你娇嫩的身子就不好了。” 莫依人一听心中大喜,看来他是在乎自己的,不然怎么会护着自己不受伤害呢? “今天那个折岚姑娘给您上药的时候一定下手很重吧,依人在门外听的都心疼死了。”莫依人柔软道。 “她就是那个性子,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温柔体贴的。”穆臻言难得地夸赞道。 莫依人闻言欣喜一笑,她就知道,没有男人能从她的温柔乡里逃出去。 “公子把头低一下好吗,我给你额头上一下药。”莫依人的声音酥软得不像话。 “好。”穆臻言轻笑着低下头。 城守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在他们的角度看来,莫依人和穆臻言的头几乎贴在了一起,加上莫依人今晚穿的格外清凉,那场面看起来好不香艳! “穆臻言!”仲少秋一看这纨绔世子又在和这个女人不清不楚,气不打一处来。 穆臻言惊讶抬眼:“哟,你们怎么来了?” 莫依人也看到有外人来了,赶紧把身子挪开,奶娘说过有外人在的时候不能让公子为难。 可是莫依人脸上尚未褪去的红晕,很难让人不往情情爱爱的方向想。 “二位别误会,我只是在帮公子上药。” 无疑是越描越黑。 “穆臻言你真是不知悔改!夜黑风高,居然还和一个女子独处一室,真是,真是恬不知耻!”仲少秋气结。 “仲侍郎,刚刚依人不是说了吗,她只是给我上药,是你心术不正才会误会吧。”穆臻言倚在榻上,松散这衣襟,一副浪荡贵公子的模样。 “哼!我就知道,像你这样花名在外的人怎么可能定下心来剿匪。我看你回去要如何交差!”仲少秋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好了好了,两位大人不要伤了和气。” 城守出来打圆场。 穆臻言耸耸肩:“你们来的可太不是时候了。”说罢暧昧地瞧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莫依人,让人遐想万分。 城守扫视了一遍房间,惊奇问道:“世子您的侍卫呢?怎么不在身边照顾着?” 说曹操曹操到,冷风刚好推门进来。 “冷侍卫,您这是去哪了?” 冷风抬眼,冰冷的眼神凝视着城守,眼底晦暗不明。 “方才我看到府中有刺客,我怀疑是水寇入侵。”冷风淡淡道。 “什么!水寇入侵?”城守闻言顿时惊慌失措,“这,已经进到城守府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水寇这么快就闯进来了?世子,依人害怕。”莫依人是真真吓得小脸惨白,赶紧缩到穆臻言身边。 穆臻言拍拍莫依人的肩,安慰道:“放心,他们哪有那么容易攻进来。” 城守眼底闪过一瞬狡黠,问:“世子如此肯定,莫不是,查出那群水寇的底细了?世子不妨说出来也好让众人安下心。” “我哪有时间去查这些事情,本世子忙得很,没空管这些闲事。”穆臻言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再说了,偌大的城守府,哪有那么容易就攻进来,你们不用这么杞人忧天了。” “就是因为你这样不干实事的态度,那些水寇才会如此猖獗!”仲少秋看不惯他的作风,直言不讳。 “既然仲侍郎这么有本事,那本世子就派你去探查水寇的底细,还城守府一个清净。” “你!你这个浪荡子!”仲少秋被气得话都说不爽利,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公主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他! 城守见穆臻言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顿时松了一口气。 “冷侍卫你是什么时候看到水寇闯进来的?”城守忐忑地问。 “今晚,城守府后院,不过让他给逃了。”冷风说了一半藏了一半。 “冷风,我看你也还是不要查了,还是守在本世子身边比较稳妥。”穆臻言慵懒开口,“调查水寇的事情就交给我们的仲侍郎好了。” “水寇的事情我自会调查 ,我本就不指望你能帮上什么忙。”仲侍郎愤愤道。 “仲侍郎,虽然你是朝廷命官,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注意你的身份,我是镇北王世子更是当朝驸马爷,你这样的态度跟本世子说话,可要小心你头顶上的乌纱了。”穆臻言有意激他一下。 “你!你除了花天酒地和仗势欺人你还会干什么?行,你不查,我去查!”仲少秋气得郁结离开,这个穆臻言实在是过分,若是他此番作为是别有目的便罢,若不是…… 他定要参他一本,看他还能嚣张多久。 见仲少秋愤然离去,众人顿时不敢多话。 “你们先退下吧,被他吵得我脑壳疼。”穆臻言揉揉额角,一副困顿模样。 “你们先离开吧,我留下来照顾公子就好了。”莫依人深情地看一眼穆臻言,但是并没有回应。 “你也先回去,冷风留下来就行。”穆臻言直言道。 “我……”莫依人被当众拒绝,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还想争取一下。她今天特意打扮,就是为了能留在他身边。 穆臻言投去一记凌厉眼神,叫人不寒而栗。 莫依人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随城守退出去。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穆臻言的神色变得正经严肃起来。 突然,折岚从窗户潜了进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穆臻言问向一边的冷风。 “方才在后院看到一名女子,好像是城守府的大小姐梁青衣与一个神秘男人私会,后来属下追上那名神秘人至湖边,没想到湖中还有他的党羽,这几个人水性都非常好,属下猜测是水寇。”冷风回忆道。 折岚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什么:“对,我刚刚和梁青衣同行,那个黑衣男子送给她一块玉佩,我想起来,这块玉佩的样式和我们当时在船上看到的水寇身上的玉佩相似。” “对了,我偷听他们交谈时,听到了一句黑话,叫什么阿萨哈……” “阿萨哈……”穆臻言重复了一遍。 “穆臻言,你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吗?”折岚问。 穆臻言沉默着摇了摇头。 三人 都没有头绪,可见他们对水寇的了解还是太少太少了,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但是这群水寇似乎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神秘许多。 穆臻言陷入沉思,水寇、城守府后院、梁青衣,城守和水寇到底有多少他不知道的联系。 折岚突然心生一计:“那个莫依人常年随父亲经商,也遇到过水寇,说不定她会知道什么。” 折岚似笑非笑地睨着穆臻言,穆臻言知道每次折岚露出这幅表情准没好事。 “穆臻言啊,虽说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不太合适,但是为了调查水寇,牺牲一点皮肉之相,我师妹一定不会怪你的。”折岚哼笑一声:“你想不想知道登徒狼子在我师妹那里的下场?穆臻宇那家伙可是差点就死了。” “折岚姑娘……”冷风在一边无语了。 穆臻言无言扶额,不过想到十一,唇角的弧度立刻柔和下来:“我和公主两情相悦,谁也拆散不了,其他人,都是浮云。” 冷风:“……” 折岚嗤笑一声:“是不是浮云,你说了可不算。这华城有个莫伊人,京城有个花魁璎珞,北地的红粉佳人更不用说,我说世子殿下,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给自己这么长脸?” 穆臻言脸色一正:“璎珞?她怎么了?” 折岚说:“还能怎么?人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九幽阁的人,除了你的话,谁也不服从,我师妹这个女主子,她挺乐意踩的,偏偏我师妹人傻,看在你的面子上对那种女人百般忍让,若是我在……” 九幽负责暗中打探消息,出于私心,他对京城的消息多了几分关注,却没有告诉穆臻言,而穆臻言每隔几日都和雪朦胧通信,他觉得也没有告诉穆臻言的必要就是。 所以,反倒是折岚有事儿没事膈应九幽一下,唇枪舌战之间还得到了不少小道消息,再拿来膈应穆臻言。 穆臻言脸色一沉:“这样么?” 十一还真是不让人省心,璎珞怎么能比得上她?何必因此让自己受委屈,真是个小傻瓜。 越想越心疼,心越疼,思念越浓烈。 第五百八十章 死死地盯着她 夜色逐渐降了下来,漆黑一片,九王府中,上官羽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颤抖着身子,时不时盯着窗外,生怕会像昨日夜里般,一个流血的鬼脸,忽然贴着窗户,死死地盯着她。 “王妃,你怎么了?”身边的婢女萍儿见她这几日心神不宁,不由担忧地问道。 上官羽侧眸看了她一眼,然后恐惧地嘘了一声,吐出几个字:“有鬼……别说话!要是你招来了他们,我饶不了你。” “是,王妃,你好好休息,那我先退下了。”萍儿也被她这紧张兮兮的动作,弄得心里害怕了几分。 “站住!” 萍儿刚想走出去,就被王妃的喝声,吓得止住了脚步,连忙回头,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还有什么吩咐吗?” 上官羽阴沉着脸,左右看了一下,压低着声音说道:“你今夜不要出去,留在这陪我!” 萍儿颤了下手指,点了下头:“是,王妃。”说完,她又走了过来,守在她的身边。 上官羽这才心里放心了点,梳了下散下来的长发,然后爬上了床,这几日她被那鬼魂弄得心神不宁,疲倦得很,但又担心自己睡着,被那鬼怪害死,便一直不敢入睡。 “萍儿,你今夜就守在我的床前,不准入睡知不知道?要是你听见了什么不正常的声音,或者看见什么流血,飘着的人,一定要叫醒我知道吗?” 萍儿被她说的吓得不轻,但也不敢反抗,只好咬唇点 了下头:“奴婢明白。王妃你休息吧,奴婢这就替你熄了灯。” “站住!”上官羽又瞪大眸子,喝了一声:“不能熄灯,熄了灯他们就会来的。就这样,就这样……” 说着说着,上官羽又变得惶恐起来,呼吸急促,眸子转来转去。 萍儿连忙收回了脚步,安慰道:“王妃,别怕,奴婢在这守着,他们不敢来的。” 上官羽这才好了点,慢慢闭上了眼睛,临睡之前,她还把手伸进枕头下,握着那把匕首,心里才真正放松了下来,疲乏像洪水一样涌上了她的脑袋,上官羽呼吸了几下,一下子就陷入了沉睡。 萍儿起初还有些害怕,可是看着烛光燃动,撑到半夜也不见有鬼打扰,打了个七八个哈欠后,便用手撑着脑袋,慢慢也睡了过去。 这时,紧闭的门窗忽然不知为何开了个小缝,寒风呼呼地吹进来,火光也跟着左摇右摆,晃成一个巨大的虚影。 而那原本空无一物的虚影中,慢慢爬出一个扭曲的黑影,黑色的血一滴一滴从它身上,滴在柔软的毛毯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腐烂的臭味。 萍儿刚皱了下眉,烛光便忽地被灭了,周围陷入一片令人恐惧的黑暗。眼皮外的光亮忽然消失,萍儿猛地睁开眼,刚想大喊一声,后颈出似乎被人砍了一刀,就晕倒在地。 血色的黑影桀桀笑了一声,然后朝床上的人走去,上官羽还在沉睡中,忽 然觉得一阵冷意将自己包围,仿佛被人扔进了冰窖般,冷得她颤栗起来,鼻息间也吸入了一股极难闻的味道,几乎让她作呕。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黑夜里月光淡淡的照亮下,一双血窟窿般骇人至极的眼睛,极其怨毒地盯着她,上官羽吓得失了声,张开了嘴,喉咙颤抖地上下抖动:“哥……哥……” 那血鬼听到她的声音,忽然裂开了嘴,笑声比吃腐肉的尸鸦发出的声音,更为刺耳渗人:“还我……命来……” 上官羽吓得猛然拔出了枕下的匕首,头顶上的血鬼却忽然不见了踪影。 她颤抖着握紧手中的剑,一咕噜爬下了床,两个披着长发,身形诡异的女鬼却忽然挡了她的路,她们的脸狰狞骇人,幽幽绿火闪现,沾染着黑血的手指猛地朝她掐了过来。 “啊!别过来!”上官羽吓得闭紧了眼睛,挥着匕首就是对着空气一阵乱砍,女鬼桀桀的笑声一直缠绕在她的耳边,上官羽只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般,脑海里疯狂上涌的气血,几乎撑破了她的筋脉。 “救命啊!别杀我!啊!你们别过来!”上官羽吓得哭了出来,一直在屋内打着转,神情惊惧异常,瞳孔也几乎涣散,像是真的被逼得疯了般,分不清方向,她只觉屋内的影子重叠,模糊,那些张着血口的鬼,一步一步朝她逼了过来。 上官羽白眼一翻,终于再次吓得晕了过去。 趴在房顶的血 鬼见人倒了下去,嘿嘿笑了两声就跳了下来,他撕下自己的面具,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啧啧叹道:“没想到这上官羽竟是个这么不经吓的,小爷我都没玩够了,她就晕了过去。” 一旁的璎珞用她绿幽幽的眼睛,无奈地睨了他一眼,换作其他人,被这样吓,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 “好,回去吧,我们明天再来,哈哈哈,好玩。”冷旭顽劣地笑了几声,然后带着一众鬼怪,打道回府。 接连几日,上官羽每晚要经历一场这样的噩梦,无论她怎么防,那些鬼怪都会半夜不定时地来恐吓她。 上官羽真的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这一日,她又吓晕了在地上醒来,她再也受不了了,便不顾之前雪冀对她的警告,拿着匕首,就闯出了房间,直朝雪冀的书房奔去。 雪冀正在书房想怎么让父皇放他出去的法子,刚有点思绪的时候,房门就猛然被人撞了开来,他抬眸一看,原本不悦的眸子,顿时瞪大了几分,一个凌乱无比的疯女人,竟然敢拿着一把匕首对着他?难道想行凶不成? 上官羽一见着雪冀,便猛然冲了过去,心里的惶恐委屈还未说,就被雪冀一脚踹飞在地,手里的匕首也被甩落在旁。 上官羽吐了一口血,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王……王爷,是我啊,羽儿呀。” 雪冀这才认出了她的声音,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着她:“是你?你刚才想要杀 了本王不成?” 上官羽还伏在地上,连忙摇头:“不是的,王爷,那是我对付……对付鬼的。王爷,你救救我吧。看在以前我帮过你的份上,你帮我请个道士,除了这些鬼怪吧。王爷,我真的受不了了,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你叫本王给你请道士除鬼?”雪冀简直被她这荒唐的想法气笑了:“本王看你已经疯了!你知不知道,现在父皇还在生本王的气?要是本王真给你请了道士,做些装神弄鬼闹出家宅不宁的事情,你叫父皇怎么想我?一个堂堂的皇子,竟然蠢笨地相信鬼神之说,你是要本王彻底被父皇厌弃吗?” “不是的,王爷,是真的有鬼啊。你信我一次,好不好?”上官羽急得哭了出来,一张脸更显得脏污难看,比那些粗鄙的下人还要不如。 雪冀厌恶地哼了一声:“信你?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半点王妃的样子,真是给本王丢尽了脸,若真有鬼,本王巴不得它们现在就带走你,省的给本王闹心!来人,将这疯妇拖下去,以后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让她靠近书房!” 话音一落,门外立马就走进两名侍卫,押着上官羽的手,就拖了出去。 上官羽不停地挣扎,手指抓着地,磨出了血还不肯松手,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声音嘶吼着,充满了绝望:“王爷,王爷,求求你救救我,我是你的王妃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第五百八十一章 嫉恨 刺耳尖锐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他的耳边,雪冀才不耐烦地闭了下眼,深吸口气平复了自己厌烦的情绪,原本以为上官羽是个聪明的,没想到竟也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整天囔囔着有鬼,简直是烦不胜烦。 雪冀在屋内走了走,脑海里蓦然浮现一张娇美乖巧的小脸,他顿了下脚步,长眉一挑,忽而就勾了下唇,眸中别有笑意。 对啊,他府中可还有一朵可人的解语花呢,他为何要为一个疯女人,扰乱了自己的心情呢? 想明白之后,雪冀便走出门,朝着妾室嫣美人的房间走去。 九王府的西苑,正是嫣美人居住的地方,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处处小巧别致,倒像极了她小鸟依人的性子。 院中的婢女一边打理这庭院的花草,一边悄悄说着些趣话,时不时掩唇轻笑一声。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婢女们下意识回头一看,就看见穿着一身锦衣华服,气宇非凡的九王爷走了过来,连忙退到一边,低着头行礼道:“王爷。” 雪冀扫了她们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朝屋内走去,明亮的光线从窗外洒 了进来,他一踏进去,目光就凝滞了两秒。 朦胧的轻纱内,身姿窈窕的美人坐在椅上,低着头绣着手上的帕子,额头的碎发落了下来,却遮挡不住她的绝色,她的唇角轻轻笑着,眸光似凝了水般温柔。 雪冀动了下眸光,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走了进去,唇角的笑容也深了几分。 嫣美人还未发觉有人走进,她旁边的丫鬟倒吓了一跳,小声唤了一句:“王爷……” “嗯?”嫣美人抬头望了眼丫头,发现她一直看着前方一动不动,不由也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下一秒,一张俊美不凡的脸就映入了她的眼里,嫣美人先惊了一下,然后欣喜地笑了起来:“王爷,你怎么过来了?” 雪冀走过来将她搂在怀里:“怎么,你不希望本王过来吗?” 嫣美人娇羞地捶了下他的胸口:“王爷难道还不清楚妾身的心思吗?妾身巴不得每日粘着王爷,但妾身也知道王爷事务繁重,又怎好打扰王爷呢?” 雪冀想起之前的上官羽,越发觉得她懂事乖巧,心里对她的喜欢也比从前胜了几分:“本王要是不知道你的心思,也不会主动过来找 你了。” 说完,他捏着她的下巴,轻勾了起来,一双与皇帝三分相似的眸里,一丝小小的暗火缓缓流动着。 旁边的丫鬟看见这一幕,不由也红了下脸,识趣地悄悄退了出去,还替他们关上了门。 不多久,屋内就传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气声,和女子难耐的嗯哼声,原本站在门边守着的丫鬟,脸就更红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天,雪冀在书房处理完事后,都会来西苑找嫣美人寻欢作乐,便有胆大的丫鬟,拉着其他院里的人,打着趣话:“我瞧着,王爷这般宠爱嫣美人,不多久,这府里就要换主人了。” “不可能。”另一个丫鬟白了一眼:“你以为我们的王妃是个好脾气的?以前在王府的美人也不少,你看看,现在不知多少都成了地下的枯骨了吧。那嫣美人也就性子好些,讨了王爷的喜欢。论起手段,还是王妃强一些。” 经常在王妃院里的做事丫鬟橙儿,却忽然嗤了一声:“王妃以前确实是个有手段的,但现在却未必了,你不知道最近王妃经常说自己遇到了鬼,变得疯疯癫癫的,好几次闹到王爷那里去,都被赶了 出来了呢。” “什么?竟有这等事?”那原先白了一眼的丫鬟,立马震惊地张大了嘴巴:“那……王妃……岂不是被王爷厌弃了?” “嘘!小声点!”橙儿连忙瞪了她一眼:“要是这话被王妃听到,定然少不了你的好果子吃。” “是是是。”那丫鬟吁了口气,心里依然惊得平静不下来。 橙儿听见了朝这边赶来的脚步声,连忙推了她们一把:“快散了,散了,有人来了。” 几人便立马作鸟兽状散开,各自朝着不同的路走去。 九王府最大的院子,当属上官羽住的清羽苑,占地广阔,风景又秀丽无比。 原先满院光华照耀,华丽至极,如今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丝死气,阴沉地让周围的温度更低上了几分。 上官羽披着头发,穿着一身白衣,两只眼睛干涩乌青,隐隐萦绕着黑气,像是病入膏肓的未亡人,只吊着最后一口气。此时,她瞪大着眼睛,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婢女,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了几分:“你……你再给我说一遍!” 萍儿吓得差点哭了出来,咬着唇,断断续续地又说了一遍:“王……王爷这几日都 去了嫣美人那里,下人们都……都在传,王妃就要……就要易主了。” 上官羽又听了一遍,心里的愤怒和嫉妒,像江南突然侵袭的洪水般,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她狠狠攥着梳妆台的帕子,苍白的脸扭曲如同夜里的鬼怪,眼里浮出的水光,都没能掩盖住她噬骨的恨意和疯狂。 又是那小贱人,她竟敢抢我的位置? 上官羽狠眯着眼,气得胸膛起伏不定,她拿起桌上茶杯的水,猛地喝了进去,茶水滚过舌头,一路流入喉咙深处,她皱了下眉,怒喝道:“这谁煮的茶?难不成是昨夜的不成?竟然拿这么难喝的茶糊弄我,不要命了吗?” 萍儿立马解释道:“不是的,王妃,这是刚刚泡好的新茶,跟以前一样的,都是按照王妃你的吩咐做的。” 上官羽心里记恨这嫣美人,当下也不再和这杯茶作计较,起身抽出枕下的匕首,就冷怒着脸,气冲冲地朝西苑走去。 “王妃,你去干嘛?”萍儿见她拿着匕首,一副想要杀人的样子,不由吓地脸色一白,见人走远后,便又匆忙地站了起来,跑了过去:“王妃,你等等奴婢啊!” 第五百八十二章 行凶 京城的大街上,一辆精致的马车不快不慢地驶在路中间,车内坐着两个华服加身的女子,一个眉目清冽,一个怯弱娇怜。 玲珑看着窗外缓缓流动的街景,睁着双疑惑的眸子,问道:“姐姐,我们这是去哪啊?” 雪朦胧坐姿端正,双手交叠在一起,笑容淡淡:“去九哥哥那,我回来这么久了,正巧玲珑你也在,自然要一起拜访问候一下九哥哥的状况。” 玲珑一听到雪冀,眼里就慌了一下,似乎对之前高贵妃害了她一族,还心有余悸:“姐……姐姐,我们真的要去那吗?” 雪朦胧见她害怕,便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怕,你现在还是父皇的女儿,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玲珑犹豫地咬了下唇,最后还是点了下头:“嗯,姐姐,我跟在你后面便是了。” 说着话的空隙,马车转眼间就到了九王府的门口,雪朦胧等玲珑下了马车后,便带着她走了进去。 九王府的管家一见是她们,连忙行了一礼,有些歉意地笑道:“公主,今日王爷吩咐过,王妃身体有恙,不便见客,公主还是改日再来吧。” 雪朦胧细眉微挑,笑道:“谁说本宫是见你们王妃了?” 管家愣了一下,问:“难道公主是来找我们王爷吗?可是王爷现在在禁足啊。” 雪朦胧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九哥禁足,就不能见人妹妹了?” “不是。”管家下意识否认,却被雪朦胧截断了后面的话:“既然不是,那就劳烦管家带路吧。” 管家睁大了眸子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无奈地笑笑:“是,公主,这边请。” 雪朦胧嗯了一声,看了眼身后有些迟疑的玲珑,语气温和:“走吧,玲珑。” 玲珑这才硬着头皮跟了过来:“好,姐姐。” 西苑中,嫣美人正坐上雪冀的腿上,笑意盈盈地喂了他一颗青色的果子:“王爷,你尝尝看,是不是很甜?这可是从……” “砰!”猛烈的撞门声忽然打断了暧昧的气氛,嫣美人吓得啊了一声,连忙躲在雪冀的怀里。 上官羽闯进门,就看见如此刺眼的一幕,脑海里像被人就狠狠拿棍子,搅动了一番,耳朵里也嗡嗡嗡地充斥着鸣音。 她什么都听不见,只看见雪冀怒着眸子,似乎在指着她 大骂,上官羽感觉脑袋晕眩了一下,她甩了甩头,再睁开眼,只觉得身体内涌上一些不知名的东西,疯狂地搅动着她的神经。 她抓着脑袋,痛苦地啊了一声,耳边的杂音忽然就清晰了很多:“杀了她!杀啊!她夺了你的爱人,还想夺走你的位置,你还留着她干嘛?杀啊!杀了她,什么都是你的呢!” 雪冀抱紧着嫣美人,皱着眉头,盯着上官羽像陷入疯魔般的举动,再次提高了声音喝道:“你想干什么?还不给本王滚出去?难道等着本王休了你不成?” 休?他真的要休了她? 上官羽猛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瞪大着眼睛,恨恨地盯着他们,渐渐,她的眸子充斥了许多的红血丝,变得凶戾至极。 嫣美人吓得抓紧了雪冀的衣服:“王爷,她……她怎么了?” 雪冀一边防着她的举动,一边安慰着她:“别怕,本王在这,她不敢怎么样。” 话刚落地,上官羽立马抽出袖中的匕首,狰狞着面红,眼珠子几乎瞪出地冲了过来:“贱人!贱人!我要你去死!” 雪冀褐眸一沉,连忙起身将嫣美人护在身后 ,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毫不留情地朝她头上砸去。 “啊!”上官羽被当场砸中额头,惨叫一声退了几步,粘稠的液体顺着她额角的血口流了下来,遮住了她的半边脸。 上官羽摸了一下,像不知疼般哈哈大笑了起来,显然已经完全陷入了疯魔,她重新举起刀子,狠狠冷笑:“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你这个贱人!” “你竟然敢在本王面前行凶杀人?不要命了吗你?”雪冀冷眯着眼,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 上官羽根本不顾他的威胁,像疯子一般就朝着他身后的嫣美人刺去,雪冀顾忌着她手上的刀,不敢有大动作,没想到竟然给了上官羽可趁之机,她一路乱挥,离嫣美人也越来越近。 嫣美人吓得紧贴着床,脸色发白,颤抖着声音求救道:“王爷,救救妾身,妾身害怕。” 雪冀心中一急,也顾不上什么,猛抓住她的头发一扯,另一只手,也砍在她的手腕,上官羽吃痛地松了手,刀子就掉落在地。 雪冀心头一松,上官羽却发狠地扬起腿,就往嫣美人地肚子上踹了一脚。 嫣美人痛苦地惨叫了一声, 滑落在地,双腿之间,渐渐鲜红的血,将她的下身都染红了一片。 雪冀愣了一下,而后忽然明白了什么,一双震惊的眸子渐渐变得盛怒无比,他狠狠盯着上官羽,刚准备动手时,就看见门外走进来两人,不由皱了下眉,神色阴沉不定。 雪朦胧和玲珑也被屋内的状况吓了一跳:“这……怎么回事?” 上官羽趁这机会,连忙捡起地上的刀子,远离了雪冀,她一退出来,也往门口的方向看,眼睛的血遮挡了她的视线,她想要仔细看清楚,却发现门口那模糊的人影,渐渐变成了昨夜女鬼的样子,正撕着血口死死地盯着她。 上官羽吓得瞪大了眸子,然后尖叫起来:“鬼!鬼啊!”恐惧之后,她又狠狠地笑了起来:“即便是鬼,我也要杀了你们!” 说完,她就举着刀,朝着雪朦胧和玲珑的方向刺去。 雪朦胧眸光一沉,刚想避开,手臂竟被人扯了一下,一个娇小的身影,蓦然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哗。”刀子割破衣服的声音顿时响起。 “玲珑!”雪朦胧惊呼出声,连忙扶住倒落在她怀里的人儿,眼神担忧。 第五百八十三章 是潜心宫的人 雪冀则立马冲了过来,一脚将上官羽踹倒在地。上官羽像风筝一样,被踹飞到桌子上,脑袋正好撞到桌沿,挣扎了两下,就晕了过去。 玲珑痛苦地皱着眉头,艰难地说道:“姐……姐姐,你没事吧?” 雪朦胧用手捂着她手臂上的伤口,心疼地看着她“你先别说话,我马上叫人给你看。” 说完,雪朦胧立马回头对着身边的婢女说道:“小六,你赶紧先带玲珑回府!” “是,公主。”小六点了下头,然后连忙接过玲珑的身子。 雪冀看着地上的血红一片的嫣美人,又看着在她王府受伤的玲珑,心里又气又怒,对着门口怔住的管家,吼道:“你站在这干嘛?还不快去叫人?” “是是是,王爷,老奴这就去。”管家被他的怒气吓得颤抖了一下,连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来了一位老御医,随身而行的婢女连忙将嫣美人扶起,带到了另一个房间疗伤。 雪冀这才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看着雪朦胧,目光带着几分不悦:“怎么妹妹带着玲珑过来,也不事先说一声?” 雪朦胧冷着眸子,道:“我也不知道九哥府中,竟然发生这种事?” 雪冀眸光顿时沉了一下:“王妃最近病得不轻,让妹妹看笑话了。” 雪朦胧勾唇笑道,眼里却是一片漠然:“我看笑话是不要紧,若是这事传到父皇耳里,就不是笑话那么简单了。” 雪冀皱了下眉,语气微冷:“此事我自有分寸,妹妹就不要操心了。”说完,他便对着外面的侍卫喝道:“来人,你们将这疯妇关进地牢,今日的事,一个字都不能吐露,若有人问起,只说王妃病重即可!” “是,王爷。”侍卫应道,然后进屋拖走了上官羽。 雪冀转眸看了眼雪朦胧,眼里闪过一抹冷意:“这下你满意了?妹妹。” 雪朦胧轻笑了一声:“九哥这说的什么话?上官羽是九哥的人,难不成妹妹还能插手不成?既然今日不便,妹妹便先回去看望玲珑了。九哥再见。” 雪冀看着她走远的身影,不由狠眯了下眸子,脸色阴森一片。 若不是因为他现在禁足,父皇又见了玲珑,重新重视起来,他何须这般小心翼翼安抚她们,担心惹来父皇的怀疑? 而出了王府的雪 朦胧,却是心情颇好地上了马车。 上官羽进了地牢,再无翻身之处,也总算全了上官惜儿的一个愿望了。 一旁扮作丫鬟冒充在雪朦胧左右的璎珞,也坐在马车上,她想起之前上官羽疯魔的样子,不由皱了下眉,语气微微不满道:“公主对九王妃下蛊,难道就不怕查出来吗?” 雪朦胧挑了下眉,抬眸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解释,而是微微笑了一下:“那也等查出来了再说吧。” 璎珞见她如此肆无忌惮,不顾后果的样子,心里的怒气更加深了几分:“公主这样做,可有为世子着想过一分?” 雪朦胧眼神微冷地盯着她,脸上却没有泄露多余的情绪:“本宫有没有想过,难道你比本宫更清楚?” 璎珞本想再说,手臂却忽然被人扯了一下,她怒着眸子回头,就看见冷旭警告的眼神。她愤然地咬了咬牙,低下头没再说话。 回到府中,雪朦胧便先去了玲珑的房间。等在外面的璎珞,才冷着脸看着冷旭,质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冷旭拧着眉头劝道:“你以后不要再和公主作对了,公主之前给我的根本不是蛊,只是一种令人神志不清,出现幻觉的药而已。” 璎珞见他如此维护公主,下意识以为他是在替公主辩驳,加上她本身就对蛊深恶痛绝,眼里的怒气就愈发盛了几分:“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会信吗?如果真的不是蛊,为什么刚才公主不肯承认?冷旭,你身为世子的暗卫,竟然向着公主,你让我寒心!” 冷旭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呢?算了,你以后自己会知道的。” 璎珞冷哼了一声,脸色漠然一片。反正她只相信她亲耳听到的,和亲眼看到的。 冷旭气闷了两秒,忽然想起之前的大事,不由正色道:“璎珞,之前你派去跟踪的人,怎么样了?” 璎珞抿了下唇,脸色依旧不好:“那个小厮和外面的一位妇人接了头,最后跟踪到,那妇人竟是宫里的人,宫里的眼线又见她和潜心宫的大宫女见了面。” 潜心宫?冷旭挑了下眉,似乎陷入了沉思:“看来这是一场大戏啊,那九王爷竟也被蒙在鼓里。” 璎珞别过头,没有再答他的话。 冷旭悻悻地摸了下鼻子,也转 过头,假装欣赏这周围的风景。 雪朦胧照顾完玲珑后,便回到了自己房间,吩咐小六叫来冷旭问话。 屋内的香才燃了一会儿,一道黑色俊长的身影就走了进来,嘴角挂着几分孩子气的笑容:“公主,你找我?” 雪朦胧嗯了一声,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冷旭,前几日你发现的那个小妾,怎么样了?可有查到什么?” 冷旭将刚才璎珞的的话如实相告:“公主,那小妾应该是潜心宫的人,时刻将九王府的消息传递过去。属下觉得,潜心宫应该是想找机会,挑起九王府和公主府的矛盾。” 雪朦胧冷笑了一声,眼里的光芒如天上的寒星,深不可测:“那就看看她有什么手段吧。” 她本就想拉拢九王府一起对付潜心宫,没想到潜心宫却主动送上了一枚棋子,既然这棋子都到她手边了,她为何不利用一番呢? 华城。 是日一大早,莫依人就敲响了穆臻言的房门。 “公子,依人做了些清粥小菜和糕点,公子尝点吧。”莫依人穿着一身浅红色薄纱裙乖巧地站在门外等候。 很快,房门从内打开。 穆臻言一头青丝松散,用一根发带松松地系着,一身白衣也穿的随性有些凌乱,又有些倜傥,衣领微开,隐约露出精致的锁骨。 莫依人只抬头瞧了一眼,顿时脸红心跳。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绝美的男子。 “公,公子,我不知道你刚起身。”莫依人羞怯得都不敢看。 “你来时没被别人看到吧?”穆臻言浅笑。 莫依人愣了一瞬,这是在暗示她吗? “没有,没有人看到。”莫依人急切道。 穆臻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沉声道:“嘘,若是让仲少秋知道你又来找我,对你影响不好,先进屋吧,我正好也有些饿了。” 莫依人欣喜地进屋,心中窃喜,终于等到了和他独处的时候了。 莫依人给穆臻言盛了粥:“公子你受了伤,不如让依人来喂你吧。” 穆臻言本能地想推拒,但是想到今天的目的,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就在莫依人意乱情迷时,穆臻言含笑问道:“依人,你经商多久了?” “我从十岁起就随父亲在华城行商了。” “真厉害,那你对各地的风俗一定非常了解吧?”穆臻言笑问,“我虽贵 为世子,但是很少出北地,这次出来出了剿匪还想了解一下各地的风俗。” “世子如此敬业,依人佩服。” “依人,我有个礼物想要送给你。”穆臻言将事先准备好的玉佩递给莫依人,“阿萨哈。” 莫依人呆住了,回过神来霎时羞的小脸绯红。 “公子可知道,阿萨哈在黑话里是喜欢的意思,玉佩也是那个地方的定情之物。”莫依人接过玉佩,心头如小鹿乱撞,他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必然是对她有意思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穆臻言心想。 “我的心思,依人如此聪慧,应该猜得到吧?”穆臻言说的十分隐晦,可莫依人现在早就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自然歪曲了穆臻言的好意。 看来她很快就能当上世子侧妃了,届时她纵然不能完全占有这个男人,也可以陪在他身边一辈子,这样也知足了。 “我就喜欢温柔贤惠,又聪慧的女人,这种女人留在身边让我十分省心。”穆臻言开始胡诌。 莫依人被哄得一套一套的,仔细端详着她手上的玉佩。 “这玉佩真精致,谢谢公子,依人一定好好保管。” “美玉配佳人,这样晶莹剔透的玉佩,才能配上心地善良、心思通透的人。”穆臻言笑的玩味,干脆顺水推舟一番连哄带骗。 “公子真讨厌。”莫依人被哄得娇羞万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门外,莫旗已经看得咬牙切齿,周身都泛起骇人的杀气。 莫依人离开房间时带着餍足的笑意,脸色红润娇羞,这样的神情落在莫旗眼里让他十分不舒服。 “小姐,你怎么从他的房里出来?”莫旗拦住莫依人,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佩上,双目危险地眯起。 “你怎么在这里?”看到一向温润得莫旗露出这样骇人的神情,莫依人有些惊讶,“你偷听我们说话?” “小姐,他不是你看到的这么简单。”莫旗到现在还不敢确定穆臻言到底是真的如此浪荡还是只是在扮猪吃老虎,“他本就花名在外,你和他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 “为何你自从上次水寇的事情之后就处处与我作对,莫旗你给我听好了,你只是莫家的一条狗,连名字都是我父亲给你起的,主子的事情你以后少过问。”莫依人好好的心情都被莫旗泼了 一盆冷水,气不打一处来,“本小姐今天心情好,念在你对莫家忠心耿耿不想跟你计较,但是你给我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做什么逾距的事情,不然别怪我不念主仆情分了。” “你就这么相信他是真的喜欢你?未免太过天真了。”莫旗道出实话。 “他骗我有什么好处,我已经感觉到他确实是真心喜欢我,不然怎么会送我定情信物?你放心好了,等我当上世子妃,一定不会亏待你。”此时的莫依人根本不听劝告,直接从莫旗身边擦肩而过。 莫旗看着莫依人离去的背影,紧紧捏紧了双拳。 好你个穆臻言,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会把他应得的东西都抢回来。 莫依人走后,穆臻言收起方才花花公子的神色,立刻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冷风不知何时已经现身。 “主子,方才属下在门外看到了莫旗。”冷风禀报。 “莫旗?那个幸存的侍卫?这个侍卫确实不简单,表面上看起来温润如玉,但他的眼底总透露着让人看不懂的心思。” “正是,这个莫旗武功高强,可能不在我之下。”冷风有些担忧,“方才主子和莫小姐会面,他一直在门外看着,而且脸色十分不好,周遭杀气四溢。” “之前可曾调查过此人?”穆臻言手指轻轻叩响桌面,陷入沉思。 “有,之前莫家全部遭到水寇袭击,只有他保护莫小姐幸存了下来,其武功高强可见一斑,从第一次见到他属下就留意他了。属下最近观察他的动向,他似乎跟城守走的十分近。” “呵,又是城守,这城守果真是个老狐狸,他到底在暗地里做了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背着我们培养了多少势力。”穆臻言嗤笑一声:“也不知道,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啊?” “莫旗还要继续追查吗?”冷风问。 穆臻言悠悠站起来,拿起自己的佩剑:“不必了,这莫旗对莫依人的心思不一般,关心则乱,我们可以通过莫依人和莫旗给城守放烟雾弹,让他放松警惕。” 利剑出鞘,映出森森寒光,他笑了,利剑终有出鞘的时候,相信这天不会太远。 那些背叛家国、危害民生的人,都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哎,就是有些想十一了。 放她一人在京城虎狼之地,他实在是不放心。 第五百八十四章 今日,我要定了 近日天色忽然转沉,多日不见的阴云,像沉睡醒过来的猛兽,重新盘踞在上空。浓郁一片,聚集在一起,就像京城的形势,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暗云涌动。 玲珑一直待在公主府养伤,不怎么出门。雪朦胧则每日按照往常的时间点,进宫陪伴皇后。 高墙深深,金碧辉煌的寝宫坐落在金銮殿后,雪朦胧一路来到未央宫,皇后的大宫女早已在门口守候,一见着公主来了,立马扬起了笑脸:“公主,快进来,皇后娘娘可从早上一起来,便盼着你来呢。” 雪朦胧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暖炉,道:“好,咱们进去吧。” 皇后坐在殿内,目光期盼地望着门口,等了许久,终于看见了自家女儿的影子,立马笑着站起了声身,拉过她的手,坐了下来:“十一,你可算来看母后了。你哥哥走了,你父皇又整日被那莲美人迷着,母后这里,也只能盼着你来陪陪我这个老人家了。” “母后还这么年轻,连皱纹都看不见,怎么就老了呢?”雪朦胧撒娇地笑了一声,然后往她怀里钻。 皇后被哄得十分高兴,像小时候拍着她的背道:“十一长大了,懂事了,母后现在都要靠着你呢。要是你哥哥再争气一点,母后就真的什么都不用愁了,安安心心地守着你们,过完下半辈子。” 雪朦胧听出她语气里悲伤的情绪,不由抬起头,担忧地看着她:“母后,你怎么了?是不是父皇惹你不高兴了?” 皇后自嘲地笑了一下:“你父皇有什么惹我不高兴的,他想宠爱哪个妃子美人,难道母后还能管得着?” 雪朦胧微皱了下眉,问道:“母后说的可是莲美人?” 皇后微叹口 气:“除了她,还能有谁呢?”说完,皇后又自我安慰地笑了起来:“不过,母后也没什么埋怨的。那原本受宠的高贵妃才可怜呢,她的儿子被禁了足,又受了你父皇的冷落,此时怕也是躲在宫里,恨得咬牙切齿吧。想起之前她得意的模样,和现在夹起尾巴做人的样子,母后就觉得畅快得很呐。” 雪朦胧也跟笑了一声,但还是提醒道:“母后,这些事,你就别插手了。不管是潜心宫,还是锦绣宫,你都不要掺和进去,女儿自有主意,让他们斗起来,母后只管看戏便是。” 皇后惊喜地看了她一眼:“十一有什么好办法?跟母后说说。” 雪朦胧笑着贴近了她的耳边,低着声音说了两句话。 皇后细细想了一下,拍了下桌子,笑道:“好,好,这个办法好,我的十一可真是不输男儿啊。” 雪朦胧娇俏一笑:“那当然了,母后都这么美丽聪明,我哪能差了去啊。” 皇后宠溺地点了下她的额头:“真不害臊!” 欢快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雪朦胧在宫里用了午饭后,便回了自己府里,第一时间去问有没有自己的信。 结果,却意外看到了九幽。 他莫名其妙出现在公主府,和冷旭说着什么,神神秘秘的,见了她,立刻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公主,几日不见,你气色愈发好了,听说世子不在的时候,公主几乎将京城搅和得乱七八糟,好手段。” 雪朦胧没有心情和他打嘴炮:“可是阿言有什么消息来?” 九幽眸光一闪:“世子大人身边软玉温香,此番倒是没什么话带给公主。” 他越是这般唯恐天下不乱,雪朦胧越是不会当回事:“既然无 事,你来做什么?冷旭,送客!” “哎,等一下,你们夫妻俩怎么都习惯这般过河拆桥?”九幽不乐意了,再一想折岚似乎也是这德行,顿时气得笑出声:“公主殿下,我可是身负你夫君的安危,你确定要赶我走?” 雪朦胧皮笑肉不笑:“九幽阁主可曾听说有一种蛊,可以让我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你的真心话?” 九幽虽然知道这话十有八九是骗他的,可还是默默收起玩笑脸:“公主,世子那边有些问题。” 几人进了屋,小九和十二还有冷旭都在外头把守着,雪朦胧问:“怎么回事?” “穆臻言让我查探华城的情况,结果追着城守的线索一路查到了京城,兹事体大,我只能亲自跑一趟。”九幽难得正经,“公主,华城那边和京城的势力划分不开,那位城守是个笑面虎,世子的行动并不容易。若是单纯灭水寇还好说,可现在是要招降,当真不容易。” 雪朦胧担忧道:“这我也知道,可是父皇存心为难,阿言已经答应下来,怕是不好再变动,可有我能做的?” “京城虽然有九幽阁的势力,只是那位莲美人在暗,我们在明,实在不好多涉及皇宫,皇家云影卫不是吃素的,一个不慎,怕是会给你们招惹麻烦。”九幽看了一眼门外,“你身边也不一定多安全。” 雪朦胧蹙眉:“我身边倒是无妨,你的意思,城守是莲美人的人?” 那她的势力真的是太恐怖了,有这样的女人作为后盾,难怪前世穆臻宇能够灭了她雪氏江山! “现在还不能确定,想要穆臻言死的人太多了,可有那个能力手段,目的性更强的,那就只有京城这两大势力了,是九 王府和莲美人,现在没有证据。” 雪朦胧问:“所以,你要我去搜集证据?” 九幽笑了:“公主冰雪聪明,还需要我说吗?就现在的情况看来,九王府的可能性大一些,毕竟是朝中人,势力根深蒂固,那位华城城守已经官居高位多年,莲美人最近才冒出来,可能性不大,倒是在中间和稀泥的可能性更大。” “我明白了,不能让九哥和莲美人沆瀣一气。”雪朦胧道:“帮我带话给阿言,一切以平安为先,若实在难以招降,直接绞杀即可,父皇那边,还有我和太子哥哥。” 九幽眸光闪了闪:“有公主殿下在,世子真是好福气。” 不日。 “经过这几天调养,你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折岚检查了一遍穆臻言的伤势,发现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穆臻言!”仲少秋突然推门而入。 “仲侍郎,今天又怎么了?”穆臻言又摆出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 “你看看这个!”仲少秋将一封书信摔到穆臻言身上,“剿匪毫无进展,京城已经在催了,你身为剿匪的负责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穆臻言懒懒拆开信,大致浏览了一遍,确实是皇上的手谕。 “本世子也想有进展,奈何最近水寇一直没有动作,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难不成还要本世子主动上门去找?”穆臻言给自己倒了杯酒,不紧不慢地说,“仲侍郎不必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如先坐下来小酌两杯。” “荒唐!若是每个官员都像你一样只知道吃喝享乐,我们的疆土早就被人踏平了。”仲少秋着急,担忧道,“水寇一日不除,华城的百姓就不得安宁。” “糟了!”城守府的侍 卫突然来报,“有大批商船在湖中被水寇拦截。” “你说什么!”仲少秋震惊,“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穆臻言心中暗道,居然这么巧,在这个时候作祟。 “仲侍郎不是一直想要为民除害吗?你的机会来了,本世子命你立刻带人去剿匪,务必把商船救下来。”穆臻言的语气还是这样不紧不慢,感觉像是事不关己一样,叫仲少秋气不打一处来。 仲少秋甩甩衣袖:“就是因为你的不作为,才会出现商船被劫持,要是我们早些将水寇剿除掉,就不会有百姓受难了。” 穆臻言懒懒起身:“本世子忙得很,我还约了莫小姐用午膳,祝仲侍郎出师大捷。” 然而,就当穆臻言走到仲少秋身边时,轻凑到仲少秋耳边:“当心有诈。” 仲少秋自然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但是回头看到的还是穆臻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个世子,真如表面看到那样么? 仲少秋调动了城守的兵力,浩浩荡荡驾船到湖中时,看到几辆被挟持的商船。船上的船员皆被五花大绑。 但是属于水寇的船只只有寥寥三四辆。 仲少秋很快命人将贼船包围起来,这些水寇只是做了短暂的挣扎,并没有用商船上的人做筹码。 看上去根本就是束手就擒。 “派个人上去查探。”仲少秋吩咐。 士兵上了商船,结果发现商船上根本没有水寇看守。仲少秋当机立断将贼船上的人统统捉拿。 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顺利到让他都有些不敢置信。 “当心有诈。”穆臻言的提醒萦绕在仲少秋耳边。 仲少秋不是傻子,自然也感觉到这次像是有人在故意引诱些什么,但是细想之下却毫无头绪。 第五百八十五章 问罪 次日上午,潜心宫的玉芄倒了香炉中的灰,刚想换上主子喜欢的沉香,就发现盒内所剩的沉香已经不够了。 玉芄微皱了下眉,叹了口气,算了,她还是亲自去一趟内务府领一趟吧。 莲美人宫里的大小事,皆是由玉芄亲手负责,尤其最近是事故频发之际,莲美人特意嘱咐她,宫里的一切,不可经他人之手。 放下手中的盒子,玉芄便出了潜心宫,朝着内务府走去。 掌事的太监清理着最近新上贡的布匹茶点,身后忽然就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李公公,潜心宫的沉香已经没了,不知李公公这里可还有?” 李太监吓得手抖了一下,听到是潜心宫,连忙谄媚地笑了一声:“不瞒你说,这沉香正好就剩一块了,你且先等一下,我马上给你找出来。” 玉芄微微笑了一下:“好,宫里美人还在等着奴婢回去,还望李公公快些。” “马上,马上。”李太监笑着脸上的褶皱都堆在了一起,转身就朝着里处走去。 玉芄站在门口等着,门口的光线暗了一下,一位穿着锦绣宫宫装的宫女,提着篮子,脸色微微倨傲地走了进来,扬声喊道:“李公公,贵妃的燃香已经用光了,你快些将之前的沉香拿出来。” 李公公正好找到了最后一块沉香走了出来,瞧见两位都不好惹的宫女,一时之间有些犯了难:“这……这沉香只剩最后一块了。” 说完,李太监看向后面来的宫女,赔笑道:“要不这样吧,你是后来的,这香就先给潜心宫的美人,后来这香要是有了,奴才立马给贵妃送去。” 那宫女横眉一竖,脸色不满道:“你这什么意思?敢情李公公是觉得我们贵妃好欺负?” 李太监吓得手都抖了几下:“不敢,奴才不敢。只是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既然 是潜心宫先来人要的,自然是该给她的。” 玉芄也侧眸不悦地看着她:“我们美人如今正得盛宠,也是你们敢造次的?” 宫女冷哼了声:“再得宠又怎么样?也不是个美人罢了。我们贵妃可是只居皇后之下,也是你们惹得起的?” 李太监看着她们两人争吵,惶恐地擦了下头上的汗,一个是圣眷正浓的美人,一个身居高位的贵妃,哪个都是他惹不起的啊! “今日,这香,我就是要定了!”玉芄冷哼一声,伸手便夺走了李太监的沉香。 那宫女顿时气怒了眸子,指着她狠狠撂了一句话:“你!你给我等着!我们大宫女知道了,定然不会饶了你的!” 玉芄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拿着沉香就往外走。 内务府里潜心宫尚远,一路要经过许多院子小路,走到一半时,玉芄似乎听到了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待她回头一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她疑惑地皱起眉,加快了脚步,后脑勺却忽然被人拿木棍狠狠敲打了一下,玉芄求救的声音都为来得及发出,就晕了过去,但晕倒前,她似乎听到了一句模糊的对话。 “银河,这样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她又没看到我们,怕什么。快走。” 世界终于陷入了一片漆黑,玉芄不知躺了多久,再醒来时,发觉全身冷得厉害,她爬起身,回想起了刚才的一幕,眸中不由怒色翻涌。 她刚想撑着手站起来时,掌心处却像是被什么硬物刺到了一般,痛得她嘶了一声。 玉芄移开自己的手掌一看,发现竟是一枚雕了花的耳坠,她垂眸细细想了一番,恍然记起前几日锦绣宫的大宫女,似乎戴过这一模一样的耳坠,加上之前听到的对话,玉芄便肯定了对她行凶的人,就是银河! 她抓起地上的耳坠站了起来, 一张秀气的小脸,因愤怒而显得几分阴沉,玉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直往潜心宫走去。 莲美人几个时辰都未看见玉芄的影子,刚想差其他的婢女去看看情况时,就看见玉芄垂着个头,三步并两步地走了进来。 “你去哪儿了?怎么半天都不见个人影?”莲美人不由微沉着脸,发问道。 玉芄这才抬起头,露出自己被磕破了皮的额头,神色愤怒,又带着一点委屈:“主子,奴婢早上发现殿里的沉香没了,便想着去内务府拿一些。谁知遇上了高贵妃的宫女,抢着要争那最后一块沉香。奴婢知道主子晚上睡眠不好,说什么也不让,拿了那沉香便往回走。可谁知那宫女怀恨在心,将此事告诉了锦绣宫的大宫女,她们竟然在半路上打晕了奴婢。奴婢醒来后,才匆忙赶回了宫里,主子,你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什么?她们竟然敢打伤我的人?”莲美人一听,顿时也沉下了脸,一双美丽的眸子闪过一丝阴狠,和她这张仙气缥缈的脸搭在一起,显得几分怪异:“那你可有看清她的脸?” 玉芄摇摇头,然后又睁大了眸子,欣喜地摊开手掌心的耳坠:“不过奴婢捡到了这个,定是她不小心落在我旁边的。” 莲美人捏起那耳坠,缓缓勾唇笑了一下:“有证据就好。” 话音刚落,一道威严又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进来:“什么证据?给朕也瞧瞧。” 莲美人眸子一扬,在那道明黄的身影还未从帘幔外走进来时,原本阴狠之色瞬间消失不见,换成一副气得委屈,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拖长了声音撒娇道:“皇上,你可得为臣妾做主啊!” 皇上挑了下眉,搂过她的身子,软着语气安慰道:“这是怎么了?谁惹朕的美人不高兴了?” 莲美人将刚才玉芄发 生的事又说了一遍,说到最后,竟伤心地差点红了眼睛:“皇上,臣妾知道自己在宫中只是个美人,不敢妄想和各位姐姐争夺地位。但臣妾的丫鬟是跟着臣妾进宫的,她欺负了臣妾的丫鬟,臣妾却不能帮她半分,臣妾心里难受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什么?竟有这等事?真是反了她了!”皇帝看着她手上的证据,怒了下眸子,然后又连忙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哄道:“别哭,多大点事啊,朕为你做主了。” “当真?”莲美人抬起水光浮动的眸子,楚楚可怜,惹得皇帝又是心软了几分。 “君无戏言,朕还能骗你不成?”皇上将她拉着坐在自己的腿上,用指腹替她温柔地擦光眼角的泪水。 莲美人感激地笑了起来,柔弱的模样更显得我见犹怜:“皇上如此宠爱臣妾,臣妾都不知以何为报了。” 皇帝笑着捏了下她秀挺的鼻尖:“只要你一辈子陪在朕的身边,朕就心满意足了。” 莲美人勾着他的脖子,笑得娇羞:“只要皇帝不嫌臣妾,臣妾巴不得每天都粘着皇上呢。” 皇帝和她温存了一会儿,便起身道:“朕还有些奏折未批阅,你先好好休息。” 莲美人拉住他的手,眼神带着眷恋和不舍:“那皇上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累了。还有,皇上,臣妾的丫鬟……” 皇上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朕没忘。” 说完,皇帝转身看向帘幔外的玉芄,语气不冷不淡:“你跟朕走一趟。” 玉芄愣了一秒,连忙回道:“是,皇上。” 锦绣宫内,高贵妃躺在铺了狐毛的软塌上,闭着眼睛,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沉重和冷意,大宫女银河跪在地上,替她轻轻揉捏着腿。 门外守着的太监忽然敲了两下门,走了进来,低着头,态度恭敬:“贵妃, 皇上来了。” 什么?皇上来瞧她了?皇上终于想起她了! 高贵妃猛然睁开了眼睛,惊讶了一秒后,又变得欣喜了起来,她连忙坐了起来,摸了摸头上的发饰,然后紧张地问道:“银河,快看看本宫的头发有没有乱?” 说完,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本宫今日的脸色是不是憔悴了?是不是不好看?” 银河仔细看了下,笑着道:“没有,都没有,娘娘天生丽质,即使不染胭脂,也是极好看的。” 高贵妃无奈地笑了一下,心里头却高兴了几分,她站了起来,细细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后,期盼地等着皇帝的到来。 几秒后,外面果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高贵妃心中一喜,连忙主动走了出去。 “皇上……”高贵妃刚喊了一声,在看见皇帝沉怒的脸色时,笑意就僵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你怎么了?你不高兴吗?臣妾这里准备了上好的果子和茶,你要不要尝一点?” 皇帝冷着眸子,盯着她那张虚伪的脸许久,直到她脸上的笑意都快裂开了,才讽笑道:“你还好意思问朕怎么了?你自己今天做的好事,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高贵妃无缘无故就受了一通骂,愣了几秒,不敢发怒,只好委屈地看着他:“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做了什么,才惹你生气。臣妾今日都待在这宫里,一步也未踏出去啊。” 皇帝冷笑了一声:“你是没有出去,但你的宫女却可以出去。” “皇上,臣妾不明白你的话。”高贵妃微蹙着眉头,一脸的疑惑。 皇帝深吸了口气,脸色愈发的沉怒:“你还跟朕装傻是吗?把你的大宫女叫出来!” “这……这关银河什么事?”高贵妃都被他的话搞懵了,但迫于皇帝此时威严的脸色,她还是将银河叫了出来。 第五百八十六章 杖毙 银河不明白她哪里做错了什么,但面对这危险的气氛,她还是吓得脸色白了几分,低垂着头,慢慢从贵妃后面走了出来:“奴婢……奴婢见过皇上。” 殊不知,她这般惶恐的姿态,让皇帝更加肯定她是做贼心虚。 皇帝微昂着头,俯视着她,声音冷中带怒:“你抬起头来,让朕瞧瞧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银河咬了下唇,慢慢抬起了头,心里感到莫名的害怕,一双清丽的眸子微微颤动着,极力掩饰自己的恐惧。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银河虽是贵妃身边受宠的大宫女,但也承受不住帝王的怒气啊。 她不停地绞着手,颤着声音问道:“皇上,不知,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 站在皇上身后的玉芄,猛然站了出来,指着她怒道:“你竟然说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难不成我头上的伤,是自己故意弄成这样的?你和另一位宫女,为了一块沉香,想替贵妃出气,就想要报复我,将我打晕在地,你现在是不想承认了是吗?” 银河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沉香?什么报复?” 高贵妃见银河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便怀疑是潜心宫的人故意使计,想要挑拨她和皇上的关系,不由脸色一沉,走过去狠甩了一个玉芄一个巴掌,怒喝道:“你这不知规矩的贱婢,皇上还没说话呢,轮得到你开口吗?” “啊!”玉芄痛叫一声,捂着脸委屈地看向了皇帝:“皇上……” 皇帝眸色一变,脸色黑沉,玉芄是他带过来的,结果高贵妃却当着他的面,打了她一巴掌,这不就是在打他的脸吗? “够了!”皇帝对着高贵妃怒喝一声,一双眸子似乎要喷出火来:“到现在你还在维护你的宫女,你简直让朕太失望了!” “皇上,你怎么能相信这个贱婢的片面之 语呢?”高贵妃看见皇上眼里的厌恶,只觉得心脏处,被狠狠割了一刀:“若是她以后说是臣妾害了她,难道皇上不分青红皂白,也要问臣妾的罪吗?” 皇上讽笑了一声:“你要证据是吧?好,朕就给你证据,去把内务府的李太监叫过来。” 不一会儿,李太监就被匆忙带了过来,感受到空气中皇帝的怒意,吓得连忙低下了头:“奴才见过皇上,见过贵妃娘娘。” 皇上睨了他一眼,道:“贵妃的宫女今日可去了你那里?” 李太监不敢有所隐瞒,点头答道:“是,皇上,她是来拿沉香的,但今日的沉香只剩最后一块,奴才原想着是潜心宫的宫女先来的,便给了她算了。但是贵妃那里的宫女不肯,两人便发生了争执。” 高贵妃睁大了眸子,连忙否认道:“你撒谎!本宫今日根本没派人去领沉香。”说完,她又立马转头看向皇帝,哭诉道:“皇上,这定是有人想要陷害臣妾的宫女啊,她想要皇上厌弃臣妾,皇上,你千万不能相信他们啊。” 李太监一听,顿时脾气也上来了几分:“贵妃娘娘,奴才和锦绣宫无冤无仇,怎么会陷害你?那宫女穿着锦绣宫宫女的衣裳,奴才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看错了的地步!” 高贵妃顿时剜了他一眼:“你这狗奴才,向来趋炎附势,你定是看那潜心宫受宠,便被她收买了!” “这……”李太监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只好跪下来,对着皇帝发誓道:“皇上,奴才所说,若有半句虚言,就叫奴才今日便断了这颗脑袋!” 玉芄见她们一直不肯承认,还往她主子身上泼脏水,不由也怒了几分,拿出袖中的耳坠,道:“今日那贼人打晕了奴婢后,不慎落下了这个耳坠,若是娘娘的大宫女能够拿出完整的一对 ,奴婢无话可说!” 银河看着那镶了花的耳坠,连忙惊得睁大了眸子,一把夺了过来,仔细查看,然后抬起眸子,质问道:“这……这是我前几日失踪的耳坠,怎么会到你的手里?” 玉芄被她反过来质问,气得胸膛起伏:“明明是你打晕了我,怎么倒打一耙,成了我偷了的了?” 银河连忙跪在高贵妃的面前,说道:“娘娘,这个耳坠,是女婢母亲亲自找了铺子里的手艺工匠给奴婢做的,那花的模样也是奴婢自己看着它做好的,这世上绝没有第二只。前几日奴婢好好放在自己的锁柜里,却不翼而飞了。奴婢也不知道为何,为何它会到她的手里啊?” 高贵妃自然相信自己身边的宫女,她要是真做了什么事,不可能不对她说,这样想着,高贵妃便愈发认定了这是潜心宫的阴谋。 她走过去拉着皇帝的手,脸色可怜动人,语气委屈:“皇上,银河向来有分寸,是不可能做出这等事的,这里面肯定有阴谋,皇上,你相信一次臣妾吧。” 皇帝冷哼一声,拂开她的手:“人证物证俱在,你还在狡辩?”说完,皇帝微眯着眼,指着银河,喝道:“来人,将这图谋不轨的贱婢拖下去杖毙!” 银河吓得脸都失去了颜色,身子像散架了一般,跌落在地上。 玉芄则俯视着她狼狈的模样,心里划过一丝畅快。 皇帝的话音一落,立马有带刀的侍卫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就抓住了银河的臂膀,想要将她拖下去。 银河这才回了神,连忙挣扎开来,跪爬过去,抓住高贵妃的裙角,求救道:“娘娘,你救救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做过,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是冤枉的啊!” 侍卫也不是客气的,直接走过去,就狠狠掰开了她的手,将她按到地上拖着走。 高 贵妃见到这一幕,也连忙跪下来求情道:“皇上,银河真的是冤枉的,你放过她吧。皇上,你就看在臣妾服侍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你饶她一命吧。” 银河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宫女,这么多年,一直陪着她,忠心耿耿,两人早已形同姐妹。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银河被冤枉,杖毙至死呢? 谁知,皇帝根本不念半分旧情,反而训斥她道:“你还有脸替她求情?要不是你管教不当,她会犯这种错误?朕没连你一起罚,就是朕仁慈了!” “娘娘!”银河不甘的喊了一声,却只能被侍卫拖着越来越离高贵妃远了。 “银河……”高贵妃也轻唤了一声,眼含泪水的看着她,心里的委屈愤怒,逐渐变成了滔天的恨意。 都是潜心宫那个贱人!要不是她使计陷害她身边的宫女,今日……今日她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她一个堂堂的贵妃,竟然连自己的宫女都保不住,传出去,岂不是让众人笑话? “等等,父皇。”在这危急的一刻,一道清冽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皇帝下意识回头一看,不由脸色缓和了一些:“十一?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雪朦胧走过来,笑得乖巧:“父皇,儿臣和母后正在散布,忽然就听到锦绣宫的哭喊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来看看。” “只是处置一个宫女罢了,没什么好瞧的。”皇帝语气有些冷淡。 雪朦胧看了眼还被按在地上的银河,不由眸光微动:“父皇,不知这宫女犯了何罪,竟惹的父皇要杖毙了她?” 皇帝眼神淡漠地说道:“她图谋不轨,竟然对潜心宫下手,这等不知规矩的婢女,留着何用?” 雪朦胧拉着皇帝的手臂,歪头笑道:“父皇,上苍有好生之德,父皇对大沥朝的子民向来宽恕仁厚, 这宫女也算是你的子民。况且这宫女也未杀人,顶多是个嫉恨心强,不知规矩的罪名,打个二十大板,相信她以后也定然不敢了。” 皇帝听见女儿求情,不知为何心里的怒气慢慢减了下来,也仔细思考了几分,确实,如果这事传出去,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个暴戾的名声,说不定明日的谏议官就会记他一笔德行有失。 雪朦胧见父皇面色有所松动,便继续说道:“父皇,你想,柳大人和哥哥还带着众人在江南救人呢,父皇仁慈之心,心系百姓,救的人何止千千万万,一个小小的宫女,哪值得父皇如此动怒呀?” 皇帝被吹捧了一番,心里自然又舒服了许多,他叹了口气,才说道:“好,朕知道你不忍心,这次就依你一回。” 说完,他又对着那侍卫下令道:“拖下去,打二十大板,以后再犯,决不轻饶!”?“是,皇上。”侍卫们点了下头,便拖着宫女走了。 还在跪着的高贵妃松了口气,身后的嬷嬷也连忙扶了她起来,高贵妃明知是场阴谋,却还是低头道了谢:“谢皇上恩慈。” 皇帝嗯了一声,对着雪朦胧说道:“朕乏了,先回去了,你和你母后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父皇,你多注意休息。”雪朦胧笑着送走了皇帝,又走了回来。 高贵妃皱了下眉,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她:“你为何要帮本宫?” 雪朦胧盯着她笑了一下,眸里深意浮动:“高贵妃,今日的事,我相信定然不是你做的。” 高贵妃警惕地看着她,语气带着距离:“为何?你也不是无缘无故地帮本宫吧?你有什么目的?” 雪朦胧轻笑了一声:“高贵妃不必这么紧张,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不成么?” 高贵妃打量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同意了:“进来吧。” 第五百八十七章 合作愉快 雪朦胧这才拉着皇后走了进去,三人一起坐了下来。一旁的宫女给每人倒了一杯茶后,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高贵妃刚才喉咙也扯累了,端着茶杯就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润了喉后,她的声音才恢复以前的气势:“说吧,何事?” 雪朦胧也浅浅抿了一口,挑眉说道:“我帮你一次,可不是目的,是想和你们合作。” 高贵妃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猛然笑了出声,语气夹杂着明显的讽刺:“你说什么?本宫没听错吧?你竟然要跟本宫合作?” 雪朦胧不可置否地笑笑:“你没听错,就是合作。今日的事,相信你也能猜得到是潜心宫的手笔,难道高贵妃,你想今日的事再发生一遍在你的身上吗?你今天保不住银河,来日……”雪朦胧停顿了一下,故意放缓了语气:“就保不住九哥哥。” 高贵妃脸色一变,蓦然目光变得锋利起来:“你这是在威胁我?” 雪朦胧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明明是好意提醒高贵妃,怎么成了威胁了?潜心宫受宠的程度,你不必我细说了吧?想当年,高贵妃你也极得父皇的宠爱,今日,我父皇念你旧情了吗?这宫里的女人想要保持崇高的地位,除了帝王的宠爱,还有身后的家势。若是高贵妃今日不合作,你的势力迟早会被潜心宫瓦解,九哥哥也会落魄,而高贵妃你呢,到时候,你觉得你还能坐得稳这个位置吗?” 高贵妃听完,背后竟不知不觉出了细微的冷汗,她沉着脸,手攥紧了袖中的帕子,一双精明的眸子缓缓转动。 不可否认,雪朦胧说的没错,皇上对潜心宫重视的程度,实在太超乎她的意料了。她真心陪伴了他数十年,竟然抵不过几个月进宫的女子,尤其是经历了刚才的事情,高贵妃简直对皇帝又爱又恨,对那莲美人更是恨之入骨! 雪朦胧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知道高贵妃你一向谨慎,但潜心宫不除,我们就只能被她慢慢宰割。我也是出于情势所迫,不得不和你们联手。刚才出手救了你的大宫女,难道高贵妃还看不出我的诚意吗?” 高贵妃其实心里已经偏向了合作,被雪朦胧再这么一说,脸色终于缓了下来,但还是端着贵妃的架子,抿了下唇,道:“合作可以,但本宫有一个条件。” 雪朦胧微微一笑:“贵妃但说无妨。” 高贵妃看了她一眼,缓缓吐出几个字:“解除我儿的禁足。” 雪朦胧挑了下眉,没有犹豫地应下:“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仲少秋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到华城,这是第一次在水寇下救下商船,百姓无一不欢呼雀跃,皆道刑部侍郎剿匪有功。 “恭喜仲侍郎,大败水寇。”城守前来迎接凯旋归来的仲少秋。 仲少秋将城守殷切的表情尽收眼底,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一个困扰朝廷多年的水寇组织,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被击败? “下官已经在府中设宴,庆祝您剿匪大捷!”城守谄媚道。 “我这才刚回来你就已经设好宴了?”仲少秋眼神凌厉地看着他,试探着,“水寇身经百战,个个凶恶,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胜利呢?” “下官……下官当然相信仲大人的能力,大人亲自出马怎么会不赢的仗。”城守显然没想到他会起疑,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慌乱让仲少秋心中留了个心眼,最近城守的行动实在有些可疑,再加上穆臻言的异样…… 不排除他与水寇是一伙的可能。 与此同时,在府中的穆臻言也收到了仲少秋大获全胜的消息。 “这么快就大获全胜,这水寇又不是没脑子的人。”折岚边说边摆弄着自己的机关。 “这不过只是一次试探,这些水寇多半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诱饵想要试探我。”刚练完剑的穆臻言将佩剑利落收进剑鞘,俊逸的脸庞上还倘着汗珠。 “你是说,城守?”折岚抬眸,这几天的收获让她心底也猜到了几分,“这个城守确实可以,大小姐和水寇暧昧不清,这个时候有正巧水寇作祟,像是有人在通风报信一样。” “再老的狐狸终究会露出狐狸尾巴,我们就等着看好了。”穆臻言冷笑一声。 房门突然被敲响,来者便是城守。 折岚立刻摆上亲切可人的笑容:“城守大人你怎么来了。” 梁城守俯身行了个礼:“下官见过世子,下官在府中设宴庆祝仲侍郎剿匪成功,届时望两位赏脸出席。” 折岚闻言与穆臻言对视一言,看来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城守大人盛情邀请,我们当然不会缺席。”穆臻言笑,“本世子最喜欢参加宴会了。” 当晚,城守府格外热闹 。 穆臻言坐在主位,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似笑非笑的神色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这杯酒,下官敬仲侍郎,祝贺仲侍郎大获全胜,为华城百姓除去祸患。”城守举杯,将酒一饮而尽。 仲少秋没说话,深邃的眼神看向穆臻言,饮尽杯中酒。 “城守大人出兵有功,也是功不可没。”穆臻言将目光落在城守身边的梁青衣身上,“这就是令爱青衣姑娘吧?” “小女见过世子。”梁青衣微微附身行礼,温婉又大气。 “正是。”不知为何,城守觉得穆臻言看向自己女儿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但他们之前应该没有见过才对。 “你腰间的玉佩倒是挺别致,与你的气质很般配。”穆臻言看似无意地夸赞却让梁青衣脸色一变。 一旁的莫依人见穆臻言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梁青衣身上,心里十分不舒服,绝不能让他看上旁的女子! “说起玉佩,我之前遭到水寇袭击的时候,每个水寇身上都佩戴了玉佩。”莫依人试图引起穆臻言的注意,“我常年随父亲行商,玉佩是水寇那边的定情信物。” 莫依人本来只想炫耀自己见多识广,可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梁青衣和城守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折岚讶异:“青衣姑娘这枚玉佩不就是心上人送的吗?”说完惊觉自己说错了什么,立刻噤声。 在外人看起来,折岚就像是无意说出的一样。 有心之人自然纷纷猜测这个大小姐的心上人会不会就是水寇,梁青衣和城守的脸色顿时一变。 “诸位别误会,小女这枚玉佩是其未婚夫所赠,此人乃是商人,常年行走商誉,经常送她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玉佩是从京城带来的。”城守立刻慌忙解释。 “父亲说的没错,我的心上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也曾去过水寇横行的地方经商,从各地给我带一些小玩意回来,这玉佩只是其中一件,大家莫要误会了。再说了,水寇让华城百姓担惊受怕,我怎么会和他们有纠葛呢?”梁青衣温柔大方,看起来也不像是私通水寇的人。 众人还是半信半疑的模样。 “没想到青衣姑娘已经有未婚夫,那着实可惜。”穆臻言一副惋惜的样子,让人忍不住遐想他对梁青衣莫不是有意思,但是联想到他本就花名在外,有这样的想法倒 也不足为奇。 “本世子倒是有几分想见见你这未婚夫,也好了解一下水寇的情况。”穆臻言笑的人畜无害,让人根本看不透他的心思,“都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也想了解多点当地的风俗,好研究一下对应之策。” 穆臻言一番话说得十分恳切,没有人怀疑他的目的。 “这……”城守有些犹豫本想推拒,“小女的未婚夫常年在外经商,归期不定,世子贵人事忙,怕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与世子相见了。” “无妨,经商也总有回来的时候,本世子随时恭候。”穆臻言无谓地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可是……”城守还想推拒,但是想到自己女儿与人私会已经被发现,若是拒绝岂不是显得做贼心虚,这要是落人口实就不好了,只好先应允,“改日一定带他见见您。” “如此甚好。”穆臻言将酒杯的酒一饮而尽,掩住了眼底的精光。 一旁的仲少秋却看出了端倪,如果方才折岚姑娘说的没错,那么梁青衣的未婚夫确实可能是水寇,加上城守慌乱的态度显然是不想让这个未来女婿见人。 仲少秋一边喝着杯中的酒,心里却在打起了小算盘。 穆臻言怎么说也是个世子,多少人想见都见不到,但城守却遮遮掩掩,若不是有猫腻,怎么会这样抗拒? 仲少秋抬眼看向主位上的穆臻言还在和莫依人有说有笑。 留意到仲少秋的目光,穆臻言愣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不像是他平日的风流作风。 莫非他其实早有动作,那他为何每日都一副花天酒地的样子,难道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果是这样,那他确实是小看了这个世子。 晚宴结束后,仲少秋回到自己房间,从几案中拿出一封奏书。 这几日他着实看不惯穆臻言花天酒地的作风,对水寇的事情也不作为,还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他本来打算上书给皇上弹劾穆臻言,但是看到穆臻言今晚的表现,似乎并不像他看到的那样。 他之前虽然隐约有猜测,但是并未证实,再加上因为公主抱不平而气愤,其实确实对穆臻言很不满…… 踌躇片刻,还是决定把奏书留下来,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相比起穆臻言,城守似乎更加可疑。 他多次和城守商议剿匪对策,城守却是屡屡推 辞,偏偏昨天水寇又那么巧刚好作祟,没有一点预兆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 仲少秋心中暗道,这个城守不太简单啊。 翌日,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他决定再去试探一番穆臻言。 仲少秋来到穆臻言的房间时,穆臻言正在练剑,与平日里柔弱的样子十分不同,连仲少秋这个外行人都能感觉到他的一招一式使得十分利落干脆。 眼神如同一只盯着猎物的鹰,炯炯有神,一看就是练家子。 那么那天他完全有能力还手,定然是为了掩饰些什么,才不愿将自己的武功暴露出来。 此刻仲少秋心中已经有数。 “你来做什么?”穆臻言停下剑,有些讶异仲少秋为何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我有点事想问你。” “难得有仲侍郎想请教我的问题,你不是觉得我就是个花花公子吗?”穆臻言自嘲,心底也猜到仲少秋已经知道他以前都是装出来的。 “你是不是……” “报!仲大人,水寇突然发动侵袭!”仲少秋话还没问出来,就被冲进来的侍卫打断。 “什么?怎么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击?” 仲少秋与穆臻言对视一眼,果然是城守。 有外人在,穆臻言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耸耸肩:“不着急,我们不是有常胜将军仲侍郎吗?仲侍郎,我命你立刻带兵抵御水寇。” 仲少秋一甩衣袖,立刻跟着侍卫出去领兵。 待他们走后,穆臻言脸上冷若冰霜,道:“冷风。” 冷风不知从哪个角落出现:“冷风在。” “跟上仲侍郎,不要让他有危险。”冷风吩咐道。 “主子你一个人呆在城守府吗……”冷风有些担心,毕竟他不确定那些刺客会不会再次找上门来威胁到穆臻言的安全。 “放心,我不会有事。” 得到穆臻言肯定的答复,冷风立刻追了出去。 城守看到仲少秋神色匆匆的模样,立刻换上慌张的神情:“仲侍郎,这可如何是好啊,这些水寇又来了!” “废话少说,这次他们来势汹汹,像是有备而来。”仲少秋显然有些急切。 “好的,下官这就把兵力集结起来,任凭仲侍郎差遣。”城守配合道,“世子不和仲侍郎一起御敌吗?” 仲少秋闻言停住脚步,眼神探究地看着他:“他说他伤势未愈,不方便上阵御敌,事不宜迟我们先出发吧。” 第五百八十八章 难民暴乱 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京城阴郁的天色,却依旧不见好转。 街上的人流不知从哪日时,竟慢慢地增多,许多人一上街,都会发现不少穿着破旧,甚至衣衫褴褛的人,跪在地上乞讨。 刚开始,百姓们还不以为然,官员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京城发生第一起抢劫死人的事,他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为时已晚,大批的难民从江南而上,涌入京城,造成了难以维衡的动乱。 此事闹到朝廷上,皇帝大怒:“你们是怎么管理下面的人的?难民都闹到京城了才跟朕上报,你们平日里说着为朝廷效力,难道都是假的?”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不敢说话。最后还是一位老臣,站出来说道:“皇上息怒啊,京城离江南甚远,谁能想到那些难民竟会千里跋涉地来到这里。如今之际,是尽快想出办法,平息难民和百姓的矛盾啊。” 皇帝狠狠闭了下眼,心气难平:“既然知道要想办法解决,为何没有人出来说话?” 那位老臣默然地低下头,几秒后才开口:“难民之所以引起动乱,就是因为缺衣少食, 被逼无奈,若是朝廷可以派人救济,说不定难民就安定下来,不再闹事了。” 皇帝沉了下眸子,看向其他的大臣:“其他爱卿就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众位大臣皆沉默不语。 皇帝烦躁地吸了口气,声音微怒:“既然没有别的办法了,那就尽快安排好人。” 那位老臣弯了一腰:“微臣遵命。” “散朝!”皇帝挥了挥手,站了起来,脸色黑沉,不等大臣们行礼,便拂袖而去。 早朝散后,京城的街道上,便立马拍了官兵镇压,每隔十里处,也设了一个简陋的粥棚。谁知,难民的数量越来越多,每日救济的粥根本不够,官兵们险些镇压不住。 这样的情况持续几日后,有些官员不想管这个烂摊子,又想邀功,便对下面的人,下了狠命令,直接将难民赶出京城,只要不出人命,什么手段都行。 那些官兵领命后,便开始了行动,但凡遇上不听话的,想动手的,直接拿棍棒狠狠打了一番,扔出了京城,谁知这暴戾的镇压,竟引起了难民们空前绝后的愤怒,造成了最近以来最大的一次动乱。 京 城上下被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皆关在家里面不敢出门,所有的店铺酒楼也不敢再做生意,关紧了门窗,怕祸事惹到自己身上。 “你们这群吃着皇粮的蛀虫!竟然想将我们活活逼死,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了?” “对!我们冲进去!反正是死的,还不如争最后一口气!” “兄弟们,既然天家不管我们死活了,我们还在乎什么规矩?为了活下去,冲啊!” “冲啊!不能认输!这些狗杂种敢打我们,我们就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难民们有的举着抢来的凳子,有的挥着顺来的锄头棍棒,还有的直接扬着拳头,满脸愤怒地嘶吼着嗓子,整个京城,一时被他们吼声占据,直震得宫内都听见了他们的动静。 “退下!快给我们退下!天子脚下,也敢暴乱,真是反了你们了!”官兵们举着长枪示威,眉目间怒气翻涌:“你们再敢进一步,都把你们关进大牢去!” 难民们正处在愤怒中,又怎么会被恐吓了去,直接不顾他们的枪冲了上来:“冲啊,反正也是一死,我们跟他们拼了!” 带领士兵的守卫不不由 也怒了起来,骑在马上,举着大刀扬声喝道:“给我抓了他们!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此话一出,还是有不少难民停住了脚步,面色犹豫,毕竟他们不惜命,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讨生活。 此时,一名模样端正的男子从难民后走了出来,面色严厉地指责道:“格杀勿论?是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利?若是皇上知道了你私自下令杀人,你可知道你是什么后果?” 那守卫以为他也是难民之一,不由冷哼了一声:“你这个低贱的平民,竟然敢指责我?来人,将他拿下!” 下一秒,就有四五位官兵抽出刀,将他围了起来。 那男子瞪大了眼睛,他本是想制止他们的暴行,没想到他们竟然横刀相向,不由长眉一怒,中气十足地喝道:“放肆!你可知我是谁?” 那守卫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 “我乃是兵部侍郎君梓卯,皇上钦点的四品大臣,你也敢对朝廷命官动手?”那男子冷着眸,一字一句道。 守卫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随即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捂着腹部哈哈笑了两声:“就你 ?还朝廷命官?真是笑死我了!你想骗爷,至少再学个五六年再说!”说完,那守卫收起了笑意,脸色像忽然布满了阴云般,黑了下来:“将他拿下,关入大牢,让他知道假冒朝廷命官的下场!” “是!”官兵们一齐应了一声,然后举刀朝着他逼近,君梓卯握紧了拳,面色怒气极盛。 “住手!” 守卫正笑得得意之时,一道清冽含着威严的声音,伴随着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一齐传到了他耳里。 守卫不悦地皱了下眉,刚想说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管他的闲事,回头就看见公主从马车内走了出来,不由脸色一僵,立马翻身下马,恭敬地行了一礼:“小人见过公主。” 雪朦胧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了眼被官兵围困的君梓卯,微冷着声音道:“你这是在干嘛?” 守卫讪讪笑了一句:“回公主,小人这是在捉拿反叛的难民。” “哦?”雪朦胧挑了下眉,语气微讽:“你的意思是,兵部侍郎是叛贼?” 守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不由吓得脸色白了几分:“他……他真的是兵部侍郎?” 第五百八十九章 兵部侍郎 雪朦胧还未说话,一旁的小六站出来,怒着眸子喝道:“不知规矩的奴才!竟然质疑我们公主的话,活的不耐烦了是吧?” “小人不敢。”守卫吓得抹了下额头的虚汗,连忙回头对官兵喝道:“还不快退下!没听见这位是兵部侍郎大人吗?” 官兵们面面相觑,赶紧放下了手中的大刀,退到了一边。 君梓卯诧异地看了眼公主,他虽为朝廷兵部侍郎,每日都要进宫上朝,但却从没有和公主说过一句话,公主怎么会认识他,并且替他解围? 心中虽有万分不解,但君梓卯还是走了上前,微微低头行了一礼:“微臣见过公主,谢公主解围。” “小事,君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本宫也只是看不过一个小小的守卫,竟然如此猖狂罢了。”雪朦胧淡淡一笑,只是那笑容里却带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守卫心中一颤,飞快地转动着自己的眼珠子,连忙指着君梓卯,脸色焦急地解释道:“公主,不是你看到这样的,实在是君大人跟着难民一起闹事,不听从管教,再则之前也有难民冒充他人的身份恐吓官兵,小人这才防了个心眼,没 有轻易相信啊。” 君梓卯一听他将所有的罪责推到自己身上,不由眸里燃起了一簇怒火:“明明是你擅用暴行,不顾难民的性命,意图将他们赶出京城,本官实在看不下去,才出来想要劝阻,可是你们却连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直接动刀想要将本宫拿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守卫脸色青了几分,仍然想要狡辩:“我们是奉上头的命令行事,怎么就没有王法了?且此事并不归君大人管,君大人没有旨意就妄图插手阻拦,难道君大人就没有半分过错吗?若是每碰到一个像君大人这样说自己是朝廷命官,但又拿不出证据的人,小人都要相信的话,这天下岂不是人人都是朝廷命官了?” “你!你简直胡言乱语!”君梓卯横眉怒竖,气得瞪大了眼睛,他在兵部行事多年,从来都是奉行少言多做的准则,哪里像现在和人这么费劲地争论过? 况且这守卫铁了心,变着说法的给他安罪名,他一介武夫,就算他有十张嘴,估计他也说不赢。 雪朦胧沉默地看着他们争论,同时又仔细打量了下君梓卯,他不过二十五六的年 纪,穿的朴素,却难掩身上的武气,浑身充满了干练的气息。 他的眉粗浓,眼睛此时充满了怒气,五官也长成一副正直的模样。 雪朦胧心底轻笑了一声,怪不得他会得柳大人的喜爱。兵部本就隶属于柳尚书管辖,柳大人为人吏治清明,培养出来的人也都是硬骨头。放在平常,虽然官场上有些人看不惯他油盐不进的样子,但看在柳尚书的份上,多少会给几分薄面。 可如今,柳尚书去了江南,君梓卯又是去年平民出身的武将,平时全靠柳尚书提拔,连个像样的背景都没有,被人欺压也是正常。 雪朦胧见君梓卯被怼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才冷哼了声,斜睨了一眼那得意的守卫:“刚才你说是受上头的指令,本宫怎么不知父皇下了要将难民赶出去的指令?前两日,父皇还要朝臣想办法救济难民,说他们也是大沥朝的子民,不可放弃,怎么到你这儿,就可以随意滥杀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难民也变了几分脸色,纷纷指着那守卫,怒道:“好啊,竟然是你想让我们死!你这个杀千刀的,没有人性的狗东西!公主, 你千万不能放过他啊!” 守卫连忙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开口的难民,眼里杀意呼之欲出:“要不是你们闹事,让京城变得如此混乱,我们怎么会被逼得动用如此手段?” “住嘴!”雪朦胧冷喝了声,目光变得凌厉无比:“你动用暴行,竟还不知罪,你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吗?” 守卫垂眸咬了下牙,忍着心中的怨恨,低头惶然道:“小人不敢。” 雪朦胧深吸了口气,暂且将他晾在了一边,转头看向一旁脸色还铁青着的君梓卯,语气不冷不淡地问道:“君大人,既然你敢出来阻拦他们,不知你可有什么整治暴民的法子?” 君梓卯没料到公主会忽然问他主意,不由愣了一秒,而后立马蹙着眉头沉思了两秒后,答道:“暴民之所以肆无忌惮,就是因为京城混乱不堪,他们浑水摸鱼,方便作恶。所以当务之急,应该稳定和安置好难民,只要京城不乱了,再加派些防卫,他们自然就不敢暴乱了。” 雪朦胧挑了下眉,继续问道:“难民数量庞大,京城又无空置的屋舍,如何安置难民呢?” 君梓卯面色沉定,仿佛早已下 好了主意:“兵部每年都会备上许多营帐存粮,以防不时之需,如今边塞战事平息,可先拿来一用。且靠近年关,京城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他们有了事做,又能拿到银钱,自然难以生事。” 雪朦胧微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满意地勾起了唇角:“不错,本宫也觉得甚好。君大人一心为民,正是朝廷难得的人才。”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阵躁乱,雪朦胧皱了下眉,就看见一匹棕色的马甩动着它脖颈上的髻发,哒哒哒地跑了过老,马背上还坐了一位穿着朝服的官员,气喘吁吁地跳了下来:“下官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听说公主停留至此已久,此处又是暴乱之区,下官担心公主出了事,便匆匆赶了过来。公主,你没事吧?” 雪朦胧睨了一眼那弯着腰,不敢抬头的守卫,讽笑了一声,竟然敢趁着她说话的空隙,通风报信,胆子真不小! “本宫倒没有事,就是君大人差点被你的手下给抓了。” “什么?”那官员吓得抬起了头,连忙斥责守卫道:“你怎么办事的?瞎了眼了?竟然连君大人也敢抓?还不快给君大人道歉!” 第五百九十章 你想包庇吗 那守卫也连忙低下身子,认错道:“是,大人,是小人瞎了眼了。”说完,他又对着君梓卯十分诚恳地道歉,跟之前嚣张的样子判若两人:“君大人,之前都是个误会,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这等小人计较了。” 话音一落,那官员也赔笑道:“公主,你看,这都是一场误会,竟然耽误了公主这么久时间?不如下官派人护送公主回府?” 雪朦胧看了他许久,终于知道那种熟悉厌恶的感觉从何而来了,前世,这位官员就是穆臻宇安插在京中的人,虽是六品的小官,但手段阴险,为非作歹,不知冤枉了多少没有势力的官员。 雪朦胧冷笑了一声,眸子微眯:“林大人,你是想包庇你的手下吗?” 林远河假装无辜地瞪大着眼睛:“公主,这就是一场误会,下官也让手下道歉了,下如何包庇手下了?” 雪朦胧收起嘴角的笑意,目光冰冷如霜:“难道林大人违背皇意,试图将难民赶出京城,也是场误会?” 林远河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但多年的伪装,让他不露声色地保持着镇静:“公主,这话从何说起啊? 下官这是奉命惩治暴乱者,难免手段会粗俗些,公主心地善良看不过去,但京城的守卫也有守卫的规矩,对付这些暴民,就没有别的法子。” 雪朦胧眸色微怒,扬高声音喝道:“你当本宫的眼睛也是瞎的吗?在你身后的,数千数万人,难不成都是作恶的暴民了?” “我们不是!我们也是被逼得!我们没有闹事,是他们想要活活逼死我们啊!公主明鉴啊!”那些难民见那官员诋毁他们,个个吼着嗓子伸冤,整条街道震耳欲聋。 林远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狠咬了下牙,一双微老的眸子也眯了起来,眼里光芒像藏着毒箭般,随时都可能迸射出来:“难民一事,终是朝廷的事,公主也算是后宫人,却干预政事,这多少有点不合大沥朝的规矩吧?” 拿规矩压她?雪朦胧心里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林大人觉得本宫管不了此事,那好,林大人,君大人,便同本宫一同进宫见父皇吧。若林大人真是是被本宫冤枉了,本宫定会主动请罚。” 她的目光清明,眉目冷冽,一张不染胭脂的脸绝美动人,气势凛然,如同冬日覆了 皑皑白雪,却依然开得灿烂傲气的雪莲。 这一刻,君梓卯只觉她是天上的星辰,是南海的鲛珠,是明艳不可方物的圣女,周围的难民也将目光齐聚在她身上,惊叹着移不开目光。 只有林远河沉着脸,神色闪烁不定,此时,他觉得自己似乎被公主逼着走上了一条绝路,若是进宫,一旦被查出来,他的前程也会跟着赔进去,若是不去,岂不是证明了他心虚? 雪朦胧看穿他的心思,不由讽笑了一声:“怎么?林大人怕了?就算你不去,明日朝堂也定会说起今日的事,你以为你逃得掉吗?若是今日你同本宫一起去,说不定你还有说动本宫父皇的机会。” 林远河恨恨拧紧了眉,暗沉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就为了一点小事,公主何至于大动干戈,闹到皇上的面前?” “小事?”雪朦胧呵了一声,眼里的寒意越来越盛:“林大人觉得数万人的性命是小事?” 林远河不解地打量了一眼她,他实在不明白公主为何要跟他作对?但是,今天绝对不能闹到朝廷上去,下定主意后,他便低头妥协道:“公主,下官确实是行事鲁莽了 些,但本意也是为了替皇上尽快解决这事。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雪朦胧眸里闪过一丝冷笑,他是穆臻宇的人,她怎么会放过他? “林大人,你有什么委屈和苦劳,说了本宫也是管不了事的,还是一并到御前说吧。”雪朦胧微微笑着,话里却是十足的讽刺:“路上危险,本宫还是派个人护着林大人进宫。” 说完,雪朦胧给使了个眼色,冷旭点头,走到林大人身边,露出一个带有威胁的笑容:“请吧,林大人。” 林远河知道躲不过了,哼了一声,便上了马,跟在马车的后面。 他微眯着眸,眼里淬着狠毒的光芒,死死盯着马车里的身影。就算他跟着去了御前又如何?她又能拿出什么证据呢?他的手下,把柄亲人都握在自己手上,就算到了大理寺,也审不出什么,他就不信皇帝会信一面之词? 君梓卯也跟在后面,神色微微复杂,今天的公主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为了他一个没有地位背景的小官,竟然挺身而出,后又为了与她本不需操心的难民,不惜闹上御前,实在太令人刮目相看了。 进了宫,到了御 前,皇帝看着他们互不相干的三人同时出现,也带着几分纳闷,他放下手中的狼毫,问道:“怎么回事?十一,你不是出宫了吗?” 雪朦胧还未说话,林远河就先跪在地上,恶人先告状道:“皇上,都是微臣的过错。难民一事,难以解决,今日又发生暴乱,手下的人正在镇压难民时,认错了君大人,将他当成了反抗的难民。公主正好途径此处,是微臣没有及时赶来,这才害得公主与手下的人发生了冲突。但微臣已经让手下的人道了歉,公主却执意要怪罪微臣,这才不得不打扰了皇上。” “哦?”皇帝挑了下眉,再次看向雪朦胧:“就因为此事吗?” 雪朦胧睨了跪在地上的林远河一眼,神色不慌不忙地答道:“父皇,林大人说的确实不假,但是他却欺瞒了父皇部分事实。父皇派人下去,是为了救济难民,稳定民生,但林大人却阴奉阳违,为了向上面邀功,竟派手下的人暴力欺赶难民出京,不顾他们半点生死。君大人看不过去,出手阻拦,却被当成暴民,差点成了刀下冤魂。此事京城已传的沸沸扬扬,父皇一查便知。” 第五百九十一章 将功赎罪 皇帝顿时沉了脸色,目光凌厉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你当真派人赶了他们出京?” 林远河在下面作威作福惯了,从来都是候在殿外等待召见,没有资格进金銮殿里,如今真的体会到天子的怒气时,不由心里慌了几分,额头上冒了一圈密麻的细汗。 他咽了下口水,强装镇定地哭诉道:“皇上,微臣只吩咐了下面镇压暴民,没有说过要将他们赶出京城,这些都是手下的人私自做主的,微臣毫不知情啊。” 皇帝在位那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睛,又岂是好糊弄的?他一说话,皇帝就知道几分真几分假了。 正巧这时,雪朦胧开口说道:“父皇,儿臣有证据,可以证明没有冤枉林大人。” 皇帝诧异地看了眼自己的小女儿,然后淡淡笑了一下:“有什么证据?呈上来。” 雪朦胧拍拍手,冷旭就提着那名守卫走了上来,那名守卫不知经历了什么,一双普通的眸子里尽是恐惧,连脚步都站不稳,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原来雪朦胧暗中吩咐璎珞绑了守卫,务必在最短时间内逼出供词,暗卫营中的酷刑,可是连冷旭都要惧上三分,更何况只是个贪生怕死的小兵。 雪朦胧从冷旭 手里拿过供词,朱太监就主动下来接过,呈给了皇帝。 林远河惊愕地看着一旁的侍卫,又看看笑得深幽的雪朦胧,不由心中骇然了一下,一张肥肉堆积的脸上,破天荒出现了一丝恐慌。 皇帝看完了供词,脸色也渐渐黑沉了下来,一把将手上的供词卷起,扔在了地上,怒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私吞发放救济的银钱,还想让朕背上个绝情寡义的名声,你还有脸跟朕喊冤?” 林远河颤抖着手,打开供词,一行一行地看下去不由心都凉了半截,他一想到自己以后什么都没了,不由慌乱地摇摇头,求饶道:“皇上,这都是严刑逼供的出来的,你不能信啊,皇上,微臣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皇帝冷哼一声,如鹰般锐利的眸中全是冷意:“来人!剥除他的官籍,永世不得录用!另外,立马派一队人马前去抄府,查出来的银钱,全部充入国库!” “皇上,真的不关微臣的事啊!皇上……”林远河哭喊着,被拖了下去,身上的官服被磨出了裂缝,他不断挣扎着,脸上后悔和怨恨交织,他真是小瞧了雪朦胧,没想到他算计了这么多年,竟然栽到了一个丫头片子的手上! 殿内渐 渐恢复了平静,皇帝这才注意到了旁边一直未说话的君梓卯,衣着朴素,不卑不亢,也不邀功,倒让他多看了两眼。 雪朦胧没错过皇帝的眼神,不由主动说道:“父皇,儿臣旁边这位就是出手阻拦他们暴行的君大人,儿臣带他进宫,一是为了作证,二是儿臣觉得他有智谋胆识,可解决难民一事。” “哦?”皇帝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说来听听。” 君梓卯见皇帝问话,才站出来又说了一遍自己的计划,且又完善了几点,但态度依然很谦逊:“微臣就是一介武夫,不懂更深的道理。这些都是微臣的一些陋见,是公主夸大微臣的才能了。” “不,你说的很好。”皇帝却笑着夸奖道:“不知君爱卿可想接手安置难民这一重任?” 君梓卯没有想到皇上会让他主管难民一事,不由愣了两秒,然后又犹豫了起来。 雪朦胧明白他的难处,站出来委婉地说道:“父皇,这管事的不能只有智谋,没有权力呀,这官场上的规矩父皇还不明白吗?君大人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力啊,况且整治难民又是在京中,但凡涉及到一些利益问题,京城权贵便是多有阻扰。” 皇帝皱了下眉,一时也陷 入了沉思。这朝堂之上,之前没有人愿意出头,如今更是会维护自己的利益,不愿淌这趟浑水。 这该派谁呢?皇帝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好人选,不由有些犯了难。 雪朦胧也假装思考了一番,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亮了起来:“父皇,儿臣想到了一个好人选了。” 皇帝欣喜地睁大了眸子:“说来听听。” 雪龙饿娇俏一笑:“父皇,你怎么把九哥忘了呀?九哥未去江南,正好在京中,且他做事果断,就算是权贵之勋也要卖九哥面子。若是让九哥担任主要负责人,君大人在旁辅助,难民的事一定能事半功倍,迎刃而解的。” 皇帝一时心中动容了几分,但神色却带着几分复杂,看着左右的旁人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皇上。”奴才们和君梓卯皆退了下去,空荡荡的殿内,就剩下了皇帝和雪朦胧两个人。 皇帝对她招了招手:“过来,十一。” 雪朦胧乖巧地走了过去:“父皇,你怎么了?” 皇帝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疲倦:“你九哥为了争夺治水赈灾的职务,对柳家下手,虽然柳尚书不说,但朕却不能放之不管,只好禁了冀儿的足,让他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你与柳家的女儿交往不错,应该也早已知道此事了,为何还要替他说话?” 其实雪朦胧身边有他的人,她做的那些事,他自然都知道,只是不会当面戳破那一层窗户纸。 帝王之家,总归不如寻常父女的。 雪朦胧乖巧一笑,眼里是掩藏不住的对亲情的珍惜:“父皇,九哥虽犯了错,但我们始终是一家人啊。况且九哥也不是圣人,只要他知错,能够改正,未必不值得原谅。儿臣相信九哥心里也是这样想的,父皇你就看在那些可怜的难民份上,就给九哥一个机会吧。” 皇帝心中一动,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点头:“好,你说的对,只要他能改正过来,还是朕的好儿子。这次,就给他个机会将功赎罪吧。” 雪朦胧开心地搂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儿臣就知道父皇是天底下最好的君王了,那些难民肯定会感恩戴德父皇的仁厚的。” 皇帝无奈地笑瞪了她一眼:“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来回奔波了两次,快回去休息吧,朕还有些奏章未看。” 雪朦胧弯起眸子回道:“好,父皇也早些休息,不要累着自己。” 皇帝嗯了一声,便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远去,摇头笑笑,又拿起了手边的狼毫。 第五百九十二章 来势凶猛 华城。 这次的水寇来势凶猛,几乎是倾巢而出。 而这一次,他们选择在水上发起炮轰,仲少秋带的人皆不熟水性,很快就被对方抓住了破绽,造成了不少死伤。 带头的水寇蒙着面纱正想上船将仲少秋置于死地,千钧一发之间冷风出现,挥剑斩杀了水寇。 “冷风侍卫,你怎么会在这里。”仲少秋震惊。 冷风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对抗水寇。 仲少秋猜到几分,大概是穆臻言派他来的,穆臻言果然不像他看到的那样简单。 到最后,还是城守调派了衣裙精英出来抵抗才稳住了局势。 这批精英士兵仲少秋见所未见,而且他们水性非常好,城守只道是专为对抗水寇而训练的。 这支军队一出,水寇很快便放弃抵抗退兵了。 仲少秋和城守回到城守府后正好看到和莫依人相谈甚欢的穆臻言。 “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来的真不是时候。”穆臻言脸色不悦地道。 “世子,我们这次损失十分惨重,水寇实在是太强了。”城守一脸悲怆。 可是穆臻言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没攻进来就好,其他都不重要。”穆臻言朝仲少秋打了个眼色。 “你这是什 么意思!你可知道那些士兵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守住华城,甚至牺牲了自己的性命,难道这些人在你眼中一文不值?”仲少秋怒不可遏,此时他心底已经有九成猜测穆臻言是故意这样的,那他只能配合他。 “那和本世子又有什么关系,能为本世子效劳是他们毕生修来的福分。”相信他们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真不知道你这样的浪荡公子公主怎么会看上你!”仲少秋愤然。 “仲侍郎,领兵打仗的人是你,战败了当然是要你负主要责任。”一旁的莫依人帮腔。 “好了好了,你们先退下吧,不要打扰我和依人用膳。”穆臻言不耐烦地将人赶走。 仲少秋愤然离席,城守也没有久留,深深看一眼穆臻言后默默退了出去。 当晚,城守主动找到仲少秋。 “城守深夜到访,所为何事?”仲少秋问道。 他就知道城守今日必会有所行动。 “今日损失了不少士兵,下官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城守看似有些犹豫,“但是下官认为,此次的战败,世子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仲少秋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世子终日花天酒地,玩忽职守不研究对抗水 寇之法,让百姓一直处在恐慌之中,着实让人看不下去,可是下官人微言轻,有些话说出来也不够分量……”城守怯怯地抬眼看着仲少秋,“下官以为,不能再让他这样继续下去了,仲侍郎说的话定会比下官更加让陛下信服。” “你的意思是,让我到皇上那参他一本?”仲少秋心中冷笑,原来是想借刀杀人。 “恳请仲侍郎救救华城的百姓,切莫让他们毁在了一个纨绔世子手里!”城守突然跪了下来,泪眼婆娑地恳求着仲少秋。 仲少秋也没想到这个城守居然直接跪了下来,颇为吃惊,心想这城守苦肉计使得不错啊。 “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城守大人爱民如子,少秋着实佩服。”仲少秋将城守扶起。 城守却躲开了仲少秋的手:“请仲大人救救华城的百姓,不然下官就在此长跪不起了。” “放心,这事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你先起来我们好好商议一下。” 城守心中暗暗叫好,看来要成功了,用袖子抹了抹眼泪,终于起身。 “实不相瞒,我早就有弹劾世子的打算了。” 城守闻言心中一喜。 “可是……”仲少秋面露愁色,“可是世子的身份不同于普通高官, 他不仅是镇北王的嫡子,而且还是公主的丈夫,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官员这么简单了,公主又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我们要弹劾他必须拿出实打实的证据,空口无凭怕是无人会信服。” “可是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为非作歹下去吧,要是水寇再一次闯进城,光靠我们根本顶不住啊。”城守担忧道。 “你尽管放心,我自然不会让他再这么玩世不恭下去,我已经在搜集他玩忽职守的证据了,相信很快就能有所收获,再找个合适的时机禀报皇上便可。” 城守见仲少秋说的信誓旦旦,心中虽然还是有疑惑,但是还是选择相信仲少秋。 就算仲少秋不愿意,他也还有别的法子可以置穆臻言于死地。 锦绣宫中,高贵妃惊地猛地站了起来,拉着银河的手,不可置信地问道:“是真的吗?冀儿真的被解除禁足了?” 银河也为主子感到欣喜地说:“是啊,娘娘,奴婢亲眼听到朱太监说的,不会有假的,而且,九王爷还担任了难民的管事一职呢,看来皇上又重用九王爷了,娘娘你也可以放下心来,睡个安稳觉了。” “好,好啊,冀儿终于出来了。”高贵妃放心地坐了下来,眼里竟 然激动欣喜地差点落了泪,只要他儿子还被皇上看重,潜心宫就不敢拿她怎么样的。 银河笑着拿帕子给她擦了擦眼角:“看娘娘高兴的,九王爷如此出众,此次任务定是能成功解决的,到时候可有娘娘高兴的时候呢。” 高贵妃被这么一安慰,也不由笑了起来:“好,本宫也等着冀儿重新站起来。”说完,高贵妃又连忙吩咐她道:“快,银河,你快些准备一些冀儿爱吃的菜,本宫好久没见着他了,也不知道他瘦了没有?” “好,奴婢这就去,娘娘别急。”银河笑着安抚了她的情绪后,才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穆臻言依旧和莫依人走的很近,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这次战败的影响,还是一副花天酒地只顾享乐的纨绔子弟模样,而仲少秋看到他还是像之前一样毫不留情地嘲讽他作风奢靡。 “穆臻言!我与城守商议对抗倭寇之策你为何又缺席?”经过上次穆臻言派冷风将他救下,他就已经相信穆臻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掩人耳目,自然开始配合他。 “依人让我陪她赏花,美人的要求我当然不能拒绝。”穆臻言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嚣张样子,叫仲少秋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第五百九十三章 谁规定男人只能娶一个女子? “仲侍郎,你才是刑部侍郎,这么久没研究出应敌之策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莫依人抱怨道,这两天莫依人好不容易和穆臻言距离拉近,非常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他们二人世界。 仲少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里知道穆臻言对莫依人只是逢场作戏,但是这个莫依人明知穆臻言是个有妇之夫,还整日整夜地缠着他实在让人看不惯。 “莫小姐,世子是当朝驸马,乃有妇之夫,你总是整日整夜地缠着他,不太合适吧。”仲少秋现在是看莫依人各种不顺眼,冷冷讽刺。 “公主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莫依人被仲少秋戳到痛处,“更何况,谁规定男人只能娶一个女子?”莫依人眼神暧昧地看着穆臻言。 穆臻言见城守也在场,只好回应莫依人:“依人姑娘说的是,这是我的私事,还请仲侍郎少管。” 一旁的城守见穆臻言似乎真的对莫依人有意思,顿时放松了戒心。 这几日,莫旗劝过很多次莫依人不要和穆臻言走的太近,但是最后都是遭到莫依人的冷眼。 “我不相信世子同我只是玩玩而已,你可知道这几日他送了我多少 东西,而且几乎每天都和我一起用膳,出去游玩。”莫依人说起这些的时候满脸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意,“放心,等我当了世子妃,定会提拔你。” 莫旗对穆臻言更是敢怒不敢言,另一边只能和城守商量对付穆臻言的计策。 城守寻思着,若是按照莫旗的消息看来,这个穆臻言确实是对莫依人有意思的。 可是他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为了保险起见,他早就派人暗中传信到京城给公主,不能直接弹劾穆臻言,先禀报公主总没问题吧,相信没有哪个女人知道自己丈夫在外花天酒地还无动于衷的。 到时候一旦公主向皇上透露,这个穆臻言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可城守万万没想到,他暗中传信的事早就被穆臻言悉知,只是穆臻言一直没有阻拦,为的就是让他放松戒备,显出原形。 隔日,穆臻言邀请城守府一家共用晚膳。 “正直初春好时节,本世子要同依人姑娘一同出去赏花游玩踏春,青衣姑娘要不要一起?”穆臻言浅笑,盛情邀请道,“我看青衣姑娘整日闷在府里太过无聊,不如出去走走,也好和依人一起有个伴。 ” “公子,我们俩人踏春为何要叫上外人?”莫依人有些吃味,嘟嘴轻声抱怨道,莫非穆臻言还是看上了这个女人?她都有未婚夫了! 穆臻言给了莫依人一记凌厉眼神,让莫依人不敢再反驳,只能自己生者闷气。 在外人看来,倒十分像是风流倜傥的世子想要多点美女作陪赏花,但莫依人吃醋不同意,穆臻言风流浪子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这……”梁青衣不知如何接话,毕竟她已经是一个有未婚夫的人了,冒昧和男人出去似乎不太好。 就在这时,饭桌底下城守悄悄推了一下梁青衣,示意她答应下来。 梁青衣不解,但是看到父亲复杂的眼神,只好柔声应下:“世子不嫌青衣无趣的话,那青衣便作陪吧。” 仲少秋不知道穆臻言在打什么算盘,但是梁青衣毕竟是城守的人,他担心梁青衣会借此机会对他不利,决定跟着去。 “我也一起吧,最近忙着抵御水寇,都没时间好好看看这华城的好风景,我可以趁此机会休息一下顺便了解一番华城的民情。”仲少秋说的诚恳。 “那便说好了,城守帮我们安排一下吧。”穆 臻言眼神讳莫如深地看向城守。 城守谄笑着应下,心中却有了自己的算计。 翌日清早,华城郊外一副春暖花开之象,甚是怡人。 附近也有不少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确实是踏春的好去处。 “不如我们去那边的山上看看吧,这个时节那座山头的花都开了,很好看。”梁青衣温柔道。 “那便听青衣姑娘的。”穆臻言赞同。 一行人便往郊外的山上走去,诚如梁青衣所言,一路上的风景让人神往,连仲少秋死板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几分放松的笑意。 “我们到山顶的小亭子上歇息吧。”梁青衣再次提议。 这时候穆臻言看向梁青衣,她的额角冒出细小的汗珠,可是现在还是初春天气十分凉爽怎会出汗呢? 梁青衣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甚至可以说有些慌乱。 穆臻言心中反复斟酌了一番,笑着应道:“好,我看依人走得也挺累了,我们就上去歇会吧。” 莫依人见穆臻言如此体贴,心底一暖,这样的男人怎能让人不喜欢呢? 到了亭子时,仲少秋才发觉有些不对劲,这个亭子临近悬崖。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若是在 此处有人行刺穆臻言,那必然在劫难逃。 很快,仲少秋的预感得到了应验,一群黑衣人从旁边的树林中冒了出来。 “啊!”莫依人被这样的场景吓得惊呼出声,立刻往穆臻言身边靠近,“公子,救命!” 突然的刺杀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穆臻言早就预感到不对,眼底寒光一闪,拔出了腰间地佩剑挡住了提刀冲上来行刺的刺客。利落挥剑便将一个刺客狠狠击落。 而后穆臻言眼底精光闪烁,完全没有方才浪荡公子的模样,毫不留情地挥剑御敌,须臾好几个刺客已经死在了穆臻言的剑下。 但是很快,又有一匹刺客接踵而来。 “会是水寇吗?”仲少秋警惕地看着他们。 穆臻言摇头,他也不敢确定是不是。 饶是武功高强如穆臻言,他今天只带了一小支护卫队,寡不敌众的情况下还是有些吃力。 冷风虽然及时出现,但是争斗之间被几个黑衣人缠住。 莫依人看到穆臻言有些扛不住对方的攻势,提起死去的刺客的刀,想帮忙。 可是那大刀岂是普通女子所能拿得起来的,莫依人刚拿起来就因为刀太重让她惯性摔倒在地上。 第五百九十四章 被大刀划出了一个大口子 穆臻言见莫依人摔倒在地,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分出力气将她扶起。 可就那么一瞬,就被刺客看出了破绽。 穆臻言分神的瞬间,几个刺客联合攻向穆臻言,穆臻言好不容易险险躲过。 “依人!别过去!”莫旗见莫依人毫无顾忌地想就穆臻言,顿时嫉妒心起。 敌众我寡,莫旗当机立断揽住莫依人的腰,立刻将她从穆臻言身边拖开,然后反手运功在别人没注意到的时候一掌拍向穆臻言的后背。 穆臻言本就全心全意在挥剑,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动向,被拍了一掌后踉跄了一下,给了刺客可乘之机。 就那一下,穆臻言的肩膀被大刀划出了一个大口子。 “世子!”冷风留意到穆臻言受伤,心中大乱,连剑法也随之紊乱,被同样武功高超的刺客看出了破绽,几乎是立刻将冷风逼至悬崖边缘。 冷风抵抗起来力不从心,好几个刺客蜂拥而上将他逼落悬崖。 没了冷风的协助,穆臻言的压力更大,几个刺客甚至袭向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梁青衣和仲少秋。 仲少秋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赤手空拳实在难以抵御刀剑的犀利攻势,很快身上也挂了彩。 眼看着有一个刺 客就要从身后袭向仲少秋。 “仲侍郎小心!”穆臻言一个箭步刺向仲少秋身后。 那柄剑就堪堪擦过仲少秋的脸侧,惊心动魄。 仲少秋是救下了,可是穆臻言也因为方才的动作太过剧烈,伤口愈来愈严重。 穆臻言的额角因为忍痛渗出了细密的汗,但依旧咬牙坚持抵抗着。 仲少秋看着穆臻言很不是滋味,之前一直是自己错怪他了,这时候要是自己的武功再高强一点就好了。 刺客看准他肩膀上的伤,专门袭向他那只受伤的手臂,力不从心的穆臻言很快又被打出了新的伤痕,愈发使不上力气。 穆臻言瞥了眼身边的梁青衣,梁青衣的身边倒是没有太多刺客袭击,穆臻言当机立断揽住梁青衣的肩膀:“青衣姑娘小心。”帮她挡下了一个黑衣人的进攻。 刺客攻向穆臻言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接下来的每一招都堪堪避开梁青衣,这时候穆臻言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这些刺客多半是城守派来的,不然不会不攻击梁青衣。 穆臻言干脆以保护梁青衣为借口,将她挡在身前,果然那些刺客不敢再下杀招。 穆臻言稍稍有了喘息的机会,带着仲少秋和梁青衣 与护卫队逃散。 此刻的穆臻言已经没有太多力气,俊俏的脸上毫无血色,伤口的血还在不停地流。 仲少秋立刻揽过穆臻言的手臂将他扛在肩上:“穆臻言,撑住!公主还在等你回去。” “你终于肯承认公主是我的了?”听到公主二字,穆臻言稍稍清醒了些,苍白的嘴唇挑起一抹邪魅的笑。 “你给我撑住,不然等你死了我立刻向公主提亲!”仲少秋刺激他,“我欠你一条命,你可别轻易就死了。” 正好看到前方有个山洞,仲少秋当机立断:“去前面的山洞,再这样下去他会流血而死的。” 梁青衣也慌了神,毫无主见地就跟了去。 好不容易三人进了洞穴,穆臻言已经再也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任凭仲少秋怎么叫都无法清醒。 “这可如何是好啊。”梁青衣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没了主意。 “青衣姑娘可会医术?”仲少秋抱着期望看向梁青衣。 梁青衣无奈地摇摇头。 仲少秋眼底的光瞬间灭了下来:“这山间一定有止血的草药,我去找找。”说罢就要走出山洞。 “仲侍郎!外面还有追兵!”梁青衣提醒道。 外头果真传来追兵的脚步声, 仲少秋只好将一堆杂草堆在洞口,将山洞掩盖住。 直到追兵走后,仲少秋嘱咐道:“我去寻些草药回来,你留在这里照顾世子。” 走出几步,仲少秋有些不安心,眼神深不可测地看向梁青衣:“方才若不是世子帮你挡了一剑,你非死即伤,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梁青衣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应道:“仲侍郎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世子的。” 京城。 事实上,雪冀也正如银河说的那般,他解除了禁令后,便和君梓卯一起成功安置了难民,彻底解决了京城的暴乱。 金銮殿上,九王爷和君梓卯站在殿下,将如何安置难民的事大致讲了一番,然后说道:“父皇,京城难民一事彻底解决,难民们也暂时有了自己的住所,衣食无忧。京中也恢复了以往的秩序,一派祥和,百姓们皆称赞父皇慈悲仁厚,儿臣看见那么多难民有了归宿,心中也是感慨万分,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真的做错了很多,以后儿臣定当修身养性,一心为父皇办事,朝廷效力,为百姓分忧!” 皇帝见雪冀如此懂事,不由笑着拍了下扶手,眉目间皆是满意的称赞:“不错,冀儿,君爱卿,你们果然没 有让朕失望,都有赏!” “谢父皇恩赐。” “谢皇上恩赐。” 两人异口同声,神色也微微带着喜意。九王爷党见雪冀重新得了皇帝的重用,心里也激动地笑弯了眉眼。 下了朝后,皇帝留住了雪冀,说道:“冀儿,此次你做的不错,听说你为了难民一事,一直没有进宫见你的母妃,今日,朕为你特设了一场家宴,你和你母妃好好叙叙,同时,也是朕想要嘉赏你,希望你从今以后,莫要再犯之前的错误。” 雪冀连忙顺从懂事地点头:“是,父皇,儿臣会改过自新,绝不会再犯之前的错误。” “那就好,走吧,你母妃她们兴许已经等久了。”皇帝笑了两声,便走在了前方。 家宴上,皇后一身正装坐在皇帝的身边,高贵妃则坐在皇后稍下的一点位置,她一看见雪冀的身影,就激动地唤了一声:“冀儿。” 雪冀也回以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先向皇后行了一礼,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皇帝拿起酒杯,笑着道:“来,这一杯,朕高兴冀儿长大了,懂得替朕分忧了。”说完,皇帝便仰头,一杯倒了下去。 雪冀心里也十分高兴,毫不犹豫地灌了下去,一滴未剩。 第五百九十五章 难得和谐 皇帝喝完后,才说道:“冀儿啊,你真应该感谢你的妹妹,要不是十一向朕提起了你,说你担得起这个重任,朕还真没想过让你出来。你以后也要顾着你妹妹知道吗?” 雪冀诧异了一下,然后笑着点了下头,给自己倒了杯酒,站了起来,看着雪朦胧,目光带着几分深意,道:“十一妹妹,九哥谢谢你了,以后妹妹可要常来九哥府上走走啊。” 雪朦胧微微一笑,神色自然:“九哥不嫌弃妹妹叨扰就是了。” 高座之上的高贵妃也倒了杯酒,看着雪朦胧,笑意柔和了几分:“十一,本宫也谢谢你。本宫现在是真心羡慕皇后娘娘,能有你这么懂事的女儿。” 皇后也笑了笑:“哪里,冀儿也是不差的。” 众人吃酒谈笑,气氛难得和谐了一次。 雪朦胧和玲珑坐在一起,两人黏得近,有说有笑,真像一对亲生的双胞胎姐妹花。 而另一侧的琉璃看着玲珑和雪朦胧如此要好,不由皱起了眉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从小到大,玲珑本来是围着她屁股后面转的,也和她一起跟雪朦胧作对,如今却成了雪朦胧的跟屁虫了。 而自家母妃也不知道怎么了,今日竟向着雪朦胧了,琉璃越想越气,一双精致的眸里闪过几分怨恨和 嫉妒。 她故意走过去坐在玲珑的身边,笑着说:“玲珑,你怎么见了我,都不跟我说话了呀?” 玲珑愣了一下,然后怯弱地躲了一下身子:“姐姐,我……” 雪朦胧微皱了下眉,帮她开口道:“你作为姐姐,难道不应该先来和她说话,关心关系她最近过得如何吗?” 琉璃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嘲讽道:“我有跟你说话吗?你有什么资格插话?”说完,她又看着玲珑,笑得几分诡异:“玲珑,你不会忘了我们以前的日子吧?你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你说,你也讨厌……” “姐姐!那是以前了!”玲珑意识到她想说什么,立马怒着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语:“十一姐姐和母后都我很好,姐姐就不用操心了。” 琉璃没想到会被她泼冷水,不由心里冷笑了一下,贱人,竟然敢背叛她! 等着吧,你一定会后悔的! 琉璃平复了自己怒气后,又假笑着关心道:“玲珑,听说你前段时间在我哥哥府上受伤了?还疼吗?让姐姐看看。” 玲珑下意识闪避了一下,眼里的拒绝之意十分明显:“我没事,琉璃姐姐不用担心。” 琉璃眸色转冷了一下,语气却变得更加担忧起来:“听说都流了很多血,怎么会没事 呢?快让姐姐看看。”说着的同时,她也伸出手想要去摸她的手臂。 “真的不用,姐姐,我已经好很多了。”玲珑不停地推拒,但是却止不住她的蛮力,加上她手臂上确实有伤,大幅度晃动之下隐隐生出了几分痛感。 “妹妹这是伤到哪儿了啊?怎么姐姐没有摸到呢?今天出门可有让下人好好包扎?要是这中途出了什么意外,可是要留疤的。”琉璃趁着机会,双手抓住她的手臂,眼神担忧不已地盯着她讲话,五指却不停摸索着她的伤口,终于在手臂齐胸的位置,碰到了一块突起的布料。她勾唇笑了笑,手指却假装不经意狠按了下去。 “啊!疼!”锐痛顿时涌上了整条手臂的血脉,玲珑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如葡萄般水润的眸里,渐渐漫上一层透明的泪水,而欢笑的众人听见声音,也一齐看了过来。 雪朦胧看着玲珑粉白色的衣裳上,迅速染上一块嫣红,不由眸色一沉,立马伸手拽掉琉璃的手,将玲珑护在身后,语气斥责道:“琉璃!玲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故意伤害她?” 琉璃无辜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呢?十一,我是听说玲珑和你一起出去受了伤,心中担忧不已,才不小心碰到了玲珑的 伤口,怎么就成故意的呢?若说玲珑害玲珑受伤的人,是你才对。你身边那么多人,却连玲珑都保护不了,你凭什么职责我?” 雪朦胧冷眯着眼,正想怼回去,玲珑就站了出来,用她自己娇弱的身躯,护在雪朦胧的前面,急乱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琉璃姐姐。是我自己冲上去的,不关十一姐姐的事。” “你住嘴!”琉璃猛然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怒着张脸,狠狠喝道:“你现在还好意思维护起别人了?你是不是忘了你以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了?你说……” “够了,琉璃,该住嘴的是你!”琉璃刚想捅出玲珑以前说雪朦胧的坏话,一道熟悉又威厉的声音忽然喝住了她。 琉璃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去,声音都弱了几分:“母妃……你……” 你怎么能吼我?怎么能向着她们? 高贵妃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大家好不容易一起吃个饭,你怎么还和妹妹们闹起来了?本宫就是平日里太宠你了,才让你这么没有分寸!你还不快向妹妹们道歉!” 琉璃怔愣了两秒,下意识向雪冀投向求救的目光:“哥哥……” 谁知,雪冀也不悦地皱起眉头看着她,语气没有半分宠爱地斥责道:“你没听见母妃说的话吗?还不快点 道歉!” “我没有做错!我为什么要道歉?”琉璃顿时感觉被羞辱了般,气得冒出了泪珠子,她委屈又气愤地哼了声,抹着眼泪就跑了出去。 皇帝不悦地沉了脸色,连带着看向高贵妃的目光也有几分不满:“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哪有半分公主的模样?改日朕看看京中有没有合适的子弟,将她许了出去,说不定在夫家就懂事了。” 高贵妃讪讪一笑:“皇上,这琉璃是任性了点,臣妾定会好好教导的。” 皇帝哼了一声,没有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转移到了玲珑身上:“玲珑,怎么样?伤的很重吗?” 玲珑脸色发白,一张娇小的脸都痛得皱在一起了,还咬唇摇了摇头,显得愈发得楚楚可怜:“没事,父皇,儿臣不疼的。” 皇帝果然也心疼了几分:“怎么会不疼?来人,将江太医叫过来。” 话音刚落,雪朦胧就开口道:“父皇,还是儿臣带玲珑回去医治吧。小六精通医术,父皇也是知道的,就不麻烦江太医来回跑这一趟了。” 皇帝想了两秒,点了下头:“也好,你先带着她下去吧,尽快治疗,不要耽误了时辰。” “是,父皇。那儿臣就先告退了。”雪朦胧叠在一起行了一礼,然后就带着玲珑走了出去。 第五百九十六章 姐妹情深 外面微微吹起了一点寒风,雪朦胧扶着玲珑,声音轻和:“小心点,玲珑。” “我没事,姐姐。”玲珑乖巧地笑了笑,然后坐进了马车,雪朦胧在小六的搀扶下,也跟着坐了进去。 “小六,快将你准备的伤药拿出来,先给玲珑止血。”雪朦胧一见小六走了进来,便立马吩咐道。 “是,公主。”小六应了一声,然后从马车的坐板下,拿出了一个木盒。一打开,便是五颜六色的瓶子,还有一些药丸和小刀。 小六拿出一把小刀,抬头看着玲珑微笑:“玲珑公主,得罪了。”说完,小六就拿小刀在她染血的衣衫处,划开一道足有大约有三寸长的口子,露出了里面暗红的绷带。 小六替她解下绷带后,便看见了裂开的血痂,里面还翻卷出一丝通红的血肉。小六微皱了下眉,用干净的棉布沾湿了一点热茶水,替她擦干净周围的污血后,抬眸看着她:“玲珑公主,上药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 玲珑嗯了一声,一张小脸却微微皱着,显然也是有些害怕。 小六抿了下唇,便拿出盒内一个白色的瓶子,拔出瓶口处的塞子,对着那血口处,轻轻地洒下白色的粉末。 粉末一接触到血肉,玲珑顿时感觉伤口处被 无数银针扎了下去,痛得她险些大叫起来,她狠狠咬着牙,脸上因为隐忍着剧痛而发白了几分。 雪朦胧见状,不由抓住她另一只手,安慰道:“马上就好了,玲珑,这痛就是一时的。” 话一说完,小六也洒好了药,拿出新的绷带,替她缠上了几圈。 玲珑感觉到痛意消了下去,也松了口气,对着雪朦胧虚弱一笑:“谢谢十一姐姐。” “你我之间本是姐妹,还需这么客气?”雪朦胧佯装不满地看着她。 玲珑乖巧一笑:“好,我知错了,姐姐。” “这还差不多。”雪朦胧笑了一声,眼里含着淡淡的情意。她对自己人,向来是不吝啬自己的感情的。 马车晃晃悠悠,绕过了繁华的街道,终于停在了公主府门口。 “到了,公主。”小六欣喜地笑了一下,然后先跳下了马车,看着后面走出来的雪朦胧,道:“来,公主,奴婢扶着你。” 雪朦胧嗯了一声,举止十分优雅地下了马车,她等玲珑也走了下来后,主动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去:“玲珑,我先送你回房间休息。” 玲珑看着被握紧的手,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但随即又变得漠然,她闪了闪眸光,温顺地笑道:“好,姐姐。” 到了西苑后,雪朦胧 便让小六将火炉子烧起来,然后拉着玲珑坐了下来,仔细叮嘱道:“这几日,你小心伤口,莫染了水。另外我会吩咐厨房给你做点补血养气的汤药,你多喝点。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事,你且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玲珑点点头,眸子里含着点点感动的笑意:“姐姐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可以为姐姐做些什么。” 雪朦胧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什么都不需做,只要像以前一样开心就好。” 玲珑刚想说话,门外就兴冲冲跑进来一道黑色的身影,眉眼间全是得意的笑意:“公主,原来你在这啊,我有个好消息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你。那上官羽被吓得神志不清,被关进地牢后倒真的病重了,听说连人都见不了,一见到人就吓得尖叫。而且以前受她欺负的丫鬟,故意喂她馊了的饭,她现在这个样子就跟鬼没什么区别了,那九王爷去看过一回,就彻底厌弃她了。哈哈哈,畅快!” 雪朦胧微皱了下眉,她本不惜让玲珑知道这些,但奈何冷旭的嘴实在太快了,她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而玲珑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震惊了一下,脸上却浮出一抹冷意,哼道:“那上官羽作恶多端,仗势跋扈,沦为今天这个下 场,也是罪有应得。” 雪朦胧微微睁大了眸子,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之前玲珑一向和上官羽交好,且曾经也是上官家大公子的未婚妻,虽不说对上官家情深义重,但也是存在点感情的,怎么也不至于说出这番话来吧。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雪朦胧也没太在意,毕竟她心底还是对玲珑有些愧疚,自然选择相信了她。 “好了,你受伤了就别想这么多了,那上官羽害了他们全家,自然会得到上天的报应。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雪朦胧笑得温和,一言一行都透着姐姐对妹妹的关心。 玲珑也收回了自己的冷意,又变回懂事乖巧的样子:“我会好好养伤的,姐姐放心,你有事先去忙吧,但也别累着自己。” 雪朦胧嗯了一声,便起身走了出去,冷旭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懊恼地咬了下牙跟着走了出去。 走了一段路后,冷旭才低着声音开口道:“公主,我错了。” 雪朦胧理解他报复心切,得意忘形,而且玲珑也算不上什么外人,便没有斥责他,反而颇为无奈地一笑:“知道错了,就改改你这急躁的性子,开口之前先想想是什么场合。” “好,公主,我尽力改还不行吗?” 冷旭咧嘴一笑,便显出几分少年独有的可爱。 回到房间后,雪朦胧还未坐下,一道黑影便从窗外掠了进来,将一封密封的信交到了她的手上:“公主,世子的信。” 雪朦胧这才想起来,穆臻言这是第一次超过三天给她写信了,她有些担忧地拆开信封,发现里面不止一封信,还有一块叠好的丝质的手帕,上面带着淡淡的花香味。 雪朦胧先将信打开,熟悉有力的字体一下子映入了她的眼帘:“华城最近几日出现了晴光,不知夫人这里如何?前两日去镇守水寇,没有回信,让你担心了。这里也算得上是水乡一方,景色自然怡人,若是除了水寇,为夫再带你好好观赏。另外,丝帕上有你喜欢的味道,我便买来送给你了。” 雪朦胧目光一直盯着信,仿佛纸上出现了穆臻言望着她笑的面容,她不舍地抿了下唇,过了好几秒才将信收好。 放下信后,雪朦胧才将里面的帕子拿出,一股熟悉的味道便钻入她的鼻间,雪朦胧眸光微亮,是木兰的香味。 她慢慢拆开,果然帕子的右下方绣了一朵小小的木兰花。 雪朦胧将帕子贴近鼻间,闭上眼睛仔细闻了闻,心里又动容,又酸涩。 阿言,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第五百九十七章 挥剑斩敌手 华城。 仲少秋走后,狭小的洞穴内只剩下坐立不安的梁青衣和昏迷不醒的穆臻言。 梁青衣凝视着躺在地上的穆臻言,心里十分复杂。 父亲交代过,一旦有机会就要将穆臻言置于死地,可是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让她如何下的了手。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她的情郎有一日也会遭受生命危险,她该如何是好? 躺在地上的穆臻言脸色苍白,虽然方才仲少秋走之前勉强给他包扎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起到非常显着的效果。 失去了刚才挥剑斩敌手的气势,此时的穆臻言随便是什么人都能轻松将他刺杀。 梁青衣掀开自己的外衣,从后腰处拔出一把匕首。 匕首出鞘,森森的寒光映着她恐慌的面容,梁青衣双手执起匕首,对准穆臻言的心脏就要往下刺。 “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仲少秋走前的话突然浮现在梁青衣的脑海中。 梁青衣眉头紧皱,还是没忍心下手。 就在这时,山洞外传来了脚步声,莫非是追兵追上来了? 梁青衣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将匕首收回了怀中。 原来是莫旗和莫依人找过来了,梁青衣看到进来的两 人,赶紧装模作样照顾穆臻言。 “公子!”莫依人看到浑身是血的穆臻言惊呼出声,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公子你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眼见着莫依人就要将穆臻言扶起来,梁青衣赶紧阻拦:“依人姑娘,世子受了重伤需要休息,你这样会伤到他的伤口的。” 莫依人这才注意到这个洞穴里还有不起眼的梁青衣。 “你怎么在这里?”莫依人皱眉,心底醋意横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真是不要脸。 “依人姑娘别误会,世子为了救我和仲侍郎才被刺客重伤了,仲侍郎出去找止血的草药,我先在这里照顾着。”梁青衣急忙解释道。 “你是城守的千金,公子顾念到城守抵御倭寇有功才会救你,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了。”莫依人下意识觉得梁青衣是在跟她示威,“我警告你,不要对他抱有什么别的念想,我来照顾他就好了。” “依人姑娘会医术?”梁青衣见她如此执着照顾,忍不住问道。 莫依人顿时被噎住,这梁青衣是在嘲笑她没有金钢钻还揽瓷器活? 于是乎莫依人看梁青衣更加不顺眼了。 渐渐地,夜已经深 了,可仲少秋还没回来,穆臻言也一直没有醒来。 莫依人看着面无血色的穆臻言神色着急又心疼,初春的山上到了晚上就变得非常寒冷。 莫依人担心穆臻言着凉加重伤情,对一旁的莫旗吩咐道:“莫旗,把你的外衣脱下给穆臻言披上。” 莫旗狠狠咬牙,忍不住反驳了一句:“凭什么?” “你这是要违抗我的命令吗?你是习武之人,少穿一件也不见得会冻死。”莫依人显然不能接受莫旗这样的态度。 莫旗默了默深深地看着莫依人,刚刚明明是他将莫依人救下来的,可是在她眼里他还是一文不值,还是比不上这个世子。 莫旗深吸一口气,照她吩咐把外衣脱下扔了过去。 莫依人仔仔细细将穆臻言的身子盖上,生怕有一点寒风将他吹坏了。 可是一碰到穆臻言的脸,莫依人惊觉穆臻言的脸温度烫的惊人,一探额头也是十分滚烫:“糟糕,公子发烧了。” 莫依人顿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心疼又无可奈何。 “依人姑娘别紧张,受了伤发烧是正常的。”梁青衣柔声安抚着。 “不是你的情人你当然不紧张!”莫依人愤愤道 。 莫依人的着急和关心统统落入莫旗的眼里,莫旗一句话没说,出了山洞。 须臾,莫依人就看到山洞洞口飘着烟,惊讶地出去一瞧,发现是莫旗在洞口生火。 “莫旗你疯了?你这样会把追兵引过来的!”莫依人赶紧将火扑灭,可是那簇簇的烟雾还飘散着。 莫旗无辜:“这里的晚上实在太冷了,再这样下去世子肯定会被冻出风寒。” “啪!”莫依人伸手就往莫旗脸上扇了一巴掌。 “我警告你,你要是把敌人引来了我定饶不了你。”莫依人眼神犀利地看着莫旗,像是在看什么杀父仇人。 “依人你魔怔了!若不是穆臻言,你也不会呆在这种脏兮兮的山洞,更加不会被什么刺客追杀。”莫旗的拳头攥得死紧,“我拼死在刺客手下把你救下来,你却一意孤行要来找他,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么拼命。” “那又如何,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叫我如何都甘愿。”莫依人道,“更何况他是世子,我已经没有家人了,跟了他我下半辈子就不用再走商奔波。” 莫旗背对着莫依人,没说什么,在莫依人看不到的地方,莫旗的脸色阴鸷得 可怕。 而在另一边,冷风掉下悬崖后并没有死反而脱离了追杀,并且召集了九幽阁的人将城守的人全数截杀。 以至于莫旗等了一晚上还是没看到追兵的动静,莫非城守毁约了? 明明来时说好了只要他能帮助城守协助他刺杀穆臻言,必然会将穆臻言置于死地。 可是现在已经一个晚上过去了,眼看着就要天亮了,还没有人来。 莫旗看了眼躺在草垛上昏迷不醒的穆臻言,现在是穆臻言最虚弱的时候,此时不刺杀他,以后就未必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行,他绝不甘心就这样让机会白白浪费。 莫旗拔出腰间的佩剑,轻手轻脚地一步一步走向穆臻言,找准他心脏的位置就要刺上去。 就在这时莫依人猛然惊醒,见莫旗拿着剑要对穆臻言不利,莫依人顿时脸色一白。 “你想干什么?”莫依人立刻拦住他。 “依人你让开!”莫旗此时已经顾不上其他,只要穆臻言还活着,莫依人的心就不可能在他身上。 “他可是世子,还是驸马,胆敢谋杀皇亲国戚,你不要命了?”莫依人张开手拦住了莫旗,“你想杀他,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第五百九十八章 胡说 “你疯了?他有什么值得你以命相护?依人你清醒一点,他对你示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根本就是假的。”莫旗此时也是怒不可遏,他绝不能让穆臻言活着。 一旁睡着的梁青衣也被两人的争吵声吵醒,看到拿着剑的莫旗基本也猜出了他想做什么。 “你胡说!他一定是真心喜欢我的。”莫依人显然不能够接受这种真相。 就在莫依人情绪波动的时候,莫旗抓紧机会桎梏住她的双手,莫依人毕竟是个女子,而且没练过武功自然是没法反抗。 “大小姐,你快去动手。”莫旗催促道。 “可是,他……他救过我的命啊。”梁青衣还是不敢下手。 “城守的计划就是在这次出游中将他和仲少秋刺杀,只有这样那些水寇才能占领华城,如果这次不能将他置于死地,等他恢复过来所有水寇都要完蛋,包括你的情郎!”莫旗提醒她。 “可是,这样……皇帝那边怪罪下来我们谁都逃不掉。” “放心,皇帝那边城守自有对策,城守已经上奏皇上穆臻言玩忽职守,才导致水寇有机可乘。快动手,要是他醒了就没有机会了,不是他死就是城守亡。” 是了,为了她 的父亲,为了她的情郎,她必须杀了穆臻言。 梁青衣再次拔出腰间的匕首,走向穆臻言,口中念念有词:“世子,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是世子吧。” 就当她的匕首离穆臻言只有一寸之遥,穆臻言漂亮的眸子突然睁开,凌厉的眼神让梁青衣怔住了。 穆臻言反手往梁青衣手腕上一敲,梁青衣吃痛,匕首顿时掉了出去。 莫旗见穆臻言清醒过来,立刻放开莫依人,趁穆臻言还没起身立刻提剑刺向他。 谁知莫依人一挣脱了禁锢,立刻抱住莫旗,“你休想靠近他半步!” “依人你让开。”奈何莫依人抱得死紧,莫旗根本挣脱不开。 穆臻言立刻从地上起来,昨天的伤仿佛不存在一样,拔出佩剑就朝莫旗攻去,两人缠斗了起来。 但是穆臻言的武功还是稍胜一筹,须臾就将莫旗制服。 就在他们纠缠之时,仲少秋已经带着自己的护卫队来到了洞口外。 “原来如此,莫旗,你可知道陷害朝廷命官是多大的罪!”仲少秋从洞外缓缓走进来,一步一步逼近莫旗。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莫旗万万没想到仲少秋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其实这只 是世子设的一场戏。”仲少秋冷笑,“这次踏青本就是安排好的,为的就是引诱你们暴露真实目的,果不其然,你们派出刺客刺杀。” “我故意受伤为的就是让你们放松警惕。”穆臻言冷冷接话,“其实我的伤根本没有那么重。” “来人,将他们抓回城守府问罪!”仲少秋一声令下,外面的护卫队立刻将梁青衣和莫旗绑了起来。 “回去这两个人要处置?”仲少秋问。 “先带回去再说,把那只老狐狸也一起处置了。”这个城守,是时候要料理他了。 “公子,你,真的没事?”莫依人不可置信地问道。 此时的穆臻言也没有必要再装了,干脆摆出一副冷漠的脸色:“依人姑娘你这次有功,回去我会让人重赏你的。” 莫依人顿时有些失落,只是奖赏她而已吗? 京城。 宫里的家宴散后,高贵妃破天荒地邀请了皇后一起逛园子,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竟惹得一众宫人讶异地说不出话来。 青色的地砖连绵铺在路上,路两旁是雕刻精细的假山碧石,树木交相叠在一起,仿若重影一般,那不甘寂寞努力延伸的枝桠,也在灰色的天空下勾勒出浅浅的影 子。 高贵妃一步一步踩着石砖,及地的裙角拖在地上,眉眼间的笑容多了几分柔和:“皇后,既然十一做到了我的条件,我也暂时放下个人的恩怨。如今潜心宫行事越发地嚣张,不知皇后你有什么好办法?” 皇后笑着停住了脚步,伸手折断挡在她前边细小的树枝,摘下上边细小的花苞,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说,本宫每天摘了这树的花苞,它还能等到开花结果的那边吗?一颗没有花开的花树,失去了绚丽的颜色,它还有什么可让人为它停留的价值呢?” 高贵妃眸光一亮,笑意渐渐扩大:“皇后说的对啊,她走不出宫,伸出再长的手,也需要靠别人。若我们及时斩断了她的帮手,她又有什么能耐?如果,再有机会毁了她的脸,失去了她的美貌,跟没人看的丑陋的树根,有什么区别呢?” 高贵妃呵呵笑了几声,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潜心宫狼狈的下场了。 “今天也走得累了,本宫先回了。”皇后扔掉了手中的树枝,面上确实显出几分疲倦,却还是笑了一笑:“高贵妃若是有空,不如来本宫宫里多走走。这宫里冷清得很呀,本宫也需要个人说说 话。” 高贵妃垂眸笑了笑:“皇后你不说,我也定是要去叨扰你的。咱们这么多年,也是该好好聊一聊。” 两人一路说笑着,在分岔口道了别,高贵妃用手抚了抚自己的发髻,扭着腰朝着自己宫里走去,她微微勾着唇,一双狭长的眸子浮出几分不明的笑意。 自此,高贵妃和皇后联手对付后,潜心宫便变得举步维艰。莲美人每次派出宫的人不是发现有人跟踪,故意阻拦,便是故意挑着错,降罪于她们,皇上虽然向着潜心宫,但是到底是一国之间,不能时时刻刻围着一个女人转,若是莲美人出了问题便罢,只是宫人,皇帝自然不会一直过问。 因此,宫中风声弄得潜心宫的下人人心惶惶,生怕被高贵妃和皇后抓了小辫子,送去慎行司审问。 上次被送去的宫女,她们可是亲眼瞧见了抬回来时,被打得鲜血淋漓的模样,听说就算好了,也是落得个残废的下场。 这宫里残废的宫女,哪个美人会要啊,不是被发配冷宫,就是沦落到最下等的贱婢,一辈子欺辱而死。 甚至莲美人的大宫女玉芄,也差点被抓了去,要不是莲美人及时救了,恐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第五百九十九章 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一日,玉芄又气愤着张脸回到潜心宫,跪在莲美人面前,诉苦道:“主子,奴婢已经很小心翼翼了,没想到刚一出去,又发现身后有人跟踪。奴婢不敢暴露把柄让他们抓到,便又回来了。只是主子想要的消息,奴婢也没法打探到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莲美人眸色顿怒,猛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眯起了眸子:“她们以为联手就能打败我吗?呵,联盟都是因为利益所在,我倒要看看,以往是仇敌的联盟到底有多坚固!” “主子,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玉芄抬头说道,眼里带着微微的惧意。 莲美人转了转眸子,思虑了两秒,沉声道:“你找个机会,暗中派人去联系琳琅,和玲珑接洽,我自有计划对付她们。” 玉芄不敢再多问,顺从地点了下头:“是,主子,奴婢尽快去办。” 华城。 一行人回到城守府,却发现城守府居然被血洗一空,没有一个人活着。 一进城守府的门就能闻到一股血腥味,里面更是横尸遍野,叫人惨不忍睹。 “怎么会这样。”仲少秋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穆臻言眼神顿时像结了冰一样,周遭散发着冷厉的气息,这 件事情果然不简单。 “这……不……”梁青衣看到熟悉的下人横尸遍野,已经完全傻眼了,眼底只剩下绝望的空洞,眼泪止不住地流了满脸。 “是不是你!”梁青衣双目赤红地看向穆臻言,“是你血洗了城守府对不对,就因为我父亲弹劾你!” “我没做过。”穆臻言冷冷道。 可是这个时候的梁青衣怎么听得进他的话,和城守有仇恨的只有穆臻言,她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会作出这样的事。 “你这样是草菅人命!我跟你拼了。”梁青衣几乎是疯了一样扑上去,然而还没碰到穆臻言,就被身后出现的折岚击中后脑勺,打晕了过去。 “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看守。”折岚将梁青衣交给旁边的侍卫。 “折岚,这是怎么回事?”穆臻言疑惑,脸色算不上是好看。 “我也不清楚,你们走后没多久,我原本按计划要去接应你们,将城守的人解决了之后就收到消息你们已经回来了。”折岚看着横尸遍地的城守府,好看的秀眉拧了起来,“回来就看到了这幅景象。” 城守府上下几十条人命,是谁下了这样的毒手。 “穆臻言!你好狠毒的心啊!”城守府外突然传 来城守的声音。 穆臻言转头,竟见城守带了一队人,还有许多华城的老百姓将穆臻言等人团团围住。 “城守?”穆臻言危险地眯起眼,整个城守府的人无一幸免,但是城守却还活着,这怕不是想要借刀杀人? “穆臻言,你好狠的心,我城守府上下几十条人命,就让你这么了结了!”城守一脸悲痛欲绝,老泪纵横。 “城守,我这才刚回来,如何将这上下几十条个人统统杀人灭口?”穆臻言冷笑,这城守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让人咋舌。 “你就是想借出门游玩的借口,让我们城守府放松警惕,然后派人把城守府上下统统灭口,老夫正好出门才躲过一劫。”城守开始胡诌,穆臻言就这么冷冷看着。 “你可知,刺杀且污蔑朝廷命官是多大的罪?”穆臻言冷笑,一步步逼向城守,“怕是诛你九族都不够。” “你……你别过来,你这个杀人凶手!”城守被穆臻言身上的气势吓得微微后退,这真的是当时那个终日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穆臻言吗? “你也配当朝廷命官?来到华城,整日不想对抗水寇的办法,终日只知道花天酒地,吃喝玩乐不思进取,我为了华城的 老百姓上奏给皇上,你定是知道我偷偷上奏给皇上才起了杀心!”城守哭诉道,“百姓们啊,你们看看这就是当今驸马,当今世子!” “太过分了!” “你这个杀人魔鬼!” “杀人偿命!” 周围的百姓附和着,都要穆臻言杀人偿命! 穆臻言看着百姓脸上愤懑的表情,似乎真的相信了城守说的鬼话。 若是只有城守一人这么说,他完全可以派人直接拿下城守,给他一个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 可是偏偏他煽动了百姓,若是这个时候用强硬的手段将他制服,那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真的做了灭门城守府的事了。 穆臻言蹙眉,这个老狐狸真叫人恶心。 城守朝旁边的莫旗使了个眼色。 “世子,没想到你真的下得去手!”一旁被押着的莫旗居然也开始指责穆臻言,“我本就劝过你不要一意孤行,可你偏偏不听,你是我和依人的救命恩人,我本不想揭穿你,可是这么多条人命终究是要有一个交代的。” 莫旗说的悲悲切切,似乎真有其事一样。 一语击起千重浪,周围的百姓情绪更加激动。 毕竟在他们眼底,莫旗和莫依人都是穆臻言带来的,他的话可信 度非常高。 “你看,连你自己带出来的人都揭发你,穆臻言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城守有了莫旗的支持,整个人底气明显更加足了。 “把他杀了偿命!” “对啊!不能让这种人当官,会害死人的!” “魔鬼!一把火烧死算了!” 身后是横尸满地的城守府,身前是群情激愤的百姓和狡诈的城守,穆臻言的神色冷峻,周围更是像寒冬将至一样渗人。 “荒唐。单凭一张嘴就想污蔑世子,你们倒是拿出实打实的证据来啊。”折岚怒道,“大家不要信他信口胡言,分明就是他想要刺杀世子不成反污蔑!” “折岚姑娘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当官这么多年,扪心自问也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华城百姓们的事情,反倒是你们一来,水寇就更加肆无忌惮地横行。”城守一副正义凛然之色。 “是么?”折岚眼神犀利地逼向城守,“我前几日分明看到大小姐还和水寇私会。” “你们现在分明是恼羞成怒,想要污蔑我女儿的清白!”城守反驳道,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各位,千万不要信他们的鬼话,我女儿青衣你们是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是不知道。” 第六百章 私情 “对啊,青衣姑娘是个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和一个水寇有私情。”百姓显然不相信。 “青衣姑娘很温柔,也没有什么大小姐的架子。” “对啊,你们少污蔑人了!” 面对群情激愤,穆臻言一行人成了众矢之的。 莫依人见势不好,正想为穆臻言辩驳,话还没说出口只见一旁的莫旗已经挣脱了侍卫动手擒住一旁昏迷不醒的梁青衣。 “你做什么?”穆臻言眸中泛寒。 “世子,我的命是你救的,这次就让我当一次恶人吧。”莫旗眼底闪过一缕狡黠的光,脸上却是正义凛然,“你们都离开,否则不要怪我对大小姐不客气。” “莫旗,你放开大小姐!”众人皆是一惊。 莫旗的刀就架在梁青衣纤细的脖子上,感觉立刻就要被利剑割断。 城守带来的人和百姓顿时义愤填膺,看到昏迷的大小姐,穆臻言的罪名立刻就坐实了,百姓们认定了穆臻言的罪。 “青衣!你们放开我女儿,有什么事就冲我来!”城守神色失控,脸上怒色满满,“穆臻言,你果真是想将我们一家都灭口,连我的女儿都不放过!各位,这就是当朝世子当朝驸马啊 !” “好歹毒的心啊。”百姓附和。 “杀人偿命!” “对,杀人偿命!” “诸位等等,先听我一言。”仲少秋试图为穆臻言辩解,“第一,城守府的人不是世子杀的。第二,这个莫旗刚才就想要谋害世子,现在又假装是世子的人挟持大小姐,居心叵测,大家不要被他骗了。第三,我们方才死里逃生,世子差点被城守派来的人杀害,这个人私通水寇想要水寇占领华城,大家可看清楚了!”仲少秋到底是抵御过水寇的人,他说的话多多少少动摇了一些百姓。 看到有人的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色,城守蹙眉了。 “哼,你们两人根本就是串通一气。”城守急切地解释道,“不要相信他,他根本就是和世子是一伙的,不然他为什么不去禀告皇帝世子的罪行,分明就是纵容他为非作歹。” “你才是真正和水寇私通的人,否则为什么你的兵力一出水寇立刻退散。你可知道谋杀和污蔑朝廷命官是多大的罪,我今日若是不能将你正法就妄为刑部侍郎。” “不用浪费力气跟他解释了。”穆臻言墨色深瞳里泛着幽幽冷光,这次他们是被顶到 风口浪尖了,这个城守本就和水寇串通一气,除了暴力手段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废话少说,来人,把他们围起来!”城守根本不等他们的反驳,大手一挥,后面城守的精锐士兵统统围了上来,华城的百姓纷纷叫好。 “各位,你们先退后,刀剑无眼免得伤到你们了。”城守“好心”提醒,其实分明是不想让他们发现端倪。 百姓们闻言纷纷后退。 与此同时,城守的部队不由分说地攻了上来。 双方开始了难舍难分的争斗,这群由水寇假扮的精锐士兵实力不在皇帝派来的护卫队之下,加上人数上的差距,很快这群护卫队明显有些吃力。 “折岚,通知九幽过来支援。”穆臻言发现这群精锐主攻的是护卫队的人,而不是他,这个城守是想要将皇上派来的人尽数杀尽,好让他没有办法澄清。 “此人的心思好生歹毒!”被对手纠缠的仲少秋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心中一算计便猜出城守的心思,不禁在心中唾骂他的恶毒。 “现在怎么办?”仲少秋问。 “撑,撑到援兵到。”穆臻言坚定的眼神让人分外有安全感,但是手中的杀招 却一招比一招狠。 城守脸上露出了狡诈的笑意,穆臻言等人虽然武功高强,他未必能动得了他们。 但是他只要把皇帝派来的那群护卫队解决掉,到时候就可上奏皇帝,穆臻言想要勾结水寇造反。 依照皇帝和穆臻言的心结,到时候…… 届时穆臻言和仲少秋就是背负了几十条人命的罪人了,定然有口难言,就算他是驸马,皇帝也不可能不管。 混战之中,挟持着大小姐的莫旗悄然退到穆臻言身后。 从梁青衣腰间摸出一把匕首,锐利的眸子一眯,就要刺向穆臻言的后背。 好在莫依人警觉,一把拦住他的手臂。 “莫旗,你休想动他!”莫依人秀气的眉眼中透出凌厉的坚定。 莫依人一次两次的拼死相护,让莫旗心中的嫉妒更甚,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次次都要这样为了他而反抗他! “你若是敢杀他,我也绝不苟活。”莫依人死死箍住莫旗的手臂,不让他得逞半分。 “你真的疯了。”莫旗呢喃,但是殊不知,他的心才是早已成魔。 城守见莫旗被拦住,心中暗骂,这个没用的东西,怎么能被一个女人拦住! “你 去。”城守冲旁边一个伪装成侍卫的水寇使了个眼色。 那人立刻拔剑而起,刺向穆臻言。 穆臻言眼底漆黑摄人,沾满鲜血的利剑在手中一转,迎向了此人的攻击。 “这个人不是……”折岚留意到这边的动静,定睛一看,这个侍卫不就是当时和大小姐偷情的男人吗? “世子当心,这个人是水寇。”冷风提醒。 看来这些侍卫不是真的侍卫,穆臻言心中暗叹,这些水寇的手究竟伸到多长? 可是穆臻言的武功也不是白练的,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水寇也拿他没有办法。 水寇见没有办法接近他,只好从身边的人身上下手,转身把剑刺向莫依人。 可是穆臻言察觉到他的动向,快他一步挡在莫依人身前,胸口处被狠狠刺中。 莫旗见状大喜,假装出一副要保护穆臻言的样子,冲城守喊着要杀了大小姐。 穆臻言被刺中一剑,有些力不从心。 “世子,你没事吧?”仲少秋担忧道,却见穆臻言不在意地摆摆手,表示自己无恙。 莫旗的锐剑已经挥到穆臻言眼前,步步杀招,穆臻言还在强忍着疼痛硬扛着。 莫依人在一旁看了,心疼不已。 第六百零一章 箭如雨下 就在此时,莫旗故意放开梁青衣,那水寇立刻接住她飞身将她救了出去。 城守见梁青衣已经被人救出来,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放箭!”城守大手一挥,几乎就在下一刻,附近埋伏的弓箭手纷纷拉弓放箭,顿时箭如雨下。 本就压力十分大的护卫队们更加自顾不暇,甚至有不少侍卫已经被箭刺中倒下。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但是箭雨并没有停下。 穆臻言胸口处的伤势因为他的大幅度动作裂的更加严重了,穆臻言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看着就要撑不住。 危机关头,九幽带着人赶来,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你终于来了!”折岚抱怨着。 九幽露出一副玩味的笑:“怎么?这么久不见,想我了?” “没时间跟你扯皮,世子受了重伤,快带他走!”折岚催促道。 九幽立刻恢复正经的神色,看向一旁的穆臻言,果然看到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看,身上还有许多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穆臻言,你怎么样了?”九幽焦急问道。 “我没事。”穆臻言摇了摇头,但是说话的声音明显有气无力。 “这些人……真是该死的。”九幽有些自责,这穆臻言受了伤,回去要怎 么向公主交代啊。 “好了,不要说这么多废话了,快逃。”折岚再次催促。 很快,新的一波箭雨又开始落下,九幽挥剑将靠近的箭斩落,眼看着护卫队快要扛不住了。 “冷风,你带仲少秋从另一边走,分散他们的火力。”穆臻言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开口。 “走!”折岚和九幽带着穆臻言冲出重围。 城守见状暗叫不好:“给我追,不能让他们跑了!” 九幽阁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加上折岚布下的机关阵,追兵根本追不上。 另一边,那名水寇带着大小姐回据点安置。 这时候梁青衣才悠悠转醒,醒来时就看到自己的情郎,有些欣喜若狂。 “你终于来了。”梁青衣经过今天的惊吓,加上回来看到城守府被血洗一空,心里十分难过。 眼泪就这么从眼眶里止不住地落下。 “放心,你爹没有死。”男子为她解释,“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梁青衣听到自己的父亲还活着,顿时放心了一些:“原来是这样。” 梁青衣抬眼,却看到自己的情郎眼神十分怪异。 “你怎么了?”梁青衣小声问道。 “当时在山洞里,为什么没有对穆臻言下手?”男子语气中有些埋怨。 “你……你怎么知道 的。”梁青衣吃惊。 “方才莫旗已经跟我说了。” 梁青衣羞愧地别开目光。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优柔寡断,让我们蒙受了多大的损失!”男子的语气有些冰冷。 梁青衣不解:“可是当时他救过我的命,让我怎么忍心杀死他?” “如果当时你狠下心来,根本不会有城守府被血洗的事情发生。”男子有意将城守府被灭门的事情怪罪到穆臻言身上,“也是你,让他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梁青衣心中怔然,默默羞愧地低下了头。 “所以,城守府被灭门,和你有不可推脱的关系。”男子眼神幽暗,看向她的眼神里根本没有一丝的情谊,只有责怪。 “我……我不是有意的。” “你的无意而为险些让我和城守丧命。” 梁青衣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压抑,顿时泪如雨下,伤心欲绝。 本就受到惊吓的她哪里还承受得了这样的伤心,竟然昏了过去。 城守刚进来,就看到自己女儿昏了过去,立刻叫了大夫。 “青衣!青衣你怎么了!”城守急忙到床头坐下,查看她的情况,“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只是让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男子冷冷道,“如果不是她 的失误,世子早就死了。” 城守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公主府内,雪朦胧坐在椅上,神色有些沉重,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心里一扎一扎得疼,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小六问:“公主,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雪朦胧摇头:“没事,只是突然眼皮跳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阿言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冷旭道:“公主别担心,世子那边有冷风,还有九幽阁主,不会有事的。” 雪朦胧想到穆臻言的信,安了下,想到九幽说的事情,又了蹙眉。 这几日,她本想通过嫣美人揭穿莲美人的势力,但是莲美人的行事滴水不漏,很难抓到她的把柄。再加上嫣美人受宠,周围侍卫众多,更是艰难。 雪朦胧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眉心,轻轻叹了口气,冷旭站在下面也有些自责:“对不起公主,是属下无能,九王府那个小妾甚少行事,属下派了人跟踪,也是一无所获。” 雪朦胧摇了摇头,语气平淡:“不怪你们,那柳嫣若没几分本事,又怎么能骗过雪冀?只是母后和高贵妃打压了她这么多日,她定会想尽办法还回去的,所以,我们得在此之前,先想个法子打断她的计划,人一旦失 去了理智,慌乱起来,便会露出很多马脚。” 冷旭也点了下头,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可是莲美人也不出宫,我们怎么对付她?” 雪朦胧冷笑一声:“她不出宫,但穆臻宇在外面啊。” 上次穆臻宇中了蛊,莲美人都不顾欺君的危险,冒死都要救穆臻宇,想必,穆臻宇便是莲美人最大的软肋。 思及此处,雪朦胧脑海忽然闪过了许多画面,她猛然坐了起来,眸子惊了一秒又沉了下去。 她想起来了,前世这个时候不久后,父皇春猎出行,守卫的禁军却拔刀冲了过来,发生了叛乱。父皇受伤不敌,最后是穆臻宇杀出一条血路,冒死相救,最后父皇得救,感念他护驾有功,便将禁军都统一职授命与他。 谁知,后来,穆臻宇就是用父皇亲手交与他的禁兵,屠了皇城,灭了她全家,登上了天下人都眼红的皇位。 雪朦胧狠狠攥紧了手指,一想到那血海的画面,她眼里就控制不住地迸出滔天的恨意,她绝对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蹈覆辙! 这一世,她就算付出血的代价,也要将她们狠狠踩在地上! 现在穆臻宇去了江南治水,但是难保莲美人不会有其他的手段,派人威胁皇帝的安全,她必须做好防范。 第六百零二章 说服 冷旭看见公主面容上如黑云密布的阴郁,心里没有害怕,反而担忧地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雪朦胧微愣,脸上的恨意迅速消散,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冽:“无事,本宫只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冷旭沉默了两秒,继续问道:“那公主接下来要做什么?” 雪朦胧起身微微一笑:“见一见君大人。” 现在管理布防的人正是九王爷和君梓卯,只要她提前准备好人,穆臻宇和莲美人的计划就会不攻自破。 “那我去准备马车。”冷旭知道公主有了主意,心情也不由欣喜了几分。 “不用,我们偷偷去,不要惹人主意,打草惊蛇。”雪朦胧出声阻止了他,神色自然冷静。 冷旭愣了一下,点头应道:“好,公主。” 华城。 九幽带着折岚等人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折岚在路上放了些迷惑敌方的小机关。 果然,追兵很快就被拦住了,迷失了方向。 此时的穆臻言已经渐渐失去意识,全凭一口气撑着。 “穆臻言,清醒一点!”折岚看穆臻言的脸色觉得不太对劲。 “他不会就这么没了吧?”九幽唯恐天下不乱地胡说八道。 “你再说 一句试试?”折岚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笑意极为渗人,“穆臻言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我师妹要是守寡,我一定撕烂你这张乌鸦嘴。” 九幽生怕她一怒之下把用在追兵身上的法子在他身上如法炮制,默默闭上嘴,实际上也是担心的。 穆臻言一行人被九幽带到九幽阁的一处据点,表面上是个不起眼小染坊。 “快,他受了重伤,快叫陈叔过来救治。”九幽吩咐着染坊里一个帮工打扮的人。 那人二话不说立刻冲出门外。 九幽便扛着穆臻言到阁楼上的房间里安置。 “麻烦让开,我来给世子包扎。”不一会儿,就有一位老者提着药箱上来,神色也是十分急切。 “陈叔,他怎么样了?”九幽焦急道,一路上他就感觉到穆臻言仿佛在失去意识的边缘,他真生怕穆臻言一个不注意就断气了。 “怎么伤的这么重。”陈叔看到穆臻言毫无血色的脸,立刻从药箱里拿出绷带和药为他包扎。 “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救我,他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莫依人看到穆臻言奄奄一息的样子,顿时哭成一个泪人。 莫依人想上前帮忙,却被折岚推开,嫌弃道 :“别在这儿碍事,没看到大夫在疗伤吗。” 莫依人委屈地咬了咬嘴唇,但是又不好反驳什么,现在她才意识到她在这里确实就像个外人一样。 “我想帮忙。”莫依人放下平时傲气的架子说道。 “你出去等着别进来,就算是帮忙了。”九幽散漫道。 折岚翻了个白眼,没再理她,协助陈叔帮穆臻言疗伤。 折岚靠近检查穆臻言的伤口其实不是特别深,但是流血太多,这个需要慢慢调养,只是流血太多看起来比较恐怖。 处理好伤口之后,折岚出来看到莫伊人忧心忡忡的模样,突然心生一计,脸上露出担忧难过的神情:“没想到世子的伤居然这么重,还硬撑了追兵这么久,伤情更加重了。” 莫依人一听顿时慌了神:“公子怎么样了?” 折岚摇摇头,痛心道:“非常严重,差一点就命丧九泉了。” 折岚给九幽使了个眼色。 九幽立刻默契地摆出义愤填膺的表情,接话:“要不是因为你和莫旗,他才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世子救了你的性命这么多次,莫旗居然想要暗算他,真是狼心狗肺。”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莫旗会这样针对他。”此时 的莫依人已经不顾和莫旗多年的主仆情谊,对他一心只剩下怨恨。 “我对公子的情谊你们是知道的,若是不能进去看看他的伤势,我定会坐立难安。”莫依人惭愧道,“希望你们能网开一面,让我进去见见他。” 折岚和九幽对视一眼,态度依然不是很好:“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趁此机会对世子下毒手?” “你们放心,我要是敢动他,我一定不得好死。”莫依人竖起手指来发誓,泪痕满面的脸上更是坚定无比。 “行吧,你进去看他吧,但是我还是劝你一句,他已经是有妇之夫,不要对他打什么奇怪的主意。”折岚冷声提醒。 莫依人终于得偿所愿。可以进去探望。 就当她看到穆臻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莫依人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嚎啕大哭起来:“公子,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 穆臻言被哭声吵得不行,气若游丝地安慰:“行了,我还没死呢,不要像哭丧一样。” 穆臻言咳嗽了两声,叫莫依人心疼不已。 “这次的事情也不怪你,是莫旗的错,不用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你也是个可怜之人,本就被水寇夺走 了家人的性命,要怪就怪那群血腥的水寇吧,没必要责怪自己。” 看到穆臻言都伤的这么重了,还在安慰自己,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莫依人心中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她心里更多的是心疼和自责。 “谢谢公子原谅我。” “你本没有错,何来原谅一说。”穆臻言虚弱着说。 “依人不打扰公子休息了。”莫依人怕她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哭。 莫依人出了房门,正看到折岚和九幽在商议事情,她便躲到柱子后默默偷听。 “现在外面的形势十分紧张。”折岚清秀的脸上一脸的严肃,“我的机关拖不了多久,我担心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来。” 九幽的脸色也不好看,一向风流倜傥的他脸上也布满愁容:“这次水寇和城守勾结串通一气,就是为了要置穆臻言于死地,要是被人找到这里,以穆臻言现在的身体状况必死无疑。” 莫依人在柱子后惊恐地捂住嘴,要是公子因为她而死,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折岚抬眼,看向莫依人方才躲藏的柱子,殷红的嘴角挑了挑。 莫依人眼眶止不住又红了。 不行,她一定要做点什么,不能就这么让公子因她而死。 第六百零三章 演一场戏 “折岚姑娘,我想为他做点事。”莫依人坚定道。 “依人?你都听到了。”折岚秀眉微蹙,“可是你……真的愿意?” “我愿意的,只要能救他,我做什么都愿意,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他因我而死。”莫依人咬唇,露出期盼的眼神。 折岚和九幽对视一眼,露出胜利的笑容。 “现在我该怎么办?”莫依人诚心问。 “你可以去找莫旗演一场戏。”九幽说。 “演戏?”莫依人不解。 “是的,现在莫旗是城守的人。你可以用穆臻言的下落做诱饵重新博得他的信任,与城守周旋。”九幽计划着,“我们趁此机会将世子转移地方,同时还能想出应对城守的方法,否则,等到城守找到我们,世子就会被杀人灭口了。” 莫依人不敢迟疑,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莫依人急道,“晚一刻出发,公子就多一分危险。” “那你随我来。”折岚将她带上马车,送至事先打算好的勘察点。 “此处是追兵的必经之路,你要知道,这次的行动有危险,但是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折岚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我不后悔。” 莫依人心中的愧疚和自责,让她决定做些什么。 “好,那就得罪了。”只见折岚拔出一把匕首。 “你干什么?”莫依人惊慌喊道。 折岚手疾刀快的在莫依人肩膀和小腿处划了几刀,痛的莫依人直叫唤。 “你这是做什么!”莫依人疼的直咧牙。 “为了效果逼真。”折岚笑了笑,“要是不弄点伤痕出来,他们未必会相信你。” 这个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但是她总觉得折岚像是在公报私仇,眼神不善。 “之后的事就看你的了,公子醒来后定会感谢你。”折岚说完,快马加鞭赶回染坊。 确实是要弄点伤在她身上,但是自己也确实是存了私心的,谁让她之前老勾搭她师妹的夫君,是时候要让她吃点苦头。 折岚走后,莫依人自己爬到暗处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莫旗等人果真来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莫依人手中拳头捏到死紧,心底里紧张得不行。 “啊……好痛……救命啊……”莫依人哭喊着。 莫旗对莫依人的声音最是熟悉,一下子就听出了是莫依人的声音。 “依人?是你吗!”莫旗喊。 “我在这里!莫旗!救我!”莫依人回应。 莫旗不敢耽误,顺着声音就找到了莫依人的所在之处,一看莫依人居然躺倒在地上,身上还有几处刀伤。 “依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谁伤了你!”莫旗看到莫依人身上的伤痕,眼底瞬间泛起怒火。 “是穆臻言那群人。”莫依人哭哭啼啼起来,“他们怀疑我和你是一伙的,那刀逼问我你们的消息,我说不知道,他们就刺伤我,还把我赶了出来。” “我早就跟你说过,穆臻言不是什么好人,你偏偏不听!”莫旗心中心疼。 “我现在才知道,只有你是对我最好的,才是最关心我的,穆臻言只是想利用我罢了,现在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把我弃如敝履。”莫依人义愤填膺,双眼更是哭红了,扑进莫旗怀里放声哭喊。 莫旗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爱人受苦,决定把她带走:“我带你回去。”说罢就要把她抱起来。 可是城守的人见了就不乐意了:“等等,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在骗人,万一是个骗局……” “我可以告诉你们穆臻言的下落,这样你们总该相信我了吧。”莫依人从莫旗的怀中抬起头,嘟囔着。 可那群人还是半信半疑。 “你们若不相 信,现在就可以随我来。这次我一定不放过那个负心汉!”莫依人咬唇恨恨道。 城守的人面面相觑,决定信她一回。 莫旗给莫依人做了简单的包扎,将她抱上一匹马,由她来指路。 “就在前面那个荒废的染坊,那是他们的据点。”莫依人指了指前方的一座小木屋。 众人进去,果然看到地上有染着鲜血的绷带和用过的药物。 莫旗下马查探,确实是刚用过的,上面的血还有点温度,地上也有些凌乱的脚印。 但是整个屋子却是人去楼空。 “看来这小妮子说的不假,但是人已经跑了。”带头的士兵判断。 方才莫旗心中的怀疑也被打消了,看来那群人是真的抛弃她了。 “我方才还偷听到他们说的一些计划,可是我现在没有力气了……”说罢就装作昏了过去。 “依人,依人!”莫旗急了,“可能是刚刚失血太多,昏了过去。” 士兵思索片刻,下令:“你先带她回去。” 君府,坐落于京城的偏处,宅院虽大,但内却没有过多的修饰之物,看上去简单朴素得很。 君梓卯正在练武,眼角的余光就看见管家匆匆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步 伐极稳,带着斗篷看不清脸的女子走了过来。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走了过去:“老何,这是谁?” 管家还未说话,雪朦胧就掀开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微微一笑:“君大人,别来无恙。” 君梓卯惊得瞪大了眸子,声音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公主,你……你怎么来了?” 雪朦胧轻笑了一声:“本宫来找君大人,自然是因为公事。”说完,雪朦胧望了望四周,打趣道:“君大人想让本宫一直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君梓卯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连忙赔礼笑道:“是下官怠慢公主了,公主这边请。” 到了客厅坐了下来,便有婢走过来倒了一杯热茶。雪朦胧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然后放了下来。 君梓卯没有喝茶,而是看着她直接问道:“公主所来,是为何事?” 雪朦胧抬眸和他一对视,脸上的笑意就变得郑重了几分:“君大人是管理禁卫军布防的侍郎,你觉得,本宫此次来是为了干什么?” 君梓卯疑惑地皱起了眉,他虽是兵部侍郎,但禁卫军也全不归他管理,若要说帮得上忙,为何公主不直接找九王爷? 第六百零四章 大动干戈 雪朦胧见他不解的神色,微微一笑:“既然君大人猜不出,那本宫也不绕弯子了。不久后,父皇就会举办一场春猎大会,到时候本宫担心有人故意借机行刺父皇,君大人既是守卫父皇安全的,本宫自然要求你帮忙。” 君梓卯更加不解了起来:“公主怎么知道皇上具体何时要举行春猎?又怎么会怀疑有人要行刺皇上?皇上身边众人把守,且春猎定是人多的时候,他们怎么敢谋反行刺?” 虽然往年有春猎的习惯,但是今年水患和水寇作乱,皇上好似没有提起春猎的意思,怎么公主如此笃定? 雪朦胧勾唇一笑:“本宫时常在宫中走动,父皇跟我提起过罢了。而且,君大人实在想得太简单了,皇家斗争本就居心难测,春猎场上,各路人马抢夺猎物,混乱不已,你敢保证本宫父皇没有半分危险吗?若是有人故意趁这机会谋杀父皇,君大人可来得及救?” 闻言,君梓卯也垂眸陷入了沉思,他虽然同意公主的说法,但毕竟这是虚无缥缈的事,若是皇帝没有举行春猎,没有发生这些事,他却大动干戈调动了兵力,到时候被人发现安上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又该如何解 决? 雪朦胧似乎明白他的犹豫,不由继续劝说道:“本宫明白君大人的考虑,但本宫以自己性命担保,此事绝非儿戏。本宫和你商量此事,也是为了父皇的安危,总不会出错,不是吗?再者,君大人就算白忙活了一场,本宫也会替你向父皇说情,你不必有什么顾虑的。君大人不妨想想,若是真的有人行刺父皇,却被你及时阻拦了,你还会停步在小小的兵部侍郎吗?要是你功成名就,想必你父亲泉下有知,也会为你感到欣慰吧?” 父亲? 君梓卯愣了一下,眼里的迟疑似有几分松动。他他父亲原是一名镖师,经常为大户人家护行,生活还算过得去,但后来,他父亲中了山贼的诡计,不幸折断了一只腿,镖局便不念旧情,辞退了他,自此以后,家里没了顶梁柱,生活便一落千丈。 但是他的父亲为了让他有出息,每日不顾自己的腿伤,都要坚持陪他训练,就是要让他以后争口气,当个威风的将军。 但是官场鱼龙混杂,他性子又过于刚正不阿,渐渐地就忘了父亲的遗言和希望,渐渐故步自封,甘愿当一个小小的侍郎。 若非是柳大人,估计这侍郎都当不下去 了。 现在忽然想起这些往事,君梓卯脸上也不由浮出了几分愧疚,他叹了口气,思虑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好,为了皇上的安危,下官愿意冒险一试。” 也为了父亲,他要做出更好的成绩。 雪朦胧欣然一笑:“本宫果然没看错人,君大人忠心耿耿,本宫心里佩服。” 君梓卯摇摇头笑了一声:“此事若想暗中调动大量兵马,还得经过九王爷同意。” “不行。”雪朦胧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此事得避过九王爷来部署。君大人不用本宫多说,也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吧?” 君梓卯微皱起眉头,脸上带着几分难色:“可是,兵马布防的总调动权还在九王爷手上,下官能用的人有限,这如何能帮得上忙?” 雪朦胧沉思了几秒后,说道:“人数不足这个问题本宫会想办法解决。君大人尽快调好兵马便是。三天后,本宫自会带人来相助。” 君梓卯微微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眸子一对上那双冷冽至极的眼睛时,心里不由就相信了她:“好,下官立马着手去办。” 雪朦胧起身威微微一笑:“有君大人这番话,那本宫就放心了。叨扰已久,本宫府里还有些事, 就先回了。” “那下官送你出去。”说完,君梓卯也准备起身。 “不必,外面有人等着本宫。”雪朦胧淡淡拒绝,转身就走出了厅外。 君梓卯怔愣着望着她的身影,心里渐渐浮出一丝怪异的感觉。 华城。 莫依人缓缓醒来的时候,看到莫旗就陪在旁边,附近的景象是她所没见过的,这是在哪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莫依人双眼无神地看着周围,看起来十分虚弱。 “小姐你总算醒了,我熬了些补血的汤,您快喝。”奶娘见她醒来,赶紧将汤端上来。 “奶娘,你怎么也在这里?”莫依人不解,心中暗暗思忖,看来她走后发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这里是我自己的宅院。”莫旗解释,眼中透露出一丝自豪,“是城守赏给我的。” 莫依人一听到城守的名字,被子下的拳头攥的死紧。 “想不到城守居然这么大方。”莫依人微笑道。 “城守本就是个惜才的人,我之前就和他熟络了,他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也十分欣赏我的才能,依人你知道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伯乐!” 莫旗越说越激动,似乎城守是他的救命恩人一样。 “依人,你只要 乖乖配合我们找到穆臻言等人的下落,等到把他们都除掉,我们就去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过我们的小日子。”莫旗一把抓起莫依人的手,真诚地说。 莫依人心底突然一阵恶寒,他才是真正走火入魔的人啊! 见莫依人没有反应,莫旗有些失落。 “依人,你怪我吗,我一直在骗你,还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被他们欺负。可是我对你是真心地,这个你要相信我。” 莫依人心里怒意横生,但是却不能表露出来。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怪不怪的,你和我相处了这么多年,你保护了我这么多年,当时若不是你保护我,我早就随我父亲去了。”莫依人低头,“我当时就不应该和穆臻言走这么近,不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没关系的,我们重新开始。”莫旗紧紧地抱住她,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了。 “对了,刚刚那些追兵是水寇吗?不是说大小姐和水寇有私情?”莫依人试图套他的话。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莫旗绝口不言,“你的伤还没好,你再休息一会吧。” 莫旗模糊的态度让莫依人心中撩人,看来现在还没有办法套到他的消息,莫依人心中计算着。 第六百零五章 奉命行事 另一边,被冷风带着离开的仲少秋也受了伤,仲少秋的体魄自然是没有穆臻言这么强壮,长时间的逃离追兵已经让他有些受不住了。 冷风看到他的脸色十分不好,有些担忧:“仲侍郎,翻过这座山头就能和世子汇合了。” 仲少秋的伤口还在流血,苍白的唇上没有半点血色。 冷风皱了皱眉,走到一棵大树下的时候还是决定让他在这里先休息一阵。 “仲侍郎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前面探探路,现在夜深了路不太好走,我顺便去弄些吃食和草药回来。” “多些冷侍卫,救了我这么多次,在下无以为报。”仲少秋咳嗽了几声,有些惭愧道,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拖后腿的存在,之前还处处针对世子给他惹麻烦,现在想起来真是想给自己一巴掌。 “无妨,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冷风道。 冷风走后,仲少秋靠着身后的树缓缓坐了下来。 入夜,仲少秋突然感觉到附近的草丛里有窸窣的声响,本就警觉的他立马惊醒。 “谁?” 是野兽还是追兵? 可他现在受了伤,没有力气动,要是贸然出去定是斗不过对方的。 仲少秋眼神如鹰地盯着前方晃动的草丛。 突然, 草丛里冒出一个人来,从仲少秋的角度看过去,好像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显然也注意到坐在树下的仲少秋,纯净透亮的眼神里露出惊喜,但是也藏着几分胆怯。 似乎是一个没什么威胁的人,仲少秋心里这样判断着。 只见那小姑娘背着一个小娄匡朝仲少秋的方向挪过来,仲少秋分不清是敌是友,只能就这么静观其变。 小姑娘走到离仲少秋十步远的地方就停下了。 仲少秋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小姑娘眼睛看起来红红的,好像是哭过。 “这位公子。”小姑娘弱弱开口,声音小的像是蚊子,“我……我出门采药迷路了……你可知道回去镇上的路要怎么走?” 采药女好像用了很大力气和勇气才把话说明白了。 原来只是个路过的采药女,仲少秋顿时松了口气。 仲少秋正想说话,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牵动了伤口不停地咳嗽起来。 “你受伤了?”采药女惊呼,毕竟是从医的人,这点敏感还是有的,立刻蹲到他身边帮他检查,才发现他身上不仅有刀伤还有箭伤。 本着医者仁心的理念,采药女立刻将箩筐里的草药翻找出来捣碎了给他敷上。 “你这伤口不抓紧处理是要感染 的,到时候留疤了可就难看了。”采药女索性扯下身上的布衣撕成条帮他包扎起来。 采药女低着头,认真的样子让仲少秋有点看呆,清秀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香兰。”采药女怯生生道。 突然,仲少秋留意到草丛后面出现了一抹绿光。 倏地,一头狼朝两人扑了过来。 仲少秋本想站起身推开采药女,谁知牵动了伤口,成了仲少秋将她扑倒的姿势。 仲少秋的手不小心放到了不该放的地方。 小姑娘顿时又羞又恼:“你这登徒子,你想做什么!” 那匹狼越靠越近,近到采药女能看到它的存在,立刻惊呼出声。 “啊!”她条件反射一样缩在仲少秋怀里。 仲少秋亦将她紧紧抱住。 没有想象中被狼啃咬,只听见一声狼嚎和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仲少秋回头,便看到回来的冷风,还有被杀死的狼。 “仲侍郎你没事吧?”冷风问,将目光移向了采茶女,“这位是?” “这是上山采药迷路的采药女。”仲少秋解释,“放心,不是那边的人。” 这时候采药女还在仲少秋身下,回过神来之后脸涨红的想要滴出血来! 仲少秋也回过神 ,立刻将她松开,两人红着脸背对着,气氛十分尴尬。 “刚刚,他叫你仲侍郎,你是仲少秋?”香兰率先打破了尴尬,问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在下正是仲少秋。” “真的是你!”香兰突然欣喜若狂,“我知道你,就是你带兵抵御水寇的对吗!你好厉害,水寇困扰了华城很多年,你一出手就把他们打败了!”香兰越说越激动,好像打了胜仗的人是她一样。 仲少秋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挠挠头:“没有,也没你说的这么厉害,水寇还没完全铲除。” 冷风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见两人越聊越兴奋,索性跳到树上去了,他觉得他就是个多余的。 翌日,穆臻言知道了莫旗的落脚点之后,仲少秋也找了过来。 穆臻言看到仲少秋身边的采药女,挑了挑眉:“这位是?” 仲少秋解释:“这是香兰,路上捡来的采药女,她迷路了,随我们一起下山。” 采药女本就胆子小,默默躲在仲少秋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已经到了镇上了,你可以回家了。”仲少秋提醒身后的香兰。 “不行!”香兰斩钉截铁的语气把仲少秋吓了一跳,“你身上还有伤,我……我想照顾你 。”说完这句话,香兰的脸羞红了起来。 仲少秋没想到她说的这么直白,顿时也红了脸。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用了我的药,我得负责,诶……也不对……”香兰越说越乱,索性闭了嘴,默默低下头。 “你……” 穆臻言一眼就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息,凭借他多年的阅人经验,这个姑娘确实是个单纯的人:“正好我们这儿确实需要一个会医术的,那你就留下来吧。” “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商量怎么应对城守吧。” 几人围坐在一起,神色都有几分凝重。 “百姓已经被城守蛊惑,都认为我们是杀人凶手。莫依人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既然有计划为何不提前和我说?”仲少秋有些气恼,“还是你从一开始就不把我当自己人?”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害的他误会他这么久,想来真是太惭愧了。 “就是因为你的为人太过正直,我担心你在太守面前露馅。”穆臻言直言不讳。 但他说的确实是事实,仲少秋如此正直的人,并不适合演戏。 仲少秋气结,但是又无可奈何,事情已经发生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那些追兵还在追杀。”仲少秋浓眉皱成了川字。 第六百零六章 知己知彼 “城守身后必定有人,凭他一个小小的太守就敢取我性命,未免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若是让皇上知道,他十条命都不够赔。可是这次,他明显下了杀手想要置我于死地。” 折岚听后眉头一皱:“莫非是京城那边的?” “只有这个可能。”穆臻言点头,神色凝重,“明显就是冲着我来,先是给我冠上玩忽职守的罪名,然后将城守府灭门的事也尽数污蔑到我头上。分明就是要我身败名裂,有这样歹毒心思的,除了京城那帮人,我想不出别的人了。”想起那些想取他性命的人,穆臻言的眼中就闪过几分森冷的怒意。 “皇上那边的旨意是要我们招降水寇,可目前我们连水寇都无法靠近。”仲少秋也是一脸愁容地道。 “想要招降水寇,还需要从大小姐身上下手,想要铲除水寇并不难,难就难在招降,若是要招降他们必须要知己知彼。”穆臻言冷静分析着。 “可是我们的人,大小姐都知道了,想要接近怕是有些困难。”仲少秋沉吟。 突然,仲少秋的袖子被谁扯了一下,仲少秋回头就看到香兰正在看 着他。 “怎么了?”仲少秋不解。 “你们说的是城守府的大小姐梁青衣吗?”香兰问。 “你认识?” 香兰点点头,小声地说:“我认识的,之前我给她看过病。” 众人顿时恍然,这岂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你说的可是真的?”折岚不可置信地问,她一个小小的医女,怎么会和城守府的大小姐扯上关系? “我说的都是真的。”香兰生怕别人不相信一样,有些急切,“那日有人突然找到我,说是城守府的人,想让我去给大小姐看病,我就去了。” “然后呢?”仲少秋也是没想到香兰居然和城守府有关。 “我就跟着去了城守府,给大小姐诊脉,当时房里就大小姐一个人,我诊断出大小姐怀有身孕。” “什么!”在场的一行人皆是大吃一惊,梁青衣怀有身孕,而她的情郎是水寇的人…… 穆臻言突然有了计策,详细地询问香兰:“你可知道这孩子是谁的?我记得大小姐是有个未婚夫婿的。” “大小姐虽然有个未婚夫婿,但是很少有人见过,包括我给她诊脉那天也只有 她一个人,还弄得特别神秘。”香兰回忆道,“听说大小姐的夫婿在外行商,很少有人见过。但是我记得当时大小姐拿着一个玉佩,看着很温柔地说我们有个孩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行商、玉佩、神秘的男子。 看来大小姐确实是怀上了那个水寇的孩子。 “大小姐可会叫你继续为她诊脉?”穆臻言继续问。 “会的,我每隔半个月要过去为她诊脉,说来也奇怪,这个大小姐放着这么多有名的大夫不请,居然请我一个乡野医女。”香兰也很不解,而且大小姐给的报酬十分丰厚,一次的诊金够她用好几个月的。 穆臻言心里大概有了个计谋,追问着:“距离你下一次去为她诊脉还有多久?” “明日还要去一次,说是大小姐心绪不平,我本来上山采药迷路了,以为赶不上了呢!” “那好,明日折岚和九幽你们两个易容成大小姐的丫鬟和侍卫,随香兰一起混入城守府打探消息,大小姐怀孕的消息弄得这么神秘,不会有人查你们的。”穆臻言虽然还受着伤,但是身上还是气场凛冽,让人折服,“我和冷风 去打探水寇的消息。” “你的伤,没关系吗?”九幽有些担忧。 “不要紧,本来伤的也不是特别重。”穆臻言摆摆手,并不在意,这些年他受的伤哪次不比这一次重?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香兰只是个局外人。”仲少秋有些担忧,他并不想让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没关系的,我愿意帮你们。”香兰笃定道。 “放心,我会派人保护好她的安全,一定平安给你送回来。”穆臻言朝仲少秋调侃一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仲少秋嘟囔着,但是对上香兰的眼神时又将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第二天,到了和大小姐约定的时间,香兰等在医馆的门口。 而折岚和九幽在暗中蛰伏。 很快,就有一个丫鬟和侍卫打扮的人来了医馆。 “香兰姑娘,随我们走吧。” 丫鬟和侍卫带着香兰走到城守府外门,跟了一路的折岚和九幽突然从两人身后冒了出来,用布捂住了两人的嘴。 丫鬟和侍卫立刻被迷晕了过去。 折岚和九幽立刻换上这两人的衣服,快速易了个容。 就在进城守府的时候突然被侍卫拦住 :“你们是谁?” 香兰立刻拿出大小姐给的令牌:“我是来为大小姐诊脉的。” 侍卫看了看香兰,在看了看后面的人,立刻放行。 折岚看了看周围没人,对香兰道:“香兰,你继续去给大小姐诊脉,我和九幽要去查探城守府内部。” “你们注意安全。” 折岚和九幽轻功了得,须臾就消失得没了踪迹。 香兰从城守府离开,莫旗和城守一直等着消息,知道大小姐身怀有孕必须要万分小心,只能请大夫,只是对于香兰还觉得不放心,本想派人跟着。 作为水寇二当家的乌义,同时也是大小姐的情郎,城守的乘龙快婿,却是摇摇头:“不必跟着那丫头片子,老三在她家里头呢。” 城守若有所思:“三当家这一回是玩真的?” 乌义嗤笑一声:“那小子整天装斯文败类,没有想到看上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见天就往人家家里跑,真是笑掉大牙了。” 城守问:“三当家中意香兰,你们家那位大小姐没有闹起来?” 乌义站起身:“等她知道了,自然要闹翻天的。老三捂得紧,她现在还不知道。” 第六百零七章 三当家 守在门外的“丫鬟”折岚和“侍卫”九幽是习武之人,自然听得明白:水寇三当家居然在香兰家里?他看上了香兰?香兰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这个香兰,到底是敌是友? 两人对视一眼,作为侍卫,行动相对自由的九幽悄然离开,跟着香兰的脚步,一路追踪到了村里。 香兰没有父母,和爷爷住在一起,一旁是大伯母一家,两家是分开过的,关系并不好。只是前几日,她无意救了一个男子回家,没有想到他竟然成了不速之客,赖着不走,甩都甩不掉。 她干什么他都能凑过来插话,烦死个人:“你能不能别在我跟前晃,没事你一边儿待着去。” 乌蒙浓眉一掀:“……陆姑娘,女子当温柔和善,举止优雅……” 香兰姓陆,但是听他这么文绉绉的叫唤,顿时浑身不乐意,一把丢开手里的大白菜,“好啊,那这菜园子里的草全都交给你来锄,若是再把青菜当成野草挖了,我就把你当野草——”香兰咧嘴一笑,“锄了!” 这女子,有时候粗鲁到令人发指。 乌蒙清了 清嗓子,“我定然不耻下问,知错就改,也望姑娘可同我一般,认清楚自身不足之处……” 香兰扛着锄头站起来,目光像是在打量怪物,嘴上却道:“大哥,你说得对。” 乌蒙愣了一下,下意识警惕:此女向来爱挤兑他,嘴上更是毫不相让,今日竟然会赞同他的说法? “如您这般人才,小女子让你来锄草,简直是暴殄天物啊。”香兰眯了眯眼睛,笑得十分和善:“有一处风雅之地,兴许可以激发大哥的兴致,大哥是文化人,做文章肯定十分厉害,不如让我见识一下?” 香兰带着乌蒙出了村子,沿着阡陌之间走,不多久就把人绕晕了,她熟悉路,三下五除二就不知道去了哪儿,丢下乌蒙一人,脸色兴味:“真是粗鲁的丫头。” 香兰扭头就回了家,却意外地看到乌蒙厚颜无耻地坐在家门口和爷爷唠嗑,见到她,还煞有其事道:“你走得快,我怕我会迷路,恰好遇到爷爷,打了野猪就一起回来了。” 香兰冷哼一声:“你这么能耐,还会迷路?” “原来陆姑娘对 我这般有信心……”乌蒙满意地笑了笑,眉眼顿时温和下来:“我还以为,今日是姑娘刻意带我绕路,好将我抛弃,不想为我的伤负责。” 陆爷爷忙打圆场:“阿蒙啊,香兰可不是这种人,这丫头兴许是粗心了些。” 乌蒙不甘心地追过去,理性辩解:“陆姑娘,你生活习惯不好,我好意提醒,你为何如此不识好歹?” 香兰举起菜刀狠狠剁下去,白菜顿时一分为二,乌蒙涌到舌尖的话也堵住了! 香兰幽幽看他一眼,“我看你可怜,收留你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闲人在家养伤……呵!到底谁不识好歹?” 乌蒙玉面一黑,片刻才道:“强词夺理,不可理喻。” 乌蒙仿佛没看见她闪烁着火光的眼睛似的,从厨房拿了抹布过来,接过香兰手中还粘着土的大白菜,表情明晃晃闪过一抹嫌弃:“陆姑娘,女子要爱干净些,你将连着土的菜带回家,不仅脏了你的手,还脏了家里的地……” 乌蒙在家中对生活要求本就颇高,所以日常有些挑剔,香兰这几日时常因此和他斗嘴 ,此时更是生气:“呵!我锄了草回来,满身本来都是土,更何况我家也是土房子,还怕沾土?大公子娇生惯养,估计住的都是高门大院,咱们这土房子庙小,养不起你这尊大佛,你趁早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省的碍了您的眼。” 说罢,她一把夺过白菜,故意在他面前抖落土块,见乌蒙脸色都黑了几分,这才哼了一声,一扭脸进了厨房,懒得和这人废话。 话是这般说,人却乖乖蹲下来,学着香兰的手法,将白菜叶子一片片掰下来,放进盆子里洗干净,以表示自己并非四体不勤。 陆爷爷笑着进来,指着院子角落里的半大野猪:“你可别说人家四体不勤,阿蒙的手脚功夫厉害着呢,今儿帮爷爷打了野猪回来,回头你去城里卖了去。” 乌蒙抬眸,一脸求夸奖的表情:“怎么样?我厉害吧,你大伯母想来抢,还被我赶走了,你得感谢我。” 香兰抿了下唇,觉得这人脸皮真厚,偏偏又找不到理由来怼她,只能默默干自己的活,而房顶上,九幽郁闷得摸了摸脑门:这位龟毛 又骚气的男人就是水寇三当家乌蒙? 看来香兰爷孙俩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不过此人虽然性格不讨喜了点,长得斯文败类,倒是不太像坏人。 情况不明朗之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想着,九幽飞身离开,回去将此事完整告诉了穆臻言,他当即让九幽去打探乌蒙的身份和生平:“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消息,另外,给我弄一张他的人皮面具。” 九幽无奈:“你还受着伤,打算干什么?” 穆臻言笑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九幽:“你就不怕自己弄出个好歹,怎么和你的夫人交代?”他顿了下,“公主要我代话,一切以你的安危为重,就算不能招降,直接绞杀便是,皇帝那里,她会想办法。” 穆臻言神色温软:“我不能让她为难。”他想了下,“况且,这帮子水寇,的确有招降的价值。” 向来,皇帝也不是单纯借此为难于他,他是一国之君,不至于做得如此明显地让人诟病,而是这的确是一件有利于军政的事情,只不过是挑中他来接这个艰苦任务而已。 第六百零八章 好个死丫头 次日,村中。 卖了野猪一身轻,香兰又买了些粮食种子回家,打算抽空将分家时候得的几亩田种上。 没多久,大伯母还琢磨着如何把野猪弄回家卖钱,一打听却听说香兰当天就将野猪都卖了,登时气得跳脚脸红脖子粗:“好个死丫头,动作倒是快!” 她拎着锄头盯着陆家的土屋,眼珠子忽然骨碌碌转起来:之前顾虑野猪太大,不好偷出来,所以动作慢了几分。 不过现在香兰既然把野猪卖了,手里肯定有些银子…… 银子可比野猪好“拿”多了! 大伯母一把扛起锄头,看向陆家的眸子充满火热的欲望之色,冷笑一声,迈着轻快的脚步回了家。 不多时,乌蒙从院中侧门走出来,眼底闪着冷意,这女人想做什么?本来想今天回山寨,现在看来要等一等了。 不过,还是要传信回去说一声,否则怕是义父会怪罪。 不远处,九幽为了给人皮面具取材,特意来观察这位三当家,见他放飞了鸽子,连忙将鸽子截下。 看到信息,顿时眸光一闪:机会来了。 是夜,星月皆隐,大地一片暗色。 一道微微肥胖的黑影蹑手蹑脚地从墙头上 翻下来,警惕地左右环顾一眼,直到确定房间里的人熟睡之后,她才缩着身子悄悄推开陆爷爷的房门,蹲在地上往房间里蹭,眸子四处打量。 旁边的房间里,香兰本就睡意清浅,今夜又格外安静,连村头的狗吠声都传的老远,扰得她本就睡不着。 忽地,只听外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隔壁房门竟然被推开,即便声音很小,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香兰惊坐而起,若是爹娘起夜,断然不会是这般偷偷摸摸的动静…… 她眯了眯眼睛,悄悄掀起被子,顺手拿起门后胳膊粗细的棒槌,轻手轻脚地出去查看情况,目光落在爷爷房间,果然见门半合,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一抹黑影鬼鬼祟祟地往床边靠近—— “来人哪,有贼啊!”香兰拎着棒槌冲进去,一边大喊有贼,一边举着棒槌往小贼身上抽“无耻小贼,让你偷东西!” 房门被人撞开,乌蒙一脸冷色,见香兰较弱的身躯一反常态的彪悍,倒是抱拳没动,看起戏来了。 没有想到,她的大伯母这么蠢,居然是想来偷钱? 陆爷爷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见香兰正在打小贼,连忙下床 要帮忙。 “啊——”大伯母忍不住呼痛,她在陆爷爷卧室里找了一圈不见银子,刚刚摸到床边,没成想香兰忽然冲进来动手,一时吓得慌忙逃窜,却被棒槌揍得大喊出声,顾不上身份暴露,疼得满地打滚。 “别打了!” 香兰听出大伯母的声音,下手更狠,嘴上骂道:“哪里来的小贼,非得送你去衙门治罪!” 大伯母一听,连忙捂紧了脸上的花布,顾不得疼,爬起来撞开香兰瘦弱的身体,夺门而逃。若是让这死丫头逮住了,她老脸丢尽不说,还得吃官司! “站住!”香兰作势要追,吓得大伯母连滚带爬,险些一脑袋撞到门上,乌蒙见状,直接补了一脚,将人踹飞到门口,发出猪叫声。 很快,似乎怕人听见,大伯母又闭了嘴,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香兰哼了一声:“你怎么不拦住她?” 乌蒙无辜地看向她身后:“拦住有用吗?” 他们又不可能真的闹上衙门。 “香兰,别追了。”陆爷爷点了灯,黑着脸看着门口逃窜离开的熟悉背影,眉头紧得可以夹死苍蝇,“阿蒙啊,辛苦你了,今晚劳烦你留点儿心,我怕他们回去了气 不过,还会借着伤势来闹事。” 乌蒙微微蹙眉,本想是时候回山寨了,看到香兰水汪汪的大眼睛,莫名又答应了:“应该的爷爷。” 香兰忍不住瞪大眼睛:脸皮厚,谁是他爷爷! 乌蒙闷笑一声,见香兰气得小脸通红回去睡觉,这才施施然回了房,从窗户跳出去,准备放信回去,岂料一道黑影忽然接近,速度极快,可见对方武功很高。 他正要反抗,后脑狠狠一疼,接着眼前便彻底黑了下去。 九幽拍拍手:“本阁主出马,还有你还手的机会?乖乖在这里陪佳人吧。” 次日一早,穆臻言带着冷风和仲少秋来到水寇的窝点。 仲少秋不禁咋舌:“你们居然连水寇的老巢都找到了?” “不然你以为我真的就在城守府里吃喝玩乐?”穆臻言瞥了一眼仲少秋。 仲少秋顿时心生惭愧,当时确实没少骂他吃喝玩乐,没想到他居然掌握了这么多信息,甚至比他自己查到的还要多。 让仲少秋万万没想到的是,水寇的大本营居然就在之前剿灭的水匪处道荒山。 此处非常隐蔽,易守难攻,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处荒废的山。 但是仔细探查 才发现别有洞天,里面的水寇训练有素,将这处据点外三层里三层地包围了起来,几乎可以说是密不透风连苍蝇都飞不进来。 当时剿匪的收尾工作是由城守负责,好一招瞒天过海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谁知道这个老巢根本没有被剿灭,还风生水起着呢! 仲少秋自嘲地笑了声:“是我小看你了,我为我之前对你的无礼感到抱歉。” “无妨,没有仲侍郎的配合,城守不会这么快掉以轻心,我也不能这么快找到水寇的据点。”穆臻言安慰道。 仲少秋还想说些什么,穆臻言突然噤声:“嘘。” 穆臻言示意仲少秋往下看。 只见城守和莫旗以及那夜大小姐私会的男子一同进了山寨。 “我本以为城守只是偷偷给他们传递信息,没想到居然已经光明正大进了他们的大本营,看来他确实和水寇关系密切。”仲少秋暗叹,“这些年水寇从华城百姓那里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城守定然私吞了不少!” 仲少秋分析的很对,这些年水寇从商船上劫来的钱财,有四成都落到了城守的口袋里。 “事不宜迟,世子,我们易容潜进去吧!”冷风迫不及待道。 第六百零九章 大本营 冷风一起身就被仲少秋按住:“慢着,香兰出门前提醒过我,但凡进去水寨的人都要有令牌,没有令牌是绝对进不去的。香兰被请进去看过病,里面看守十分严格。” “而且这里看守的水寇每到一定时间就会更换一遍,如果没有令牌,几乎找不到能潜进去的机会。” “令牌……”穆臻言突然想到,“方才莫旗进去的时候就拿着令牌,应该就是那个了。” “可我们现在不能接触莫旗,如何拿到令牌?”仲少秋懊恼。 “不必着急,我们拿不到,自然有人能拿到。”穆臻言深邃的眼睛里闪着精光,嘴角勾起自信的笑。 “你是说,莫依人?”仲少秋也和他想到了一块。 “正是,能不能拿到令牌就要看她的本事了。”穆臻言淡淡道。 “如此让她冒险,她会愿意吗?”仲少秋对此不免有些担忧,他对这个莫依人可不太信任,这个女人就是看着穆臻言有权有势长相俊美才贴上来的。 明知世子有家室还这样贴上来,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对于这样破坏他人感情的女人,仲少秋 依旧保持不耻的态度。 “现在我们一群人之中只有她能接触到莫旗。必须要试试。”穆臻言吩咐道,“冷风,你去传话给莫依人,让她想办法拿到莫旗的令牌。你就说我中的箭里有毒,解药在水寇的大本营,必须要潜进去才能拿到,说的惨一点。”穆臻言冷冷地出谋划策,丝毫不对诅咒自己一事感到在意。 冷风顿时汗颜,他这个主子,利用起外人来真是毫不手软! “属下这就去。”冷风也不敢耽搁,立刻悄无声息地离开水寨下了山。 “穆臻言,虽然我知道你只是逢场作戏,但是与别的女人这么亲密终归是对公主不公平。”眼下只剩下仲少秋和穆臻言两个人,仲少秋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提到了公主,穆臻言的神色也变得正经:“我绝不可能做对不起她的事,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加不可能。” 一句话,让仲少秋把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很快,在莫旗府中休息养伤的莫依人看到窗台处停留了一只信鸽。 莫依人立刻警觉地从床上起来,环顾四周无人 后才走到窗前,取出绑在信鸽腿中的书信。 书信上写道:“世子中的箭伤中有毒,解药在水寇的大本营,想要进去必须从莫旗身上取得令牌,他的时间不多了,若是找不到解药必定暴毙而亡,今晚我会在莫旗府宅的后院等你。” 莫依人读完信,看到暴毙而亡几个字时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想到他可能永远离开她,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流下来,不行,一定要帮公子拿到令牌。 可是,这么重要的令牌,如何能从莫旗身上拿到呢? 这天晚上,莫旗来看望莫依人的时候,一推开莫依人的房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抬眼就看到趴在桌上喝着闷酒的莫依人。 莫旗一惊:“你的伤口还没好怎么能喝酒!”莫旗上前一把抢过她的酒杯。 “他为什么不喜欢我。”莫依人脸色醉红地看着莫旗。 莫依人今晚只穿了一件红色薄纱襦裙,衬的她的肌肤更加雪白细嫩,惹人怜爱。 饶是莫旗也有些遭不住她这样无辜可怜的眼神,痴痴地看着她。 “他不喜欢我,你会一直喜欢我的对不 对?”莫依人摇摇晃晃地起身,突然一个趔趄倒向莫旗。 莫旗一惊,立刻伸手接住了她。 莫依人柔软的身子立马贴了上来,叫莫旗有些心猿意马,他从来不曾离她这么近,只有在自己的梦里才能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而她现在,居然就真真切切地离自己这么近。 莫旗收紧横在她腰上的手臂:“没关系,他不喜欢你,我喜欢,很快他就不会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到时候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莫依人的眼睛闪过片刻清明,莫旗,你果然好狠。 “莫旗,我好对不起你。”莫依人突然哭了起来,“明明对我好的人就在我身边,为什么我还要舍近求远呢?” 莫旗听到莫依人的哭声,立刻心疼不已,捧起她的脸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滴,喃喃道:“依人,你穿红衣真好看。” “你放心我喝完今晚的酒,我就会把他忘记,你陪我一起喝好不好?”莫依人楚楚可怜地看着莫旗,握着他的手将他拉到桌边。 听着莫依人软软糯糯的声音,莫旗哪里会不甘愿:“好,我陪你喝。” 莫依人立刻给他斟满酒。 一杯杯酒下肚,莫旗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是莫依人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轻轻地坐在了莫旗的腿上,画面看起来香艳无比。 莫旗顿时就失去了思考能力。 莫依人手上拿着最后一杯酒,轻轻喂到莫旗口中。 最后一杯酒下肚,莫旗终究还是醉倒在桌上。 莫依人本就提前吃了解酒药,加上她的酒量本就不错,根本没有醉。 莫依人不敢耽误,立刻在莫旗身上上下摸索,终于找到了那块令牌,顿时松了一口气。 来到后院,果然看到已经等在那里的冷风。 “冷侍卫,令牌我已经拿到了。”莫依人将令牌交给冷风。 “莫小姐辛苦了,我此次来还有一个任务,世子吩咐我务必要把你从莫旗身边救出来暗中安置。否则要是让莫旗发现你偷走了令牌,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莫依人一听,原来穆臻言一直在顾虑着她的安全,心中涌起万分感动。 “好,我跟你走。”莫依人丝毫没有犹豫。 冷风将莫依人安置在另一处据点,将令牌带回去交给穆臻言。 第六百一十章 独自一人去冒险 一行人再次来到山寨附近。 “此次前去凶险,人多反而容易成为对方的目标,我一个人进去便可。你们在外面接应我。”穆臻言淡淡道,眼神里没有一丝恐惧。 “那怎么行,你也受了伤,不能让你独自一人去冒险。”仲少秋阻止道。 “我那些小伤根本算不了什么。”穆臻言笑了笑,“倒是仲侍郎伤的是真的重,更加不适合随我进去。” “我不能进,让冷侍卫跟着总安全些吧。”仲少秋依旧不太放心让他一个人进去,里面没人照应着,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向公主交代呢? “世子,我随你一起进去吧。”冷风也在一旁帮腔。 可是穆臻言摇了摇头:“不行,令牌只有一块,你们进去只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说罢不顾众人的阻拦,进了山。 “为何如此固执,咳咳咳……”仲少秋的伤还没完全好,方才情绪激动有些扯动了伤口。 “仲侍郎,我带了止咳的甘草,你含一点吧。”旁边的香兰以看到仲少秋咳嗽,立马露出担忧的神色,上前递了一 包细心包起来的甘草。 “你的伤有点感染到肺部,恢复期间偶有咳嗽是正常的。”香兰在一旁体贴地解释,“我给你煎的药你要记得按时吃,不然容易落下病根。” 仲少秋没想到她准备的如此周到,看到那包甘草和香兰脸上关切的表情,仲少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眼前关心他的人是公主…… 仲少秋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震了震,他怎么能还对公主有所想法! 之前本以为穆臻言就是个纨绔子弟,想着到时候公主若是被他背叛,自己还有个机会,但是最后只是自己的一场误会。 穆臻言不仅不是那种花天酒地的人,而且还如此雄才大略,他扪心自问根本比不上他分毫。 心中苦涩的仲少秋,接过那包甘草,默默含了一根在口中,甜中带涩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冷风联系了九幽阁的人随时待命,以免穆臻言有什么不测。 穆臻言进山后,按照香兰的描述,伪装成水寇的三当家。 三当家的身形和神态与他最相像,虽然是水寇,但是却长着一张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脸,俊逸非凡 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如果不说他是水寇,大概会以为是哪家公子,也正是如此,穆臻言才会选择他为易容对象。 穆臻言旁若无人地走进寨子,却被看门的两个哨兵拦了下来。 “三当家,令牌。” 穆臻言拿出令牌,示意他们放行。 “密令。” 穆臻言怔然,密令?怎么没听说要密令? “三当家,密令你不记得了?”两个哨兵对了个眼神,看着穆臻言的眼神多了一分警惕。 定是昨日莫旗令牌被偷的事情泄露了出去,他们只能设一个密令。 “昨日我不在寨子里,不知道你们设了密令。” “不可能,我们明明派人将密令传给三当家了。”听到穆臻言这样解释,两个哨兵怀疑的眼神更加重了。 就在这时,城守和梁青衣的情郎走了过来。 只听见城守愤愤道:“我就知道这个莫依人靠不住,莫旗这个蠢货非不听劝告硬要将她带回来,现在好了,令牌被偷了,若是让世子那群人潜进来可如何是好。” “既然他们知道这里需要令牌,那就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藏身 之处。看来此地也不宜久留。”城守身边的男人道。 “西伏,你让大家做好随时搬走的准备,钱财方面京城那边会准备好。等到事情结束,我就让青衣嫁给你。” 提到梁青衣,那个叫西伏的男子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看到穆臻言后城守以为是三当家,当即谄笑着打了声招呼:“三当家的,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糟糕,若是让他们凑近,发觉自己并非三当家,可就在劫难逃了。 穆臻言趁两个哨兵还在盘问,准备逃走。 但是就在此时,一个身材火爆的女子突然跑了过来勾住了穆臻言的手臂,“三当家的你总算是回来了,我昨天并非有意勾引你,你千万不要误会啊。” 那女子穿着水寇的服饰,柔软的身子几乎是贴在穆臻言的身上。 看样子她是勾引这个三当家不成,惹三当家生气出走了。 穆臻言当即有了妙计。 只见穆臻言板着一张脸,眸光微深,斜眼冷冷瞪向她:“你可知道因为你的过错,害我不知道昨日的密令,被这两个下人拦在门外。” 那女子一听直接对两个 哨兵发怒了:“你们可知道这是谁?这可是你们的三当家,你们居然敢拦他,不要命了吗!”说完还不由分说地狠狠将他们踹倒在地,其性格不可谓不火爆。 但是那两人被踹倒在地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穆臻言暗忖,看来这个女人在他们寨子的地位还挺特殊。 “都怪我惹三当家生气,让三当家受了这种委屈,这两个无礼的人我已经帮你收拾了,三当家就原谅我吧。”女子转身又搂着穆臻言的手臂委屈巴巴地看向他,变脸之快让穆臻言心中暗暗咋舌。 见此情形,穆臻言心里暗生一计,既然这女子如此看中这个三当家,城寨的人又如此惧怕她,看来,留她在身边,以便应付,是最好的选择了。 乌兰生的唇红齿白好相貌,性格又火爆,见他第一次这么久都不推开她,心下欢喜,以为他终于肯接受自己了。“三当家的……”穆臻言看这女子在寨子里的地位应该是挺高的,对这个三当家如此上心,前一刻火爆的她,此时正柔情似水地搂着他的手臂,眼里尽是欢喜,应当是喜欢到了骨子里。 第六百一十一章 试探 一想到要欺骗利用这样痴情的女子,心里竟然有些不适。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他身上背负的,是招降的重任,若不为此,他定然很快就被识破。 当时,莫提招降,他的命也是堪忧。穆臻言欲擒故纵,顺势就轻推开了乌兰的手,表情冷漠地往前走去,来之前,他曾经看过整个城寨的格局,三当家的房间,他自然是知道的。 被抛在一边的乌兰敛了笑意,神色不悦,但还是扯出个笑脸,快步跟了上去,还嗲嗲改了称呼:“乌蒙哥哥,等等我”。 两个守卫已然爬起来,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会招惹三当家呢,早知道,这可是大小姐心尖尖上的人啊,小命保住,已经是万幸了。 绕过重重屏障,来到隐秘的住所,尽管对这里的格局了若指掌,但这毕竟不是他熟悉生活的地方,推开门,陌生的气息还是让他有些恍神。?转身准备关门,见乌兰定定站在门边,仍是笑吟吟的。 穆臻言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好赶她,只冷着脸转身走向里屋,乌兰见他默许,一脚踏入屋内,把门掩了起来。 “乌蒙哥哥,怎的刚回来 就对我这么冷漠嘛,之前是人家不好,不该惹你生气。让你今天如此难堪,兰儿保证以后不会犯了嘛。”乌兰一脸无辜,楚楚动人,穆臻言却神色漠然,半点异样的情绪都没有流露半分。“我昨日不在,寨子里可是有什么变故?”穆臻言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正了正身子。?乌兰倒是自在得很,给穆臻言倒上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不紧不慢地说着,仿若此事与她无半点关系。 “昨日我们的人外出走单,却被一伙人截了胡,死伤了好几个兄弟,我爹正为这件事犯愁呢。”穆臻言听着也是一怔,他们如此搜寻,难保不会查到他身上,看着城寨里的高度戒备,他得尽早摸清他们的底细才好。 “如此,可知道那伙人什么来历。”穆臻言压着声音,语气淡淡的,带着试探。茶水饮尽。 乌兰正把玩着杯子,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穆臻言:“听爹爹说,这伙人像是京城来的,身手矫健,但情况混乱,我们知道的也并不详细。”“你先回去,我劳累了一天,需要休息了。” 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穆臻言便起 身准备下逐客令了。 他怕与乌兰接触太久,一不小心就被她看出些许破绽。乌兰气闷地咬了下牙,她虽性子火爆,却偏偏对乌蒙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无论他如何冷淡疏远她,她也不舍得对他大吼大骂,只能忍着自己的脾气,希望有一天乌蒙能看到她的好,心甘情愿地和她在一起。 “乌蒙哥哥,你好生休息,兰儿明日再来看你。”乌兰起身,不舍地看了穆臻言一眼,走之前还将门轻轻合上。 乌兰一走,穆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可是他哪里敢真的睡去,若是此刻有人暗中盯着他,熟睡之时,他难免会暴露。加之,之前与水寇打斗的伤还未好,乌兰搂靠着他时,他已经有些不适,他强撑着不让乌兰发现,已经十分费力,屋内一空,他便直接到了床边躺靠了下来。 虽然是匪窝,但这三当家屋内的摆设倒是雅致,这或许是因为他是个文人的缘故,屋内的书香气息十分浓郁。寨中多数人都是粗野的武人,识字的不多,三当家乌蒙能在这一群武人之中,能有一片立足之地,与他的谋略也是分不开的。而每次策划行动, 他应该也是担任着主要的谋划者的角色。 穆臻言心想,最近风波正盛,寨中当家或许会来邀他,他该提前想好对策才是,尽管了解乌蒙的生平,而且,穆臻言也有意想要先劝服他,若是水匪的军师都顺从了自己,剩下一群无知的莽夫,便十分好对付了许是这几日太过疲倦了,穆臻言想着想着竟然昏睡了过去,但多年的警惕,始终让他留了一分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看到了有个黑影在他窗口徘徊,瞬时惊醒,手已然摸到了枕下的短刀,这原是乌蒙的物件。 “谁?”穆臻言弓着身子,厉声问道。被穆臻言这样一呵斥,那黑影似乎被惊到一般,不等穆臻言下来查看,便不见了踪影。穆臻言心下一沉,寨中果然有人在监视他,幸而他早已面对过许多更为惊险之事,沉着自如,想必也未漏出什么破绽。本就睡意阑珊的穆臻言,没了睡意,索性坐在床边。鸡鸣,小厮来敲门:“三当家,二当家与城主在议事厅等候你前去商议大事。” 穆臻言心想来的可够快的,脸色微沉,便扬声回道:“你前去 回复,我片刻就到。”“女婿,你先忍忍,这三当家也是个有本事的人,我们应该放下恩怨,先合作一番再说。” 穆臻言走得极轻,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对话,不由微皱了下眉,放大了脚步声走进去。 宽阔的大厅内,只见城主正襟危坐,见穆臻言来了,起身笑着迎了一下,声音略显粗犷:“三当家,你终于来了。可让我们好等啊。” 穆臻言微微一笑,不作言语,眼角的余光却感受到一抹淡淡的敌意。 他稍微侧头一看,心里已经有了衡量。 传言二当家与三当家不睦已久,看来,这位看上去颇为年轻的男子,应当就是二当家乌义。而且,听城主刚才的称呼,那和她女儿梁青衣珠胎暗结的黑衣人就是他没错了。 穆臻言接过小厮手里的茶,在城主左侧坐了下来,脸上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三当家,我们今日便是要与二当家,一起去拜会大当家,商议追捕穆臻言一事。大当家不在寨内,我们须得出去寻,只是,三当家以前从未出寨过远,须得好好跟着,莫走丢了便是。”城主卖着关子说话,眼里是不明的笑意。 第六百一十二章 大当家 穆臻言正处在疑惑中,那二当家突然发话:“三当家昨晚可是没有歇息好?”乌义似笑非笑地看着穆臻言,眼神里有丝挑衅的意味。 穆臻言眉梢微皱,心中暗忖,夜间那黑影,莫不是他安排的人?“烦劳二当家的挂心了,晚上还安排人来保护我,用心良苦。”穆臻言轻轻抿了口茶,状若无意地说了一句。他不去看脸色微变的乌义,忽而转头对城主说道:“既然有大事要惊动到大当家的,那我们该早早出发才是。” 城主点点头,给了乌义一个眼色,乌义自知理亏,便退了下来。城寨中两位当家和城主尽要外出,城中无人照看,乌兰自是最好的人选。 传小厮唤来了乌兰,只见她一改昨日的浅色衣裳,女儿扮相,竟换成一身黑衣,束着头发,眉宇之间,带着几分男儿的英气。乌兰一见穆臻言在场,本能想走上去,旦碍于场面严肃,只好收敛起自己的性子,站在一旁,目光偷偷地瞟着自己的心上人,怎么看,都像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实在是深得她心。“乌兰,我们此去要耗费数日,你可要好好照 看城寨。”乌义把乌兰唤到身前,给了她密令,又是一番交代。乌兰微昂着头,勾唇一笑:“放心吧,我父亲虽然不在,但有我乌兰,也不是谁都敢撒野的!” 穆臻言眸光微动,心底呵了一声,原来她是大当家的女儿,怪不得行事如此张狂。 城主满意地笑笑,随即对着他们说道:“那我们便即刻出发吧,莫耽误了追捕穆臻言的好机会!” 穆臻言和乌义俱是点头起身,跟在了城主的后面。 此行虽然只有他们三人,但路途的安全问题,却无须过虑。城主与乌义,武功俱是寨中上乘,自保是不在话下的。且他们要走的路,属于水匪的范围,官兵根本不敢靠近。只是穆臻言正顶着乌蒙的身份,若有不测,不好显露本事。?穆臻言边走,心里也不忘揣测这三当家乌蒙的心态。 这乌蒙是三当家,但却对大当家的女儿丝毫不感兴趣,甚至被逼得出寨,也不想顺从,想来也是性情人物。或许,乌蒙入了水匪,并非他本意,而是有另外的隐情。 天色渐暗,已无法赶路,他们寻了一家客栈,与掌柜的付了 房钱,便上了楼。穆臻言见他们也不叫酒食,明白这两个人警惕得很,怕是连水都不肯沾一滴。穆臻言静悄悄打量了这客栈一眼,心底不由浮出一丝怪异的感觉。这客栈地处荒僻,住客却不少,难道这不是简单的客栈? 晚间,有小厮主动送来茶水饭菜,穆臻言道谢后,便又关紧了门。他坐在桌子前,看着这香气四溢的饭菜,想着他们警惕的举动,也没有动筷子。 到了半夜,客栈里忽然点起了数盏偌大的明火,穆臻言假寐的眸子瞬间睁开,不一会儿,门口就传来敲门的声音。 穆臻言起身开门,城主虚伪的笑脸便映入了他的眼里,穆臻言脸色淡淡:“何事?” “大当家已经到了,三当家,我们该下去了。”城主笑了一声,然后不等他,便独自下了楼。 穆臻言微皱了眉头,也跟着走了下去,客栈下方的凳子上,赫然坐了一位不怒自威的粗犷大汉,乌义似乎早就下来了,坐在他的一旁,脸色带着敬重。 穆臻言眸光微动,心中已明白了他就是大当家乌玺。 “大当家,你总算来了。”城主一下 来,便忙着上去套近乎。 城主嗯了一声,嗓音如猛虎一般粗重:“听说那从京城来的小娃娃,已经失踪了?” 乌义点头开口道:“是,义父。那人叫穆臻言,带了不少兵马,但已经被我们用计剿杀,受了重伤,想必此时定躲在哪里不敢出来。” 义父? 穆臻言眸光微沉,原来他们是这样的关系,难道这乌蒙也是这大当家的义子? 穆臻言静静思量,乌玺却转头唤了他一声:“蒙儿,你也出来了?义父之前就叫你多出来见识见识,你可总算开窍了。” 穆臻言走过去,神色却依旧淡然:“义父。” 乌玺似乎习惯了他的态度,也不在乎地笑笑:“坐下。” 穆臻言坐了下来,却一直很安静。 言多必失,尤其在这深不可测的大当家面前,他一定不能露出破绽。 乌玺仿佛对他甚是关注,语气带着几分关心地问道:“蒙儿,听说前日你不言一发就离开寨子,彻夜未归,是何缘故?”?穆臻言注意到乌义勾唇得意的神色,沉默着没有说话,面上却故意表现出几分气闷和无奈。 乌玺拍拍他的肩膀 ,笑道:“可是因为兰儿?” 穆臻言嗯了一声,又不再说话,眼神低垂,似乎不想过多谈论这事。 乌玺也知道自家女儿的心意,虽然平时她胡闹他会纵着,但乌蒙是他较为满意的一个义子,他自然也不会勉强他。“兰儿是胡闹了点,但你怎的也如此不稳重?此时正是朝廷风声极紧的时候,你又没有高强武艺傍身,若是出了半点不测,岂不是伤了义父的心?”乌玺话里是有责备,却有一些宠溺,据穆臻言所知,乌玺最为器重乌蒙,很有可能想让他继承城寨。 穆臻言低头认错:“义父,我知道错了。”城主这时上前一步,说道:“大当家的,索性三当家平安归来。我们也好商量对策,抓捕那日那伙人,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闻言,乌玺面色转冷,不怒自威:“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你们派弟兄们暗中扮作平民,大肆搜捕,就算他们藏在地底下,也给我挖出来!” 一番商议后,穆臻言偶尔插上两句,但大多数都没说话。乌玺和众人的注意力又在追捕上,竟让穆臻言平安无事地瞒了过去。 第六百一十三章 世子出事了 一天的时光转瞬即逝,雪朦胧坐在屋内,从天光清朗等到了夜色落幕,直到公主府内燃起第一盏明灯的时候,她才有些坐立不安地站了起来。 算算日子,自从上次收到穆臻言的信后,她仿佛又失去了穆臻言的消息。难道在华城又遇到了危险了吗? 雪朦胧看了眼窗外模糊的天色,眼皮不知为何一直跳个不停,她用手指抚了抚自己的眼睛,心情有些郁抑不安。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穆臻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要不然她怎么会忽然感觉心慌了起来? 雪朦胧刚想叫出暗卫,窗外就掠进一抹黑影,身上有着九幽阁的标志,呈上一份书简,正是九幽的笔迹,他似乎是赶得急,说话竟带了几分急切和喘息:“公主,华城的城守府被灭,传闻是世子不满城守想要弹劾,狠下杀手,世子处境危险,受了重伤,那边传来的消息不明……属下……属下现在也不知道世子的消息。” 雪朦胧身子一僵,声音有些艰难:“你是说世子失踪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是吗?” 暗卫点点头,被包裹严实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但唯一露出来的那双眸子里,也带着几分 沉色。 “不……不可能,他答应了本宫不会有事的。”雪朦胧握紧了手指,努力安慰自己,但眼里却是一片无法掩藏的担忧。 “我要去找他!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雪朦胧沉静了几秒后,猛然抬起头,目光坚毅狠绝。她不能让穆臻言出事,她已经习惯他了,叫她怎么能承受失去他的代价? 雪朦胧深吸了口气,就开始自己收拾东西。小九在暗处看见公主收拾东西的举动,又想到之前世子暗卫沉重的脸色,不由明白了公主的意图。 她点了下脚尖,就落在了地上,然后直往公主屋内走去。 雪朦胧听见脚步声,以为是小六,便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小六,快帮本宫收拾出一些衣物出来,另外多准备一些药。” 小九抿了下唇,开口道:“公主,你是不是要去华城?” 雪朦胧动作一顿,这才转了身过来,看到是小九后,脸色不由缓了一些:“是,这些你无需管。” 小九连忙走上前,抓住她的手,担忧地劝道:“不可啊,公主,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定会怪罪你的。” 雪朦胧拂开她的手,神色微微冷淡:“本宫管不了那么多了,世子失踪 了,本宫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一定要找到他,亲眼看到他平安。” 小九越发拧紧了眉,声音急切:“公主,你真的不能去啊。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你为了世子,更应该留下来啊。世子的消息一旦传到京城,皇上本就对世子怀有意见,势必会震怒于她。若是没有公主你坐镇,到时候公主找到世子了,世子爷难逃罪责啊。” “你别拦本宫,本宫一定要去找他。”雪朦胧心里忧心甚极,根本顾虑不了那么多,她现在只要一想到穆臻言上次差点死在她前面的样子,她就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小九焦急地咬了下唇,不知该如何劝阻时,正好小六和冷旭一起走了进来,她连忙走过去,拉住小六的手,说道:“小六,你快劝劝公主,公主要去华城找世子。这真的不能去啊!” 小六和冷旭一惊,不用小九多说,就走上了前,脸上浮出和小九一般的担忧。 “公主,你千万不能去啊,你去了,这京城岂不是又是潜心宫的天下了?若是穆臻宇和莲美人再有点什么动作,公主你要我们谁拿定主意啊?”小六知道公主一向是个意志坚定的,所以猛地就跪在 了地上,哀求着脸劝道。 冷旭也接着说道:“公主,世子若是知道你为了他,千里跋涉,不顾大局,到时候再弄伤自己的身体,你觉得世子会开心吗?再者,世子身边有九幽和折岚,他们会让世子死在自己前面吗?九幽和折岚既然也没消息,说明他们是在一起的,也许是因为不方便暴露自己的行踪,所以才不能传递消息。” 不得不说,冷旭跟在暗卫营里浸染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明白世子行事的轨迹。 雪朦胧被众人接连相劝,慌乱的心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对,说不定暗中的人就是想看她慌乱,离开京城后好部署自己的势力。 现在京城只剩她一人,她绝不能临危自乱,不能给敌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雪朦胧转了转眸子,眉目渐渐显出如雪的冰冽,她是一定要去找穆臻言的,但不能就这样慌乱地去,她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若是能维持她还在京中的假象,能拖住敌人的视线,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就好了。 假象……对了,易容! 雪朦胧眸光一亮,当机立断地吩咐道:“冷旭,你立马将璎珞找过来,让她给小九易容成本宫的样子。 ” 小九一愣:“公主,我不行的……” 雪朦胧转眸看了她一眼,声音清冽:“本宫会让人嘱咐母后给你掩护,你不用太过担心。你跟了本宫也有这么长时间了,按着本宫的性子行事便是。” 小九为难地拧了下眉,但为了公主的计划,还是点了点头。 冷旭也点头退了出去,前往醉香楼的方向。 “小六,你即刻准备好马车,我们去一趟九王府。”雪朦胧微眯了下眸光,眼里闪过一丝寒芒。 小六见公主主意已定,也不再阻拦,点头应道:“是,公主。” 雪朦胧深吸了口气,披上自己的外衣,一脸漠然之色地走了出去。 玲珑养了几天伤,身子好得差不多,不愿待在屋里,便起身对着婢女道:“小茹,你陪本宫出去走走。” “是,玲珑公主。”小茹是雪朦胧派来照顾玲珑的婢女,长得乖巧可人,平日里照顾玲珑也会是尽心尽力。 从架子上拿下暖厚的披风,小茹动作轻柔地给她披上,然后陪她一起出了门。 从西苑一直往外走,靠近湖边的院里,不知何时已经开起了一簇一簇粉白相间的花锦,千姿百态地扬着自己的花瓣,娇美动人得很。 第六百一十四章 折断的娇花 玲珑自小就爱娇花,越是美丽的花,她便越是想要折下来。 第一眼看见这些盛开地美丽的花朵,她就控制不住地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玲珑仔细欣赏了一番这娇嫩的花儿,伸出手指慢慢抚着它的花瓣,感受着指腹传来的如丝绸般软滑的触感,泛着笑意的黑瞳里,慢慢闪过一丝狠辣的寒光。 正当她捏住花茎想要狠狠折断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动作一顿,连忙站起身来回头,一见是雪朦胧,便像孩子般又惊又喜地笑跑过去:“姐姐,你这是要出门吗?” 雪朦胧嗯了一声,微微一笑:“去九哥那里看看。” 玲珑转了转眸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姐姐能带我去吗?我已经在府里待了好多日了,也想和姐姐出去走走。” “玲珑,你前些日子才在九王府受了伤,还是留在府里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此事兹事体大,雪朦胧自然不会带旁人去。 玲珑心中膈应了一下,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失落,但嘴角却仍然扬起一抹勉强的笑容:“好,姐姐。那你早点回来,路上小心。” 雪朦胧嗯了一声,时间紧急,她没再说什么,就带着小 六出了府。 而玲珑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乖巧的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 以为不带她去,她就没有法子知道了吗? 她如此匆忙,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玲珑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在院中随意走了几步,便对着小茹说:“本宫有些乏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小茹连忙扶着她的身子:“好,奴婢带公主回去。” 玲珑回到房间后,借口说要休息,散退了下人。她打开靠近竹林的后窗,将写好的纸条放在窗口处,用手指轻叩了两下,便又重新关紧了窗户。 这段时间,她大概已经查探清楚了,公主府守卫最严的地方,当是雪朦胧所住的院里。而她西苑偏静,防范疏忽,又有大片的竹林掩护,自然能藏下一个传信的人。 果然,不久后,一道黑影从墨林中闪出,拿起了纸条,又迅速消失在空中,朝着九王府的方向掠去。 而此时的九王府中,雪冀刚准备出门办事,就撞见管家带着两位女子走了过来。 雪冀微皱了下眉头,眼里闪过一抹疑惑:“十一,你来找本王何事?” 雪朦胧挥退了管家,冷冰冰地盯着他,单刀直入地质问道:“华城的 城守是不是你的人?” 雪冀微怔,但迅速收敛起自己的情绪,眸色漠然:“不是。十一妹妹急着来见本王,难道就为了质问此事吗?” 雪朦胧冷笑一声:“那九哥可知,华城城守府被灭一事?那城守还将此事栽赃陷害给世子,下令众人杀了世子,难道九哥丝毫不知情?” 闻言,雪冀也是心里一震,褐色的眸子显出几分慌色:“我,我不知道,十一妹妹你问错人了。” 雪朦胧依旧冷冷望着她,一双清锐的眸子像利剑一样,戳穿了他的心思:“九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们现在是盟友,九哥若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就莫怪妹妹不留情面了。若是世子出事,九哥你觉得自己能摘得了吗?背后之人分明就是挑拨离间,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斗得过潜心宫吗?潜心宫除掉了世子这一敌人,下一位去华城的人,九哥觉得又会是谁呢?”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威胁之意,仿佛只要雪冀不说实话,她就立马将他送进死路。 雪冀咬咬牙,脸色沉重,雪朦胧既然已经怀疑到了头上了,就算他不承认,她肯定也会想尽办法查出来。 现在他们又是盟 友的关系,若是此刻闹僵,潜心宫那边也早已得罪,三头对立,必然是他先被败下阵来。 权衡利弊之下,雪冀沉了沉眸子,还是将实话说了出来:“那城守确实是本王的人,不过他孝敬的也不止本王毅哥,一开始本王也存有让他伺机弄死穆臻言的心思,但后来合作以后,本王又下令了按兵不动,绝不可能是本王做的。” 雪朦胧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仍然试探道:“既然你下了命令,为何城守还故意栽赃陷害?” 雪冀眉头一皱,脸色也有几分不悦:“若真是本王下令,怎么会不直接将消息传到京城,让父皇治他个逆反之罪?” 雪朦胧微眯了下眼睛:“也许你的人正在路上呢?” 雪冀气极反笑:“本王要是真做了,刚才就不会主动承认城守的事了。本王直接拖到人来京城不就好了?” 雪朦胧盯着他的神色,盯了好几秒,确定他不像说假话,冰冷的脸色才稍缓了一点,直接挑明其中的关系道:“既然灭城一事不是你吩咐的,那必定就是第三股势力在作祟了。她能不动声色地收买九哥你的人,想必也是个厉害的。而且她定是知道那城守是九哥你的 人,才特意去收买的,想挑拨离间,让我们斗个你死我活,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闻言,雪冀眸中一震,瞬间也明白了敌人的意图,不由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呵,真是好算计!” 他冷笑一声后,看向雪朦胧,神色带着几分郑重:“那你的来意是?” 雪朦胧勾唇淡笑:“我此次前来,一是为了确定情况,二是想让九哥封锁京中的消息。在我回来之前,务必不要让消息传到父皇的耳里。若是有个万一,还望九哥从中周旋。” 雪冀在京中毕竟经营许久,九王府的势力根深蒂固,有他相助,京城的事,她至少可以放心大半。 而雪冀也是个极会权衡利弊的人,这个时候,帮了雪朦胧和世子,也等于帮了自己。 为了大局,雪冀也不得不同意:“好,本王定会稳住京中局势,你且放心就是。” 话音一落,墙角处一抹素绿的身影,惊得睁大了眸子,险些惊得将手里的盒子打碎。 雪朦胧听到他的承诺,也松了一口气:“好,有九哥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府了。合作愉快,九哥。” 说完,雪朦胧就扬着张清美的笑脸,缓缓离开了九王府。 第六百一十五章 美人如画 而雪冀神色也复杂了几分,想起差点被人算计了,眸光不由深幽了几分。他一转身,就听见墙角处忽然传出一声石子滚动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砰地一声,像是瓷器碎裂的声音,他心里顿时警惕了起来,出声喝道:“谁?谁藏在那里?给本王出来!” 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雪冀冷眯了下眼,慢慢走了过去。 正当他抽出袖中的暗器时,女子呜呜抽泣的声音,忽然断断续续地传入了他的耳里,雪冀微一皱眉,收起暗器,快步地走了过去,一转过墙角,就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坐在地上,身上被沾满了土灰,白嫩的掌心还磨破了几道小小的口子,渗出一点点血珠。 她的身旁更是一片狼藉,精致的饭菜被摔得到处都是,白色的米饭滚上黑色的土灰,变得脏污不已。 “嫣儿?你这是怎么了?”雪冀心疼地扶起她,眼里带着一抹宠溺。 柳嫣伸出自己的手掌心,一双美丽的眸子水光浮动,楚楚可怜:“王爷,妾身想给你送饭,却不小心踩着石子摔倒了。妾身好疼啊,王爷。” 雪冀无奈地叹口气,将她打横抱起,嘴上责怪,但眼里却是心疼:“本王不是说了这种粗活,交给下人做吗?你怎么还这么不听话?” 柳嫣委屈地咬了咬唇:“妾身想要亲自为王爷做些事嘛,王爷要是不喜欢,妾身以后就不做了,好不好?” 雪冀听她委曲求全的样子,心里对她恶毒宠爱越发地深了几分:“你要是真想为本王做些事,不如晚上好好伺候本王。” 柳嫣羞红了 脸,带着泣音地娇哼了一声:“王爷真是讨厌。” 雪冀笑得邪气:“那你喜欢吗?” 柳嫣大胆地凑上唇吻了上去,然后深情地凝望着他的俊脸:“喜欢,王爷变成什么样子,妾身都喜欢。” 大胆的示爱惹得雪冀哈哈一笑,刚才的怀疑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柳嫣也松了口气,幸好她及时假装摔倒,有惊无险。 雪朦胧匆匆回府后,冷旭已经将快马行李都已准备好。 雪朦胧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进屋便看到了一句易好容的小九,她惊讶地仔细打量了一番,点头赞道:“不错,大体上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异样。” 小六也惊讶地围着小九转圈圈,打趣道:“小九,当公主的感觉怎么样?” 小九苦笑了一声:“要不然你来试试?” 小六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公主的气质,我可学不来。” 雪朦胧没理会她们的玩笑,直接吩咐道:“小九,没有十分重要的事,你不必出去见客。另外,本宫会留下十二和冷旭一起在府中,本宫带着小六前去就行。” 冷旭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这怎么行?公主,世子已经吩咐我了不能离你太远,若是公主你有个三长两短,世子会杀了我泄愤的。” 小九也皱着眉头,眼神担忧:“公主,你把十二带上吧,她在暗中,定能在关键时刻护着你的。” 雪朦胧摇摇头:“不行,十二要是离开京城,定会惊动父皇。而且此前大家都去很容易露馅,你们要是真为了本宫好,就好好留在府中,替本宫演好这场戏。待本宫确认 世子平安,就会即刻归来。” 众人沉默不语,显然听懂了公主的话。 璎珞却忽然站了出来:“公主,我可以陪着你去。” 此话一出,冷旭就立马转头望向了她,目光带着几分深意,他怀疑璎珞是为了世子,但此时公主的安全确实无人护送,他抿了下唇,没有拆穿她的目的。 雪朦胧转眸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郑重:“璎珞,你必须留在京城,因为本宫有更重要的事交待与你。” 璎珞微愣,下意识问道:“什么?” 雪朦胧微微一笑:“在本宫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要负责阻断华城来往京城的任何暗线消息,绝对不能让华城世子的事传到皇上的耳里。另外,你还需派人帮助兵部侍郎部署兵力,在各个暗角盯着周围的情况,一旦发现有异,立即见情况告知君大人。” 璎珞掌握着京城的九幽阁势力,自然有这个能力,且这事关系到世子的安危,她相信璎珞不会拒绝。 果然如她所料,璎珞沉思了两秒后,就点头应了下来:“是,我会全力阻拦的。还请公主,一定要找到世子。” “本宫拼尽全力,也会找到的。” 她说这些话时,眸里闪着莫名令人信服的光,璎珞有着怔然地望着她,心里竟多了几分复杂。 冷旭还是不放心公主身边没有人,便开口说道:“公主,你既然不让我们去,也得带上几个暗卫随行吧?路途遥远,难免会发生些意外,还是带些人防身为好。” 雪朦胧思虑了两秒,点了点头:“好。你安排便是。” “是,公主。”冷 旭欣喜地笑了一声,然后急急忙忙跑去九幽阁,挑出了两个最满意的暗卫。 “你们不必送,以免引起人注意。”雪朦胧吩咐完一切后,便偷偷带着小六出了府,一路马不停蹄地朝华城的方向赶去。 屋内众人也一并散了去,只留下小九坐在椅上,苦恼地看着四周。 十二扮作丫鬟的模样,陪同在他左右,两人时不时说些闲话,倒也生了些趣味。 只是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一阵细小的脚步声,小茹对着里面先喊了一声:“公主,玲珑公主求见。” 小九一时没准备好,瞪大了眸子:“怎么办,十二?” “别慌,我先出去应付。”十二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冷静下来,“你先扮成公主的样子躺到床上装病,不要露馅了。” 十二也替她散下头发,盖好了被子,才不慌不忙走了出去。一踏出门,她便微微不悦地看了一眼小茹:“公主在休息,你在这大声囔囔什么?” 小茹脸色一白,立马退了两步,认错道:“是奴婢的错,奴婢以后会注意的。” 旁边的玲珑上前一步,笑容中带着些许的歉意:“都是我的错,一天没怎么和姐姐说话,却不想叨扰了姐姐。” 十二这才脸色好了一些,对着她福了一身:“玲珑公主,我们主子已经醒了,请你进去一坐。” 玲珑微微讶异了一下,然后假装流露出开心的神色:“真的吗?姐姐不生我的气了吗?” 十二微微一笑:“玲珑公主说笑了,我们主子向来是把你当妹妹的,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公主还是快 些进去吧。” “好。”玲珑抿唇一笑,然后拖着裙摆走了进去,屋内香气浮动,光线因为门窗的阻拦,而显得弱了几分。 “雪朦胧”散着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愈发显得她脸色苍白。她虚弱地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来人:“玲珑,你来了?” 玲珑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脸上还是做足了功夫,一双眸子里尽是担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雪朦胧”长长呼吸了一下,声音虚弱:“前些日子本就受了点风寒,但还忍得过去,没想到出去了一趟,就严重了。” 玲珑走过去替她掩了掩被子,目光却仔细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室内光线昏暗,雪朦胧的脸虽苍白了几分,但确实是她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可是,那柳嫣明明就告诉她…… 玲珑及时止住了自己的疑虑,关切地看着她:“姐姐,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做一碗驱寒的汤水。” 雪朦胧摇摇头:“没事,这些事下人只会去做,就不要麻烦你了。你伤才刚好,还是回去多休息。别像我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就病倒了。” 玲珑乖巧地点头:“我知道的,姐姐。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探望姐姐。” 雪朦胧点点头,又慢慢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生气般,病恹恹的,没有一丝生气。 玲珑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好再久留,便叹了口气,移着步子走了出去。 离了屋子后,玲珑才收起了自己担忧的神色,变得微微冷漠起来。她深吸了口气,微垂的眸里掠过一丝幽黑不明的光芒。 第六百一十六章 遭遇埋伏 三天后,君府。 君梓卯看见府里站着的一众黑衣人,不由惊得退了两步。 冷旭向前一步,拱手笑道:“君大人,我们是公主派来协助你的,这段时间,但凭君大人吩咐。” 君梓卯更加心惊了起来,一介养尊处优的公主,竟然不动声色地在京城拥有这么多势力,实在……实在是可怕! 难怪,难怪盛传皇上对公主也有忌惮之心,如此这般,不忌惮怎么行? “公主殿下为何没来?” 冷旭无语:“殿下身份尊贵,行动多有不便,怎能随意出入君大人府邸,不怕给大人带来杀身之祸吗?” 他说得虽然在理,可君梓卯有些不舒服:“这般关乎性命的大事,公主只派一个侍卫过来,是不是太草率了?本官要如何信得过你?” 冷旭拿出雪朦胧临走之前给她的手令还有私印,见令如见人,可见她对自己是多么信任:“这就是公主殿下的诚意,她可算是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了君大人。” 不说手令多重要,这私印一旦落入有心人手里,很可能是威胁生命的事情。 “好,你们待会换上本官营里的兵服,一齐跟着队伍就行。”君梓卯看了几人一眼 ,终究没有多问,镇定地吩咐下去,心里却留了一分心思警惕。 毕竟这是关于皇上的事,他不能随意马虎行事。 也不知道公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果然,没多久,皇帝向朝堂宣布下个月倒春寒过后,要举行一场盛大的春猎大会,到时候百官皆可带上自己的家属前行观望。 君梓卯一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不由震了几分,没想到,竟然真的被公主说对了,难道接下来的行刺,也真的有可能发生? 可是还将有月余的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还说得如此信誓旦旦? 暗中将人马皆部署后,君梓卯让自己静下心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般,一起跟着去了春猎场地提前开始踩点布置准备工作。 华城是水乡之地,地形崎岖,当初开辟京城通往华城的路时,就耗费了不少财力和人力,加上华城商户多走水路,这便成了唯一一条陆路。 大路还算宽阔,可容两辆马车并行。路两旁则是重峦叠嶂的群山,树木茂密,偶尔还能听到飞鸟的啼鸣。 雪朦胧带着小六坐在马车上,已经颠簸了整整一夜,从浓黑的夜色,到天际露出第一抹鱼肚白,她们都 没有错过,此时又熬到了天色变得清亮,两人已是困乏得不行。 赶车的两名九幽阁暗卫,倒坐的端端正正,看不出一丝困意,他们经常在夜间执行任务,有时候三天三夜睁着眼睛,也是常有的事。 小六打了个哈欠,眼里被逼出些困意的水光,她看着自家主子眼底一圈青黑,不由担忧地问道:“公主,你一晚上没睡,要不,我叫他们慢点吧?你好好休息一下。” “不行。”雪朦胧摇摇头,神色一片沉重:“世子还在等着我们,晚一分,他的危险也就多一分。” “那公主你靠着闭会眼,啊!”小六说到一半,一支利箭就穿透帘布,直直擦着她的耳边,射入了她身后的马车上,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然后连忙抽出身上的匕首,护在公主面前,朝着外面大喊道:“有刺客!保护主子!” 两名暗卫也感觉到了杀气,抽出身上的长剑,警惕地看着周围。 下一秒,数十支利箭刺破空气,像毒蛇的利齿,狠狠朝他们射来。 两名暗卫眸色一变,连忙跳到马车周围,不停挥动着手上的剑,形成一个护盾,想要挡下这些箭,但四面八方的箭猛地射 来,无论暗卫怎么护着马车,马车还是会射成了一个蜂窝。 幸好马车是用坚固的材料特制的,雪朦胧和小六躲在其中,并未受到伤害。 那些刺客许是也看出来了,扔掉了手中的弓箭,抽出腰间的大刀,纷纷从路两旁的林子中飞了出来。 小六一见刺客像一片黑影掠了过来,不由瞪大了几分眸子,急切地对着雪朦胧说道:“公主,你快逃吧,奴婢先替你挡着刺客。” “说什么傻话?要走一起走!”雪朦胧沉着脸色,握着匕首,越过小六,出了马车,就猛地对着马的臀部刺了下去。 马儿痛得前蹄都跳了起来,嘶叫了一声,然后发疯似的猛跑了起来。 小六险些被撞得大叫起来,连忙稳住身子拉回了雪朦胧:“公主,你别出去,让奴婢去。” 说完,小六弯着身子,蹲守在马车前,警惕地举着匕首。 那些刺客一见马车跑了,吩咐几人拖住暗卫,便追了上去:“别让她们跑了!谁要是杀了她们,重重有赏!” 刺客们一听见有赏,更是卯足了劲追了上去,这些人个个轻功了得,就算是发了疯的马也不敌他们的速度。 “该死!他们追上 来了!”小六恨恨骂了一声,神色焦急。 雪朦胧也是皱着眉头,脸色凝重:“定是有人知道了本宫的行踪,特意埋伏在这里刺杀的。” “公主,那我们该怎么办?”小六见他们越来越近,心里也有些慌乱。 雪朦胧无奈冷笑:“还能怎么办?只能拼死一搏了。” 话音刚落,一名刺客就跳上了马车,小六再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拿着匕首,冲了出去。马车上十分晃荡,小六和那名刺客互相打斗,都好不到哪去。 雪朦胧刚想动一下身子,窗口处一道寒光就刺了进来,哗啦一声,雪朦胧的手臂处,就被划破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渐渐染红了她的衣裳。 雪朦胧咬牙闪退了一下,然后拿出匕首往上刺了一下,下一秒,刺客的尸体就猛地摔落在了地上。 这辆马车是折岚所设计的,里面最大的机关之处,就是外面坚固如铁,里面却可以翻动机关,出现一道小口子。 但可惜的是,当时这辆马车折岚只设计了一半,便临时有事走了,所以其他的暗器机关还未得及布置。 雪朦胧只能靠响声辨别刺客的位置,在拔出滴血的匕首时,她的眸光也渐渐变得冷锐。 第六百一十七章 暗卫相救 小六靠着一些毒药挡住了不少刺客,但是越来越多的刺客,见她洒出毒粉的手段,都屏息杀了过来。 “噗!”小六再怎么强撑着抵抗,也抵不过众人的围攻,一个疏忽,就被刺客踹了一脚,滚落在了地上,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望着飞奔的马车,神情绝望,手撑在地上,痛苦地吼着:“主子!” 结果,下一秒,马车的前方不知为何冒出一片黑影,咻咻咻地利箭射来,那些刺客显然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一时不敌,竟死伤过半。 为首的刺客猛然怒了眸子:“杀!一定要将马车的人杀掉!” 于是,那些刺客不顾危险,拼着性命也要围攻马车。 雪朦胧摸了摸手腕处的暗器,这已经是她最后保命的东西了。刚才小六掉下去后,有两名刺客想要冲进来,她就用了六针,才致他们于死地。 如今,已经剩三针了。 雪朦胧深吸了口气,锐利的眸子紧盯着帘子,手臂上的疼痛几乎麻木。 刺客们在外面斗得天昏地暗,不一会儿,竟然就剩下三人,为首的刺客猛吐了一口鲜血,恨恨地瞪着他们,不得不吼了一声:“退!” 剩下两人连忙收回脚步,护在他的身前,三人一个跃步就飞进了林子。但还没几步,又被一群拉着弓箭蓄势待发的黑衣人挡了去路,三名刺客终于露出惶恐的神 色,但已经晚了,利箭已经刺破空气朝他们射来,刺客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都被万箭穿心,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雪朦胧心脏也跟着停了一下,她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刚一怀疑的时候,外面就响起了一道没有情绪的声音:“公主,刺客已除,你可以出来了。” 雪朦胧微怔,沉默了两秒,慢慢起身走出了马车,一掀开帘子,数十位黑衣人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雪朦胧仔细看了眼他们的衣服,发现了袖口处的九幽云纹,不由眸光微亮了一下,启唇惊讶道:“你们是九幽阁的人?” 站在最前方的黑衣人点了下头:“是。” 雪朦胧挑了下眉,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本宫在这?” “属下收到了求救的暗号,这才匆忙赶来。”暗卫如实回答。 雪朦胧明白地点点头,一道欣喜又急切地呼唤声就传了过来:“公主,公主。” 雪朦胧转头一看,小六正被之前从京城带来的暗卫扶着,唇角的血迹还未干涸,她担忧地走了下去:“你伤得重不重?” 小六摇摇头,一看到雪朦胧的手臂有血迹,又紧张地牵动了伤口,她忍着痛一直盯着雪朦胧的手臂:“公主,你受伤了?车上还有些药,奴婢给你拿。” 雪朦胧拉住了她的手:“无碍,一点 小伤罢了。” “公主,我们先回阁里吧,此地不宜久留。”暗卫上前一步,忽然开口。 雪朦胧点点头:“好,你带路吧。” “是。”暗卫应了一声,然后将他们都带回了九幽阁附近的据点。 据点在隐秘的山林,周围树木严密,地形奇特。周围山峰险峻,是天然的屏障,难攻易守,是个好地方。 雪朦胧被送进一间屋子后,暗卫们便退了下去。 小六连忙拿出药瓶,又让人打了一盆热水过来,她走到雪朦胧的面前,神色关切:“公主,奴婢先帮你卷起袖子,你忍着点。” 雪朦胧嗯了一声,任凭小六忙活,自己却回想了刚才的刺杀事件,她走得时候交代的清清楚楚,又是偷偷出发的,怎么还会泄露了消息? 她身边的人绝不可能,雪冀也不是傻子,做这种两败俱伤的事。雪朦胧皱紧了眉,脸色凝重,不解地轻喃了一句:“到底是谁呢?” 小六抬眸看了她一眼,问道:“公主是在想刚才的事吗?” 雪朦胧嗯了一声,说道:“本宫实在不知道是哪里泄露了消息。” 小六也微皱了下眉:“公主,虽然不清楚是谁,但我们总能确定,公主来华城的消息确实是被人知道了,且那人定是公主的敌人。公主,要不然你还是回京一趟吧,这样太危险了。” 雪朦胧摇了摇头,眸色 一如既往地坚毅:“不行,本宫一定要找到世子。” 小六拧紧了眉,担心道:“那怎么办?公主,要是那人暗中给你使计,小九又招架不住,露了馅,公主你不就危险了吗?” 雪朦胧沉思了两秒,道:“小六,本宫是不可能现在回去的,你去吩咐九幽阁的暗卫,让他尽快传信回京给冷旭璎珞,让他们尽快稳住大局。” 小六见劝不动公主,无奈地叹了口气,眸色担忧:“那公主你在路上再遇到危险怎么办?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雪朦胧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语气淡然:“我们换个装扮,走水路便可。” 小六纳闷地盯着她:“换什么装扮?” 雪朦胧勾唇一笑:“自然是女扮男装,这样最容易混淆他们的视线。” 小六微微嘟起了嘴唇:“唔,奴婢还从没看过公主女扮男装的样子呢,说不定比世子还要俊俏几分。” 雪朦胧敲了下她的脑袋,无奈地看着她:“你这脑瓜里,天天在想些什么呢?” 小六嘻嘻一笑:“自然是想公主啊。” 在据点待了几个时辰后,雪朦胧和小六皆换上了男装,九幽阁的两名暗卫也打扮成了普通人的样子。 一行人将他们护送到江边时,天色已经染上了几分阴沉。 雪朦胧微皱了下眉,蓦然想到穆臻言说这里的天空是带着晴光,如今看 来,定是那厮又在诓骗她了。 雪朦胧心底哼了一声,耳边就传来小六的声音:“公主,船家已经找好了。这里刚好有一艘大船要去华城,奴婢刚才瞧了一眼,里面有不少船客,正好掩护我们的行踪。” 雪朦胧这才收回了思绪,微微一笑:“好,那我们走吧。在船上,叫我公子,莫说漏了嘴。” 小六噗呲一笑:“好,公子。小的遵命。” 两名暗卫跟在后面,不苟言笑,一齐登上了船。 船有三层,下面一层是放置物件,相当于是一个仓库,中间一层和最上面那层都是住房,共有二十间。 雪朦胧买在了中间第五个住房,房间陈设简单,只有睡觉的炕,和可供吃饭的桌凳。 小六将行李中的狐裘拿了出来,披在床上,清理了一下床铺,说道:“公子,你先休息一下吧,小的给你守着。” 雪朦胧确实困乏,便说道:“好,你也休息一会吧,不用守着,外面有他们呢。” “好吧,那我也休息一下。”小六一听,顿时也觉得困意翻涌,趴在桌上就睡了起来。 雪朦胧无奈笑笑,将大衣披在她的身上,然后才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养神了起来。 船慢慢移动,周围的水波泛开,荡成一圈圈的涟漪。 雪朦胧只感觉自己也浮在水波上,脑袋昏沉得厉害,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过去。 第六百一十八章 女扮男装 而诡异的客栈里,穆臻言待了两天,竟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这所客栈,虽然看上去十分正常,但实际上是水匪的据点,他们白天招客,打听各路富商或者大户人家走水路的消息,然后故意放假消息迷惑他们,晚上却在饭菜里加了使人昏迷的药,若是有美丽的女子,则掳了去,卖去青楼,或者留在寨里传宗接代,培养下一代水匪。 最重要的是,乌玺为何经常待在这里?原来这里是他们和京城联系的据点。 他们有一个来自京城神秘的主子,而且更可怕的是,除了乌玺,没人联系过他们的主子,他们却视那位主子为天神般,又恐惧又崇敬。 此时,又到了半夜,客栈里所有的客人都陷入了沉睡,下面却灯火通明。 他们搜捕了两天,仍然没有找到穆臻言,不由又开了个大会。 乌玺似乎又与京城联系了一番,他坐在凳子上,脸色黑沉:“主子已经下令,无论如何都要杀死穆臻言,你们再加派人手,不管用什么手段,务必找到他们的行踪!” 城守梁大人立马谄媚地笑道:“大当家,你放心,我已经给皇帝上了书,污蔑穆臻言一行人剿寇不利,便意图杀人灭口,到时候我们便有华城大部分的兵力,名正言顺将他们 一网打尽。若他们死在了这里,太子一党势力就会受挫,九王府又替咱们背了这个锅,我们主子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就成。” 乌玺沉默,没有说话。 穆臻言心里却顿了一下,太子势力削弱,九王府吃亏,他们主子就受益,莫不是莲美人?难道她早已把控了这些水匪和华城的势力,布好了陷阱,只等着他跳下去? 乌义见乌玺还未说哈,不由主动开口道:“义父,我觉得我们最近应该加强水寇活动,到时候这事传到了京城,皇帝肯定会更加震怒的,到时候就算穆臻言有命活着,也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水匪也点点头:“是啊,大当家,自从那小子来了,我们多久没干一票大的了。” 乌玺这才看了他一眼,沉思了两秒后,也拍了下桌子,声音粗犷如虎:“好,此事就交与你去办吧。” “是,义父。”乌义欣喜地点头,眸里绽放出几许骄傲的光彩。 回了山寨后,乌义便立马安排手下的人在水域活动:“你们先在水中布好陷阱,等船一来,戳几个大洞,让他们慌起来。然后……” 说了一连串的计划后,乌义也有些口渴,端起桌上的茶水就喝了一大口。 穆臻言坐在客厅,眼角余光瞟见一抹火红熟悉的身影,不由 站了起来,自动请缨道:“大哥,我也要去,我可以带人制造一些霍乱。” 乌义有些怪异地打量了他一眼,看到跑入大厅里的乌兰后,笑容里带着几分讥讽和鄙夷:“怎么说二弟以前都抗拒去,今天怎么自动去了呢,原来是怂了啊?” 周围的水匪也跟着哄笑了起来。 穆臻言没有说话,神色十分淡然,但那表情里的微妙还是被众人看了出来,大家都当他是怕了大小姐的纠缠,也就没有疑心他不同以往的行为。 “乌蒙哥哥。” “既然大哥你没意见,我就先跟着弟兄们下水了。”乌兰刚一开口,穆臻言就立马打断了她的话,避开她,匆匆离了去。 众人见到这一幕,更是认定了三当家就是想要躲着大小姐,才被逼无奈地下水。 乌兰瞧见他们的笑话,不由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你们要是谁敢再笑话乌蒙哥哥,小心我用针线缝了你们的嘴!” 水匪们顿时闭紧了嘴巴,个个退了几步,带着点惧意地低下了头。 乌兰冷哼了一声,这才拂袖而去,来日方长,她怕什么?乌蒙就算躲她一时,难不成还能躲她一世? 再说,这寨子里那个女人比她漂亮?乌蒙哥哥迟早是她的! 乌兰自信地笑了一声,然后又回了房。 穆 臻言跟在一群水匪后面,一个人不慌不忙地走着,他慢慢拉开距离,眼见他们转了个弯消失不见后,他才迅速从另一个方向顺利逃出了山寨。 出了水域后,穆臻言立马赶往华城一个隐秘的村里,和九幽汇合。 九幽等了两天,也没穆臻言的半点消息,急得正想不顾三七二十一,偷溜进寨救出穆臻言,门口突然就传来三声有规律的敲门声。 九幽眸子一喜,连忙走过去将门打开,果然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他猛地抱住了穆臻言的身子,狠狠道:“你没死啊,世子?你再晚回一点,估计我们就在水匪的寨中再续前缘了。” 穆臻言嫌弃地推开他:“别演了,快说你这两天查到了什么没有?” 九幽立马跟换了脸般,递给他两张纸,正色道:“我已经查清了水寇所有人的资料,都在这纸上。那梁大人本是个只知玩乐的混混,不知动用了什么关系,竟当上了华城的城守。刚当上没多久,便和水寇勾结谋利,上贡给上头人保平安,做的一手好戏。而且这上贡的名单里,就包括九王府和太子府,前些年还是暗中进行,今年忽然明目张胆了起来,霍乱横行,怕是冲着世子你和太子来的。” 穆臻言点点头,目光落在乌玺的那几行 字上,脸色沉重了几分:“城守只是个狡猾有心计的狐狸,不足为惧,可怕的是水寇的大当家乌玺,他和京城渊源颇深,背景深不可测。” 九幽挑了下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要不然我们暗中杀了他,这样皇帝追究起来,我们可以说他们起了内讧。” “不行。”穆臻言摇摇头,解释道:“那二当家和三当家都是他的义子,此事说不通。” “义子?”九幽微微震惊:“没想到他们是这种关系。那我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穆臻言深吸了口气,目光冷锐:“你先悄悄聚集九幽阁周围的势力汇入华城,然后再作具体的打算。” 九幽点点头:“好吧,那我马上去办。” 穆臻言嗯了一声,又看向一旁的仲少秋,说道:“仲侍郎,还需你帮个忙。” 仲少秋微愣:“什么忙?” 穆臻言沉声道:“你立马写信,将城守府被灭门一案,据实呈报父皇,越快越好。” 仲少秋震惊,然后又皱起了眉头:“皇上的护卫队全军覆没,就算我写了,皇上也不会信你的,而且还会怀疑你借用我的手笔,更加为难你。” 穆臻言却执意如此:“这些你不用管,你写便是了,什么后果我自会担着。” 仲少秋叹了口气,只好点了点头。 第六百一十九章 奸细 这时,香兰忽然走了进来,脸色急切:“不好了,公子,有个自称是莫伊人的奶娘去城守府了。” 穆臻言一惊,眸色顿时沉了下来:“该死,竟然忘了她了。没想到她居然也投靠了城守府。快!派人将她抓回来。” 城守府中,奶娘提着粗布的裙子,脚步匆匆地朝着大小姐梁青衣的房间走去。 正巧此时梁青衣外出,屋内就剩下折岚易容的丫鬟。 奶娘一进屋,迫不及待地想要说出穆臻言他们的藏身之处,却看见屋内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普通的丫鬟。 她皱了下眉,语气不善:“你们家大小姐呢?” 折岚微眯了下眸子,然后又笑了起来:“大小姐外出,片刻就回。你是莫小姐的奶娘吧?找我们小姐什么事啊?” “我找你们小姐,那可是为了世子……”奶娘得意地笑了一声,刚想说出她是为了世子行踪的事,就及时止住了自己的话,不耐地瞪了她一眼:“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想问我的话?” 折岚顿时就明白了她是来告密世子行踪的,不由笑了笑:“是是是,我错了,我给你倒茶。” 说完,折岚就走过去给她倒了 一杯热茶,态度恭敬。 奶娘得意忘形,端着茶杯就喝了起来,折兰眼眸一眯,绕到她后面,狠狠往她后颈劈了一掌。 奶娘还未来得及出声,就瞪大了眸子,然后翻着白眼晕了过去,折岚眼疾手快,接住她落下的杯子,轻轻放在了茶桌上。 然后走出去看了看周围,回去再将奶娘拖着关在了一个废弃的柴房里,绑着手脚,又给她喂了个昏睡的药丸。 做完这一切后,折岚才站起身来,满意地拍了拍手,笑了笑,又回到了梁青衣的房间里。 半个时辰后,折岚就看见院内有九幽阁的暗号声,她皱了下眉,然后提着个扫把,假装扫地,慢慢走到了假山后。 一名暗卫果然跳了出来:“折岚姑娘,你可看到了莫伊人的奶娘?” 折岚点头一笑:“在西边废弃的院子,第二间。” 暗卫点头,然后身子一掠,又没了人影。 折岚也走出去,慢慢扫着院中的落叶,没有留下的痕迹。 不一会儿,暗卫就带着昏迷的奶娘回到了密地,穆臻言听见是折岚及时打晕了她,心里才松了口气,吩咐道:“将她和莫旗关在一起,严加看管。” “是,世子。”暗卫领命后,又拖着奶娘走了。 危机解决后,穆臻言才对着众人道:“我时间不多,得回去了。” 九幽抿了下唇,无谓的脸上还是多了一丝担忧:“万事小心。” 穆臻言嗯了一声,又重新易容成乌蒙的模样,悄悄回到了水域中。 “诶,三当家,那是三当家!他在那!”离穆臻言的不远处,一道欣喜的声音蓦然响起。 穆臻言看着他们渐渐逼近,神色十分自然:“怎么了?” 水匪说道:“三当家你忽然不见了,大家正在急呢。” 穆臻言神色冷淡:“我出来散散心,还要你们跟着?难道你们是大小姐的人不成?” 水匪们顿时讪讪一笑:“哪里,这不是担心三当家你的安全吗?” 嘴上这样说着,众人的心里却又是一番笑话,这三当家竟然被大小姐害成这副模样,也是可怜。 穆臻言岂能不知他们的想法,但这恰巧就是他要的效果,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怀疑他怪异的行动。 “我没事了,你们忙你们的,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叫我一声就行。”穆臻言淡淡地说。 水匪们诶了一声:“好,三当家, 那你别离我们太远,否则出了危险,大当家的肯定饶不了我们的。” 穆臻言嗯了一声:“我知道,我先在附近勘察下情况,你们留意水路来往的船只。” “好,那兄弟们去那边看看,我们许久没活动了,那些商富们肯定会放松警惕的,我们今天就准备大捞一笔吧。若是遇上个美娇娘,那可就有福气了。”水匪大笑两声,带着一帮兄弟划船而去。 穆臻言一人撑着小舟,仔细观察他们埋在水里的陷阱,然后偷偷地破坏。水域的中间,布了一张巨大的网,是准备抓捕那些跳水逃离的人。芦苇中还准备了飞竹,是用来对付大户人家雇佣的侍卫。 密布的大网四角皆被压得严实,穆臻言悄悄将石头移偏了一点位置,明眼上看,被压得严严实实,实则只要用力,就可将它拉下。然后穆臻言又在网的中央绑了一块石头,只要四角拉下,网就会随着石块而沉入江底,介时,他们根本发现不了有人在上面动了手脚。 而芦苇中的飞竹,穆臻言则用了一个小石块卡住机关,整个陷阱就变成了一个摆设。 剩余一些伤害不大的陷阱,穆臻言 只是暗中记下它们的位置,没有动手,他慢悠悠地跟在水匪们的后面,一路注意着他们的举动。 水路的尽头,突然冒出白色的船帆,水匪们以为是大船,激动地跳了起来,其中一位水匪赶紧回头对着穆臻言喊道:“三当家,货来了,你赶紧跟着我们躲起来。” 穆臻言划着水舟赶了过去,一行人躲在大礁石的后面,个个提着大刀,蓄势待发。 “三当家的,你比较有智谋,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水匪盯着马上露出全貌的船只,两眼发光。 穆臻言语气平静:“先别打草惊蛇,我们等它再过来一些,弄清他们有多少人再说。” “好,都听三当家的。”水匪笑了两声,脸上兴奋之色不减。 渐渐地,船只露了面,水匪们皆失望地皱起了眉:“他奶奶的,竟然是三只破船,一看就没有油水,三当家的,我们还要去弄它吗?” 穆臻言沉思了两秒,说道:“我们的目的本来就是制造华城水域混乱,引起朝廷不满,当然要去吓一吓他们,让他们将此事传出去。” 水匪记起二当家的吩咐,点了点头:“没错,那我们该怎么做?” 第六百二十章 绑了 “你们将之前布置的陷阱,放两个吓吓他们,然后派几个水手,上去将他们绑了。但凡一点钱财都不要留下。”穆臻言下令道。 水匪立即点了下头:“好,我这就派两个兄弟去。” 说完,水匪就从身后的弟兄中,指了两个人先去放陷阱,然后又点了五六个会水的,从这里游过去。 三只船只都只是用来载客的,布置地也十分简陋,他们也是怕了水匪,所以才结伴而行。驶到华城的水域时,他们还很紧张会不会有水匪出来,特意在较远的地方停留了一会,见附近十分安静,才放下心来划了过来。 谁知,划到一半时,水下忽然跳出几个人的骷髅,黑漆漆的眼洞缠满了水草,裂开嘴似乎在等着他们落网。 “啊,有鬼啊!”最前头船上的船夫是个胆小的,一见到这诡异的场景,立马吓得腿都软了,直接瘫在了地上,手中的桨都掉落在了水中。 左边船只上的船夫姓鲁,以前是个屠夫,后面迫不得己才做了这行,像骷髅头这样东西他见得多了,直接用竹竿挑起,挥到了水中。 “老李,就是一个骨头,又不会吃人,没什么好怕的。”他安慰道。 老李急促地呼吸慢慢平复了下来,才 颤抖着爬起来,船舱里的客人有点不悦地喝道:“我们可是付了你两倍银子的,要是你不将我们送到华城,你以后就别想做这行了。” 老李面色苦涩,连忙从水里捡起船桨,卑躬屈膝地点头:“知道了,你放心吧。” 三只小船继续前进,鲁船夫凭着多年的经验,感觉到了平静下的风暴,他转头对着另外两位船夫道:“小心点,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李慌了一下,自我安慰道:“不会吧,我们也不是大船,他们也不可能盯上我们吧?” 话音刚落,水下突然就浮起了密麻一片的滚桶,直接将他们的船包围住。 鲁船夫见状,立马从脚下抽出一把大刀,对着滚桶和滚桶中间的线砍去,但是那绳十分粗硬,鲁船夫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才砍断了一小撮,根本无济于事。 这下,三位船夫和船中的客人皆慌了起来。 他们躲在里面想出来,又不敢出来,急得整张脸都快皱在了一起。 “怎么办,我们真的遇到水匪了?” “要不然将钱财给他们吧,先保住命再说啊。” “该死!,没想到今日这么倒霉!早知道我们就坐大船来,起码他们还有些水手会点功夫。” “现在说这些 有什么用,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活命吧。” 老李更是吓得脸色发白,挂着褶皱的脸哀戚绝望,要不是家里的孩子需要用药,他哪里敢走这趟水路啊。 本以为抱着侥幸心理,可以赚到这八两银子,没想到连命都搭进去了。 鲁船夫还在猛地砍,船尾的水下,忽然冒出五六个人头,一下子就跳上了船,举着滴水的大刀,狞笑道:“识相的,就乖乖投降,交出你们的钱财,要不然就只能成为爷的刀下亡魂!” 船客们吓得连忙掏出身上的银子和财物,水匪们嘿笑一声,拿过他们的手里的钱财后,仔细掂量了一下,脸色还算满意。 “钱财都给你们了,你们就饶了我们吧。”船客们缩在一起,声音带着几分惧意。 水匪看了一眼,脸上没有半分同情:“去,将他们绑起来!” 话音一落,后面的手下立马从腰间解下绳子,走了过去。船客们更加恐慌了起来,就差没哭了出来,哀求道:“大哥,爷,你就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水匪们早就听过无数遍这样的求情了,又怎么会动容,一把抓住他们就用粗绳捆绑在了一起。 鲁船夫一听到异样,立马显出凶相,甩着竹竿就打 一名水匪的头上,但是寡不敌众,鲁船夫咬了咬牙,连忙跳到滚桶上,想要逃离。 穆臻言立马带着众人,划着船赶过去,鲁船夫见状,更是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一个一个跳跃,竟相朝着芦苇丛逃去。 穆臻言带着几位会武功的水匪轻身一跃,也跳到了滚桶上,三人一齐追捕他。 鲁船夫回身就是一竹竿袭来,穆臻言本能退闪,却因为身上的伤,慢了一步,着实受了一杆,差点滚落江中。 身后的水匪惊呼出声:“三当家,小心。” “没事,脚下打滑了一下。”穆臻言稳住了身子,又继续前进。 这时,江上竟驶来一艘大船,船上的掌舵员,一见江中混乱,立即拉响了警报,船舱里顿时跑出十几位水手,手里还带着一把弓箭。 船长站在最前方,看着只有十几位水匪,不由想要硬闯过去,毕竟船上有一批货必须要在今天运到华城,否则那边反悔,他亏空了,付不起手下人的工钱,也是死路一条。 “放箭!”船长一喝,顿时数十支利箭朝着水匪而去。 三只小船的船客都被绑在船舱里,幸运地躲过了这些箭,但站在外面盯梢的水匪,因为一直注意穆臻言他们的举动,大多数都中 了箭,惨叫着倒在了船上,或跌入了水中。 船客们以为有人来救他们了,纷纷激动地扭着身子,两只眼睛瞪大着,迸放出兴奋的光芒。 鲁船夫不小心踩滑,竟然躲过了一箭。掉入水中后,他连忙游到了岸上,朝着那艘大船的方向跑去。 穆臻言为了躲避利箭,也是苦不堪言,脚下本来就不稳,还要迅速移动身体,身上的伤口似乎裂了开来,冒出点点血迹。 他身后的几名水匪则全都中招,栽在了水里。 穆臻言咬牙躲过最后一支利箭,然后也快速跳到岸上,躲在芦苇丛中观察情况。 大船上的人以为躲过了危机,齐声欢呼,雪朦胧打开窗看了眼外面的情况,也松了口气。她可不想还没到华城,就被水匪劫了性命。 没想到水域中,忽然冒出数不清的水匪,挥着大刀就爬了上来,船长也是惊出一身冷汗,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吩咐道:“快!拿工具砸他们!守好边缘。” 话音刚落,一名水手就慌慌忙忙来报:“不好了,船长,船舱漏水了!” “什么?”船长顿时脸色一变,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完了,完了。船马上要沉了。” “船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水手急切地问道。 第六百二十一章 身子怎么受得了 船长忍住心中的慌惧,咬了咬牙,眸中露出一丝狠色,道:“我们跟他们拼了!反正也逃不了了!” 水手们自知九死一生,便也同仇敌忾地振作起来,不顾生死,疯了一样冲向水匪。船上顿时混乱一片,打杀声不绝于耳。 船客们听到外面的动静,吓得慌忙逃窜,甚至有的人跳水想要逃离。 小六连忙看向主子:“公主,我们真的遇到水匪了,怎么办?” 雪朦胧轻皱着眉,沉思两秒后,吐出一个字:“逃。” 华城水匪凶悍出名,水手们绝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这船最多撑半个时辰,便会全军覆没。所以她只能趁这个机会,赶快逃出去,她必须见到穆臻言。 小六一听,却急了眼:“怎么逃啊?公主,这里可是江上,江水这么寒,你身子怎么受得了?” 雪朦胧深吸了口气,神色冷冽:“没有办法了。再不逃,匪寇就要杀上来了。” 小六咬了咬牙,连忙打开药箱一顿乱翻,最后找出一个瓶子,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说道:“公主,这是奴婢师傅临死前给的一颗药丸,虽然师傅没说有什么用,但师傅从来只治救人的药,想必对公主身子有帮助,你先吃了吧。” 雪朦胧拿过她手上了药丸,只犹豫了一秒,便吞了下去:“走,我们从后方逃出去。” 小六嗯了一声,跟在她后面走了出去,两名暗卫一前一后守着她们。 雪朦胧刚走几步,水匪们就杀了上来,船已经沉没了三分之一,所以他们离水面并不高,暗卫们拼命抵挡着匪寇。 雪朦胧眼见这危急的情形,再也顾不上其他,纵身一跃,跳入了水中。小六也紧随其后,噗通一声跃入了水中。 寒冷的水咕噜咕噜灌入她们的耳里,和侵蚀着她们身上的暖意,头上的帽子也被水流冲走,长发顿时散了下来。雪朦胧哪里顾得上头发,只拼命划动着双手,抓住最近的一块浮木,伏在上面喘息了两声,才看向身后,喊了一句:“小六?” 小六从水下冒出了头,也抓住一块船板,扑在上面吐着嘴里的水,她眨了眨被浸湿的眼睛,担忧地看向她前面:“奴婢在这,主子,你没事吧?” 雪朦胧摇摇头,沉声道:“我没事,我们快到岸上去。” “好。”小六应了声,一只手抓住木板,一只手划动着水波。 这时,船上有水匪注意到了她们,立马兴奋地朝着其他水匪兴奋地大喊道:“ 兄弟们,快看啊,那里有两个女人,前面那个长得跟天仙一样,咱们把她们抓回去,大当家肯定会喜欢的!” 水匪们一看见雪朦胧的容色,立即被惊艳地移不开眼,他们绑架了那么多姿色不俗的女子,但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 “快啊,别愣着了,解决完这些人,赶紧把她们抓回来,她们跑不了的。”水匪大吼一声,立马便有四五名水匪,争先抢后地跳入了水中。 雪朦胧看着朝她们游过来的水匪,不由神色一变,加快了脚下的动作,恨不得一下就游到岸上去。 小六见这危机,看了眼公主,眸光闪烁了几下,逐渐变得坚毅起来,她假装游不动了,将手中的匕首藏在水下,准备和匪寇拼死一战,为公主拖延时间。 但是小六水下功夫受限,且水匪们也是身经百战,几人用绳子绑个圈,就朝她甩去。小六左右躲避,但还是被套中了,一收绳,小六就被勒住了脖颈,差点窒息了起来,哪里还使得上劲。 绑了小六后,水匪们又邪笑着,朝着雪朦胧游去。 而穆臻言躲在芦苇中,也注意到了朝他这边拼命划来的女子,他定晴一看,不由惊得凝紧了双眸。 十一?是 十一,他没有看错对不对?穆臻言越看越熟悉,只感觉心脏都停了一下,心里竟然起了一丝慌乱。本来他计划不出去,躲在暗中观察情况,但现在他必须出去,即使是他看错了,他也不能让女子流落到他们的手中。 思虑完后,穆臻言便假装受了伤跑了出来,水匪们刚围截了雪朦胧,正准备将她擒住,一道清润有力的声音就打断了他们的动作:“等等,这个女人,我要亲自抓她。” 水匪们回头一看,皆有些怔愣:“三当家,你……” 穆臻言站在一首破旧的小船上,睨着他们,声音微微不悦:“怎么,你们想跟我抢?” “不敢,兄弟们哪敢跟三当家的抢啊。”水匪们赔笑了两声,让开了一条退路。 穆臻言站在船上,清清楚楚看清了她的容貌,虽然心里翻江倒海,但面上还是平淡一片,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语气带着几分施舍:“你可愿跟着我?” 雪朦胧抬眸望着他的眼睛,本来冷意逼人的眸子,逐渐生了几分疑惑,为什么这个男人的眼睛如此熟悉? 雪朦胧一直没有说话,周围的水匪却不停地催促道:“我们三当家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要是不同意,嘿 嘿,可没有这么好的下场。” 其实水匪说的话,也没有错,三当家乌蒙的气质和容貌,在山寨里可是一等一的出众,要不然大小姐也不会死心塌地倒贴着他。 而且三当家的向来洁身自好,弟兄们都要以为他是龙阳之好了,没想到三当家有一天,也会看上其他的女子。 不过这女子,长得绝色清丽,身材又是娇小柔软,倒是个尤物,怪不得三当家也会倾心了,毕竟比起火爆残忍的大小姐,任谁都会喜欢眼前这样的可人吧。 雪朦胧知道落入水匪的手中,定是没个好下场,且这男子瞧着不像是强迫人的,也许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思虑了一番,雪朦胧才淡定开口:“跟着你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穆臻言勾唇笑了笑:“说来听听。” 这一笑,可又是把众位水匪惊了,他们从来都没见三当家笑这么温柔,水匪们不禁心里感叹,看来三当家真的看上了这个女人。 雪朦胧看了一眼被绑住的小六,说:“我要带走我的丫鬟。” 穆臻言脸色平静,话语不轻不重:“可以。” 说完,穆臻言便立即吩咐道:“你们立马找艘船来,再准备一些干净的衣物,我要去华城一趟。” 第六百二十二章 你愿意跟着我吗 “是,三当家。”水匪们领命,没有问为什么,他们心知肚明,三当家的不敢送到寨子里,还不是怕了大小姐闹。这华城里,几个当家的,都有各自的庄子和产地,二当家的,也在外面养了几房情人,所以他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雪朦胧和小六被送到了新船后,穆臻言就立马吩咐了热水给她们洗浴,还有衣物放在了一旁。 小六皱着眉头,道:“主子,我们真的要跟着他吗?” “既来之,则安之。”雪朦胧脸色平静,关紧房门就走进了浴房,毕竟江水冰寒,她身子弱,是受不了这样的寒气的。 小六先替公主守在外面,等她洗好了之后,才匆忙洗了个澡出来。 船不慌不忙地驶入华城,停了岸后,穆臻言轻车熟路地带着她们穿越城区,一路弯弯绕绕,竟来到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庄子里,宽阔的大院布置得雅致至极,犹如置身于桃园内。 三人一进院子,暗处的树枝就晃动了一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六也是经过训练的,自然发现了 不寻常之处,她警惕地望了过去,暗中的冷风再次控制不住动了下身子。穆臻言带着雪朦胧进了房中,小六正想跟进去,却被穆臻言拦住。 “你想对我家主子干什么?”小六一瞪眸,像只炸毛的母鸡般,又可爱又搞笑。 穆臻言没再掩饰自己的声音,挑眉笑了一声:“你说我想干什么,小六?” 小六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惊吓,她指着他,声音都有些结巴:“世……世子……怎么会是你……”说完,她又立马看向公主,发现公主一副神色淡然,仿佛早已知道的样子,不由忿忿地撅起嘴:“好啊,公主,你也瞒着奴婢,你们欺负人!” 小六哼了一声,佯装抹着眼泪,走到大树底下,蹲下来生闷气,腹黑的主子,腹黑的世子,简直是绝配! 关好门后,穆臻言才撕下面具,一把抱住了雪朦胧,嗓音低哑,透着浓浓的思念和欣喜:“十一……真的是你……” 雪朦胧也抱住他,眼眶微热:“我也没想到会那么早遇到你,我还以为差点 见不到你了。” 两人抱了一会,穆臻言忽然想起刚才危险的一幕,不由拉开身子,沉着脸生气道:“我不是说了要你好好待在府中,等我回来吗?你怎么能就这样跑了过来,要是今天我没看见你,你真出了事,你让我怎么办?” 雪朦胧也仰着头,生气道:“那你呢?你还答应过我,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但是你遇到这么大的危险,差点命都没了,你竟然还瞒着我!你要是出了事,你想过我半分吗?” 说着说着,雪朦胧鼻子一酸,眼里渐渐模糊了起来。 穆臻言被怼得无言以对,不由伸手替她擦掉眼角的眼泪,软着声音,哄道:“好,是我的错,但是你在京中本来就要稳住局势,已经很累了,为夫怎么还舍得让你再操劳呢?” 雪朦胧一把打掉他的手,别过头,依旧生气道:“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你的妻子!夫妻本来就要相互扶持,同甘共苦,但是你每次都这样瞒着我,你下次在这样,我就……” 雪朦胧越说越气,说到最后两 个字,又将头转了回去,本来气呼呼的眸子,对上穆臻言如墨一般深邃的眸子,竟软了下来,后面休夫两个字,便像哑了声般,再也发不出来。 穆臻言却挑了下眉,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微微弯了弯,笑意如三月春风:“你就干什么?” 雪朦胧见他这副欠揍的样子,咬了咬牙,恶狠狠道:“我就让你下不了床!” 狠狠揍一顿,打得他连动都动不了,才会知道教训! 穆臻言怔愣了一秒,随即一张俊脸逼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轻佻一笑:“没想到夫人的志向这么远大,实在令为夫佩服!” “我不是这个意思!”雪朦胧看懂了他眼里的含义,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一只手也朝着他的胸口捶了下。 穆臻言闷哼一声,脸上似乎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雪朦胧立马变了神色,担忧地扶着他:“你怎么了?” 将他扶到床边后,穆臻言似乎才平缓了痛意,安慰她道:“没事,受了一点小伤。” “你肯定又在骗我!”雪朦 胧又气又心疼,连忙扒下他的衣服,就看见他后背和前胸处又添了几处新伤,虽然被绷带缠了起来,但雪朦胧还是可以想象它下面的伤口,受了水后,定是肿了起来,血肉也被泡的翻肿,更加难以愈合。 穆臻言抓住她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小手,声音喑哑地轻笑一声:“夫人,你再摸,我可就控制不住了。” 雪朦胧下意识朝他裤裆处一看,不由脸色一红,羞骂道:“下流!” 穆臻言转身将她搂在了怀里,捏着她的软腰,眸里的火苗越燃越旺:“怎么下流了?夫人刚才不是说,夫妻间应该同甘共苦吗?现在为夫很是痛苦,夫人是不是应该帮帮我?” 沙哑低沉的嗓音流入她的耳中,雪朦胧就感觉身子软了半分,她脸上越发感觉烫得厉害,但还是板着个脸,呸了一句:“谁要帮你?我可没说帮这个!” 穆臻言瞧她害羞的样子,心里的火愈发难耐,一个回身,将她压在身下,雪朦胧刚想挣扎,穆臻言就故意嘶痛了一声,立马吓得她不敢动。 第六百二十三章 啧!世风日下啊 穆臻言轻笑了一声,眸里溢满了宠爱,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觉得不满足,又低头轻眷恋贪婪地深吻了起来。 雪朦胧好久都没与他这样缠绵,情到深处,也无意识迎合了起来。 屋外,小六不满地自言自语,树上一位黑影就忽然跳了下来。小六仰头一看,一张熟悉的俊脸蓦然出现在她的眼里,纷扬的树叶落下,微光落在他的眉眼处,竟带了一丝柔情。 小六刷地一声站起来,声音又结巴了起来:“冷……冷风……” 冷风没有说话,只一步一步走向了她,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移动半分,仿佛他的眼里,只容得下眼前这个像兔子一样受惊的女子。 小六感觉腿颤了两下,晃晃悠悠竟要摔落在地。 冷风眸光一动,连忙拉住她的手,扯进自己的怀里,一个利落的转身,将她压在宽大的树干上。 小六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吞了吞口水,僵硬地弯起嘴角:“冷风,我们是不是得注意下形象?这让人看见了不好。” 冷风看着她许久不动,最后像是明白了什么,缓慢地点了下头。 小六疑惑 地看着他,还未来得及说话,腰身忽然被紧紧搂住,下一秒,整个人直接被带飞在空中,最后落在树枝间。 冷风将她困在自己怀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似乎在问,可满意了? 小六低头看着十几米的地面,又看了眼周围被树叶遮得严实,有些哭笑不得。 冷风却以为她满意了,便更搂紧了她,目光中似乎透着一丝期待。 小六也看着他,两人贴得极近,鼻息间的气息相互缠绕,空气中的气氛慢慢变得微妙起来。 冷风看了她许久,久到小六心脏都快跳得爆炸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小六,我想你了。” 小六怔愣了两秒,脸上忽然就烫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冷风忽然就靠了过来,微冷的唇覆上她的唇…… 两人不知吻了多久,直到冷风似乎皱了下眉,才停了下来。 小六眼神微微迷离,小鹿般的眸子像是覆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惹人可怜,她看见他皱眉,下意识问道:“你怎么了?” 冷风感觉到身体的燥热,不由别过了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没事。” 小六慢慢恢复 了神色,脸却比之前更羞红了几分。 冷风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就抱着小六又跳了下去,可怜小六毫无征兆地又被惊吓了一回。 另一边收到消息的折岚和九幽,欣喜地从城守府赶了过来,一进院子,就看见亲呢的冷风和小六,不由打趣道:“哟,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打情骂俏,啧。世风日下啊。” 小六脸上一烫,连忙推开了点冷风。 折岚笑笑,连忙说道:“我师妹呢,我去看看她。” 小六立马拦在前面,支支吾吾道:“公主和世子在一起呢,恐怕……恐怕不太方便。” 折岚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轻咳一声:“好吧,这庄子不错,我到处转转。” 转头一看见表面还保持着笑意,但眼里却带着几分失落的九幽,折岚心中也痛了几分,但还是故意扯着他无理取闹道:“一个人转多没意思,你得陪着我去啊。” 九幽推开她的手,神色有些不自然:“你自己想去就去,我可没工夫陪你。” 折岚当众被驳了面子,不由登时气得鼓起腮帮子,狠狠拧着他的耳朵,踮起脚尖低声威胁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要是不陪我去,就别怪我以后不帮你掩饰了。” “啊,疼疼疼,祖宗,你最大,我陪你去,你先放手行吗?”九幽嘶痛了一声,抓住她的手,求饶道。 折岚这才哼了一声,放开了手:“算你识相。” 九幽幽怨又带着点嫌弃地斜了她一眼,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因为折岚的一闹,他心里的酸涩和阴郁竟然散去了大半。 “说吧,想让我陪你看什么?”他双手交叉于胸前,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 折岚转了下脑袋,眼珠子向上移动,认真思考了一会,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拍手笑道:“听说这庄子外,风景甚是怡人,开的娇艳的花朵更是数不胜数,我们不如去看看那是什么花吧?” 九幽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你还会欣赏花?你不是欣赏木头机关?” 折岚顿时无语地斜了他一眼:“你话怎么这么多?你走不走?” “好,走走走,我倒要看你能看出个什么花样来。”九幽轻嗤了一声,心情竟莫名带了几分愉悦。 折岚再次无语地斜了他一眼,感觉现在 看他就跟白痴样,看花,当然是只能看出花样啊。还有什么样? 两人一路拌着嘴,吵吵闹闹,像极了一对欢喜冤家。 屋内,白色的烟雾袅袅上升,空气中暧昧的情愫却没有挥散。 穆臻言反复折腾了三回,直到这些日子积压的思念才化为了汗水,才终于停了下来。雪朦胧轻喘了两下,细密的汗,像一层雨雾般,飘飘洒洒落在她的身上,没有那种黏湿得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反而散发着一丝淡淡的香味。 她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呼吸,脸上的红潮也渐渐褪了下来,缩在穆臻言温热的怀里,她困乏地眼皮都快要睁不开。 穆臻言就这样看着她,直到视线都变得凝住,直到眼里的深情和眷恋,变得再也装不下时,他才轻轻俯身亲了她的额头,然后替她盖紧了身上的被子。 雪朦胧嗯哼了一声,动了动身子,没几秒就沉睡了过去,这几日她忙着赶路,本来就没休息好,刚才穆臻言又折腾了她这么久,她早就困得不行了。 这一停下来,她就觉得脑海里晕晕沉沉,支撑了一会儿,她就一丝意识都不剩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乌兰硬闯 穆臻言抱着她,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刚闭眼了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是不是掺杂着几声尖锐的怒喝。 他不悦地睁开眼,第一眼就是看怀里人儿的反应,注意到她没被吵醒后,面色才缓和了一点。 起身下床,他重新换了一身琉青色的衣服,墨发束起一半,神色冷淡,少了几分邪魅,多了几分矜贵的温润。 屋外,一名身材妖娆的女子,涂着丹蔻的手指扬着长鞭,对准了小六,精致的容颜因为愤怒而微显扭曲:“你给我再说一遍!你个不知死活的丫头!” 小六毫无惧色地挡在她的面前:“我再说一遍又怎么了?这里本来就不是你的院子,你有什么资格撒野?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让你进去?” 乌兰气得狠狠甩了下鞭子,地上的灰尘都像是撕裂了一般,飞扬了起来,她阴沉着脸,一字一句说道:“你找死!等我先杀了你,再亲手折磨死敢勾引我乌蒙哥哥的贱女人!我让你们今日一同下地狱, 看你还怎么在本小姐面前嚣张!” 小六听到她侮辱自己主子,顿时也怒了起来,骂人的话就跟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吐了出来:“我呸!你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老母鸡。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这个凶悍的丑样,背地里没少人笑话你是母老虎吧?你以为你是谁啊?就凭你这副令人作呕的模样,你还想跟我家小姐比?我怕你见了我们家小姐,终于认识到自己是癞蛤蟆。我要是你,就赶紧回家照照镜子,别出来吓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生下了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这还没嫁出去呢,就追到男人家里来了,这要是闹上官场,你这就是名副其实的荡妇!” “你!”乌兰气得浑身气血翻涌,自从生下来,她哪时不是被人捧着端着,没想到今日竟被一个小贱人给骂得狗血淋头。她要是不弄死这个小贱人,岂不是让身后的手下看了笑话? 乌兰狠狠眯了下眸子,眼里的戾气翻涌,她手臂一甩,手中黑色的长鞭,便如吃 人的蛇毒,狠狠朝小六咬去。 “住手!”一道冷厉的声音猛地从小六身后传来,一颗小小的石子,也随着声音的响起,猛地射来,在最后一刻打偏了想要缠绕上小六脖颈的鞭尾。 乌兰恼怒地朝前方望过去,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眼里的怒气顿时消散,只剩满脸的幽怨和不甘心。 暗处的冷风却松了口气,刚才他差点就出手了,幸好世子及时出来阻止。 天知道,他刚才有多紧张,生怕小六真的受伤。 本来之前他还想和小六多说一会儿话,谁也没想到,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带着几位手下,硬生生想要闯进来。 他的身份隐秘,一般不到危机时刻,他不能暴露身份,尤其是在被水匪们到处追捕的关键时刻。 一听到声音,他便立马藏在了暗处。 可是九幽和折岚又外出,这院里虽也说是暗卫伪装的下人,但也不能轻易露出自己的实力。 所以只剩下小六一个人应对。 而乌兰怕也是看她一个柔弱的丫头, 才没放在眼里,这才威逼恐吓了这么久时间。 小六也下意识回头一看,脸上刚浮出欣喜,却又立马被她压制了下去,她差点忘了,现在世子的身份,是水匪的三当家。 想完,小六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出恨意,毕竟他威逼利诱自己的主子,是个坏人! 穆臻言注意到小六投过来恨恨的一眼,抽了抽眼角,但还是假装沉着脸,走过来,对着乌兰声音不悦:“你想干什么?” 乌兰听到他呵斥自己的语气,顿时委屈了起来,抬眸对上他的眸子,眼里全是执着和不敢相信:“我听下面的人说,你带了一位女子回来,这是不是真的?乌蒙哥哥。” 她唤他的名字,唤得绵绵动人,又楚楚可怜。 她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乌蒙不可能喜欢别人啊,她是那么爱他啊,甘愿为他舍弃一切,他怎么能,怎么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呢? 只可惜,那冷漠的薄唇里吐出的一个字瞬间将她打进了冰窖,冷得她血液都已僵住。 “是。 ” 乌兰僵住了片刻,才猛地拉住他的手,紧紧地抓住,眸中的水光都带了几分卑微,全然没有之前的霸道和狠戾:“乌蒙哥哥,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你是我的,那个女人她就是个狐狸精,她配不上你的!” 小六顿时又炸毛了起来,一把冲过去,狠狠推了她一下,眼神凶狠,像愤怒的兔子:“你说谁狐狸精呢?信不信我撕烂了你的嘴!” 乌兰被推得趔趄两步,心里怒火也顿时烧起,对着身后呵道:“给我杀了这小贱人!” 从山寨带来的水匪们立马冲了上去,那些暗卫伪装的下人也冲了过去,两方交战,水匪只占了点上风,他们是粗野之人,打架时就爱骂骂咧咧,喊声冲天,整个院子里顿时混乱一片,吵闹不已。 穆臻言脸色逐渐黑沉,沉着声怒喝了声:“闹够了没有?再闹我就让义父好好管管你!” 乌兰从来没见他如此发怒,一时也有些怔愣在了原地,而水匪们一听大当家,就吓得停住了手。 第六百二十五章 让她进来 穆臻言见大家静下来了,才看着乌兰,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山寨里你跟我闹,我无话可说,但这里是我的院子,你是不是一点清净地都不想给我留?你是想要逼我走是吗?” 乌兰有些无措委屈地看着他:“不是的,乌蒙哥哥,我没有,我不想跟你闹,我只想和你好好的,只要待在你身边就行。” 穆臻言深吸了口气,脸色依然阴沉:“既然你不是这个意思,那就回去吧。我这里留不下你。” 闻言,乌兰顿时又不服起来:“留不下我?难道那个狐狸精就可以留下吗?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值得你为她这样?” 穆臻言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我就要管,我偏要管!”乌兰气呼呼地瞪着他,骨子里的霸道和无理取闹还是显了出来:“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我就要管。那个狐狸精现在是不是在你的房里,我现在就去找她算账,都是她害了你!” 穆臻言不耐地皱了下眉,墨色的眸子难得显出了几分厌烦。 屋内,雪朦胧就算睡得 再沉,耳边一直轰轰隆隆的,不想醒,也被吵醒了。 特别是她刚一醒来,乌兰尖锐大吼的声音,就无比清晰地传了进来。之前因为和穆臻言探讨过山寨里的情况和华城的局势,雪朦胧微一皱眉,就猜出了外面喋喋不休的女子,是爱慕乌蒙的大小姐,乌兰。 不过,穆臻言可是她的人,就算她认错了,也不能觊觎! 雪朦胧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慢条斯理地穿好白色的中衣,然后对着外面吩咐道:“让她进来。” 门外一直有婢女守着,自然听到了她的声音,低低应了一声后,便朝着穆臻言走了过去:“三当家的,姑娘让她进去。” 穆臻言先是讶然地挑了下眉,然后又不悦地皱起了眉,大概是不满乌兰的所作所为,吵醒了雪朦胧。 乌兰却哼了一声,冷着张脸,就快步冲了过去,她就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得到乌蒙的喜欢。 刚一冲进屋,乌兰就愣在了原地,一双怒气的眸子瞪得死大,眼前的画面,实在……实在是羞耻至极! 床上的女子,披 着头发,衣裳半敞,露出如凝脂般的玉肩,而那白腻的肌肤上,竟然开了一朵朵叠加的红梅,任谁也能想到他们刚才是经历了怎么的缠绵,才会刻下如此暧昧的痕迹。 她只是不经意地坐着,就流露出几分妖娆的姿态,尤其是她似笑非笑的眸子,朦朦胧胧,眼波流转着的媚意,像一根无形的线,撩人心扉,又勾人射魄。 这一幕,落在身后赶来的穆臻言眼里,是诱惑无比,落在乌兰眼里,却是一副狐狸精的勾栏左派,令人恨不得挖了她的眼,毁了她的容,深深折磨她,让她身上在没有任何一块血肉,可以入得了男人的眼。 此刻,乌兰心里的嫉妒和恨意,就像疯狂生长的毒刺一般刺进了她的心里,她狠狠握紧了双拳,瞪着她大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就是你勾引了我的乌蒙哥哥,对不对?” 雪朦胧媚眼一转,声音娇柔,含着淡淡的挑衅:“对呀,我看上了你乌蒙哥哥,谁叫你乌蒙哥哥长得俊俏,床上功夫也是极好的呢。” 说完,雪朦胧眸光稍一偏 转,又落到穆臻言的身上,笑容更加妩媚,娇滴滴的声音,带了几分撩拨:“三当家的,人家还没洗浴呢,身上黏的很,腿也走不动了。” 说完,雪朦胧就伸开双手,目光盈盈地看着他笑。 乌兰气得简直都快疯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这么不要脸的女人,竟然当着她的面勾引男人。 “你这下贱的娼妇!看我今天非拔了你这层放荡的狐狸皮不可!”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乌兰就直接朝着她冲了过去。 穆臻言眼疾手快,挡住她的身前,攥着她的手腕,狠狠往地上一摔,目光冷厉:“这是我的女人,轮不到你来教训!” 乌兰狼狈地摔倒在地,目光带着几分呆滞,她抬眸看着他,眼里带了几分控诉和委屈。 “乌蒙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没看出来她是在故意勾引你,想要害你吗?”乌兰又气又怨地指着床上妖媚的女人大吼。 穆臻言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我再说一遍,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你要是还这样闹下去,就休怪我不顾情面了。这里是我的院子 ,你要是想撒气,就回你自己的寨子去,我这里容不下你!” 乌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尾音微颤:“你……你赶我走?” 穆臻言抿唇不语,脸上的漠然之色,显然已说出了答案。 乌兰悲怅地笑了两声,木然地站了起来,眸里含泪,颤着嗓子呼吸了两下,她看了眼床上笑得得意的女子,不由握紧了双拳,眼里的恨意如奔腾的江水席卷,狠狠地盯着她,道:“你给我等着!乌蒙哥哥是我的!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撕了你的假面目,让乌蒙哥哥看清你!” 说罢,乌兰扭头就跑出了房间,一众水匪看着大小姐竟然被气哭了,不由愣地失去了反应。 天啊,这可是寨子里的大魔头啊,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竟然也有一天沦落到被欺负的下场。 众人这样一想,又不由对屋内的女子惧了几分。看来三当家领回来的女子,也不是个善茬。以后他们还是少掺和这种杂事,什么时候没命了都不知道。 乌兰一走,水匪们自然也不会留下,短短一刻,院子里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第六百二十六章 食色性也 穆臻言见人走后,走过去关上了门。 雪朦胧看着他的背影,佯装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幽怨:“世子真是好福气啊,在水匪寨里,都有人争着抢着投怀送抱。” 穆臻言回头轻笑了一声,连忙走过来将她搂在怀里,贪婪地享受着她身上的柔软和香气,声音微微低哑,带着几分不可自拔:“夫人想哪里去了,她喜欢的是三当家乌蒙,可不是我。再说,你看为夫整个人都被你迷住了,眼里哪装得下其他人?嗯?” 他的尾音轻轻上扬,低哑的嗓音好听的让人沉迷,尤其是他贴在雪朦胧的耳边说着,那温热的唇若有若无地传递着某种信息,让她身子都颤了两下,连忙推开他,羞瞪着道:“走开,别靠我这么近。” 穆臻言抓住她撑在自己胸前的小手,揉捏了两下,一双微微勾人的桃花眼潋滟生辉,声音别有意味:“你怕什么?我身体还没恢复好呢,刚才你又不是不知道。” 雪朦胧听他张口就是荤话,不由觉得颊边更是滚烫,眸 子瞪得圆圆的,微怒道:“你再这样胡言乱语,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穆臻言挑了下眉,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夫人想怎么撕?用你的小虎牙吗?” 说着的同时,他的目光也落到她红润诱惑的唇上,眼里的光似乎也深幽了几分。 雪朦胧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立马抿紧了唇,说道:“我饿了。我还没吃饭。” 穆臻言这才收回了目光,但趁她不注意之时,往她唇上浅啄了她一口,满足地朝她一笑:“我这就让人准备好膳食,都是你爱吃的。” 说完,穆臻言就走了出去,吩咐下人去准备饭菜。 饭菜陆陆续续端上来后,雪朦胧也正好沐浴完走了出来,她穿着淡粉的常服,随意轻挽了一个发髻,神色较之之前清爽了许多。 穆臻言坐在她的旁边,先替她盛了一碗香而不腻的肉丝粥,然后又给她碗里夹了一些可口的小菜,微微笑着说道:“这厨子是京城来的,想来应该合你的口味。” “那我尝尝。”雪朦胧看了他一眼,眼里 不自觉浮出几分暖意,只要待在他的身旁,她就感觉心里异常地踏实。 低头喝了一口粥,熟悉的味道滑入唇齿,雪朦胧点点头,笑容极淡,但依然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和宫里的差不多,你从哪找的?” 穆臻言笑了笑,道:“小七做的,之前怕你在北地不习惯,我便让小七待在京城学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次带她来,竟派上了用场。” 雪朦胧噗呲笑了一声:“做你的暗卫,可真是惨,规矩一大堆不说,还要去学厨,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忍受得了你。” 话虽这样说,但雪朦胧心里还是动容了几分,唇角的笑意越跟着深了几分。 穆臻言又给她夹了些菜,想起之前她没说清楚情况,不由开口问道:“十一,你为什么突然会来华城?你明知道华城是多么危险。” 雪朦胧咽下微烫的粥,慢慢回道:“是九幽阁传来密信,说你受伤了,下落不明。我担心你真遇上什么事,便急着赶了过来。但是见了你之后,我才知道有问题,是 有人故意引我过来,想趁机把持京城的势力。” 说着,雪朦胧忽然咬了下唇,神色带着几分自责:“其实我猜到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但是我收不到你的消息,又担心你真的出了事,我才没有顾及那么多,赶了过来。是我有些鲁莽了,不知道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穆臻言屈起手肘抵在桌上,单手撑着下巴,笑意荡漾地望着她,言语带着几分轻佻打趣之意:“听到夫人如此想念担心我,为夫心里感动至极啊。不过你都来了,一切自然有为夫给你撑着,你只要做好我的夫人就是了。” 雪朦胧斜瞪了他一眼,呸了一句:“没个正经的。这又不是开玩笑。” 穆臻言又是一笑:“我也没和夫人开玩笑啊。我很认真地在说啊。” 雪朦胧忍不住弯眸一笑,声音变得轻松了许多:“好啊,既然世子爷有本事,那我这做夫人的,总要支持自己夫君吧。” 穆臻言点点头,眸光笑意如三月春光:“夫人总算有了些许觉悟。要是晚上觉悟 更高一点,那为夫真是欣喜万分了。” 雪朦胧又瞪了他一眼,啐道:“你脑子里,就不能想点正常的事吗?” 穆臻言笑道:“食色性也,哪里不正常了?” 两人蜜里调油,旁若无人,一顿饭竟吃了大半个时,而九幽阁的另一处据点中,仲少秋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由惊得立马站了起来:“你说什么?穆臻言带了两位女子回来?” 他的侍卫点点头:“是,大人,听说那山寨里的大小姐,还特意去闹了一番,结果被赶走了。” 仲少秋微皱了下眉,便陷入了沉思。 穆臻言此刻是水匪的三当家,按理说他更应该小心行事,不可能为了女人,而乱了自己的计划。除非,这个女人有非救不可的理由。 难道是…… 仲少秋瞬间睁大了眸子,表情浮出几分震惊,而后又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他猜的没错,应是公主来了。她不不放心穆臻言的安危么? 仲少秋垂了下眸子,眼里的光忽明忽暗,一张俊朗的脸也仿佛覆上了淡淡的阴云。 第六百二十七章 你带我去见他! 沉默了几秒后,他忽然对着侍卫吩咐道:“备马,我要去城外郊庄一趟。” “是,大人。”侍卫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仲少秋刚踏出门口,脑海里忽然就闪过一丝念头,他顿了顿脚步,最后转身朝着身后的院子走去。 院外有暗卫看守,寂静的空气中,只有树叶被风刮着发出的沙沙声响。 仲少秋慢慢走了过去,暗卫们识得他是世子的帮手,便没有阻拦。 反倒是屋内的莫伊人,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以为是穆臻言来看她了,不由得欣喜万分地跑了出来。 “穆臻言,你来看我了么?”还未踏出门,她便迫不及待地唤着他的名字,待一出门跑过去,看到另一人的身影,盈盈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声音带着几分不悦:“怎么是你?” 仲少秋见到她眼里的光芒顿时熄灭,换成一抹不满,心头登时也不是滋味,他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微微的讽笑:“不是我,你以为是谁?是穆臻言?别想了,世子正美人在怀,你就算等个十天半个月的,也见不到他的人影。你直呼世子的名字, 是因为自己立了功?” 莫伊人一听,顿时心急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说世子在外面有女人了?”她身子颤了两下,摇摇头,不敢相信道:“不,不可能的,定是你骗我的。” 她双眼含泪,目光发狠般地盯着他,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骗过自己。 她帮了他啊,还救了他,他怎么抛弃她呢? 仲少秋轻笑了一声,眼中带着一抹讽笑的同情:“我劝你还是忘了他,他可不是你能得到的人。” “不!他是我的,我要去见他,你带我去见他!”莫伊人大吼了一声,声音尖锐刺耳,惹得仲少秋眉头一皱。 “带你去见他?凭什么?”仲少秋呵了一声,温润的面目下,缓缓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莫伊人被激得失去了理智,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就忍不住想要发疯,她此刻什么也顾不上了,拉住仲少秋的袖子,眸带哀求:“你带我去见见他,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要是你不带我去见,我就当场死在你的面前!” 仲少秋长眉微挑,一抹笑容倏然划过他的嘴 角,声音极淡:“你在威胁我?” 莫伊人微愣,但就势顺着他的话,恶狠狠地威胁道:“对,我就是在威胁你,我要是死在你的面前了,你也脱不了关系吧。所以你快点带我去,要不然我让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好,既然你执迷不悟,我带你去一见又何妨。”仲少秋脸色顿沉,眸里却幽深了几分。 莫伊人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只一个劲地沉溺在可以见到穆臻言的欢喜上。 两人一路赶往城郊庄外,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赶到穆臻言的院子里。 莫伊人心急地下车,一跑到院子里,就看见穆臻言亲呢至极搂着一个女子,仿佛在说着什么甜言蜜语,时不时逗着那女子笑着。 莫伊人当场就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劈成了两半,血淋淋的,一直从她心尖滴到了深不见底的寒谷。 她缓缓握紧了双拳,心里的嫉恨和愤怒,像漫天的洪水向她泼了过来,她狠狠咬了下牙,才快步冲过去,一把拉开穆臻言搂着在那女子腰间的手,目光怨怒地指着雪朦胧质问道:“她是谁?世子,你怎么能这么 对我?你明知道我对你一片真心,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就算当初你要我孤身一人进城守府办事,差点失去了性命,我都没有埋怨过半分。” 莫伊人哽咽了两下,一双圆润的眸子渐渐浮出水光,凝成的泪珠像晶莹的玉,一滴一滴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声音悲伤至极:“世子,你说过的,你明明答应我的,会待我好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你是想要我死吗?” 莫伊人颤了颤嗓子,一张白皙的小脸布满了泪痕,她看着穆臻言无动无衷的脸,心里忽然就恐惧了起来,她什么都不去想,就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哀求道:“世子,我真的很爱你啊,为了你我可以连命都不要,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真的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她真的很害怕失去他啊。自从他对她第一次笑得时候,第一次温言软语安慰她的时候,第一次离她那么近,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气息的时候,她早就陷进去了啊。 穆臻言也没料想到她会忽然扑过来,他第一反应就是朝旁边看了一眼,看到 自家夫人冷淡至极的眉眼时,他心头一跳,连忙推开了她,看到身后走来的仲少秋,不悦地皱起了眉:“她是你带来的?” 仲少秋不冷不淡回道:“她说见不到你就要死在我的面前,人是你招惹回来的,自然这个烂摊子,得留给你解决。而且你总把别人晾在一边,也不是办法,索性我便带了过来,跟你讲清楚。” 他故意没有揭穿雪朦胧的身份,话里话外,又都透露着穆臻言和莫伊人关系匪浅的意思,却还偏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得穆臻言脸色都沉了几分。 这个仲少秋,是故意来给他添乱的吧? 莫伊人听到仲少秋的话,心里更加怨恨了起来,转眸瞪了雪朦胧一眼,脸色微微扭曲地骂道:“都是你这个狐狸精,明明世子先遇到的是我,却被你抢了去,你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害得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是我的,他说了喜欢我的,你什么都没做,你凭什么能待在他的身边?迟早有一天,他会厌弃你的!你除了一张不知廉耻的狐媚脸,你什么都不是!只有我,只有我才会为他做这么事!” 第六百二十八章 居心叵测 雪朦胧淡淡看了眼她的挑衅,脸色微冷。从刚才的对话中,她已经猜出,穆臻言大约是用了美人计,让莫伊人心甘情愿为他作出许多牺牲,所以他的“小情人”上门讨债来了。 她缓缓眯了下眸子,想到穆臻言哄别的女子的模样,心里就莫名地不舒坦。 穆臻言看着雪朦胧逐渐变冷的脸,连忙急着解释道:“十一,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没等他说完,雪朦胧就丢下一众人回到了房里。 穆臻言刚想追上去,衣袖却忽然被人扯住,他回头一看,便是莫伊人一张梨花带泪的脸:“世子,你不能去找她,你不能丢下我!” 穆臻言狠狠吸了口气,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冷漠至极地说道:“莫小姐,之前我有任务在身,才不得已跟你逢场作戏,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帮过我们,以后你想要什么利益补偿都可以,从今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回去吧。” 莫伊人脚步一颤,眼里的泪水像珠子一样往下掉,她拼命地摇头否认,声音可怜惹人心疼:“不可能的,那不是假的,你之前对我不是这样的。你是 被那个狐狸精迷惑了,才会这样的。她什么都没为你做,我哪里比不上她了?” 穆臻言无奈地闭了下眼,只觉得眉心处一片胀痛。 归根究底,都是仲少秋这家伙带她来,才惹出这档麻烦事。而且还特意挑在他夫人在的时候,这不是居心叵测想要害他么? 穆臻言气得心里想骂人,一睁开眸子,就立马对冷风吩咐道:“把仲侍郎扔出去,以后不准放他进来!” “是。”冷风刚应了一声,屋内却忽然走出来一位窈窕勾人的身影,嫣红的衣裳紧紧贴着她的曲线,莲步移动之间,只觉妩媚至极。 她的黛眉轻扬,眼尾处点了一颗小小的黑痣,眸光顾盼生辉,点了些朱红的唇微张,不经意间就散发出着撩拨勾人的笑意。 饶是穆臻言第二次见她如此诱惑的样子,也不由心动不已,但而后,他又微微不满地皱起眉头,这院里,可有其他的男人呢,怎么能窥见他夫人的美色? 穆臻言吃醋地沉下脸,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遮挡住她令人着迷的曲线。 站在院中的仲少秋,也随着穆臻言的举动收回了视 线,他垂着眸子,眼里情绪不明。 而一侧的莫伊人见到她如此狐媚的样子,更加认定她是故意用美色勾引世子,当即气得指着她大骂:“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打扮成这副浪蹄子的样子,你简直……简直是败坏世风!不知廉耻!” 雪朦胧掩唇娇媚一笑,走过去贴在穆臻言的身上,柔软无力的手摸着他的脖颈,而后呵着气问道:“阿言,你喜欢她?还是我呢?” 穆臻言被她撩拨得蠢蠢欲动,但又要配合她演戏,搂着她的腰,唇瓣轻贴着她脸上光滑的肌肤,目光痴迷道:“当然是喜欢你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雪朦胧勾唇一笑,而后目光转向气得浑身颤抖的莫伊人,挑衅地给了个妖娆的眼神。 “呸,你个不要脸的!”莫伊人气得双眼发红,冲上去就想要推开雪朦胧。 穆臻言目光一沉,手臂一挥,莫伊人便如断线的风筝,猛地摔落在地。 她惨痛地叫了一声,目光可怜地望向穆臻言,穆臻言却十分冷淡地看着她,语气沉冷:“我以为我说的够明白了,你要再不走,就休怪我 派人将你也扔出去了!” “你怎么能这么绝情?我恨你!”莫伊人踉跄着站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地跑了出去。 仲少秋也知觉跟着走了出去,只是走时,他假装无意地看了一眼雪朦胧,然后没再回头,也没再多说一句话走了。 他承认自己带上莫伊人,一方面是想试试他们的感情,但另一方面,他也是想让雪朦胧最快时间,知道莫伊人的存在,以免以后被有心人利用。 只是他的好意,掺杂了一些私念,所以在穆臻言眼里便显得居心叵测。 穆臻言见院子终于清静了之后,更加粘在雪朦胧的身上,笑着张脸,低声哄道:“夫人,这事为夫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雪朦胧睨了他一眼,语气冷淡:“迫不得己?我看你挺享受的,前一个大小姐,后一个富家女,世子爷沾花惹草的本事,可真是一点都没退步呢。” 穆臻言听出她话里的酸味,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笑道:“夫人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吗?只要夫人一笑,我的魂都被你勾掉了,这其他的女子再美,也是抵不过夫人的万分之一的。 ” 甜言蜜语张口而出,雪朦胧都要以为自己被泡在蜜糖里了,她忿忿地拧了下他胸口的肉,哼道:“这些话可在不少姑娘身上练过吧?说得这么熟练,本宫差点就信了。” 穆臻言嘶痛了一声,抓住她的手亲了一下,眉间笑意如沐春风:“夫人真是冤枉我了,为夫从小到大可只有这么认真哄过你,夫人难道没看见我眼里的真诚吗?” 说完,穆臻言双手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仰头看着她。 他的目光灼灼如六月炽阳,眸里的光影里,只藏了她一个人,连周围的景象都好似虚化了般,模糊不清。 雪朦胧微微怔愣,随即又推了他,佯装生气道:“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了你,一天中,本宫就当了两次狐狸精,这要是再带个十天八天的,本宫岂不是成了祸水殃民的妖物?” 穆臻言无奈地笑了笑,拉住她的手,往院里的藤椅上一坐,雪朦胧顺势坐在他的腿上,姿势暧昧至极。 “夫人,祸水殃民的妖物,向来是倾国倾城,这不是正好在夸我夫人貌美吗?” 雪朦胧斜睨了他一眼:“所以我被骂还不能生气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卖惨 “哪能啊?我怎么会让夫人受了委屈呢?我这不是把她们都赶走了吗?”穆臻言弯唇一笑,继续哄道:“再说,夫人不是把她们都气哭了,她们这点小手段,在夫人眼里都不够看呢。” 雪朦胧淡淡扫了他一眼,从他身上起来,垂着眉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今夜你就睡在别的房间,不准进我的屋!” 穆臻言立马跳了起来,可怜着个脸,卖惨道:“夫人,我的伤还没好呢。你忍心让我一个人睡?这万一药没上好,半夜伤口裂了,为夫就只能卧床养病了。这华城的水匪还没治呢,夫人就不担心我被你父皇责罚?” 雪朦胧刚心软了几分,院门口就传来一道打趣调侃的声音:“世子,你就别装了,你以前受的伤可比的这重多了,也不见你下不来床的。这招啊,你就只能骗骗公主。公主,你要是不信,你问问冷风。” 雪朦胧不由得看向了冷风,冷风连忙低下了头,不作言语。 这一动作,惹得九幽又是哈哈大笑了几声。 折岚也跟着幸灾乐祸 道:“哈哈,世子爷,我就劝了你不要用这美人计了吧,你非不听,我刚可看见那莫姑娘哭的梨花带雨的,啧啧,我看了都可怜。这好端端一个姑娘家,竟然给世子爷祸害成了这副模样,实在是令人感叹呀。” 穆臻言回头斜瞪了他们一眼,语气带着丝丝威胁:“最近你们是不是太闲了?九幽,我们好久没有练练手了吧?” 九幽想起上次练手的惨状,缩了缩脖子,转头就跟雪朦胧诉苦道:“公主,你看看,世子爷他想报私仇,他要打我,你快点管管他!” 雪朦胧又好气又好笑,简直是无奈至极:“好了,你们别闹了。” 说完,她便看向穆臻言,目光清明:“我知道了你使用这个不恰当的计谋,是为了计划,逢场作戏,但你是我的夫君,就算演戏,我也会很不舒服的。” 穆臻言唇角上扬,连忙表忠心,道:“夫人放心,为夫以后定谨言慎行,一切以夫人为主。但之前的事,只是我借机顺水推舟了一下,实在先前没有这个计划。” 折岚 也站出来,拍拍胸脯,说道:“师妹,我可以作证,世子说的是真的,确实是那莫小姐自己没脸没皮贴上来的。世子是想早点摸清情况,但还是有分寸的。师姐我可替你好好盯着呢,要是世子真对你做了什么错事,放心,师妹,师姐肯定不会饶过他的。” 穆臻言回头,皮笑肉不笑:“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折岚哈哈一笑:“客气客气,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世子手里头有座桃源似的山庄,我看就不错。” 穆臻言无语地垮下了脸,呵呵一笑:“你还真是不客气。” 雪朦胧见他们又开始插科打诨起来,不由插口说道:“九幽,那莫姑娘你派人好生照顾着,莫出了什么差错。” 九幽长眉一挑,脸上揶揄之色渐浓:“哟,公主这是要给世子爷收房呀。”说完,他又啧啧叹了两声,转头看向穆臻言,打趣道:“世子,你看公主待你多好呀,你这福气,真是万年难得一见。” “滚一边去!”穆臻言难得吐了句粗话。 离他最近 的折岚也瞪了他一眼:“敢笑我师妹,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雪朦胧则笑里藏刀:“本宫看你确实是闲了,不如让世子好好跟你练练手吧,我和师姐也正好一同观看。” 九幽被三人群怼,不由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认输道:“得,你们赢了,我不说话了。” 说完,他果真灰溜溜地站在一旁,看着天空直叹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折岚看着雪朦胧,想到了京城的事,忽然担忧地说道:“师妹,既然是有人故意引你来华城,如果你偷离出京的事被抖了上去,京城那边肯定会很快对你发难的,且京城与世子的局势,也会变得危难几分。我们必须要在皇帝的责怪圣旨下来之前,解决好水寇的事,否则世子很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雪朦胧神色也凝重了几分,说道:“我让小九易容成了我的样子,又让雪冀和高贵妃一起帮忙,应该能拖延一阵时间。目前,我们应该先想办法澄清城守府被灭门一事,否则水寇就算被收服了也无济于事,只要这个罪 名被落下来,父皇定不会放过阿言的。” 折岚认同地点点头,但眸中又带有疑惑:“那我们该从何处下手?” 雪朦胧微微沉思了两秒,说道:“任何阴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之前城守府被灭门一事,是如何发生的?具体情况是如何的?” 折岚挑了下眉,仔细详说了一遍当晚的情况。 雪朦胧听完原委后,不由得皱了下眉,道:“城守府那么多人看守,其中定然不乏高手,竟然会被一夜之间灭门,且无一人逃脱,你们不觉得这太奇怪了吗?还有那些尸体下落呢?你们可仔细去探查过?他们身上是否留有可疑的痕迹?” 闻言,穆臻言也陷入了沉思,他动了下眸,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冷锐的光。 这时,未曾说话的九幽却忽然开口道:“城守府的尸体,在灭门当晚,就被集体厚葬,立在城郊处,就是想要提醒世子的恶行,好让世子无从辩驳。但是他们确实葬得很快,都没有等到他们家人来认领,就匆匆下葬,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第六百三十章 故技重施 这段时间蛊毒事件常发,雪朦胧略微思索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起那种令人失去意识的蛊毒。她眸光一瞠,立马看向折岚,神色微微沉重:“师姐,你说他们是不是因为中了蛊毒,所以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杀了?” 折岚微愣,脸上迅速浮出几分不解:“可是这华城地方偏远,怎么会有藏有用蛊之人?” 穆臻言和九幽也一同看向了雪朦胧,等着她后面的话。 雪朦胧略一沉吟,便将出发前和雪冀的对话说了出来:“自得到阿言重伤的消息后,我便立马去质问了雪冀,雪冀承认城守是他的人,但并没有下令灭门栽赃陷害阿言。所以城守的背后另有其主,且不计手段想要杀害你们,我猜测,定是那莲美人在从中作妖无疑。这下蛊之人说不定就是她派来的。” 话一说罢,众人震惊之余,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失踪已经的琳琅。 毕竟琳琅作为蛊妖娘子,一手蛊术用得出神入化,对付整个城守府根本不在话下,且又有城守的暗中勾结,更是不费力气。 折岚想到琳琅后,此前埋在心里的一个疑惑,顿时豁朗开朗了几分,皱着眉头不悦道:“怪 不得最近一直听说,城守府新招的侍卫,总是无故失踪。外头还传说是我们一行干的,原来是替那好色的蛊妖娘子背了黑蛊,简直是气人!” 穆臻言也暗暗皱了下眉,道:“怪我们疏忽了,竟然没想到这一点,不过,至少我们可以确定,那琳琅定是藏在了城守府,且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她。” 九幽靠在一旁的树上,双手环胸,左腿支起蹬在树干上,神态悠闲,俊容逼人:“所以别磨叽了,赶紧想个法子把她抓回来。” 话音一落,众人一致把目光落在九幽身上,眼里闪烁着幽长的笑意。 九幽顿时毛骨悚然地放下腿,正了正身子,挑眉瞪着眼睛道:“你们想干嘛?我告诉你们,千万别想打爷的主意。” 折岚转着眸子打量着他,笑得几分促狭:“九幽,上次你打扮成侍卫的样子,那琳琅看了一眼,就恨不得把你吃了吧,这项艰巨的任务,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啊。” 九幽顿时斜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你跟我有仇是吧?” 折岚连忙表情夸张地否认道:“哪里的话啊?这又不是害你,你只要稍稍牺牲下自己,表演个美人计就行 。这要是成功了,你可是大功臣啊。我这是给你争取机会呢。” 九幽斜看着她呵呵一笑,翻了个白眼。 穆臻言忽然腹黑一笑:“既然引出琳琅不成问题,那自然就该在此上面好好利用一番。不如让九幽易容成乌义的样子,勾引琳琅的时候,折岚你就配合,将城守府大小姐去捉奸见双。” 雪朦胧也跟着微微一笑,夫唱妇随:“不止这样,还要让他们两人悄悄提醒大小姐,城守府被灭掉的猫腻。事后,再把大小姐带回来,她可是我们翻身的证人。” 九幽看着他们奸笑的样子,打了个冷颤,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个人都是如此的腹黑,惹不起惹不起! 夜色茫茫,城守府各处檐角,都挂着一笼明黄的灯火。 九幽易容成乌义的样子,暗暗潜入了城守府,一身玄黑色的锦服,腰间束着绣了金线的腰带,下面还挂着一块晶莹温润的白玉,越发显得他身姿修长,又气度不凡。 尤其是乌义长得也是剑眉星目,萧萧月光间,那被流光照着的脸,竟也多了几分不同于俗人的气质。 九幽不知琳琅在何处,干脆从某处拎出一瓶酒,轻轻一跃 便上了高楼之处,他抬脚跨坐与栏杆之上,清冽的晚风吹动着他的长发和衣袂,颇有几分豪气之姿。 修长的手指握着白色的玉壶,九幽仰头喝了一口,目光迷离,俊容上平添了几分惆怅。 时间缓慢而悠长的过去,直至九幽感觉不耐时,一丝浓烈的女人香忽然飘入了他的鼻中。九幽眸光一动,知她来了,但仍假装毫不知情地看着某个方向出神。 后面缓缓转来细软的脚步声,九幽不用回头看,都可以想象出,琳琅扭着腰,自以为风情万种走来的模样。 眼前慢慢出现一个嫣红诱人的身影,她轻轻扭动着腰肢,也坐上了栏杆,轻薄的纱裙下,露出比月光还要白上三分的腿。 九幽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故意露出一丝惊艳痴迷的神色,但又立即掩去,神色淡淡:“是你?” 两人既是一起谋事,自然也是见过的。 只不过乌义常在匪寨,不常出现,琳琅也只是商量事情时,见过他几面,但那时碍于乌玺在场,她也没生出其他的心思。 可现在这人就活生生坐在她眼前,又是个极俊有本事的人,琳琅当初都不顾危险敢勾引皇帝,又怎么会惧于现 在的形势和关系,而放过了眼前刚才为她露出痴迷的人。 心中思绪一闪而逝,琳琅妩媚一笑,声音惑人:“这不是二当家吗?怎么今日来这了?” 乌义依旧神色淡淡,眼光却多看了她几眼:“心中烦闷罢了。” 琳琅知道他与大小姐的关系,略一低眸,而后轻轻一笑:“二当家来此消愁,莫不是和大小姐闹了不开心?” 九幽看了她一眼,眼里灰色渐浓,沉默不语。 琳琅见他似乎不悦的神色,便以为他不愿多说,默认了他们生了嫌隙。心里窃喜一番后,琳琅便故意贴过去,抢过他的酒杯,娇瞪了他一眼,假装安慰道:“多大点事呢,二当家的年轻有为,英俊潇洒,怎么能为儿女情长所绊呢?这活一世不容易,自然是该好好活着,享受当下才对。” 九幽转头盯着她,目光迷离,一副微醉的样子,他起身靠过去,吐了口酒气,笑得几分深意:“那你说,我该怎么享受当下?” 琳琅见他似乎醉了,心中更是欢喜,不由胆大地贴上去,柔胰般的手抚着他的胸口,眼角眉梢都浮出如妖精般的媚态,吐气如兰:“二当家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真相暴露 九幽抓着她乱摸的手,故意演出一副受到诱惑心动的样子,声音沙哑:“你是认真的?” 琳琅妩媚一笑,嗓音娇柔,如含春水惑人:“二当家俊容不凡,人家自是倾心不已,又怎么骗二当家呢?” 九幽深意地看了她两眼,拿过她手里的酒壶,仰头又喝了口酒,眼角余光却看见暗处晃过一丝模糊的女子身影。他心下明了是折岚来了,便将酒楼从高楼上扔了下去,猛地搂着琳琅的腰,就从高楼直跃而下。 琳琅惊呼一声,抬眸却看见乌义俊朗的轮廓,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心中只觉刺激无比。 两人从空中缓缓落下,清辉洒落在他们相拥的身影,如同身在梦里的场景般,浪漫无比。 暗处被折岚弄醒的大小姐梁青衣,却正巧借着月光,看清了两人的面容,她惊得瞪大了眸子,刚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手脚皆被被粗绳捆绑了不说,浑身更是像中了毒般,僵硬无比,就连舌头都不能动一下,只剩下可以转动的眼睛和思考的意识。 她被迫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内心像油煎一样难受。 她想大喊大哭,想冲上出质问,全身上下却被冻结了般,不能做出任何举动。 谁能懂她这种绝望又不能挣扎的痛苦? 琳琅迫不及待地扯开他的衣服,一双红唇送了上去。 九幽慌忙抓住她的手,突然沉下了脸,道:“不行,我们不能这样做,要是让她知道是你和梁大人合谋杀了城守府众人,她不会原谅我的。” 眼见就差一步成功了,谁料乌义心中竟然还装着那个女人,琳琅心中冷哼一声,她怎么会让煮熟的鸭子从她手里飞了呢。 琳琅深吸了口气,慢慢诱导道:“二当家的,当初计划的时候,你也是参与了的,现在来说这些,岂不是太晚了?而且,” 说到这,琳琅停顿了一下,眸光流转,勾人一笑,轻吐着气说道:“我不说,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呢?” 九幽假装被撕破了面具,微怒道:“那你们怎么能对她的母亲兄长也下手呢?” 琳琅微皱了下眉,对此人并不了解,还以为他是为自己妻子打抱不平,当即觉得他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连大局都看不清,但考虑到他今晚还有用,便忍了心中的不悦 ,说道:“二当家的,不过是几个人头,你怎的还同我生起气来了?为了弄死穆臻言那伙人,区区几条性命算的了什么呢?而且,人家只是负责下药,这人……不是二当家亲手杀的吗?怎么,现在后悔了?那大小姐又什么都不知情,你计较这么多做什么呢?” 琳琅又慢慢贴上他的身子,红唇微动:“二当家的,我们还是做些有意义的事吧。” 黑夜里寂静无比,两人声音虽小,但还是无比清晰地传到了四周的角落里。 而正被绑在角落里的梁青衣,听到这段对话,顿时觉得自己被劈成了两半,身上温热的血哗哗流了一地,只剩下一具冰冷没有知觉的尸体。 她双目渐渐发红,瞳孔四周缓缓流下痛苦嘶吼的泪水,她本来以为遭到心爱的人背叛,就已经是灭顶的打击了。没想到乌义和父亲,竟然是杀害她母亲奶娘,还有一直疼爱她的哥哥的凶手! 啊!他怎么能这么对她?还有父亲,父亲怎么会是这种人? 梁青衣心里痛苦地简直要将她撕裂,巨大悲痛中,她只觉得下身,似乎有什么粘稠的液体流出。 在她 恍惚间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时,身子仿佛坍塌了一般,直直软了下去。 一直藏在她身后的折岚立马跳了出来,见着她被染红的下身,不由慌忙将人带离城守府。还好救得及时,小六用药先稳住她虚弱的血脉,再加以救疗,最终还是稳住了她的性命,暗中将她带到九幽的据点看守。 而院中的琳琅因为用蛊,对气味极其敏感,一闻到血腥味,顿时就转头看向了暗处,九幽见计划已成,便趁其不注意,一手狠狠砍在她的后颈,琳琅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倒在了地上。 九幽厌恶地拍拍身上的痕迹,嫌弃地呸了一声:“真恶心。” 说完,便叫带来的暗卫直接将琳琅拖了回去,关在为她特制的铁牢里。 这一夜过后,穆臻言便又重新伪装成乌蒙,回到水域中的山寨,趁着众人出去制造混乱的时候,摸清寨中的防守和布局。 九幽据点中,仲少秋收到穆臻言来的信,共有两封,他先把打开上面的一封,略略一看,神色便按捺不住地激动了几分。这里面可是山寨详细的地图和防守处,甚至哪里布了机关,哪里是 薄弱之处,都标记得一清二楚。 有了这张图,可以说成功的几率便有了大半。 除了这份详细的资料外,还有一张白色的纸条,仲少秋拿起缓缓打开一看,苍劲有力的字迹便映入了他的眼帘:“今晚戌时一战,里应外合。” 今晚……仲少秋吸了口气,心中又欣喜又紧张,在华城待了这么久,终于要主动出击了,但机会也只有这一次,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仲少秋拿着信,颤着手,神色欣喜地来回在屋里踱着步子。 他想了一会儿,立马又冲出屋内,找到九幽据点的负责人,和他一起商议了一番计划,又亲自点好人数,安排他们今晚的行动。 等一切忙完,天色也开始慢慢落下了帷幕,露出点点微弱的星光。 仲少秋带着众人先埋伏在水域附近,一直等到戌时前一刻,才对着身后一队人,吩咐道:“你们先偷偷进入水域,从山下的水洞间,绕到山寨最薄弱的一处。等待敌人被吸引到前方去,立马冲破防守,但不可杀人,只需烧毁了他们的寨子,将他们围困便可。” 暗卫们点头,便顿时一个闪身,消失在夜色里。 第六百三十二章 匪窝被毁 随即,仲少秋又对着剩下的人马道:“那些机关的位置告诉你们了,你们记得避开它们。正面攻击水匪,吸引他们的注意,但不可拼命,只要拖延时间便可,知道了吗?” 剩下的暗卫也一齐点头,也隐入了黑暗里。 戌时一到,暗卫们皆利箭上包裹的油布点燃,然后一齐射向了山寨里。 水匪们顿时惊慌失措了起来,但有乌玺和乌义临危不惧的镇场,他们顿时有了方向般,有条不紊地行动对抗了起来。 水域上也派出了数十辆船只准备抓捕他们,但暗卫们并不主动攻击他们,反而一直在躲避。他们是经过魔鬼般训练的暗卫,自然身手和武艺都要比水匪们高上一筹。 “该死!又让他逃了,快放箭!射死他们!”水匪们被暗卫一顿捉弄气急败坏,顿时怒吼着,拼命地放着船上的机关。 越来越多的人被派来捕捉他们,最薄弱的地方,却忽然涌出一大批暗卫,打晕了防守的水匪后,把火油浇在房屋上,点燃火折,轻轻一抛,山寨一角顿时变成一片火海,巨大的火焰翻腾着,如同挣扎想要逃出生天的火龙。 穆 臻言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微微勾唇一笑,便悄悄退出了众人的视线里,和暗卫们一同汇合。滚烫的火光忽然照亮了众人的脸庞,乌玺猛然回身一看,登时虎目怒瞪:“怎么回事?” 一位水匪匆匆来报:“不好了,大当家的,右寨有敌军入侵,房子走水了。” 乌玺脸色黑沉如铁,当即怒骂道:“该死!中了他们声东击西的计了!” 乌义也沉着个脸,大怒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山寨的布局的?难道出了内鬼不成?” 这时,乌兰因为紧张乌蒙的安全,到处寻找,结果找了一圈也找不到,不由跑过来急切地说道:“父亲,乌蒙哥哥不见了。” 乌义当场狠皱了下眉:“什么?乌蒙不见了?义父,会不会他就是那个叛徒?” 乌玺也皱了眉,脸色不太好看,正当他沉默的时候,穆臻言带着暗卫,一路闯了过来。 众水匪眼见自己被包围,心里虽然有些慌乱,但他们都是见过风浪,经历过生死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投降? “大当家的,我们接下来要不要跟他们拼了?” “大当家的,你发话吧,只要你一声 令下,兄弟们提着脑袋也会冲上去!” 大家同仇敌忾,脸上是不惧生死的坚毅。 乌玺沉了沉眉,最后终于大吼了一声:“杀!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 一声令下,水匪们皆挥着大刀冲了上去,冲天的杀喊声和漫天的火光交相辉映,竟莫名地显出几分悲壮的色彩。 穆臻言勾唇一笑,暗卫们顿时跃上高楼,洒下无数的白色粉末,纷纷扬扬的白粉落在空中,呼入每个人的鼻中。 水匪们只感觉全身剧痒无比,纷纷扔下刀,在地上滚做一团。 后面还没冲上来的水匪,皆面露惧色地退了两步,回头看向乌玺:“大当家的,我们接下来该做怎么办啊?” 乌玺暴怒地盯着他们,咬牙切齿道:“退!” 水匪们领命护送在他们前面,乌玺带着乌义和乌兰,迅速溜到了左寨最隐秘的逃生密道,这个密道,至今为止,只有乌玺知道。 所以穆臻言也没料到,他计划了这么久,竟然还是被他们逃了! 水寇损失惨重,乌玺又携人逃跑,整个山寨自然落到穆臻言的手里,他第一件事,就是去乌玺的书房。 平时重 兵把守,他不能进,如今,终于看看他藏有什么秘密了。 推开门,穆臻言一抬眸,便注意到了墙壁上挂的一幅似乎年岁已久,但保存得十分完好的画。 待穆臻言走进一看,不由惊大了眸子,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阿娘。 穆臻言张口无声唤了一声,眼里竟然泛起点点红丝,他的阿娘怎么会在这里? 将这副画取下,画上女子恬静的笑容,便更加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里,穆臻言看了许久,直到外面传来属下唤他的声音,才仔细将它卷起,拿在手上,走了出去。 一出门,一道嘶吼不甘的声音便顿时传入了他的耳里:“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小心我要了你们的狗命!” 穆臻言走至他的眼前,蹲下身子,呵笑了一声:“梁大人,别来无恙啊。” 梁城守顿时抬眸,露出他狼狈至极的脸,和那双阴狠愤怒的老眸:“是你?你怎么还没死?” 穆臻言轻笑了一声,眸中讽笑意味十足:“你都没死,我怎么会死呢?你现在可是在我的手中,梁大人还是好好想想你的下场吧。 ” 梁城守顿时慌了一下,一双狡猾的眸子咕噜咕噜转了两圈,一张老脸立马变得可怜兮兮道:“世子,之前的事真的不是我想做的啊,是,是那九王爷逼的啊。你要是想算账,你应该去找他啊!你就宽宏大量,放了我这条老命行不行?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就让我活着最后这几年,我再也不敢害人了。” 穆臻言慢慢站起身,笑容也逐渐变冷:“你觉得可能吗?梁大人,我说了,迟早有一天,我会跟你好好算一算这笔账的,把他拉走,关入大牢!” 暗卫们领命,立即拖着他走了出去,梁城守蓬头垢面,挣扎着双手扒在地面,惨叫着求饶道:“世子,你放了我吧!是九王爷要我杀你的啊,不关我的事啊!” 声音越传越远,直至再也听不到任何回音时,穆臻言的脸色才稍缓了一些,拿着手里的画,朝着外面走去。 临走时,穆臻言只扔下了一句话:“将值钱的东西带走,剩下的,都烧了!” 这一夜,华城的百姓都能看到水域中,熊熊的火光冲天而起,漫天的烟灰落在水面,仿佛铺上了一成灰雾。 第六百三十四章 秘密 母亲抱着他躲进船舱里的角落里,却不想还是被水匪们发现。 水匪见母亲年轻貌美,起了歹心,他被按在地上,活生生看着母亲受欺辱却无能为力,母亲不堪受辱,竟一把推开匪寇,一头撞在他旁边的柱子上。 “阿娘!阿娘,你别丢下我!”他嗓子都喊得嘶哑了,母亲的血却越流越多,他泪眼模糊,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听到母亲最后虚弱的声音:“好孩子,活下去。” 母亲永远闭上了眼睛,水匪们正想杀了他时,乌玺却走了进来,不知为何竟然将他留了下来,并悉心教养,认作义子,成了山寨里的三当家。 他心中恨意滔天,亲手杀了当年辱他母亲的贼寇,他本想报了仇,随了母亲去,却始终记得母亲临死前,要他好好活下去的话。 他一直待在山寨里,却恨透了水匪们烧杀劫掠的行为。 可是他对乌玺的感觉又十分复杂,母亲的死,是他间接害死的,但乌玺对他极好,比对乌兰还好,不管是什么好的东西,乌玺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他。他在乌玺身上,感受到了一直未曾得到的父爱。所以这些年来,乌 义对他十分不满,嫉恨他得了义父大部分的宠爱。 他心里感激乌玺的养育之恩,更感激乌玺当年好生安葬了他的母亲,他也曾多次劝乌玺,金盆洗手,不要再做这些恶行,但乌玺每次都摇摇头,眼里似乎多了一丝沉重的坚定。 直到后来,乌玺才说,他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得到想要的东西,只要她开心,他连命都给。 乌蒙慢慢诉说着深藏于心许久的秘密,眸光既沉痛,又带着一丝淡然的笑意:“后来有一次,我进了他的书房看见了画像上的女子,才知道,原来当年义父救我,是因为我的母亲和画像的女子有三分相似。你说,可不可笑?” 心爱的人?画像? 蓦然听到这些字眼,穆臻言连忙拿出他带过来的画像,打开来给他一看,问道:“你说的可是这个?” 乌蒙也没想到这画像竟然在穆臻言手中,不由愣了一秒都,才点头:“没错。就是这副,义父一直将它妥善保存,不舍得碰一下,生怕脏污了它。” 穆臻言听完,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没想到乌玺心爱的女人,竟是自己的母亲,但母亲逝去已久,又 怎么会和他互通消息? 莲美人?穆臻言顿时想起假冒自己母亲容貌的莲美人,不由心里微怒了起来,这莲美人,竟然披着他母亲的脸,堂而皇之利用他人,而且还是数十年之前就已经在谋划了,她想干什么?之前屡次涉及朝政,难道真如十一所说,她想谋的是大沥朝的江山? 穆臻言微眯了下眸,神色幽冷,果真是好大的一步棋,他必须尽快让乌玺认识到这其中的阴谋,切不可被莲美人继续利用。 思及此处,穆臻言抬眸望向乌蒙,眼里似乎凝结着一丝坚定和诚意:“乌蒙,你也知道这样下去,你义父迟早会毁了自己,若是你真的希望你义父回头是岸,也想自己得到解脱,剥离水匪的身份,过上正常的生活,不如,和我们合作。” 乌蒙怔愣地看着他,眼里却透出点点丝丝的光彩:“你有办法?” 穆臻言点点头:“只要你能让我见到你的义父,让我说清楚真相即可。他也是中了别人的计,才会这样。” “什么计?”乌蒙疑惑。 穆臻言微叹口气:“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到时你就会明白了。” 乌蒙没有再 问,只说了一句:“需要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一道女子纤细的倩影就走了进来,脚步不急不缓,裙摆纹丝不动,气质淡雅如幽兰。 她的声音也如空谷中的幽兰般清冽悦耳:“华城被全面包围,消息无法传递,只能正面突破,所以,需要三当家的,做个中间人,将乌兰引出来,带我们去见你义父便可。” 乌蒙听到乌兰,脸色乍然变了变,许久,才勉强同意了。 一日,乌兰守在城门上,神思不定,城楼下突然缓缓走出一个人影,青色长衫,长身玉立,面容透着些书生之气,眸里却含着些微微清冷的光。 乌兰不经意间扫了一下,一双无光的眸顿时流光溢彩,满目的惊喜无处掩藏。 “乌蒙哥哥。”乌兰轻喃了一句,多日的思念竟压制不住地咆哮起来,疯狂地催着她,下去见一见他。 她真的以为这辈子,乌蒙都不会来看她了。 乌兰深吸了口气,连忙不顾一切地飞奔下去,她现在什么都不管,她只要能见到他,能和他说上一句话足矣。 她像急切的风一样,冲出城门,朝着她唯一的光跑了过来。 乌蒙 微微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神色漠然。 “乌蒙哥哥。”乌兰欣喜地喊着他的名字,一张精致的脸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喘着气,笑意荡漾。 而后,她忽然想起了山寨里的事,笑意顿时又落了下来,有些紧张地问:“乌蒙哥哥,你之前去哪了?” 乌蒙垂了下眸,道:“我被人绑架了,是穆臻言扮成我的样子,溜进了寨里。” “什么?”乌兰惊讶地瞪大眸子,神色震惊无比:“那……之前你带回女人……” “不是我。”乌蒙冷淡说道。 乌兰却登时欢喜万分,笑意比之前更盛了几分:“我就知道,乌蒙哥哥绝对不是那种人。都怪那可恶的穆臻言,竟然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乌兰恨恨地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 “义父在哪?我有重要事情跟他说。”乌蒙问。 乌兰笑道:“父亲在城里,他知道你回来了,定会高兴的。” 说着,乌兰就主动去拉他的手,却被乌蒙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我还需带些人去。” 乌兰疑惑地问:“还有谁?” 声音一落,乌蒙身后不远处,便走出了四五位人影,模样熟悉无比。 第六百三十五章 母亲的画像 待乌兰看清后,顿时惊地又瞪大了眸子,想起那日的火光,气得横眉怒竖:“乌蒙哥哥,他们……他们可是毁我们寨子的人!我们绝不能放过了他们!” 乌蒙第一次抓住她想要抽出鞭子的手,说道:“这其中有误会,如果你不想义父被奸人利用,你就听我的。” 乌兰怒火顿消,怔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乌蒙缓缓吸了口气,解释道:“说来话长,只要见到义父就知道了。你放心,他们没有带其他的人,伤害不到义父的。我是在帮义父,你信我吗?” 乌兰看着他好看干净,又带着不同于别人清冷的眸,眸光微颤,许久,她才坚定地直视着他:“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乌蒙眸光微闪,松了手:“那走吧。” 乌兰嗯了一声,便带着众人进了城门,走至一半时,路上忽然涌出无数穿着统一服装的匪寇,举着大刀将他们围困了起来。 乌兰见他们拿刀对着自己,顿时怒了起来:“瞎了你们的狗眼是不是?竟然敢拦本小姐的路,你们活腻了吧?快给我滚!” 匪寇们皆无反应,乌兰脸色越来越沉时,一道黑色 的人影踱着脚步,慢慢走了过来,嘴角笑容阴冷幽邪:“妹妹,你这是想干什么呢?也想当叛贼不成?” 他一出来,雪朦胧身旁蒙面的女子,却忽然颤抖了一下,眼里迸发出撕裂般的痛意和复杂的光芒。 “大哥,乌蒙不是叛贼,他刚和我说清楚了!”乌兰昂着头,像只护短的母鸡一样挡在了乌蒙的面前。 乌义呵了一声,眼里带着讽刺:“不是叛贼,又怎么会跟穆臻言他们混在一起?” “那是因为……”乌兰急切地想要解释,却顿时哑了嗓子,不知该作何解答。 雪朦胧见情势不妙,顿时拉出她旁边的女子,揭开了她脸上的面纱,眉目冷冽地盯着他,道:“乌义,我们只是来说明真相,不想你们平白被利用。你要是多加阻拦,我便让你永远见不到你未出世的孩子!” 乌义转眸看了过来,在看到女子流着眼泪的面容后,不由微皱了下眉,眸中似乎没有欢喜和担心,反而是一丝淡淡地嫌弃:“没想到这个蠢女人竟然在你们的手里,呵,你以为我会被你们威胁吗?今日你不杀了她,来日我也会亲手杀了她的,至于那 孩子,我根本没有想过让她生出来!当初我和梁大人就准备杀了她的,但是竟被她机缘巧合逃过了一劫,现在落在了你们的手上,也好,省得脏了我的手了。” “不可能!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梁青衣愤怒地嘶吼,眼泪像珠子一样往下掉。 乌义冷呵了一声:“你父亲为了荣华富贵,早就将你们性命弃之不顾了,留下你,只会是后患,倒不如杀了干净。” 梁青衣痛苦地哭得几乎窒息,她到现在才真的相信,原来自己所爱的男人,真的能狠到这个地步! 她的父亲想要杀她,她孩子的父亲也想要杀了她! 哈哈哈,那她还活着干嘛呀? 梁青衣悲怆地像疯了一样边哭边笑,忽然,她狠狠吸了口气,眼里恨意冲天,从头上拔下簪子,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她要杀了这狼心狗肺的男人!她要杀了他啊! 她要为她兄长,为她母亲,为她肚里可怜的孩子报仇! 但是一旁的雪朦胧早已注意到她的举动,在她还未踏出两步时,就猛地将她砍晕,梁青衣可是他们最重要的证人,怎么能让她冲动送了性 命? 乌义刚准备下令捕杀他们,身后就传来一道不威自怒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乌兰一听到乌玺的声音,立马跑了过去,哭诉道:“父亲,大哥不相信我,说我是叛贼,还有乌蒙哥哥之前是被绑架了,那些事都不是他做的。” 乌玺沉了沉眸,看向了乌蒙:“兰儿说的话,可是真的?” 乌蒙点头:“是,义父。” 他不多说一个字,也不为自己多辩解一句,就这样站得直直的,神色十分冷淡。 乌玺深知他的性子,若是说谎,眸光便会微微斜向下,若是神色越冷,说的话便越真。 “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乌玺看向身后的人,不由不悦地皱起了眉。 乌蒙没有说话,穆臻言便主动站了出来,打开了那幅画:“大当家,你可识得这幅画?” 乌玺一见画像,登时虎眸微怒:“你想干什么?” 穆臻言深吸了口气,神色冷凝:“我也想知道大当家你藏着我母亲的画,想干什么?” “你母亲?”乌玺疑惑地皱起眉。 穆臻言紧抿着唇,说道:“我母亲是镇北王妃,早在我小时候就过世了。但是这画像上,是 我母亲无疑,你为何认识她?” “不可能!”乌玺连忙否认道,前些日子,他还与她通信过,怎么会不在人世了呢?定是他们在诓骗他。 画像上的女子,是他一直以来的信念,从她二十多年前救起他那一刻起,他心里就认定了她。虽然他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却无比清晰地记得她如仙子一般的面容。 他心里一直谨记她的话,仿佛失去了分辨是非能力般,只记得要替她效力,势必要杀了穆臻言等人。 而莲美人也恰恰是知道了这点往事,才轻而易举地利用了他。 穆臻言看着乌玺深陷其中的样子,不由微微心急:“大当家,你若是不信,你大可以和我一同去京城,一查便知。你已经被人利用十几年了,还要执迷不悟多久?你仔细想一想,她真的和当年你遇到的那个女子,一模一样吗?” 乌玺恍惚了一下,但心中还是认定她就是当年救她的女子:“你别说了,我是不会信你的挑拨离间的!今日你们休想从这里离开!” 乌蒙上前一步,劝道:“义父,你停手吧,就算她是当年的那个人,她现在也变了,她是在利用你啊!” 第六百三十三章 调虎离山 密道幽长狭小,仅容得一人通过,乌玺弯着腰走在最面前,脸色像碳一样阴沉。 乌兰依旧不敢相信乌蒙叛变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脚下不知踩到什么东西,差点摔倒,幸好得后面的乌义扶了一下:“别慌,有义父在,我们定能逃出去的。” 乌兰站稳后,心里的口子像被划开一样,所有的情绪迫不及待地想要宣泄出来:“父亲,大哥,乌蒙哥哥呢,我们真的不管他了吗?” 乌义顿时沉下了脸:“别提他!这个叛贼!” 乌玺虽没有说话,但周身的气压却也沉了不少,仿佛也认定了乌蒙背叛了他们。 乌兰感受到两人的怒气,不敢再提乌蒙,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 乌义却忽然开了口:“义父,我们接下来怎么打算?难道就这样被他们毁了山寨?” 乌玺冷哼一声,黑脸怒沉:“他们斩尽杀绝,我们自然也要加倍奉还。等出去之后,义儿,你立马拿着我的信物,召集华城所有势力封城,我要让插翅难飞!” “是,义父。”乌义重重应了一声,嘴角扬着一抹冷笑。 三人逃出去后,乌义果然在最快时间内,集齐了城 内所有势力,霸据城守府,封锁全城,凡是靠近城守府想要出去的人,皆格杀勿论。 不仅如此,就连外面想要进来的人,也会被抓起来拷问,十有九死。 暗卫立即将这一消息告诉了众人,九幽最先皱眉,神色怪异:“他们霸守着城楼,又不进攻我们,难道是等我们打过去?” 雪朦胧垂眸沉思了几秒,似想到了什么,忽地抬头,神色凝重:“不,他们是想封锁消息,断绝我们和京城的联系。现在整个华城都被包围,我们的人根本出不去,外面的人也根本进不来,消息全部掌握在他们手里,我们没动手,便已经输了一截。” 穆臻言微皱了下眉,声音微微担忧:“难道是京城出了什么大事?” 众人皆沉默不语,现在的形势对他们不明,谁也不知道京城到底变成了什么局面,他们现在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雪朦胧微叹了口气:“希望他们撑得久了一点吧。” 几人自然知道她说得是京城,但事与愿违,实际上京城早已闹翻天了,皇帝得知他们灭了城守满门,拒不认罪,震怒不已,已经派人来捉穆臻言回去,并以此问罪镇 北王府,京城那边九王爷又半路倒戈,皇后无力支撑被软禁,形势大变。 璎珞屡次派人将消息传递给华城,却都无法越过乌玺他们的防守,心急不已,只好将消息传给了冷曦她们,一起想办法。 “那我们下一步该做如何打算?”折岚问。 穆臻言微沉了眸子,道:“他们封锁了全城,如果要尽快破解这个局面,只有正面冲破他们的防守,和京城先取得联系。” “那还废什么话,我先带一队人试试他们。”九幽折扇一挥,神色带着几分桀骜不驯。 说完,九幽就立马从据点带了一批人,前去城守府叫嚣。 谁知水匪们只防守,绝不进攻,无论九幽怎么挑起他们的怒火,他们就是绝不出来。 “你们这些没胆的孬孙子!爷爷不跟你们玩了!”九幽气得骂了一句,带着人完好无损地又撤了回去。 刚开始,穆臻言一行人还在想尽办法突破他们的防守,但时间一长,穆臻言和雪朦胧俱起了疑心,尤其是九幽三番五次带人扰乱时,水匪们似乎只想困住他们,丝毫不作其他的举动。 雪朦胧想起前世春猎即将来临,不由得恍然大悟,低 声喝骂了一句:“该死,他们的目标是父皇。” 折岚疑惑地看向她,问道:“怎么了,师妹?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雪朦胧这才抬眸看向众人,声音凝重:“我们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了。他们根本不是想要对付我们,而是拖着我们,让我们无法插手京城的事。他们的目标是京城!是我父皇的江山!” 穆臻言也大致猜到了他们的想法,点头道:“若是猜的不错,如今京城应该已经陷入混乱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折岚皱眉道:“可是他们的势力全都集中在一起,我们也无法突破啊。” 穆臻言沉了沉眸子,想起还被关押在牢里的乌蒙,不由得眸光微亮:“我们可以从乌蒙入手,据我了解,乌蒙身上似乎有秘密,也许我们可以找他谈判。” 折岚立马兴奋了起来:“那还等什么,走,咱们找他去。” 说完,众人就一齐来到了关押乌蒙的牢房,里面床铺整齐洁净,桌子上还有茶水点心,乌蒙坐在桌子上,面色平静,手里还持着一卷泛黄的书。 穆臻言命人打开牢房,走了进去,乌蒙起先没有抬头,直到穆臻言站在 了他的眼前,他才慢慢抬起了头,眼里却没有多余的色彩,仿佛没有波澜的古井。 穆臻言顿时对他产生了兴趣,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微微一笑,道:“乌蒙,你并不想当水匪,为何要与他们沦为一伍?” 乌蒙这才多看了他两眼:“何以得知?” “在寨中,你甚少出水域,甚至不参与他们的活动,与谁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样,那乌义与你同为兄弟,却对你多有防备,大当家却能容忍你的任性出格,甚至有些包庇你的意思,你身上应该有不少秘密吧?” 乌蒙顿时防备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穆臻言却不以为然地笑笑:“难道积压在你心里这么久的秘密,你不想说出来吗?也许说出来,你就能明白自己的心了。” 带着引诱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里,乌蒙神色微微恍惚了起来,仿佛回到了他七岁的记忆。 他的母亲是大富人家的妾,因为生的美貌,遭到正室的妒忌和残害,父亲轻信谗言,将他和母亲一齐赶出了家门。 母亲独身带着去华城投奔亲戚,在水域上却遭遇了水匪的袭击。那一夜火光冲天,妇孺哭喊的声音不绝于耳。 第六百三十六章 真相揭露 乌玺深爱了她这么多久,当年那个善良纯洁的女子,早已像烙铁一般刻在了他的心头,又怎么会被他人三言两语就改变了主意? 别人越是诋毁她,乌玺反而越是愤怒怀疑他们:“来人,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只要他杀了穆臻言等人,她一定会高兴的。 乌玺陷入自己的痴想,整个人就像疯魔了般,完全听不进周围人的声音,此刻,他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穆臻言! 乌兰察觉出他的异样,连忙扯着他的手臂,焦急地大喊:“父亲!乌蒙哥哥还在里面,你不能杀了他们啊!” 乌玺侧眸微怒地看着她:“退下!别胡闹!” 乌兰不依不饶道:“父亲,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你放过乌蒙哥哥吧,他也是你从小养大的啊!” 乌玺面色渐沉,对着身后的乌义喝道:“快把兰儿带下去!” “是,义父。”乌义点头,转身就向乌兰走去。 “我不走!父亲你要是不答应我,谁也别想带我走!”乌兰狠狠甩开乌义伸来的手,对着乌玺大吼道。 乌玺正想亲自教训一番时,城门口突然就闯出一队身影 ,最前头的女子一身白衣渺渺,仙容月貌,那清丽的眸朝他望过来时,乌玺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停止了一秒,他呐呐地伸出手,仿佛看到当年那个女子正在对他温柔地笑着:“来,别怕,伸出手,我拉你起来。” 乌玺颤了颤手,平时不怒自威的脸,竟生了几分胆怯和紧张,是她么?她来找他了么? 他怔怔地望着她从马上飞扬下来,那白色的纱羽几乎模糊他的眼,但他仍然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了多看她一秒的机会。 雪朦胧和穆臻言几人听到响声,俱回头一看,惊讶地喊了出来:“白羽,十五,冷曦,你们怎么都来了?” 十五率先飞了过来:“公主,京城大乱,我们得知你们在华城被困,匆忙赶来,路上相遇,便一齐赶了过来。” 紧接着,白羽也走了过来,神色带着微微的担忧:“表哥,表嫂,你们没事吧?” 穆臻言摇摇头:“没事。你们来的正好。” 将这桩阴谋说了一遍后,白羽微皱了下眉,脸色不悦,身后的白杞婆婆却是气得张口就骂:“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冒充小姐害人! 哪个是大当家的,让我这个老婆子去说,小姐救过什么人,老婆子我可记得一清二楚。” 穆臻言便带着白羽和白杞婆婆走了过去,对着怔愣的乌玺说道:“大当家的,你现在还不信吗?” 乌玺没有答话,只一直盯着白羽腰间的玉羽坠看,神色似乎又有几分不解,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问:“你是谁?” 为什么和她长得如此相像?为什么有一模一样的信物? 白羽没有回答,白杞婆婆却突然瞪大了眼睛,走到乌玺的前面,仔细地打量了番,惊讶道:“你……你不是乌凌小兄弟吗?怎么……怎么成匪贼的大当家了?” 乌玺也下意识看着她,记忆力里那张跟在她身后,一直保持着安静稳重的脸,渐渐与现在这副下垂的眼角和细纹重叠了起来。 他顿时惊愕地张开了嘴,声音微哑:“你……你是……那姑姑?” 那时被救时,乌玺还不叫乌玺,他的原名是乌凌,后来为了替莲美人办事,才改了名,霸据一方,成为人人都惧的水匪大当家。 而以前大户人家小姐的随从婆子,稍微年轻一点地都称一声 姑姑。 白杞婆婆点点头,心里一时也是感慨万分:“没错,是老婆子,当日一别,谁能想到你竟然……唉。”她叹了口气,微老的眸里带着一点点惋惜。 乌玺确认她的身份后,连忙急切地追问:“姑姑,那你们小姐呢?她也来了吗?” 白杞婆婆愣愣地看了他两秒,眼里渐渐浮出一丝悲痛,声音也顿时苍老了几分:“我们小姐来不了了。” “为什么?”乌玺眼里的期待霎时熄灭了一般。 白杞婆婆悲痛地笑了一声:“我们小姐啊,再也回不来了,她去了另一个地方,再也没有人伤害她了。” 乌玺晃了两下,差点站不住脚,只感觉全身冰凉无比,他摇着头,不可置信地轻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明明前几天还跟我联系过的……怎么会没了呢?” 穆臻言也站了出来,道:“大当家,你还没看清吗?跟你联系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当年救你的人,她只是利用了我母亲的容貌,一直在利用你罢了。” 乌玺缓缓看了他一眼,眼里的光像破碎了般,没有了焦点,声音极哑,仿佛被泼了滚 烫的热水:“她怎么死的?” 白杞叹了口气,十多年前的往事,在她悲沉低老的声音里,缓缓变幻成一幅幅清晰的画面:“我们小姐跟着将军回去以后,本以为有了依靠,日子会好一点,谁知进府第一日,便遭了王爷母亲的排斥和刁难。小姐性情真纯,不愿生事,便忍了下来。后来怀了世子,小姐和王爷却有了隔阂……再后来,那王爷的母亲逼着王爷纳了妾,那妾本就是个不安分的,在王爷面前装的楚楚可怜,处处受了我们小姐的欺辱,王爷一走,便露出她原本刁蛮贪婪的面目。后来,更是陷害我们小姐谋害王爷母亲……小姐一人待在府中,心中郁结,没得几年,便抑郁而去。可怜我们小姐一心为了这个家,最终却被奸人所害,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乌玺听得心痛不已,一双厉眸竟隐隐泛红,恨不得将那王爷和小妾宰了解恨。他视为珍宝,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人,竟然被如此糟践,这苍天还有眼吗? 白杞婆婆一说完,穆臻言也暗暗红了眼,但他知道此时大事为重,还是将自己的情绪硬逼了回去。 第六百三十七章 归顺 “大当家,你可知道穆臻宇?”穆臻言神色微微沉重。 乌玺微愣,随即想起京城传来的消息,点头道:“听过,但没有见过。” 穆臻言抿了下唇,道:“背后利用你的人,就是为了帮穆臻宇谋夺大沥朝的江山,现在京城大乱,估计他们早已谋划好了。” “什么?”乌玺震惊地面目几乎扭曲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了十几年不说,还帮了害死他心爱之人的孩子! 乌玺深提了口气,浑身怒气翻涌,脸色狠厉至极:“他们竟如此阴险!我要让他们偿命!” 说完,他又想起穆臻言是她的孩子,顿时又十分愧疚道:“世子……” 乌玺心中一叹,他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穆臻言了,他做的错事真的太多了,之前还险些害死了他,这叫他如何对得起当年她的救命之恩? 穆臻言看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却不在意般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大当家,你别怪自己,你也是受人蒙蔽利用了。你为我母亲的这份心,我感激不尽。” 乌玺愕然地看着他,没有想到经历了这么多,他不介意,当即,乌玺也拍了 下穆臻言的肩膀,感慨道:“虽然没见到你母亲,但见到了你,我心里也满足了。” 穆臻言顺势提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大当家,不瞒你说,我来华城的目的,就是降服水匪,还朝廷和百姓一个放心。既然这一切都是误会,不如大当家从此便脱了这匪寇的身份,跟我回京城如何?” “好。我也早不想当这劳什子鬼东西了,卸了轻松。”乌玺没有一丝犹豫就答应了。他本来当水匪,埋伏至此多年,就是为了她,如今她却是假的,他这个水匪头子也没有意义了。 “不知我们何时回京城?我也好安排一下底下的弟兄们。”乌玺将他们一边带至屋内,一边问道。 穆臻言眸色微沉:“明日一早。” 乌玺点了点头,说道:“那今晚你们便安顿在这里吧,明早我会备好马车人手,你们且安心休息一晚便是。” “多谢大当家。”穆臻言微微一笑。 乌玺摆摆手,笑意仍然带着些颓然,似乎还没从悲痛中缓过来,平时威严不减的声音,也变得一丝沧老微哑:“先别站这了,我先带你们进屋。” “好。” 穆臻言保持微笑 地应了一声,转身回头看向雪朦胧时,却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不由放慢了脚步,退至她的身旁,担忧地看着她:“十一,你怎么了?” 雪朦胧愣了一下,才收回自己的思绪,抬眸望向他,眼里的凝重却化之不去:“我哥被穆臻宇陷害了,我担心他。” “别急,你先跟我说,发生了什么?”穆臻言抓过她的手,捏了几下,视作安慰。 雪朦胧微拧了下眉,才将刚才她和白羽十五的对话说了出来。 穆臻言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来白羽在接到穆臻言等人不利的消息后,带着十五一起赶了过来,半路上却正好碰到了治水的太子一行。她们刚想去汇合,却不料穆臻宇忽然发动兵力,将柳尚书和雪芮囚禁起来。 白羽便吩咐手下之人,趁他们不注意之际,突破防守,将雪芮救了出来,他需要先赶回京城,主持大局。 白羽和他兵分两路,先来华城。 穆臻宇等人一路派人追杀,自己却以两人大水失踪为由,光明正大地回了京城。 “冷曦,你来之前,可在京城听到太子的消息?”穆臻言侧眸,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冷 曦。 冷曦摇摇头,如实回答:“属下听到世子被困华城,离开京城之前,京城已经大乱,并没有任何太子的消息。” 闻言,雪朦胧心里越发担忧:“如今局势翻转,雪冀背叛我们的盟约倒戈,莲美人暗掌后宫,母后一人在宫中,定是难以支撑,我们须得尽快回去才是。” 穆臻言知道她定是从冷曦那里得知的这些消息,便没有多问,连忙安抚她道:“放心,我会立马派璎珞去京城接应太子,另外,我们明早就赶回京城,一切都还来得及的。” 雪朦胧嗯了一声,眼角处却隐隐跳动,仿佛在告诉她有什么大事即将要发生。但是她现在急也急不来,只有等赶到了京城,见到了父皇,再作具体商量。 而此时的京城中,春猎不知为何忽然提前,百朝文武虽有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反正是一次游玩赏趣的大会,早些日子也不防事。 春日的气息悄然来临,这一日,浩浩汤汤的队伍朝着春猎场会而去,气势盛大无比。 最前方除了一队兵甲在身的侍卫,最耀眼的当属那顶明黄的大轿撵,皇帝一身明黄龙袍,端坐在上面,嘴 角难得带着几分笑意。皇后也是繁复凤服加身,妆容端庄,笑容淡淡,显得雍容大气,华贵无比。 随后还有两顶也十分精致富丽的轿撵,一边是笑意盈盈,眼里却微微冷漠的高贵妃,一边是蒙着面,也显得清贵仙气的莲美人。下边都是成排的宫女,小心翼翼地跟在身上,手里提着一模一样的篮子,里面装的都是各位主子爱吃的点心,和常用的东西。 到了场地,下了轿,皇帝特意允许莲美人坐在他的身侧,时不时还低头询问,脸上带着掩饰不了的宠爱。 这场上的大半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全凝在这莲美人的身上。谁人不知,这莲美人可是当今皇上的心头宠,平时连潜心宫都不出一步,甚是神秘得很,没想到被皇后和高贵妃联手一番劝行,皇上也被说得担心留她一人在宫中,怕出了意外,竟然同意带了她出来。 只可惜蒙了面,无法一睹她的姿容,要不然大家还真的想看看,到底是何等的姿色,让六宫粉黛尽失颜色,甚至皇后都因她被禁了足。 高贵妃见着众人的目光皆越过她,停在那莲美人身上,眼里不由闪过一丝嫉恨。 第六百三十八章 皇帝遇险 她端起桌上的玉杯,浅浅抿了一口,心里却冷笑了一声,呵,等到冀儿的计划成功,莲美人一死,他们再栽赃陷害给皇后,这大沥朝的江山,还不是握在他们的手里吗?到时候,又有谁和他争皇上的宠爱呢? 高贵妃这样想着,原本不悦的面容,竟缓缓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意。 而座上的莲美人,又何尝不是别有心思? 她早就暗中布置好了人手,待皇帝一毙,这份滔天的罪责便会引到九王爷的身上,到时候,且看诸臣如何讨伐他? 这大沥朝的江山,只能落在她和宇儿的手上,谁要是敢抢,她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白色的面纱随风飘动,谁都没有看到那面纱下一闪而过的冷笑。 皇帝和众人举杯同饮之后,心情大好,望着座下的雪冀,笑道:“冀儿,这场上的猎物可安排好了?” “父皇放心,儿臣早已布置好,只等父皇出发,一举射中虎狼,夺得胜利。” 雪冀今日穿着一身兵甲,平日里阴柔的面目竟显出了几分毅气,笑意爽朗,愈发显得丰神俊朗,惹得不少在座的官家女儿频频张望,脸含羞怯。 “好,朕也好 久没活动一下了,不知道这身子骨还受不受得了。”皇帝笑着拍了下案椅,站了起来,眼里也带着几分期待。 想当年,他也是这般的年纪,驰骋猎场,多次夺得第一,虽他年岁已过,但又多少君王又肯服老呢? 若他重振雄风,也能消退皇子们的夺嫡之争,让他们知道这天下的君主还是自己,起码后面几十年,这个位置还是他的,他们应该做的,就是静下心来,辅助大沥朝,兴盛国运。 雪冀也正是如此恭维道:“父皇春秋鼎盛,面色极好,这冠首非父皇不可。” “好,朕去换身衣服前来。”皇帝哈哈笑了两声,心里不免也愉悦了几分,走下来换了套轻简的武装,一跃上马,脸上豪气万丈:“冀儿,你随朕一前去,让朕看看你近来可有进步?” 雪冀点头笑道:“是,父皇。”随后,也翻身上马,身姿卓然。 十几名侍卫骑着马,一同跟随在身后护驾,黑马奔腾,四肢矫健,皇帝瞥见从林中惊起的飞鸟,眸光顿时紧紧锁住它,同时从身后快速拔出一支箭,绷紧弓弦,对着飞鸟白色的腹部,猛地放开了夹住箭端的手指。 利箭刺破空气,直直射入飞鸟的腹部,飞鸟扑棱了两下,便直坠了下来。 雪冀立马崇拜地笑道:“父皇风姿果然不减当年,儿臣佩服。” “你看准了,别犹豫就行。”皇帝笑着教他,脸上愉悦之意明显。 忽然,林中深处传来一声虎啸,皇帝脸色一喜,声音激动:“竟然这么早就碰到了白虎,好,冀儿,走,咱们父子一起去捉了他!” 雪冀刚想道好,另一侧又传来一声虎啸,皇帝一惊:“竟有两只虎?” 雪朦胧眸光一转,笑着提议道:“父皇,不如我们比比?” 皇帝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有何不可?要是冀儿赢了朕,朕有大赏!” “好,那儿臣就先去一步了。”雪冀笑了两声,而后拉起马缰,带着一队人马疾驰而去。 皇帝也不认输,同样带着一堆人马,朝林中深处奔去。 白虎不见踪影,皇帝坐在马上,一直打着转,皱着眉,脸色不悦:“那白虎往何处去了?” 侍卫回道:“皇上稍等,属下这就马上去寻。” 谁知这侍卫刚踏出一布,林中一支利箭猛然袭来,侍卫不察,一箭穿心,瞠大这眸子, 缓缓倒了下去。 皇帝脸色一变,周围侍卫立马将他围了起来,大声喊道:“护驾!有刺客!” 可惜,这是林中深处,他们求救的喊声,在林中一圈圈荡开,变成了诡异的回音。 皇帝当机立断道:“撤!快退出去!” 话音一落,周围顿时冒出数十条黑影,蒙着黑布,看不清人脸,只看见一道道冰冷的寒光,挟着杀意疾速向他们逼来。 皇帝心中虽慌,但脸上还算沉静,他一同拔出三支箭,对准刺客心脏,便利落地射了过去,刺客倒下,依然有不停的刺客袭来。 皇帝身边的侍卫拼死护着,不多时,地上便横躺了数十个穿着兵甲服的侍卫。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皇帝也不得不亲自对抗刺客,刺客手段狠辣,饶是皇帝咬牙对抗,身上也多了一道口子。 正当一名刺客趁他虚弱之时,猛然朝他头上砍来,皇帝吓得瞠大了眸子,几乎以为他必死无疑之时,空中忽然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支利箭,正中刺客的眉心,刺客顿时失了生命,跌落在地。 皇帝躲过了一劫,但仍然心悸不已。待他回过神来,林中忽然冒出数不清的侍卫,将 刺客重重包围。 刺客眼见形势不妙,从袖中抽出一个烟筒,一拔线,烟筒里便猛然迸出一多小小的烟花,在高空炸裂。 侍卫们以为他要喊同伙,便加快了速度解决他们,但刺客都是莲美人精心挑选的,身手比一般的暗卫要强很多,自然没那么容易解决。 然而正准备下去休息的莲美人却眸色顿变,震惊,慌乱了几秒后,连忙避开众人的视线,绕到后方,对着藏在暗处的穆臻宇说了几句话,才假装镇定无事地走了出来。 穆臻宇偷偷绕到林中深处,加入了侍卫的战斗,并假装和刺客打斗不敌,一步步逼近了皇帝。 最后,穆臻宇见刺客刀猛然对准了皇帝,更是直接扔了武器,不顾性命地替皇帝挡了一刀。那刺客恰好也被身后的侍卫一剑捅死。 皇帝这才扶住刚才救了他的人,将他翻过来,看到他的面容,不由惊了一下:“穆臻宇,你怎么在这?” 穆臻宇吐了一口鲜血,虚弱地说:“皇上,臣刚回到京城,就听说皇上去了猎场,臣想向皇上禀报些事,却不想这里竟有刺客,臣一时心急,便冲了过来。皇上,你没事吧?” 第六百三十九章 禁卫军统领 “朕没事。你先忍着些。”皇帝摇摇头,看向他的目光,显然与以往不同了些。 侍卫人多势众,刺客见形势已定,便匆忙逃蹿。恰好这时,雪冀也带着人马匆匆赶到,脸色急切:“父皇,你怎么样?儿臣远远听到杀喊声,便立马赶来,但途中也遇到刺客,还好,还好父皇没事,否则儿臣罪该万死。” 皇帝见他身上也受了伤,眼里也微微动容,声音却带着一如既往的威压:“冀儿,你立马派人围了这猎场,活捉刺客,朕倒要看看是谁,想要谋害朕?” “是,父王。”雪冀领命后,立马派人围守猎场。 侍卫们将皇帝和穆臻宇送回了猎场外,立马引起了众臣的惊呼,连忙跑上前担忧不已地问道:“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高贵妃也担心不已地跑来,看着皇帝身上有血迹,立马瞪大了眸子,大喊道:“快传太医!” 一番诊治后,皇帝受了点轻伤倒无大碍,穆臻宇身上被缠了一圈白布,脸色苍白,但由于未伤及骨头,倒也能下地行走。 皇帝出来后,雪冀也正好带了人回来,低头禀告道:“父皇,刺客已逃,儿臣无能。” 皇帝 震怒:“废物!连个刺客都抓不到!立即给朕全城搜捕!凡是可疑的刺客皆严加审问!” 雪冀咬牙应道:“是,父皇。儿臣立马去办。” 他本来计划要趁父皇出猎时,派人杀了莲美人,嫁祸皇后,没想到中途竟然发生这等事,平白无故让他挨了顿骂,简直气得雪冀脸都黑了,但也只有承受着皇帝的怒气。 雪冀一走,两名侍卫就扶着穆臻宇走了出来。 皇帝的脸色这才稍缓:“穆臻宇,你受了重伤,就多加休养。朕会记得你这份功劳的。” 穆臻宇虚弱回道:“谢皇上,但这是臣的职责,臣别无所求。臣还没将大事告知皇上,心中不安,便执意要出来。” 皇帝皱眉:“何事?” 穆臻宇面色似有纠结,许久之后才答:“皇上,此事臣也十分震惊,但……此事乃臣亲眼所见。那穆臻言不知何时,竟与白羽国之人勾结,劫走了太子和柳尚书,至今没有下落。臣十分心急,便匆匆赶了回来。” “不可能。”皇后第一个惊得站了起来:“驸马远在华城,怎么会……怎么会和白羽国勾结上?” 众位大臣也是震惊不已,却没有一个人 站出来为穆臻言说话。 穆臻宇面对皇后的质疑,面色平静无比:“臣有证据。” 话音一落,众臣哗然,面面相觑,心想这下世子肯定完了,那些曾经被穆臻言得罪过的大臣,却是不约而同浮起一抹冷笑,让他猖狂,总算是得了报应了吧,呵,叛国的罪名,够他死上十回了。 皇帝不悦地看了一眼皇后,然后问道:“什么证据?” 穆臻宇不慌不忙地拿出了圣女出没的白羽令,和带了几个证人上来:“皇上,此事臣也是所料未及,但事实就是如此,侍卫也亲眼所见,这还有白羽之人落下的令牌,皇上和皇后娘娘可派人一辩真假。” 话音一落,便立马有使节大臣走了出来,反复观看这令牌,几秒后,道:“皇上,这确实是白羽国的令牌无疑。” 皇帝猛地一拍桌案,勃然大怒:“来人,立马派人下去,将穆臻言抓回来问罪!另外,诏镇北王入京,朕要看看,他到底知不知情?” 皇后脸色微白,紧抿着唇,眸光含着几分担忧和无措。 穆臻宇连忙安抚道:“皇上息怒,穆臻言人就在华城,定是跑不了的。” 皇帝怒气这才渐渐缓 了下来,不由得多看了眼前之人两眼,以前他对穆臻宇不甚满意,没想到今日却不顾自身性命救了他,之前他谋害镇北王的行为,现在在皇帝眼里看来,倒有几分大义灭亲的举动。 加上念在他治水有功,皇帝心中不由看重了他几分,缓缓道:“穆臻宇,你救驾有功,勇气可嘉,且治水有功,造福百姓,这禁卫军统领的职衔便交与你,从此由你护着这皇城,你可愿意?” 穆臻宇一愣,然后震惊欣喜不已:“谢皇上隆恩,臣定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皇帝满意地笑笑:“那你先退下好好养伤,等你伤一好,即刻接位。” “是,臣定会尽快养好伤,不负皇上重托。”穆臻宇低头郑重应道。 封了穆臻宇禁卫军统领一职后,皇上似乎也疲倦了许多,遣散众臣回了府,自己也带着一众妃嫔回了宫。 莲美人回头看了眼穆臻宇,白纱下缓缓荡出一抹满意的笑意。 高贵妃则恨恨地盯着她的背影,脸色复杂至极,她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的计划还没实行,竟然就已经失败了。哼,且让她再嚣张几日。 时间一日复一日地过去,朝廷中的局势 越来越诡谲不定,似乎暗中有一只手在轻轻拨动,却又找不到它的踪迹。 皇帝日夜忙着处理穆臻言和太子的事,也疏忽了朝廷细微的变化,脸色比之以前,疲倦了许多,眼角的皱纹也似乎深邃了几分。 莲美人轻轻揉着他的额角,柔声劝慰道:“皇上,你还在为世子一事操心吗?你看你,近来都不顾自己身子了,臣妾看着都心疼。那十一也太不懂事了,明知道皇上你宠她,担心她,还瞒着你跑去了华城。连个消息也不报回来。难不成她心里只有那世子不成?” 皇帝脸色越发沉怒阴郁,连声音都压抑着一股怒气:“别提她了,都是令人烦心的东西!” 莲美人温柔一笑,十分顺从着他:“好,皇上,臣妾不提了。臣妾只是担心皇上嘛,那世子也不知谋划了多久,连白羽国都勾结上了,若是等他势力一成,那镇北王又握兵在手,皇上,大沥朝岌岌可危呀。臣妾虽然不知该怎么办,但也深知狼虎之患不可久留的道理。” “诶,臣妾怎么又说起这事惹皇上烦了?”莲美人懊恼地咬了下唇,而后贴着身子撒娇道:“皇上可不准生臣妾的气啊。” 第六百四十章 诛杀 皇帝脸色黑沉,眸色也是如深井一般黑幽幽,令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莲美人见着他的神色,笑了笑,只要催发他心里已经在生长的怀疑的种子,过不了多久,皇帝定会下令杀了穆臻言的。 果然,过了几日,皇帝见穆臻言和十一还没归来,再加上云影卫搜集到的都是华城不利的消息,他心里气怒不已,越发怀疑他们背着自己在谋划什么。 正巧,这时手下的探子又来报,刻意抹黑事实:“皇上,我们派去的人又被杀了。穆臻言躲在华城,始终不露面,他封了城楼,想要霸据一方,我们根本拿不住他。” 闻言,皇帝震怒,右手猛拍桌案,站了起来,眸中似要喷出火来:“他竟敢如此猖狂?果真是想谋反不成?” 皇帝狠狠眯了下眼睛,想起莲美人之前的话,不由心里愈发怀疑了起来,对着下方怒喝道:“立马加派人马,不管用什么手段,给朕杀了这大逆不道之臣!另外,再派人务必找出太子和柳爱卿,朕有话要问他们!” “是,皇上。”下方的侍卫立马应道,然后转身出了这养心殿。 皇帝见人都退出去后,才狠狠 闭了下眼,翻涌的怒气却依旧盘踞在他的脸上,微微骇人。 华城内,穆臻言在当晚安顿好了城内诸事,留下乌蒙整顿,一早,便带着众人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大小姐和梁城守等人则暂时由九幽阁看守。 为了尽快到达京城,他们选择了路途最近的陆路。 两辆马车不知疲倦地奔波,幸好马车宽阔,又铺了十分厚重软绒的棉被,雪朦胧等人才不至于拥挤乏累。 穆臻言坐在他的身侧,护着她不让她磕碰到身子,乌玺则坐在另一侧闭目养息。 车外的马匹似乎受到了惊吓,忽然跳起前脚,嘶叫了起来,马车也猛地一停,众人猝不及防往前倾去,还好穆臻言及时拉住了雪朦胧的身子,才不至于倒了下去。 穆臻言刚想问怎么回事,外面的冷风忽然沉声说道:“世子公主小心,外面有埋伏!” 众人眸色一凝,皆警惕了起来,乌玺哼了一声,提着大斧就跨了出去,向着林中深处吼道:“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挡我们的道,滚出来!” 话音刚落,数十位黑衣人踏风而来,冷风和冷曦皆从车上跳了下来,护在马车左右,另一辆马车也跳 下四五位白羽国的高手,拔出长剑,丝毫不惧地盯着来人。 雪朦胧掀开帘子一看,马车外已是一片刀光剑影,血肉相博。 穆臻言沉眸喝道:“冷风,速战速决!” 冷风点头,随即加快了手中挥剑的速度,只见黑衣人接连死在他的剑下,灰黄的土地都渐渐染成了一片片的暗红。 乌玺更是粗暴凶狠,一把银斧如鬼神之刃,所向披靡,无人阻挡。 这场战斗持续了将近大半个时辰,黑衣人眼见不敌,匆匆逃离。 乌玺正想追时,穆臻言出声拦住了他:“大当家,莫追,他们越是急着杀我们,说明京城局势越来越危急,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尽快赶回京城为妙。” 乌玺沉思一秒后,便点了头,进了马车。 经过驿站时,穆臻言命人换马继续前行,谁知,驿站早已被人控制,一下子不知从何处冒出一片黑衣人,将他们包围。 乌玺大怒,带着众人就冲了过去,穆臻言眼见黑衣人众多,便让小六照顾好公主,自己带着冷风冲破他们的包围,试图来个反包围,将他们彻底绞杀。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我得去帮他们。”雪朦胧透过 帘子,见外面杀得天昏地暗,不由心里十分担忧。 小六连忙劝阻道:“不可啊,公主外面太乱了,你要是出了事,世子肯定不会饶过奴婢的。” “本宫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说完,雪朦胧不顾小六的阻拦,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小六饥急切地跟在身后,也走了出去。 “小六,你的药粉呢?快拿出来。”雪朦胧回头对着她问道。 小六愣了一下,连忙从腰间抽出一包叠好的药粉,道:“在这,公主。” “阿言!”雪朦胧扬声喊了一句,见他看过来,便立马将药粉往空中一抛。 穆臻言见空中飞来一包眼熟的药粉包,心下了然,立马抽出一个飞镖,射了过去,药粉顿时纷纷扬扬洒落了下来。 黑衣人想要逃离,却被冷风等人渐渐逼紧,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吸入了无色无味的药粉。 他们眼见自己中计,立马下令道:“撤!” 穆臻言冷笑一声:“现在想要逃,未免有些晚了。” 说罢,他便命令众人一起将黑衣人包围了起来,黑衣人渐渐感觉到自己手脚发软,不由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路,最后只逃了七八个人。 穆臻言 寻视了周围一圈,发现驿站上下一百多人,已经被杀得一干二净。 雪朦胧不由皱了眉,脸色复杂:“他们下手竟然如此狠毒,看来他们的动作加快了,阿言,我们也必须加快速度了。” 穆臻言点点头,一行人连晚上都不曾休息,日以夜继地赶回京城。虽然途中又遇到几次埋伏暗杀,但都有惊无险。 还差一天时间便可赶回京城时,林中忽然飞出一位持刀的暗卫,冷风长剑一出,那暗卫便立马开口道:“是我,苏岑。” 冷妃手一顿,收回了剑,看着他掀下了脸上的黑布。 雪朦胧听到声音,欣喜地走了出来,问道:“哥哥呢?他在哪里?” 苏岑向公主行了一礼,才回道:“公主莫急,太子此时正在京城,无性命之忧。只是如今京城混杂,宫中形势大变,穆臻宇掩藏真相,皇上又下令追杀世子,太子为了不打草惊蛇,暗中潜在京城,观察形势。” “追杀世子?为何?”雪朦胧疑惑道,在她心里,父皇不会如此武断,就算要拿穆臻言问罪,也会在朝廷百官面前给他安个罪名,再有理有据地处死他,怎么会直接下令诛杀呢? 第六百四十一章 皇后昏倒 苏岑微拧了下眉,才道:“听说是因为世子杀了皇上派来的人,皇上震怒,以为世子谋反,才下了杀令。” 雪朦胧顿时皱起了眉,神色震惊:“怎么可能?”他们根本连父皇的人都没见到,穆臻言如何杀得了? 正当雪朦胧疑惑之时,乌玺忽然面带复杂地走了过来,声音沉哑:“此事我知道,那些人都是义儿杀的,之前本是想陷害你们,如今发现误会一场,真是对不住了。” 雪朦胧微愣,穆臻言却也从身后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捏了捏,而后对着乌玺微微一笑道:“大当家,你不必放在心上,就算不是乌义杀的,他们也回不去的,这罪名还是诬陷到我的头上。” 雪朦胧也正是知道这个道理,才没有责怪乌玺之意,只是她父皇已经下了诛杀令,说明父皇信了穆臻言谋反之罪,若回去京城,只怕父皇根本不会信穆臻言的解释,一心想要把他处死,这教她如何不担心? 穆臻言看到了她眼里的担忧,不由低声安慰道:“没事的,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抓了关进大牢,离处死起码还有几日时间,只要有时间,我们 就有时间。” “这怎么可以?那大牢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危险?”雪朦胧心急地望着他,眼里还有微微的心疼:“况且这些事本就不是你做的,我定会向父皇说清楚的。” 若是穆臻言进了大牢,那些暗处的人,又岂会放过这次绝好的机会?她绝不能让穆臻言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乌玺一听,反而越发得愧疚,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站在一旁抿唇不语,脸色复杂。 穆臻言拍拍她的脑袋,安慰一笑:“你夫君哪有这么蠢任人宰割?到了京城,我们自然有应对的办法。不过,我们还得先传信给父王,告诉他这些事,也好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雪朦胧点了点头,面色带着些许无奈:“嗯,那我们还是快些回京城,先和哥哥汇合吧。” “好,这几天你都没好好休息,我先扶你去马车上睡会。”穆臻言牵着她的手,上了马车,然后把她卷在怀里。 雪朦胧也伸手抱住他的腰,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意外地心安了下来。不多久,她便陷入了沉睡。 京城中,皇后从春猎回来,一直记挂着雪芮被劫,小女儿和 驸马又全都出事的事情,不由寝食难安,忧心不已。 琥珀见皇后面色苍白憔悴,担心地劝道:“娘娘,你多少吃点吧,这样下去,你身子怎么受得了啊?十一公主要是回来了,见你这样,定会心疼的。” 皇后摇摇头,声音虚弱:“本宫实在没有胃口,你端下去吧。” 琥珀看着桌子上摆好的可口的饭菜,不由为难地叹了口气,道:“娘娘,奴婢给你做些清粥吧,不管怎样,娘娘还是得以自己身体为重啊。” 皇后知道她的担心,不由勉强地点了点头:“也罢,那你去吧。” 琥珀见皇后终于松口,不由微微欣喜:“好,那奴婢立马去做,娘娘你先休息会。” 说罢,琥珀便端着饭菜的盘子,快步走了出去。 御膳房正好有刚做好的粥,琥珀想着皇后娘娘两日都未曾进食,便直接在里面乘了一碗,又匆匆回了未央宫。 一踏入大殿,琥珀便急着唤了一声:“娘娘,粥来了。” 回答她的,却是一阵空寂的沉默。琥珀不由微皱了下眉,绕过帘柱,忽然见到一身华服的皇后斜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样子,惊得手 里的粥滑落,咣当一声碎裂在地,她才猛然回了意识,连忙跑过来,将皇后扶起来,急切地唤道:“娘娘,娘娘,你醒醒,你这是怎么了?” 皇后一直未醒,仿若昏迷失去了意识,琥珀不由心慌起来,连忙对着殿外大喊:“来人啊,快去请太医,皇后娘娘昏倒了。” 琥珀一直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回应,不由越发地心急,将皇后娘娘扶上床,盖好被子,准备出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丝细微的脚步声。 琥珀下意识回头,看到来人不由微愣了一下:“玲珑公主……” 玲珑看了一眼皇后的病态,不由勾唇微微冷笑了一下:“琥珀,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琥珀看见她脸上露出的诡异寒凉的笑,不由警惕了起来,道:“娘娘只是最近没有休息好,身子有些疲乏罢了。” 玲珑公主掩唇呵呵一笑:“琥珀呀,你可真不愧是皇后的心腹,到了这时候,都还想着帮皇后隐瞒。不如你跟了本宫如何?本宫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琥珀越发地皱紧了眉,拒绝道:“多谢玲珑公主好意,只不过娘娘待奴婢极好,奴婢暂时 没有其他的想法。” 玲珑呵了一声,眸里全是嘲讽之意:“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跟的?你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 闻言,琥珀顿时面色微怒,但又顾忌着她是公主的身份,忍着怒气道:“玲珑公主这是何意?皇后娘娘带公主你也是尽了心的,如今你怎可如此咒骂娘娘?若是皇上知道了,玲珑公主也不怕背上个不敬长辈的罪名吗?” “你说她对我尽了心?”玲珑像是听到了笑话般,哈哈笑了两声,随即脸色像聚集的阴云般,迅速沉了下来,隐隐还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嘲讽:“是啊,尽心到害死我的母妃,害死我的族人,害我堂堂一个公主,却要备受欺凌,食不果腹,东躲西藏,她可真是尽心了啊。” 琥珀刚想说话,忽听得床上发出嘤咛的声音,她连忙转身走过去,眸色急切,小声唤道:“娘娘,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皇后皱着眉,眨了眨眼,许久,才睁开了眼睛,她望着眼前的琥珀,回了回神,声音微弱地说了一句:“本宫没事,扶本宫起来。” “好,娘娘。”琥珀应了一声,小心翼翼扶她起来。 第六百四十二章 封锁未央宫 玲珑见她醒了,脸上的恨意更加翻涌,她慢慢走过去,笑意虚假又冷漠:“哟,我的好母后,你终于醒了啊?” 皇后侧头看了她一眼,也是愣了一下,但又想起她阴阳怪气的语气,不由微蹙眉道:“玲珑,你这是怎么了?” 玲珑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脸色已濒临暴怒:“我怎么了?难道母后不清楚吗?你看着我母妃被杀的那一刻,看着我族人全都葬身血海的那一刻,你可曾问过我怎么了?你们利用我母妃,拿她当踏脚石随意可弃的时候,你们可曾梦见过她惨死的样子?呵,你们这群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们害死了我最亲的人和依靠,却没有半分愧疚,过得潇洒万分,让你们下地狱,我都嫌不够狠!” 皇后万万没有想到玲珑竟然会这么恨她们,可是事实的真相并不是这样啊,皇后因为心急,猛咳了两声,说道:“玲珑,当年的事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本宫是想救你母妃的,但是那时本宫赶过去的时候,你母妃已经……”皇后说不出口那个死字,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急切地说道:“那时你又不知所踪,本宫派人寻找 了多日也没踪影,便以为你也没了。若是本宫知道你就藏在宫内,定会将你找回来,好好待你的。” 玲珑呵笑了一声,眼里满满的不屑和冷漠:“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信了?我要你们给我的母妃陪葬!” 眼里迸出的恨意渐渐消散后,玲珑忽然怪异地笑了一声,道:“母后啊,你可不要怕哦,因为我的母妃会一直陪着你的。” 皇后又咳了两声,脸色更加虚弱了几分:“你想干嘛?” 玲珑呵呵一笑:“我想干嘛,母后到时候就知道了。我劝母后还是好好吃饭,要不然你可熬不到见到十一姐姐的那刻。” 说完,玲珑便转身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你别走!你说清楚!你是不是想害我的女儿?”皇后急切地想要拉住她,却差点翻下了床,幸好琥珀扶住了她,担心地说道:“娘娘,你可不能气着自己啊,她就是故意这样说的,十一公主那么聪明,定不会被她所害的。娘娘,你现在就是要养好身子,等着公主回来。” 皇后急促地喘了两口气,一张脸仿佛水里浸泡过一般,面色十分憔悴难看。琥珀扶着她,慢慢抚着她的背,皇 后才慢慢平复了下来,声音十分低弱:“琥珀,你赶紧想办法传信给十一,让她小心点。另外,再将皇上找来,本宫有话对他说。” “好,娘娘,你先别说话,小心身子。”琥珀将她放平在床上,然后向殿外走了过去。 谁知,殿门紧闭,任凭琥珀怎么推都没用,琥珀顿时心急地朝外面大吼:“开门,给我开门,你们想反了不成?” 外面没有一个人回应,琥珀不由慌了一下,眼睛对着门缝朝外观看,结果发现院子里就站了五六位侍卫,来来回回还听到数不清侍卫的脚步声。 他们想干嘛?难道想囚禁皇后娘娘?琥珀震惊地瞪大眸子,连忙又跑回床前,急切地道:“娘娘,整个未央宫都被封锁了,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皇后也惊得睁大了眸子,她怎么也没想到玲珑竟然如此胆大,连六宫之首都敢囚禁?是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 高贵妃?想到她,皇后立马又摇了摇头,不可能是她,高贵妃才是杀死了她母妃的凶手,玲珑不可能和她一伙。 那又是谁?皇后沉思了两秒,忽然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莲美人 ?” 是啊,当初是莲美人救得玲珑,玲珑怎么可能没有受到她的蛊惑? 皇后懊恼地咬了下牙,当初玲珑故意接近她,又想去十一的府里,这一切早就计划好了的吧? 她可真是傻啊,当初就怎么疏忽了这点? 皇后叹了口气,目光有些心痛和茫然,如今未央宫被封,芮儿和十一都不在她的身旁,她一个皇后,还不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高贵妃虽然得知了点未央宫的消息,但她忙着和九王爷,趁着太子失踪的机会,部署收回他们的势力,对于皇后受到虐待的惨状,也无暇顾及。 玉芄将宫里的情况一一禀告了给了莲美人,莲美人似乎并不讶异,仿佛早已猜到了一般,笑容淡淡,却又深藏得意。 她早就料到高贵妃是自私之人,就算知道皇后被禁,也会只顾着自己当前的利益,但是,也只有这等蠢人,才好对付啊。 莲美人呵呵一笑,心情颇好,皇后倒了,高贵妃她也没放在眼里,这后宫,早已是她的天下了。 一连封禁多日,每次送来的饭菜都是糟糠腌菜,一点油水都没有,琥珀恨恨地哼了一声,面色全都是不满:“这该 死的狗奴才,竟然敢如此虐待娘娘你,等到出去了,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皇后倒笑了笑,安慰她道:“别气了,如今我们是阶下囚,他们自然不会善待我们。” 琥珀心疼地看着她:“娘娘……都是奴婢无能,没有守住未央宫。” 皇后摇摇头,眸光淡然,仿佛看开了许多事:“该来的总是要来,我们躲也是躲不过的。只是,不知道皇上如何了?” 他会不会还在蒙骗在鼓里?会不会想起他的皇后一个人在凄冷的未央宫? 皇后摇头失笑了一声,夹起碗里的糠腌菜就往嘴里送,脸色越发地消瘦憔悴。 而此时正在批阅奏章耳朵皇帝右眼一跳,不知为何,心里竟渐渐不安了起来。最近他感觉自己身体越发地使不上力气,唤来太医,却又查不出任何异样。 皇帝烦闷地扔开了手中的笔,背靠着大椅,缓缓揉着自己胀痛的眉心。最近他这到底怎么了?才批了几张奏折,便劳累得不行,难道真的是他老了不成? 朝堂各方势力闻得皇帝身子日渐衰败,皆蠢蠢欲动,一时之间,京城暗波涌动,连普通的老百姓似乎都闻到了一丝不对劲。 第六百四十三章 被抓 近来京城的天色越发的阴郁,连最后的一丝春光都遮掩得一干二净,仿佛山雨欲来。 赶了数日的路,在夕阳西沉之时,穆正阳终于带着鹰北军入了京,一入城门口,便立马有携刀的侍卫再次等候。 穆正阳看着前面拦住自己的人,不由微皱了下眉,道:“拦着本王,是为何意?” 侍卫抱拳回道:“王爷莫怪,是皇上亲自命属下在此接送王爷,皇上已经等王爷许久了,还请王爷即刻进宫觐见。” 穆正阳微沉着脸,默然了两秒,最终点了下头:“好,本王安排好兵,就立马进宫。” 侍卫为难地皱了下眉,还是不敢有异议,只一路跟在他的身后,生怕他食言不肯进宫。 穆正阳在路上就接到了穆臻言的信,自然明白皇帝要找他何事,他问心无愧,不惧质问,只是想起前尘往事,他不免对皇帝心生怨恨罢了。 将鹰北军皆安置在京城外,穆正阳便孤身一人,随着侍卫进了紫禁城。 数丈高的红墙似乎要遮住整片天空,唯有被点燃的灯火,撑着这深宫内最后一点明光。穆正阳踩在褐色大理石铺的路上,看着远处模糊的重重宫影,心里莫名的 沉郁。 如果可以,他希望一辈子都不要踏进这块令人压抑生厌的地方。 偌大的御书房内,皇帝饮了一口眼前的茶,忽然觉得心口一痛,正准备叫人时,听得门外传来的声响,知是穆正阳到了,便又忍着装作无事的样子。 “皇上,镇北王已到。”果然,侍卫禀告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皇帝故意晾了几秒,才缓缓吐了两字:“进来。” 穆正阳才垂着个脸,慢慢走了进去,紧抿着唇,不说一话。 皇帝也一直盯着他不说话,眸光复杂又带着些微不可察的嫉恨,气氛一时有些怪异。 最后还是皇帝冷下了脸,道:“怎么?你见到朕,难道就没有一句要解释的话吗?” 穆正阳也微微冷笑了一声,语气夹杂着恨意:“难道不是皇上你找臣有事?既然臣都来了,皇上有话就直说吧。” 皇帝脸色顿沉,怒道:“你到现在了,还要跟朕装模作样是吗?你那好儿子勾结他国,劫走了朕的太子和大臣,你别跟朕说,你不知情?” 穆正阳这才正眼看了他一眼,眸里似有冰冷地讽笑:“到底是谁装模作样?这么多年了,你几时没有怀疑过臣?就算臣跪 下来发誓否认,皇上你也不会信吧?” “你!”皇帝气急攻心,想要站起来,脑海里却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摔落在地,幸好他及时撑住了桌子,才免了这场笑话。 穆正阳见他神色不对,不由皱眉道:“你怎么了?” 皇帝却觉得他是在故意笑话他,不由怒得摔了桌上的茶杯,喝道:“出去!你给朕滚出去!” 穆正阳神色一冷,当即转身就走了出去,脸色又怒又复杂。 他真是瞎了眼了,竟然觉得他哪里不对劲,他是生是死,如今又与自己何关?他们早已不是当年醉里谈笑的兄弟了。 穆正阳还未出宫门,御书房顿时传来太监急切地喊声:“来人啊!皇上受伤了!”那小太监估计也被这样的场面吓到了,忘了扶起地上吐血昏迷的皇帝,反而先跑到外面,一路慌忙地大喊:“皇上受伤了,快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穆正阳听到飘来的回声,不由转身望了一眼御书房的方向,疑惑地皱起了眉。 他受伤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穆正阳还未想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的周围忽然涌出无数的侍卫,皆抽出刀对着他,面色凶狠。 穆正阳 不悦地喝道:“你们是谁的人?竟然拿刀对着本王,想造反不成?” 话音刚落,一道青色华服的男子就走了出来,微微倨傲地睨着他,笑容冷漠又阴邪:“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贼喊捉贼的场景。父皇召你入宫问罪,你不服之下重伤了父皇,如今还想逃之夭夭,现你无退路,还不认罪?” 穆正阳立即沉眸瞪向他,怒道:“一派胡言,本王从不曾对皇上动手,你们这是污蔑!” 雪冀冷笑了一声:“是不是污蔑,大理寺自有说法,来人,将镇北王拿下!” “尔敢?”穆正阳双眸顿怒,直接踢飞了想要抓他的两人,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他一人面对数十个人,只坚持了不到半个时辰,穆正阳便被侍卫们拿下,双手反压在身后,面色甚是狼狈,他挣扎了两下,无果,怒不可遏地吼道:“放开本王!” 雪冀微微不屑地勾唇一笑,声音却带着十分的威压:“带下去!好生守着,别让这叛贼逃了!” “是,王爷。”侍卫们应了一声,便拖着穆正阳退了下去。 而皇帝寝宫内,却乱成了一团,高贵妃伏在皇帝的肩膀上一边痛哭,一边不放弃 地唤着他:“皇上,你醒醒啊,臣妾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看看臣妾好不好?” 地上跪着七八位太医皆惶恐地低下了头,不敢出声。高贵妃哭够了后,忍不住起身指着他们喝骂道:“一群庸医!难道就没一个人诊治出皇上到底如何了吗?” 太医惶恐答道:“贵妃娘娘息怒,实在是臣等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病情,难以判断啊。” 高贵妃闭眼狠狠收回了眼泪,忽而睁开,目光锐利:“难道你们连让皇上醒过来的办法都没有吗?” “这……”为首的太医为难了一下,犹豫了几秒后,才答:“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只是若无法得知皇上的具体症状,针灸之术怕皇上难以承受啊。” 高贵妃晃了一下身子,险些站不稳脚,她回头痴恋不舍地看了眼皇帝的脸,忽然眼里又浮现出冀儿的脸,她愣了一下,眼里的柔情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算计。 她假装挣扎了许久,才道:“如今太子失踪,储君未明,朝廷上不能没了皇上做主啊,徐太医,本宫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一定要皇上醒过来!若是醒不过来,你们也都跟着陪葬吧!” 第六百四十四章 弑父 疾言厉色的威胁一落,众位太医皆颤抖了两下,徐太医更是额头冷汗涔涔,连忙应道:“是,贵妃娘娘。” 紧接着,他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从其他太医的箱子里拿出卷好的针灸布,他将针灸布摊平放在床边,然后捏起一根长而细的针,深吸了口气,慢慢扎入了皇帝头上的穴位中。 一根一根的针扎下去,徐太医心里也越来越慌乱,他又抽出了一根针,手却抖得十分厉害,对着皇帝的脑袋,不敢再扎下去。 高贵妃刚想让他继续,床上昏迷的人忽然咳了两声,虚弱又急促地喘了几声。 徐太医立马惊得站了起来,松了口气,然后拔掉了皇帝头上的银针,退至一旁。 高贵妃也欣喜地走过去,抓住他的手,眼里含泪:“皇上,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你可别吓臣妾啊。” 皇帝缓缓睁开了眼睛,脸色苍白,声音虚弱:“朕这是怎么了?” 高贵妃吸了下鼻子,道:“皇上,你忘了吗?你召见了镇北王,那镇北王却像谋反伤了你,不过,皇上你放心,冀儿已经捉拿他了。皇上,你现在身边就只 有冀儿了,臣妾让冀儿来侍奉你,你有什么事要吩咐,尽管让冀儿去做,好吗?” 皇帝只觉得头疼的厉害,耳朵里嗡嗡嗡直响,根本听不清高贵妃再说什么。 而高贵妃见他没有反对,便欣喜地对着太监吩咐道:“快去将九王爷找来,皇上要见他。” “是,贵妃娘娘。”太监领命,连忙退了出去。 剩下一众太医们面面相觑,还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高贵妃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的神色,不由微怒道:“你们还跪在这里作甚?还不快下去,给皇上配药!” “是,贵妃娘娘。”太医们忙起身,连身上的灰尘都不敢拍,匆匆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殿里,就剩下了高贵妃和皇帝,还有守在外面,随时等候吩咐的宫女和太监。 高贵妃等了一会儿,终于等来了她期盼的熟悉的身影,她忙走过去,拉住他的手,低声道:“冀儿,现在你父皇快不行了,这是个好机会,你一定要好好侍奉你父皇,拿到储君的位置。” 雪冀点了点头,眸里也有掩藏不住的激动:“我知道的,母妃,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高贵妃也是眼含热泪:“是啊,我们等了好久了。” 数十年的深宫生活和谋划,她终于要成为这大沥朝最尊贵的女人了,谁也别想再踩在她的头上! 雪冀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走到了床边,变成一副孝顺的模样:“父皇,儿臣来看你了。父皇,你放心,儿臣一定会日夜守着父皇的。” 皇帝脑袋里终于平静了下来,听到雪冀的声音后,才转过头有些怔然地望着他,嘴巴张张合合,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许久才吐出几个字:“冀……冀儿,你……你来了。” 说完这几个字,皇帝都重重喘了几口气,显然一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样子。 雪冀眼里十分担心,心里却在一直盘算着如何让父皇遗嘱传位给自己。 高贵妃见自己儿子在这,便放心地回了自己寝宫休息。 谁知,这晚,雪冀刚离开一会儿回来,宫人就发现皇帝双眼外翻,面色青白,显然一副已死之态。雪冀惊得还来不及反应,外面忽然传来翻天动地的响声,他猛地回头,就看见穆臻宇一身盔甲,带着一众兵卫闯了进来,不分青红皂白, 就对着那怒喝道:“好啊,九王爷,没想到你连这点机会都等不得,竟然拭父夺位!来人呢,将九王爷压下去,等待大理寺处置!” 兵卫一齐涌了上来,雪冀还未来得及反抗,脖子上就已经架满了刀,他狠狠盯着面前的侍卫,眼里迸发出凶戾的光芒,怒道:“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拿刀对着本王,还不快滚开!” 穆臻宇讽笑一声:“呵,你还当自己是以前威风凛凛的九王爷呢?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谋害皇上的罪人,是生是死都未知呢。” 雪冀猛然将目光射向他,狠狠一眯,心里忽然明白了几分,他咬牙切齿,双目发红道:“好啊,穆臻宇,原来是你!你陷害本王!你想干什么?” 穆臻宇不屑地望了他一眼:“你现在还不配知道!” 雪冀怒气翻涌,没有想到自己对镇北王的把戏,竟然上演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现在真是恨不得冲过去拧断他的脖子,将他狠狠踩在脚下! “穆臻宇,本王劝你快点撤下,否则,本王绝对不能让你好过!”雪冀狠狠威胁道,身子却不能动半分。 穆臻宇 呵了一声,随即沉声喝道:“还不快将九王爷押下去!” 雪冀死死盯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狠毒之意,但还是被迫压了下去。谁知一出门,外面竟站了不少的大臣,皆震惊地望着他。 雪冀也没想到这一幕,顿时有些无措起来。 穆臻宇却慢悠悠地走了出来,高声扬道:“九王爷为了皇位,不惜弑父杀君,臣得知消息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皇上,已经……已经薨了。” 最后几字,他说的哽咽,却又痛心,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众位大臣也皆愕然震惊地朝九王爷望过去,不敢置信他竟如此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连自己的父皇都敢动手杀之。 而雪冀看到他们投来的目光后,不由怒着嗓子吼道:“穆臻宇,你这个奸臣贼子,你竟然当众污蔑本王!本王定饶不了你!本王没有杀父皇!没有!” 他狰狞的面孔在夜色中尤为可怖,一众大臣没有相信他的话,反而以为他是被揭露了,才变成这副疯狂发怒的模样。 “拉下去!等候发落!”穆臻宇喝了一声,侍卫们更加不客气地压着雪冀退了下去。 第六百四十五章 拥兵谋反 “穆臻宇!你给本王等着!本王不会放过你的!你们给本王松开!听到没有!不然本王一定让你们生不如死!”雪冀恶狠狠地吼道,心里愤怒到了极点,他现在仅剩的最尊贵的皇子,竟然被一个他看不上的小人物陷害,还如此狼狈地被捆着双手,押进了牢房,这简直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等他母妃救他出去后,他一定要亲手宰了穆臻宇这个小人! 雪冀恶狠狠地想着,却不知道,他的母妃也处于一生最大的噩梦中,生死都难料,又怎么会来救他? 就连刚才半夜赶来的大臣,也是穆臻宇暗中命人以探视皇帝的名义叫来的,就是为了亲眼坐实雪冀弑君的罪名,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他想报仇,只怕是再无可能了。 而京城中各方势力也没想到,仅仅一晚,宫中形势便骤然大变,太子失踪,至今下落不明,镇北王和雪冀被扣上弑君的罪名,整个皇城已然掌控在了穆臻宇的手中。 阴暗的牢房里,穆正阳盘腿坐在还算干净的席垫上,闭目不语。 呼呼的冷风刮着,灰色的地板上,忽然传来一道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穆正阳似乎这脚步声有些熟悉,不由 睁开了眼望过去。 月白色人影渐渐映入眼帘,穆正阳不由惊得凝紧了双眸,站了起来,目光盯着他,面色带着几分怒气。 他没想到此时还能见到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小儿子,上次穆臻宇勾结邪蛊之人,险些害他伤了雪朦胧,被皇帝问罪,如今逃到了京城,竟还有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穆臻宇看到他沉怒的表情,没有生气,反而站在铁牢外面,饶有深意地笑了起来:“父王,你口口声声说没有弑君的想法,结果昨日却被抓个正着,如今我是禁卫军的统领,你说叫我这做儿子的该如何办是好?” 穆正阳冷哼了声,道:“本王没有做过,皇帝他自己一清二楚!” 穆臻宇呵呵笑了一声:“父王,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那皇帝已经死了。你心里的仇,也总算是报了吧。” “什么?”穆正阳震惊地瞪大了眸子,面色复杂:“死了?他……他就死了?” 穆臻宇见他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悲意,不由微微勾唇讽笑道:“父王,难道他死了,你不高兴吗?这些年,你对他的恨意,谁都看在眼里,就连朝中众人,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就算皇帝还在的时候, 父王你也早就背上了一个乱臣贼子的罪名,如今,皇帝已经死了,且是在父皇你见了他之后死的,你觉得你说没有做过,众人就会信了吗?” 穆正阳微微愕然地看着他,眉头微皱,态度坚决:“本王虽然恨他,但从来没想过取他性命!没有做过的事,本王死也不会认!你来这儿,究竟想干什么?” 穆臻宇微微挑了下眉,丝毫不惧地直视着他犀利微怒的目光,唇角上扬,勾出一抹森然的笑容:“父王不愧是连皇上都害怕的人,这么快就猜中了我的来意,那儿子也不拐弯抹角了。” 他的笑容加深,阴柔的脸,在幽深的明火中,带着几分诡气:“父王,现在已经没有人给你作证了,除非那皇帝活了过来,要不然你这一辈子都得背上是弑君的罪名,就连你最疼爱的穆臻言,也会受人辱骂!我们穆家的名声,自此也会遗臭千古。我想,父王也不想看到这些吧。所以儿子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穆家洗清一切罪名,甚至名扬天下。只要父王号召鹰北军推翻雪家的大沥朝,立我为皇,到时候父王你便是太上皇,享尽一切荣华富贵,到那时候,这天下的历史 ,不还是由着我们改变吗?就如当年的皇帝对父王你一样,这天下的人,真相对于他们根本不重要。他们需要的,不过是……” “够了!别说了!”穆正阳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沉怒的眸子紧盯着他被欲望充斥的脸,一时竟觉得陌生心寒无比:“本王怎么会生出你这样大逆不道的儿子!你想谋本王的王位,我看在你是本王骨肉的份上,饶过了你,没想到你心思如此不正,竟然敢谋到皇位上,你这样做,才是想要逼我们穆家遗臭千古!本王就算被人误会,也绝不会让鹰北军谋反!让穆家真正背上谋权篡位的罪名!你滚吧!本王不想看见你!” “你!”穆臻宇气得怒气翻涌,一张脸阴沉不定,他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穆正阳不领情也罢,竟然还反过来训自己,呵,还当自己是威风凛凛的镇北王不成? 穆臻宇狠狠眯了下眸子,忍住自己的怒气,冷笑了一声:“好,既然父王如此执迷不悟,那我也不勉强了。我说不了你,自然有人能说服你!” 穆正阳眉头紧皱,不明白他的意思。 穆臻宇见着他的表情,呵了一声,然后拍了下手,顿时有几个黑 衣人走了出来。 穆正阳眸光微变,警惕地看着他,喝道::你这逆子!你想干什么?“ 穆臻宇微微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想干什么,等下父王你就知道了。” 穆正阳刚想骂道,却猛然觉得头脑晕眩不已,目光微晃之间,猛然看到穆臻宇手指间露出一只蛊虫,不由脸色发青,怒道:“你!你这!” 可惜,他还未说完,整个人便陷入了昏暗中,失去了意识。 偌大的寝宫里,轻纱软帐,香烟缥缈。 一位身姿曼妙,肤色白皙,五官如画中仙的女子坐在榻上,看着被押着跪在地上的男子,眸光冷然,闪着刻骨的恨意。 她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走了过去,低头俯视着他,唇角缓缓露出一丝恨中带着畅快的笑意。 她只轻轻用指尖拂过他的鼻尖,狼狈的男子便皱了下眉,渐渐恢复了意识。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毫无力气,待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白色的裙角时,不由疑惑地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望了上去。 铮! 穆正阳只觉得脑海一荡,像是耳边猛地传来了大钟被敲打的声音,震得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一般。 第六百四十六章 莲美人的真实身份 “莲儿?”他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却看到眼前的女子露出一抹冷讽的笑,冰冷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地流出一丝恨意。 穆正阳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是谁后,立马皱起了眉,目光微怒:“你不是莲儿!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扮作莲儿的模样?” 莲美人呵了一声,轻讽道:“怎么?你现在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穆正阳微愣,这熟悉的声音,仿佛他听了很多遍,可是记忆力却模糊一片,就是想不起是谁。 莲美人见他疑惑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顿时怒了起来,狠眯着眼睛低吼道:“穆正阳!你果真是绝情!你的心里永远只有那个贱人!枉我为你生下宇儿,如今你落到我的手里,是你活该!” 穆正阳愕然地看着她,眸子里全是震惊和不可置信:“蓝思思……你……你不是……” 莲美人闭了下眼,将情绪压下去,才重新睁开眸子,冷笑道:“你巴不得我死了是吗?可惜啊,我没死,我活的好好的,而且我还变成了你最喜欢的样子,你看,像不像?” 莲美人眉眼动人,容貌清丽如仙,眸里却布满了阴 狠的笑,显得怪异至极。 穆正阳见她刻意模仿白莲的样子,不由又气又怒道:“一点都不像!你为什么要扮成莲儿的样子?” “为什么?”莲美人呵呵笑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当然是为了报仇啊!我要让你们互相残杀,为我的宇儿谋的这世间最尊贵的位置。” “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你在搞鬼?”穆正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今天的这一切对他的震撼真的是太大了,他感觉自己都快呼吸不过来。 莲美人轻蔑地俯视了他一眼:“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呵,你也没想到今天会落到我的手里吧,今天我就要让你好好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说完,莲美人朝着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侍卫便连忙按着穆正阳,扼住他的下巴,往他嘴里灌了一瓶黑色的药水。 穆正阳愤怒挣扎,但被侍卫按得紧紧的,被迫吞下了味道极怪耳朵黑汁。 莲美人微微扬唇笑了一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只见穆正阳突然面色变得潮红,一副难以忍耐的样子,神智也开始不清楚。侍卫们将他拖到柱子旁,用粗绳将他绑了起 来。 穆正阳痛苦地吼了一声,只觉得全身上下快要爆炸的痛苦,血液里像是爬满了虫子,一点一点地咬噬着他,十分的痛苦难耐。 莲美人见他这般痛苦,呵呵笑了一声,仿佛十分愉悦。 等情毒几乎快要折磨死穆正阳时,这药性似乎弱了下去,穆正阳狠咬着的牙,也跟着松了开来,全身虚弱了般没有任何力气。 紧接着,他忽然眸子往外瞪,脸色微微扭曲,身上传来的痛意,简直如无数寒针扎进骨头里那般,痛得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他几乎咬碎了牙,还是忍不住地惨叫了一声。 这样的痛苦持续了许久,又缓缓停了下来。紧接着,他又觉得自己五脏六腑被灼烧般,一寸一寸烤煎着他的血肉。 短短一个时辰,穆正阳只觉得自己死了无数回了,但意识却那么清醒地承受着这些非人的折磨。 莲美人见他就剩下半条命了,终于挥了挥手,让侍卫们喂了些暂时压制药性的解药。 清凉的汁液灌进嘴里,穆正阳仿佛才觉得有了开口的力气,他慢慢抬起头,脸色青白一片,眸光却依旧愤怒:“你就算是弄死我, 我也绝不会帮你们做任何事!” 莲美人走了过来,轻轻扫了他一眼,笑道:“我何时说要弄死你了?放心,你现在还有用,我还得留着你这条命,至于你听不听话,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 说完,莲美人又微微勾唇笑了一下,声音轻柔,又透着几分诡气:“刚才你喝的毒药里,已经被我下了蛊,再过一个时辰,你就是我的傀儡了。到时候,我想要你做什么,你就会做什么。哪怕我要你杀了穆臻言,你也会照做的,呵呵,你想试试父子残杀的感觉吗?我可是很期待呢。” 穆正阳瞠大着眸子,瞪着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你疯了!你简直是疯了!” “对啊,我就是疯了!都是被你逼疯的!”莲美人脸忽然变得扭曲了起来,眸中带着如深水一般不绝的恨意:“我就要折磨你,把你也逼疯,让你的一切亲手毁在你的手里!” 穆正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不敢相信曾经那个柔弱可怜的女子,竟然会变得如此狠毒。 莲美人却不想再看见他,只吩咐侍卫们好生看守他,便进入了内殿。 果然,一个时辰 后,任凭穆正阳怎么坚持自己的意志,最终还是慢慢被蛊毒腐蚀,沦为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 莲美人满意地看着他呆滞的样子,笑了笑,然后对着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侍卫们早已给穆正阳松了绑,他略微呆滞地看了一眼莲美人,眼神渐渐变得清明,变成以前的样子,但他心里却被催眠了一般,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带着鹰北军,闯进皇宫,夺了皇位,给你的宇儿。 穆臻宇这个时候忽然走了进来,问道:“怎么样了?阿娘。” “可以了,你让他带你去鹰北军那就行了。剩下的事,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莲美人对着他笑了一下,眼里带着些许的柔光。 “果然还是阿娘有办法,儿子这就去布置。”穆臻宇欣喜地看了一眼穆正阳听话的样子,然后带着他到了安置鹰北军的地方。 穆正阳先号令鹰北军准备好武器,随时准备闯宫,穆臻宇则添油加火,表现得义愤填膺道:“鹰北军们,父王之所以下此命令,就是因为这皇帝老儿,下令诛杀世子,还陷害父王谋反,今日一战,势必要成功,绝不能毁了镇北王府的名声!” 第六百四十七章 玲珑的报复 鹰北军们听到皇帝竟然要杀了他们的世子,皆愤怒地响应道:“杀!杀!杀!” 当晚,镇北王就率领着一众黑甲卫,直直穿过京城的街道,声势浩大如洪,以清君侧的名义,冲破皇宫重围,瞬间包围了整个皇城。 大沥朝面临着改朝换代的危险,朝中大臣皆待在家惶然不已,听着外面传来的消息,露出复杂的神色。他们或是太子党的人,或是九王爷党的人,谁也没想到,这带兵控制皇城竟然是声明败坏的穆臻宇!这意思不就是,他想当大沥朝的皇帝吗? 可是,他们偏偏又没有任何办法,整个皇城都是穆臻宇的人,他们一介文臣,手无缚鸡之力,拿什么和人家斗? 锦绣宫中,高贵妃听着外面的动静也惶然大变,她没想到形势转变得如此之快,眼见着冀儿就要成功了,却被一招陷害入狱。 不行,她不能再干着急了,她得想办法将冀儿救出来! 高贵妃停下慌乱打转的脚步,赶紧走到案桌前,拿出一张宣纸铺好,然后提起一旁小巧的狼毫,快速地落下几行字,清秀的字迹略带一丝潦草,显然暴露出她焦急慌张的心 态。 “银河,你赶紧将这份信送出去!务必要亲手交到本宫家人手里,知道吗?”高贵妃折好信,连忙塞到银河手里,郑重嘱咐道。 银河收好点头:“好,娘娘,奴婢马上就出宫去。” “嗯,快去吧。”高贵妃见着她离去的身影,心里的不安才稍微减了一点。 幽幽烛火长明,寂静的寝宫忽然刮过一阵寒风。 高贵妃颤抖了一下身子,连忙呵斥下人道:“哪里来的冷风!快去看看窗户有没有关好?” 婢女唯唯诺诺点头:“是,娘娘。” 走至窗前,婢女检查了所有的门窗,发现皆已紧关,并无漏风之处,不由疑惑地皱了下眉,正准备回去禀告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陌生的脚步声,还夹杂刀鞘碰撞的声音。 婢女推开小窗一看,发现外面竟然全部被侍卫包围,太监宫人皆被扣在地上,不得动弹,宫灯的石柱旁,还有几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瞪大着眼睛,眼珠子的方向对着她。 婢女吓得尖叫了一声,跌落在地,面色惶恐。 高贵妃不悦地朝她扔了一记眼刀子,喝道:“你这狗奴才,乱吼什么,想吓死本宫不成? ” 婢女惶然地爬向她,颤颤巍巍道:“不是的,娘娘,是……是外面……外面杀人了!” “什么?”高贵妃登时眸色一变,站了起来:“谁敢杀本宫的人?” 婢女摇头,殿外却缓缓走出一抹俏绿色的身影,笑容微勾:“是我杀的。” “玲珑?”高贵妃见是她,不由缓缓眯起了眸子,心里的警惕却慢慢放了下来,冷笑道:“原来是你这小丫头,怎么,竟然有胆子来挑衅本宫了?本宫倒不知道,你还有这等好本事。” 玲珑挑眉,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笑得森冷又诡气:“今日我就让你知道,我不但有这本事,而且我会让你享受到死前最好的待遇。” 高贵妃瞳孔一缩,眼里猛然迸出一抹冷意:“你想谋害本宫?” “谋害?”玲珑呵呵一笑,黑瞳里顿时浮起幽幽冷光:“高贵妃你可真会说笑,难道你忘了你是如何谋害我母妃和族人的?今日,我只不过是小小地报复一下而已。” “你敢?”高贵妃怒喝道,眸光骇人。 玲珑却不以为惧,笑容阴森,如恶鬼俯身:“我敢不敢,等会高贵妃你就知道了。”说完,她 朝后方斜看了一下,轻呵道:“将人带上来!” 高贵妃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两三个侍卫拖着一具浑身是血,只剩一口气的宫女走了进来。 玲珑走过去,毫不留情地朝她踹了一脚,那宫女便立即发出一声惨叫。 “高贵妃,你可认得这是谁?”玲珑心情颇好地问道。 高贵妃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脸色猛然一变,喊道:“银河!” 那已经被血遮住五官的宫女也撑着最后一口力气,望了过来,声音哀惨虚弱:“娘娘……” 紧接着,玲珑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封折好的信,往她的方向扬了扬,笑道:“高贵妃,你想去搬救兵啊,可惜,这信落到了我的手里,你说,我会让你如愿吗?要不,你跪下来求我试试?” “你!你找死!”高贵妃受辱怒急攻心,还未扑过去,胸腔猛然一痛,嘴里便咳出一口鲜血。她愣了一秒,随即更加愤怒地瞪着她:早知道当初,我就该不惜代价将你弄死!“ 闻言,玲珑眸中闪过一丝森冷的恨意,忽而,她又笑了起来,似乎也颇为惋惜道:“是啊,你当初怎么没把我弄死呢?现在后 悔了吧?可惜啊,已经晚了。你做的孽,迟早是要还的。” 玲珑呵呵笑了两声,然后脸色猛然一冷,喝道:“来人!带他们上来!” 话音一落,侍卫们立马带了八九个粗野的莽夫壮汉进来,他们兴奋地盯着殿内各处看,最后落在高贵妃貌美的脸,窈窕有致的身姿上,皆露出淫邪激动的目光。 高贵妃恶寒慌乱地退了两步,瞪着她道:“你想干什么?” 玲珑看着她恐惧的模样,不由笑了一声,然后对着莽夫们喝道:“给本宫好好伺候贵妃娘娘,要是贵妃娘娘不满意,你们也不用活了!” 莽夫连忙点头笑道:“放心,兄弟们几个绝对会尽力的,保证让贵妃娘娘舒舒服服。” 高贵妃见着他们走了过来,尖叫着大喊道:“你们别过来!再过来一步,本宫就杀了你们!来人啊!给本宫杀了他们!” 玲珑最后看了她一眼,目光轻蔑,又带着一丝报复的痛快:“高贵妃,好好享受这最后的一个夜晚吧。” 说完,她就带着众人退了出去,烛火微明的锦绣宫内,不一会儿便传出高贵妃凄厉的叫喊声和痛不欲生的求饶声。 第六百四十八章 气急攻心 翌日,明亮的天光泄了进来,如死一般寂静的宫殿终于露出了它的原貌,带着血污的地上,赫然躺着一位披头散发,浑身凌乱不堪的女子。她的肢体已经僵硬,早已失去了气息,只剩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珠子,不肯闭上,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以这样极其耻辱的方式死去。 但是一切已尘埃落定,她的死,终究是皇城扬起的一颗沙,片刻之后,又归于宁静。这个节眼上,谁也不会在意,曾经尊荣华贵的高贵妃,竟被随意扔在废土里,草草埋葬。 也许,唯一还在意的就是高贵妃家族的人,他们站出来提出反对怀疑,想要利用高贵妃的死,为家族谋取最后一点利益,但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九王爷的小妾竟然在雪冀的房间发现了龙袍,和九王爷勾结匈奴,残害太子,意图谋反的证据,一朝之夕,曾经权势过人的九王爷身败名裂,满朝文武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高贵妃的族人受了牵连之罪,气得直骂他们娘俩,大有大义灭亲的姿态。九王爷党人更是心灰意冷,不再为九王爷辩证。 整个皇城,至此似乎再也没有第三种势力可以与穆臻宇抗衡 。穆臻宇在皇城内,可谓一手遮天,得意至极。 一日,金銮殿上,众位大臣被逼迫着来到了这里,面色皆有些不虞。 而穆臻宇看着下方脸色不悦的大臣,缓缓露出一抹微笑:“宫中的形势众位也都知道了,我想,大家心里也有了想法,不妨趁现在,说个明白如何?” 太子党中一位老臣站了出来,直视着他道:“如今太子虽然失踪,但也未传出不利消息。统领大人应该护好皇城,呆太子归来登基。” 穆臻宇微眯了下眸子,面色闪过一抹狠色。 这时,又有一位老臣走了出来,看着穆臻宇相视一笑,垂首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若太子十年未,难不成我们就等上十年?这大沥朝岂不是毁在了我们的手上?我看,统领大人救过皇上一命,又极为皇上看重,应让统领大人任摄政王一职,暂时接管摄政职务,让大沥朝的千秋基业得以延续才是。” 太子党老臣顿时怒道:“岂有此理?皇位自古以来,皆由皇子继承,如今太子仍在,岂可越之而择他人?” 另外几位大臣也站了出来持反对意见,穆臻宇的人却极力拥护他,一时之间,朝堂上吵得不 可开交。 穆臻宇脸色渐沉,猛然喝了一声:“今日到此为此,待众人仔细想好之后,再来商议!” 说完,便拂袖而去。 众位大臣也皆心怀各异地回到了自己府中。 谁知,早上几个持反对意见的大臣,当天竟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自己家中,且任凭哪个太医诊治,皆毫无头绪。 众人一惊,一猜便知是穆臻宇做的,但又奈何毫无证据,心生惶恐。 到了第二日,再有人提出让穆臻宇当摄政王,已经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对,穆臻宇自然而然地准备要登上新皇的位置。 京城在穆臻宇的统治之下,守卫十分森严。光是街道的巡逻队,就已经增加了一半,更别说城门口的守卫。凡是进出城门的人,皆需仔细检查,若发现有异,便会直接关入大牢,等候审问。 幸好雪芮已藏在京城中,行踪隐秘,不至于被发现。 自他回来后,他便一直暗中筹谋,但一直在等最佳时机反击,不敢轻举妄动。 连绵的山林疾速掠过,不远处便可见到模糊的京城光景。 马车上已经休息一夜的雪朦胧,颇为激动地掀开帘子,扯着穆臻言的袖子道:“阿言,我们马上就要 到京城了。” 穆臻言嗯了一声,眸光却微微复杂地看着她,似乎带着一丝担忧和不忍。 雪朦胧本就细心,功于心计,又怎么会错过他的神色,她敛下笑容,望着他,问道:“阿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穆臻言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雪朦胧心中一跳,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她猛地抓住他的手,问道:“是不是我哥哥怎么了?” 穆臻言摇摇头,微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说了出来:“父皇……薨了。” 什么?雪朦胧身子一僵,眸光微颤,只觉得浑身冰凉不已:“不……不可能……父皇明明好好的……你骗我,你骗我是不是?” 穆臻言抱住激动不已的她,心疼地安慰道:“十一,你别这样,你冷静下来。” 雪朦胧抓着他的袖子,双眼泛红,哽咽地问:父皇……父皇怎么死的?“ 穆臻言将昨晚暗卫来报的消息,都说了一遍。 雪朦胧听到父皇半夜忽然猝死,是穆臻宇故意设计陷害雪冀时,难以承受之下,猛然吐了口血,心中恨意如滔天江水爆发了出来:“我要回京!我要杀了穆臻宇!” “十一,你怎么了?”穆臻言吓得连 忙托住她,帮她擦掉嘴里的血,“小六,你赶紧给公主看看。” 外面和冷风走在一起的小六,连忙走了进来,看到公主身上的血迹时,也吓了一跳,连忙给她诊治。 “世子,公主是气急攻心,伤了心肺,奴婢马上去找药过来。” 穆臻言心疼地抚着她的脸,看着她血红不甘的双眸,道:“十一,你冷静下来,现在整个皇城被穆臻宇掌控,我们根本无法进去!” “为什么再来一次,我还是没能阻止他?为什么?”雪朦胧悲凄地哽咽着,眼里的痛意化为泪水已经将她淹没。 穆臻言知道她前世的心结,不由抱紧了她,安慰道:“十一,这个仇我帮你一起报,但现在我们不能冲动啊。” “我要杀了穆臻宇!我要为父皇报仇!我一定要进京!”雪朦胧无神地盯着前方,固执地说道,浑身冰凉,竟然像是陷入了癫狂之状。 小六在找药的时候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公主下定主意再难劝回,又担心公主真的受到伤害,不由回头认真地说道:“公主,你不能去,你现在肚子里可还有一条生命,刚刚奴婢怕你心情受到太大波动,诊治的时候,才没有说出来。” 第六百四十九章 混入京城 雪朦胧微愣,穆臻宇却是大惊:“你说的是真的?” 刚准备进来看公主的十五听到小六说的,一把掀开帘子,下意识就皱眉道:“怎么可能?蛊医明明说了,公主身体受损,难以受孕。” “什么?”穆臻言转头盯着他,眼里疑惑:“你刚才说什么?” 十五这才反应过来世子也在,不由懊恼地咬了下牙,不敢说话。 穆臻言见小六一副心虚的样子,雪朦胧也皱着眉不看他,不由微怒了起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穆臻言见没人说话,不由脸色更沉:“小六,你说!要是你不说,我就立马派冷风去白羽国,你们再无见面可能。” 小六一惊,看了眼公主,咬了咬唇,面色为难将当初公主为了救他,而取了心头血的事说了出。 穆臻言眸色猛地一震,望向雪朦胧的眼里,蓦然涌出更多的心疼:“十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怎么这么傻?” 雪朦胧将脸埋在他胸口,忽然说道:“那你会让我现在进京吗?” 穆臻言不语,眼里是担忧为难。 小六见公主仍然不改主意,神色坚定地说道:“公主,奴 婢之前一直在给你调理身子,你真的怀了小世子了,但你的脉象极弱,加之刚怀不久,你才感受不到。公主,你不能意气用事啊,要是伤了小世子,公主你会后悔的。” 穆臻言不管真假,也顺势劝道:“十一,你现在身子弱,需要好好休养,报仇的事也不能急于一时,等你身子养好了点,我们再商议如何?” 雪朦胧摇头,执意要去京城:“你不答应我,我便自己一个人去!” 穆臻言知道她不解开那个心结,就不会罢休,犹豫了许久,终于点头答应:“好,既然你想去,我陪你去。但你得答应我,不能冲动行事,必须商议好计划才行。” 雪朦胧惊讶地起身望着他,目光灼灼,缓慢地点了点头。 皇宫中,穆臻宇怒摔了桌上的茶杯,对着下面的人喝道:“废物!连个人的生死你们都不知道,要你们何用!” “主子息怒。”黑衣人微惧地伏着身子请罪。 “滚!拿不到穆臻言人头回来,你们也不用回来了!”穆臻宇怒喝一声,面色阴沉如铁。 “是,主子。”黑衣人颤了一下,连忙退了出去。 空荡的寝宫 里,只剩穆臻宇的怒气徘徊在空中。 他现在急于登基,不解决穆臻言这个麻烦,不知为何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让他十分烦躁。 莲美人走了过来,见他如此烦躁,微皱了下眉,劝道:“穆臻言被困华城,迟早都要落入我们的手中,你急什么?若是你实在担心,我便令乌玺回京护卫,毕竟鹰北军不受你掌控,还是需要自己人在身边,待他一来京城,你安心登基便好。” 穆臻宇这段时间依赖惯了她,听她这样一说,心里的焦躁顿时也平静了不少。 而在路途中收到莲美人消息的乌玺,眸色微沉,面色复杂,将信拿给穆臻言看,道:“现在她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她的真面目,想让我去京城护卫,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穆臻言看了信上的内容,不由转了下眸,沉思了两秒后,道:“既然她不知情,我们便将计就计。你现在手里有多少人?” 乌玺如实回道:“这十几年,我一直为她暗中培养了许多高手,大部分都在暗中保护穆臻宇,但他们现在依然是听我的,所以你大可放心。” 穆臻 言点了下头,道:“好,那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听从她的安排进京。到时候我们摸清宫中的形势,再具体想办法。” “好。就依你所言。”乌玺拍了下他的肩膀,应了声好。 这日傍晚,乌玺便用暗令召集潜伏在周围的手下,带着隐藏在其中的穆臻言雪朦胧等人,一起进了宫中。 雪朦胧因为身子虚弱,被乌玺特意安置在偏僻的角落守卫,穆臻言则趁着夜色,偷偷潜入了各大宫殿。 “阿言怎么还不来?”雪朦胧心急地望了眼四周,正想自己偷偷溜出去查探时,一道影子从夜色中掠出,落至她的眼前。 “阿言,怎么样?见到我母后没?”雪朦胧急切地问。 穆臻言微微敛着眸子,表情复杂:“十一,母后被人囚禁在未央宫,侍卫众多,我不便暴露行踪,便先赶着回来了。” 这方,小六也赶了过来道:“公主,奴婢打听到了一个消息,听说是玲珑跟了莲美人,将皇后娘娘囚禁,且还杀了高贵妃。” “什么?玲珑?”雪朦胧惊得睁大了眸子,不敢相信那个柔弱可怜的妹妹,竟然会叛变自己,难道之前她行 踪泄露,遭遇刺杀也是她做的不成? 雪朦胧倒吸了凉气,只觉得心痛不已。她是真心待玲珑的,也可怜她失去了依靠,将她留在府中,没想到却是自己的好妹妹,亲手插了自己一刀。 穆臻言待众人集齐后,便悄悄制定了一系列计划,最首先的,便是商议如何救出皇后。 最后,白羽和白杞自告奋勇,带着十五,趁着天还未亮,再次潜入了未央宫,十五悄悄抹了守卫在店门口侍卫的脖子,然后不动声色将他们拖入了周围的石头后。 白羽和白杞轻功甚好,便直接从屋顶,绕过众人的视线,来到了殿门口。 十五向他们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然后守在这周围的暗处盯梢。 白羽和白杞便用银针撬开锁,轻轻推开殿门走了进去,只见床榻上躺着的女子面容削瘦,两颊都凹了进去,面无血色,可见这段时间受的折磨也不少。 床边还守着一位宫女,同样也是清瘦无比,唇色苍白。 白羽轻轻走了过去,推了下她,道:“姑娘,醒醒。” 琥珀睡眠极浅,一下子就醒了过来,看着夜色中模糊的人,微惊道:“你们是谁?” 第六百五十章 放了心下来 白芷立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小声点,我是白羽国的圣女,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你们公主已经回来了,她就在外面等着你们。” 琥珀微愣,见她们不似说谎的样子,眸里不由露出了欣喜的光芒:“公主回来了?”床上的人似乎也被吵醒了般,皱着眉睁开了眼睛,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琥珀连忙起身,轻轻扶起她,眸光微微泛红:“娘娘,公主回来了,她来救你了,娘娘,你终于可以出去了。” 皇后刚醒来,一听到这个,苍白瘦弱的脸顿时闪出几分光彩,她抓住琥珀的手,眸光微颤,不可置信般看着她:“真的?我的十一,她没事了?” 琥珀哽咽着点头:“嗯,娘娘,公主来救你了。你马上就要出去了。” 皇后激动地差点落了泪,伏在琥珀身上,肩膀微微耸动。 白芷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劝道:“皇后娘娘,我先带你们出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皇后这才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 白杞婆婆扶着皇后,白芷则带着琥珀,几人在十五的掩护之下,悄悄溜出了未央宫。出去后,十五说道:“皇宫已经不 能再待了,我先带你们去找个安全的落脚点吧。” 白芷嗯了一声,几人便带着皇后来到了璎珞的地方,将皇后安置在十分安全的院子里,还是由琥珀照顾。 雪朦胧听说自己母后已安置好,便也放了心下来。 九幽阁中,冷旭正无聊地走来走去,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待看清来人后,冷旭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眸子,朝她径直走过去,打量了她一眼,目光还有些震惊道:“冷曦!真的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冷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护送世子公主回来的。” “你说什么?世子和公主回来了?什么时候?”冷旭愕然地瞪大着眸子,一副受惊的表情。 “不久前。”冷曦扔下几字,便准备离去。 冷旭忽然拉住她,语气微微不满:“你别急着走啊?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世子公主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自从他察觉到京城形势不对,便立马带着其他暗卫一起躲在了九幽阁里,但是九幽阁也一直收不到世子的消息,冷旭再怎么心急也只能待在这里面等着消息。他好不容易碰到了冷曦,又怎么会让他她走呢? 冷曦无奈地扯开他的手,道:“世子是暗中混进来的,行踪不能暴露,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 冷旭顿时黑了脸,咬牙道:“我也是世子的暗卫,我知道怎么就危险了?” 冷曦淡淡看了他一眼,忽然唇角极淡地微勾了一下。 冷旭登时愣了一秒,随即又惊又怒地瞪着她:“好啊,冷曦,许久未见,你竟然也会捉弄人了?” 冷曦不自然地别开眸子,随即又恢复冷漠的表情:“你还有事吗?” 冷旭刚想摇头,忽然脑海里闪出一张熟悉的脸,下意识朝着冷曦的脸打量了许久,心里的怀疑也越发深重了起来。 冷曦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微皱起眉,道:“你看我干什么?” 冷旭单手托着下巴,啧了一声,叹道:“可真像啊。” 冷曦浮出几许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冷旭这才正色道:“冷曦,我之前见到一个女子,和你长得极像,你不是说你还有个失散的妹妹吗?我觉得她很有可能就是你那失散的妹妹。” 闻言,冷曦顿时身子一震,眸光迸出凝重的光芒:“你确定你没看错?” 冷旭摇摇头,道:“我 可看了好几次,第一眼见她,我就觉得分外熟悉,绝对不会错的。哦,对了,此事璎珞也知道,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冷曦紧抿了下唇,转身就朝着璎珞所在的地方走去。她一路疾掠,眼里根本看不进别的风景,到了璎珞的房门口,握着剑的手竟不自觉地然微微颤抖。 深吸了口气,冷曦最终还是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坐在凳子上的璎珞听到声响,下意识望了过来,四目相对,一个紧张,一个欣喜。 “冷曦,你回来了?”璎珞激动地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冷曦嗯了一声,眸光微微沉重,张了张唇,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找了妹妹十几年了,每次听到消息,她定会毫不犹豫地奔过去,可是每次希望都落空。在她以为再也找不到自己妹妹时,忽然有人告诉她,自己的妹妹很可能就在京城,她真的害怕再次失望的感觉。 冷曦不说,璎珞却看出了她心事重重,不由关心道:“冷曦,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冷曦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问出了口,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她声音里,藏着细微的颤抖:“ 璎珞,你告诉我,你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我妹妹?” 璎珞微愣,忽然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头,道:“怪我,冷曦,一见你太高兴了,都把这事给忘了。没错,冷曦,我已经替你查清楚了,她确实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但是,”璎珞忽然语气一转,有些犹豫地说道:“但是,她现在被莲美人,我们的仇敌利用了。” 冷曦眸光一紧,急切地问道:“她现在在哪?” 璎珞似乎不忍地看了她一眼,道:“她现在在九王府里,是雪冀的小妾,名唤柳嫣。” 冷曦身子一颤,面色隐忍着痛苦,缓缓握紧了双拳:“都是我害了她……一直没有找到她……” 璎珞连忙抓住她的手,安慰道:“不是的,不是你的错,都是当年穆臻宇的母亲,因为和你母亲一些私人恩怨,才害得你们变成这样。” 冷曦微愣地看着她:“什么?什么恩怨?” 璎珞微叹了口气,道:“你母亲不小心看到她陷害世子的母亲,怕你母亲揭露她,便派人灭了你们全家,并带走了你的妹妹,这些年,没人知道你妹妹被带去了哪,也不知道怎么会,就被莲美人利用了去。” 第六百五十一章 惊喜 暗卫中女子本就少,璎珞从小就跟冷曦一起训练,感情极好,自然也知道她小时候的事,上次其实她也感觉那小妾十分像,虽然她什么也没表露出来,但是却一直在暗中派人查,就是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给冷曦一个惊喜。 而冷曦听到这一切后,眸子按捺不住地红了一下,随即她又狠狠逼了回去:“谢谢。” 说完,冷曦边一句话也不说地回头走出了房门。 璎珞知道她要去找她妹妹,当即也没有阻拦,只是有些担忧地望着她的背影,又叹了口气。 九王府中,再也不复当日的繁华,甚至隐隐生出了几分凋敝的感觉。 错落别致的楼宇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金碧辉煌,但四周却甚少见着人影,莫名有几分荒凉。 冷曦轻松一跃,便进了九王府中,一路朝着离书房最近的偏院走去。 刚绕过假山处,冷曦远远便看见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一张脸卸了平日里娇媚的妆容,竟显得格外的清丽,她望着湖中的山水,微微出神,眉眼间似乎还带了几分落寞和忧郁。 冷曦心中微痛,趁着她身 边没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铃儿。”到了她的身后,冷曦忍不住轻唤了一声,平日漠然的眼里充满了思念和愧疚。 而忽然听到声音的柳嫣,猛地回头,吓了一跳,微怒道:“你是谁?” 冷曦复杂地望着她,声音带着微微的悲痛:“你不记得姐姐了吗?铃儿。” 姐姐?铃儿?柳嫣默念了一遍,脑海里忽然就想起自己做的那个十分模糊的梦,梦里她总是听到两个小女孩的笑声,总是有人在唤,铃儿,铃儿,你看这花好看吗?铃儿,你想吃什么? 另一个更小的女孩,就会追逐在更高的小女孩身后,不停地咧着嘴,喊着,姐姐,姐姐,你等等铃儿。 冷曦见她似乎陷入了回忆中,不由微微激动道:“铃儿,你是不是想起姐姐了?” 柳嫣被打断了回忆,不由抬起眸子仔细看了她一眼,脸上渐渐浮出几分震惊,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子和如此相像,甚至连鼻头上一点小小的褐斑,都一模一样。她到底是谁?铃儿又是谁? 冷曦见她震惊的样子,明白她还未想起,不由眸中染上一层浅浅的痛意:“ 都怪姐姐,都怪姐姐没有保护好你。铃儿,你忘了姐姐曾经带你去摘花吗?你说你喜欢满山的紫丁花,喜欢浅浅温柔的紫色。你忘了母亲给我们缝的一模一样的衣裳吗?你说你要跟我姐姐穿的一样,但是后来你又缠着母亲,给你袖口处缝了一朵小小的紫丁花。” 柳嫣听着这些话,不知为何脑海里竟然真的浮出那些画面,似乎就是她经历过一样,那么熟悉又深刻。 冷曦试着慢慢抓住了她的手,道:“铃儿,你的后背三寸之下,有两颗相距一个指间宽的黑痣。姐姐也有,那是母亲留给我们的胎记。” 话音一落,柳嫣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随即她又闪了闪眸子,面色复杂。其实这些年她一直在查自己的身世,但是将她抚养大的莲美人,却坚定地告诉她,她只是被遗弃的孤儿。 可若是孤儿,为什么她的梦境却总是出现两个小女孩,总是听到妇人温柔哄她睡觉的声音? 难道她真的是自己的姐姐? “铃儿,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冷曦不肯移开目光,一直紧凝着她。 柳嫣愣愣地看着 她,心里忽然涌出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和熟悉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就喊了出来:“姐姐……” 冷曦眸光一颤,连忙抱紧了她,语气里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太好了,铃儿。你终于记起姐姐了。” 熟悉的气息钻入柳嫣的鼻尖,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更多的记忆像开了闸的洪水涌了出来,那些十分模糊的记忆一点一点变得清晰了起来。 “姐姐,姐姐!”最后的记忆,就是在她被一个黑衣人抱走的时候,她害怕地哭喊着,哭得嗓子都哑了,但还是见不到她的姐姐。 柳嫣蓦然眼睛红了一下,声音哽咽:“姐姐,那时候你去哪了?” 冷曦身子一僵,更加抱紧了她:“对不起……是姐姐不好,不该扔下你一个人出去。” 柳嫣似乎想起了所有的回忆,鼻子一酸,渐渐痛哭了起来:“姐姐,铃儿好想你。” 冷曦像小时候一样抚着她的背,柔声哄着:“铃儿不哭,姐姐在呢。” 柳嫣这才渐渐收住了眼泪,看着冷曦紧张耳朵模样,忽然破涕为笑:“姐姐真是一点都没变呢。还是像以前一样 最怕我哭。” 冷曦无奈一笑,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疼惜:“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柳嫣摇摇头,笑容淡淡,似乎并不愿多说那些往事。现在,她最美好的记忆回来了,那些不快乐的,都不重要了。 她终于不再是颗任人摆布的棋子柳嫣了,她现在有姐姐了,她是冷嫣,她全都记起来了。她的小名是铃儿,只因为她喜欢听铃铛的声音,母亲便唤她铃儿。 “我带你走吧,铃儿,离开这个地方,跟姐姐一起生活。姐姐再也不会弄丢你了。”冷曦小心翼翼地说着,眼里带着一丝心疼。 冷嫣望了她许久,才终于点了点头:“好,我相信姐姐。” 说完,冷曦终于落下了心,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她牵着冷嫣的手,直接将她带到九幽阁中。 此时,穆臻言等人也回到了九幽阁,几人坐在一起正在商讨着镇北王的下落。 雪朦胧道:“父王是被雪冀拿下的,但是雪冀也被抓了,且鹰北军入京护卫一事十分可疑,不可能是父王做的事。我猜,父王极有可能已经在穆臻宇等人的手中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 深入地牢 九幽皱眉道:“那会藏在哪?总不可能是皇宫吧?” 穆臻言沉思了片刻后,才开口道:“不管在哪,我们一定要先找到我父王,否则父王落在他们手里,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威胁我们。我们绝不可能反败为胜。” 折岚点头:“世子说的没错。只是我们已经派了人四处搜寻,也没有发现你父王的踪迹,要是再这么等下去,那穆臻宇一旦登基,我们便拿他没有办法了。” 闻言,众人皆是沉默,颇为无奈。 在京城里找一个被藏起来的人,就如同大海捞针般,难上加难。 正当大家愁眉苦脸的时候,一道清脆低转,带着些许不确定的女声忽然传了进来:“你们……是在找镇北王吗?” 冷旭回头一望,不由惊大了眸子:“小妾?” 话音一落,冷嫣眸色一僵,沉默不语。冷曦则冷冷斜了他一眼,眼里威胁之意甚浓。 冷旭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呸呸呸,看我说的这是什么话。那啥……妹妹,你别当真啊。” 冷嫣听到妹妹,蓦然脸色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冷曦依旧牵着她的手,对着世子行了一礼,态度恭敬,再 没有之前略微痴迷的目光:“世子,这是属下的妹妹,她或许知道王爷的下落。” 众人惊喜地望着她,再看看冷曦,不由啧啧叹道:“果然很像啊。” 穆臻言眸光也微微亮了几分,看着她道:“我父王在何处?” 冷嫣抿了下唇,道:“就在九王爷府中。” 闻言,九幽顿时瞪大了眸子,忿忿道:“怪不得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原来被穆臻宇藏在了九王府啊。” 穆臻言也微沉了下眸子,而后说道:“我去救父王出来,你们在这等着就行。” “不行。”冷嫣忽然扬声阻止了他。 穆臻言微皱眉:“为何?” 冷嫣道:“镇北王关押的地方,是穆臻宇在九王府特制的牢房里,且必须是穆臻宇或者莲美人亲自来,暗卫才会放你们进去。若是硬闯进去的话,会惊动所有藏在九王府的人,你们根本逃不出去。更何况带着一位受伤的人。” 话音一落,众人脸色皆沉了下来,眸色凝重。 冷旭撇撇嘴道:“什么破玩意儿,穆臻宇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吗,关个人还守这么严。” 折岚斜睨了他一眼,道:“王爷可是制衡世子的武器,他们 自然要守的严一点。” 冷旭哼了一声:“那怎么办?总不可能打晕穆臻宇和莲美人吧?” 雪朦胧眸光微转,笑道:“我们不是还有九幽吗?他的易容术可以假乱真,让他扮一次穆臻宇不就好了?” 九幽望着众人投过来幽幽的视线,恶寒地颤了颤身子:“喂!为什么又是我?” 雪朦胧挑眉笑道:“嫌没人陪?这不还有我师姐吗?师姐扮演莲美人,定然也是像极了。” 折岚微愣,刚想拒绝,复又看了一眼不情愿的九幽,转而笑道:“好,就这么定了。” 九幽顿时黑着脸,斜了她一眼:“你倒是同意得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去游山玩水呢?” 折岚嗤了他一声:“你不会是胆小,不敢去吧你?” “谁胆小?你说谁呢?”九幽跟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哼道:“爷今天还非去了不可,让他们你瞧瞧爷是如何救出王爷的。” “哟,志气不错呀,到时候不要又是我救了你才好。”折岚挑了下眉,眼里全是打趣。 九幽拎起她,瞪道:“走,事不宜迟,爷这就带你深入虎窝,到时候你不要吓得抱紧我的大腿就是。” 说完,两人拉 拉扯扯就准备去九王府,冷嫣忽然出声:“等等,我带你们去吧。我熟悉那里的路。” 冷曦担心地拉住她的手:“铃儿……” 冷嫣回头一笑:“没事,姐姐,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众人也是微微惊讶她说的话,但随即便敛了下去,心里对这小姑娘,倒生起了一丝好感。 九王府中,冷曦又护送冷嫣回到了她的院子,缓缓而来的还有已经易好容的九幽和折岚。 折岚扮作莲美人倒不必十分像,毕竟莲美人时常蒙着面纱,只要保持一副清冷仙气的姿态便可。最难的当属九幽易容的穆臻宇,毕竟暗卫经常跟穆臻宇打交道,不学个七八分像,容易暴露自己。 好在,九幽以前经常来找穆臻言时,见过不少次穆臻宇,穆臻言就告诉了他许多穆臻宇的小动作,混过去应该没有问题。 就这样,冷嫣带着他们一路走到了九王府的密地,竟然是在九王府后宅的墓地下方,通道阴冷幽暗,只有微微烛火点燃。 九幽向来不喜欢这种潮湿阴暗逼仄的地方,不由微微皱起了眉,但也没有说什么。 奇怪的是,今日守卫竟然少了很多,就连冷嫣也是微微讶 异了一下,小声道:“人都去哪了?难道今日有事被调走了?” 折岚笑笑:“那不更好,我们救人就更有把握了。” 冷嫣没有说话,心里却一直警惕着,三人来到了地牢,粗铁栏里,赫然躺着一位虚弱不已,面色狼狈的男子。 九幽不由紧皱了眉,咒骂道:“这该死的穆臻宇,连自己的亲爹都不放过!” “别说话了,赶紧救人。”冷嫣低声说了一句,连忙抽出自己头上十分细小的银簪,悄悄打开了牢笼。 九幽立马走进来,将镇北王扶起,架着他的肩膀走了出来。 “走吧,万事下心。”冷嫣说完,便打头阵,走在了前方。 走至中途中,转弯处忽然出现了几名暗卫,一见到冷嫣,不由拔剑喝道:“来人何者?竟然擅闯禁地!不要命了是吧?” 冷嫣一惊,连忙喝道:“我是你们主子的手下,你们敢对我动手?” 暗卫毫不客气地将剑刺向了她的脖子,仅离一寸之处,停了下来,逼问道:“这里只有主子才能来,你难道不知道?” 冷嫣正当不知如何回话时,“莲美人”忽然慢慢走了过来,眉眼冷凝:“放肆!我的人你们也敢动?” 第六百五十三章 救出镇北王 暗卫一见是莲美人,不由全都收回了剑,行礼赔罪道:“对不起,主子,我们不知是你来了。” “莲美人”冷哼了声,道:“退下!别妨碍我的大事。” 暗卫被喝得心中一颤,连忙退了下去。 “莲美人”见他们走了,才悄悄吐了口气,低声对着冷嫣道:“快走,等他们意识到了不对劲,我们就完了。” 冷嫣也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说道:“我知道有条近道,你们跟着我。” 说完,冷嫣带着他们绕到了另一条更为狭窄的密道,这是她与皇宫莲美人暗中交接的唯一密道,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 这条密道通往皇宫外的一处小院,那里虽然也有人守卫,但比地牢里安全多了。 走到了尽头时,冷曦熟悉地按了下右上方一块不起眼平坦的石块,然后它就自动凹了进去,随之石门也开始缓缓移动,露出一个通口。 冷嫣先走了出去观察外面的情况,然后九幽架着昏迷的镇北王才跟着走了出去,折岚在最后,时不时盯着后方的动静。 院里的守卫只是负责盯梢,并没有多少工夫,折岚只稍稍引出了一点动静,他们便蜂拥而上,一齐凑了 过去,东看西看,都没有发现什么。 等他们退回来的时候,九幽早已带着穆正阳离了院子,朝着九幽阁的方向飞去。折岚也带着冷嫣一起回到了阁中,有惊无险,平安归来。 “九幽!”穆臻言早早等到门口,一见着他们回来了,便按捺不住自己的脚步走了过去,在看到穆正阳昏迷虚弱的样子后,不由心惊担忧道:“我父王这是怎么了?” 九幽摇头:“我们去的时候,你父王就已经这样了。” “阿言,现在先别问了,还是将父王交给鬼医和南疆来的神医看看吧。”雪朦胧跟在后面,劝道。 穆臻言这才点了点头,接过穆正阳,将他带到了鬼医的院子里。 鬼医正和南疆神医争论着什么,吵得脸红脖子粗,忽然看到世子抬着一位浑身污迹的人走了进来,猛地噤了声,不再与他们争吵。 穆臻言将人放到床上,连忙吩咐道:“鬼医,你们快看看我父王这是怎么了?” 鬼医和南疆神医便一齐凑了过去诊治,许久,鬼医和南疆神医的脸色皆十分沉重,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穆臻言脸色冷静,眸光却带着一丝急切:“可诊治出什么了 ?” 鬼医心中一叹,道:“王爷似乎经历过非人的折磨。五脏六腑皆受损,身子也亏损得十分严重,不好调理。” 穆臻言眉头紧皱,还未说话,南疆神医忽然无奈开口道:“世子,不瞒你说,王爷是中了蛊了,且是南疆一种极厉害的邪蛊,我也没有办法。若是蛊医一族的后人在此,或许还有救治的机会。” “为何?”鬼医纳闷道。 南疆神医解释道:“蛊医族人的血对付任何蛊毒都有奇效,越是纯正的后人,他的心头血更是一切邪蛊的敌人。” “心头血?”鬼医挑了下略微发白眉,轻喃了一句:“难道公主是蛊医一族的后人?” “你知道蛊医族人在哪?”南疆神医见他喃喃自语,不由惊讶地猜测。 鬼医摇摇头,本不想将此事说出来,但如今王爷危在旦夕,他只好吐露了实情道:“曾经蛊医为了救世子的剜心蛊,取了公主的心头血,世子服用后,没有用任何解药,奇迹地就好了。” “什么?”南疆神医震惊了一下,而后欣喜地笑了起来:“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快把那公主叫过来,若真是蛊医一族的后人,那王爷就有救了。 ” “不行!”穆臻言突然微怒道:“十一不可以,难道就没有别的蛊医后人了吗?我可以立马派人去找。” 南疆神医微微愕然,想起公主和世子的关系后,复又明白了几分,他收起笑容,叹道:“世子,确实其他蛊医后人的血可以,但蛊医一族自百年前被中原大肆杀戮,几乎灭绝,我们南疆寻了数十年,也没找到他们生存的踪迹。要再找到一个,可谓是难如登天。且王爷中蛊数日,若在七日之内不解,便会毒发身亡。且我们只需公主的血,并不像剜心蛊那样,需要公主的心头血,对其本人不会产生太大的伤害的。” 七日?穆臻言眸光微颤,渐渐握紧了双拳,心里的选择十分艰难纠结。十一已经为他伤了身子,怎么再让她冒一次险?但是父王的命只剩下七日了,这叫他该如何是好? 而带着母后一起过来探望的雪朦胧听到了里面的对话,不由放开皇后的手,走了进去,看着穆臻言,目光温柔,道:“阿言,让我来吧。我最近身子也养的差不多了,如果我的血真的可以救父王,我愿意的。” 穆臻言回头望着她,目光动容心疼,沉默了两 秒,还是坚定地摇头拒绝:“不行,我发过誓,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 雪朦胧轻轻挽起一抹笑,温婉得令人心疼:“那你想看着父王痛苦地死在你面前吗?” 穆臻言面色挣扎不语,却不肯松口答应。 皇后慢慢走了进来,叹了口气,道:“用本宫的血吧。” 雪朦胧微愣,猛然回头:“母后,你说什么呢?你的血……” 皇后缓缓吸了口气,深藏在她心里几十年的真相,终于吐露了出来:“十一,原谅母后一直没告诉你真正的身世。你以前总好奇母后的家世,母后却不愿多说,是因为你的外婆就是蛊医一族的后人,但那时百姓仇恨蛊医族人,母后入宫成为皇后后,更是时时谨言慎行,不敢多说。” 雪朦胧惊讶地瞪大了眸子,声音都有些飘忽:“怪不得……师傅说我有天分……原来师傅早就看出我是蛊医一族的后人了。” 南疆神医顿时欣喜道:“那太好了,世子你也不用纠结了。王爷也有救了。” 穆臻言确实是不纠结了,但心里也很复杂,毕竟这是十一的母后,他始终也是愧疚的,但又十分感动,皇后竟然肯说出真相,救自己的父王。 第六百五十四章 身世真相 “谢谢母后。”穆臻言郑重地道了一谢。 皇后摇摇头,笑容极淡,带着点微微的伤感:“本宫也算是为母亲做了一件事了。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敢认她,生怕毁了自己,说来也是可笑。” 说完,皇后便走到南疆神医面前,伸出自己的手,道:“取血吧。” 南疆神医微愣,随即诶了一声,道:“我先给你敷上些麻醉的草药,这样就不会感觉到痛了。” 皇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雪朦胧却走过去,不忍愧疚地看着她:“母后……” 皇后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母后没事。” 雪朦胧眼里的担心依旧没有散去,但脸上却忽然染上一抹痛恨之意:“莲美人竟然如此算计我们,儿臣绝不会放过她!” 皇后一怔,震惊道:“你说,这蛊毒是莲美人下的?” 雪朦胧点点头,道:“是,母后,莲美人的邪蛊十分厉害,根本不同于南疆普通的蛊毒,之前阿言和北地的蛊,都是她背地下的手。” 皇后皱了下眉,似乎想起很久以前母亲对她的说得一番话,不由陷入了微微的沉思。 “母后, 母后,你在想什么呢?儿臣都唤你两遍了。”雪朦胧拉了下她的手,疑惑道。 皇后才恍然回神,缓缓吸了口气,道:“十一,你外婆曾经对母后说过,她的妹妹炼制的就是邪蛊,是南疆蛊医一族所为不容的邪蛊,所以你外婆十分反对她,也一直压制着她,让她没有机会害人,最后闹得势不两立。这莲美人会不会就是她的女儿?” 闻言,雪朦胧也十分震惊,联系到之前发生的一系列阴谋,似乎那些解不开的疑惑,忽然就明朗了起来,她微张开唇,感叹道:“难怪,儿臣一直不明白莲美人为何一直针对自己,原来她是因为我是外婆的后人,所以千方百计想置我于死地。” 皇后听说她经历过这么的危险,不由微怒地责怪道:“你不是跟母后说你在那边过得好吗?你又骗母后是不是?” 雪朦胧微愣,立马反应过来,抱着她的手,撒娇道:“哎呀,母后,儿臣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母后就别生儿臣气了嘛。” 皇后无奈叹了口气:“你们都长大了,有事也不告诉母后了。” 雪朦胧刚想说什么,南疆 神医忽然笑着走了进来,道:“麻醉的草药已经备好了,还请娘娘跟老夫走一趟。” “母后,儿臣陪你去吧。”雪朦胧立马说道。 皇后推了下她的手,嗔怪道:“你去了,神医还敢动手吗?放心吧,母后真的没事。” 雪朦胧犹豫了下,最终是点了下头:“那好吧,母后,儿臣给你做你喜欢喝的汤,给你养好身子。” 皇后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好,不好吃母后可是会嫌弃的。” 说完,皇后便跟着南疆神医走了出去。 雪朦胧不舍地望着母后离去的背影,穆臻言走了过来,将她搂在怀里,极轻地说了声谢谢,但话语里的感动情意却沉甸甸的,如冬日压弯了枝头的白雪,再多一点,只怕要将雪朦胧心里的细枝都压断了。 “阿言。”雪朦胧也轻轻唤了他一声,然后十分珍惜地回抱住了他。 明亮的光芒从窗口斜射了进来,落在两人相拥的侧脸上,说不出地美好,仿佛空气中都浮动一丝淡淡的香甜。 皇宫中,正坐的穆臻宇猛地跳了下右眼,他皱起眉,抚着自己的眼角,脸色阴沉地站了起来 ,烦躁地走来走去,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就是十分不安,总觉得穆臻言就要回来了。 烦闷地重重叹了口气,穆臻宇紧皱着眉,带着人出了宫,直往九王府走去。 只要穆正阳还在他们手里,就算穆臻言来了,他们也有极大的胜算。 进入隐秘的地牢,暗卫一见到他,便立即行礼道:“二公子。” 穆臻宇嗯了一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暗卫愣了一下,明白他指的是关押的人,不由疑惑道:“镇北王不是被二公子你带走了吗?” “我带走了?”穆臻宇顿时皱起了眉。 暗卫见着他阴沉的脸色,大气不敢出一声,声音微弱:“对啊,属下亲眼见到的啊。” 穆臻宇狠眯了下眼,然后直直走到铁牢处,果然地牢空空如也,铁链松松垮垮搭在铁栏上,开了的锁垂挂在下面,一看就是急着救人,匆忙开了锁便不管了。 想到这,穆臻宇脸色顿时阴郁无比,眉间隐隐带着丝戾气,立即回头对着那暗卫怒喝道:“难道连我你们也认不出了吗?他们是什么时候带走的人?” 暗卫心一惊,知道那不是二公 子后,脸色也跟着白了起来,连忙回道,声音微颤:“就……就在不久前。” “等下再来收拾你们。”穆臻宇冷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出了九王府,穆臻宇脚步急切地回到了宫中,立即派了大量兵马,亲自带人立刻封锁全城,连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过。莲美人担心他做事莽撞,误了大事,便一起同行。 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忽然涌出无数的兵卫,吓得百姓们皆退了开来,不敢说话。穆臻宇骑在马上,不管众人的而视线,对着手下喝道:“将那些告示贴起来!每处都要贴,画像也不能落下!” “是。”侍卫们领命,直接拨开人群,墙上刷了一些透明的液体,便直接将手中的画像和追捕的告示贴了上去。 每隔十米,整条大街,几乎都贴满了一模一样的告示。 穆臻宇见着百姓们皆围了上去观看,不由沉声喊道:“凡是抓到谋反罪臣镇北王和镇北王世子,赏黄金万两!” 京城上下皆震惊不已,黄金万两啊,这可是几辈子都用不完的财富啊,不少眼红者,皆悄悄生了心思,准备找人,一起去抓镇北王。 第六百五十五章 揭露罪行 没想到,下一秒,京城街道的暗处忽然涌出无数的精卫,举着长枪对准他们,毫无惧色。刚还有些心思的百姓,就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得缩在一起不敢说话。 穆臻宇见包围自己的人就是鹰北军,不由脸色一沉,怒喝道:“你们想造反不成?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也敢私自出宫?” 鹰北军个个怒视着他,举着枪的手越发用了几分力。 穆臻宇气得脸黑如铁,声音更加暴怒:“念在你们之前有功的份上,我才给你们一次机会,要是你们敢造反,我便让这世上再无鹰北军!” “呵,好大的口气!本宫都还没死呢,这皇城就轮到你来指挥了?”鹰北军后面,缓缓走出一个长身玉立,气度凛然不凡的男子,他面庞温润,眸光却冷锐逼人。 雪芮?穆臻宇怒眸一沉,不由狠眯起了眼睛,随便给他安了个罪名:“雪芮!你还敢出现在京城?你背叛皇上,勾结镇北王,暗中残害兄弟,今日,我便替皇上除了你这孽子,以正天道!” 话音一落,空中便忽然跃出一道人影,衣袂翩飞,身姿俊朗,一张脸更是风华绝代,眉目如画。只 是这般妖孽的脸上,他的墨眸却深邃一片,冷冽的光似利箭一般,无声地穿透过穆臻宇的心脏,声音冷中带怒:“到底是谁谋杀皇上,勾结匈奴,残害兄长,难道你不清楚吗?父王自小对你也是极好的,锦衣玉食,哪样少了你的?但你忘恩负义,心狠手辣,篡王位不成,便勾结邪蛊之人,谋害父王,失败后,又勾结匈奴,试图再次杀死我和父王,你眼里还有半点人性吗?” “你野心勃勃,到了京城后,竟然觊觎上皇位。炼制邪蛊的莲美人帮你吹枕边风,让我身陷华城,屡次派人谋杀我,又让你有了机会治水,你却趁着这个机会,囚禁了太子和柳尚书,没想到却被人救了。你为了不让自己败露,便立刻赶回京城,将罪名全推给了我,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啊! 后来你想在猎场谋杀皇上不成,便故意设计自己受伤,救了皇上,当了这禁卫军统领。于是,你便利用职权,陷害九王爷入狱,又给自己父王下蛊,让他指挥鹰北军围禁了皇宫,让你好胜利登上这个皇位!但是你想不到我逃出来了,还救了父王,所以你害怕了,你 便想贴告示缉拿我们,一举将我们拿下。 可惜,我们根本没有想过要躲,我们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你,穆臻宇,是怎样一副狠毒的面孔!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绝不会让你登上皇位!“ 穆臻宇没料到穆臻言突然就当众揭露了他所有的罪行,见着周围百姓讶然的目光后,额头青筋猛然暴起,大声怒喝道:“穆臻言!你如今是罪臣,是谋逆的贼子,谁人不知道?你以为你说的话就有人信了?你在华城,灭了城守满门,又勾结白羽国,明明是你想要谋夺皇位,你竟敢血口喷人污蔑我?我原以为太子是被劫持走的,如今看来你们就是一伙孽党!来人!将他们抓起来!” 禁卫军们正想冲上去,一道冷喝忽然响起,声音威严无比,隐隐有天子的风范:“本宫在此,你们谁敢造次?” 一见是太子,禁卫军浑身的气势顿时消了一半,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穆臻宇眸里登时迸出汹涌的戾气,对着禁卫军喝道:“你们是聋了吗?他们现在是逆臣贼子,还不快给我杀!谁杀了他们,我便封他为兵马大将军!” 穆臻言冷哼 道:“穆臻宇!你个废物!有本事你自己来,鹰北军是对抗过匈奴的精兵,你让禁卫军送死,算什么本事?” 一句话,直接让差点又冲上来的禁卫军消了气势,举着长枪的手都微微抖了几分。 穆臻宇简直气得胸腔都要炸裂,他身后一直坐在蒙着纱的轿撵上的莲美人,也不由沉了脸色,握紧了指尖,眸里缓缓流出一抹狠毒。 穆臻言,那个贱人的儿子,她真后悔当初没有下狠手弄死他! 呵,不过,今日他也是必死无疑了,她早就料到穆臻言可能会突然发难,所以早早就吩咐乌玺派人守在暗中,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莲美人勾唇缓缓一笑,对着玉芄说了几句话,狭长的眸子里尽是得意狠毒之色。 玉芄点头,立马派了一个人放了暗号,暗号一出,周边便顿时又涌出无数的黑衣人,黑压压的一片,看得叫人心惊胆战。 百姓们皆吓得多躲进了街道最近的楼里,怯着眼偷偷瞄着外面的情况。 莲美人见乌玺出来了,便也心情颇好得走了出来,唇角微微勾着,眼角眉梢都带着邪媚的笑意:“不过是一 群乌合之众,怎么还费了这么多功夫了?” 穆臻宇转眸看了她一眼,怒不可遏的脸色顿时消了下去,变成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对着穆臻言冷笑道:“怎么样?穆臻言,你以为只有你有人吗?今日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谁!” 穆臻言眸光平静,神色极淡,甚至那深邃的眸中还带着一抹悠闲的笑意:“你就这么肯定今天死的是我?” 穆臻宇盯着他嘴角那抹胜券在握的笑容,心里的不安不由又浮了起来,但碍于这么多人,他还是倨傲地冷着脸,讽笑道:“你现在都被我的人包围了,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会让你逃出去?” 穆臻言微微一笑:“那你试试。” 穆臻宇脸色猛然一沉,只觉得他挑衅的笑容十分碍眼,不由对着乌玺喝令道:“快将穆臻言杀了!鹰北军也一个不留!” 凡是跟他作对的人,都别想活着! 空气中一片寂静,乌玺脸色冷然,一动不动,天地间唯有穆臻言的笑容越发的耀眼。 穆臻宇脸色一变,转头瞪向乌玺,怒道:“你还杵在那里干嘛?动手啊!” 莲美人也不悦地看着他,道:“乌玺,你怎么了?” 第六百五十六章 最后的筹码 乌玺这才慢慢走了出来,揭下脸上的黑布,一双怒气波动的虎目直盯着莲美人的眼睛,冷笑道:“莲美人,你披着她的脸,还习惯吗?这些年来,你一直以白莲的身份诱骗我为你做事,在华城不计一切弄死穆臻言,若不是穆臻言告诉了我真相,我竟不知道自己被你这丑恶的女人利用了十多年!像你这种毒妇,就该死个千八百次!我乌玺今天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你!” 他的声音怒不可遏,凶沉的脸犹如暴怒的虎狼,张大着嘴,亮出锋利的獠牙,恨不得扑上去撕碎她! 穆臻宇被震得说不出话,莲美人也眸光顿变,一张运筹帷幄得意的脸,终于裂了开来,隐隐露出一丝慌乱。她怎么也没想到乌玺竟然会临阵倒戈,将矛头对向自己。如今形势剧变,大势已去,难道真的要逼她做最后一步? “王爷。”此时,鹰北军中忽然有人惊讶地喊了一声,随后,又响起数道惊喜的士兵的声音:“王爷,真的是你。” “王爷真的没事,世子没有骗我们。” 穆臻言也讶然了一下:“父王,你醒了?” 穆正阳脸色苍白,但还是点了点头,神色动容,还带着些愧 疚:“是本王差点害了你们。你们没事吧?” 鹰北军的一个老将差点哽咽:“没事,我们都没事,王爷,世子亲自将我们从宫中带出来了。” “那就好。”穆正阳咳了一声,往前走去,目光在看到穆臻宇和莲美人时,不由怒气翻涌,指着他们猛然喝道:“逆子!毒妇!你们还想害人到什么时候?” 穆臻宇面色黑沉,紧握着双拳,戾气缠绕在他的眸里:“闭嘴!你有把我当过你的儿子吗?你有把我母亲当做你的妻子吗?你根本就没有,你不配做我的父王!” 莲美人也恨恨地第盯着他,声音怨毒:“没想到你竟然还没死?是谁解了我的毒?” 雪朦胧慢慢走上前来,笑意冷冽:“原来你不仅是我外婆妹妹的女儿,还是穆臻宇的母亲,难怪……” 雪朦胧呵了一声,继而说道:“难怪你非要置我和穆臻言于死地,可惜,邪不胜正,你的阴谋是永远不会得逞的!” “是吗?”莲美人忽然哈哈笑了两声,微微扭曲的脸上是疯狂的仇意:“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雪朦胧神色一凛,以为她要出杀手锏,放邪蛊害人,正做好准 备救人时,却看到莲美人的大宫女从蒙纱的轿撵中,拖出了一个身材高大,却狼狈虚弱无比的人,没有梳理显得脏乱的头发遮住了他大半的脸,只露出泛着死皮,苍白至极的唇,还有那长满胡茬的下巴。 莲美人缓缓走过去,伸手抓过他,单手扼住他的脖子,笑容狠毒又疯狂:“你不会认不出这是谁吧?” 她用力一掐,那被钳住的男人便仰头闷哼一声,散乱的头发也分了开来,露出一张惨白却依旧可见其风华的脸。 雪朦胧愕然地望着那熟悉的眉眼,而后猛然瞪大了眸子,喊道:“父皇!”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父皇了,没想到父皇还活着,她的父皇没有死。 雪朦胧激动地哽了下喉咙,长长的睫毛忍不住颤栗,但看到父皇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样子,她又愤怒得想要杀人! 镇北王和穆臻言等人也惊得瞪大了眸子,他们都以为皇帝真的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只是被莲美人暗中藏了起来,当做最后的筹码。 “呵呵,果然他没白疼你啊。现在,你也该为你父皇做点事了吧?” 莲美人看见她的反应,不由心中畅快了几分,随即唇角扬起一抹冷笑, 一张绝色的脸也变得阴阳怪气,诡异至极。 “你放开我父皇!”雪朦胧气得浑身颤抖,双眼微微发红,握紧的指尖狠狠插进肉里,也不觉得疼。 莲美人挑了下眉,勾唇一笑:“放了你父皇可以,只要你现在亲手杀了穆臻言。” 她的笑容残忍邪气,声音缓慢,带着妖娆的蛊惑。 雪朦胧紧咬了下牙,脸色愤怒至极:“你休想!” 莲美人顿时收起笑容,眸光狠戾,锋利的指甲猛然插入皇帝的脖颈,指尖处便立即流出暗红的血。 皇帝痛得扭曲着脸,咬着牙却不肯叫出声来。 雪朦胧心中一痛,连忙吼道:“住手!你给我住手!” 莲美人这才松开了手,笑道:“想好了?你是要你父皇,还是要穆臻言?” 雪朦胧紧拧着眉头,神色万分挣扎,抿着唇不肯选择。 眼看着莲美人失去耐心,又要动手时,穆正阳忽然走了出来,怒道:“你这毒妇,你还不快住手!就算你今天赢了,但京城所有百姓都看到你挟持了皇帝,你以为你还能安稳地得到这天下吗?” 穆臻宇护在莲美人面前,讽笑道:“你有什么资格骂我母亲?你自己就是一个十足的蠢物! 连当年的真相都不清楚,还不如死了算了!” 莲美人也轻蔑地看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真没想到你这么大度,还想救皇帝。哦,对了,你还不知道你的母亲就是皇帝害得吧?呵呵,真是可笑。皇帝为了得到白莲,故意害死了你母亲,而你呢,口口声声说爱白莲,却害死了她,你从头到尾就是个自私冷血的人!你活该孤独终老,活该一直活在悔恨中!” “什么?”穆正阳晃了晃身子,差点站不稳脚,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 雪朦胧也被这消息弄得措手不及,连忙看向了穆臻言。穆臻言神色微微复杂,但还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你现在还想救他吗?”莲美人见穆正阳几乎裂开的脸,不由轻笑了一声,眉眼上扬。 穆正阳没有说话,他现在心头乱得很,一下子是他母亲临死前不甘的脸,一下是莲儿盯着他,眼里含泪,失望至极的脸。 他本以为皇帝只是害他误会莲儿,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也死于他的手,若不是皇帝,他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怎么会害他连一个在莲儿面前忏悔补偿的机会都没有? 他该救害得他人生全毁的人吗? 第六百五十七章 突变 “怎么会这样……”穆正阳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只觉得眼前这一切都迅速模糊了起来,他微颤着唇,眸光似恨似无奈。 斯人已逝,追已晚矣。 “父王……”穆臻言担心地唤了他一声,也是心乱如麻。 雪芮在一旁,也是想说,又不知该说什么,脸色十分为难。 穆臻宇忽然走上前了一步,微微笑着,阴柔的脸上带着一丝蛊惑:“父王,这狗皇帝害了你的一生,你难道不想亲自报仇吗?现在这大沥朝的天下就在我们的眼前,只要父王你一声令下,就唾手可得。既然他不折手段夺走了你最重要的东西,那父王何必留情呢?只要父王站在我们这边,我们还是一家人不是吗?” 话语传到了仍被钳制的皇帝耳里,他挣扎了几下,动弹不得,灰败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紧张。 心眼都快提到嗓子口的时候,皇帝终于听到了穆正阳平静坚定的声音:“你别再妄想了,穆家世代忠臣,绝不可能毁在本王的手上。私仇和大义,本王一直都分得清楚,绝不可能和你们狼狈为奸!” 震惊,颓废,复杂,这些情绪反复出现在皇帝的脸上,仿佛多变的 天气,云雨交加,还伴随呼啸的寒风,全都席卷着他的胸腔,搅得一团混乱。 穆臻宇听到他的拒绝,也顿时冷下了眸子,脸色沉戾:“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那就一同去死吧!” “宇儿,回来!”莲美人突然唤住了他,然后眸色冷厉地看着穆正阳:“你以为你故意拖延时间,就能挽回这个局面吗?呵,你依旧是如此蠢!现在,我的耐心已经快没了,要么拿穆臻言的命来换,要么我就杀了这狗皇帝!” 说完,莲美人的手指又猛然用力一掐,皇帝的脸色也猛地变得青白,一副喘不过气来的痛苦模样。 “停下!我选父皇!”雪朦胧心中一急,连忙喊道。 莲美人这才慢慢松开了手,笑道:“好,这个选择我喜欢。想必你父皇也是极高兴的。”说完,莲美人扔给雪朦胧一把匕首,眸里浮出阴冷的笑意:“那就让我看看你的选择到底有多坚定吧?” 雪朦胧脸色挣扎了几秒,而后缓缓捡起了匕首,转身看着穆臻言,双眸泛红:“阿言,对不起……我不能放弃父皇。” 穆臻言复杂地望着她,声音带着痛意:“十一,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重要 吗?” 雪朦胧连忙摇头,眼里已经浮出一层水雾,声音哽咽:“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但是我没有选择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父皇死去。” 穆臻言眸光微颤,神情似是十分受伤:“可是你还是不要我了,我以为我们走过了这么多路,不一样了。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快点!杀了穆臻言!”莲美人激动疯狂地大吼,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两人相爱相杀了,哈哈哈,莲美人心里大笑,畅快不已。 雪朦胧眸色一凛,暗中给穆臻言使了个眼色,然后哭着冲了上去,将匕首狠狠对着他刺了下去。穆臻言武功高强,自然轻易避了开来,神情变得愤怒:“你竟然真的动手?雪朦胧!我算是看清你了!你以为就凭这点功夫,就能杀得了我吗?” 雪朦胧绝望地吼道:“杀不了你,我也要杀!我要救我的父皇!” 穆臻言冷哼道:“痴心妄想!你这一辈子都杀不了我!” 穆臻宇见他们相互厮杀,却都没有受伤半分,不由想起他们之前亲密的模样,心里的嫉恨猛然爆发出来,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们两个都该死!今日就算我死了,也要拉 你们两个下地狱!” 说完,穆臻宇就拔出长剑冲了上去,首先就对着雪朦胧的后背一劈,幸好穆臻言手疾眼快将雪朦胧拖了过来,才免了这一危险。 “宇儿!”莲美人惊呼一声,她没想到穆臻宇会这么冲动,眼看着穆臻言将他制住,心里万分担忧:“宇儿,你快回来!” 皇帝看着自己小女儿和儿子的为难,虚弱地喘了口气,咬紧了牙,猛然脖颈一用力,后脑狠狠撞上莲美人的脸。 莲美人痛呼一声,不由放开了手,皇帝晃了晃了身子,转身正想和她同归于尽时,却看到莲美人正拉着弓,将利箭对准了雪朦胧。 皇帝眸光一瞪,连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想,下意识纵身一跃,替雪朦胧挡下了这一箭。 “砰!” 重重的落地声响起,皇帝猛然吐了口血,一头栽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雪朦胧听到声音猛然回头,看到父皇胸前穿透心肺的箭尖上,还滴着血,不由心口被割了一大块,脸上的血色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父皇!”像是隔了许久,雪朦胧终于悲痛不可置信得大喊了一声,不管有没有危险,冲了过去,跪在地上,扶起了他的上半 身,眼泪像豆珠一样掉了下来:“父皇,你不能走,儿臣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 雪芮也瞪大着眸子,大喊了一声父皇,也跑了过去,脸色惶然无措:“父皇,你怎么样?你撑住,你会没事的,儿臣马上带你去找御医。” 皇帝一把抓住他的手,嘴角不断涌出鲜血,残喘道:“不要去,没用的。芮儿,你是太子,朕走了后,你……你一定要好好守着雪家的江山。” 又吐了几口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虚弱,他看着哭红了眼睛的雪朦胧,颤颤地将手摸向她的脸,想要替她擦掉泪水:“十一,父皇对不起你……都是父皇的错,你能……你能原谅父皇吗?” “父皇……你别说话了……你不能丢下儿臣啊。”雪朦胧抱着他,双肩不停耸动,无法抑制地痛哭了起来。 皇帝最后转头看了一眼穆正阳,呃呃了两声,终于无力地吐了口血,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父皇……”雪朦胧感受到怀里身子的瘫软,不由心慌害怕地唤了一声,等了许久,怀里的人也没有任何反应,雪朦胧只觉无法接受,心中猛然剧痛袭来,喉咙处刚涌上一抹腥甜,就昏迷了过去。 第六百五十八章 登基 在意识快要消失的时候,她仿佛听到穆臻言和皇兄急切地呼声,然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而乌玺趁着这混乱,连忙派人莲美人抓了起来,夺走了她手里的弓箭,将她双手反扣在背后,压了起来。 “放开我!你们这群蠢物!”莲美人疯狂地挣扎着,脸色扭曲:“我要杀了你们!我要给你们下最毒的蛊!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啪!”忽然,一道狠厉的巴掌猛然挥向了莲美人,莲美人惨叫一声,唇角流出一点嫣红,她不敢置信,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目光无比歹毒:“你竟敢对我动手!我要让你死的最惨!” “啪!” 又是无比响声的一个巴掌,直接将莲美人打得吐出了一口鲜血,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这毒妇!我巴不得直接在这里打死你!”乌玺狠狠地骂道,脸上的怒气汹涌如江水。 鹰北军将穆臻宇抓住后,也一同押了过来,穆臻宇灰头土脸,狼狈至极,却恨意冲天:“我绝不会饶了你们的!你们这群该死的废物!” 穆臻言冷哼一声,吩咐乌玺道:“大当家,他们暂且就交给你了,将他们关到牢里,好生看管!” “好,我亲自看管他们!”乌玺狠笑一声,然后对着手下喝道:“将他们带下去!” “是。”侍卫领命,便将莲美人和穆臻宇一同拖了下去。 “放开你的脏手!要不然我杀了你!” 尖锐刺耳的声音终于远去,百姓们皆目瞪口呆地看完了整场戏,而还拿着枪的禁卫军,也惶然地站在了一旁,等候发落。 街道逐渐静了下来后,被士兵堵在最外面听完整场戏的百官朝臣,才急奔着闯了进来,看着皇帝的尸体,嚎哭道:“皇上,臣来晚了一步啊,没想到你被奸人所害啊。” 太子党的大臣也是哀戚声一片,拿袖子抹眼泪,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皇上被藏了起来,他们差点还认贼作天下的君主。 可惜,皇上还是没能逃过厄运啊。 大臣又哭了一会,看到太子抱起皇帝的身影,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皇宫,皆惊叹地连目光都凝滞住了,他们仿佛在太子的身上,看到昔日皇帝的影子,看到大沥朝繁华的未来。 太子先接了皇后回来,大肆操办了皇帝的葬礼,皇陵设在山巅之峰,层层叠嶂的山林簇拥着它,仿佛它还是这江山的主人。 巨 大的石碑立在陵前,上面刻着皇帝生前的丰功伟绩。 雪芮率众臣祭拜完后,便回了宫,大臣们也开始忙着太子登基的事,皇城之中又热闹繁忙了起来。 一个月后,登基大典在皇宫举行,百官皆穿戴正式,站在两旁等候新君的到来。 皇后也是着繁重礼服,站在最上方,眺望着整个皇城的恢弘繁华。 晴空万里,这日京城的天空,比以往任何一日,看上去都明亮了几分。 洪亮的鼓声和号角声忽然响起,大臣们皆兴奋地回首张望,在众人的注视中,雪芮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龙袍上绣着象征着天子的九龙,镶挂着珠串的衮冕稳稳地带在他的头上,他一步一步走来,目光坚定毅然,气势凛然,显得无比的尊贵威仪。 这个经历了一场大风雨的紫禁城,终于在雪芮登基后,迎来了新的宁静。 金銮殿上,雪芮扶着龙案的手微动,抿唇不语。 穆正阳深吸口气,再次请求道:“皇上,臣愿意交出兵权,望皇上成全臣想辞官归隐的心愿。” 雪芮微叹口气,安抚道:“兵权之事不急,这匈奴之事暂未解决,难免再有下一次的突袭。王爷, 你可是北地的战神,朕答应你,大沥朝的百姓也不答应吧。” 穆正阳微皱眉:“可是……” “此事就莫要再提了。”雪芮忽然截断了他话,微微笑道:“兵权在你手上,朕很放心,这北地百姓和大沥朝边境的安全,朕还靠着你们呢。” 穆正阳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雪芮满意笑笑,见大臣再没有其他问题,便退了朝。 穆正阳心情复杂地出了朝堂,就看见穆臻言和雪朦胧在那等着自己,不由走过去,问道:“你们怎么在这?” 穆臻言道:“听说父王想要辞官?” 穆正阳看了他一眼,才点头:“嗯,有些累了,以前没好好陪你母亲,如今想归隐,好好陪着她。” 说着,就慢慢朝着宫外走了去。 穆臻言跟了上去,边走边劝道:“父王,你现在还年轻,且太子刚登基,周边势力难免蠢蠢欲动,这个时候正是需要父王你的帮助才是啊。” 雪朦胧也上前劝道:“父王,你带了鹰北军数十年,难道也要舍了他们吗?若是他们知道了,定会不舍的。” 穆臻言见他神色略有波动,又劝道:“母亲若在的话,定也希望看到父王你 意气风发的样子,而不是颓然归隐得过完后半生。” 穆正阳听到白莲,心中的那根弦仿佛被拨动了一下,沉默了许久,才道:“让本王好好想想。” 穆臻言嗯了一声,侧头和雪朦胧相视一笑。 翌日,穆正阳似乎想通了,终于点头答应了不再辞官:“等我杀不动敌人了,我就每天陪着你母亲,讲战场上的事。” 说到这,穆正阳似乎想象到白莲就坐在他身旁听着故事的样子,不由轻笑了一声,眼里流出丝丝柔情。 而穆臻言也开口说道:“父王,既然有你镇守北地,那我就放心了。” 穆正阳听出他语气里的深意,挑眉道:“你想干嘛?” 穆臻言勾唇笑了一声:“知之莫若父,我想带着十一去外面看看,游山玩水也好,体验生活也好,总之,这段时间经历太多事了,我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穆正阳似乎想起了白莲以前也缠着他,带她出去玩,可是他总没时间。 唉,穆正阳心中微叹,看着穆臻言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理解:“去吧,好好玩。十一是个适合你的,你要好好珍惜。” “嗯,我会的。”穆臻言笑了笑,目光却十分坚定。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三年后 三年后的夏末,某个风景极佳的院子里,一个秀美如画的女子穿着薄衣,长发轻挽,挺着个大肚子走了几步,后又笑着点了下丫鬟的额头,嗔道:“这神医都看不出来,你就知道是个小世子了?” 小六得意地扬眉,笑了一声:“那当然,他老是踢公主你,这么调皮讨打,肯定是个小世子。” 雪朦胧摸了摸腹中的孩子,笑意逐渐变得柔和满足,她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可能,为穆臻言生下属于他们两个的小孩了,没想到,上天还是眷顾她的,不仅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更赐给她这么珍贵的礼物。 她一定会将孩子平安生下来的。 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的愿望,兴奋地伸了伸小腿,也想要早点出来看这个世界。 “啊!”雪朦胧痛叫了一声,立马扶着肚子,抓住小六的手,眼里似乎有一丝无措:“小六,本宫是不是要生了?孩子一直在踢我,啊,好痛啊。” 小六看见公主疼得直皱眉的样子,心疼又紧张急切地扶住她:“公主,公主,你没事吧?奴婢先扶你躺着,你不要害怕。” 小 六大半身子都用来承受着雪朦胧的重量,慢慢地将她移到了房中。 此时雪朦胧疼得已经直冒虚汗,手抓着棉被,喊道:“小六,快,快去叫稳婆来。本宫真的要生了。” “好,公主,你先喘气,深呼吸,不要紧张。奴婢马上就带人过来。”小六急得也直冒汗,说完后,就像风一样跑出了房间,正好撞到刚回来的世子,差点摔在了地上。 “小六,急急忙忙得怎么了?”穆臻言微皱眉问道。 小六一见到是世子,立马急切地说道:“公主要生了,奴婢得赶紧去找稳婆。” 说完,小六也不管世子的反应,一咕噜朝院子的后方跑去,那稳婆是一个月就接过来住在了后院,离得不远,但小六还是怕误了时辰,跑得极快,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拉着稳婆的手,就往前院跑。 “刘姑姑,我家夫人快生了,你快些和我赶过去,夫人已经疼得不行了……” 稳婆哎哟一声,扯住她的手,无奈笑道:“小六丫头,这妇人生小孩哪有这么快,这疼得时间都得好几个时辰呢,先别急,待我这老妈子收拾一下,立马赶过去。” 小 六喘着大气,担心道:“要这么久?那我夫人怎么办?” 刘姑姑边收拾待会生产用的东西,边说道:“这生小孩,千万马虎不得,越慌越容易出错,我接生了数十年,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刘妈妈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手脚也十分麻利地收拾好了东西,这才朝着前院走去。 屋内,雪朦胧已缓过了一阵阵痛,她松了口气,身子软了下来,额头的汗早已将她的头发打湿。 穆臻言紧张担心地握着她的手,既心疼又无措道:“十一,你是不是很痛?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雪朦胧无奈地笑了一下,声音低弱:“哪有生孩子不痛的?” 穆臻言懊恼自责地拧了下眉:“都怪我今日没陪在你身边。” 雪朦胧弱弱一笑:“说什么傻话呢,你也不知道孩子会突然提前半个月出来啊。” 穆臻言还想说什么,小六就急匆匆跑进来,说道:“公主,刘姑姑来了,你不用怕,她说你会没事的。” 话一落,刘姑姑就走了进来,一看到穆臻言在里面,立马哎哟了一声,皱起一张老脸道:“我说这位公子呀,妇人生产男子 进入可是大忌,你赶紧出去吧。” 穆臻言微愣,皱眉道:“她是我夫人,有何不可?” 刘姑姑无奈地叹道:“是你夫人那也不行,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总之你赶紧出去吧。” “你先出去吧,我没事的。”雪朦胧见他始终不放开自己的手,虚弱一笑地劝道。 “十一……”穆臻言回头不舍得地看着她,在刘姑姑的不停催促下,才慢慢放开了手,担忧不已地出了房间。 穆臻言一走后,小六立马将门窗关好,不露一丝缝进来。 穆臻言被关在外面还没几秒,就听到房内传来痛叫的声音,听得他心都揪了起来,不停地朝里面张望:“十一,十一,你没事吧?” 回答他的,是一声高过一声女子的痛叫声。 穆臻言狠狠往柱子上打了一拳,恨不得那些痛苦全都转移到他的身上。 女子痛呼声一直在他的耳边萦绕,穆臻言只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的缓慢难熬,全身上下都焦灼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穆臻言只觉得天色都昏沉了下来,整个人变得焦躁不安,身心疲惫。 正当他忍不住想要冲进去时,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忽然 从房内传来出来,惊得穆臻言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下一秒,门忽然打了开来,刘姑姑抱着一个粉糯的孩子走了出来,满面笑容:“恭喜公子,夫人生了个儿子。” 穆臻言既震惊又欣喜地看着她怀里的小孩,只见他不安地扭着小身子,时不时哇哇哭两句,看到穆臻言后,忽然就停住了哭声,好奇地看着他,两只黑亮的小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 穆臻言颤动着手摸了下他的小脸,然后什么都没说,直接冲进了房里。 刘姑姑怔愣地回头看着他的反应,不由笑了起来,神情中带着一丝动容,这位夫人可真是有福气啊,这天底下多少男子,能先想着自己的夫人呢? “十一,你怎么样?”穆臻言看着雪朦胧虚弱至极的脸,眸子不由泛红了起来,心疼得厉害。 雪朦胧缓慢睁开了眼,问道:“孩子呢?” 穆臻言仔仔细细替她擦着额头的汗,笑道:“孩子很好,是个男孩。”说完,他又俯身极轻地吻了下她的额头,眼神炽热又深情,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感动:“谢谢你,十一。” 雪朦胧缓缓笑了一下,然后极累地睡了过去。 第六百六十章 喜酒 两个月后,雪朦胧彻底休养好了身子,早上起来就看见孩子不停地扒着她的衣服,嘴角嗯哼嗯哼不满地扭着身子。 雪朦胧无奈地笑了一下,将他抱了起来:“你是不是饿了呀?” 小家伙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一个劲地往她胸前挤。 雪朦胧好笑地点了下他的小嘴巴,将他抱好,然后解开了上衣,喂儿子母乳。 穆臻言晨练回来,刚一推门,就看到如此诱惑的一幕,不由眸光变得幽暗炽热了几分,有些艰难地滚动了下喉结:“十一……” 雪朦胧猛然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回头见是穆臻言,不由羞愤地侧过了身子,瞪着他:“你怎么不出声音就进来了?” 穆臻言看不到那美丽的风景了,叹了口气,走了过去,道:“你皇兄来信了。” 雪朦胧不顾孩子还未吃饱,拉好衣服,抓住他抗议的小手,转身看向穆臻言道:“皇兄说什么了?” 穆臻言笑道:“是件好事,你皇兄要我们赶回去喝他的喜酒。” “喜酒?和谁?”雪朦胧惊讶地问道。 穆臻言勾唇一笑:“还能有谁?你哥一直不听母后的催婚,追了我表妹三年,总算追到手了。再过半个月,就是他们大婚了,一直催着我们赶回去呢。” “这么快?”雪朦胧又是惊讶道。 穆臻言哈哈笑道:“可能是你哥怕我表妹又溜了,迫不及待想要结婚了。” 雪朦胧也是无奈一笑,听说有次皇兄为了追白芷,还跑到了白羽国,吓得百官们都慌了神。这几年也算是经历了许多波折,才终于让白芷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那我们明日便回京城吧。” 穆臻言嗯了一声,心情颇好:“父王听说自己有了孙子,早就想见这小家伙了。” 怀里的小家伙以为在说他什么坏话,忽然咧开嘴哇哇大哭了起来 ,雪朦胧吓了一跳,连忙哄道:“怎么哭了?是不是还没吃饱啊?” 一旁的穆臻言眼神一暗,声音忽然变得低哑:“夫人,我也没吃饱。” 雪朦胧立马羞红了脸,瞪道:“你胡说什么呢?儿子还在边上呢。” 穆臻言勾唇一笑,目光灼灼:“那等晚上儿子睡着后再说。” 雪朦胧不由两颊烫得厉害,扭过头哄着儿子,不再理他。 翌日马车上,雪朦胧窝在穆臻言怀里,不知睡了多久,才幽幽醒来。 穆臻言挑眉打趣笑道:“夫人终于醒了?” 雪朦胧站起来,恨恨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害得!昨晚你!”雪朦胧想起昨晚的疯狂,不由脸色一烫,硬生生止住了下面的话。 穆臻言更加笑得一脸荡漾:“昨晚我怎么了?” 雪朦胧哼了一声,没再理他,转头轻轻拍着旁边还裹得严实的儿子,神情变得柔和起来。 抵达京城的时候,已是雪芮和白芷大婚的前一天,穆正阳早早就等候在城门口,神色期盼又欣喜。 一见马车外的冷风和小六等人,不由激动地走了过去,喊道:“穆臻言,本王的孙儿呢?” 穆臻言走出马车,笑道:“父王,孩子在里面,快进来吧。” 穆正阳上了马车,一掀开帘子,就看见粉嘟嘟的小孩,正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然后好奇地看着他,葡萄般的好眼睛转也不转。 穆正阳看一眼,就觉得疼爱不已,连忙坐下来,抱起他,亲了一口:“不愧是我的好孙儿,胆子大,看见人也不怕。” 小世子仿佛听出是在夸他,张牙舞爪地捏着身子,咯咯咯笑了起来,可爱极了。 穆正阳心头又是一软,抱着孩子简直爱不释手,看得穆臻言和雪朦胧也是相视一笑。 在公主府待了半天,和穆正阳用了晚膳后,穆臻言和雪朦胧则 连夜进了宫,替雪芮准备明日的婚礼,孩子也一并带了过去,放在了太后那里。 太后抱着外孙,笑得合不拢嘴,直夸他可爱喜人。这一夜,太后也随着皇后一起休息在了未央宫。 穆臻言则满足地搂着自己夫人,终于睡了个安稳觉,连睡着了的唇角,都似乎残留这笑意。 漆黑的夜空,逐渐被染白,些微的晨光刚透进了紫禁城,皇宫里就忙成了一片,不时有太监弓宫女,端着盖了红绸的东西,送进了羽灵宫。 那是雪芮专门为白芷修建的宫殿,里面大部分是白芷在自己国家屋里的布置,虽然不同于大沥朝的奢华富丽,便也足见其精致华美。 待百官进宫时,整个皇城依然被一片喜庆的红色包围,如海棠般嫣红的绸花,沿着扶手石雕,长廊檐角,一直延伸到羽灵宫。 雪朦胧和穆臻言也早早就起来了,两人一起接过了儿子,然后才跟着太后一起去了大婚的现场,等着吉时的到来。 明媚的日光笼罩着紫禁城,落在红绸上,愈发显得别样的鲜红盛丽。 满朝大臣皆站在外面观礼,场面隆盛,热闹非凡。 杂乱的笑声中,忽听得太监忽然扬高的声音:“吉时已到。” 下一秒,大殿中就走出两位般配至极的身影,雪芮一身暗红色的龙袍,金冠绣服,长身朗朗,面如冠玉。白芷凤冠霞披,染了胭脂的脸也是绝美至极。 雪朦胧看着皇兄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也不由为他高兴,太后更是红了眼睛,有欣喜,也有不舍。 “母后,这是好事,您怎么还哭了?” 太后哼笑一声:“你皇兄这些年因为婚事没少气我?现在,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了。” 婚礼当晚,百官们根本不敢灌雪芮,只有穆臻言和雪芮的一众好友,才拥着他,灌了几杯。这一夜 ,欢声笑语,觥筹交错,甚是热闹。 雪芮也终于得愿以偿地抱得了美人归。 翌日,雪芮放了百官们一天假,自己拥着娇美的妻子,睡到了日上三竿。 直到快要中午的时候,白芷才嘶痛着爬了起来,看了眼外面敞亮的天色,有些羞恼地推了下雪芮:“你怎么不叫我起来,我们还没给母后请安呢?” 雪芮眯着眼笑着望她,神情慵懒:“急什么?朕早就跟母后说好了,要是想报皇孙,就让你起晚点。” “你!”白芷羞得脸色一红,不再望他,自己穿了衣服爬了起来。 雪芮无奈一笑,也跟着起来,两人洗漱一番后,才去了未央宫。 太后见着两人相爱的模样,非但没有责怪,还越发地高兴:“快,快坐下来,别站着了。” 白芷羞怯地道了谢,然后坐在了雪芮的旁边。 雪朦胧也笑道:“白芷,你可终于成了我的嫂子了,看把我哥高兴得都忘了我这个妹妹了。” 白芷还未说话,雪芮就无奈看了她一眼,还是像从前那样宠溺地笑道:“皇兄可没忘了你,昨日,皇兄可是把一半的兵权都给了你,还封了你护国大公主,你可高兴?” 雪朦胧微愣,看向穆臻言,穆臻言点点头,笑道:“昨天你照顾儿子走得早,我又喝多了,忘了跟你说了。这可是皇上给你的大礼,连同我也沾了光,也得了一半呢。” 雪朦胧震惊不已,看向雪芮道:“皇兄,这怎使得?” 雪芮微微一笑:“都是自己人,在你们手里,和在朕手里,没有什么区别。” 雪朦胧这才释怀地笑了一下:“好,那我可就不客气收下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饭后,穆臻言和雪朦胧又在宫里待了数日,才向众人告辞:“母后,皇兄,我们要回北地了,鹰北军一直待在京城, 也不是办法。匈奴要是知道了,怕是另有想法。” 雪芮虽然不舍,但也点了下头,道:“一路小心,有时间多回来看看母后。” 皇后也是拉着雪朦胧手,一脸不舍:“十一,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出了事,千万别一个人扛着。” 雪朦胧眸光动容,道:“我知道的,母后。你放心吧。皇兄,我们走了。” 向雪芮和皇后挥了挥手,穆臻言便带着孩子和她,一起上了马车。 北地,鹰北军镇守在城楼上,穆正阳将重任交给穆臻言,安心在府里含饴弄孙,每日十分悠闲。 穆臻言和雪朦胧齐心协力,守卫边疆,多次将匈奴击退,因着穆臻言手下有一批得力干将,北地的农耕业发展迅速,渐渐富庶,再加上敕勒川塬的同仇敌忾,两年后,便彻底将匈奴赶出大沥朝的疆土。 如今,匈奴一看见他们的军队,便闻风丧胆地不敢再战。 “阿言,谢谢你。”雪朦胧站在城墙上,眺望着北地的繁华城池,心中装满了动容。 穆臻言抱她在怀,闻言狠狠封住她的唇,不满道:“你我夫妻,何时需要言谢?” 他扣紧了她的腰身把人抱起来:“该罚。” 雪朦胧咯咯笑出声,眼角染着春情:“夫君想如何罚我?” 穆臻言眸色染火:“罚夫人,再为我生一堆孩子。” 雪朦胧主动吻上他的唇:“好啊——” 城楼上,亲昵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汇聚成了爱情的模样。 雪朦胧窝在男人怀里,再回想从前种种时,只记得,她的黑暗里,蓦然出现了一抹光,光影里,站着一个笑得邪魅慵懒的少年,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坚定地牵起了她的手,再也没有放开。 自此,她的世界,冰冷散去,连冬日的风,都带了不曾有的温柔。 她想,她这辈子,真的别无所求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别扭 二十年前。 白莲被穆正阳带回将军府,两人的关系却愈发紧张。 曾经单纯无邪的白莲,似乎因为这段感情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了。 穆正阳同样无奈,又心疼。 只能顺着她。 只求,她不要离开。 将军府,书房。 正在练字的穆正阳终于忍不住停笔,出声冷冷问道,“你近来几日倒是越发有脾性了,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还整日里唉声叹气的,难道四皇子那处就那么好,所以你就这么不情愿跟我回家?” “对啊,”白莲被打断了思绪也不恼,她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说道,“四哥待我极其温柔体贴,从来不会像你这般冷言冷语地对待我,若不是你强行带走我,我断然是不会回来的。” 她一阵胡言乱语把穆正阳脸说的一会红一会青的,他素来温柔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别在我跟前转来转去的碍眼,你……你给我去擦花瓶!” 被派去擦花瓶的白莲撇了撇嘴角,一副既敢怒又敢言的模样,磨磨蹭蹭地拿起一方手帕,就着手边的一个古董花瓶慢吞吞地擦拭起来。 穆正阳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擦拭的花瓶上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间,又转过头去,安安心心地拿起笔练字。 白莲的脑子很乱,莫名其妙被他带了回来,对当初背叛她一事却不提只字片语,却说她对他毫无信任可言,白莲气急反笑,想让她忍气吞声?做梦! 她眼珠子上下一转,一抬起手,袖子里的手链便却一骨碌掉进了花瓶里! 这可把她乐坏了,虽然这花瓶不是很高,可是它的瓶颈却很细 ,想要拿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她一只手扶住瓶身,另一只手努力伸进花瓶里去拿…… “你在干什么?!”一旁的穆正阳余光看到她奇奇怪怪的动作,一惊之下忍不开口道。 “啪叽!”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白莲转过头来,手还保持着往花瓶里掏东西的姿态。 “……” “不干嘛,我的东西掉在里面了。”白莲挑眉,手中拿着一个明晃晃的手链,正是当初高素岚送给她的。 “……你给我起来!”穆正阳却是一反常态地没有责备她,只是急步匆匆地过来,望着地上地花瓶碎片,露出了一丝头疼的神情来。 蹲在他身边的白莲心满意足,歪着头状似很天真地问道:“这个花瓶很贵重吗?可我真的只是不小心而已。” 谁知穆正阳只是望着碎片沉默着蹲了一会,才沉着声音开口缓缓说道:“这个花瓶是母亲最喜爱的一个。” 听闻此言白莲唇角一扬,幸灾乐祸。此事她自然是知道的。 穆正阳脸色恍惚地站起身,直直地盯着她,而他素来坚毅冷峻的侧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终究他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你起身吧,碎片让下人来收拾就行了。” 白莲面色坦然地站起身,捏着手中的手链,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穆正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颇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刚走到门口,白莲正打算抬脚进去,门口却走出一道身影。 她仔细一看,居然是多日不见的蓝思思。 蓝思思自然也看见她了,捏着手中的一方丝帕,对白莲打了个招呼,眼神却是直盯着白莲 ,“许久不见,我见妹妹还未归来心中很是担忧……”复又一脸期期艾艾地小声道,“不过妹妹……还好你回来了,今日给老夫人请安,我瞧着她脸色倒像是不太好的模样,妹妹可得谨慎点说话。” 说者貌似有心,白莲这个听者倒是听得无言,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前些时日的经历,理智告诉她这个蓝思思可并非是一善良之辈。 想到此处,她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我的事就不劳蓝姐姐费心了,姐姐身子骨弱,早些回去歇着吧。” 白莲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就要往前走走——不就是逢场作戏,姐姐妹妹的胡乱叫嘛,嘴皮上下一张一合就能打发的事情,蓝思思爱这一口,她就陪着她玩一玩便是。这里离老夫人的居室倒也挺近了,也用不着丫鬟再送。 她倒是走得十分潇洒,殊不知背后有一双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背后盯出个窟窿来。 “小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自从白莲被赶出府去,虽然将军不同意蓝思思入门,可是老夫人却是将她当作了未来儿媳妇儿看待,院子里头的下人见风使舵,也跟着对蓝思思巴结起来。如今的蓝思思身份上明着还是个婢女,可下人却都跟着唤她小姐。若不是怕将军生气,估计会直接唤一声将军夫人。 “也好。”蓝思思努力挤出一抹苍白的微笑,走在路上复又想到了什么,她偏过头去问道,“将军有没有说他是在哪里找着白莲的?” “回小姐,将军未说起此事,不过我听府上侍卫说……这一段日子,夫人…… 她都是住在郊外别苑。” “郊外?” “对,她干出了那种丑事被老夫人赶出府,哪里还有脸再在京城待下去?说不准怎么跑到那一处寄身呢?” 得到想要的消息,蓝思思便不再多问,又想到刚刚白莲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与平时大相径庭,再也不是当初的傻白甜了,想来应是受了刺激所致。 不过,这次饶她大难不死,不过下一回却尚未可知呢。 这头白莲刚进了老夫人的居室,劈头盖脸便从空中砸来一只青花瓷杯盖,她险些被砸中,还好眼疾手快地躲开了,堪堪回过神,她无奈地问道,“娘,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用杯子怒砸我一下吗?” 老夫人身居上位,双手端着,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肃穆,一旁的小桌上盛着两杯热茶,只是其中靠近老夫人那方的一杯茶,茶盖却早已经不翼而飞。 “我叫你过来为何,难道你心里没点数?” “白莲前些日子受了些刺激,故而记忆有些紊乱,实在是不知老夫人所指何事。” “哼,”老夫人冷哼一声,瞪着她道,“少拿糊弄正阳的那套来糊弄我,我可不吃你这套,首先,打碎花瓶这事我便不与你多做计较了,毕竟是外来的野孩子,手上没轻重也是合情理的。” 老夫人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可有些东西乃是与身俱来的,你娘难道只给了你一副迷惑人的皮囊,却没有教你如何为人处事吗?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你说说你已经几天没有前来请安了?还不如思思……” “不好意思,母亲。”白莲皱着眉打断她,“我娘是 怎么教我的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我自问心无愧,你若是那么喜欢蓝思思,就让她天天来向你请安得了,可千万莫要叫我,毕竟您也不喜欢我,不如眼不见为净。” 说罢,也顾不得老夫人是何脸色,她转身便往外走,老夫人脸色铁青,却是站起身来一把抓住白莲的手不让她走,“你……你可真是个没教养的女子!不准走!” 白莲皱了皱眉,正打算抽出手来,肩膀处突然一暖却被人给环抱住了,耳边是熟悉的嗓音,“娘,你们这是做甚么?” 穆正阳将白莲从老夫人手上解救出来,后者见是儿子脸色更是铁青,她手一甩冷声道,“帮她对付你娘,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娘说到哪里去了,您和莲儿都是我的至亲家人,手心手背的,我可不帮着谁。” 说着他便朝白莲递眼色,让她先出去,白莲也不忸怩,抚平了衣袖转身就走,懒得管身后两人再说些什么。 也不知最后穆正阳到底对老夫人说了甚么,总之最后老夫人也没再来找她的麻烦,她却有些身心疲惫。 还有这肚子里的孩子,穆正阳一直不相信当初跟他在一起的人是她,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就不想为此辩解。 如今再听到老太太胡搅蛮缠的话,她更是心中愤怒,便是她来历不明又如何,当初并非是她非得死皮赖脸地嫁入将军府,穆正阳当初承诺给她的,一件都没有做到,还想要置她于死地…… 既然穆家这么爱面子,那她何不干脆将穆家人的面子彻底撕碎,让他们也尝一尝她当初的绝望和痛苦? 第六百六十二章 故意让他发现? 京城最大的成衣铺子——锦绣坊,坐落于城中心,迎来送往,客流不断。 高素岚听罢白莲的话,不得不叹息道,“莲儿,我说你真行啊你。” 她大大咧咧坐着,丝毫不顾及世家千金的形象,道,“你啊!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穆正阳知道你怀孕以后的表情了。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年少将军,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 高素岚推了推她,“你真的写了信故意让他发现?” 白莲慵懒地挑了下眉尖儿,就当是没有看到她殷切的目光,敷衍道:“他那张死人脸,全年不变样,还能指望他暴跳如雷不成?” 高素岚惋惜,“这还是不是男子汉啊?自己娘子都把他从头绿到脚了,这还这么淡定呢。” 白莲深知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并未接话,而是迅速切入正题,“岚岚,我是想要你帮我个忙的。这好戏都已经开场了,我现在得抓紧找个做戏的对象,现在不管我做什么,穆正阳都不肯放我走,我只能利用这肚子里的孩子,好生气一气他了。” “你可真有想法,我喜欢你这敢爱敢恨的性格,穆正阳那厮,就是欠教训呢!”高素岚灾乐祸,“这还不简单?给穆正阳找麻烦这事儿,就包我身上了。” 高素岚性格豪爽,在官员世家的圈子里人脉很广,又因为有个混迹江湖的兄长,三教九流的人物认识不少。 她很快找了两个像模像样的男子,甜言蜜语地捧着白莲,恨不得把人脸上夸出一朵花儿来。 白莲的语气不冷不热,“穆正阳可不是好惹的,这个活计接了,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一个个长得不阴不阳的男子环绕着白莲坐下,调侃道“美人,演戏这活儿我在行啊。将军又怎么了?小爷 我成名江湖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混呢!” 高素岚眸光微闪,“莲儿,你放心,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帮你的。这两个都是我兄长的好友,成名江湖甚早,一身武艺傍身,便是穆正阳发作了,也奈何不得他们。” 白莲懒懒抬头—— 方才这人长得倒是勉强能看,就是这一口腻死人不偿命的风流腔,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白莲眉心拢起,还没说话,白面男子猝不及防地凑了过来,自以为是地拽起文,“牡丹花下死……啊!” 白面男子刚刚想要偷个香,谁晓得咚的一声,光影之间,一道黑影飞快掠了过来,随即白面男子被这黑影狠狠撂倒在地,连白莲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碰到。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地揪住白面男子后领,伴随一声冷嗤,男子俊朗的脸在光影之中显露出来。 白莲避开战场,匆匆抬眸去看,不禁睁大了眼睛,语气惊疑不定,“四哥?” 来者是救了白莲的恩人澜无公子——雪珏。 雪珏潋滟的凤眸瞥了一眼惊愕的白莲,眸中不悦之色荡漾而起,随即三下五除二地把白面男子的胳膊拧废了。 “嘶,我的胳膊……”白面男子呜咽着爬起来,恨恨地看了雪珏一眼,“你他娘的有病吧?” 只见雪珏冷着脸往白莲跟前一站,两个暗卫挽着拳头动了动骨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听来毛骨悚然,生生地将白面男子和他身边蠢蠢欲动的男子吓地一动不敢动。 雪珏不屑冷哼,“还愣着干嘛?找打吗?” 白面男子咽了咽口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白莲,一时踌躇。 雪珏眸光划过一抹怒色,“木犀!” 暗卫木犀飞快地出拳,正中白面男子鼻梁,疼得他就地打滚。 雪珏居 高临下,扫了两人一眼,严肃凌厉,“她可不是你们能碰的。” 白面男子踉跄着爬起来,只敢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即捂着胳膊匆匆扭头离开,另一名男子被木犀凶残的打法吓得一哄而散,顿时跑了。 高素岚小手微微握紧,却是担忧着上前一步,“莲儿,你没事吧?我不知道那人如此放浪轻薄,是我不该。” 雪珏怒声道:“你果真是放肆!居然陪着她胡闹至此。” 白莲见不得高素岚被训斥,顿时拧眉气怒,‘蹭’地一下子站起来,“你干嘛怪责岚岚?她只是为了帮我,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这件事,她不想把澜无公子牵扯进来。现在对他狠一些,也好让他绝了管闲事的心思。 另一边,穆正阳坐在书桌前盯着满桌纸折却束手无策,三个月前的事情未免有些诡谲,一切都像是安排好了一般,让人觉得心中有些阵阵不安。 “这已经是所有的消息了么?”穆正阳一遍遍确认着其中每一条的细枝末节不知道是动手脚的人手段太过高明还是他将军府上的人都太过无用,将所有消息一遍遍串联起来,也无法总结出一个能令人折服的原因。 白莲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有人比他还清楚,明明是一个情窦未开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又怎么会去做那些苟且之事,可若说要找出证据来证明她的清白,有并非那么容易找到。 当然,他所不知道的是雪珏自然是早就将所有的证据都抹了个干净,就算是有些漏网之鱼被其给漏掉了,身后自然还有人再去收拾烂摊子,一切能证明白莲清白的消息像是从世间蒸发一般,让人一点头绪都无法展开,越是这么天衣无缝,却偏偏越是让人感觉到诡谲。 穆正阳不解,正是 做的太干净了,才会让他自觉不对劲。 “的确是所有的了,也结合了当时在场出席的所有人所能看到的过程,一件件一条条属下都不敢漏掉。”侍卫双手抱拳,神色凝重地汇报着。 字字铿锵中倒更像是一把利剑刺向穆正阳心中,刀刀划在心口,不再深入,却也不再拔出,挑逗似的时不时剜向心脏,一只即刻便要窒息的小鹿在胸腔处垂死挣扎着,诉说其中冤屈。 “再看看吧。”穆正阳喃喃道,随即摆手让侍卫离开,“你先下去吧,有情况随时来报。” 侍卫杀伐果断地答道后转身直挺挺离开书房,似乎围绕在穆正阳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与他相同的脾性与血气。 “将军。”侍卫才刚出去片刻,下一秒便又折了回来,神情相较方才倒有些慌张,“不好了,下人来报,夫人……夫人在锦绣坊……” “如何?”穆正阳冷着脸,“吞吞吐吐做甚?” 侍卫没敢说得太明显,道:“似乎是出事了!” 穆正阳咬牙,“废物!这都说不清楚,备马,去锦绣坊!” 锦绣坊。 两方对峙,互不相让,白莲无语地看着对面纠缠不休的男子,一时没有动静。 雪珏冷眸流转,胸口积郁着火气,隐而不发,“白莲,你闹够了没有?嗯?” 白莲眸光微闪,不欲回答他的问题,冷哼一声,“即便你救了我的命,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雪珏浓眉拧成一条蜿蜒曲线,怒意昭然的俊脸看得旁人胆战心惊,他嗤了一声,“为了一个穆正阳,你便自甘堕落是吧?” 想到刚刚白莲方才放弃自己的样子,雪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救你,可不是要你这般糟蹋自己!” 他冷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莲:“就方才 那样下流的人,你也愿意黏上去?为了一个不珍惜你的穆正阳,你偏要搭上自己的名声?” 白莲收回目光,垮下了小脸,气闷至极,“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走吧。” 她说罢,转身就要走。 雪珏长腿跨过桌子,飞身直接擒住她,脸色沉了下来,威胁道:“白莲,脑子清醒一点,别为了不值得的男子做冲动的事。” 高素岚小手在袖子里紧握,见白莲面色不耐,她连忙猴子似的蹿上去帮忙,使劲儿推了男子一把,语气不善:“这位公子,你到底想干嘛?这锦绣坊内间可不是寻常人可擅入的,麻烦你赶紧离开!” 雪珏没有搭理她,只定定地看着固执的白莲,眉心越蹙越紧,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你这般让我说你什么好,跟谁过不去,都别和自己过不去。”他蹙眉道:“若是你当真不愿,我自有法子让穆正阳放了你便是,你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高素岚站在男子身后,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灼热光芒染着一抹嫉恨,很快又消失不见。 白莲不知为何,有些不耐烦,“四哥,我怀孕了。”顿了顿,她抽了抽自己的胳膊,没抽动,面上闪过薄怒,“我与自己夫君之间的事情,你就别跟着瞎搀和这事了。” 雪珏眉眼间掠过惊讶之色,手下力道下意识松了几分,“怀孕?” 白莲趁机狠狠甩开他的手,从容不迫,“这事儿你别管,你帮了我够多的了,我知你定然家世不俗,可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得罪了将军府。诚如方才所言,穆正阳脾气不好,出身武将世家,若是他发起脾气,便是我也拦不住。” 诚然这里头有故意恐吓的成分,可白莲却是不想将无辜的澜无公子牵扯进来。 第六百六十三章 不能放弃 雪珏见她似是而非的玩笑态度,顿时怒从心头起,抬手拦住她的去路,冷声质问,“白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怀孕了,为什么还要来这种地方?” 白莲本是想在今晚找个男子演戏气一气穆正阳,结果被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搅地乱七八糟,本就心中郁结。 见他愈发纠缠不休,白莲怒极反笑,“不管我这是怎么回事,都不干你的事!” 高素岚隔开雪珏的大手,拦在白莲面前,怒声道,“你这人没事儿吧?管天管地还要管人家的家长里短是不是啊?这么闲,你回家管自己后院女子去吧!” 她素知当初四皇子在军营便是被白莲的单纯和肆无忌惮吸引,所以现在梗着脖子在雪珏面前刷存在感,表面上是为了护着白莲,可实际上却是为了引起雪珏的注意。 她深信自己不会比白莲差到哪里去,只不过是没有遇上好的时机,现在机会摆在眼前,她可不能放弃。 干干脆脆地将多年暗恋藏起来,展现一个雪珏喜欢的女子,反正从前她因着小心翼翼地暗恋雪珏,却因为害怕被发觉,羞涩之余,只敢远远看他,从不敢上前,围绕着雪珏的女子千千万,他断然是不记得一个默默无闻的自己的。 高素岚想到此,更是牙尖嘴利,“你想要普度众生,我们不拦着。就是别在这儿戳着拦路,公子,麻烦你赶紧离开锦绣坊。” 雪珏脑中本就被白莲一连串的信息弄得头昏脑涨,见高素岚胡搅蛮缠,更是生气,一把将人掀开,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哪里来的骄横女子,走开!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外人不要插手。” 高素岚被人推到一边衣架上,撞的眼前直冒金星,心里一阵苦涩,面上却是恨不 得把雪珏大卸八块的表情,“你这人怎么如此粗鲁?竟然对弱女子动手!” 雪珏本来也是因为白莲怀孕的消息一时烦躁,听她现在胡搅蛮缠的话,只心里那一点儿愧疚都没有了。 “出去!” “应该是你出去,”饶是白莲再好的耐心都要被这人磨地一干二净,她冷冷打落雪珏的大手,讽刺道:“四哥,你就当没有见过我行吗?我想怎么样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有时间和你耗,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陪你纠缠。” 不管雪珏身家几何,都不该因为她和穆正阳再次起冲突,从上次他和穆正阳对峙的情况来看,他对穆正阳还是有几分顾忌的。 那么,她更是不能因为自己就牵扯到澜无公子——他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雪珏盯着她平坦如初的小腹,被白莲气得嗡嗡作响的大脑逐渐冷静下来——事已至此,一味的争吵都是多余,这个孩子不能留。 “莲儿,你听我说。这个孩子不管怎么来的,都不能留。”雪珏试图和她好好讲道理,“穆家不可能容得下这个孩子,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实在荒唐,最后受伤害的只能是你。” 他深吸一口气,“我带你去打胎。” 白莲气急反笑,“你凭什么带我去打胎?这是我的孩子,我要他,也会给他找到归宿,请问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吗?” 被她的执拗和诡异离奇的想法弄得烦躁不已,雪珏揉了揉额角,强硬地拉着她的胳膊,把人往外扯,“莲儿,我是为了你好。你本就身份特殊,一个女子不受夫家宠爱,这个孩子只会拖累你。你以为随便找一个男子就能解决这件事了吗?” 白莲心生烦躁,现在连生气都觉得费力,她咬牙切齿道,“四哥, 算我求你,你能不能别多管闲事?” “你这就是胡闹!”雪珏陡然拔高了嗓音,吓得跟上来的高素岚都僵住了身体。 白莲的耳膜被震地发疼,不禁瞪着眸色发红的男子,紧抿唇角,“放手。” 雪珏吼她,“放手看你糟蹋自己吗?” 便是随便找一个男子做戏,都不愿和他在一起吗? 白莲好气又好笑,“我怎么糟蹋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你!”雪珏几番平息自己胸腔翻滚的怒意,面色变幻几番,这才咬牙问,“这事儿,穆正阳知不知道?” “与你无关。”白莲眉心一挑,压根儿懒得再理他,直接甩手走人。 刚走没两步,没等雪珏追上来,她便撞进一个男子怀里。 对方语气凉薄,熟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看来我来的不算迟,还没错过这出好戏。” 来人正是蓝袍飒飒的穆正阳,他看起来和这衣料层叠的锦绣坊格格不入,一身凌厉气势让人不敢靠近。 白莲飞快地退开一步,好似他怀里有什么可怕的病菌一般,面色厌恶,“你怎么会在这里?” 穆正阳冷冷斜睨她一眼,对她避之不及的态度习以为常,习惯性地抬手扫了一下胸口被她撞过的地方,语气波澜不惊,“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白莲嗤笑一声,抬手撩起耳边长发,故作妩媚地卷到耳后,风情万种,“我当然是来这里找孩子爹爹了。” 穆正阳眸色微黯,挡住白莲的身体纹丝不动,“哦?谁?” 话音刚落,雪珏惊怒不已的声音砸到了两人之间,“莲儿,你别乱来,为了不值得的人糟蹋自己。” 雪珏本是因为不慎被白莲逃脱,生怕她想不开继续做傻事,所以才不管不顾地吼了一嗓子。 白 莲顿时脸色黑了下来,暗自磨牙:四哥人前风度翩翩,怎么如今这人总是怎么阴魂不散? 白莲不想和这两者任何一人多做纠缠,拨开两人就要走,语气不耐烦,“穆正阳,好狗不挡道。” 穆正阳瞥了一眼她身后匆匆追上来的男子,脸色不动声色地沉了几分,冷声讽刺,“白莲,孩子是他的?” 他伸手握住白莲纤细的手腕,低头扫过她小腹,眸光幽深,“这孩子确实讨人嫌。” 白莲牙关紧咬,不欲和他说话,奋力抽出自己的手,“你放开。” “莲儿。”刚刚追上来的雪珏眼角余光落到白莲身前,看到冷着脸的穆正阳,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开。 他将白莲拦在身后,以守护者的姿态,冷着脸怒骂一声,“穆正阳,你算是什么男子汉?莲儿都怀孕了,你还让她如此伤心无助,你简直是禽兽不如!” 雪珏护着那女子的姿势真是碍眼至极,看得他心底十分恼怒。 穆正阳负手而立,眉眼淡穆,冷声嘲讽,“抱歉,你身后站着的,是我的将军夫人,什么时候需要你来多管闲事?” 他眸中的轻蔑之色不加掩饰,可雪珏知道白莲怀的是穆正阳的孩子,如今看穆正阳这么不负责任的态度,总算是知道了白莲糟践自己的荒唐想法从何而来。 雪珏一想到白莲执拗倔强的态度,太阳穴便隐隐作痛——穆正阳,你娶了我心心念念的女子却不知道珍惜,我断然不会让你再伤害她。 “穆正阳,你真是个混蛋!”雪珏拳头发痒,骨节咯吱作响,咬紧牙关闪身直接冲上去,挥着拳头专往穆正阳英俊的脸上砸,一边砸一边怒吼,“你娶了她就是这么对她的?你个人渣,根本就配不上她。” 穆正阳 可不是站着挨打的性子,抬手接住雪珏的拳头,冷着脸反击,还是气死人不偿命的四个字,“多管闲事。” 雪珏气急,不让暗卫插手,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全凭着嗜杀凶狠的本能攻击对方,穆正阳丝毫不相让,出手狠辣非常,拳头全数往她脸上招呼。 两个同样光风霁月的男子瞬间扭打在一起,白莲淡定围观,倏然冷笑,“你们两个都跟这孩子没什么关系,打着好玩吗?” 穆正阳闻言,本就占上风的他直接抬腿横扫而过,反手出拳,三两下推开了凶狠的雪珏,狠狠将人摔了出去。 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顾忌到四皇子的尊贵身份。 雪珏闷哼一声,骨节作痛,趴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 “殿下!”影卫木犀冲了出来,“您没事吧?” 穆正阳宛若胜利的王者,身后各式各样的绸缎都比不过他一身光辉,仿佛将他身后蒙上了一层迷离的幻影。 雪珏推开木犀:“谁让你过来的?滚开!” 穆正阳冷冷睨他一样,长腿一迈,三两步走到白莲面前,压低了脑袋凑到她耳边,低声警告:“白莲,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的。你别挑战我的极限。” 白莲毫不犹豫地反手将人推开,借着身体灵活的优势轻巧躲开他的桎梏范围,优雅地靠在门框上,修剪整齐漂亮的指甲轻轻抵着下颌,语气不冷不热,“穆正阳,不想忍你可以不忍,我可没有逼你做什么,是你强行把我带回府中的,哦,对了,当初也是你骗我跟你成亲的。” 穆正阳的面色在迷离的烛光幻影下变化莫测,又好像从始至终都是一张不动声色的冰块脸,只定定地看着桀骜不驯的女子,薄唇不悦抿起,“你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逼我放手?” 第六百六十四章 从未牵过手 白莲眉眼微动,随即抵着唇角痴痴地笑了,佯装不解,“你这是在讲什么笑话吗?我为什么要逼你放手?我们之间,从未牵过手,又何来地放手?” 穆正阳长身玉立,被雪珏砸过的胸腔隐隐作痛,却远不如这女子不动声色的挑衅来得伤人。 他微微偏了偏头,冷硬的五官如同冰冷机器塑造而成一般,看不出任何异样,一张口,便是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警告,“白莲,我告诉你,你我的宿命就只能是互相折磨。” 白莲暗自磨了磨牙,面上从容浅笑,“你喜欢,我就陪你玩到底咯。折磨一辈子,够吗?” 她在笑,可是那清浅的笑意却不达眼底,穆正阳敛眉,垂眸,“那就折磨一辈子吧。” 穆正阳收紧了大掌,只神色莫名地睨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女子,之后甩头走人。 互相折磨一辈子,总好过这心怀自由的女子,海角天涯,不复相见。 他一直都知道,在白莲心里,没有什么比自由更加重要。可如果她的自由是要离他远去,那么,不如就此互相折磨吧。 白莲盯着男子的背影渐行渐远,面上的笑意一分裂开,平静的湖面渐渐漾起了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雪珏缓和了半晌,终于顶着一脸青紫回来,沉默地站在白莲面前,挡住她定在门口的视线,忽然语重心长地劝她,“莲儿,你打掉孩子,离开穆正阳,重新开始吧。” 白莲收回凝滞的目光,未曾多看雪珏一眼,低着头喃喃自语,“哪还有什么重新开始?那件事情发生后,我们就注定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曾经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如今内心已经是一片荒芜,哪里还能回到当初呢? 雪珏被她突如其来的、心如死灰的模样惊了一惊,反应过来,忽然抓紧她的手,郑重其事,“莲儿,你要是不想打胎,那么就生 出来吧,我养。” 白莲费力地想扯扯唇角笑一下,最后还是无力耷拉下来,方才的怒意消失殆尽,“四哥,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需要了。” 她抬手,将雪珏的大手扯开,青紫的伤痕映入眼帘,白莲小手顿了一下,语气软了几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上药吧,我也要回去了。” 方才一直跟剑拔弩张的白莲对峙,忽然间听到她这种温软的语气,雪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从震惊和失落中回神之后,白莲已经消失在锦绣坊门口了。 白莲和穆正阳之间的恩怨,她不想让雪珏牵扯进来,所以不曾等雪珏回神,她便率先离开,心事重重地回了府邸。 夏日的太阳愈发毒辣,树上的知了聒噪不停,身在这将军府也感到燥热异常,让人烦躁不已。 蓝思思陪着一众夫人和官家小姐在湖心亭听戏,老夫人自然是喜笑颜开,后者却是规规矩矩应承下来,毕竟将军府的请帖一般人可是收不到的。 台上的戏子唱得正欢,底下众人此刻正听的津津有味,一众人也陪着老夫人指指点点,自然也有不喜欢这出的,却也只能蔫蔫的听着,脸上还陪着笑。 就好比此时的白莲,她只觉得坐在烈阳下头发丝都快要被烤化了,实在是搞不懂这蓝思思究竟玩的是哪一出,点名道姓地非得让她参加,老夫人宠着她,有意让蓝思思出头,故意在众人面前晾着她这个正牌儿媳妇儿。 一阵敲锣打鼓,戏子又开唱,唱着唱着就唱道,“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越是显赫越容易登高跌重。” 蓝思思本来饶有兴致的听着戏,忽然间感觉有人看她,转头过去看见只有白莲嘴角带着浅笑看着她,本来不觉什么,戏子唱到“人去楼空,谁还管嫡庶贵贱,谁还分钱财权势,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此 时蓝思思恍然大悟,特别是戏子唱到“南柯一梦”这几个字时,觉得特别刺耳,这才发觉白莲这是在讽刺她。 蓝思思隐忍地看了一眼白莲,却见她幽幽地递给她一个鄙夷不屑的眼神,似乎在嘲讽她手段用尽,还不过是个小丫鬟而已。蓝思思一怒之下掀翻了面前的案几,一时间瓜果点心滚落一地。 这一举动吓到所有人,就连台上的戏子也是吓了一跳,顿时鸦雀无声。 此时蓝思思又感觉十分丢人,只觉得怒火中烧,恶狠狠的瞪着面带微笑的白莲。 老夫人被吓了一跳,问道蓝思思,“怎么了这是?”后者却是讨好地笑了一笑直说是不小心。 白莲装作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关切的问着花蓝思思,“蓝姐姐这是怎么了?” “你!”蓝思思指着白莲,被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过了一会,中场休息的时候,蓝思思气急败坏的地走过来,经过白莲跟前,轻啐了一口,“呸!” 白莲却是不管她,依旧昏昏欲睡。 一惊醒间,却见一个侍女立在身旁弯着腰问她可否口渴,她说:“附近池子的莲花开了,那莲子甚是香甜可口,十分解暑,夫人可要?” 白莲本就不愿在此处听戏,闻言便答应了,却不知此时认真听戏的蓝思思转过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又将头转过去了。 回到戏台的时候,官家小姐点的《桃李南飞》已经唱完,这会儿唱的是蓝思思为老夫人点的《桃花扇》。 蓝思思见白莲回来,低声问她,声音却不大不小,在场的都能听到,“夫人这是去做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不甚爱听戏,就乘舟去湖里,剥了些莲子,只是有些清苦,不知蓝姐姐可要吃?”白莲说着,把手里一捧莲子给蓝思思看。 “也好。”蓝思思自她手中取了一颗,对着老夫人一笑,“老夫人 您瞧,夫人孝顺,还专门去摘了莲子过来,我瞧着新鲜,还是夫人大方,竟也肯赏我几颗尝尝鲜。”继而将莲子喂进了嘴里。 谁知她刚刚咽下去,脸色却猛地一白,继而口中便溢出一丝鲜血,蓝思思捂着嘴惊恐地望着白莲,“夫人,你究竟给我吃了些什么?!” 白莲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一旁的老夫人却是一把推开白莲,扶着蓝思思急切道,“思思,为何你会口吐鲜血?你可有事?”继而一转头,恶狠狠地瞪着白莲道,“你这妖女究竟给思思吃了什么竟然害她这般?解药呢!” 众人惊叹,围在一团遂窃窃私语。 众矢之的的白莲见状却淡淡一笑,她将手中莲子喂入口中,缓缓说道,“这不过是颗普通的莲子而已,我可没做甚手脚在里面。” 有一官家小姐出声:“可我确实是看见蓝小姐吃了你给的莲子才口吐鲜血的啊?!” “对啊对啊……” “大家都稍安勿躁,请听我说。”白莲不紧不慢地走到蓝思思面前,倒在老夫人怀中的身体明显一顿。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今天若是说不明白,就算是正阳也救不了你!”老夫人气急了,脸色发白。 “白莲不才,自小便习得一番医术,刚才我吃了莲子无事,蓝姐姐却是一沾就吐血,依我来看是因为蓝姐姐体质与我们不一般,对一样特定食物会出现反应,不信的话你们也可以来吃了一颗试试。” 见众人都害怕地后退一步,那出声的官家小姐自告奋勇说是愿意一试,她吃了一颗,却并无碍,众人放便宽了心。 “所以我待会会对蓝姐姐实施针灸之术,望姐姐可忍着点。” 府上的大夫此时也来了点点头,对老夫人及众人表明:白莲所说乃是正确的,老夫人被噎也不再多说,只是静观其变。 于是白莲便对着蓝思思 下起针来,自然根根扎住要害,尽往痛里刺去,老夫人等人自然是看不出来,蓝思思却是咬着牙忍受着,随着一根针地猛然扎入,她忍不住低声痛地呻吟,最终受不住了,她睁开充血的眼睛狠狠注视着白莲,后者却一脸淡然地起身,说是蓝思思醒了,就没事了。 “思思,你觉得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老夫人见她醒了,忙问道。 “没有,多谢夫人。”蓝思思脸色苍白,咬着后槽牙朝她假笑道:“是我体质特殊,才……连累大家跟着着急。” 白莲看着她也笑,额角一缕碎发随着风一荡一荡的,声音轻柔地像羽毛在飘,“只要你无事便好。” 正巧这时戏停了,蓝思思没有再说话,众目睽睽下众人都见着她痊愈了,她便从老夫人怀里起来,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苍白的微笑,手搂着老夫人随着众官家小姐往回走。 明明是被冤枉的那一个,却像是获得了众人的原谅一般,白莲却不甚在意,自然也就不知道蓝思思一个人回到房间后,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顿时一阵房间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她满眼怒火,心中极为不满,不料想自己的计划居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冷冷地想到,自己平日里倒是小瞧了这白莲,居然被其反过来羞辱了一番,越想越气急,她咽不下这口气,遂收拾了一番,直接去了老夫人的房间里。 老夫人当时正在镜子前让人给她梳妆,见了蓝思思进来,便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思思来了,可瞧瞧我这发髻梳得如何?” “自然是完美无瑕了,老夫人梳什么发髻都那么威严庄重。”蓝思思丝毫没有在房间里的歇斯底里,温和着语气说道。 她端详着老夫人神色,顿时露出一副委屈至极的神色来,犹犹豫豫地说道,“老夫人,思思有一事想要给您说……” 第六百六十五章 不知今朝何夕 穆正阳酿了梅子酒邀白莲一饮,白莲不胜其烦遂冷着脸答应了,谁知两三盏过后便不胜酒力,圣女的生活便是如苦行僧一般,她小酌几杯便两颊微红,醉得不知今朝何夕。 此刻她已经是醉倒在穆正阳的怀中,双眼迷离微微阖着,她的脑海之中一片混沌,只是能够感觉到有人在环抱着她,那份身体相拥的触感是那么温暖,让她不由自主地向温暖的来源靠近。 或许是因为人在意识不清的时候最缺乏安全感,白莲瘫倒在穆正阳的怀中,一只手却紧紧地扯住了他衣袖的一角,她双眼紧闭皱眉间流露出一丝难过的神色。穆正阳自然看见了白莲这副在平常从未出现过的脆弱,她十指青葱纤细,此刻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扯住他的一方衣角,整个人显得那么无助又绝望。 穆正阳心疼地抚了抚她脸庞地一缕碎发,轻轻地帮她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滴,却并不拦着她拽着自己的衣角。他将她另一只手握在手里,轻轻地包裹着,看着她的眼里溢满了心疼。 “不,不要!我不走……” 白莲垂着头,低低地啜泣着,声音细小如蚊,却仿佛是伤心到极处而发出的鼻音,然而即便如此抱着她的穆正阳还是听见了,他心中一闷,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里总觉得之前的事颇为蹊跷。 即使心中气闷非常,他却也无可奈何,他唯一能做的只能紧紧握住怀中之人的手,她此时却沉浸在自己的醉梦中无法自拔,伤心至深处,哭泣出声。 面对这样的白莲,他心中疼惜不已,连忙将她揽到怀中好生哄道:“好了,别哭了莲儿。” 然而他的举动并没有安抚正伤心欲绝的醉梦中人,白莲仍然哭闹不止,口中依旧是那三个字,断断续续,来来回回不变的“我不走” 。穆正阳既心疼又愤愤然,那个四皇子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她这般惦记痴缠。 “别哭了,我……我在这儿呢。哪都不去,好不好?” 他的话音刚落,这次白莲终于停止了啜泣,迷迷糊糊地打开一条眼缝,也不知道到底看清楚了人影没有,就这样眯着眼,嘴边斜起一抹弧度,扯着他的袖子笑:“你又骗我,穆正阳,你无赖。老是骗我……” 不知为何穆正阳眼底竟然有了湿意。 他揽着她的肩,拍了拍她的背,“莲儿……你从今以后若是好生呆着,我以后便不会再令你伤心难过。”穆正阳低声道,“我向你保证,好不好?”说完之后,也并不知道她究竟听清了没有,也不知道她是否意识到现在的人是他穆正阳。 “莲儿?” 穆正阳低头看着怀中醉酒显得神志不清的白莲,抱着她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唔……”白莲迷糊地应声,小猫似的在怀里蹭来蹭去像是极不舒服,声音酥媚听得穆正阳心头一颤。 “是我,我是穆正阳。听得到我说的话吗?”穆正阳轻声哄着。 “头疼。” “我去给你准备醒酒汤。”他刚刚要起身谁知脖子却被一双纤纤素手圈住。 两人靠得极近,白莲呼出的气息灼热,落在穆正阳的脸上,他有些难耐地吞咽口水,气息渐渐变得不稳起来。 白莲只觉得浑身都是烫的,闷热使她下意识地想找冰凉的东西抱着,摸到穆正阳时便觉得清凉,于是整个人八爪鱼似得贴缠上去。 “不行……莲儿你先放开。”穆正阳声音喑哑,想将她放下来却怕弄疼她,只能俯低着身子,脖子都酸了,他温柔地抱着白莲,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一件珍品。 “正阳,正阳……”白莲像是恢复了神智,不再黏在他身上,只是 圈在脖子上的手不肯放下,像个小孩子一样盯着穆正阳,盯着盯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穆正阳没有应声,不忍看她的泪水,皱着眉头默默调转开眼神。 “你看着我!”白莲双手掰过他的脸,泪眼迷蒙地看着他。 下一秒,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穆正阳整个人僵在原地,理智告诉他要推开,但是那唇齿间的甜蜜却让他沉沦。 他的手插入她的发间,一触如闪电通透全身酥麻至极,在深入便是无边春色,像是一坛最烈最醇的酒,他醉得无法自拔。 那样的温软甜美让他的身子也渐渐灼热起来,沉沉的夜色之中传来细细的暧昧声,他们近在咫尺,仿佛要把对方融进自己的血肉里。 突然感觉到了身下人的颤抖,穆正阳顿时就慌乱了。 “怎么了?”他手足无措地看着白莲:“弄疼了?” “你冤枉我,你跟他们都一样,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白莲一开始是小声啜泣,后来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泪水纵横。 根本就不理会穆正阳,她发泄一般捶打他的胸口。 “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你还派人杀我,你早就想杀了对不对!”白莲声音都哭沙哑了,她一遍一遍打他,穆正阳愣在原地硬生生承受。 “我……我没有。”他呐呐答道,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都看见了!你们两个亲热,你就是想杀了我跟蓝思思双宿双飞,就是嫌我碍眼!”白莲打着还不解气,扑上去一口咬在穆正阳的肩头。 “嘶——”她这一下咬得极其用力,牙印周围都在殷血,穆正阳倒吸一口气扶住她的肩头,皱着眉头:“莲儿,你在说什么啊?” “还装蒜!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白莲咬了之后也后知后觉心疼,眼泪更加止不住了:“就是上次我看见你们两个 在一起,蓝思思自己亲口跟我说你们在一起了!你为什么还要骗我!” 穆正阳仔细回想,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一次被白莲误会了,那派去刺杀她的人一定是别人设计的! 他有些啼笑皆非地抱着她:“我怎么会舍得派人杀你呢,我跟蓝思思真的什么都没有。” “真的?”白莲仰着脸,一张脸哭花了,看着倒比平日多了几分可爱。 “自然是真的。”穆正阳拿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做对你不利之事。我发誓。” 她这么一说,白莲哭得更伤心了,也不知是感动还是开心。 “莲儿。”穆正阳情难自已地再次吻了上去将她的呜咽尽数咽下,声音低沉魅惑:“别哭了,乖~” 白莲被他撩拨地本就难受,药性上来了开始控制不住地哼哼。 穆正阳像是被开了什么机关似得,一下子就受不住了…… 外面似乎下起了小雨,雨点砸在檐瓦上,将羞人的声音掩盖下去。 下半夜,雨渐渐停了,屋里的两人相拥在一起沉沉睡去。 白莲只觉得浑身酸痛,抬手想按按头,却发现自己在穆正阳怀中,皱了皱眉头,推开他起身,顺手抓了内衣围上。 “恩?”穆正阳睡得香,朦胧睁眼看见白莲站在床边,登时清醒过来。 白莲抿着唇穿衣服,房间里安静地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穆正阳咳了两声缓缓开口:“莲儿……” 之前发生事情之时,白莲虽然迷糊,现在清醒却什么都记得。 “人真的不是你派的?” “啊?”穆正阳一愣才反应过来,披了外衣下床:“我对天发誓,真的不是我的人。” “说不定是你外面找的人。”白莲低头系腰带。 她不冷不淡的样子让穆正阳急了,他在白莲面前站定:“ 我对你之心日月可鉴,我便是杀了我自己也万万舍不得动你分毫的。” 白莲低着头,嘴角不经意勾起一抹浅笑,但是转瞬即逝,她脸上又是素日里清冷淡漠的模样。 “恩。” 穆正阳皱着眉头:“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清楚的,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 捣鬼之人肯定是蓝思思,白莲心知肚明,却没有明说。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白莲抬眼看着他,与之前那个小猫似的人儿判若两人,清水芙蓉一般带着疏离的气息。 “我——”穆正阳一时语塞。 看他愁眉不展的模样白莲心中大好,但是表面上还是装作冷淡地模样。 “若是我派人杀的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穆正阳举手发誓。 “谁要你发誓?”白莲背过身去偷笑,敛了笑容:“你确定你能查出幕后凶手?” 穆正阳大喜,这么说白莲是相信自己了,沉声道:“你放心,我肯定会抓出害你的人,把他碎尸万段!” 白莲说完之后倒是显得十分乖巧,趴在他怀里也不哭了只是闭着眼睛沉默着。穆正阳也不去打扰她,过了许久,直到他感觉到肩膀上传来她浅浅的呼吸声,才意识到她已经睡着了。 正沉睡的白莲也绝对不会意识到,此时此刻穆正阳已经在心中暗暗发誓,绝对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之前的事情他必然会查个水落石出,他不愿意再将白莲让给任何人了,即使是他四皇子又如何? 清风佳酒,爱人相伴,从此闲云野鹤,悠哉一生,人生若是能一直如同此刻一般,该是多好? 然而,穆正阳明白,他们肩上背负的东西就注定不可能如此轻易。 夜色很快在他的叹息声中过去,华丽的景色是一成不变的,就算时隔多年亦是如此,会变的从来都只是人心而已。 第六百六十六章 除了脸毫无长处 没多久,一个下人却突然快步来报,说是老夫人让他和白莲赶紧过去一趟。 这么晚了,母亲那边会有何事?穆正阳皱眉,不过不想让母亲担心,还是应了。 白莲早在小厮来报之前便已微微醒了,此刻凉风一吹,剩下的两三分醉意也被吹散了。 她跟着穆正阳一路来到老夫人房间,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不安。 前方早已等着的二人显然也是看到了他们,蓝思思快步走了过来,对着穆正阳及白莲行了一个礼,老夫人对比了一番,更是觉得白莲除了脸毫无长处。 正巧,这夜刚下过一场暴雨,此时天色烟雾朦胧,还泛着一丝丝冷意,房间上下显然是为了等待穆正阳与白莲过来所以将殿内也布置的灯火通明。 故而白莲很清楚地看见了——老夫人脸上十分轻蔑的毫不掩饰的冷淡神色。 不过她仿佛甚么都没注意一般,松开穆正阳牵了一路的手,转眼将注意力放到了蓝思思身上了,想是这些时日她吃过莲子之后过得倒也滋润,巴掌大的小脸上竟也渐渐红润起来,不似之前那般苍白柔弱,看来她的医术越发高明起来了。 见白莲注视着自己,蓝思思神色一凝,低下头细声请安:“夫人……” 老夫人见了蓝思思对白莲唯唯诺诺的态度更是不满,她朝穆正阳微微颔首示意,对着他一笑之后将目光放在了白莲的身上,自然她也注意到了白莲与穆正阳相携的手。 “哼,见了我还不请安?还有没有规矩?” 白莲在穆正阳的暗示下慢吞吞地行了一个礼,老夫人面色却还是难看,她直言不讳,句句直指白莲当日处心积虑对待思思,害她痛楚了几日不 曾下床,实乃蛇蝎妇人之所为,蓝思思在一旁咬着唇不语,偶尔看向穆正阳一两眼。 后者却像没看见似的,只关注白莲,她顿时垂下眼,掩盖住眼中阴霾。 老夫人房内,香烟缭绕,她居上,白莲与穆正阳亦处下。 穆正阳脸色一成不变,目光沉沉,英俊的脸上偶尔划过一丝不耐烦。 任谁才前脚迈进上房门,后脚媳妇就被劈头盖脸一顿好骂心中也会不好受吧?更何况他还急着回房,他不想让白莲在此处遭罪了。 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老夫人哪能不知道穆正阳心中所想,她端起架子皱着眉头道,“你行事总是这般意气用事,叫我以后如何放心将将军府交给你当家做主,日后若是被有心人……” “母亲不必左顾言他,白莲一人做事一人当,当日给蓝思思吃莲子乃是无心之举而已,毕竟我也不知道她对此物过敏,不过我不知道尚可理解,请问思思你从小到大在溪边生活,会不知道自己不能吃哪样食物?再说了,当时我为你活血化瘀一番之后,我看你气色尚佳也不像是大病一场的模样,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白莲满不在乎道。 “胡闹!”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你这女子何时如此伶牙俐齿了?还妄想推卸责任,思思为你受伤乃是事实,你从中作梗还想狡辩?!看来今天我不教训你,你就要骑在将军府的头上了!” 老夫人发了狠,命人上家法,她定要处置一番白莲。 穆正阳顿时上前一步,出声阻止道,“请母亲息怒,儿子觉得莲儿不是那般之人,她心思善良单纯,今夜我们喝了几杯酒,莲儿醉了,母亲不要与她计较。” “喝醉了?她就算不喝酒也是这般,我告诉你正阳,你若是再这么胡闹下去,我不介意重新再立个将军夫人来好好管教管教你,都说枕边人是最能影响人的,我看你一天就是被她给蒙蔽了,才把脑子都给弄糊涂了!” 穆正阳一听重立将军夫人,眼睛里闪过一抹寒光,可到底是个孝顺的,便立刻向老夫人软声告罪,“母亲,儿子知错了!儿子刚才乃是口无遮拦乱说一通罢了,您别放在心上。再说了,你若是真真换了夫人,那儿子可真就不知道会做出多少令您头疼之事了,您那么宠爱儿子,肯定不会如此的,对罢?” 他赶紧软硬兼施,好声好气地哄着老夫人。 老夫人深知他脾性,没跟他计较,但是她严肃地告诉穆正阳亦道,“白莲目无尊长,又心术不正妄想害我思思,此事就算你拦下,日后我也不会放过她。” 白莲倒是无所畏惧,她自然巴不得早日离开将军府,而一旁静观其变的蓝思思却神色一变,觉得老夫人被穆正阳给劝动了。 果不其然,老夫人也不再逼自己素来优秀的儿子,她目光冷冷地扫过白莲,继而疲惫地道,“算了,今日有正阳护着你,下一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你们走了,我累了。”总归思思也没用什么大事,现在当着儿子的面不好做的太过分,儿子孝顺,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要适可而止。 “老夫人……”蓝思思着急地出声喊着,手中揪着手帕,眼中尽是不甘心的神色。 老夫人却是一摆手,让人扶自己起身,回内殿里去了,穆正阳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蓝思思,眼里似笑非笑,却令蓝思思内心一凉,她努 力挤出一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躬着身躯向穆正阳与白莲行礼,继而离开了。 房里顿时只剩下白莲与穆正阳两人,气氛顿时冷然了下来,穆正阳握住白莲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早已冰凉,他紧紧握住,开口柔声道,“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白莲丝毫不见当时与老夫人的冷然强行,她面上疲惫,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听见穆正阳的话却没回答,只缓缓抽出手,背对着他,快步走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穆正阳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却并未气馁,追着前方那抹身影赶上去了。 今日老夫人放过她完全是看在穆正阳的面子上,她心中自然是知道的,白莲路过这一夜灯火通明的将军府,觉得偌大的地方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不由得感叹,老夫人这一招可真是英明。 白莲吃完宵夜,将碗筷放下了,“我吃完了,你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那就不送了,这一天,我也累了。”赶客的方式,如此的直截了当。 穆正阳站起身,“那你早些歇息。”突然想起母亲说的话,果真是,不能遂自己的心愿啊,尽管早已知道了事情的结局,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她多注意一眼自己,果然,人都是贪心的。 穆正阳前脚刚走,高素岚后脚就从一旁屏风后进来了,“你若是不想同他们一起,我有法子带你离开。” 白莲不以为然,“我可没有随意招惹是非,是她们咬住我不放而已,而穆正阳……”白莲不能否认,自己对他,的确还存在着难以言喻的情愫。 “那可是我的姻缘劫,又怎能随意招惹?只是姻缘天注定,我能做的也只能 尽可能对他不为所动而已。”这姻缘劫,白莲想,自己是躲不开了。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些话,突然间,屋子里安静了下来,高素岚回过头,白莲已经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走到白莲身旁,轻轻将她抱起放到塌上,素手在她面上滑动片刻,眼底神色莫名,好一会儿,她才给她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仿佛没有来过一般。 天气渐渐热了一些,白莲嫌屋里闷。 趁着黄昏天色转凉出来透透气,她刚刚带着丫鬟踱步到花园里,便看到前方早已立着一个人影。 蓝思思站在前方,一动不动,眼睛却冷冷地注视着她。 白莲毫不在意,眼眸加深,她吩咐丫鬟退下后,便与之对望,四下无人,空气中顿时焦灼,一触即发。 “白莲,你可真是一个贱女人!”蓝思思首先泼辣地出口骂道,声音既尖锐又刺耳。 她今日穿着一身火红长裙,十分艳丽的脸庞,口气蛮横,脸色十分难看,微微翘起的丹凤眼里却是一片狠厉。 她几步走上前来,手往石桌子上狠狠一拍,指着白莲怒气十足骂道:“好你个贱人,勾引了将军不算,还在将军背后诋毁我,夫人?不过是个虚名罢了,你倒是命大,竟然又活着回来了,可是你为什么不去死呢?带着你那野种一起去死!” “你说谁是野种?”白莲冷冷地看着她,“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就说了怎么着?你和你肚子的那个都是没人要的野种……” “啪!” 白莲没等她说完便一巴掌过去,直接把蓝思思的脸打偏了过去,她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一片红痕,配上她撕心裂肺的笑瞬间有些恐怖起来。 第六百六十七章 把你这条小命玩完 白莲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扶着肚子,望着眼前之人,笑得讽刺,“不好意思,我的孩子还轮不到你来多嘴,再让我听到你污蔑我孩子一句话,我会陪你玩,直到把你这条小命玩完!” 蓝思思也笑,她捂着脸竟然突然沉默一会,最后猛地抬起手想要扇她,然而白莲早已经看透了她的想法,手一挡,厉声地说道:“你是不是忘记刚刚给你的教训了,我就算怀孕了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打得过我?想要有个好下场的话最好别来惹我,我可管不了有一天把你这条小命玩死。” 大概是被她话中狠厉震慑到了,白莲浑身一抖,拿回了自己的手,忽然又捂着自己的脸,眼泪便一颗一颗地往下掉,跟不要钱似的,口中颤抖委屈地说道:“夫人,你别这样,我不过是只将此事告诉了老夫人而已,我不会再告诉别人的,你别打我了……求求你……” 口中哭腔凄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白莲冷冷地看着她不知又在发什么疯,蓝思思却像是不要命似的哭喊,直到声嘶力竭。 白莲觉得她真的着实可笑,她抚了抚肚子抬头问道,“你哭完了,可以滚了吗?” 蓝思思却是耸拉着脑袋不说话,忽然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白莲,眼泪还挂在眼边,眼里对着她闪过一丝得意。 白莲顿时感觉不妙,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一声苍老十足却又无比愤怒地声音,“我看,该滚的人是你吧!” 白莲平静地转过头,心里已经知道又被蓝思思给设计了,她默不作声地看着老夫人在一堆人的搀扶下朝自己越走越近。 最后老夫人阴沉着脸甩开侍女们的搀扶,快步走到白莲的跟前,一巴掌都快把白莲给打懵了, 耳边传来老夫人愤怒骂她的声音:“你这狠毒的女子,伤风败俗,竟然还敢在这打我的人,你还把我放在眼里吗?我告诉你,你肚子到底是谁的种必须给我说清楚了,不然别怪我手下无情!” 说罢,老夫人命人把白莲给抓住,白莲挣脱淡淡地说自己会走,老夫人冷哼一声让人强制带走了白莲,转身便扶起倒在地上的蓝思思,她满眼心疼,“思思,让你受委屈了。” 书房。 侍卫匆匆来报:“将军,夫人被老夫人带走了,神情似乎不太对劲。” 穆正阳翻看折子的手倏然间顿住,微微有些蹙眉,随即“砰”一声将折子摔在桌上,迅速起身问道:“她们去了哪里?” “看方向像是祠堂方向,蓝思思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家法……”侍卫略有些犹豫地说道。 穆正阳自知家法有多残酷,无论白莲犯下怎么样的错,能让老夫人动家法,看来这次老夫人是铁了心了…… 这几下下来,大男人都未必受得住,若是当真要这么个小女子去承受那家法,不出几下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穆正阳大步流星出了书房,一路不敢停歇地迅速朝祠堂方向快步走去。 蓝思思早在路过时,便发现她们的行踪已经被穆正阳的侍卫看个清楚,怕就怕这个时候穆正阳会出来保护白莲,这样的话她处心积虑做好的计划便全部都被打乱了,于是也不得不对着腿脚不便的老夫人道:“老夫人,您腿脚不方便,不如我先领着人去祠堂吧,若是呆会将军看见了我怕将军与您心生嫌隙。” 老夫人本就心情不佳,这几日穆正阳因前几日的事对她一直耿耿于怀,大不如从前孝顺,心下更是多了几分烦闷,蹙眉指责道:“有我在,我倒 是要看看谁敢阻止,倒是你,慌什么,还怕她躲得了?” 蓝思思被堵了个哑口无言,索性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只是脚下步伐愈渐增快,心中更是恨得牙痒痒,倘若老夫人知道了白莲肚子里的孩子是穆正阳的,那她就连最后一个筹码都没有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在老夫人这个帮凶的光辉下悄无声息打掉这肚子里的“野种,”这样才会让这件事情永远埋藏起来,才能让白莲背负一辈子不检点的罪名,才能让穆正阳对她彻底死心…… 到祠堂后,几位侍卫像是惊诧于老夫人竟亲自前来,连忙正色起来,毕恭毕敬询问道:“老夫人,怎么亲自来到这祠堂了?是有什么事么?” 老夫人三两步坐到高位上,正襟危坐后清清嗓子,令那些个侍卫将白莲摁到地上,冷声道:“这个不检点的女子实在是败坏将军府的风气,今日,老身便就是要替将军府清理清理门户,不然你怕是要翻了天了,老实说出你肚子里是谁的种,不然就家法伺候!” 白莲跪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老夫人瞧她嘴硬,冷笑一声,命令一旁的侍卫动手。 侍卫们倏然间都愣在原地,见着蓝思思手中依旧握着家法,看来先打板子只是个前奏,家法才是过会儿的重头戏,只不过……这木板就是打在男人身上恐怕也难以承受住,如今要他们打一个身娇肉贵的小姑娘,确实是有些下不去手。 “老夫人……夫人是犯了何事?这几大板下去,夫人怕是会受不住……”其中一个侍卫蹙眉问向老夫人,这刑罚的确有些重了,若是可以有其他可代替的也好过这。 老夫人听到有人说情,当即便黑了脸色,甚至怒火更甚,直接便 将桌上东西顺手打翻怒斥道:“混账东西!你们究竟是听谁的命令?我还没死呢,现在就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打到她说为止!” 侍卫被老夫人这举动吓得一时间有些方寸大乱,连忙接过棍子,重重一下打在白莲的身上。 白莲痛的咬紧牙根,连下唇都被撕咬地泛出血丝,臀部也已渐渐有血迹渗出,脸色泛白冷汗溢出,整个人憔悴极了。 只是自始至终,她恨不得将牙根咬碎,也绝不喊一声痛。 打板子的侍卫看到满头冷汗的白莲时都不禁有些怜悯,夫人还怀着孕,也不知道将军知不知道这事。 倒是蓝思思,看见那木板落在白莲身上,越重一分她脸上的笑意便越增一分。 “喏,家法,快点。”蓝思思这时倒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将家法递给身侧的侍卫后,趁着角度,一下子将那侍卫绊倒,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意,这个角度下去,再好的人怕也会都废了…… “砰”一声巨响,笔直的棍子没有如她想象般打在白莲身上,反而是落在了前来搭救的穆正阳身上。 一时间,除了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外,恍若静止般,寂静无声。 本已想着逃不过此劫,紧闭双眼的绝望之下,似乎已经感觉到那木棍带来的破风之势,但白莲仍下意识将双手捂在腹部。 “你,你怎么……”半晌,未觉那本应到来的痛楚,抬眼,却对视上一双略显隐忍的双眼,细细究去,却夹杂着复杂的内疚。白莲不由一怔,瞳孔紧缩,那宽厚的脊背将她紧紧护住,再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但于她而言,惊诧不过是一瞬的事。因着方才,眼光流转间却瞥见站在一旁的蓝思思,那被背叛的愤怒再次 如洪水猛兽般涌入,待得再次将目光扫视至身前那人,双眸一眯,方才那震惊与少许的感慨便已烟消云散。 “家法都行了,现下这又是做什么呢?”白莲嘴角微挑,笑容带了点不屑的味道,嘲讽般望着穆正阳,冷言道,“或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见着眼前人神色略微变化了番,她不由确定了方才心中想法,面上笑意愈浓,跟着又朗声道:“不必装模作样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 “嘭!”这番话一出,周围再次寂静一番。还是那老夫人用力一拍案,苍老的面色上映着满面的怒意,炯炯地望向白莲,却是向着穆正阳怒道,“听见了吧,你都听见了,如此大逆不道的、罔顾伦常的女子,你还留着做什么。” 始终立于一旁,嘴角含笑的蓝思思见此,不禁面上慌忙,急急几步而去扶着老夫人,一边帮其轻轻顺气拍着背,边柔声道:“老夫人,您可千万别生气,可得当心身子啊。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将军可是您的儿子,又怎么会不听您的?” 方才那一幕亦然让她惊呆,心中的一抹嫉妒与恨意疯狂滋长,不想将军对她已到了此般的关心地步,眼光闪过一丝狠毒,玉手紧攥,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却丝毫不觉疼意,更加下定了决心。 待得后者缓了气,欣慰般地望向身旁的蓝思思,再将目光移向那傲然站着的白莲,两相对比之下,失望更浓,加重了几分声音,又道:“今日,不管如何,这女子德行失常,你必须得给我休了她,否则便不要认我这个娘了。” “您决定了,真要如此?”半晌,穆正阳才缓缓抬头,目光直视着开口的那人——他的母亲,让他休了他所爱之人的母亲。 第六百六十八章 不再寄与希望 偏着此时,见此,白莲也是冷笑连连,对这一番闹剧无所动容,并对穆正阳已经失望透顶,便不再寄与希望。 “夫人,您可别生气,怎能为了此事伤了您于将军的感情?”蓝思思轻轻搀扶着,目光却是看着白莲,眼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暗暗责备之意。当然,乃是故意让老夫人看在眼里的,继而婉道,“唉,夫人不过是性子烈了些而已,没有什么恶意的,更没有来故意顶撞夫人您啊。” 她咬了咬唇,目光有些为难,似是经过一番思来想去,声音又压低了些道:“前些日子的事,想必她也不是诚心要犯,是人皆有失足,毕竟她还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包括前几日与我的恩怨,我现在都已经不在意了,毕竟以后日子还长着,同住一个屋檐下,理应多多体谅,这点我是懂的。至于那肚子里的孩子,虽然还未查明,但是……也许,我们也不该轻易下定论的。”她蹙了蹙眉,一副大度温婉之意,“况且,若是真的休了,会让人心中不安。” 说罢,唇角蕴含着甜甜的笑,似是在征求同意般看向白莲,笑道:“夫人,我说的是不是?快认个错啊。” 被叫到的那人却是没有应声,白莲淡淡地将目光投向穆正阳,声音略低,在此时却只显坚定,道:“你若要休,休了便是。”她神色轻巧,仿若丝毫不在意,“我对你的情谊,也差不多到头了。今日正好还可以做个了结,你说是吧?” “你看看,你看看,这说的叫什么话。”还未等穆正阳回答,老夫人的怒容又加深几分,很显然,方才蓝思思的话深深触动了她的心坎。 “好孩子,你啊,可真是受委屈了。”转头,便看向那依然恭谨的蓝思思。目光不由得又欣慰几番 ,这等懂事而又谦逊的孩子,可比那个白莲好了太多太多。 况且,方才那些话可是提醒了她,还有现在肚子里的野种,她怎么可能会忘记,语气愈加坚定道,连连拍案道,“休了,必得要休了。” 默了片刻,穆正阳未回老夫人的怒火,只是向着白莲,炯炯的目光好像闪烁着光芒,迟疑道:“前些日子的,都是误会。” 他的声音比起平日略带了几分沙哑,或是因为情绪过于起伏的缘由。 “误会,如何误会?”白莲笑道,到是想听他说出个所以然。 “你该知道,你的孩子是我的。” 闻此言,蓝思思目光到是闪烁了片刻,只觉心惊肉跳。手里攥着手帕,紧张之下,早已将其搅得满是褶皱。不知不觉间,便将目光投向白莲,仿佛要在她的身上戳穿一个洞似的。嘴唇紧抿,指节已然被攥地发白。 她怕,怕她的秘密会被就此说出。 一时间,屋内各人皆是有所思量,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凝重了许多。 “你错了。”出乎意料的,白莲却并不领情,轻飘飘地开口,目光带了点释然和嘲讽,向着眼前人道,“那日跟了你的,并不是我。” 穆正阳的眉峰顿时一紧,匆匆道:“你是何意。休要再推脱了,是不是你,我还会不清楚?” “不不不。”白莲笑着摆摆手,勾唇道,“你不清楚,也当然不会清楚。”说着,她将目光瞄到蓝思思身上,带了点意味不明的笑容,耸了耸肩,伸手指道,“那日和你在一起的啊,是她。” “正阳,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还留着她做什么?我将军府绝对不能被她败坏了风气。” 老夫人虽然已经老了,可年轻时候的魄力仍在,此时她怒目圆睁,看向白莲的眼中,仿佛都能冒 出火花来。 “是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莲儿既然是儿子的妻子,就让儿子来处理此事吧,不牢母亲费心了。” 交给他也并非不行,他毕竟是一家之主,如今妻子在外面行了不轨之事,受伤最深的人便是他了,可穆正阳此前种种维护白莲的行为,又却让老夫人很担忧。 “多说无益,刚刚她自己的话你也都已经听到了,她自己都承认了难道你还要是非不分地袒护她不成?” 穆正阳很了解自己的母亲,她是一个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此时他若是放任母亲处理此事而不加以干涉的话,白莲今日,不仅会吃尽苦头,恐怕还会被赶出将军府,这却是他万万不愿意面对的。 “那不知,母亲打算如何处置?”穆正阳这话,只想探一探老夫人的口风。 “二十大板,逐出将军府。” 老夫人的话,让在场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穆正阳顿时面色一怔,双拳紧握。 二十大板,即便是普通男子都难以承受,何况白莲如今还身怀有孕,又怎能承受得住。 “母亲,莲儿如今身怀有孕,还请母亲,看在孩子的份上手下留情。” 老夫人重长子,一心盼望着穆正阳能有个孩子。如今,穆正阳却用孩子来做赌注,便只是希望能换得老夫人手下留情。 “不过是个野种,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可惜的?” 老夫人的话冷冷的,没有丝毫温度,穆正阳内心一颤,突然觉得很憋闷。 “母亲,请恕儿子不孝,莲儿她是儿子的妻子,并且我之前已经说了她怀的乃是儿子的骨肉,所以今天无论如何,只要有儿子在,就绝不会让人动她分毫,即便是母亲也不行。” 穆正阳虽然常年征战沙场,却是一个孝子,对于老夫人的话,他很 少反驳。今日的他竟然一反常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老夫人下不来台,说出了这一番话,自然是连老夫人都没有料到的,万万想不到他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这般!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如此对待生你养你的母亲吗?!我的话如今你也不听了?” 穆正阳自知伤了母亲的心,可如今他却必须要这样做,声音冷淡却掷地有声,“儿子不孝,恕不能再继续陪在母亲的身边了,这将军府上下,以后还是由母亲来打理罢,无论大小事务,儿子绝不会再插手一下,我会派人把城郊的那座别院打理出来,我和莲儿暂时就住在那里了。” 穆正阳说话的时候,已将昏过去白莲抱在了怀中,决绝地向府外走去,丝毫没有稍作停留。 “正阳,正阳。” 那一瞬间,老夫人已经慌乱了,可穆正阳就像是没听见一般,抱着白莲的背影笔直而去。 “孽子。” 老夫人一叹,颓废地一把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疲倦的神情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蓝思思此刻安静地的站在一旁,不敢再说话。毕竟这个时候,任谁说话都会是像在火上加油。 她表面平静,但心里已经急坏了,她废了这么多的心思,可还是没能拆散两人,看来,她要且另谋计策了。 别院一直都有人打扫,很干净也很亮堂,不大却十分舒适,只是跟前伺候的婢女丫鬟们少了一些,只有一个老管家和一个侍女,白莲如今怀着孕又受了伤,身边没人照顾必然是不行的。 穆正阳想着此事,挥手便让那老管家,去门口张贴了告示,打算召几人进府来伺候。 这院子是穆正阳前几年买的,算起来是他自己的产业,只是买的时 候也没有瞒着老夫人。 这日,在穆正阳的精心照料下,白莲身体颇有些好转,面色也稍稍红润了一些,两人关系也有所进展,看得下人颇为欣慰。 好景不长,穆正阳忽然要去参加剿匪,不放心白莲一人,却又舍不得她劳累,在白莲劝说下,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白莲不知道,他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 再回来,物是人非。 白莲日日盼着,终于盼到管家来报:“夫人,将军回来啦。” “正阳?”白莲的肚子已经显怀,脚步却轻快。 “慢点跑,孩子怎么样?”穆正阳神色匆匆,看到白莲那一刻却全身轻松下来,“辛苦你了。” “是你辛苦,快去沐浴,我让厨房给你准备好吃的。等会儿给我讲一讲剿匪的事情,我这些日子快要闷死了。”白莲自然是高兴的,也没有察觉到穆正阳的不对劲。 白莲想帮穆正阳沐浴,两人却险些擦抢走火,只好面色通红地出来,打算去准备午膳,不想去听到了流言。 “听说将军一回来就把蓝思思软禁了,可后脚老夫人就把人放出来了,还请了大夫去看脉,宝贝儿地跟什么似的。” “蓝思思这么厚颜无耻,竟然跟着去勾引将军?莫非是勾引成功了怀上了?要不然老夫人能这么高兴,给将军送来了这么多补品?” “咱们夫人怀了孩子,也没有见老夫人这么高兴吧?” “那不一样,听说,夫人肚子里的不是将军的孩子……” “你听谁说的……别胡说,将军和夫人挺恩爱的。” “我们家那口子听将军吩咐贴身侍卫去查夫人那时候在青楼的事情呢,不就是怀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白莲冷着脸进门:“你们说什么呢?” “夫……夫人。”几人吓死了,连忙跪倒在地。 第六百六十九章 还生气? 白莲冷笑一声:“议论主子是大忌,掌嘴。” 几人面面相觑,连忙抬手自打嘴巴,哭哭啼啼的,好一会儿抬头,却见白莲不见了身影。 “夫人,会不会赶我们走?” “不知道啊,早知道就不胡说八道了。” 穆正阳洗完澡出来,发现白莲一个人躺在床上,管家一脸担忧。 “怎么了?” 管家也是才听说夫人发了脾气,把事情一说,穆正阳脸色冷了:“胡说八道!一人打十板子,丢出府去。重新招一批懂事的丫头进来伺候,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们都逃不了。” 从没有见过将军这么很辣都表情,管家吓得冷汗落下来:“是,是将军。” 房里,白莲听到了穆正阳的话,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他刚刚累了回来,还要处理这些事情。 大概孕妇心思敏感多疑,她都有些讨厌这样情绪不可控制的自己了。 “还生气?” 穆正阳走过来抱着她哄。 “蓝思思跟着你一起去了?”她觉得,有心事还是问了为好。 穆正阳身子微微一僵,很快恢复平常:“她私自跟去的,匪寇危险,所以暂时把人留下,现在软禁起来,以做惩戒。你不要操心这些了,我们住在别院,无关紧要的人打扰不了我们。” 说着,他俯身亲了亲白莲:“大夫说过了三个月就可以,我想你了。” 白莲面色通红,想拒绝,可敏感的身子没几下就被撩拨的不知道今夕何夕,在他身下软成了一滩水。 翌日。 白莲披上衣服起身,却意外地发现此时房中却并无穆正阳的影子,门口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她在房中兜兜转转几番,还是打算出去探究一探。 只见大门口处围着一群人,一个年迈的老管家背对着 她,身前是一群男男女女,皆是身着一身婢女奴才的服饰,老管家对着众人说道,“之前在别家做过丫鬟的可以上前一步。” 顿时有十几人上前,老管家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年龄在十八岁以下的上再前一步。” 此时却只有五六人上前,白莲饶有兴致地抱着手,靠着门框静静看着。 老管家一挥手,说是这几人便留下,其他的都可以散了,众人面色失望,没料到这大户人家居然这么草率地就挑选了丫鬟。 众人一哄而散,只留下了几个小丫鬟在此地,她们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身形一致瘦弱,皆是唯唯诺诺的样子,白莲顿感无趣,打了个呵欠转身便要离开,却不想老管家耳朵灵光,这一小小的声响也能听到,发现白莲半藏在门后,只露出半个身躯,他便礼貌地问道,“夫人,您醒了。将军让我替您招了几个丫鬟,您看看可还满意?” 白莲见被发现索性便走了出来,想着穆正阳一天到晚净给她找些不必要的麻烦事,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底下几人,淡淡道,“还成吧。” 她却不知,当她说完话后底下埋着头的小丫鬟中的一个顿时猛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苍白瘦弱的脸来,眼里却是思绪万千,“小姐……” 老管家顺着声音看过去,眉头一皱,“谁让你说话的?” “小白?!”白莲这才看清她的面容,顿时惊呼出声。 老管家见两人认识,便默默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小白,你怎么会来到了这里?” 白莲将人带到了房间里,屋里只剩下二人,白莲握住她的手激动地说道。 “小姐,小白是你的圣侍,自然是一心牵挂着小姐了,其实自从小姐走后,我一直在找你, 只是近来才……小白一直偷偷地躲在暗中,只是不曾现身而已。” “小白,”白莲感叹一声,“辛苦你了。” “不碍事,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小姐,你可知你才搬来这几日,居然有人妄想加害于你!不过那些小手段早已被我察觉,轻松便化解了。”小白严面容肃地说道。 “哼,还能有谁?自然是那蓝思思无疑。”白莲遂将之前的种种事情皆告诉了小白。 小白面色凝重,却突然说道,“小姐,小白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待到白莲点头后,她方才犹豫地说道,“在你出来之前,我曾看见将军往将军府的方向过去了……急匆匆地像是去见什么人……” 白莲听着,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天朗气清,难得的好天气,可惜却无人欣赏。 穆正阳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当初的事情总感觉漏洞百出,可是却又查不到丝毫线索,并且他总觉得这件事与蓝思思脱不了干系。 尽管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是每一件事情里皆有她的参与,并且还似有似无的推波助澜。 这一切绝不可能会这么巧合,穆正阳仔细回想着有关于当初那件事蓝思思所做出的反应和说出的话。 莲儿素来向来单纯,怎么会没事闲逛到青楼,就算她去了,偏偏蓝思思还参与在内,如此便也罢了,恰逢老夫人也刚巧到场。 这些事情不可能都是巧合,倒是反观一直未受此事牵连的蓝思思,实在可疑。 穆正阳心生疑虑,再也按耐不住,起身急忙赶到了蓝思思的住处。 然而此时的蓝思思正在对镜梳妆,镜子里露出她艳丽精致的妆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蓝思思这几日心情大好,此时丝毫没发现门口处一袭黑 衣闪过。 直到铜镜中突然多了一个人影,蓝思思这才后知后觉,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裳,走到了穆正阳的身边略为惊喜地嗔笑道。 “将军,你怎么过来了,思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失了礼数,还望将军见谅。” 蓝思思的头上戴着三支珠花发簪,身着一身明黄色衣衫,朝他走过来的时候还带着一阵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气。 趁着她低头一瞬间,穆正阳面无表情地拔下了她头上的一根发簪,坐到一旁沉默不语,蓝思思却慌了神,她上前一步,疑惑地道:“将军,您……”。 穆正阳一用力,手中的发簪顿时便断成了两半,将发簪一把甩在桌子上,他极为冷漠的开口问道:“蓝思思,有些事我越想越不对劲,你且老实回答我,你那晚为何会在青楼?” 蓝思思咽了咽口水,眼睛下意识的往旁边瞟了一眼,这才回答道:“我那晚是被夫人叫过去的,其他的事情真的一概不知。将军,这件事你不是都知道吗?此番怎么还来问我,难道将军竟不相信思思?” 谁知穆正阳怀有目的而来,眼神一直紧盯着她,自然也扑捉到了她斜瞟的那一眼,如果真是如此,她又怎会心慌。 他顿时起身慢慢逼近蓝思思,后者的脸渐渐的变红,一副十分娇羞的模样,忍不住低声嗔声道:“将军,你别这样,若是让旁人看到了……” “我相不相信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千万别做了甚么对不起夫人的事,”穆正阳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端详了许久,“蓝思思,将军府从始至终待你不薄,老夫人又极为信任你,若是被发现你骗我们,后果你可知道?” 谁知蓝思思听到这句话,眼泪顿时就从眼眶里掉了下来,热灼 的泪水流淌到他的手背上,穆正阳猛地松开了手,略微嫌弃地拿帕子擦拭掉了。 蓝思思泪如雨下,刚画好的妆顿时花了,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倘若她真的算计了白莲,那番这些楚楚可怜,未免太过深沉。 “将军,我知道你喜欢夫人想要保护她,但既然是将军喜欢的,思思又如何会去害她,你又何苦这般冤枉我。” 顿了顿,她摸了摸脸上泪水,“我知道你不愿相信那些事是夫人所策划,想要让我承认是我所为,但你只要跟我说,那我愿意背上这些罪名,只要你与夫人高兴。我与将军从小一起长大,此番又成了将军的人,我们早已是一体的了……” “闭嘴!那件事不许再提。”蓝思思越说越离谱,也让穆正阳的思绪越来越乱了起来,原本只是想质问那晚青楼的事,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 趁他皱眉沉默,她哭着哭着便将一头扑进了他的怀中,泪水沾湿着穆正阳的衣裳,“将军,思思知道你心中只有夫人,我不求名分,只求将军不再怀疑我,闲暇时分能看一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什么都不要?”穆正阳心中怀疑未散,却一动不动,想看看她还能做到何种地步,到底想说什么。 “青楼的事也与你无关?” 然而他自然是没能看到的,因为他忍着不耐烦,正打算伸手将人推开的时候,忽然发现门口竟然立着一道倩影。 “将军,能和你共度那一夜已经是思思莫大的荣幸,此生无悔了。至于青楼的事情思思真的一概不知,我想或许是因为夫人太想得到自由了,所以才……” 谁知她的的这一番话正好戳进了白莲的心里头,穆正阳怔怔地望着站在门口的白莲,久久才回过神来。 第六百七十章 如此情投意合 白莲却冷眼看着他怀中抱着梨花带雨的蓝思思,想起了当初她所偷听到的那些话。 利用试探,哪怕她想要自欺欺人都不能。 “这郎情妾意的一幕可真真让人羡慕,将军也真是怜香惜玉且左拥右抱,明明前不久才对我信誓旦旦,如今便抱着柔弱佳人,我可真是自愧不如。不过你们如此情投意合,怎的不求老夫人直接允了你们,反正老夫人可是十分满意蓝思思呢。” 白莲说完这些话,蓝思思转回了头,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可下一秒就是一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模样。 “夫人,你误会了,我和将军只是一时之间有些误会……将军他是来找我问一些事情的,夫人可千万莫要误会了。”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她丝毫没有离开穆正阳怀抱的动作,甚至更往他的怀抱里缩了缩,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白莲冷笑一声,转身便要往外走,这个地方她杵着实在碍眼,还不如早早离开,只是她刚转身,穆正阳就叫住了她。 她心中气愤,却还是面色平静地停住了脚步转回了身,这才看见蓝思思被其一把推开,险些摔在地上。 穆正阳沉着脸则朝她走了过来,眼睛紧紧盯着她,仿佛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莲儿,当初的那件事,那次在青楼的事情是不是你所谋划的,你为何当时会出现在青楼里?” 只要她否认,他就顺势把事情说开,他现在已经察觉到不少蹊跷,可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若即若离,他需要一个契机来打破这种僵局。 白莲看向了蓝思思,后者却扶着桌子咬着牙满脸的紧张,白莲知道,她无非就是怕她说出事实,只怕穆正阳心里早已给了答案,又何必来前来故意问她。 想起之前穆正阳与蓝思思的缠绵,想起他们 所说过的话,她白莲不过就是一个碍眼之人,又有什么立场为自己证明清白。 “相信我的人自然不会怀疑,不相信的人如何解释都是没有半点用处的。”她对上了穆正阳黝黑的眸子,淡漠的讽刺道。 “穆正阳,你不是想要一个结果吗?,那我便直接告诉你,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满意吗?” 她真的有些累了。 离开白羽国,她本来是想要得到自由的。 可最终却被困在这高墙大院里,妻妾关系,婆媳关系,夫妻关系。 每一种,都让她觉得累极了。 爱上穆正阳,是因为少年雄姿英发,意气风发,在战场上自由自在的雄风姿态。 可如今,少年居于府宅,也不过是一俗人而已。 身在红尘,哪里能百般如自己的意呢? “我累了,穆正阳,你们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孩子……谁的又有什么所谓?”白莲摇摇头,准备离开。 穆正阳快被这女人气死了,也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白莲,你休想离开我半步!你是不是又想去追求你所谓的自由,我在你心里就没有半点地位吗?你总说我不信你,你对我可信任了半分?” 蓝思思被穆正阳丢开,捂住肚子叫唤:“将军,我肚子好疼啊……” 白莲刚刚松动了的心思又硬了起来:“放手,你再不管她,她怕事就要死了。” “你——”穆正阳咬牙,却又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警告道:“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要在我身边,你累也好,折磨也好,只能同我一起。” 说罢,他找人去请大夫,却没有看蓝思思一眼。 蓝思思也不介意,冲白莲丢了一个挑衅的眼神,摸着小腹吆喝。 这孩子虽然是她瞒着穆正阳留下的,可也是对付白莲这蠢女人的利器。 呵,陷入爱情中的女人,果然蠢极了 。 她说什么她都信。 越是在乎,越是容不得瑕疵吗? 好极了。 经此以后,白莲和穆正阳虽然在新的府邸一起住,夫妻二人却是貌合神离。 府宅中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传闻越来越多,而对于老宅的消息,白莲下意识不去听,不去看。 只安心养自己的胎。 没多久,却听说蓝思思出了事。 是穆正阳动了手,原因不详。 消息传到白莲耳朵里,她只是森冷一笑。 白莲开了门,想到之前穆正阳阴沉如水的模样,还有他狠厉无情的警告,便心生烦乱。 她不断问自己:这样的纠缠折磨,真的有意义吗? 答案自然无解,夜色凉如水,清凉的月色落入床前,白莲安静地闭着眼睛,却还是一夜无眠入夜,天幕如同泼了墨一般一片压抑的沉黑之色,星月黯淡,隐入厚厚的云层。 空荡荡的房间里偶尔传来虫鸣声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有几分诡异。 白莲想到蓝思思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听说今天蓝思思纠缠穆正阳被误伤落红,大夫诊断她身子不太好,还有人说她这个主母狠心不容人。 她不禁冷笑一声,翘起腿晃了晃,对着铜镜里那张脂粉未施的脸,语气漫不经心,“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要怪就怪她自己不自量力,仗着一张无辜的脸,竟然妄想自己能够拴住穆正阳的磐石心?” 穆正阳,他那种狂傲地不可一世的性格,又怎么会真心爱一个人? 真是可笑又可悲的女子。 她刚刚要起身去倒杯茶,房间门突然打开,穆正阳披着一身冷意推门而入,黝黑的眼睛转到她身上,不动声色地停了片刻,声音嘶哑,“还不睡?” 白莲双手环胸,慵懒地靠在墙上,斜眼睨他,开口就怼:“每个和你上过床的女子,你都能这么狠心的对 付吧?” 穆正阳黑眸一僵,眸中风云四起,忽然抬手掐住白莲的脖子,阴测测地问,“你究竟闹够了没有?” 白莲扬起小脸,丝毫不退让,甚至‘pia’地一下甩开他的手,存心刺激他,“夫君,我还怀着孩子呢,没空陪你闹。” 穆正阳大手倏然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额角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语气穆怒:“白莲,青楼那件事过了这么久了,我和穆家的形象也被你整的大不如前,你究竟怎样才肯放手?” 之前的事情,他是做错了,可是这几个月的互相折磨,她不让他好过,自己又何尝好过了? “蓝思思和我在剿匪途中的事是个误……” “住口!我不想听你们的风花雪月。”白莲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我根本不在乎你们做了什么。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你娘早就教育过我了。” “你——”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就是执拗倔强的白莲,让他又爱又恨,无可奈何。 白莲如同被惹火的刺猬,浑身倒刺竖起来,眯眼冷笑:“这不是你说的么?我俩是注定的怨偶。” 她抬起脚,唇角蹭过他冰冷的唇线,笑意寒凉,“事已至此,你若是不放过我,只要我们活在这世上一天,咱两就永远不可能安生!” 是要和他不死不休的意思吗? 穆正阳怒极反笑,忽地压下身子,大手横过她腰间,打横抱起白莲,语气阴冷,“这可是你说的。” 白莲脑子‘嗡’地一声,从身到心都在顽强抗拒男子的靠近,她拼命地激烈挣扎,手脚并用地撕扯起来,“放开我你个混蛋。” 穆正阳纹丝不动,径直抱着她离开房间,两人纠缠的身影彻底融入夜色当中,冷风袭来,白莲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挣扎的手脚僵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穆 正阳,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说呢?”穆正阳冷冷地睨她一眼,眼神似乎黏在了她小腹上,那一眼,仿佛自万年冰山底迸发而来,冷汗入骨,“不是说不是我的孩子吗?当然是带你去打胎。” 他故意吓唬她。 反正这段日子,她总是不肯喝自己好好说话。 “我不去医馆。你凭什么主宰我孩子的命运?你要是看他不顺眼,就和我分开啊,我孩子有爹,不用你多管闲事。”白莲如同炸了毛的猫,为了保护自己的崽子不去医馆,什么冷静和慵懒统统丢到了九霄云外。 她顿时挣扎地更厉害,张口就去咬穆正阳的胳膊,下口极狠,仿佛要活生生把人肉撕下来一块一般,格外凶狠。 穆正阳闷哼一声,手臂下意识一缩,趁此机会,白莲连忙推开他,急不可耐地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夜里黑,她一时情急也没看准落脚处,脚刚刚落地,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跌去,及不可察的‘咔擦’一声,白莲狼狈跌落在地,尾椎骨着地,疼得额头冒冷汗,“嘶……” 穆正阳身体一僵,原本要抓她的动作变成了抱,他将人抱进车里,开了灯,一眼就能看清白莲高高肿起来的脚踝。 穆正阳低喝一声,听不清喜怒,“让你胡闹。” 他匆匆落了锁,飞快抱着白莲往医馆过去。 白莲疼得说不出话,抱着自己的胳膊红了眼眶。 穆正阳一路将人抱进医馆,白莲缓过神来,匆匆挣扎,在他耳边低吼,“穆正阳,你别动我的孩子。” 这护犊子的模样将穆正阳好不容易压下来的怒气彻底激了出来,他扬起手,狠狠拍了一下白莲的屁股,灯火通明的医馆里,这清脆的一声响,引来了路人的关注,眼神暧昧又戏谑。 白莲老脸一红,恶狠狠地瞪他,“你个王八蛋。” 第六百七十一章 把你绑在我身边 白莲一动两动地,最后脚踝肿成了大白萝卜,她窝在穆正阳怀里有气无力地哀嚎,就是不肯去抓药。 穆正阳本也不会对她脚伤不管不顾,见她实在疼得眼角发红,这才抱着人去看骨头。 大夫表示扭伤很严重,需要好生安养。 白莲闻言,眼角亮了亮,瞥了一眼杵在身后的黑脸包公,讽刺他,“穆正阳,看到我伤成这样动都不能动,现在你满意了?” 为了图清净,她讽刺起穆正阳来毫不嘴软,“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干脆动手掐死我好了,何必这么费心整我?” 穆正阳眉眼不动,看向大夫,“她能走了吗?” 大夫刚刚要点头,白莲却猛不丁吼了一句,“脚疼地要命,我要住在医馆里。” 穆正阳眼神一冷,“不行,你一个人……” 话还没有说完,白莲似笑非笑地嘲讽一句,“穆正阳,我要是你,我可不会在这种时候,施展可笑的同情心。” 她认为,他这样只是在施展同情心吗?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穆正阳浑身气压骤低,诡谲的目光在白莲面上转了一圈,冷哼一声:“你想离开吗?没门!就是绑,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 雪珏知道蓝思思计划成功后,不由勾唇满意地笑了一下,又吩咐她,让她暗中传播流言,最好让老夫人怀疑她肚子里是他的孩子。 蓝思思和穆正阳春风一度后,心里更是想要将穆正阳占为己有,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隔日,大街小巷不知为何流言四起,老夫人还未出门,就能听到 府里到处在传,白莲耳朵肚子里,怀的根本不是她儿子的种,而是背地里勾搭上了四皇子,怀的是四皇子的孩子。 闻言,老夫人气得不行,惩罚了多嘴的下人一番,并没有多查。 蓝思思见状,更加不折手段,又将白莲失踪三个月都住在四皇子别院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老夫人这才心生怀疑,暗中派人去查,结果听得为白莲产检的大夫说她只有两个月身孕,不由又惊又怒,差点气得晕了过去,经过此事,她对白莲的态度又恶劣下来,但看着白莲和自己儿子恩爱的模样,她又半信半疑了起来。 蓝思思见老夫人竟然还没将白莲赶出府,便也猜到了几分老夫人的心思,不由狠眯起了眸子,暗中给四皇子传了信。 雪珏看到信中的内容,不由勾唇冷笑了声,既然老夫人还不信,那他就再添把火,他就不信,老夫人能忍得住怀了别人孩子的儿媳。 蓝思思早上见了老夫人,听到老夫人用了早膳后要出门一趟,暗暗垂了下眸,眼里闪过一抹计算。 她笑着退了出去,立马给四皇子传了信,然后自己又换上和白莲一模一样的衣裳,来到老夫人出门必经的一处墨林里。 四皇子接到信,也立马赶了过来,悄悄进了穆府,和蓝思思扮演的白莲靠得极近,勾着她的下巴,笑道:“你说,老夫人真的会来这里?” 蓝思思笑得妩媚:“那当然了,我服侍了老夫人那么久,对她的习惯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话音刚落,墨林外,果然 就传来了老夫人熟悉的脚步声,雪珏眸光一动,干脆搂紧了蓝思思,姿势十分亲密。 正巧,老夫人忽然说忘了拿她准备给老友的礼物,让身边的老嬷嬷回去一趟。 “是,老夫人。”老嬷嬷走后,老夫人站在原地,忽然听得林中有男女交杂的声音,不由皱着眉,疑惑地探了目光进去。 只见那深色的墨竹中,有白色的影子和青色的影子相叠,分外亲密。 老夫人紧皱着眉,慢慢走了进去,那白色的影子逐渐清晰,只是那女子背对着她,她辨不出是谁,而在看到她手上戴的镯子时,老夫人不由瞪大了眼睛,震惊不已,那镯子不是她送给白莲的吗? 老夫人缓了下神,又朝着青色人影看去,这一看,更是惊得她差点瘫软在地,怎么会?怎么会是四皇子? 他们在干什么? 老夫人不由想起京城的流言,望着此时和四皇子苟且的“白莲”,心里怒气翻涌。她没想到白莲竟然公然在府里,和四皇子勾搭,简直,简直是不知羞耻!放荡不堪! 这个贱人,亏正阳处处护着她,她竟敢背着正阳做出如此脏事! 老夫人被气得浑身颤抖,又听得四皇子低低的声音传来:“莲儿,待你生下这个孩子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白莲”娇羞地点了点头,双手抚上他的肩膀,靠了过去。 四皇子捏了她的脸,笑道:“可惜那穆正阳蠢货,竟然还没发现,你暂且在这里生下孩子,等你得到了穆家的一切,我就接你出来。” 闻言,老夫 人怒的眸子都要瞪了出来,原来,白莲一直缠着自己儿子不放,竟打的是穆府的主意!她怎么敢? 老夫人气得直捶胸口,心里怒骂孽障,直接冲了过来,想要质问一番。 不料,却踩到了树枝。 “谁——” “糟了,老夫人发现了!”四皇子假装被发现了,慌得匆忙拉着白莲的手,朝着外面林中深处跑去。 “你们给我站住!来人啊!”老夫人心中愤怒不已,吼着嗓子追了上去,她气喘吁吁地跑了一路,却在一个拐角处,后脑勺猛然传来一阵剧痛,她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她清楚地看到白色的裙角,还有男子的声音:“你真的下此狠手?她不会被你打死了吧?” 老夫人愤恨地挣扎了两下,终于还是晕了过去。 待老嬷嬷拿了东西赶上来时,没有看到老夫人,急得到处找人,却忽然听到女子大声呼喊的声音:“来人啊,老夫人晕倒了,快来人啊!” 老嬷嬷心中一慌,连忙跑了过去,只看到蓝思思扶着灭有丝毫意识的老夫人,急得眼睛都红了。她也吓得手都颤了两下,连忙和蓝思思两人扶着老夫人回了房间,又立马叫来了大夫。 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慢慢醒了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被打晕之前的记忆,也迅速回到了脑海里。 她气得喘了两口气,刚想爬起来,就看见蓝思思端着药汁,一副十分担忧的神色:“老夫人,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适?” 老夫人顿时缓了下脸色,心中 感动之余,但眼中还是残留一抹愤恨:“思思,扶我起来,今日,我非除了那孽障不可!” 她没想到白莲竟是如此狠毒放荡之人,被发现了,竟然打晕了她,哼,今日这笔账,她一定要好好算一算。 蓝思思立马扶起了她,一起来到了白莲的院子。 白莲正准备出来走走,就看到老夫人冷着张脸,眸中带着慑人的怒气,朝她走了过来。 她下意识迎了上去,却被老夫人猛地扇了一巴掌,她愕然地摸着脸,就听得老夫人怒骂道:“你这贱人!竟然敢背叛正阳,和四皇子勾引在一起,怀了别人的孽种,还想栽赃到穆府,今日,我便打了你这孽种,将你赶出穆府!” 说完,老夫人便让老嬷嬷按住白莲,想要逼她喝下打胎药。 “不要,母亲!”白莲看着老嬷嬷端着一碗浓郁的黑药汁走了过来,来不及解释,就慌了起来。老夫人是真的想要打掉她的孩子,可是孩子是正阳的啊,她怎么能让孩子无辜背上罪名? “抓住她!给我灌下这碗汤!”老夫人眯着眸子,怒喝道。 “不要!”白莲不停地挣扎,猛地推开老嬷嬷的身子,朝着另一处门就跑了出去。 老夫人眸色一怒,扬声喝道:“快把她抓回来!” 下人们一听,立马跟着追了出去:“你们快绕到那边堵住她!别让她跑了!” 白莲听到声音心中一慌,连忙找个隐蔽的暗处躲了起来,呼吸都不敢发出。等周围静了下来后,她才小心翼翼走了出来,然后朝着门口就开始狂奔。 第六百七十二章 她们要打掉我的孩子 京城繁华的街道外,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直往将军府驶去,热风不断透过纱帘吹进来,闷得高素岚不悦地皱起了眉,对着外面的小厮轻喝了一声:“快点,误了本小姐的时辰,有你好看的。” 小厮吓得手一抖,连忙回道:“是,小姐。” 高素岚冷哼了一身,神情不耐中又带着一丝烦躁。自从上次她暗中搅了四皇子的好事后,这段时间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高素岚眯了眯眸光,面色有些嫉恨。要不是为了见到四皇子,她怎么会这么热的天,还来找白莲出去游玩? 好不容易快到了白莲的住处,高素岚透过掀起的帘子,就看到白莲一边跑,一边回头,发丝凌乱蓝隔壁,脸色发白,似乎很害怕的模样。 她赶紧下了马车,快步走向她,抓住她的手,关心地问道:“莲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白莲呼呼地喘着气,一看清是高素岚后,立马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般,脸色焦急地差点哭了出来:“素岚,救救我,她们要打掉我的孩子。” 高素岚微愣,立马扶着她的身子,语气关切:“莲儿,你先别急,别动了胎气,我这就带你走。” 两人到了马车上,白莲紧张害怕的心才落了下来,想起老夫人狠毒刺人的话语,和那毫不留情想要硬逼她喝下的打胎药,不由心寒一片,渐渐红了眼睛,觉得十分委屈。 高素岚知道缘由后,心中虽然觉得畅快,但表面还是装作一副心疼愤怒的样子:“这老夫人也太狠了,你是将军娶回去的夫人,怎么能平白无故冤枉你,还趁着将军不在逼你打胎,太不是人了!难道你就这样受着她的气吗?” 白莲悲怆一笑:“可是她是正阳的母亲,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不能骂她,更不能还手。” 高素岚深吸了口气,心里的想法却已经绕了一圈,若是让白莲和将军离了 关系,四皇子更不可能放手了,她还是得劝劝白莲才是,思及此处,她才道:“莲儿,老夫人背后想逼你,定是没得到将军的允许的,你现在怀了身孕,也不可能离开将军,此事,你还是想办法告诉他才是,将军对你那么好,定会想办法护着你的。” 白莲怔愣了几秒,脸上悲伤的情绪似乎少了许多,道:“素岚,我们之间并非你想得那般简单,不过……你说得对。他是孩子的父亲,孩子不可能没有父亲的。” 为了孩子,她必须要忍受一些东西。 高素岚笑着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想通了就好,我先带你回我的府里,等将军回来后,我再送你过去。” 白莲抿唇微微笑了一下,目光感激:“谢谢你,素岚。” 高素岚嗔了她一眼,道:“你和我情同姐妹,还跟我客气什么?” 白莲又笑了一下,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进了高府后,高素岚立马派人将偏房收拾了出来,然后带着白莲走了进去:“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府里还有点事,就先去忙了。” 白莲点头:“嗯,你去吧,不用管我。” 高素岚走后,白莲经历了一场斗争,确实身心疲惫,躺在床上渐渐睡了过去。清朗的光线逐渐变暗,白莲幽幽醒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心里想着穆正阳也该回来了。 他发现自己不在了,会不会很担心? 白莲起身下床,心里也十分牵挂他,不知不觉自己就走出了府门口,一直走到街道上穆正阳回来必经之路的地方等候。 却不想碰到看到老夫人院里的两位婢女,她先是吓了一跳,以为老夫人派了人来抓她,连忙躲到了一个小摊后面,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因隔得不远,再加上那婢女也没压着声音,于是她们的对话便清晰地传到了白莲的耳里。 “唉,你说,这老夫人为什么非要逼将军 休了夫人呢?我觉得夫人挺好的,从来都没责骂过下人。” “你懂什么?夫人来历不明,加上最近风言风语,老夫人不喜欢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将军又是个孝子,相信了老夫人说的话,听说休书都已经写好了。” 婢女们渐行渐远,声音也逐渐模糊不清,但是休书这两字却如刀子般插进了白莲的心,她只觉得心脏处特别疼,疼得她几乎窒息。 她本想着,穆正阳是爱她的没想到她在他心里的分量这么低。 白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高府的,来往的下人看着她,都窃窃私语,说她跟丢了魂似的。 白莲自嘲一笑,仿佛没听到般,回到了房间,一进门,却看到雪珏坐在凳子上,转头看见她,一张微微不耐的脸,瞬间欣喜了起来,站起来,抓住她的手,关心地问道:“你去哪儿了?你有没有事?” 白莲不适地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雪珏顿时想起来的目的,眸光变得着急道:“我听说将军要打掉你肚子里的孩子,担心你的安危,才匆匆赶了过来。” “你说什么?”白莲震惊地瞪大了眸,苍白的唇微颤:“他要打掉……我的孩子?” “不……不可能。”白莲一直摇头,根本不愿相信:“他不可能会这样对我的,他昨天还说很期待这个孩子出来。你骗我的,对不对?” 雪珏望着她脆弱的目光,虽然心疼,但还是狠下心说道:“你要是不信,我带你回去一看便知。” 白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相信了穆正阳:“好,我回去。” 可是,白莲万万没有想到。 她悄悄回到府中时,竟然会听到如此让她心碎的对话,硬生生打破了她最后一点念想。 房间内,老夫人不知听到了什么,气得直喘着气,差点晕厥了过去。 穆正阳连忙替她顺通气,十分担心 道:“母亲,你别气了,都是儿子的错。” 老夫人指着她,气得手都颤抖,骂道:“都是那贱人的错!她怀了别人的孽种,还想生下来,你给我休了她!” 穆正阳记着大夫临走前刚说的不要刺激她,便故意顺着她,安抚道:“好好好,母亲,儿子回去就休了她,你别气了行吗?” 老夫人听到他同意,果然舒了口气,一下子软在床上,但眼里仍然带着一丝愤恨:“你当初就不该带她回来!我瞧她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自从她进了门,你看我们穆家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是,母亲,儿子都知道。你先好好躺着,儿子给你端药来。”穆正阳一直安抚着她,心里却无奈地叹了口气。 白莲浑身僵硬地站在门外,双眼通红,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泪来,一听到穆正阳的脚步声,连忙躲了起来,不愿见他。 “我先带你出去。”雪珏见自己目的达到了,便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带她离开了将军府。 穆正阳根本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番话,竟然被白莲听了去,还在想晚上和她谈一谈,暂时搬离将军府,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雪珏一路将白莲带到了自己的别院,等白莲从伤心中回过神来,发现不是高府,也不想再计较了,干脆就住了下来。 这些日子,尽管白莲心情不好,不想理他,但雪珏依旧对她十分好,几乎什么都顺着她,每天变着法子送她珍贵的珠宝,亦或是难得买到的糕点。 她虽然都推辞了,但心里却微微愧疚了起来,对他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雪珏十分高兴,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只十分雅致精致的香囊,硬塞给了她,笑道:“这次你可不能拒绝我了,你晚上不是睡眠不好吗?这里面有安神的香,我替你挂在床头,你别摘下来。” 白莲不好再推辞,便勉强地收下了,但还是劝道:“殿下 ,这个香囊就够了,你以后别给我送东西了,其他的,我都不需要。” 雪珏眸光微动,看了眼香囊,扬唇笑了笑:“好,都依你。不过,你也别殿下殿下的叫了,叫我的名字吧,或者四哥也行。” “好吧。”白莲这才笑了笑:“你有事就先去忙吧,等会素岚会来陪我的。” 雪珏想了想自己确实还有事,便点了点头:“好,你好好休息,想要什么就吩咐下人。” 白莲嗯了一声,雪珏才微微不舍地走了出去。 不久,高素岚带着一些好吃的,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莲儿,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白莲微微欣喜地站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高素岚忽然皱起了眉,鼻尖嗅了嗅,眸光怪异。 “怎么了?”白莲疑惑地问。 高素岚没有说话,一边闻,一边朝着那香囊走去,将香囊摘下来,仔细闻了闻,才紧皱着眉道:“莲儿,这是谁给的香囊?这里面为什么又麝香的味道?” “什么?麝香?”白莲震惊地拿过香囊闻了闻,果然觉得腹部微疼了起来,她连忙拿开香囊,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可能?这是雪珏送的啊……” 高素岚看了她一眼,心里无声冷笑了下,她当然知道是雪珏送的,所以她才要想办法阻止。 白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里已经对雪珏有了隔阂,就算此事跟他无关,她也不想跟他有过多牵扯了。 “素岚,我不想待在这了。我想离开。”白莲眸光带着丝丝哀求。 高素岚微微一叹,关切地看着她:“你待在这确实不安全,我带你藏在锦绣坊吧,那里有我的人,会护你周全的。” 白莲心里又是一阵感激:“素岚,真的谢谢你。” 高素岚微微一笑:“走,我带你出去。” 说完,高素岚就让白莲打扮成婢女的模样,偷偷将她带上了马车,送到了锦绣坊。 第六百七十三章 我对你不好吗? 白莲藏在锦绣坊中,心里还是不安,便连夜去信回白羽国,给自己的妹妹白荷求救。 然而白羽国路途遥远,根本不可能在一天之内送达。 雪珏回来后,还未解下身上的大衣,便按捺不住自己的思念,直朝着别院走去。 “莲儿。”他欣喜地喊着她的名字,一推门,却是空荡荡一片,根本不见人的踪影。 他愣了一下,转眸就看见落在地上的香囊,不由眸光微变,他走了进去,慢慢捡起香囊,似乎明白了什么,眸光收紧,迸出一丝怒意,手中的香囊也被他捏得不成形状。 走出屋外,他便立马朝着暗处喝道:“来人,给我全城搜查白莲的下落!” “是,主子。”暗卫领命后,便带了一批人立马去查,不到一会儿,便顺着高素岚,查到了藏在锦绣坊的白莲。 雪珏得知后,便怒气冲冲地赶了过去,一把推开白莲的房门,质问道:“我对你不好吗?为何你还背着我逃走?” 白莲被突然闯进来雪珏吓了一跳,但看清他人后,也不由怒了起来:“你对我好,就是在香囊里放麝香,想要害我的孩子吗?” 雪珏眸光微眯,眼里划过一丝了然,忍着怒气道:“莲儿,他已经不要这个孩子了,你难道还想一个人生下来吗?我知道你不舍得,所以我这是在帮你啊。” “帮我?”白莲震惊地望着他,只觉得雪珏陌生得让她害怕。 雪珏继续劝道:“对啊,难道你想孩子生下来,被人指指点点,说他是个没有父亲的野种吗?他已经休了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替他生下孩子呢?” 白莲颤了颤眸光,微怒地吼道:“他不是野种!他是我的孩子。” “他是我的孩子……”白莲的声音越来越弱,眼里隐隐浮出一层水光。 雪珏快步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语气霸道 :“你跟我回去。” 白莲排斥地抽出自己的手,拒绝道:“我不跟你回去,我就待在这,哪都不去!” 雪珏见她态度十分坚硬,又看到她眼里的排斥疏离,不由眸光狠眯,冷笑道:“今天我来了,就没想过一个人回去!你可以拒绝,但我有的是手段!” “你想干什么?”白莲震惊地瞪大了眸子,心里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雪珏看了她许久,眼里闪过一抹深沉的执念,而后语气忽然软了下来:“莲儿,我只是想你待在我身边而已,你跟我回去吧。” 白莲见他反复无常的态度,反而更害怕了起来,她一边退,一边摇头:“不,我不跟你回去!” 雪珏脸色顿时沉冷了下来,对着身后的人喝道:“将她带走!” 白莲拼命护着腹中的孩子,不敢太大动作,暗卫趁机抓住她的手,用迷药蒙了她的脸,白莲挣扎了几下,就失去了意识。 雪珏将白莲囚禁在别院后,就立马吩咐下人将高素岚带过来。 锦绣坊发生了大事,高素岚自然立马就知道了,但她没想到四皇子,竟然这么快就派人来叫她了。 高素岚不安地咬了下牙,对着四皇子派来的人道:“你且先等一会,我去告知下父亲,便立即随你去。” 下人点点头,没有多想。 高素岚离了下人的视线后,立马吩咐自己的婢女,将白莲被囚禁在四皇子别院的消息告诉穆正阳,然后又吩咐另外一位婢女,先偷偷将她去四皇子府的消息,告诉白莲,将她引过来。 安排一切后,高素岚才跟着下人一起来到了四皇子府。 雪珏等了许久,神色都变得阴沉的时候,才听见下人报:“四皇子,高小姐来了。” 高素岚也立马乖巧地行了一礼:“素岚见过四皇子。” 雪珏转身看着她,嘴角笑容森冷无比:“ 是你带白莲藏在锦绣坊的?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我的府里带走人?” 高素岚心头一颤,连忙解释道:“四皇子,不是这样的,是莲儿说她不舒服,我便带她出去走走。” 雪珏冷笑一声,眸光越发地阴沉:“要不是你说香囊里有麝香,她怎么会不舒服?你是不是觉得高太傅是朝中老臣,父皇看重你父亲,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闻言,高素岚眸光顿时闪过一丝慌乱,抬眸神情楚楚可怜:“四皇子,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你送的啊。” 雪珏丝毫没有为她的可怜姿态动容,反而冷喝道:“来人,将她拖下去,好好伺候!” 话音一落,便有两位侍卫,走过去按住她的手,直往外拖。 高素岚不停挣扎,眼中已然含了泪,求情道:“四皇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正当高素岚快要被拖走时,一道急切的声音忽然制止住了他们的行为:“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雪珏看到白莲,微皱眉了一下,高素岚却连忙求救道:“莲儿,救救我。” 白莲连忙赶过来救下了高素岚,对着雪珏冷眼怒道:“雪珏,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素岚对只不过帮了我你便痛下狠手,你还有没有人性了?” 雪珏最受不了的,就是白莲用厌恶的眼光看着他,他深吸了口气,脸色像布了一成黑云,可怖异常:“她想带你走,就必须要受到惩罚!” 白莲气得险些说不出话来:“你怎么能这么做?如果你要罚,那罚我好了。” 雪珏眉头微皱,冷眸看着她,道:“我不会罚你,我只会让你待在我的身边,只要你听话,我会一直待你好。” 白莲忽然觉得他这张嘴脸十分恶心,不由目光中也带了十分的嫌恶:“你休想!我白莲,这辈 子都不会跟你在一起!” 话音一落,雪珏顿时狠狠握紧了双拳,平时温润如玉的脸也带了几分狰狞:“就算你厌恶我,我也不可能放你离开,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高素岚看到他们彻底决裂,表面慌张无措,内心却笑了起来,终于,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白莲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恨恨地看了他几秒,直接带着高素岚往外走,根本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你给我站住!”雪珏心头怒气更甚,下意识就冲过去猛拽了她一下,白莲猝不及防,脚未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腹部重重一颤。 “啊!我肚子好痛。素岚。”她痛呼一身,只觉腹部疼痛得厉害,眼里都涌出了一点泪花。 “你在干什么!雪珏!”猛然间,一道愤怒气急的声音喝了过来,雪珏下意识侧头,还未看清人,脸上就挨了一拳。 他被打得踉跄了两步,眸光登时喷出火来似的瞪着来人,狠狠啐了一口血:“你敢打我?” 穆正阳怒不可遏地瞪回去:“打得就是你!” 说完,他又冲了上去,毫不留情地挥拳踢腿,雪珏也毫不退让,但穆正阳世代为将,对付养尊处优的四皇子,自然是轻而易举。 不一会儿,雪珏就被揍得差点站不稳了,他抚着胸口,脸上明显忍耐这极大的痛意。 高素岚担心四皇子承受不了,立马开口阻止穆正阳道:“将军,你快看看莲儿吧。” 穆正阳才顿时停下手,看到白莲痛得发白的脸色,立马跑了过去,将她抱起,担忧不已:“莲儿,你没事吧?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说完,他就抱着白莲一路急匆匆回了府,叫了大夫来诊治。 老夫人听得她又回来了,气得直捶胸,硬是叫人把穆正阳喊过来,一顿训斥:“你这逆子!谁叫你接她回来的?你是想 气死我是不是?” 穆正阳面色为难地解释道:“母亲,她受伤了。” “受伤也不行!她是生是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给我把她赶出去!要是你不赶,那我只好死给你看!”老夫人气得老脸狰狞,恶狠狠地威胁道。 穆正阳只得无奈应了,带着白莲离开将军府,重新住到了别院。 白莲救得及时,幸好胎儿有惊无险,喝了碗安胎药便没事了。穆正阳将她抱到床上,想跟她说话,但白莲一言不发,脸色冷漠,偶尔看他的目光中,还有一丝怨恨。 穆正阳觉得心里也难受得很,凑过去问道:“莲儿,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心里觉得不舒服?我知道母亲现在还不能接受你,但是我会对你好的。孩子的事,你别担心,你好好养胎就是。” 白莲一听到孩子,忽然眸色更冷了起来,盯着他冷笑道:“穆正阳,你还想骗我是不是?你不是已经休了我,还要打掉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吗?你现在带我回来干什么?怕我逃走吗?” 穆正阳一脸愕然:“什么休了你,打掉孩子?” “你还不肯承认是不是?我都亲耳听到了,你在你母亲面前说的那番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白莲怒吼着,心却痛得拧了起来,别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泪水。 穆正阳愣了一下,想起今日附和母亲的话,不由拉着她的手,目光诚恳地解释道:“莲儿,不是这样的,大夫说母亲不能再动气,我那是为了安抚母亲才故意说的啊。你知道我没看到你,心里有多着急吗?我快找了你一天了,差点没把京城翻了一遍,我担心你怀着孩子出了事,一听到消息便立马跑到了四皇子府,看到你受伤,我只觉得自己快疯了。” 闻言,白莲颤了颤眸光,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第六百七十四章 千真万确 穆正阳目不转睛地是盯着她,眼里是炽热的深情:“莲儿,你难道感受不到我对你的感情吗?那些都是假的,我这里才是真的。” 他抓着她的手,贴在他的心脏处,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 白莲脸色微红,只感觉他眼里的火像是要把她灼烧样,咬了咬唇,她才道:“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 穆正阳点头,神色十分认真:“千真万确。” 白莲这次原谅了她,答应好好养胎。穆正阳让她好好休息,等她睡着后,又回到了将军府,准备和母亲好好聊聊白莲的事。 但是老夫人态度十分坚决,一提到白莲便气得喘不过气来。 穆正阳无奈,便不再提,想着等孩子出世后,也许母亲见着自己孙子,就会改变自己的态度。 白莲相安无事地在别院待了几天,没想到中午的时候,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蓝思思。 白莲皱着眉,警惕地看着她:“你来这干什么?” 蓝思思呵呵一笑道:“我说姐姐啊,你怎么还敢回来?不过,你回来也不要紧了,你肚子里有一个,我肚子里也有一个。将军可是也很看重我肚子里的孩子呢。” “你说什么?”白莲瞪大眸子,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的腹部。 蓝思思抚了下肚子,故意惊讶道:“难道将军没跟姐姐说吗?前段时间,将军出兵剿匪,是我陪在身边的。这个孩子就是那时候怀上的。” 白莲脸色唰地白了几分,用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盯着她,微怒道:“不可能,正阳不会骗我的。” 蓝思思噗嗤一笑,眼里闪过一丝讽笑:“姐姐怎么还这么天真呢?你不会真的觉得,将军会为了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就放弃了其他的女子吧?我和将军自小长大,青梅竹马,我比你更了解将军,你凭的是什么?不过是一张没用的皮囊罢了。” 蓝思思微昂着 头,仔细打量着她没有任何瑕疵,美似天仙的脸,冷哼了声,眸里掠过一抹极度的嫉恨。 白莲心口一疼,但还是咬牙不肯承认:“我不会信你的!你休想挑拨离间!” 蓝思思狠狠眯了下眸,冷笑道:“你信不信有什么用?重要的是,将军看重我肚子的孩子,而你的肚子里,说不定是个孽种,根本不是将军的孩子!” 白莲一听她侮辱自己的孩子,不由被激怒,直接冲上去扬手想要打她。巴掌还未落下时,一道严厉的怒喝忽然在门口响起:“住手!你这不要脸的贱人!你还敢对思思动手?你想干什么?” 白莲吓了一跳,停住了手,看向门口,只见老夫人面色极怒,两只眼珠子气得快要瞪出来。 “母亲……”她轻唤了一句。 “别叫我母亲!我听着恶心!”老太太恶狠狠地瞪着她,眼里是一片厌恶:“你根本不配当穆家的媳妇!思思现在才是正阳的女人,她肚子里怀的才是穆家的孩子,你肚子里这个,就是个和你一样来历不明的孽种!” “不是!我的孩子不是孽种!”白莲气急,一下子冲到了老夫人面前,和她起了争执。 蓝思思见老夫人后面就是门槛,暗下狠心,借着劝阻白莲的同时,抓住她的手,故意让白莲推了老太太一把。 “啊!”老太太一个不稳,便重重摔在了地上,骨头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痛得她大叫了起来:“救命啊!我的腰啊!” 这时担心白莲特意赶回来的穆正阳,正巧看到了这一幕,不由惊呼道:“母亲!” 蓝思思听到他的声音,故意吓得惊慌失措地扶起老夫人,红着眼睛指着白莲,控诉道:“姐姐,老夫人不过是责骂你几句,你怎么下如此狠手,将她推倒?” 白莲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摇着头否认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 ……” 穆正阳急忙跑过来,复杂地看了眼白莲,然后连忙带着老太太去叫了大夫。 老夫人本就身子出了毛病,加上这摔得不轻,身子便每况愈下,一直好不起来。穆正阳每日亲自照顾她,尽心尽力。 四皇子被揍之后,一直怀恨在心,听说了将军府的事后,立马暗中给了蓝思思一副毒药。 蓝思思接过毒药,眸光震惊,看着他道:“四皇子,那可是将军的母亲啊。她……” “怎么?你下不了手?”雪珏冷冷打断了她,眸光微眯,目光就像毒蛇的绿眼睛般,幽幽地盯着她。 蓝思思顿时感觉身子一颤,道:“不是,四皇子,我只是……”?“没什么只是,你要是想得到穆正阳,就按我的做!”雪珏再次冷漠地打断他,浑身冒着戾气,令人胆寒。 蓝思思只好顺从地点头,不敢有异议。 回到将军府后,蓝思思念着过往的恩情,一直在犹豫,没有对老夫人下手。但她没有想到的是,白莲因为她的事跟穆正阳闹翻后,穆正阳不仅不动怒,反而更加愧疚,对白莲更好,对她推倒老夫人的事,也一字不提,仿佛并无芥蒂。 蓝思思咬牙恨恨地看着他们,心里疯狂上涌的嫉恨,已经将她最后一点理智淹没。 她回到房间,拿出毒药,毫不犹豫地将它偷偷下到了老夫人平时熬药的盅里,然后又偷偷地离开。 穆正阳像往常一样给母亲喂好药,只出去了一会,回来时,忽听得自己母亲不断在咳着什么东西,他慌忙走进去,只看见地上已经咳了一滩血,母亲也奄奄一息的样子。 “母亲,你怎么了?”穆正阳惊呼一声,连忙扶起她,然后急忙吩咐下人叫来了大夫。谁知,还没等到大夫来,老夫人已经咽了气,临死前还拽着他的袖子,撑着最后一口气,瞪大这眸子恨道:“都是她害的我, 正阳,你要为娘报仇啊!” “母亲!”穆正阳抓住她垂落的手,悲痛欲绝地大喊,但是床上的人,永远不会再回应他了。 蓝思思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神色也微微复杂,但她立马换作一副震惊悲痛的表情,跑了过去,跪在老夫人面前,哭道:“老夫人,你怎么就舍得扔下将军一个人啊?都是我的错啊,你要不是护着我,也不会斥责白莲姐姐,白莲姐姐也就会失手将你推倒,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受了这伤,更是一天比一天重,我还盼着给你生个孙儿,让你高兴高兴呢,你怎么……怎么就走了啊……” 蓝思思哭的不能自己,又一边不停地跟穆正阳道歉,险些哭晕了过去。 穆正阳连忙叫婢女带她下去休息,自己亲自给母亲擦干净脸,神情悲痛后悔,待他扶母亲躺好后,也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穿过长廊,穆正阳刚走到半路,忽然听到有人争执的声音。 他疑惑地走过去,却恰好听到白莲愤怒的声音:“不是我害死老夫人的!是你!是你抓住我的手推的!” 蓝思思哭得梨花带雨:“白莲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诬陷我?老夫人是对你严厉了点,骂了你几句,但她是将军的母亲啊,你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要不是将军回来看到了,姐姐岂不是要血口喷人,将罪责全部推给我?如今老夫人已经死了,姐姐心里就没有半分愧疚吗?” “我为什么要愧疚?这根本不是我做的!”白莲之前早已被她激怒,哪里会想到这是她的陷阱。 “她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一说出口,她就看见走廊中猛然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蓝思思旁边,怒着张脸,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白莲,我知道我母亲对你是很过分,所以我一直对你很愧疚,也一直在弥补你,更没有怪你推了我母亲。但没想 到我母亲的死,在你眼里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种样子,你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白莲!” 白莲脸色顿时一白,愣愣地看着他,眼里的不可置信,渐渐变成心灰意冷的绝望,她忽然笑了起来,眼里却浮出了泪:“你不信我?你觉得你母亲是我害死的,对吗?” 穆正阳摇头:“我没有这么说,你为什么要心虚?”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莲儿,对不起。我——” “我心虚?穆正阳,你真是好样的……”白莲自有骄傲,因蓝思思怀孕,她一直心怀芥蒂,两人之间的信任本就淡薄,“好,既然如此,那我走,你我再无任何关系!” 说完,她逼回泪水,毫不犹豫的转身。谁都不知道,她提的篮子里,装着的是她亲自熬的药。 穆正阳看着她的背影,心跟着蓦然一痛,想要去追,却发现自己的脚步沉重异常。 而四皇子无意发现了高素岚对自己的情意,又得知了老夫人的死,猜到穆正阳必会和白莲闹僵,便故意利用了高素岚,要她想办法带走白莲。 所以,白莲刚一出府,就看到高素岚朝着她走过来,一脸的担忧:“莲儿,你怎么样了?自从上一次你被带走,我就十分担心你。” 白莲忍着泪水,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只是觉得好累了,我想离开这个地方。” 高素岚抿了抿唇,道:“我带你走。” 白莲心思根本不在去哪儿的上面,只随便点了点头,便跟着她走了。 穆正阳见白莲走远了,又想要追上去,蓝思思却扯住他的手,水蒙蒙的眼里还挂着泪:“将军,老夫人的丧事怎么办?你不能走啊。” 穆正阳才想起自己的母亲,心中又是一痛,没有再追上去,只回了书房,筹备着丧事的事宜。 他看到了高素兰。 莲儿不会有事的。 第六百七十五章 已经不是兄弟了 晚上,将军府处处便挂上了白绫,另一日,有不少大臣亲信前来吊唁,穆正阳皆道过谢,然后派人送了他们出府。 穆正阳跪在灵堂之前,神情麻木地烧着纸钱,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将军,节哀顺变啊。” 穆正阳抬眸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愤怒:“你来干什么?” 雪珏微微笑了一下,眸里却是冷意:“好歹我们也是兄弟一场,老夫人走了,我自然应当来看看。” 穆正阳冷眼看着他:“我们已经不是兄弟了,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雪珏勾唇冷笑:“我今日来,也并非真是想要说这些,我想说的事,白莲怀的是我的孩子,你最好不要再对她动心思!” 闻言,穆正阳顿时暴怒,猛地拽住他,往外面拖,就揍了一拳:“你在外胡说八道试试!别以为你是皇子,我就不敢对你动手!” 雪珏啐了一口血沫,笑容更加嚣张:“你打我,也改变不了孩子是我的事实!” 话音未落,穆正阳就狠揍了他一拳,脸色怒气翻涌。 “住手!”忽然,一道威仪十足的声音猛然喝住了穆正阳的动作,他一抬头,就看见皇帝沉怒不已的脸色。 他松开手,神色依旧愤然。 皇帝却冷哼了声,怒骂道:“你想干什么?殴打皇子,你知道多大的罪过吗?你是不把朕放在眼里是不是?” 穆正阳忍着怒气,答道:“是四皇子出言不逊,臣忍无可忍,才动了手。” “放肆!再有天大的事,岂能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朕看你就是桀骜不驯惯了,才无法无天!”皇帝呵斥惩罚了他一番,才去给老夫人吊唁。 四皇子也在皇帝微怒的神色中,退了下去,回到了自己府中,想要尽快带走白莲。 穆正阳等四皇子一走,便立马冷着脸,不惧天子怒气 ,向皇帝禀明了四皇子对他夫人居心不良的真相。 皇帝当即冷下了脸,带着人就去了雪珏的府中,果然在别院中,见到了一直被软禁的白莲,不由大怒:“雪珏!你给朕解释一下这到底怎么回事?枉你学了这么多年经书礼义,你竟然做出这等荒唐的事!你简直让朕太失望了!” 雪珏也没想到这一切会被皇帝发现,放开拽住白莲的手,咬着牙竟不知如何辩驳。 皇帝见他默认,不由更加大怒:“孽子!朕今日打不好好惩戒你一番,你……” “皇上!”高素岚忽然冲出来,大喊了一声,连忙跪在四皇子前面,打断了皇上的怒气,红着眼睛认错道:“皇上,不是四皇子的错,是臣女带将军夫人来这的。她在将军府受了委屈,四皇子只是看不过去,才让她暂借在这里的。” 皇帝冷哼一声,显然不信她这套说辞:“你还在为他狡辩?朕亲眼看到的还能是假的?” “皇上,臣女说的都是真的,绝无半分作假啊。四皇子和臣女交好,便帮了臣女这个忙,臣女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给四皇子招来祸事。皇上,你要惩罚,就惩罚臣女吧,这一切,都是臣女的错。”高素岚一直摇头否认,将罪责全推到自己身上,雪珏看在眼里,心里也微微感动,没有怀疑是她报的信。 皇帝深吸了口气,怒气渐渐减了下来。看在高太傅的面上,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呵责了雪珏几句,便对穆正阳说道:“既然是你夫妻出了矛盾,那就赶紧带你夫人回去解决!朕知道你母亲刚过,府里也没个女主人管事,这样,朕便封你夫人为一品王公夫人,你可满意?” 穆正阳抿了下唇,脸色微冷,但还是垂首说了声谢皇上。 四皇子眼见穆正阳就要带走白莲,心里气不过, 便忽然说道:“父皇,穆将军可不止一位夫人,父皇可不能只赐了一位,另一位就不管了,只怕穆将军回家会更闹了起来。” “哦?还有一位?”皇帝挑了下眉,便又说道:“也罢,另一位夫人,朕也一并赐了就是。” 穆正阳看了一眼四皇子,神色冷漠,拉着白莲就走了。白莲至始至终一言不发,只觉得眼里所看到的的一切都灰色的,她的心已经冷了。 回到府中,两人始终有着隔阂,但白莲为了孩子,也放下自己之前的心思,打算就这样过下去。 就算穆正阳依旧遵从着他母亲的意思,养着蓝思思,她也没过多说什么,只想相安无事地生下这个孩子。 而蓝思思见穆正阳对自己一直视而不见,不由又起了嫉恨之心,一直暗中挑衅白莲,甚至故意给自己下毒,陷害白莲要杀了自己孩子,扑在白莲院子里卖惨,哭得人尽皆知:“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你怎么能向我肚子里的孩子下手,那也是将军的骨肉啊,姐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要是真讨厌我,直接告诉我一声,我定离将军远远的,姐姐为何要给我下毒?若不是我不小心摔了这碗,我肚子的孩子就没了。姐姐,你也是怀了孩子的人,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呢?” “姐姐,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你放我肚子里无辜的孩子一条命吧!我不会和你争将军的,姐姐,你放过我好不好?”蓝思思跪在地上,抓着白莲的裙角,不停哭着求饶,模样十分卑微可怜。 而白莲被她挑衅多次,早已知道她真实的丑陋面目,不由十分恶心厌烦地睨着他,言语冷漠:“放开!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让我觉得恶心!我恨不得撕碎你……” “你们在干什么?”穆正阳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 这一幕,不由冲过去,扶起蓝思思,有些复杂地看着白莲:“莲儿,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白莲吞下面具两字,冷眼望着护着蓝思思的穆正阳,自嘲一笑:“我该说出什么话?” 穆正阳见她变得如此狠毒,不由痛怒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母亲,也不喜欢思思,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能对她动手呢?” “无辜?”白莲呐呐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起来,眼里全是悲凉,她望着他,目光冰冷寒凉:“是,我就是讨厌她的惺惺作态,恶心她,恨不得她立刻消失……” “啪!”一道响起的耳光声猛地响起,白莲的侧脸上清晰地浮出五个微红的手指印。 她不可置信地极其缓慢地移过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两下,声音弱不可闻:“你对我动手?” 穆正阳缩了缩手:“我让人调查过此事……” 种种证据都指向白莲,府中议论纷纷,他还一直护着白莲,但是现在她和蓝思思都有封号,此时不知道被何人告发,弄得人尽皆知,皇帝责难。 如果他不查清楚,最终遭难的还是白莲。 可这些,他都不能告诉白莲。 “是啊,我毒死了你娘,还试图毒死你的儿子,你要不杀了我?” 穆正阳也愣在了原地,打了她脸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是他硬是沉着脸,冷声问道:“莲儿,真的是你做的吗?” 白莲呵了一声,眸光变得越来越冷:“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你有本事将我赶出府啊!” “你!”穆正阳气得又捏起了手,白莲颤了颤眸光,昂着头倔强地与他对视。 白杞见这情形,十分担心白莲,便站出来,主动顶了罪:“是我做的,不关夫人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看不惯蓝姑娘勾搭将军你,还处处针对我们夫人,所 以我就对她下了毒!” 穆正阳知道白杞精通医术,丝毫没有反驳,便理所应当将怒气转移到了白杞身上,要将她赶出府! 如果不是白杞,最终获罪的人会是白莲。 “不行!”白莲没想到白杞这么傻替自己顶罪,不由急着拉住她的手,对穆正阳道:“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我就这么一个丫鬟,你不能将她赶出去!” “她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我不罚她,如何向府里众人交代?”穆正阳作出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样子,见她极力护着,便硬是将白杞赶了出去。 “你!”白莲愤怒之下,动了胎气,痛呼一声,险些摔倒在地上。 “莲儿!”穆正阳连忙将她抱回床上,叫来大夫诊治。 孩子虽然保住了,但白莲却恨穆正阳不分青红皂白,就赶走她唯一的丫鬟,两人的关系也从此越走越远。 而穆正阳有口难言,心里头也憋着一口气,再加上蓝思思从中作梗,这对年轻的夫妻似乎有了难以消除的隔阂。 自这件事后,白莲仿佛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鲜少笑容,对穆正阳更是视而不见,而穆正阳也因为他母亲的关系,心生隔阂。 白莲觉得自己看清了他的心,也渐渐对他死了心,只盼着孩子平安出生,再没有任何的期待。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逝去,白莲的肚子也越来越大,穆正阳下午刚回家,远远就听到院里白莲的痛喊声,他心一慌,连忙跑过去推开门,只见白莲扶着肚子,坐在地上,神色十分痛苦。 “莲儿,你是不是要生了?”穆正阳又担心又紧张,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声音都带着几分忐忑:“我去给你找大夫,你先忍着,莲儿。” 白莲疼得说不出话,只咬着牙点头,眼中含泪,她一直抚着肚子,心里十分紧张这个孩子。 第六百七十六章 生产 穆正阳一走,蓝思思立马就来了,白莲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忍着疼痛,瞪着她道:“你来干什么?” 蓝思思笑道:“姐姐要生了,我怎么能不来看一下呢?可惜啊,姐姐,将军已经不爱你了,你以为你肚子里这个生下来,就会有好日子过吗?再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孽种,还不知道呢?呵呵,将军说,等你生下来,滴血验亲,要是不是,就将这个孩子偷偷扔掉,再骗你说你的孩子死了。” “滚!你给我滚!”白莲用尽全力大吼了一声,眼里是极度的厌恶。 蓝思思见她已经被激怒,呵呵笑了几声:“既然姐姐不欢迎我,那我就走了。姐姐可要小心啊,这妇人生孩子可是要经过鬼门关一趟的。” 说完,她挑着得意的眉眼,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白莲却越想越气,心里始终飘着一团火,烧得她难受万分,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愤怒,开始不安地乱踢。 “啊!”白莲痛呼一声,只觉得全身都快痉挛了起来,额头几乎布满了细密的汗,脸色苍白虚弱。 待穆正阳将大夫稳婆全带过来后,白莲几乎痛得没有了意识,幸好大夫拿针吊住了她的精神,稳婆又是个极有经验的,才不至于让白莲差点难产而死。 穆正阳在外面来来回回地走了不下百遍,听着里面白莲竭尽全力的痛喊声,和稳婆不停说话的声音,心里焦急万分。 夜色不知不觉就已经降临,穆正阳只觉得时间过得分外缓慢,每一秒对他都是一种煎熬。 又等了半个时辰后,屋内,一道响亮的啼哭声终于传了出来,穆正阳惊喜地跑过去,正好稳婆抱着孩子走了出来,虽然满脸疲惫,但还是笑道:“恭喜将军,是个小公子。” 穆正阳十分欣喜地摸了摸他不停蠕动的小嘴唇,然后又急急忙忙跑 进了内屋。白莲已经虚弱得只剩最后一点意识,恍惚间一直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但是她真的太困了,她快支撑不住了,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某种东西在快速地流逝。 “大夫,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你不是救过很多人吗?怎么会没有办法?”穆正阳听到大夫说白莲身子过于虚弱,已经没多少时日了,不由抓住他的手,神情十分害怕慌张。 他不能失去白莲,他真的爱她啊。 但是大夫依然摇摇头,叹了口气:“对不住了,将军,老夫真的尽力了。也许其他的名医会有办法,将军可以一试。” 穆正阳心口一颤,脚步不自主踉跄了两步,然后转身蹲下身子,抓住白莲饿手,一直凝视着她的面庞,心中痛苦万分,就连孩子出生的喜悦都消失不见。 不知看了多久,他才缓缓起身,神色坚定。 他不能放弃,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要救回莲儿,他不能没有她,孩子也不能没有母亲。 翌日,穆正阳便主动请辞。 独自一人带着产后虚弱的白莲,四处求医,拼尽全力地想要救回她,不知走了多少路,受了多少苦,但他始终没有放弃。 可是白莲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曾经灿烂泛着光泽的容颜,逐渐变得消瘦苍白,仿佛失去了生机的娇花,在逐渐枯萎。 穆正阳将她抱在怀里,向来不流泪的他,竟有缓缓滴了一颗泪,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夫人!”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从马车外传了进来,穆正阳掀开帘子一看,只见白杞带着一位颇为神秘的男子,神色焦急:“夫人是不是在里面?” 穆正阳点头,白杞立马道:“快,将夫人带回府,我找到神医可以医救夫人了。” 穆正阳惊讶地看着那位男子,随后激动地点头,几人一起回了府。 白 杞带来的是南疆蛊医,用的是蛊医一族的续命术。经过几个小时的续命疗法,白莲消逝的生命暂时稳住了。 蛊医又留了几副药给穆正阳,叮嘱了他一些细节就走了。 白杞见主子没有危险了,还未等白莲醒过来,便也跟着蛊医走了。 穆正阳一直守在白莲身边,只觉万分庆幸。 但是白莲醒后,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薄情寡义,冷漠异常。她独居在自己的院子里,只和自己的孩子说话,对穆正阳完全视而不见,对蓝思思的挑衅更是漠然无视。 她的世界早已黑了,唯一仅剩的一个光点,那就是她的孩子。 穆正阳也十分珍视这个孩子,常常借着孩子的名义,想要跟白莲说话,但是白莲一见到他,便兀自将自己关在房里,神色厌弃。 穆正阳心里也十分失落难受,连蓝思思产子的时候,他也未去看一眼,只带着小穆臻言一直待在白莲的院子里,逗他开心。 蓝思思经历了一夜的痛苦,终于也诞下一个小公子,但是她听下人说,将军根本没来看她,一眼都没有,整天都待在白莲的院子里。她狠狠地抓着被子,屈辱的泪水涌出眼眶,心中的恨意也如疯狂生长的藤蔓,扎进了她的全身上下。 同样是怀了将军的孩子,为什么将军如此偏心?啊!为什么她蓝思思倾尽心思,就得不到将军的爱呢?她到底哪里比不上白莲了? 蓝思思心中恨意滔天,一待她身子好起来,便立马想办法想害死白莲。她知道她不出院子,便派了下人买了几条毒蛇,特意趁着穆正阳上早朝的时候,悄悄放进了白莲的房间。 谁知,穆正阳落了东西,恰好看到这一幕,将那小厮严刑逼问,小厮连连求饶,招认了是蓝思思的主意。 穆正阳心里震惊又愤怒,冲到蓝思思的院子里,就狠狠给 了她一巴掌:“你这毒妇!你竟然想害死莲儿!你究竟怀的什么心思?” 蓝思思没有想到事情败露,神情明显慌了一下,但她立马否认道:“什么害死?将军,你到底在说什么?妾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就打我,难道在将军眼里,妾身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穆正阳冷哼了一声:“你还给我装是吗?你想放毒蛇害死莲儿,要不是我及时发现,只怕你早就得逞了吧!” 蓝思思连忙摇头,手还捂着红肿的侧脸,哭诉道:“不是的,将军,不是妾身做的,也许是其他人看不过去老夫人的死,想要害姐姐,还诬陷到妾身的头上。或者……或者,是姐姐想赶我走,才故意找人演了场戏。” “啪!”穆正阳又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怒不可遏道:“我竟不知道你颠倒是非的能力这么强?你以为我这么傻就不会查吗?你以前做的事,我都查清楚了,我只是看在母亲的份上不想跟你计较,没想到你根本就是一副蛇蝎心肠,还想要害人,新账旧账,今日我便跟你算个清楚!” 蓝思思被打得懵了,只觉得耳朵两边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穆正阳掐住她的脖子,语气狠厉地质问道:“我母亲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蓝思思扯住他的手,摇头不肯承认:“没有……跟我没有关系!” 穆正阳深吸了口气,语气更冷了几分:“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让你永远见不到你的孩子!” 蓝思思心中一慌,但还是咬牙死不承认,逼出眼泪,更加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不是,不是妾身做的,老夫人对妾身那么好,妾身怎是忘恩负义之人?将军,妾身就是黑了良心,也不会朝老夫人下手啊!你不能这么偏心,把老夫人的死也怪罪在妾身的头上啊。” 难道母亲的死真不是她害得? 穆正阳眸光微垂,面色黑沉,沉默了两秒后,一把甩开蓝思思,无视她哭得楚楚可怜的模样,冷漠地喝道:“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想害人,我定饶不了你!” 说完,他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还吩咐下人好生看管着她,变相地想要囚禁她的行动。 蓝思思受了教训,心里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为了孩子,还是收敛了很多,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但白莲却因为抑郁心伤,导致产后身体愈发虚弱,在小穆臻言两岁时,竟接连昏倒了几次,身体衰弱得十分厉害。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所剩时日无多了,便暗中去信给白杞,让她回来照顾好自己的儿子。 时间又过了几天,白莲依旧躺在床上,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小穆臻言虽然还不懂事,但他也能看出自己娘亲不舒服,爬到床上亲了亲她,便笑着跑出去玩耍。 蓝思思的儿子穆宇也正是调皮的时候,趁着蓝思思不注意就偷跑了出去。 小穆臻言拿着母亲做的小风筝到处跑,可爱的模样一路引得下人们频频张望,小穆宇听到声音,也跑了过去,一看到那个带着虎头的风筝,就喜欢得不得了。 小穆臻言提着风筝线跑得欢快,前面猛然就出现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小人影,他来不及停住自己脚步,就撞了上去。 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小穆宇哼哧两声爬起来,连忙抢过风筝,瞪着他道:“你撞倒我了,这个风筝,就当是你赔我的。” 小穆臻言见他拿走了自己风筝,嘴一扁就爬起来,冲上去抢回自己的风筝:“这是我的,是我娘亲给我做的,你不能拿走!” 两人小人儿推来推去,引起了下人的注意,一个婢女看到他们身后就是湖水,不由惊呼道:“小公子小心。” 但为时已晚,两个小人儿在争斗间,竟同时落下了湖水之中。 第六百七十七章 危机时刻 “言儿!”危机之刻,穆正阳正好回来,看到自己心爱的儿子掉入湖中,心脏都停了一秒,他连忙跳入湖中,将两个孩子一同捞起。 “宇儿!”这时,发现儿子不见的蓝思思也跑了过来,就看到自己儿子全身湿透,不停咳着水,似乎窒息的可怜模样,心都疼得揪在了一起。 她连忙跑过来,拍着小穆宇的背,看他喘过气来了,才松了口气。 而穆正阳抱着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的小穆臻言,不由朝着蓝思思怒道:“你就是这样看好孩子的?要是言儿有什么事,我唯你们试问!滚下去,一个月之内不准出房门!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 蓝思思见他丝毫不顾及自己孩子的感受,一味偏心白莲的孩子,心里好不容易忍下的恨意,又疯狂地烧了起来,对白莲再次起了杀心。 她一言不发地带走了小穆宇,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穆正阳担心着儿子的安危,也没注意到她这异常的举动。 而此时的雪珏为了对付穆正阳,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已经娶了高素岚为侧妃。 新婚之夜,高素岚红霞凤冠,坐在床头,心里既欣喜又紧张。 她终于等到今天了,也不枉她谋划了那么久。过了今夜,四皇子就是她的夫君了,他们会一起生儿育女,一起到老,生前同寝,死后同墓。 高素岚低头一笑,房门却忽然被推了开来,她紧张地坐直了身子,下一秒,她头上的红盖头就被猛然掀起,雪珏醉醺醺的一张脸直接贴了过来,目光痴迷地望着她,喊着:“莲儿……” 高素岚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所有的期待全都化成了嫉恨,为什么?为什么在她的新婚之夜,雪珏对白莲还是念念不忘?这对她公平吗? 恨意之火不断灼烧着她 的心肺,高素岚被四皇子压在床上,听着他嘴里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时,心里就只有一个执着的念头,那就是,她一定要杀了白莲! 只有她死了,也许四皇子才会死心,才会看到她的好。 翌日,她便安插了一个婢女在将军府,不久,就得知了蓝思思想要谋害白莲的想法。 高素岚唇角微掀,眸里缓缓露出一抹算计,她给了婢女一瓶毒药,让她偷偷放在蓝思思的房里。 婢女领命照办,当天下午就趁着没人的时候,将毒药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傍晚时分,蓝思思带着儿子回来,进了屋,就立即注意到了桌上的毒药,她疑惑地走过去,只见瓶子下还压了一张纸条,写着这是无色无味,不会让人立马发觉的毒药。 蓝思思心中一惊,以为是四皇子想要毒死将军,她左思右想,决定把这毒药下到白莲的药中,毒死她! 阴差阳错,蓝思思一番算计,正好中了高素岚的下怀。 白莲根本不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便根本没防着什么,每日就将药喝了大半。 身子一日比一日的虚弱无力,待白杞收到信后,匆匆赶回来时,白莲已经奄奄一息了,只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肯闭眼。 “夫人!”白杞跪在她床前,见着她这副香消玉殒,形同枯槁的模样,不由泪眼模糊,痛心不已:“夫人,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白莲咳了两声,抓住她的手,目光是一片荒凉苦涩:“杞儿,我后悔了,我不该逃出来。我真的后悔了。” 白莲哑着声音,说完自己这么多年的遭遇,和对穆正阳的恨意,已是双眸通红,气若游丝。 “夫人,你别说话了,我这就带你走。”白杞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想要将她 扶起。 白莲抓着她的手,摇了摇头,气息微弱:“没用了,杞儿,我已经不行了。”她喘了口气,似乎知道生命快到了尽头,抓着她手臂的手也愈发的用力:“你一定要照顾好言儿,他还那么小,我不放心他。你答应我,杞儿,你不能离开他。” 白杞连忙点头,声音哽咽不已:“我会的,夫人,我一定照顾好小公子的。” 白莲听到她的回答,似乎放下了心来,手一松,微微笑了一下,像是解脱了般,缓缓闭上了眼。 “夫人!”白杞心痛地哭喊着,紧紧抱住她的身子,泪水像瓢泼的大雨般流了下来。 穆正阳一回来,就听到白杞的哭声,心顿时慌得厉害,推开门就看见,白杞抱着闭着眼没有一丝反应的白莲,哭得嗓子都哑了。 他慌忙跑过去,抓住白莲的手:“莲儿,你怎么了?你醒醒?你怎么能不等我回来?” 白杞回头看见穆正阳,眼里顿时迸出无穷的恨意:“都是你害了夫人,都是你害了她!你根本就不配得到她!” 穆正阳沉浸在失去白莲的痛苦里,竟一时没有反驳,他蒙着头,忽然就哭了起来,双肩颤抖得厉害。 白杞复杂地看着他,转身就走了出去。 白莲的死一下子就传遍了府中,紧接着,似乎京城的人都知道,穆正阳天仙似的夫人已经死了。 府里的管家来劝穆正阳办理后事,穆正阳守着白莲的尸体,硬是不肯下葬:“滚!你们都给我滚!莲儿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她只是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管家被喝退后,立马又有人前来吊唁,但全被穆正阳打了出去。 蓝思思看见他这副魔怔的样子,心里仍是十分嫉恨,她没想到,一个死人,都能让穆正阳生不如死,念念不忘。 但 是那又如何呢,她终究是死了。 蓝思思冷笑着离开了,雪珏却愤怒不已地硬闯了进来,对着穆正阳怒骂道:“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害死莲儿,你就是个废物,保护不了她,还害死了她!你根本不配拥有她!” 穆正阳青筋一跳,不想在白莲的面前动怒,一把拽住他的手拖到了外面,目光十分厌恶地瞪着他:“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觊觎莲儿,莲儿就算不选择我,也绝对不会选择你这种卑劣的小人!” 雪珏冷笑道:“我小人?别忘了你当初是如何哄骗莲儿的,要不是你从中作梗,莲儿早就是我的人了,哪里轮得到你在这说话?你现在在这装什么君子?莲儿就是因为你的无能害死的!” 穆正阳本就因为白莲的死心情极差,被雪珏一激怒,便顿时失去了理智般,将多日抑郁的情绪化为怒火,通通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雪珏慌忙抵挡,没想到他下手如此很,几乎招招致命,不一会儿,他便被打飞在地,捂着被震伤的胸腔,猛地喷出一口血。 但穆正阳完全陷入了疯魔般,冲过去又是猛揍一顿,雪珏被打得浑身是伤,趴在地上,气息微弱。 “四皇子!”刚赶到的高素岚惊呼一声,连忙跑了过去,她听到雪珏去了将军府,心中就十分不安,没想到果然出了事。 “将军,住手啊!你不能打四皇子!”她不顾危险,直接挡在雪珏的面前,却被穆正阳猛然甩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吐了口血。 动静之大,引来了管家的注意,老管家吓得哎哟一声,连忙跑过去拉住将军,劝道:“将军,不能再打了,再打将军府就遭殃了!” 穆正阳充血的眸子才慢慢消了下来,不停地喘着气,瞪着地上已经站不起来 的雪珏,眼里恨意缠绕。 “将他们拖出去!要是他们谁在进来,直接给我打出去!”穆正阳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话,便又回了白莲的房间。 一到屋内,关上门,穆正阳浑身的刺立马消了下去,变成一副沉郁悲痛的神情。 他慢慢走到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和白莲永远沉睡了的容颜,眸中忽然涌起一片极沉重的痛意,逼得他眼睛都红了起来。 亲吻了她冰冷的额头,穆正阳眷恋不舍地抱着她,对着它耳边,压抑着自己的颤音说道:“莲儿,你累了你就先睡吧,你不是说你想要离开这吗,我现在就带你走,等到了外面,你再醒过来好不好?” 一颗滚烫的泪水忽然从他眼眶滑落,滴入白莲的碎发中消失不见。 穆正阳直起声,替她盖好被子,眼神坚定地走了出去,外面的小穆臻言玩累了,笑跑着奔进了他的怀里:“爹爹,娘亲呢?娘亲还没好起来吗?” 穆正阳摸了摸他的头,笑容有些苦涩:“言儿,你娘亲得了很重的病,以后都不能照顾你了,你会不会怪你娘亲?” 小穆臻言摇摇头,笑得十分可爱:“言儿才不会,娘亲最好了。” “那言儿希望娘亲好起来吗?” “希望,爹爹能让娘亲好起来吗?” 穆正阳顿了顿,笑容微微沉重:“爹爹也在想办法,所以爹爹要带你娘亲出去看病,你待在家里会不会哭鼻子?” 小穆臻言一听到他们要走,当即扁了嘴,泪眼汪汪,但是想到要让娘亲好起来,又憋着眼泪点点头:“言儿不会,言儿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哭鼻子。” 穆正阳怜爱地亲了亲他的脸,然后将他交给了白杞,她知道莲儿把白杞叫过来,定是不放心言儿,索性便交与了她。 白杞接过穆臻言,有些微愣。 第六百七十八章 铲除这个小祸害 穆正阳歉意一笑:“白杞,言儿暂时就托付给你了。你好好照顾他。” 说完,不等白杞回应,便独自走了,原本清朗桀骜的背影,在昏暗的天色里,竟显得几分落寞孤寂。 白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陈杂。她总觉得,主子和公子的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穆正阳将府中一切事务都交给老管家后,当天晚上救带着白莲走了,走得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小穆臻言刚开始还十分不适,经常一个人坐着揉眼睛,白杞便常常带他出去玩,渐渐地,小穆臻言也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但蓝思思得知穆正阳带走了白莲,且多日未回后,便将怨毒的目光对准了小穆臻言。白莲死了,穆正阳又走了,她终于有机会铲除这个小祸害了。 一日,小穆臻言吃了午饭后,忽然有个婢女拿着一个糖葫芦对着她笑道:“小公子,你想要这个吗?” 小穆臻言眼巴巴地看了一下,咬了下小唇,还是摇了摇头,白杞姑姑说过,他现在要长新牙了,不能吃糖。 婢女见他不上钩,不由有些心急,走过去扯住他的小手,撕开糖葫芦的袋子,诱惑他道:“你看,这个真的特别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小穆臻言犹豫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我不吃,你放开我,我要去玩了。” 婢女暗气了一下,脸上还是笑着哄道:“小公子,外面有更多好吃的,我带你去吧。”说着,就拉着他的手一直往外拖。 小穆臻言意识到了不对劲,张嘴就咬了她一口,婢女吃痛,甩了一下,小穆臻言摔倒在地,不顾掌心传来的疼痛,想要大喊,却被婢女蒙住 了嘴,往外拖。 白杞正好从暗中看到这一幕,捡起一颗石子就往婢女头上砸,婢女痛呼一声,慌忙逃走。 白杞这次从暗处缓缓走出来,盯着那抹落荒而逃的背影,眯了眯眼,眸里一片寒气。而那不小心摔落在地的糖葫芦,早已融化一地,院里养的宠物兔子小白,好奇地舔了两口,竟一下子歪倒在地,口吐白沫。 白杞眸光顿变,拎起兔子就用针护住它的心脉,然后带回去诊治了一番,那糖葫芦上果然下了剧毒,幸好小白只舔了两口,被白杞救了回来。 但经过此事,白杞更加看严了穆臻言,以致于蓝思思几次想要害死小穆臻言,都被暗中的白杞给阻止了。 蓝思思得知自己的计划又一次被破坏后,不由气得摔碎了桌上所有的瓷碗:“果然是个该死的祸害,竟然又让他逃过了一劫!到底是谁在护着他?难道是将军留下的人?” 蓝思思百思不得其解,反复思虑了一番后,眸光渐渐生出了另一种算计的光芒,呵,既然杀不死他,那她便好好养着,只要想着白莲的孩子叫她娘,她心里也生出了一丝报复的畅快。 翌日,蓝思思便真的一改以往的态度,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菜,还特意让自己儿子邀了小穆臻言过来。 小穆臻言对之前风筝的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而且他一个人在府里,确实也希望有个玩伴,所以他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蓝思思见小穆臻言来了,连忙走了过去,拉住他的小手,笑得一脸温柔:“言儿来了啊,来,姨娘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小穆臻言走过去,爬上凳子,闻着飘着香气的菜,砸吧了两下嘴,漂亮的眸子盯着桌 上的菜,一动不动。 蓝思思轻笑了一声,坐在他旁边,给他夹了许多菜:“吃吧,没事的,这些可都是姨娘亲自给你做的。” 穆臻言见她笑的温柔,便也生了一丝好感,拿过小筷子,便欢快地吃了起来。 吃了后,蓝思思又带着他去街上买玩具,无论小穆臻言看上什么,蓝思思都会买给他。自己儿子看上的,反而会呵斥一句,不再理会他。 甚至晚上下雨打雷的时候,蓝思思还会特意赶到他的房间里,哄着他睡觉。 不止这一天,后来的日子里,蓝思思都对他十分好,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第一个给他,就算他和臻宇弟弟犯了错,她也总是偏心着他。 渐渐地,小穆臻言开始依赖上了蓝思思,几乎把她当成亲生母亲一样看待。 而蓝思思看着他的变化,微勾的唇角,也慢慢浮上一抹深冷的讽笑。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小穆臻言个子也长高了一些,特别是他那精致如陶瓷的脸,越发带着白莲的影子。 一日,小穆臻言从蓝思思那里跑出来后,忽然听到老管家哽咽的声音:“将军,你可终于回来了。” 小穆臻言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蹦着小腿跑了过去,看到那个熟悉又微微陌生的人影后,他呆了一下,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爹爹!” 穆正阳听到哭声,下意识望过去,目光落在那小人儿上,面色也是十分欣喜激动,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抱起他,眸光满是思念:“言儿,爹爹回来了。对不起,儿子,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那么久。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听话?” 穆正阳一边说着,一边检查着他的身体,看到他长得白白嫩嫩,心里顿时放心了不少。 “ 爹爹,我很好,姨娘对言儿很好呢。”小穆臻言吸了下鼻子,笑着抓着他的脸说道。 “姨娘?哪个姨娘?”穆正阳不解地皱眉。 小穆臻言唔了一声,道:“是宇儿弟弟的娘亲。” 穆正阳微愣,而后又忽地皱起眉来,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言儿,爹爹回来是想要带你走,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跟爹爹去吗?” 小穆臻言嘟着嘴,疑惑道:“我们为什么要走呀?这里不好吗?” 穆正阳望了望了这熟悉的景色,脸色浮出一丝悲痛,这里,有白莲的影子,只要一想起,他就悔恨愧疚万分。 再加上,这一年里,雪珏当上了皇帝后,处处打压将军府,倒不如走了痛快。 “爹爹,你怎么眼睛红了?”小穆臻言蓦然出声,穆正阳才恍然回神,擦了下眼睛,说道:“没事,风吹进爹爹眼睛了。爹爹是想带你去外面看看,也许以后还会回来的。” 小穆臻言想了一会儿,看着他身后空荡荡一片,忽然道:“爹爹,娘亲呢?言儿想娘亲了。” 穆正阳眸色一痛,勉强笑道:“你娘亲还没好,来不了,她说等言儿长大了,就可以自己去找她了。” 小穆臻言扁了扁嘴,泪眼汪汪:“那言儿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 穆正阳捏了捏他的脸,笑道:“等你可以保护一个人的时候,就长大了。” 小穆臻言若有所思,眨了眨眼睛,模样十分天真可爱。 穆正阳将他放下来,嘱咐道:“你先去玩,爹爹收拾下东西,就带你走。” 小穆臻言点点头,想起蓝思思,心里又十分不舍,犹豫了几秒,就跑去蓝思思的院里,跟她告别:“姨娘,爹爹要带我走了。我会想你们的。” 蓝思思心 里一震,急切地抓住他:“你爹爹回来了?他有没有说去哪里?” 小穆臻言摇头,只说是很远的地方,蓝思思眯了下眼,心中思虑重重。 将军想要扔下他们母子不管吗?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等着自己被抛弃,她要想办法,让将军带上她们。 蓝思思垂眸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小穆臻言见她不说话,不由问道:“姨娘,你怎么了?” 蓝思思看着他,忽然眸光一亮,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对着小穆臻言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小穆臻言点点头,欢快地笑了起来:“太好了,姨娘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走了。” 等穆正阳收拾好东西准备走时,小穆臻言却忽然不依不饶,哭着闹着要让姨娘陪着他走。穆正阳劝了几次无果,正好蓝思思又带着穆臻宇,楚楚可怜地请求带他们母子走,穆正阳无奈,便带了他们三人一同前往。 到了北地后,穆正阳却直接将他们母子扔在一个破旧的别院里,不管不问。院里一个粗使婆子都没有,蓝思思什么事都得自己亲自动手,带着穆臻宇过得连下人都不如,她受不了这样的苦日子,跪下来求了很多次,穆正阳仍然无动无衷。 回到院子后,蓝思思看着自己儿子都瘦了一圈,不由气得打翻那难以下咽的饭菜,眸里全是屈辱不甘的恨意,她狠狠攥着拳头,双眸发红,来日,她一定要狠狠报复穆正阳,让他也尝尝这种屈辱怨恨的滋味! 此后,蓝思思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没有任何的怨言,也从来没有再求过穆正阳。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转眼间穆臻言和穆臻宇都十二岁了,蓝思思望着自己儿子越发挺拔的背影,不由微微欣慰。 第六百七十九章 人上人 傍晚时分,蓝思思正准备做晚饭,穆臻宇忽然就跑了进来,抱住蓝思思,双肩颤抖,眸子通红,脸上全是隐忍的恨意:“娘,我恨父亲!我恨穆臻言!” 蓝思思心疼地拍着他的背:“怎么了?我的好宇儿。” 穆臻宇声音微颤,显然是伤心怨恨至极:“明明是穆臻言带我出去玩,父亲却只责骂了我,还说是我带坏了穆臻言,他们都合起伙来欺负我!” 闻言,蓝思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穆正阳向来偏爱穆臻言,可是孩子都这么大了,也懂事了,他怎么还能更加区别对待?难道宇儿就不是他的孩子了吗? 蓝思思狠咬着牙,心里恨得不行。她只能抱紧自己儿子,心酸地摸摸他的头:“好宇儿,所以你要好好努力,当个人上人,这样谁都欺负你不了你,知道吗?” “人上人?”穆臻宇喃喃了一句,发红的眸子逐渐露出一抹坚定,对,他要成为人上人,把当初欺负他的人,都狠狠踩在脚下。 而远在京城的雪珏,听说穆正阳在北地的威望越来越高,不由心生防备,派了几位臣子过去,查清情况。 穆正阳虽然厌恶京城之人,但还是接待了他们。 没想到为首的林大人却假意笑道:“将军,听说你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皇上担心北地偏僻,教育不周,便让臣等接一个进京念书,也好和京中的贵子们多交流交流。” 闻言,穆正阳脸色顿变,原本冷淡的眸子顿时覆上了一层怒意,没想到雪珏这么卑鄙,竟然想他的儿子做质子,以此来威胁他。 言儿,他是绝不可能交出去的! 穆正阳深吸了口气,想起还有蓝思思的儿子,脸色似乎又平静了点, 既然雪珏要他的儿子进京,那就让穆臻宇去吧,只要言儿在他身边,平平安安长大就行。 安置好了大臣们,穆正阳便冷着脸去了蓝思思的别院,穆臻宇刚一出门就看见他,拧了拧眉,还是叫了声父亲。 屋内的蓝思思听到他喊的声音,不由惊讶地走出来,心里浮出来的一点欣喜,在看到穆正阳那张冷漠的脸时,顿时又落了下来,目光微微晦暗地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穆正阳眸光漠然,只扔下了一句话:“皇上让穆臻宇进京读书,这是难得的好机会,过几日,你便和穆臻宇一起进京吧。” 蓝思思一愣,急切地问道:“为何皇上要让宇儿进京念书?” “问这么多干嘛?到时候你带着穆臻宇进京就行。”穆正阳微微不耐地沉了脸,说完这句话就大步走了了院门,仿佛一颗也不愿久留。 若非是这个女人,他也不会和莲儿走到今天这一个地步。 解释不清,牵扯不断。 蓝思思心中痛恨交加,凝着他的背影,缓缓红了眼睛,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就是不肯多望自己一眼?难道一个死人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晚上,蓝思思想着进京的事,心中十分不安,便偷偷给一个小厮塞了银两,问他白天的事。 小厮掂了掂银两,满意地笑了笑,就把今天穆正阳和臣子的对话,都讲了一遍。 蓝思思听后,只觉心中冷得厉害,就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不断有寒风往里面呼呼地刮,连着她的血肉,一点一点刮得干净。 她狠狠攥着拳头,强迫自己不要愤怒,可是心里的恨意如燎原的烈火般,将她整个人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她气得颤抖着身子回到了房间,一 关上门,她便向失去了理智般的困兽般,不停地摧毁着房内的一切。 隔壁的穆臻宇听到声音,以为自己娘亲出了什么事,便慌忙穿了衣服赶过来,一推开门,就看见自己母亲跌落在地上,神情狰狞,又透着一丝绝望。 “娘,你怎么了?”穆臻宇担心地扶起她。 蓝思思这才抬眸望着自己长得越来越俊秀的儿子,心中又是一片疼痛,他没想到穆正阳这么狠,竟然要舍弃她的儿子,替穆臻言当质子。这到了狼虎之窝的京中,她的宇儿安能完好焉? “娘,你别哭啊。”穆臻宇有些慌乱地替她擦着眼泪。 蓝思思低下头连忙抹了眼泪,对着他勉强笑了笑,忽然说道:“娘没事,宇儿,娘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穆臻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刚想问就被蓝思思推出了房门,让他好好休息。 穆臻宇无奈,回到了房里后,也没有多想就睡了过去。 两日后,蓝思思借着要走的名义,说要带穆臻言出去最后游玩一次,穆正阳知道言儿心里是有这个姨娘的,也看在蓝思思对素颜不错的份上,便也没有阻拦。 路途中,穆臻言兴奋地看了眼外面的风景,指着一处流水的画面,十分高兴地对着蓝思思说道:“姨娘,你快看,这里的景色真的好美呀。姨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啊?” 蓝思思微微笑了笑:“我也是之前才发现的,这不想着你肯定喜欢,便带着你来了。” “姨娘真好。”穆臻言回头笑了笑,然后又欣赏外面的景色。 马车越走越幽禁,树木郁郁葱葱,仿佛将路两旁的光线都遮住了大半。 穆臻言刚想问到哪了,路两旁忽然就跳出一种土匪,个个挥着 大刀,凶神恶煞地拦着他们的马车。 车夫吓得立马跳下了马车,转身就想逃走,结果被还没跑两步,就被土匪的一把飞来的弯刀劈在了背上,眼珠子一瞪,便倒在了地上。 穆臻言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不由惊得说不出话来。 土匪将他们包围,逼他们下车,蓝思思神情慌乱,带着穆臻言和穆臻宇下了马车。 土匪指着穆臻言冷冷笑道:“看这个小子身上穿的都是有钱的,把他绑架了,咱们说不定可以捞一大笔。” 其他人的目光顿时也一齐落在穆臻言的身上,笑得粗犷猥琐:“这小子可生得比女子还要漂亮,若是带回去,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哈哈哈,这么说,另外一个小子也是很不错啊。” 闻言,穆臻言和穆臻宇顿时恶寒万分,但又不敢乱说话激怒他们,蓝思思护在他们身前,狠狠喝道:“你们要是想要去钱财,就尽管拿去!但是你们要是敢抓走孩子,我夫君穆正阳是绝对不会饶了你们的!” “穆正阳?”土匪猛地皱了下眉,就有另外一位土匪立马接声道:“头儿,那穆正阳可厉害了,听说他现在已经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死在他手上的人可数都数不清了。” “大将军?”土匪头子顿时沉下了脸,眼里闪过一抹凶狠:“那就更留不得人了,全都给我杀了,扔给狼吃!” 剩下的土匪皆露出一副惋惜的神色,随后又怪异地笑了起来,仿佛屠戮别人的生命,是一件十分愉悦的事。 “快跑,言儿!宇儿!”蓝思思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朝着身后的孩子们大喊了一声。 穆臻言和穆臻宇立马转身就想跑,但土匪们已经包围了他们,不 管他们跑到哪一个角落,都是无济于事。 蓝思思心中一急,拉着穆臻言的手,就想带他冲出去,穆臻宇被扔在后面,愕然震惊地望着这一幕,猛然摔倒在地,神色痛苦又害怕至极:“娘!救我!” 蓝思思回头望了一眼,目光挣扎,结果还是不顾穆臻宇的生死,拉着穆臻言就跑,可是穆臻言却顾念着兄弟的情意,不肯走,想要回头去救穆臻宇。 这时,一个土匪正好朝着穆臻言砍了过来,蓝思思惊呼一声言儿,拉过他的身体,就挡在他的面前,那一刀劈在蓝思思的身上,令她当场就喷了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姨娘!”穆臻言痛苦地大喊了一声,抱着她,那双桃花一样漂亮的眸子,顿时涌出了一行泪:“姨娘,你不能死!都是我的错,姨娘,你别离开言儿。” 土匪似乎被这一幕也震住了,愣了许久,又狠下心来对准了穆臻言,谁知这时,路上忽然冒出一行人,打扮像是江湖人士,救了他们。 土匪们慌忙逃窜,江湖人士只让他们早点回家,便又离了去。血淋淋的马路上,穆臻言还在抱着蓝思思哭的颤抖不已。 蓝思思奄奄一息地睁开眼,抓着他的手,嘴里冒着血,目光恳求道:“言……言儿,你替我好好照顾弟弟好不好?” 穆臻言连忙点头,泪眼模糊:“姨娘,我会的,我会照顾好弟弟。” 蓝思思没有力气地弯了下唇,又吐了口血,声音虚弱无比:“一定……一定要护好你弟弟。”说完,蓝思思便闭了眼睛,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姨娘!”穆臻言痛喊了一声,泪如雨下,穆臻宇抚着自己流血的腿,看着这温情的一幕,心里却痛恨交织。 第六百八十章 姨娘死了 穆臻言请人帮忙将蓝思思放好在马车上,然后又抚着穆臻宇上了马车,一个人坐在外面,扬着马鞭,回了家里。 穆正阳见到他身上带着血,不由惊得站了起来,担心地检查着他的身体:“你怎么了?言儿?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穆臻言低着头闷不做声,两秒后才猛然扑进他的怀里,哽咽道:“爹,姨娘死了。” 穆正阳一愣,随即才从穆臻言断断续续的颤音中,明白了整件事的经过。他复杂地看着蓝思思的尸体,沉默了许久,才让下人好生安葬了她。 蓝思思下葬的那一晚,穆臻言守了一夜,在在那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翌日,穆正阳让穆臻宇收拾收拾进京读书时,穆臻言却憔悴着一张脸,猛然跪在了地上,十分坚定地请求道:“爹,让我进京吧,弟弟刚失去了母亲,你就让他留下吧。” “胡闹!快回去!”穆正阳喝了他一句。 但穆臻言执意要进京, 长跪不起。 穆正阳无奈,知道儿子执拗的性格随了妻子,只好随了他去,但一直嘱咐他在京中要万分小心,不可随自己性子乱来。 穆臻言自然明白京城的危险,所以他自进京后,便收敛了自己的锋芒和锐气,小小年纪便故作风流纨绔,虽然这样做得了个浪荡不堪的名声,但也因此躲过了好几次皇帝的刁难。 可是皇帝易躲,书院里的王公贵子,却是躲不得,他们瞧不上穆臻言的做派,逮着机会就使劲欺负他,恨不得让全书院看他的笑话。 这一日,穆臻言姗姗来迟,却发现自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的身上,带着一抹幸灾乐祸,看笑话般的讥笑。 穆臻言心生警惕,不由放慢了脚步,忽然头顶发出一阵异响,穆臻言猛然一退,却还是被墨汁溅了一身狼狈不已。 众人哄笑声也随之传来,饶是穆臻言对他们忍了又忍,面色也浮出一成薄怒。 正当他转身想走的 时候,一个大约六七岁,精致如陶瓷般可爱的小女孩,忽然站起来,插着腰对着众人怒道:“你们觉得这样欺负人很好玩是吗?我告诉你们,他可是本公主的人,你们要是敢再欺负他,就是跟本公主作对!到时候我让父皇饶不了你们!” 众人一愣,不明白小公主怎么护起那卑贱的质子了,但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饶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惹怒她。 不止是他们惊讶,就连穆臻言也是十分不解,他只知道刚才替她出头的小女孩,是宫里最受宠的十一公主,平时横行霸道,骄纵任性,凡是她看上的东西,就必定要抢过来,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穆臻言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不明白自己怎么招惹她了,难道她是想故意救他,然后再来羞辱他? 穆臻言垂眸沉思的片刻,忽然觉得手心一热,他往下一看,一双小手紧紧地拉住他,往池边走去,指着那清澈的池水 ,颇有些颐指气使道:“你可以去洗了。” 穆臻言微微皱眉,沉默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将自己身上的墨汁洗干净后,才走了过来,目光中带着一抹探究,问道:“公主为何救我?” 雪朦胧如葡萄般的眸子转了转,笑道:“因为你好看啊。” 穆臻言顿时愕然,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雪朦胧又道:“现在他们都知道你是本公主的人了,你以后就跟着本公主吧,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穆臻言又是微微皱起了眉,想着惹怒了小公主,说不定麻烦更大,便默认了这样的关系。自此,书院里的人,确实不敢再小公主面前欺负他了,但背地里却一直嘲讽他是公主养的面首,连看他的目光里都透着一股轻贱。 穆臻言心里窝着一股怒火,对雪朦胧也厌恶万分,只觉得她刁蛮又惹人厌烦,经常想办法躲着她。 这一日,穆臻言照常下了课,故意走晚了一些,想 要避开雪朦胧,没想到在路上看见一个姑娘追着风筝,竟落到了水里。穆臻言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眼看着人快要沉下去,他也顾不得那么多,砍下旁边一根竹子,让她抓住,然后将她救了起来。 他不知道他救得是朝中贵臣上官府的嫡女,上官天儿。 更想不到,上官天儿从水中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动情,倾了心。 这恍若梦境的一刻,上官天儿似乎都忘了水中的寒冷,望着眼前眉目如画,俊容过人的少年,一动不动。 她见过不少优异的王公贵子,竟觉得没有一人,可比得过眼前如星光般耀眼的少年,他生的那般好看,仿佛是家中父亲最珍爱的白玉,没有一丝的瑕疵。 “小姐,你怎么样?”旁边丫鬟急切地呼唤声,将她拉回了神,上官天儿这才福身道谢,刚想问他名字时,却发现对方早已走远。 上官天儿微微愕然地望着他的背影,水润的眸里,渐渐染上一丝倾慕。 第六百八十一章 娶你回家 上官天儿回家换了身衣裳,腰间系着粉色的绸带,越发衬出她玲珑的身段,虽然才十多岁的年纪,但也能从她精致的眉眼中,窥出以后的绝色。 隔日她再去书院时,打听到了穆臻言的下落,便守在他必经的路口,伸手递给他一个小小的荷包:“昨天谢谢你救了我,这是我亲手缝的,送给你。” 穆臻言望着她羞怯的笑颜,不由皱了下眉,拒绝道:“不需要。”说完,他便直接擦身而过。 上官天儿见其他人望过来的看好戏的眼神,面色顿时浮上一层难看,好看的眸子里涌出羞辱的泪水。 她愤愤地跑回了家,想着穆臻言冷漠的拒绝,心中恨得不行。 她堂堂一个太尉府嫡女,主动示好,他不过一个卑贱的质子,竟然敢当众羞辱她。她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就难以咽下今日受的这口气。另一日,风和日丽。 上官天儿找借口想要和穆臻言说几句话,让他下课后去书院后面的一个小屋子里,穆臻言不想被她缠着,准备赴约跟她讲清楚,却不想刚一进去,门忽然就被关了起来,四周立马陷入一片漆黑。 “你想干什么?开门!”穆臻言立马转身去拍门,神色微慌。 下一秒,门外就传来女子的冷笑声:“ 穆臻言,你敢拒绝本小姐,就要承担本小姐的怒气!” “开门!难道你不怕别人知道了,传了出去,坏了你的名声吗?”穆臻言不停拍门,脸色也浮出一丝怒气。 上官天儿呵笑了一声,语气不屑:“这书院里的人早就走光了,你就是喊得再大声,也没人听见,再说,就算你说这事是我做的,你以为有人信你吗?来人,将东西放进去!” 话音一落,穆臻言便立马听到咝咝咝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他吓得往后一退,借着门缝里一点微光,看清了那吐着蛇信子,绿幽幽可怖的蛇眼睛。 饶是穆臻言经过那么多事,也从没遇到这种情况,屋子里漆黑一片,他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耳边一直传来的咝咝咝声,一直在折磨他的神经。 他一直往后退,脚下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痛嘶了一声,倒了下去。 忽然他感觉脚腕处被什么粘腻软得吓人的东西缠住,他吓得脸色一白,不敢有动作,紧接着,他感觉又有什么东西,爬了上来,才慌乱地踢腿,想要甩开它们。 毒蛇感受到了威胁,立马张开利齿狠狠咬了他一口,穆臻言惨叫一声,只觉得小腿处一阵钻心的痛。 他趴在地上,忽然觉得浑身无力,他真的要死 在这了吗? 穆臻言悲怅地颤了下眸子,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砸门声。 穆臻言抬眸望去,门正好被砸开,屋内顿时光亮起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也逆着光走了进来,小小的杏眸满含担忧地望着他。 穆臻言张了张嘴,忽然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穆臻言仿佛觉得自己手快麻痹了一般,猛地睁开了眼,侧头一看,竟然是小公主将脸压在他的手上,睡得真香。 他愣愣地望着她,手背上的神经,因着他醒过来,更加敏感了几分。 他轻轻动一下手,就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一片柔软滑腻的触感,那是不同于在黑屋内,令人害怕恐惧的柔软。 想起小黑屋,穆臻言顿时就想起了最后她看到的那个小女孩,他有些复杂地看着小公主,心里的某一处忽然就柔然了起来。 也许这个霸道的小公主,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令人讨厌,至少她睡着的样子,还是十分可爱的。 穆臻言笑了一下,一双十分好看的桃花眼潋滟生辉。 雪朦胧正好醒了过来,就看到穆臻言笑得样子,竟呆在了原地。 穆臻言立马收起了笑容,些微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谢道:“谢谢公主救了我。” 雪朦胧这才回过神来,弯着眸子痴痴地笑着: “你笑得可真好看,比哥哥还好看。” 穆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后来,雪朦胧每天都来陪他养伤,两人关系缓和了许多。 雪朦胧也因为穆臻言的态度转变,越发地喜欢粘着他,以至于后来雪珏再想刁难穆臻言,雪朦胧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护着他。 雪珏宠着她,所以也拿她没有办法。 宫中有些皇子们见到穆臻言得了庇佑,不由十分不爽,便想着法子欺负她,雪朦胧知道后,便带着他去出气,闹得其他皇子们是敢怒不敢言。 穆臻言看着她那么小的身子,却总是毫不犹豫的保护他,不由心中也是十分感动。 时间不缓不慢地流逝,穆臻言几乎每日都和雪朦胧一起上课下课,因为有了雪朦胧的保护,他一直都过得相安无事。 转眼间就过了三年。 穆正阳打败匈奴,回京封赏为镇北王。 雪珏看着气势已然不同的穆正阳,心里十分忌惮,知道自己不得不答应他,也没有理由再继续扣着人,只能放穆臻言离开。 穆臻言得知消息后,也是十分激动。 但看到雪朦胧泪眼汪汪不舍的眸子时,心里一下子软了下来:“公主,别哭。” 九岁的雪朦胧已经长高了不少,她站在穆臻言的身边,刚好到他的肩膀 处。 她仰着头,越发精致的眉眼凝着她,眸子微红:“穆臻言,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会的。” 穆臻言摸了摸她的头,目光里藏着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温柔,笑道:“等你长大,我会来找你的。” 雪朦胧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忽然伸出小指:“我们拉钩,如果你敢欺骗本公主,就要你……” “若是我敢骗公主,便不得好死。”穆臻言勾着她的手指,一股细微的电流流过身体。 “本公主才不要你死,你要活着陪我玩。”雪朦胧娇憨又霸道,努力憋着眼泪不那么丢人,却还是忍不住眼圈泛红,“我想你了怎么办?” “公主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吗?”穆臻言忽然生出一种冲动,对着这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许下了一辈子的承诺,“等你长大,你若还想我,那我便来娶你回家,可好?” “娶我回家是什么意思?”小小的女娃娃还不懂这么深奥的词汇,一脸疑惑。 穆臻言哄着:“就是,我能一直陪着公主玩的意思。” “真的?”雪朦胧眼睛一亮,抓着他的手,“好,我等你,娶我回家,陪我一起玩。” 阳光下,少年弯了弯唇:“好,你等我。” 那一霎那,一大一小在阳光下的倒影,胜过世间万千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