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芋头也有大作为》 第1章 和山匪成亲 是夜，月光透过微云朦胧的投在群山之上。 在半山腰的一处院落里，火光卷着浓烟在熊熊而起。角落的小屋里，少女披着红色的嫁衣，盖头被茶水浸湿，被她捂在口鼻处，焦急地拍打着房门。 可外面的人不是顾着提水救火，就是顾着寻那安全之处暂避，皆是步履匆匆，哪有人听见这呜咽的求救呢？ 正当李小芋认为生命到达终点之时，颓然地倚靠在门上，等待解脱，一袭卷着焦糊味道的黑袍踹开了房门，冲进屋内。 破旧的木门应声倒下，李小芋躲闪不及，被压在了门下，发出了一声闷哼。 来人也是一愣，他似乎没想到屋内锁着的人居然身着一身喜服，更没想到情急之下的一脚，竟然将新娘子踹倒在地。但是背后火光不允许他再多做他想，上前一步，拉起新娘，抱出了屋子。 披着嫁衣的李小芋也很懵，昨日自己不过像往常那样上山收芋头，却被掳到了山寨，被扔在柴房，任凭自己喊到喉咙沙哑，也没人理睬。 今日居然就要安排和山匪成亲，可是老天爷呀，这个山匪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李小芋还没有见过！稀里糊涂就被几个大力的婆子换上了喜服，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婆子反手锁在了屋内。 李小芋从晨光微微，坐到暮色沉沉，已经不费力气去呼喊求救了。她只是安静的靠在墙边。 到底是嫁还是不嫁已经不是她需要思考的问题了，她在想应该怎么逃。房间密闭，大门紧锁，她试过暴力推门，也试过用发簪撬锁，但都是徒劳。 除了房门之外，还有小小的一扇窗，还是通气窗，别说够不着了，就算能够着，也得变成猫的大小才能出去。 红烛依旧在静静的燃烧，不时发出“哔啵”的声响。李小芋慢慢的将目光移动到桌上，移到桌上缓缓燃烧的红烛之上。要不要纵火逃脱呢？可是万一火势太大，烧到自己可如何是好呢？如果不纵火逃脱，又该怎么办？拜堂的时候当众跑路？想到那几个婆子，再想想空空的五脏庙、乏力的四肢，这种办法显然是行不通的。 正当李小芋要将红烛扔到床榻上时，拼上一把时，外面嘈杂声四起，“走水啦！走水啦！”李小芋慌忙起身，想要趁乱逃脱，然而事与愿违，这般慌乱之下，众人只顾救火、逃窜，根本没人在意这里还困着人。 锁着的房门更是隔绝了李小芋的希望，所以当看到有人破门而入，救了自己时，她是恍惚的，她可以活着了，但是她低头看见自己手中已经浸湿的盖头时，那抹红色提醒她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是的，重要的事是逃走。 念头一起，她环顾四周，见救了自己的男人在低头和身后的小厮交代什么，其余人皆向前院跑去，没有人注意自己，就是这个时机！ 李小芋将笨重的喜服外衫扔在地上，仔细辨认火光最盛的方向。她自被掳到山寨之后，就丧失了自由活动权利，一直被禁锢在小小的房屋中，是以对山寨情况并不了解，但也总要拼上一回的。 当下，向着火光走，或者向着黑暗走，成了一道选择题。向着黑暗之处，往来之人必定较少，不管是隐藏一段时间再出逃，或是趁乱出逃都是可以的。 心下有了计较，趁四下无人，李小芋在地上滚了一滚，让白色的里衣和脸上都沾染了黑色的泥土，头也不回的向火光大盛的方向跑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然而，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还有大火前面聚集的官兵，李小芋又懵了，这，和想象中齐心协力灭火的场景不太一样啊！ 自己趁人不备，佯装打水，实则跑路的大计该如何实施！ 仔细听听，情况也很蹊跷。没人高呼走水了，只剩女人低低的啜泣和男人偶尔的骂声，还有大声的呵斥。 李小芋正不知如何是好，想着要不要回到柴房暂避风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这里还有人！” 李小芋回头一看，是官兵一手举着火把，一手还拿着长矛指着自己。 山寨逃亡，到此为止。 第2章 肚子不饿吗 牢中。 折腾了一夜，蒙蒙的光透过栅栏映照过来。李小芋摆弄着随手捡起的稻草，背贴在墙壁上，暗暗瞥着坐在自己旁边低声啜泣的婆子，心中暗叹有力的婆子也有这么娇弱的一面。 婆子哭了半宿，许是觉得累了，只见她举起胳膊擦了擦眼泪，抬眼看见李小芋，开口的第一句竟然是，“姑娘你别怪我啊！” 李小芋只觉得无语，我好好的去收芋头，结果被强带到山寨，还被暴力手段穿上喜服，我不配合，您居然还狠狠地掐了我两下，现在应该还是青紫一片，此刻竟然要我不要怪你？！ 见李小芋不接茬，婆子吸了两下鼻子，低下头也不吭声了。 可没过多久，婆子又开口：“姑娘啊，要是没有这事，你可就是咱们未来的寨主夫人啊！你不知道咱们少寨主是多么好的一个人！秋天收苞谷的时候，那可是一把好手啊！那力气大的，能顶半头牛呢！不止这些，他对待咱们这些老婆子也是很好的！咱们这些婆子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是寨主给了咱们一口饭吃啊！少寨主也不嫌弃咱们干不动重活，只安排咱们做一些浆洗做饭之类的杂活，姑娘啊，你没福气啊，少寨主是个好人啊！” 李小芋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婆子口中的山匪一家确实还年富力强、有爱心，可有这么好的山匪吗？既然这么好，为何还要做那强掳的勾当！ 婆子还待说些什么，却被狱卒打断。 狱卒拿着钥匙打开了监室的门，对着李小芋抬抬下巴，“你，出来！”见李小芋疑问，狱卒只得再次确认，“对，就是你，磨磨蹭蹭，要不是有人交代，谁会单独提你！” 李小芋跟着狱卒一路前行，心中却难免疑惑，有人？是谁交代？提我作甚？我又知道什么? 她的疑问并没持续很久，很快狱卒便带着李小芋来到了正厅，上首坐着中年男子脚踏官靴，蓄着两撇小胡子，他的右手边坐着一位黑袍男子，眼尾微微上挑，袍子下角有些许灰尘，正是那破门而入的男子，黑袍男子后侧立着的正是那瘦高的小厮。 “贤侄啊！”那小胡子率先开口，对黑袍男子道“你看看这可是你要找之人？” “正是！多谢世叔！”黑袍男子对那小胡子抱拳。 “那好，既然情况已经查清，这姑娘也是被强掳上山，算是受害者。来人啊，”小胡子唤来下人，“将文书拿来，请姑娘签字，再酌情予以补偿。”随即，他又望向那黑袍男子，“贤侄啊，稍后你便可带这姑娘离去了。” “有劳世叔，今日仓促，他日必定上门拜访！” “你我哪里还需那些虚礼，也罢，这忙活了一夜，我这老骨头也该歇歇了。” “还不快多谢大人！”黑袍男子望向李小芋沉声道。 “多、多谢大人！”李小芋虽一头雾水，却只能低头道谢。 李小芋懵懵的状态一直持续着，哪怕衙役已经拿来文书签过字，哪怕师爷拿出五两银子的补偿金，李小芋还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直到三人走出大门，沐浴在温暖的朝阳之中。 “小芋头，”黑袍男子压着笑音开口，“你还是那么笨啊！” 李小芋更懵了，他叫我啥？他怎么知道我这个名字的，自从娘亲去世后，就没人叫这个名字了啊！他到底是谁？怎么县令大人还是一副很热络的样子？ “果然还是那么笨啊！”黑袍男子无法，只好将手掌伸出，只见那宽厚的手掌中，横亘着一道圆圆的、丑陋的疤痕。 李小芋看见疤痕后，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这、这，是你！明允哥！” “你总算还记得这个疤！”黑袍男子笑的肆意，“也算是聪明了一点吧！” “可是明允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长高了好多啊，还瘦了不少，要是娘亲看见一定会非常高兴的！”李小芋激动的围着楚明允转了好几圈。 “你是柱子哥吧！李小芋看见瘦瘦高高的小厮，仿佛将记忆打通。 李小芋的娘亲于春梅，是楚夫人的陪嫁丫鬟，也是楚明允的教养嬷嬷，楚明允的父亲在楚明允出生后便失踪了，据说船队与海上商队走散，至今音信全无，只剩楚夫人携幼子苦苦支撑。 那个时候，楚夫人忙着打理家业，小小的楚明允便交由于春梅照顾。正赶上李小芋爱生病，极其黏着娘亲，她便也一同带着小女儿，算是给楚明允找了玩伴。而柱子则是家生子，是门房的儿子，老实本分又会照顾人，三人年龄又相仿，便玩在一处。 “小芋头，我现在可不叫柱子了，”小厮挺挺胸脯，一本正经地说道“主子已经给我更好听的名字了。以后你要叫我青竹哥了。” 李小芋看着又高又瘦、像根竹子的青竹，心中了然。和楚明允对视一眼。那种眼里的熟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起玩乐的时光，聊着聊着也提到了李小芋的娘亲。 李小芋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笑容尽失。她微微低头，看着路上的石子，“娘亲她不在了，当年楚夫人将一番家业操持的风生水起，娘亲也正有了身子，便带着我回到了乡下。”她稍停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可后来，后来娘亲不知怎地，跌了一跤，便去了。” 楚明允的笑容也敛了起来，三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还是李小芋打破了局面，扬着声道，“明允哥，柱子哥，你们怎么会这么巧来到这里，你们知不知道要不是你们来了的话，我就惨啦，要不被烧死，要不就被强娶！” “还不是因为你！”青竹说道，“主子要去南边巡巡商铺，历练一番，想着这么多年不见，要来看看你，谁知到了你老家，却听说你走失了。” 李小芋睁大双眼，心中暗叹一声巧，自己只一晚没有回家，邻里间便都传开了，也被楚明允所知。 楚明允给了李小芋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青竹继续说下去，“主子想，即是走失，时间又不长，定是在山上出了意外，为保证安全，就带着人立刻向四周找去。所幸在关键时候找到了你。” “不对呀，柱子哥，那官府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李小芋忍不住询问。 “说来也是巧，”青竹挠挠头，“主子为了顾及你的名节，准备将你悄悄送回家，带来的人已等在后门接应。谁成想，你跑的那般快！不过是主子低头交代的时间，你却没了影子。待咱们找到你时，正巧你被官兵带走，咱们只能到这里接你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官府怎么那么巧，就去抄了那山寨呢？我在狱中听婆子说，那山寨，平日里也还算是安分，并未做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而且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好像是第一次犯吧！ 虽说婆子有护短的嫌疑，但是同我关押在一处的婆子，基本也都不太康健，甚至有那婆子眼睛不能视物，只靠其余人照顾，我想，若真是那大奸大恶之人，应该召集凶狠之人，恐怕也不会收留这些婆子吧！” 青竹还欲再说些什么，楚明允敲了敲扇子，望向李小芋，“肚子不饿吗？” 李小芋这才想起自己自前日下午被掳上山寨之后，并未进食。许是担心李小芋体力充沛，更易逃跑，在山寨中，屋内只有冰凉的茶水，别的并未准备。仿佛为了配合楚明允的问话，肚子也开始咕咕的叫了起来，在这清晨安静的街道，显得格外清晰。 楚明允嘴角微微上扬，“走吧，先吃点东西吧！小芋头。” 第3章 安的什么心 笼屉里的包子冒着腾腾的热气，一只修长的手，捏着带裂纹的勺子，正在轻轻搅着面前的粥。 “很好喝的！我每次到镇上卖芋头都要喝一碗的，你别看这摊子简陋，很有名气的，明允哥，你快些尝尝。”李小芋捏着一只包子，对楚明允说道。 一旁的青竹看着这支在路边的摊子，虽然食客不少，可这环境与楚明允平日里习惯的，确实有不小差距，正当他准备开口时，楚明允舀起一勺粥，放进了嘴里。 “确实不错，粥很稠，很香。”楚明允将勺子重新放回碗里，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包子慢慢咀嚼。 很快，李小芋吃完了面前的一碗粥，包子也吃的差不多。放下碗，她抬眼望向楚明允，发现楚明允仍在缓缓地喝着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明允哥，是不是你不习惯呀？”李小芋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想请你去万福楼的，就是镇上最好的食肆，可是时间太早了，怕是不会开门的。我想着，这摊子我经常来，好吃又卫生，所以就...”李小芋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会，我觉得很好，只是昨夜在衙门用过宵夜了，便没那么饿。你说的对，这摊子确实不错。” 说着，楚明允又喝了一口粥，继续对李小芋说道，“一会儿是要回家吗？” “自然是要回的，算起来，我已经有两夜没有回家了，我爹会担心的。” “也好，正好我顺路，先送你回家。”楚明允敛了袍子下摆，站了起来，刚要吩咐青竹结账，李小芋飞快的掏出荷包，在桌上放好铜板。 “明允哥，你和柱子哥为了救我一夜奔波，也应该给我表现的机会吧！”李小芋笑了起来，左颊的一颗酒窝随之绽放。 一辆挂着“楚”字木牌的马车在田间行进，瘦高的青年手握马鞭在驾着马车。 李小芋撩开车帘，望向外面的田地，明明是一片金黄色的丰收景象，本应让人感觉到心情愉悦，可她却感觉闷闷的，总觉得不太舒服，眉头也不自觉的皱着。 “你在想什么？”楚明允的声音从身侧飘来。 李小芋放下车帘，望向对面的楚明允，“我也不知道，明允哥，我逃过一劫，本应该开心的，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越是靠近家，越是觉得难过。” “咱们的小芋头长大了，有些事情，自己都可以想明白了。”楚明允淡淡的笑，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李小芋的头，“我还在想，怎么和你开口呢。看来我现在只需要等你的决定就好了。” “我想回家，明允哥，我想回家。”李小芋看着楚明允，眼里似有悲伤，更多的却是坚定。 如果说刚刚走出牢门的李小芋没有想清楚这一切，那现在的她，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被掳走，会人尽皆知，甚至她隐隐的怀疑，自己被掳走都不是意外。 可她不敢承认，她怕这一切如果是真的，那么该怎么办？楚明允的话她明白，她可以借此机会永远离开家乡，离开这一切，可她不甘心，她一定要回去看看。 车轮依旧滚滚向前，就像发生过的事情永远没有重来的机会。 马车在村口就停下了，李小芋沿着小路向家中走去。 一路上不断有村民跟李小芋打着招呼，大家看似关心的问候下面，其实是藏着其他含义的，比如隔壁高大娘明明是一脸笑容的问着李小芋有没有受苦，其实是打探李小芋这不归家的两夜，到底是去了哪里，又和谁在一起。 李小芋只得不断说着没事，挺好，是脚崴了，在山洞里缓了缓这才回来，可大家看着李小芋，总有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不得不庆幸，还好让马车在村口等着，否则不一定会传成什么样呢！ 正想着，一道低矮的土墙出现在拐角，李小芋正想绕土墙，却听到里面声音传来，不自觉的，她伏下身子，蹲了下来。 “我说当家的，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赶紧报官吧！小芋这么大的姑娘，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再不报官，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一道明显尖锐的女声传来，似是对方并不理睬她，她等了一会，又继续说。 “再说了，村里人都知道小芋两天没有回家了，咱们再不闻不问的，那高婆子王婆子背后不一定怎么说咱们呢，说咱们虐待小芋！老天爷呀！怎么敢虐待小芋啊，家里日子这么紧，也没说给她缩减衣食，吃穿都是和小豆一样的！哪有什么偏向的！” “当家的！”许是没有收到回应，女声又高了几度，“你不去报官，我去！” 这尖锐的女声正是李小芋的继母王二凤，李小芋听见她说的话，心中有几分松动，沉闷的感觉也有几分消散，见她要出门，她也准备站直了身子，走进家门。 然而她想站，却由于蹲的时间太长，一时使不上力气，没有站好，反而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你给我回来！”一个压低的男声响起，“报什么官报官，报官了，大家伙不都知道大姑娘两夜没回家了？她的名声怎么办！” “还要什么名声，这村里的，哪个不知道她两天没回来！再不报官，不回家的时间不是更长吗！当家的，你就听我的吧！” “我听个屁！王二凤，你别以为你那点心眼子我不知道，大姑娘前天晚上没回家，我就担心是在山上出了什么问题，我还特意告诉你，咱们俩个悄悄的去寻，可你呢！你怎么办的？！ 你出门就去找你那弟媳了！你那弟媳什么货色，你能不知道？她知道了，全村都知道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我安的什么心！”王二凤稍有停顿，随即更大声的嚷道，“我安的为小芋好的心！天那么黑，山那么大！自然是人多力量大，多一个人就能早一点找到她！” 第4章 你知道了吧 争吵还在继续，直到王二凤尖着嗓子问：“李山根，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干了什么！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这一番好心，到你这全变成驴肝肺了！我找人找你的女儿，你不感谢就算了，还说我故意败坏她的名声！” 李山根听到王二凤说道前天晚上时，就仿佛泄了气一般，只没底气的说出一句，“你知道什么，我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干，就在山上找小芋了。” “哼，”王二凤见李山根态度变化，明显气壮，“你只当我不知道吧，不知道你靠近那山寨，不知道你引了火！” 只听“咣当”一声响，李小芋也随之站了起来，冲到了院内。 原来是李山根着急捂住王二凤的嘴，将小几撞翻。二人看见李小芋皆是一愣。 “大姑娘，你，你回来了，没事儿吧！”李山根率先反应过来，松开王二凤，向李小芋走来。 “爹，我没事，您没事儿吧，女儿让您担心了。” “看吧，我就说没事的，姑娘玩够了自然就会回来，就你瞎担心！”王二凤口风转的倒快，仿佛刚才说要报官的不是她一般，她还要再说什么，就被李山根打断。 “大姑娘，后山的梨子熟了，走，爹带你去摘点，可甜了。” 走在田埂上，偶尔还有几声蝉鸣。李山根走在前面，后背微微驼着，脚步也不那么轻快，李小芋只沉默着跟在李山根背后走着。 很快，就到梨子树下，李山根摘了梨，用衣襟擦了擦，递给李小芋，她接过梨，却握在手里，抬眼望向李山根，“爹。” 李山根摆摆手，“坐下说吧。”说着就靠着树干坐下。 “大姑娘啊，你娘走的早，爹是对不起你娘的，要不是...” “爹，当年的事就别说了。我知道当年你也是有难处的。” “唉，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总是为别人着想，像你娘啊！”李山根说着，也捡起一只掉在地上的梨，也没擦，狠狠地咬了一口。 “是爹没能耐啊！”李山根将梨咽进了肚子里，仿佛突然了有勇气，他继续说道，“其实，你被掳上山寨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爹找遍了周围山上你常去的地方，都没有你的身影，就摸到了那个山寨。 爹偷偷的听那出来干活的婆子说，山寨要娶亲了，说那姑娘昨日才上山，还没有想通，还说什么，晚上长做梦多，要抓紧把生米煮成熟饭。 爹一听心就咯噔一下，总觉得是你。说来也巧，爹跟着他们回到了山寨，爹又不敢进去，就在外边绕啊绕啊。 突然听见了一声尖叫，是你的声音。” 李小芋想起自己被硬换喜服时，那婆子大力掐自己的情景，自己确实发出了一声尖叫。想不到却被爹听了去。 “可是爹，爹没能耐啊，那山寨那么多人，爹自己不敢啊！”李山根将手里的梨大力的扔出了好远。 “爹一直在那寨子周围，好不容易等待擦黑，却看那寨子里，燃的都是大红的喜字灯笼！他们，他们竟然要这么仓促的就娶了你！ “爹没有办法，只能偷偷在那院墙之外，引了火。” 李小芋大惊，原来，那火并不是意外，而是爹，为了保护自己特意引的。怪不得当王二凤说出知道爹干了什么时，爹会慌！ 爹确实干了一件大事！ 要知道，当今的律法，放火是大罪啊！严重的话，可是要砍头的！ 震惊之余，李小芋难免心疼，自己一辈子老实的爹啊，为了自己，居然敢犯下重罪！ 可她更是愤怒，王二凤不知轻重，这么重要的话，她居然大声嚷了出来，要是被有心人听到，爹难逃牢狱之灾！ “爹本想着，等火烧一烧，就趁乱进了寨子，将你带走，对外只说你早就被我找到，只是在山上迷路了。 “可是，当爹要进寨子时，却发现有一队官兵自山下而来，说是要清缴山匪，爹只好躲在暗处，万一看见你了，便拉着你逃走。 “可谁知，爹确实看见你了，但是看见的是被官兵押着的你。都是爹没用啊。”说着，李山根将手指插入头发中，痛苦的扯着头发。 梨被李小芋紧紧的握着，已经不像刚刚那么坚硬。 “爹，我没怪您。真的。”李小芋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梨，继续说道，“那山寨之中，多是壮汉，您没冲进去找我，是非常正确的决定，如果您在有了什么万一，我心里才会过意不去呢。 “而且爹，我没吃亏，有人救了我，您还记得楚夫人吗？就是娘伺候的那位？ “我遇到了她的女儿，楚家少爷，算起来，娘还是他的教养嬷嬷呢！他南下巡铺，路过此处，救了我。在牢里也没有出什么苦头，情况说明白了，也就放我出来了。爹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听到这里，李山根情绪才算是平稳了下来。他看着李小芋，浑浊的眼里好像又有了光彩。 “大姑娘，没事就好啊！咱们一家以后好好过日子！爹回头就找媒人给你好好说门亲事，我大姑娘这么好的人，可不能受苦了。” “爹，我不想回家。”李小芋不忍心看李山根光彩黯淡的样子，低下头，小声的说道。 “嗯？不想回家？咋就不想回家呢，你不回家你能去哪里啊！” “爹，我想好了，我要去楚府，继续伺候楚夫人。”李小芋声如蚊呐。 “啥？你要去干那伺候人的活？你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咋还这么想不开呢！”李山根大着嗓子，充满了不相信。 “爹，伺候人咋了，娘以前不也是伺候人吗，也是光鲜亮丽的掌事姑姑。总之，你就当我不孝也好，就当我不听话吧！我是不打算回家的了。” “你你你...”李山根哑然。 随即就是长久的沉默。父女俩坐坐在树下，看着一只只小鸟飞进巢中，又扑闪着翅膀远去。 “你知道了吧，大姑娘。”李山根再次开口，说的是疑问，却充满了肯定。 第5章 你现在长大了 闻言，李小芋侧头看向李山根。李山根却没有看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到底还是让你受委屈了，我当初是答应过春梅的。 “你现在也大了，有些事情，爹就算不说，你也会有感觉的吧！” 李小芋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里的梨。 “小芋啊，你知道你为什么要叫小芋吗？因为你娘小的时候，没去伺候楚夫人时，最爱吃芋头，那个时候啊，爹每天都给她烤芋头吃。 “你娘是个好人，别人都说，春梅伺候娇小姐去了，以后一定会是大掌事的，怎么会跟你李山根成亲，人家一定会许个管家的，保不齐会当个小官太太的，总之，会过上被人伺候的日子的。 “爹嘴上说着不信，但是心里是相信的。春梅那么好，爹只是种地的黑小子，要不是仗着有几分小时候的情意，春梅怎么会跟爹相好。 “爹每天都等着，等着你娘跟爹说让爹去找别人。可是却等到你娘的嗔怪，她怪我还不上门提亲。 “大姑娘啊，你爹我当时乐的都上树了，春梅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让爹遇到了呢。 “不久，你就出生了，白白净净长得很像春梅，脸上的酒窝像爹。大家都说你是捡着优点长的，是个有福气的。爹看见了就打心眼里喜欢，那个时候春梅就决定辞了那份工，回家安心的陪着咱们爷俩。 “可是那时候，楚夫人旁边缺人照料，楚大爷又出那样的事，楚少爷年龄还小，春梅只好顶上去，一边带着你，一边伺候他们。 “如果这么一直下去，早晚有团聚的时候，咱们等一等就好了。可这一等···”李山根停了下来，眼睛眯着看向远方。 接下来的事，李小芋也隐约知道一点。 比如她和娘亲回家时，却有一个女人领着孩子上门认亲，再比如这个这个女儿只低声哭着，也不要求什么名分，只说家里太穷，希望李山根能抚养这个女儿，还有于春梅接受不了这一切，推开拦在门口的李山根，跑了出去，却在门口滑倒。 李小芋也眯起了双眼，她仿佛回到那个午后，娘说要给她烤芋头的那个午后。 年幼的李小芋已经知道心疼娘了，她小心翼翼的扶着娘，娘提着小篮子，篮子里有着几枚芋头，这是娘俩下午的点心。 然后推开院门，于春梅还来不及喊李山根生火，就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 包着灰蓝头巾的妇人跪在李山根面前，旁边也是懵懂跪着的小女孩，小女孩由于恐惧发出呜呜的哭声。 “山根大哥，咱们娘俩实在是没活路了，求求你救救我吧！”那妇人猛然扯着李山根的裤腿，膝行两步，瞪大双眼“那山根大哥，我不求别的了，我只求你救救小豆子，这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王二凤，你还有脸上门！我娘糊涂，你也跟着糊涂吗！你要钱，我也给你钱了，如今你怎么敢上门！” 篮子掉落在地，芋头也叽里咕噜的滚了出来。 “春梅、春梅，你们回来了。”李山根焦急的甩掉腿上的王二凤，奔向于春梅。 于春梅只站在原地不说话，突然转身，拉着李小芋向外面走去，李山根慌忙去拦，却被怒急的她推到一旁。 然而她的愤怒出逃并没有持续多久，刚刚迈出门槛就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李小芋也被拽倒在地，于是她清楚的看见，娘的血，是怎样从身下蔓延开来，又是怎样染上了她的裙摆。 后面的事，就很简单了。 于春梅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她也大出血，随后也就撒手去了。 手里黏腻起来，李小芋低头看了看，是梨子，被自己不知不觉的捏烂了。 “大姑娘，你娘走的急，她没骂爹一句，没打爹一下，她只是跟爹说，要照顾好你。可是，爹没能照顾好你，爹知道，这些年，你其实受了不少委屈。 “爹看不透人心，爹要是早知道王二凤会把你被掳走的事情传扬开，爹当初怎么也不会心软，让她进了老李家的门！ “大姑娘，爹想通了，爹要休了王二凤，爹自己带着你和小豆子，你放心，爹一定能养活好你，爹还能给你找门好亲事，让我的大姑娘风风光光的出嫁！” “爹，”李小芋终于吃了一口梨，“你说什么呢！二凤姨虽然有缺点，但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而且这么多年了，她对你的照顾，我也是看在眼里的。 “爹，我不委屈，我知道您每天早晚劳作，闲下来还会编点筐去镇上卖，都是为了我，为了让我的日子好一点。 “而且啊，要不是二凤姨，我怎么能学会一手好厨艺呢，二凤姨也不算特别亏待我。她说的对，大姑娘家家要有拿出手的本事。我的本事就是做菜呀。您也说，我做的芋头我娘都赶不上！”李小芋强着扯了扯嘴角。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您说要休了二凤姨，那小豆怎么办，您让小豆也没有娘吗？就算您真的休了二凤姨，我在这个村子也过不下去了，大家在背后指指点点，您还怎么给我找好亲事呢！” “王二凤那样的人，让小豆继续跟着怕也是要学坏！你不要担心这些，爹可以带你们离开这个村子。”李山根立刻反驳。 “爹，咱们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怎么离开呢，田产房屋也都是搬不走的呀！” “大姑娘，你不要担心这些，一切有爹，爹会编筐，可是一门手艺呢！爹还养活不了咱们仨了吗？”李山根瞪大双眼，似乎对今后充满信心。 “可是，爹，二凤姨可是知道您在寨子边引火的，万一她···” “她敢！” “爹，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您要休了她，让她没了脸面，还要她离开小豆，让她没了依靠。她恐怕是恨毒了您！” 看李山根忿忿，还欲再说些什么，李小芋继续说道“知道您不怕，可您要真下了大狱，我和小豆怎么办呢，谁又给我找好婆家呢？” 第6章 你们放心吧 秋日的天空是那样的蓝，那样的高。风吹过来，带着丝丝凉意，也不似夏日那般黏腻，是个令人感觉舒服的季节。 然而山路上默默行进的二人却没有停下来赏一赏这秋色，吹一吹这秋风的兴致。 他们向着半山腰那孤坟而去。李小芋手里提着香烛纸钱，李山根手里握着一柄镰刀，时不时的扫清路旁的杂草，让李小芋好走一点。 李小芋想跟李山根说不用这么麻烦，自己又不是娇小姐，每天走山路都习惯了。但想起李山根昨日自责的样子，还是没有说出口。如果打打杂草，能让爹舒服一点，那么便由着他吧。 即使周围有着金黄的树叶映衬，那山间的孤坟，仍然显得寂寥。 到了地方，父女各自忙活起来。很快，香烛祭品摆好，周围的杂草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春梅，”李山根哑着嗓子开口，“是我对不起你，我让你受了委屈，让大姑娘受了委屈，你且等我两年，我下去了好好给你赔罪。” “爹！”李小芋打断李山根，“娘，爹没有让我受委屈，我过得很好，娘您放心吧，您交代我的话，我会一直记在心中，我会好好生活的。”李小芋不想再提王二凤的所做所为，也不想再让李山根心中难过，哪怕昨日发生的事情，那样让她难过。 昨日从梨园回到家中，父女二人还未推门，就听见李小豆大声冲着王二凤喊道，“娘，你不是说，李小芋不会回来了吗！她怎么还回来了！还坐着马车回来了！” 李山根没有给李小芋偷听的机会，直接抬腿跨入院内。黑着一张脸，吓得李小豆当即把嘴巴闭上。 “说呀！现在怎么没能耐了？小豆子，小芋是你亲姐姐，你还盼着她不回家？”李山根虎着脸对李小豆说道。 “爹、爹，我不是···”李小豆平日能言善辩的劲头当即不见了。看见自己的女儿被吓到，王二凤将李小豆拉到自己身后。 “李山根，你和小豆子来什么劲，话是我说的，怎么着，我说错了吗！要是不报官，小芋怎么回来？！” 王二凤瞪着眼，也鼓足了气势，将李小豆牢牢护在身后，“这要不是我报了官，小芋还得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不知感恩就算了，冲着小豆子发什么脾气！” “报官？”李山根抓住了王二凤说话的重点，“报什么官？我明明不让你去的啊！” 王二凤顿了一下，当即反驳，“是啊，我没、没报官，所以小芋现在才回来，我要是早报官，小芋早回来了！” “王二凤，你真当我傻了不成！原来，那晚的官兵是你引去的，你是铁了心要坏小芋的名声啊！”李山根气的抄起门后的扫帚，上前一步就要将拍向王二凤。 “爹，爹，不能打的啊！”李小芋眼疾手快，抢下了李山根手里的扫帚。 这边王二凤也放起了泼，哭天抢地，“快来人啊，杀人啦，杀人啦，李山根疯了，要杀了我啊！救命啊！”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你娘拉进屋！这么闹下去，只会让别人看咱们家的笑话！”李小芋对李小豆喊道。 堂屋一片狼藉，小几、扫帚等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无不显示着屋内刚刚发生的一切。 闹过了一番。李山根和王二凤分坐在炕头炕梢喘着粗气。 “是，我承认我不对，小芋走失了，我应该帮着瞒着，不能把事传的满天飞，可当家的，你总让我不要偏心，那你呢？”王二凤素日里打理整齐的头发也乱了，此刻的她却没有心情再去拾掇，只木然着看着地面，平着音说着。 “家里有什么好吃好穿的，都是要紧着小芋先挑，是，小芋没有娘亲，可怜，咱们都得心疼她，我认。这也是我当初答应你的。 可是总得有个限度吧！小豆比小芋只小了一岁啊！也是到了谈亲事的年纪了。可你走到哪，都是顾着小芋，张嘴闭嘴都是小芋这好那好啥都好。 小豆呢？你提都不提！小豆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让小豆心里怎么想，让我心里怎么想！”王二凤虽然不哭，但是声音仍然是哽咽的。 “王二凤，有什么不满，你可以和我说，这样对待小芋，你觉得公平吗？再说了，哪家不都讲究个长幼有序！小芋比小豆大，是事实，我想着先把小芋安排好，再替小豆打算，也是不迟。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能撇下哪个！谁知你这般糊涂！心肠这般狠辣！”说着，李山根狠狠地拍了一下炕沿。 “小芋，小豆，你俩先出去。”李山根深吸一口气，对着二人说道。 关上门，李小芋转身向村口走去。李小豆在身后大喊，“李小芋，你要去哪！都是因为你，爹娘才会吵架，你还有脸出去玩！” 身后的喊声越来越远，李小芋没有回头，心里想着王二凤说的话，想着这些年相处的点滴，忍不住冷笑。 是，东西都让我挑，然后再专门买给李小豆更好的。爹心粗，发现不了这些小心眼。他看着我身上的衣服都是从他带回来的东西里选的，自然也就放心了。 本来李小芋是不在乎这些的，相比村里别的继母来讲，王二凤就算是可以了，虽然藏着小心思有偏有向，但大体上也并不曾做什么事情。 是以李山根对王二凤才渐渐接受，对当年的事慢慢释怀。但今天这事情一发生，让所有人的心里都扎进了一根刺。 “咦？怎么什么都没拿呀！”李小芋的思绪被青竹打断，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村口。 “明允哥、柱子哥，你们放心吧，家里的事情都解决了。”李小芋按下心中的难受，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却要被推翻。 原本想着跟着楚明允离开这个村子，重新开始。就当自己真的被掳走了，就当自己的真的出了意外。 可是却放心不下爹，想着偷偷看一眼，就离开。谁想到爹为了救自己，犯下那样的错误，王二凤为了赶走自己，不惜铤而走险。 事情太多了，实际情况和自己预期的差距太大。那么对未来的规划也必须要调整了。 “你们放心的去巡铺吧，我在这里挺好，情况要比我想 第7章 你会怪我吧 第七章 李小芋笔直的跪在坟前，眼前似乎有一层雾气，让她看着墓碑都不太真切。 “娘，我可能要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您。我遇到明允哥和柱子哥了，明允哥长得可高了，柱子哥还是像小时候那么，橡根柱子。他们都很想您呢！ “娘，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离开村子，我要去楚家。明允哥说楚夫人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想着，不如我去伺候楚夫人，她为人和善，以往对我也很照顾，也算是一个好归宿了吧！ “娘，村里张屠户的大儿子要上门求亲，可我不答应，那张老大，身高体壮，脾气臭，说话嗓门还大，我很怕的。我离开这里，也算是避一避。”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欢快一点。 “娘，这次来是和您告别的，你不要担心我，我会多回来看您的。”说罢，磕了三个响头，又拿出一个小瓷瓶，装了一点坟前的泥土。 “娘，你看，这样是不是就算您一直陪着我呢？我想您的时候，也可以跟您说说话。”李小芋晃晃小瓷瓶，随即郑重的揣进怀里。 风轻轻柔柔的拂过李小芋的头顶，将碎发捋顺。就好像娘以前替自己梳那一头乱发，李小芋的心头又酸了起来，眼里也感觉温热。 一声叹息在李小芋耳畔响起。 “春梅，看看咱们的女儿！她那么懂事，受了委屈，都不会说的，怕你担心，怕我心里难受。 “春梅，我也是跟你告别的。”李小芋一怔，侧脸望向李山根。 李山根脸上的沟壑仿佛都平整了很多，他看向石碑的脸充满了柔情。 在李小芋的印象中，娘亲走后，李山根很少提她，每次清明上元节，李山根都是默默陪伴着李小芋完成一套流程，修坟拜供磕头，却不曾和春梅说些什么。 所以李小芋心中对李山根是有怨言的，娘为了什么去世，爹又对娘那么的冷淡。但是看着李山根愈发佝偻的脊梁，李小芋却说不出埋怨的话来。 察觉到李小芋的疑问，李山根也转过脸来，冲李小芋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春梅，你会怪我的吧，这么些年，我年年来看你，却没有对你解释当年的事情，我没有脸呀！现在孩子也大了，我也要离开这里了，我想也是时候了。”李山根神色淡然，缓缓地说着。 原来，当年春梅生产完不久，李山根娘就跟他说，想要春梅继续为李家添个男丁，李山根心疼春梅，没和她说。 春梅当时年龄偏大，骨盆条件又不好。生李小芋时，就十分不易，险些难产。李山根哪还舍得要春梅再生呢！ 李山根又十分宝贝李小芋，在他看来十个男丁也比不上李小芋一个！可李山根娘，却不那么想，她固执的认为一定要有男丁，否则就没人撑起门楣，会被别人瞧不起。 面对李山根娘的要求，他只好推说楚夫人那边离不开春梅呢，家里日子也指着春梅的月银。 可越这么说，李山根娘越觉得事情不对劲，她觉得春梅要是真心对待李山根，自然是要生个儿子给李山根的，可经过她反复试探，春梅却只说顺其自然。 再加上生产时的不易，她便认定，是春梅生不了了。就换了个路子，趁着春梅当差，就把弟弟家的女儿，带到李山根面前。 李山根刚开始对这个表妹还是很客气的，可时间长了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表妹总是对着李山根动手动脚。便准备找个由头，送走那表妹。 可没过几天，李山根迷迷糊糊的从炕上睁眼，发现表妹光着身子躺在自己旁边。当即大喊出声，引来了外间的山根娘。 “大清早的鬼叫什么！”山根娘虽然大着嗓门，可看见屋内的模样，却有着一丝喜悦。 “娘，这怎么回事！”李山根一边慌张的穿着衣服，一边对着山根娘问道。 “你还问我，二凤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你，你还问我吗？”山根娘反问道。 李山根这才想起，昨夜山根娘端来了酒壶，对着李山根说以后不逼着春梅要儿子了，娘俩就算放下这些了。李山根闻言，喝了那一壶的酒，之后就梦到了春梅，二人一番相亲。 “你你你···”你山根跌坐在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儿啊，你得感谢娘啊！春梅生不了了，娘才找到你表妹，二凤命苦啊，你舅舅早早就去了，她跟着你舅妈过得难，你纳了她，既有了儿子，她也有了家啊！”山根娘坐在李山根旁边，拍着他的肩膀说着。 然后就是李山根坐在地上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管山根娘和王二凤怎么哭，怎么劝，他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动都不动。 “娘，我是个爷们，我会对王二凤负责。”李山根缓缓的开口，声音沙哑。 闻言，二人皆是一喜，可李山根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们定在原地。 “我会给王二凤每月五百文，但是她永远都不要踏进我的家门，否则，娘，你会再也看不见我。娘，你怕吗？”李山根看向自己的娘亲，定定的，眼神却像看一个陌生人。 “最后我娘同意让王二凤到她那里养着，对外只说王二凤夫君被征了兵，由她这个做姨母的照顾。这也是那段时间，我不和我娘来往的原因，我还骗你说是我娘出了远门。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王二凤不甘心在我娘那里，硬是找上了门来。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是我对不住你。”李山根说着，深深地伏下了身子。 “在你走后，我本意自己带着小芋，慢慢也能把日子过好。可我娘，她吊在家里的横梁上，逼我娶了王二凤。我没有办法，春梅，我没有办法啊！我不能看着她去死啊！”李山根说着双手狠狠地杵在泥土之中。 “我想着，要是王二凤能对小芋好，能照顾她，那也能凑活着一辈子。可她、她居然坏了小芋的名声！ “所以春梅，我终于敢跟你说话了。现在娘也走了，我也准备和离了，能在你面前说这些话了，今后一定能照顾好小芋，你且再等等我。” 第8章 会生爹气吗 原来，当初的事情竟然是这样。 怪不得，小的时候，爹让自己乖乖在家，而自己被哄到奶奶家时，爹来的那样的紧张，用力地抱着自己，好似失而复得。 怪不得，奶奶听见娘腹中未降世的是个成型的男胎，就背过气去，当时自己小，还不懂，以为奶奶是心疼妈妈，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后悔吧！毕竟千辛万苦要来的李小豆，还是个女娃。 怪不得，奶奶坚决不让娘进祖坟，说娘心中有怨气，容易冲撞了祖先。娘只好孤单的一个人长眠于此，原来，奶奶是怕祖宗发现怪罪于她吧！ 怪不得，爹每次来祭拜娘，都不敢看那牌位，只是仔仔细细的替娘把周围打理干净，又沉默着下山。 怪不得，爹对王二凤都是理也不爱理的样子，除了必须的交谈，爹不会对王二凤多说一个字，闲下来的时候，也总是抱着自己坐在树下望着芋头地。 突然之间，李小芋释怀了。 她懂得了爹的沉默，王二凤的偏向，奶奶看着自己那复杂的眼光。 然后她突然有点怕，爹，要和王二凤和离。她看向李山根，李山根仍旧痴痴的看着墓碑。 岁月已经为他的两鬓蒙上了一层灰，李小芋想起小时候，一家三口在地里劳作的情景。 李山根在地里挥着锄头劳作，春梅在后面拿着铲子翻捡，李小芋拎着小口袋拾起一枚枚芋头，通常时间不会太久，因为李山根心疼娘俩，芋头够吃了，也就回家了。 可就这种时候，也是很少的。因为娘大部分时间要在楚府的，偶尔带着李小芋回到村里，李山根都会在村口等着。 李小芋总是会好奇的问，爹，你怎么会知道咱们会来呢。 李山根将李小芋接过来，扛在肩头，爽朗的笑，因为爹会算啊！爹算到你们想我了，就到村口等，你们就会回来啦！ 天真的李小芋认为这是真的，所以当楚明允问她不懂的事情时，她会大声的说，我会找我爹算的，我爹算的可准了！ 后来，春梅告诉她，你爹哪里会算，只不过是每天都去村口等上一等。 曾经的她，是对爹有不满的。娘走的那样的快，爹却娶了王二凤，那个害的娘失去孩子、失去生命的人。 娘走的时候，告诉自己，不要去仇恨，因为他们不值得你铭记，你要做的就是过好每一天。 所以李小芋不恨李山根。但对李山根总是没有小时候那般深厚的感情，哪怕他总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她和他之间也像隔着一层纱。 现在，她真正的想开了，放下了。爹，也是那样的艰难，一边是亡妻，一边是娘亲。这么些年，爹也是压抑着的吧！ 想着那曾经扛过自己的肩膀，现在也微微向前倾着，那爽朗的笑声，也多年不曾再听到。 下山的路上，父女俩依旧沉默。直到快拐进村口，李小芋打破了沉默，“爹，我想吃梨。” “爹，你刚刚说，要和离？”李小芋摘下一颗梨子，递给李山根。 “大姑娘，你是不是觉得爹应该休了王二凤？”李山根反问。 “嗯？”李小芋微愣。 “爹也想过休了她，可她再不对，也是小豆子的娘亲，这么多年，她也操持了这个家，要是真的休了她，怕是谁的脸面都没有光。” “爹，你想到哪里去了，”原来李山根竟是担心自己姑娘对和离有意见，李小芋继续说道，“我是担心，她会把那件事说出去。” “没事儿，昨天你和小豆子出去，咱们都谈好了。”李山根说道。 昨日，趁着姐妹俩出去，王二凤和李山根算是把这些年的恩怨都道了个干净。二人从最开始的情绪激动，到后来的平静沟通，终于敲定了一件事。 和离。 王二凤也同意，当初王二凤之所以做出那样的事，一方面是她娘改嫁他人，她的日子实在难过，另一方面也是想着李山根嘴硬心软，终有一天会被感化，可到头来，白白蹉跎了这青春岁月，终是一场空。 更重要的是，李山根把在村里所有的田产房屋都留给了王二凤。他带着两个姑娘，离开这里。 “大姑娘，你会生爹的气吗？爹把一切都留在这里。”李山根看向李小芋，好像有些许的底气不足。 “不会，爹，你不要担心。银钱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这里有官府给的补偿银呢，足足有五两，够咱们在城里站稳脚跟了。”李小芋咬了一口梨，“一切都会好的！” 似乎被李小芋感染，李山根的情绪也积极了起来，大大咬了一口梨，“真甜！” 推开院门，门口的小凳上只坐着李小豆，她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两个包袱。 “爹，”见二人进院，李小豆站起身来，怯生生的叫了一声。 “娘帮爹和姐姐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她说她要去舅舅家帮着忙活忙活，就不送你们了。” 见只有两个包袱，李山根望向李小豆，“小豆子，你不跟爹走吗？” “爹，你能不能不走？”李小豆的泪水终于冲出眼眶，“我错了，我不应该不尊重姐姐，我向姐姐道歉，我保证以后什么都不争不抢。我保证以后让着姐姐。” 李山根似是心有不忍，“小豆子，大人的事情你不懂，爹以后不会让你和你姐受委屈，你在这跟着你娘，爹不放心，你跟爹进城吧！” 第9章 有房要出租 “不，我不能去，我去了娘怎么办。就求求您了，您不要走，我真的知错了。”说着，李小豆膝盖一弯，跪在了李山根身前。 李山根也低下身来，轻抚着李小豆的头发，“小豆啊，爹是一定要离开这里的，在这里，你姐姐没法抬头过日子啊！你可以跟着爹一起去城里，你不总说城里热闹，喜欢在城里待着吗？” “都怪你！都怪你！”李小豆闻言，突然抬头望向李小芋，“一定是你，是你求着爹和娘和离的！你这个坏人！娘说的没错，你就会跟我抢东西，如今连爹你都要抢走了！爹不要我和娘了！” “小豆！不可以这么说你姐姐！爹和你娘和离，是有别的原因，与你姐姐无关。爹也不是不要你，爹要带你离开这里的啊！”李山根耐着性子，低声安抚李小豆。 “娘是对的！您心里只有李小芋娘俩！没有咱们娘俩！我才不要和你们一起走！”李小豆忽的站起来，李山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跌坐在地。 李小芋连忙扶起李山根，待二人站稳，李小豆已经冲出院门，跑远了。 转眼间，日头已经到了头顶。 “唉，”李山根看了一眼天色，叹了口气，“咱们已经等了这么久，看来小豆子是不会回来了。走吧，天晚了该进不去城了。” 话是这么说，真到走的时候，二人绕了路，特地到王二凤兄弟家看了看，李小豆正坐在门槛上吃着什么，远远看见父女二人，转身进了院子，将院门重重关上。 一声叹息。 父女二人正式踏上征程。 李家村到城里并不远，虽说李小芋二人出门较晚，但也赶在日头下山之前到了城门排队进城。 站在队伍里，李山根仍然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的出他在努力调节，但是对小女儿的担心，和对未来的迷茫，仍让心中沉闷。 许是察觉到父女俩的沉默，队伍前边的男子，转过头来，看了看李山根提着的包袱，询问道，“这位大叔可是来投奔亲戚？” 李山根抬眼望向眼前的男子，身着粗布长袍，腰间系着黑色祥云带，并未带着配饰。奇怪的是，这人明明一身书生打扮，可皮肤却晒成小麦色，手里还提着一只野鸡。 “嗯，是。”李山根简单明了的回应，他不想和陌生人有过多交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城中，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我看着也像，”那男子对李山根的冷淡毫不在意，继续笑着，“大叔您一看就是那懂得礼数的，投奔亲友还装着土仪。”说着看向李山根手里提着包袱。 看出李山根的不耐烦，李小芋上前一步，刚要开口。 “可是大叔，您可能不太了解最近的风头，现在城里人都是喜欢吃些甜品点心，我看您莫不如拿些甜品点心上门，方显重视呢。” “你这人，好生奇怪。拿什么上门，是咱们的家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李小芋拿不准这男子用意，开口道。 “得，算我多嘴！”男子转过身去。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城里真是什么人都有，可是要好生注意。 待进了城，二人望着眼前热闹的场景，不禁有些迷茫。路上行人交织，路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爹，咱们先找个住的地方吧！”李小芋对李山根说道。 “好，咱们多走几家问问看，这人生地不熟，可不要遇到黑店才是！” 日头愈发的西斜，父女二人仍旧没有找到合适的客栈。 不是太贵了超过预期，就是条件太差无法凑合，看的差不多的呢，有没有房间。 “大姑娘，别着急，咱们再往城中走一走，城门这块，过路人多，自然没有合适的住处。”李山根开口。 “行，爹，刚才那位大婶还说转角的客栈，干净卫生价格公道，让咱们去住呢！”李小芋指着前方。 行至街角，二人正要踏入那客栈，身后有人低低的开口。 “我说二位，可进不得啊，这是咱们东南城有名的黑店啊！专坑外地人的！”说话的，正是在城门遇见的奇怪书生。 此刻他的山机已然不见，正看着父女二人。 “咱们凭什么信你！”李小芋挽着李山根，“爹，咱们走，莫要管他！” “等等！这位姑娘，你不信我，我理解，我且问你一个问题，也不耽误你们二人太久。”书生正色道。 “你们刚才可是在那同福客栈门外遇见一位老妇？身量不高，眼尾有痣？” 李小芋看了一眼李山根，不说话，也不要进那客栈了。 “我说的可对？你们若再不信，便随我去那墙边稍站一会儿。一切便明了。” 见二人不再抗拒，奇怪书生率先来到墙边一处隐蔽之处。 说来也巧，待三人刚刚站定。那老妇便缓缓而来。 “怎么样？刚刚可有一对父女前来？”老妇叫出小二问道。 “没有啊，今天生意不好，东家正火儿着呢，若是有父女前来，自是能灭了这火。”小二低声回道。 “不应该啊，那二人似是头一回进城，我亲眼看着从同福客栈出来的，说是没有房了，我这才上前搭话，”老妇自顾自说着，“会不会是走丢了，别急，我再去寻寻。” “那就麻烦您了，还是老规矩，不能忘了您的好处！”小二低头作揖道。 见那老妇离去，小二也反身回到了店铺，三人从隐蔽处走出来。 “多谢小公子仗义，”李山根抱拳，“今日要不是小公子，我和姑娘定会吃亏！” “无妨无妨，路见不平嘛！”奇怪书生说着，看了一眼李小芋，见李小芋面露歉意，大度的摆摆手。 “从城门分别到现在，已是有了些时候了，怎么二位还没安顿下来？”奇怪书生问。 “唉，别提了，咱们那亲戚许是有急事出远门了，家中大门紧闭，咱们爷俩这才打听客栈。”刚刚险些被骗，李山根也是藏着心眼。 “二位如果不嫌弃，我家邻居正有房屋出租，我见二位许是还要在这等上一阵，租间房应该是更划算方便一些。”奇怪书生说。 第10章 防错了人 “多谢小公子美意，”李山根说着，“只是那亲戚想是会很快回来，到时候退租也是一番麻烦。” 说句心里话，李山根是愿意租一处房屋的。这也是有了安居之处，只是这城里人，在他看来，是真的不值得相信。 怕的是才出狼穴，又入虎窝。 “爹，我累了，咱们别走了，就去之前那个客栈吧！”李小芋适时开口，“多谢小公子今日相助，日后若有机会必定答谢！” “二位可是怕我说谎诓人？”那奇怪书生问道，“是了，才遇见那老妇，对我这相似的话，自然是警惕防范的，这也无可厚非。” “但是二位可是防错了人啊，”笑笑着说道，嘴角竟是也只有一个酒窝、 “那租房之事千真万确，二位若是不相信，自可到那城门口，招租写的可是明明白白，姑娘你说去那客栈住，你可知客栈一晚一百文，租那房子只需五百文一月？ 而且，在下虽是其貌不扬，确实正经举人出身，只等着明年春闱呢！” 李山根有一点懵，这还是举人？举人还能抓着山鸡与人闲聊？ 李小芋有一点懵，客栈一晚一百文，租房五百文一月？ 想说的都说完了，书生便对二人微微颔首，“天色不早，二位尽快去投宿吧！在下也要回家了。” “小公子留步，您可知那房，离这里远不远？”李山根开口。 “不远，我回家也是顺路，不如送你们一程。”奇怪书生答道。 夕阳斜斜的投在地上，将三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大叔不用客气，我姓高名平，您叫我高平就行。”高平笑着看向李山根。 “那怎么行呢，你可是举人呀！咱们村都没有一个呢！”自李山根知道高平是举人之后，说话都带着几分尊敬。 “嗨，举人仅仅是开始而已，还得要继续考呢！”高平摆摆手，“您叫我高平就行，亲切！” 一路上，李小芋尽是听着他们二人说话，自己并没有搭茬，主要是在看着两侧的店铺，心里也在盘算着未来。 很快，一行人到了那屋子。 原以为送到了地方，高平就会离开，谁知道他竟敲开了门，一位中年妇人开了门， “阿平啊，是你呀！来的正是时候，饭菜刚摆上桌，快来吃一口！”那妇人开口道。 “不了，五婶，”高平转身，让那妇人看清李小芋父女，“这是李叔，他们来看看你家房子的，合适的话就租下来！” 五婶连忙迎三人进院，小院不大，一眼就能看全。 左右两侧是两间卧房，正对着院门的是宽敞的堂厅，院子里摆放着一套石桌，还有一畦小菜，只是秋日里，只剩了白菜萝卜依然葆有绿色。 挺好的，两间房也够住，加上这房被打理的干净，父女俩直接就可以住进来。 李小芋觉得满意，她看向李山根，李山根也对她微微点头。 “五婶，您这房收拾的真好啊！”李小芋开口，“不知租金多少呢？” “姑娘，这房子是我和老头子一手盖的，我对这房很有感情呢，”五婶笑眯眯的开口，“我呀，不求租多少银钱，只想找那正经过日子的人，对我这房好好照顾呢！” “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高平说，“五婶家儿子可是正经的人中龙凤，在京城做大官呢，这要接五婶去享福啦！” “阿平真能说笑，什么人中龙凤，不过就是中了举，有了官做罢了！”五婶白了高平一眼，“你才是人中龙凤，以后一定比你五哥强的！” 五婶说罢，看着李小芋说：“姑娘，我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像我家你五哥，我看见就喜欢。这样，我这房对外贴的都是五百文，租你们四百五十文！” 父女二人心中一喜，要知现在二人并未找到挣钱的营生，只能吃点以往的老底，自然是节约为上。 高平去屋内取来纸笔，拟了一份文书，父女俩预付了三个月的房租。 只见那五婶，拿出五百文递给高平，“辛苦了阿平！” “五婶，你这是做什么！”高平将钱推回五婶面前，“说好的给我三百文就好的。这也太多了。” “多什么多！既然这房已经租出去了，明日我便要启程上京了。银钱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左右你五哥要奉养我的！”五婶执着的将钱推过去，“而且，你要攒明年春闱的盘缠，还要负责你侄子的束修，快快收下！” 原来，高平奇怪的打扮是有原因的。 本来应该白净文弱的书生，本来应该不染铜臭的书生。到了高平这里，还要上山去猎野鸡，还要做那中介的营生。 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那两耳不闻天下事，不辩五谷，四体不勤的书生，真就那么高尚吗？ 若是家境优渥，书生只需专注科举，自是无可厚非，毕竟他们身上担负着光耀门楣的使命。 可若是家境贫寒，书生只知用着徽墨、三尺素写着不入流的文章，闲暇之余再去茶馆与人争论一番，可就有那么一点不食人间烟火。 所以听见五婶的话，李小芋对高平的印象立马改观，人家凭自己本事挣钱，学业又没有耽误，十分值得学习！ “五婶，你知道我这人脾气的，说三百文就三百文！再说了，我今日猎了一只野鸡还不少卖呢！”高平仍含着笑，将钱推过去。 无法，五婶只好数出了三百文，高平这才将银钱收好。 “阿平，晚上就在这吃吧！五婶这都做好了。”五婶热情相邀。 “不了五婶，今晚我还需早点回家，答应了要给小石头讲西游记呢！”高平站起身来。 “二叔！二叔！”东边的墙头上露着一颗小小的脑袋，正向屋里张望。 “小石头！你又爬墙！仔细屁股！摔了可别指望我抱你！”高平虎着脸道。 第11章 想要个营生 章 次日一早，五婶站在门口准备出发。 高平一家都来送五婶。高平大嫂赵氏递过一个油纸包，对着五婶说到：“五婶，这是我早起给您烙的糖酥饼，最是松软，若路上饿了便拿出来垫垫肚子，您可千万得带上！”见五婶接过去，又从小石头手里接过一只布包，“这是山楂和瓜子，无聊时用来打发时间。” “翠芬儿啊！”五婶接过后抹了抹眼睛，“五婶就不跟你客气了，今后五婶不在家，你自己可要照顾好自己呀！” 见赵氏红了眼睛，她连忙说到，“别哭别哭，小石头这般贴心，阿平又如此能干，你的福气在后面呢！我到了京城，一定会让你五哥帮忙找找阿成的！”说着，她放下了手里的吃食，拿出腰间的荷包。 “对了，阿平，这是你五哥家的牌子，你收好了。今后到了京城，可别忘了来看看你五婶啊！” 五婶从荷包中掏出一块木牌，正面是小篆体的林，背面刻有祥云。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料，雕工却十分细致，看出是上了心的。 “五婶，”高平见是刻有姓氏的木牌，摆摆手道：“这名牌是五哥孝敬您的吧！想着让您一路方便，给了我，怕是不太合适。”说着将木牌退还回去。 “没事没事！”五婶摆摆手，“你五哥安排人接我啦，一会儿就来了！这一路上有他打点，你就放心吧！而且我这还有一块，你那块是你五哥点名说留给你的呢！” “如此，便谢过五婶、五哥。”高平这才将那牌子接过，郑重的收到怀中，对着五婶作揖。 “小姑娘，”五婶的视线与李小芋对上，“你是个懂事儿的，这房子里的东西，随你取用，若是退租，直接将钥匙交给阿平保管就行了。若是续租，租金也先交由阿平就好。” “五婶,多谢您！我和爹会精心打理这房子的！您在京中若是无聊，便回来住上一住。”李小芋答道。 站在巷口的李山根此刻折返回来，说是京城来人，要接林老夫人。众人这才将五婶送入巷口的马车，挥手作别。 “爹，你放心吧！我自己在家没事儿的。”李小芋对李山根说。 原来李山根见父女二人这么快安顿下来，租的房子也觉得特别合适，又想起来李家村的李小豆，心里不太舒服，夜间休息的不太好。 晨起李小芋见李山根眼下青黑一片，嘴角也全是水泡，就明白李山根的想法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李小豆并非他真正想要的，但是他也是惦记的啊。 于是李小芋劝李山根回到李家村，接李小豆进城。 李山根内心也是纠结的，一方面惦记小女儿，另一方面也担心李小芋对他有意见。是以见李小芋这么说，也就顺势应了下来，与女儿道别回到李家村了。 送走李山根，李小芋突然觉得很空虚。 现在的情况和自己设想的有很大出入。 最开始，她被掳走，以为家里不但没人救她，还把事情传的到处都是，加之爹娶了王二凤，就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个，想要逃离李家村。 对今后的安排，她也没想太多，离开李家村就是她的目标。今后总归饿不死就可以了，反正她是没人要的那一个。 哪怕去楚府做下人，她也愿意。 可是后来，她发现爹是有去救她的，当年的事情爹也算是受害人，而且爹为了不让她受委屈，选择放弃一切，带她离开。 所以她的计划全部被打乱。 她要对自己负责，对爹负责。 她要想一个营生。 一个能挣钱，又让爹安心的营生。 院子里的少女，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石桌，微微蹙着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趴着墙头的高平，正是见着这一幕。 “喂，小姑娘”高平扬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见她蓦然回神，还有一些怔愣，继续说道：“在想什么呢？我都在这半天了，也没有被你发现。” 李小芋站起身来，看见墙头上趴着的高平，不禁有一丝愠怒，“你这人，放着门不走，偏偏要在墙头上喊话，真是好生奇怪！” 闻言，那半个身子从墙头消失，弄得李小芋还有一些不好意思，是自己说话太重了吗？这人虽是言行举止奇怪，但是做的事还是挺好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也要爬次墙头，将高平喊回来。有人敲响了房门。 “谁啊！”李小芋一头雾水的问。 “高某奉长嫂之命前来相邀，不知李姑娘是否方便？”高平一本正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噗呲，”李小芋笑出声，将门打开来，“高公子请进吧！”说着摆出请进的手势。 “哟，原来你也会笑啊！”高平打趣，“我见你小小年纪，总是板着一张脸，还想着你少年老成，大嫂还让我多跟你学学呢！” “你是该跟我学学，”李小芋给高平倒了一杯茶水，“堂堂举人老爷，行为举止竟如市井小民一般，让人尊敬不起来。” “举人老爷？举人老爷怎么就得端着呢？”高平抬手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举人老爷也是生活在市井之中，也算是市井小民呀！再说了，总端着多累啊！”高平眨眨眼睛。 少女的眉眼再次弯弯，“小女算是说不过举人老爷，”李小芋抱拳，“小女甘拜下风。” “高某竟是不知，李姑娘小小年纪，竟有两张面孔。”高平眯眼，仔细打量着她。 李小芋的笑容敛了几分，是啊，什么时候自己不爱笑，不爱与人交谈了呢？大约是在娘亲去了以后，自己生活在那个家里吧。 爹在家时，自己若是多与爹说几句，王二凤必定再背后冷嘲热讽，她不愿看王二凤那副嘴脸，久而久之，自然也就生出了这样一副沉默的面孔吧！ 然而这些话，她并不想与高平说，虽说高平很是亲切，但也仅仅认识两天而已。 “举人老爷刚说高大嫂让我过去吗？”李小芋说着转移了话题。 第12章 可怜的孩儿 “大嫂听说李大叔回乡下了，担心你午饭没了着落，邀请你过我家去呢！” 赵氏是个苦命人，昨日听五婶说，她本是家境没落的官家小姐，因缘巧合，被高平父母收留，早早就和高平大哥定下了亲事。后来为了高成诞下一子，也是伺候高家二老离世，称得上贤良。 若是故事到此结束，赵氏也算不得苦，可高成却出了事。 要说这高家到了这一代，也算是有点兴旺的意思。 虽说家境不算富裕，但是高成高平兄弟俩，都是读书种子，高平自不必说，早早就中了童生，考中了举人。 高成更是不凡，据说高成已经考中了进士，这本该是光耀门楣的事情，要知道考中了进士，便注定会有官身。 可就在高成回乡报完喜，返京的途中，却遭遇了意外，至今下落不明。 没人知道他究竟在哪，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 于是赵氏就这么一年年的熬下去，一晃三年过去了。小石头考中了童生，高平年纪轻轻也考中了举人。 可高成还是没有消息。虽说高家二老留下了些许家业。可这么些年过去了，赵氏要供养两个孩子读书，自己又只会做些代人浆洗、缝补之类的杂事，自然坐吃山空。 好在高平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并不一味的读书，总是有一些小心思，虽然赚的不多，到底也能贴补些家用。 知道高家情况的李小芋本是不想去高家吃饭，可高平执意邀请。 “大嫂可给我下令了，要是没把你请去，我也是不用回家吃饭的。”他摊摊手，“忙着送五婶，我可是早上就没有吃饭。” 李小芋见他如此，终是低头一笑。 “没想到你这小姑娘竟是这般爱笑，”高平起身，“多笑笑多好啊，大嫂就总说，笑口常开，好彩自然来。” 李小芋也站起身来，想着时间仓促，也没准备什么礼物，空着手上门也总是不好看，便进去从包袱里取了两方手帕。 这手帕只是粗布材质，但是蝴蝶却能看出来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她像春梅，手巧。会做些好吃食，也会绣一些好纹样。 果然，赵氏看见这两方帕子眼睛一亮，“李姑娘，好本事！绣的蝴蝶真真的好看！” “赵嫂子，”李小芋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您叫我小芋就行。来的仓促，我也没准备什么。这蝴蝶也不过是慢工出细活罢了，从前在乡下，时间总是需要做些什么打发的。” “小芋，”赵氏仔细摩挲着蝴蝶，“这名字真好听，以后也不用叫什么赵嫂子，见外。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你就叫我大嫂就行。亲切！” 得，这回知道高平的亲戚是跟谁学的了。 高平家的布局与自己家差不了太多，只不过堂屋被隔了一个小屋，想来是小石头的屋子。 果不其然，小石头在窗口探出脑袋，“二叔，‘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怎么解？你快来帮我看看！” 高平应了声，与二人打过招呼，便走进屋去。 院子里只剩下赵氏和李小芋。“咕咕。”李小芋听见角落里有声音，转头看去，竟是那昨日的山鸡。 “这山鸡是昨日阿平上山猎的，本准备送到食肆去，不知怎地却送回了家。”赵氏察觉到李小芋的疑问，笑着开口，“谁知今日一早，竟是下了一枚蛋。” “这山鸡这般聪明，还知道保命之法！”李小芋也随之附和。 “小芋，饭菜还得一会儿，你且在这稍坐，我去厨房忙活忙活。”赵氏端了一杯水放到李小芋面前说着。 虽然李小芋不是经常有机会到别人家做客，但是基本的礼节还是懂得，见赵氏要去厨房张罗饭菜，她哪好意思继续在这干坐着。于是也站起身来。 “大嫂，我在这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到厨房去，还能陪您唠唠嗑，打打下手。”说着和赵氏一起来到了厨房。 案台上摆放着几样小菜，看来是提前准备好的，灶上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小芋，我也不知你爱吃什么，就简单做了一些，您别嫌弃呀！”赵氏一边忙活着一边说着。说完，递给李小芋一根黄瓜。 “厨房里的事情杂乱，你们小姑娘哪里会呢！喏，你吃根黄瓜，陪着我唠嗑就好。”赵氏真诚的笑着。 李小芋心想，这赵氏真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厨房不大，却收拾的干干净净。灶上竟是一点烟渍都没有。 可她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干站着，什么忙也帮不上。 “谢谢大嫂，黄瓜一会儿再吃，要不我先把碗筷端上桌吧！”她开口道。 “不着急，等菜好再端也不迟。”看出李小芋是真心想帮忙，赵氏指了指灶台，“小芋，你若是不嫌热，就帮我看着点火。” 李小芋点头应是，搬过一把小凳子，坐在灶前。 “小芋，我见你爹送完五婶就回乡下了，可是有什么急事？”赵氏手里切着菜，嘴里和李小芋说着话。 虽然说今日早晨才算是第一次见过高家大嫂，可李小芋对这位大嫂心里极是喜爱，总觉性格有一些像娘，坚强乐观，有一颗善心。 见李小芋不说话，赵氏停下来，看向她，“可是我问错什么话了？” “不是的大嫂，只不过我家里情况复杂，我不知道怎么和您说。”李小芋往灶坑里添了一把柴，“爹是去回家接妹妹了。” “嗯？”赵氏这回不是询问，而是等着李小芋自己说了。 “我娘去的早，我爹又续了弦，继母生的妹妹。只是后来，家里出了事情，爹便带着我出来了。” 李小芋说的隐晦，王二凤做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好听了。 可赵氏却从这只言片语中，了解了大概情况，想必是那继母难以相处，逼着李山根带着李小芋离开，而李山根又不放心小女儿，便回到乡里想接回来。 第13章 试试看吧 直到今早自己去邀她前来做客，她才把眼睛里藏着的话说出来。 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 后来，无意间听见她和大嫂说着家里的事，原来，这还是个苦命的小姑娘。更是个懂事的小姑娘，虽然有些话，她没说，但是从她在父亲面前的沉默，以及她口中的那个继母，也可以窥之一二。 做甜品点心这个活计，自己本打算和大嫂一起的。可听见这小姑娘也想赚点银钱，他便也拉她入了伙，算是帮她一把吧。 “甜品点心？”李小芋咬咬唇，微微侧头，想起娘以前总给他做的小圆子，开口问道：“家中可有芋头、糯米粉、红糖？” 赵氏应是，麻利的起身，在柜子里拿出芋头，舀出一碗糯米粉，又指使高平去那柜顶取了红糖。 见东西齐全，李小芋将锅中炒好的菜盛出来，又煮上一锅水，水中放了一勺红糖，回手把芋头洗净改刀，放在蒸屉之上。 蒸汽氤氲，她揭开笼屉，见芋头熟透，将芋头与糯米粉混合搅匀，搓成小丸子放入滚烫的红糖水中，细细熬煮。 甜腻的香味在厨房蒸腾，水汽中的姑娘一手持着勺子，一手拿着碗，将锅中的芋头丸子捞出，又浇上一勺糖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极其麻利。 “喏，试试看。”李小芋递给赵氏和高平一人一碗，还不忘盛出一碗送去给读书的小石头。 “软糯香甜！”高平烫的嘶嘶吸气，还不忘夸奖，“小鲤鱼可以啊！这道芋头丸子材料简单，烹饪时间短，味道却不错！”说着又喝了一口糖水。 “嗯！竟是这般好吃！我从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赵氏也开口赞叹。 “难得让举人老爷和大嫂满意，我小的时候，家里种的芋头很多，我又喜甜。是以我娘总喜欢这么给我做着吃，时间长了，我便也学会了。”李小芋微微笑着，“只是，咱们若真是想做着甜品买卖，仅有这一道也是不够的。” “小鲤鱼说的对，这道甜品，冷天的时候，吃上这么一碗，应该是很舒服。只是大家伙儿可能只吃个新鲜，毕竟这材料，家家户户都有，极易学会。时间长了也就没什么销路了。”高平点头附和。 “但是先不用担心那个，咱们先备着些食材，过两日正好有庙会，咱们不妨支个摊子去试上一试。”高平放下勺子，说道。 见二人吃的热闹，李小芋转身将锅中炖煮的红烧肉盛了出来，肉炖的莹莹亮亮，极有食欲。 “既是有庙会，便去看看也是好的，只是，”她抬眼望向高平，“举人老爷还需参加春闱，课业重要，要抓紧时间，不如我和大嫂去吧！” “怪不得大嫂夸你懂事呢！我若是不去，你人生地不熟的，大嫂也没什么经验，怕是被人诓了去！”高平笑道。 “可你这课业，”李小芋犹豫着说道，“要不让我爹跟咱们走一趟？他也是去过集市卖筐的。尚算有几分经验。” “李大叔能去自然更好，人多力量大，但我也是要去的，毕竟第一次卖这些吃食，我担心你们应付不过来，至于课业，小姑娘家家自然别跟着担心了，山人自有妙计。”高平站起来，端起刚刚出锅的红烧肉，大着嗓子喊道：“小石头，开饭咯。” 饭菜很简单，一道红烧肉，两个清炒的时蔬小菜，还有一碟赵氏亲自腌制的咸菜。 都是很家常的，李小芋心中却是很舒服的感觉，赵氏很体贴，并未让李小芋觉得压力很大，真的是怕她午饭没了着落，才喊她上门的。但又比平常吃饭，稍微隆重了一下，把握的刚刚好。 她夹了一口芹菜，竟是意外的好吃，忍不住打量高平，这举人老爷果然不一般，炒菜都这般好吃！ “小芋姐姐，做的红糖丸子汤真的很好吃！谢谢你！”小石头突然开口道。 “你喜欢吃就好啦，有空我再给你做。”李小芋含着笑，夹了一块红烧肉给小石头，“小石头多吃点，吃饱了好有力气读书啊！” 饭桌上的氛围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饭后，李小芋帮忙收拾好了碗筷，余光一瞟，发现高平拿着菜叶去喂鸡，她便走上前去。 “这山鸡真是好命，遇到了举人老爷！”李小芋开口。 “那是，举人老爷可是德才兼备！”高平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抖掉菜叶，“小鲤鱼是想问我，银钱分配的事吧！” 见她点头，高平继续说着，“其实我刚才就想说，只不过见那红烧肉诱人，美食不可辜负！银钱当然是平分，分工方面嘛，你负责做，我负责卖？怎样，大嫂闲暇还可以给你搭把手。” 这个分配对李小芋是有利的。以前李山根总是说，编筐只需要一个半个时辰，可为了卖掉他，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可见，做买卖，还是重在卖！做吃食，付出的是体力，可卖吃食，要付出的是体力和脑力，更别提高平还需要读书，时间更是宝贵。 “这不太好吧，”见高平疑惑，李小芋继续说着，“卖吃食更是麻烦，而且你还需要赚盘缠、笔墨，还有贴补小石头进学。我只需要养活自己和我爹就行了，所以，咱们三七分吧！”李小芋语气软软却透着坚定，望着高平。 高平一愣，“小鲤鱼啊，你就不给自己攒点嫁妆吗？”他笑着揶揄。 “啊？”李小芋也一愣，随即面色微红，“攒那作甚！我又不想嫁人。” “哟，小鲤鱼还不好意思啦，好啦，就当你不想嫁人，”高平微微正色，“我还想让小鲤鱼风风光光的出嫁呢！五五分吧！就当我给妹妹攒嫁妆啦，行不行？” “可是，五成的话，我担心不够你们用的呀！小石头还得进学呢！”李小芋抿了抿唇，有些为难。 “不用担心，咱们这吃食买卖若是成了，五成自是够用，”高平摸摸李小芋的头，“所以，咱们的小鲤鱼大厨要好好努力啊！” 第14章 你若是担心她 “那是自然！”李小芋站直了腰，“我必是要对得起举人老爷的信任的。” 她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高平稍等一会儿，便飞快的跑回了家。 也是，做买卖，不能光讨论银钱分配，成本也是要投入的。可见高平并未说什么成本的事，想来他是想独自承担的。 但李小芋确实不能让他独自承担的。 一来，若是日后这买卖做大了，成本也会加大，高平承担也会吃力。二来，高平将这买卖分给自己一块，是对自己的帮助，自己怎么好意思，一直占便宜呢？ 于是，她飞快的跑了回屋，再包袱里拿出了一个荷包，从中取了一两银子，仔细的将荷包收好后，又跑了回去。 高平还是站在原地，一头雾水的看着李小芋。 “喏，”李小芋张开手掌，一枚碎银子躺在手心，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微光。 “这是为何？”高平问道，“难道是中午的饭钱？” 李小芋在心中翻了白眼，这举人老爷，明知故问。 “回举人老爷，这是白银一两，是小女入伙的银钱，还请举人老爷笑纳。” 高平哈哈一笑，“快收起来吧小鲤鱼，只不过需要采买些芋头、红糖、糯米粉，还不需要你拿什么银钱呢。” 李小芋却正色道，“做买卖，亲兄弟尚且明算账，咱们更是需要！你若不收，我便不入这伙了。” 见李小芋如此郑重，高平在衣袍上擦了擦手，也将用双手将那一小块碎银子接过来。 “还需要歃血为盟吗？”高平一本正经的问道。 李小芋一愣，随意展颜，露出一颗小酒窝。 不知是五婶走的急，还是她有意照顾这对父女，有一些崭新的被褥，就平整的放在柜子里，李小芋从高家回来，就在收拾这个新家。 被褥虽是崭新，但是年头久了，需要在太阳下晒晒，她将被子拿到绳子上晾好，又转身回到屋内。 她那小包袱皮已经旧了，这还是春梅的陪嫁，多年来被她珍藏在柜子底下，这要离开那个家，她将娘所有的东西都带了出来。 其中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布包，她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春梅在楚家时，记的手札。 春梅从小就被送到楚夫人的娘家，很得楚夫人喜欢，便带着学会了字，顺便，她也养成了将要事记录下来的习惯。 李小芋认识的字就是春梅教会的。 可春梅走的早，后来李山根又续了王二凤，王二凤自然不舍得出银钱让李小芋去学堂。可暗地里却送李小豆去村里老秀才家识字。所以，李小芋认识的字不多。 这本手札，李小芋只粗粗的翻过，许是今天心情不错，她又翻开。 纸张已经泛黄变脆，她很小心，手指细细的摩挲着春梅写下的字。 少女的眉头轻蹙，眼神疑惑。她看那纸上写着，食、甜、芋等字样。虽然很多字不认识，可她就是认为这是方子，甜品方子。 她一喜，想要出门去找高平弄清楚，出了房门却看见李山根垂头进院。 转身将那手札放好，又取了茶盏，端到李山根面前，“爹，回来了，中午吃饭了吗？” “唉，”李山根长长的叹气，看着关切的大女儿，不知道怎么说好。 原来李山根回到李家村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 他直奔家门，发现王二凤母女二人正坐在炕头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发泄着不满。 “娘，你说爹啥时候能回来啊！”李小豆开口。 “也快，他啥都没拿，银钱都没带，能在外面过多久？”王二凤，吐出瓜子皮接着说，“怕是昨晚他们也不知在哪个破庙过的夜呢！” “还是娘厉害！”李小豆乐滋滋的说着。 “那是，娘要不将这银钱看住了，咱娘俩能捞到啥？都得让你爹给你那个小贱人！”王二凤恶狠狠的将瓜子皮丢在了地上。 李山根只觉得血直往脑袋上涌，亏他还想着回家缓和缓和关系，将李小豆带到城里，日后若是王二凤知道悔改，总还有弥补的机会。 然而此刻的他，却抬脚将门踹开。踏进屋内，颤抖着指着炕上的娘俩，“你、你们真是好样的！” 那娘俩登时慌了神，将瓜子一扔，趿拉着鞋就下了炕。 “当家的、当家的，你回来了？快坐下，听我跟你解释！”王二凤拉着李山根的胳膊说道。 李山根瞧见王二凤身上崭新的衣衫，更是怒不可遏。 “好你个王二凤，我在家时，这些好衣衫你藏得利利索索，只跟我说家中没有银钱，大姑娘已经几年没有新的衣衫了？”说着，他一把扯掉王二凤拉着他的手。 “我这一走，你这些家底都好意思穿出来了？我本看在小豆的份上，对你多加容忍，可现在呢？！” 面前这对娘俩的打扮好像是压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想到昨天进城时，李小芋明显腹中饥饿，却为了省那几文银子，不肯买个包子！ 本以为自己留下银钱是为了让李小豆好过，可现在看来，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不公。 想到这，他快步走到炕上的小柜中，掏出了装着银钱的匣子，那匣子竟是比想象中沉重很多！ 他本想将这匣子放在怀中，一走了之。可回头看见李小豆满脸泪水的看着他，他终究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小豆子，爹今天是来接你的，我和你姐已经在城中寻好了住处，你要不要跟我走？”他尽量压着怒气开口道。 “爹，爹能不能不走，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李小豆哭道。 听见李小豆口中的一家三口，李山根压抑的怒气又升腾的老高。好好一对姐妹生生的让王二凤教成了冤家！ 果然，见李山根不言语，李小豆大着胆子继续开口，“爹，既然已经在城中租好了房子，那姐姐也算有了去处。反正村中她也待不下去了，就让她在那待着吧！” 李山根的脸愈发的阴沉，王二凤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李小豆，示意她闭嘴。可是李小豆竟继续说道，“爹，您若是担心她，咱们就每个月给她些银钱。”说道，她向前一步，“爹，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好好的！” 第15章 就听你的吧 “啪！”李山根再也忍不住，举起手就对着李小豆打了下去。 力道大的李小豆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李山根，泪水扑簌而下，声音哽咽，“爹，爹你打我，我说错了什么你打我！” 李山根瞪大双眼，怒气压抑不住的释放出来，“你说错什么？李小芋是你的姐姐！你就这么着急要把她赶出这个家门吗？！” 那巴掌来的太快，王二凤也没有反应过来，此时她看见坐在地上痛哭的女儿，也回过了神。 “李山根！你不是人！小豆还是个孩子啊！你怎么就忍心！我跟你拼了！”说着竟扑到李山根面前，一副要与李山根同归于尽的架势。 李山根攥紧了手中的木盒，将扑过来的王二凤大力一推。王二凤顺势跌在了地上。 他冷冷的看着王二凤娘俩，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打开那匣子，从中抓了一把银钱扔在了地上，也不管那娘俩如何哭嚎谩骂，盖好匣子收在怀中大踏步离去了。 一路疾行，他的怒气已转化为对李小芋的心疼，怪不得从春梅走后，小芋越来越不爱说话，待王二凤进了门后，她越来越冷淡，他竟天真的认为，孩子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 今日一看，这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李小芋还关切的看着李山根，那双眼睛和春梅像极了，李山根只觉得心头酸酸的，眼睛竟有些许的发热。 为了掩饰，他拿起茶盏，又从怀中掏出了那只匣子。 这是一只外壳有些斑驳的红木匣子，不算很大，巴掌见方，是一只首饰匣，上面只浅浅的雕刻着牡丹花样，是常见的花样。 只是春梅的匣子。是楚夫人送给春梅把玩的。可却被王二凤以李小芋太小替她收着为由，藏了起来。 那时候的李小芋，娘亲刚刚去世，沉默寡言，认为世间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就不想计较。而李山根呢，就算想计较，又想着家和万事兴，不能计较。 李小芋的手指拂过那牡丹，心头酸涩。她抬起锁扣，只见那匣子里装着一些碎银，仔细一看，还有一枚绞丝的戒指！ 是娘的戒指！可怎么会在这里？ 见李小芋脸色绷紧，秀眉轻蹙，李山根探头过来，看着那枚戒指，也不禁怒气翻涌。 这是春梅的喜爱之物，当初李家穷，这戒指还是李山根攒了许久的钱才买下的。本是戴在春梅手上，随她去了的，可却在王二凤手中。那王二凤究竟怎么拿到的？让人不敢去想！ “都是爹不好啊！是爹不好啊！爹太窝囊了！王二凤她才敢这样！”李山根的怒气似乎转移到自己的身上，狠狠地拍着自己的头，他腾的站起身来“我去找她！这是犯法！” 李山根的动作唤醒了李小芋，李小芋抓住李山根的手，“爹，算了，别去了。到时候她再不承认，反倒让娘脸上无光。别这样，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好好的。” 是啊，让春梅脸上无光。临走时戴在手上的戒指，居然都会被别人顺了去！人家得怎么看她！ 秋日的阳光依旧那么明媚，可风却已经凉了起来。偶有树叶落在了地上，没有任何声响。 院子里的父女二人一脸颓然，就那么坐在石桌的两侧，相对无言。 日子总是要向前看的，沉溺在过去的恩怨中，没有任何作用。看向那匣子，她又想起来娘临终时交代自己的话，“不要去仇恨，因为他们不值得你铭记，你要做的就是过好每一天。” 对，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和爹过上好日子！让娘放心！让坏人后悔！ “爹，”李小芋灼灼的看向李山根，眼里的火光似是点燃了黑暗，“妹妹不肯跟您过来是吗？” “嗯。”李山根不明白李小芋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冲破的沉闷，声音发闷的回应。 “那您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打算？爹还没有想好，但是总是会让你过好日子的。爹原先琢磨着去赶个马车，或是去卖把子力气，最不济，爹还可以编一些小玩意卖。”李山根的眼里似乎也亮了起来。 是啊！何必纠结于过去呢？大姑娘已经放下了，自己要做的，就是加倍弥补，让小时候爱笑的李小芋重新回来。 至于李小豆，自己已经尽力，即是她愿意跟着王二凤，那就随她去。且到那婚假嫁之时，添上些嫁妆罢了。 “大姑娘，你不要担心，一切有爹呢！”李山根拍了拍李小芋的手，示意她安心。 “爹，”李小芋抿抿唇，“我有个打算，且说与您听听，您看合适不合适。” 说罢，李小芋将要和高平合伙做吃食买卖的事，交代给李山根。李山根是有一些意外的，原本，他听说李小芋要进城，便以为李小芋要去楚家做奴婢，所以他那般反对。 再加上王二凤的假面皮被揭开，李山根从心底里，想要李小芋嫁个好人家，更是不想让李小芋去楚家，为了宽她的心，李山根就想了很多赚钱的办法，也是为了让她能安心在家。 可李小芋这要做吃食买卖的想法一说，李山根的心中更加不安。 毕竟做吃食买卖，少不得要抛头露面，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家，惹人闲话怎么是好？再者，那高平若是心口不一，父女二人不是将真心错付？就算没人闲话、高平也确如他所言那般良善，这买卖若是赔了又该怎么办？ 看出李山根的顾虑，李小芋直截了当，“爹，我已经拿了银子去入伙了。”她露着小酒窝，“您就等着数钱吧！” 虽然在李山根心中，头已经摇成了拨浪鼓，更是大声呼喊着不能做这买卖，可想着她鲜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候，就随她去吧！就算真的被说闲话、被骗、亏了本钱，自己拼了老命，也要给她一个安稳的。 再看看李小芋一脸信心，李山根无奈，点了点头，“就，就听你的吧。” 第16章 好好过 见李山根答应了，李小芋也忽略了他的心不甘情不愿。只要爹答应了，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她将杯子里冰凉的水倒掉，回身到炉子上取出一只温着的茶壶，添上温热的茶水，认真的看着李山根的眼睛，缓缓开口：“爹，我知道您心里不好受，总觉得亏欠了我和娘，您不要再这么想了，您肯救我，肯带我出来重新开始生活，您就我心目中最好的爹了，”她深吸一口气，“所以，爹，今后咱们好好过日子，您也不要再说什么您没用的话了，我并不觉得您没用。” 轻轻抚着李小芋的头发，李山根暗淡的眼底有了一丝水汽，“好，大姑娘，爹不说了，以后，咱们爷俩好好过！” 李小芋握住李山根的手，眼神透露出坚定。 自从下午父女俩推心置腹的聊过，二人身上的枷锁都卸掉了大半。李小芋不再觉得自己是孤单一人，她有疼爱自己的父亲。而李山根也终于知道今后该以什么方式对待生活，他将慢慢放下李家村的那一切，以让李小芋开心的方式，过好每一天。 所以，当高平踏进院门时，总觉得一切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父女俩是沉闷的、是压抑的，现在气氛却突然轻松起来，言语也有了笑意，还不待他仔细琢磨，就听见李小芋的声音响起。 “举人老爷，且稍坐一会儿，我这有东西给你！” 五婶是个心地善良的妇人，她给李小芋留下的，不只是崭新的被褥。 当李小芋走进厨房，想着打扫之时，竟意外的发现厨房出奇的整洁，再打开柜门一看，竟还有米面等食物。 本想着擀一点面条给李山根垫垫肚子，却想起来中午去高家做客的情景。来而不往非礼也。父女二人便出了门去采买些蔬菜肉蛋等食材。 回到家，二人各自忙活了起来，李小芋和面、擀皮，李山根和了满满一盆肉馅。叮叮咣咣一下午，终于是捏了几屉包子。 “喏，”李小芋快步从厨房走出，手中端了一盆的包子，还冒着热气，“我爹包的，可好吃了，刚出锅的，我正要给你们送去，正好你来了，快拿回去给大嫂和小石头尝尝吧！” 看着李小芋鼻尖蹭到的白面，高平哑然。自己明明是奉赵氏之命前来邀请二人去家里吃晚饭的，拿回去这一盆包子，可怎么和大嫂说才好。 见高平不接，看出他是难为情。李小芋快步从他身侧走过，一边走还一边笑着揶揄，“这举人老爷就是不好伺候，也罢，小女亲自送上门就好。” 见状，高平只好紧紧的跟在她身后，还不忘扭头冲着屋内喊着，“李叔，我大嫂邀请您去我家呢，您忙完了别忘了过去！” 几步跟上李小芋的步伐，他低声嘟囔，“小鲤鱼好生麻利，害的我连礼数都没有了。” 将头一甩，李小芋说道：“哪个让你跟着我了？” “嘿！你这小鲤鱼！我若不跟着你，大嫂还合计我是上门要包子了呢！”高平气急。 “你喊了也白喊，我爹又不在家。”李小芋示意高平把门关好。 “李叔这是去哪了啊？”高平疑惑，这人生地不熟的，可别出了岔头才好。 “我爹去送包子了啊，给邻居都送几个，咱们这初来乍到，少不了要麻烦别人的。”李小芋微微笑着，侧脸看向高平。 “说的也是，”高平点头应着，“远亲不如近邻嘛！” 说话间，二人已经进了堂屋，听见有人说话，赵氏在厨房喊着，“是小芋到了吧？洗手准备吃饭！” 没听到回音，她抬眼一看，李小芋手中正端着那一盆白白胖胖的包子，顿时失笑，“你这姑娘，晚饭还带你们爷俩的份了，加上这一盆包子，不得吃积食了去！” 李小芋也正看向赵氏，只见她一手拿着锅铲，另一只手端着一盘排骨，案台上还摆着几个小菜，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大嫂，我爹说今日正好有空闲，便包了几只包子，让您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李小芋笑着开口。 “你呀！你爹今天忙活一天，我还想着让他好好休息，等到菜快上桌再让你们来吃饭，谁承想，都没休息上。”说着用眼神示意高平，布置碗筷。 正忙活着，听见门被敲响，正是李山根。 “李大叔，您来的正巧，快请进，我正要去寻你呢！”高平摆好碗筷，看向李山根说道。 “阿平真能干呀！我一回家，见家中无人，想着小芋便是到你家来了，这就来看看。”李山根见桌上摆了饭菜，连忙对李小芋说道，“大姑娘，包子送了？抓紧回家吧，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叔，忙啥？快坐下！我特特炖了些排骨，尝尝合不合口儿。以后咱们就是好邻居，好伙伴了，可不得庆祝庆祝吗？”听到李山根的声音，赵氏从厨房探出头来。 局促的搓搓手，沉默寡言的李山根不太适应这种热闹的气氛，想着拒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爹！”李小芋将李山根拉了进来，“快进来吧，赵家大嫂说，若是不在这吃饭，包子她也不要呢！” 见李山根坐了下来，赵氏又张罗着让高平给他倒酒，好不融洽！ 高家吃饭的气氛轻松愉快，渐渐的李山根也不再拘束。几人慢慢的就讨论到了吃食买卖的事情。 虽然李山根已经答应了李小芋入伙吃食买卖，但是对这件事情仍是有几分忧心，便提了几嘴。 谁知赵氏却笑了起来，“李叔，你要不提这些，我还有些顾虑，如今你提了，我这心便放下一半了！” 李山根一头雾水，自己的忧心，竟然没有为他们提醒？ “李大叔，是这样的，”高平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我俩家依然一起搞这个买卖，势必都希望这是个挣钱的营生。您将这顾虑提出来，便说明，您也是重视这个买卖的，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小鲤鱼高兴，才答应入伙的。” 李山根心中打鼓，自己是为了让小芋高兴才答应的，可也不能让钱包受罪啊！ 第17章 感到后怕 李小芋偷偷看了一眼李山根的脸色，见他不自然的咳了一声，便笑着将话说出来，“我爹这一辈子就愿意操心，我在家跟他说，他还不信呢！” “你也就是个小孩子，做买卖的事，你知道也不多呀！”李山根说道。 “李叔这句话说的在理，小芋是个小孩子，做买卖的事，她也属实不太知道，可咱们还有阿平啊！”赵氏自豪的看向高平。 “大嫂！”高平也有一点不好意思，旋即解释道，“之前做过一段时间的账房先生而已。” “那那是一段时间啊！”赵氏说着，“李叔，也不怕您笑话，那时候我家阿成下落不明，咱们散尽家财去寻他，家里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好在阿成旧友请阿平去做了账房先生，赚些银两补贴家用，后来要不是担心影响读书，阿平就一直干下去了，临走的时候，那掌柜的还很惋惜，还说要阿平接他的活儿呢！” 赵氏说的简单，可只有高平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过的。说是账房，可还要负责店铺的大小事务，亥时回到家，温书到子时，不到卯时就要起身。 而且那个时候，大嫂一心扑在寻找大哥的身上，对小石头也没有精力看顾，所以自己还要照顾小石头。 直到有一天回到家，眼前一黑，一头栽到了门槛上，赵氏才发现自己从小带大的阿平，居然已经有了丝丝白发，眼下漆黑，脸颊凹陷，才逼着高平辞了工。 但是高平也没有马上辞工，他还是坚持做了一段时间，直到家里有了一定积蓄，可以正常过日子才算。 而从那以后，赵氏没再找官府或者镖局帮忙寻人，甚至很少念叨高成，仿佛已经接受了高成已经故去的事实。 只有高平知道，在自己提出要进京赶考时，大嫂眼中的欲言又止。这么多年的感情，哪里会接受一个人突然消失呢？只不过大嫂不想再给自己压力了吧！ 李小芋并不知道高平的这些过往，但是当她听到高平曾经做过账房先生时，对他的佩服又多了一层。 眼前这个微微笑着的男子，似乎还有一点不好意思，可他在承担起寻找兄长、照顾家庭的重担时，并没有退缩，也没有放弃。而是利用自己的头脑在寻找一个平衡。 而最难能可贵的是，心中有锦绣、手中有能力、脑中有文章的他，并未高高在上，而是用自己的方式，温暖他人。 李小芋突然感到后怕，要是没有遇到这个人，自己和爹的进城之旅会是什么样子呢？ “竟不知阿平还有这般作为！”李山根很快从惊讶中回过神，“可，那为什么还要拉咱们入伙呢？我听小芋说，她做的甜品并不算是特殊出色，是她娘鼓捣出来的，可能只能占个新鲜吧！”李山根终于将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高平与赵氏对视一眼，赵氏开口道，“李叔，我说出来，您可别不高兴。本来这个买卖，咱们是准备自己做的，但是吧，我这手碰不得冷水，需要帮手，而阿平又不能把心思完全投入到这里。正巧遇到了小芋。”她停顿了一下，面露尴尬。 “我说您可别不高兴，我听小芋说她有个后娘，我就特别心疼她。您也知道，我曾是官家子女，后来家逢变故，流放途中，我是被后娘偷偷卖到这里的。亏是爹娘心善，要不我还不知道在哪受罪呢。”赵氏拍了拍李小芋的手。 “所以我想帮帮小芋，帮帮你们。您是个好爹，但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城里，若真找不到营生，是不是还要带着小芋回乡下呢？” 李山根听到赵氏提到后娘，底气也弱了几分，“不会的，就算在这城里待不下，我也会再找别处的，总之不会让小芋再受委屈。” 感受到手背上的温度，李小芋抬起另一只手，覆上了赵氏的手，“感谢大嫂怜爱，其实我并不委屈的，我爹很疼我，后娘也只是爱贪便宜点罢了。” 对王二凤的恨，是李小芋无法对外人言的，因为牵扯的实在太多，内里又有那么多令人尴尬的事实。所以她简单的一带而过。 然而，赵氏却能从李小芋微凉的指尖感受到些许，她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而是示意高平给李山根倒了一杯酒。 “说到底，李叔，还是咱们小芋勤劳聪明啊！别的不说，咱单说这芋头丸子都要比我捏的漂亮！”赵氏爽朗的笑着打趣。“而且啊，还爽快的很！已经拿出了入伙银子啦！” 闻言，似是终于下定的决心，李山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呛的咳嗽起来，待他顺过气来，他站了起来，对着赵氏和高平鞠了一躬。 “既然小芋都想好了，二位也不嫌弃咱们父女没能耐，咱们今后就好生做一回买卖！” 院子里复又发出众人的朗朗笑声。 做芋头买卖的事，就这么敲定了。 李山根虽然之前犹犹豫豫，但是一旦下定决心，也是充满了动力，谁不想创出番事业，在这立下脚跟呢？所以在那天吃完饭没多久，他就追着问李小芋今后该从何做起。 可这敲定了买卖这么久，高平也未仔细的说明具体一点的分工流程，所以李小芋也是一知半解，只和李山根说过段时间要去庙会摆摊。 这下李山根更着急了，他打探到月中的庙会人多，需得提前定好摊子支在哪里，还要准备食材，更是不断追问。 李小芋心里也急，可她没去催高平，一来是相信高平并不是拖沓的性子，他必是有自己的安排，只要跟着他的安排就好，二来是自己也在研究一些吃食，想着去支摊子时，能更丰富一些。 果不其然，没用多久，高平背着背篓来敲门了。 李小芋打开门一看，发现高平黑了，额上还有了黑道子，裤脚挽了起来，身上的打扮不是平日里穿着的长袍，而是黑褐色的短打，看样子和李山根并没有什么区别。 第18章 大包大揽 “不请我进去吗？”高平撅了撅嘴，“我可是一早就出门买芋头了，回来就到你这里来了。” “是阿平来了吗？”李山根听到声音，从厨房里探了头出来问着。 “李叔在家呢！快来看看我带什么过来了！”高平不理仍错愕在门口的李小芋，侧了侧身，从她旁边挤进了院子。 “哟！怎么这身打扮啊！”李山根擦了擦手，看见高平的打扮，转身就打了一盆水，“快洗洗，这手全是泥呢！” 高平也不客气，放下背篓，就细细的洗起了手脸来，这时李小芋也反应过来，取了干净的帕子递给高平。 “多谢小鲤鱼，”高平接过帕子，擦干了手脸，坐在石凳上喝着水，“快看看这芋头可好？” 背篓里的芋头整齐的码着，上面的泥土还是湿润的，想来必是刚刚挖出来没有多久。 “这些，都是你弄来的？”李小芋试探的开口，这些芋头与市场上卖的不太一样，看起来更大、更新鲜些。 “可不，我这一早就出门去了，原来想着去市场上买点，谁知市场上的芋头，个头小，价钱又贵，若是用那种的话，咱们这价钱势必得高一点，我便想着去周边的村上走走看。”高平甩着胳膊说道。 “阿平啊，这么多芋头，都是你自己背回来的？”李山根掂了掂背篓的重量，显得很吃力，“怎么不来喊我一声，李叔我还有把子力气的。” “这点事情，就不麻烦您啦！”高平笑着摆手，“这几天你们怕不是着急了吧！” “还行、还行。”李山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是我没考虑周全，本想着这些食材市场上就可以采买，可真到去买的时候，价钱总是高，这不这几日，我就在找合适的芋头，好不容易找到了。” 原来是如此。可李小芋心中还是有一点的不舒服，这人未免有些大包大揽了，明明是两家合伙的买卖，可去采购食材的时候，这人竟自己做了决定。 想着，李小芋起身将背篓挪到厨房去，谁知用力一拉，背篓竟没拉起来。 “可沉着呢！”高平伸手从背篓里拿出了一个圆圆胖胖的芋头，走进了厨房。 李小芋跟在高平身后，看着他取水将芋头仔细的洗净，又去了皮，虎口上的红色血泡是那么的明显。 “手怎么弄的？”她忍不住发问。 “哟，小鲤鱼不生气啦？”高平侧过脸，微微笑着，“手没事儿，起芋头磨的。” 见李小芋不言语，他回头看，只见李小芋微蹙着眉头，盯着自己的手瞧，也有点不好意思。 “真没事，下次我就有经验了。这次是着急，要不我就喊你去了。”将芋头快速处理完放到笼屉上，他倚靠着灶台，继续说着。 “说来也巧，我本想着先去考察个大概，再找你一起，可昨天去的时候，正好孙婆婆说她那里有芋头还在地里，价钱好说，我便想着今天去看看，谁知到了那里，她那大儿子却说已经有人跟他下了定。 “孙婆婆想着已经答应了我，便让我快些起出来，也让我尝了尝她家中煮好的芋头，我看味道大小价格都不错，便起了一些。” 此时此刻的李小芋为刚刚自己的猜忌而感到羞愧，高平拉自己入伙，又在自己的背后付出了这么些，自己竟然还说他是大包大揽。 “那，你是一个人收了这些芋头的吗？”李小芋有些不好意思，问道。 高平的胳膊都是无比的酸胀，虽说自己平日里也有上山打些野味，可真正的做农活，却是少之又少。 “还好啦！又不止这些，还有一些我存在孙婆婆家了，若是这些芋头你看的上，改日咱们就雇个车把剩下的拉回来，要是看不上，那我就转手卖了去，反正不会让你亏钱的。” 李小芋缓和的心情这回又沉了下来，谁是怕亏钱！ 见她又垂下头，高平拍拍了胳膊，叹着气说道：“累了一天，麻烦小鲤鱼帮忙准备点吃食？” 李小芋白了高平一眼，弯腰从橱柜里取出一盘子点心。 “喏，”她递给高平，“我刚才要送去你家来着，谁知道家里没人，就合计一会儿再去送，你先尝尝看。” 盘子里的点心不多，但是很精致，梅花形状的，上边还有字样，高平捏起一颗仔细端详，竟是“福”字，再拿起一枚，定睛一看，是“寿”字。他拿起一块送进嘴里，入口即化，还有淡淡的芋头香气。 “唔，好吃！”高平不住的点头，“在哪买的？” “什么买的啊！”这时李山根也归置好芋头，走进了厨房，“咱们家小芋自己做的！” “啊？小鲤鱼可以啊！还有这等手艺，真真是我高攀了才是！” “娘以前就愿意做些这些吃食给我吃，那时候小，现在想着按她之前的步骤，多少还是有些差距的。”李小芋也有点不好意思。 “这就很好啦！我还想着哪天买点奥家点心呢，他家现在买卖可好了，没想到小鲤鱼你做的这么好！佩服佩服！”说着，高平又将点心拿到阳光下，仔细打量。 “小鲤鱼，这点心没少用心思吧！看看这花纹，这刻字！如何做成的？想必费了一番心思！” 李小芋现在确实真正的不好意思了，本来想着自己认认真真的写点福字之类的，让爹雕出模具，结果自己的字委实拿不出手，只好按着门上的对联雕刻的，原想着再准备些禄、财、喜字之类的，奈何根本没有找到这样的字样。 “还得感谢我爹，原来爹还会雕刻这样的模具，只要准备好了面团，放在里面就可以定型了。”到底李小芋还没好意思说出字样的真正来源，“还得烦请举人老爷赏点墨宝，咱们再多刻一些字样。” “好说好说。”高平满口答应，可这点心却是没舍得吃，“李叔，您竟还有这样的手艺！不说别的，单这一套点心模具，就得卖上一两银子！看来，咱们做这吃食买卖，还是我占了便宜！” 第19章 庙会 虽然进城已经有了几日，可这城中的热闹，李小芋这才算是真正的见过。 只稍稍一望，就能看到庙会的牌楼立在那里，缠着红绸，甚是好看。人群熙熙攘攘，路边有小贩早早就织好的摊子，更有那货郎挑着担，在人群中穿行。 丑时就起身准备的李小芋此时也顾不上困倦了，正卖力的将点心一点点的摆在摊子上。摊子不大，位置也不太好，但是这是高平丑时就来抢占的位置。 本来丑时起身已经够早的了，当李小芋听见高平说，要丑时来占位置时，她觉得高平有些太过紧张了，可当她来到摊位时，到底还是震惊了。 两侧的商贩已经将东西码的整整齐齐，更有甚者，炉灶支好，已经煨上了鸡汤，只等着食客到来，便可下一碗热乎乎的馄饨吃。 见状，李小芋也顾不上别的，只得将福禄寿三色点心整齐摆好，下面用着苇叶垫好，即好看，吃起来也不会脏手。 李山根也紧跟着将小锅子支好，热乎乎的煮上了一锅红糖水，准备迎接第一位食客。 几人在摊子边期待着第一位食客的到来，渐渐的，人多了起来，也喧嚣了起来。第一位询问的是梳着双髻的小姑娘。 “娘，我想要这个花花糕！您看这花多好看呀！”小姑娘扯着后面妇人的衣袖。 那妇人身着布裙头戴银钗，看起来是一般的城中家庭，她也看了看这些点心，倒是精致，可就怕价钱太贵。 “妹妹儿乖，天气凉，吃了凉点心，当心腹痛！”说着抓起小姑娘的手就要离开。 高平哪里肯放弃到手的买卖，用眼神示意李小芋开口。 “大姐，不怕凉的，这都是今早新蒸的，吃起来口感很好的！现在还送一碗红糖姜水，喝了暖暖身子。”李小芋笑着开口。 那妇人回头看了一眼摊子，想着还送红糖姜水，价钱必定是高，更是坚定的抬腿要走。 “是呀，现在买合适呢！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若是买的多，还会送小篮子，方便您拿！”高平拎起小篮子，甩了甩。 闻言，那妇人这才带着孩子，仔细挑选，“妹妹儿，看中哪个啦？买两个尝尝！” 可点心共有三个样式，若是买了三个，八文钱，还有点亏，最后娘俩买了四个，李小芋又选了一个草编的小篮子送了过去，“大姐吃好了再回来！我这还有红糖熬煮的小丸子，也很好吃呢！” 看着掌心的十文钱，李小芋觉得干劲十足。小篮子是李山根用稻草编的，虽说费一番功夫，可成本到底不高，样子也好看，能招徕一些客人，还是高平给出的主意，没想到关键时刻，还真是好用。 而且，那三色点心，看似花哨，实则也只用了些米粉、面粉，填的馅料也是自己熬煮的红豆、芋泥等，成本更是不高，粗粗的算了一下，十文钱，竟能赚上五文！ “你看我干什么？”似是察觉李小芋直勾勾的眼神，高平懒懒的开口。 “举人老爷真是太厉害了！要是没有你，这买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张呢！”李小芋眼里写满了崇拜，紧握着十文钱开口。 “小鲤鱼，做买卖就要揣摩人的心理，刚才来的那位大姐，家境并不殷实，最开始要走，应该也是担心咱们这点心太贵了！所以咱们要告诉她价格，这她才敢买，学会了么？”高平老神在在的开口。 “怎么会这样，咱们这点心，看起来是很贵的样子吗？”李小芋半信半疑。 “那是自然，你仔细看看这纹路，特别是下面还搭配着苇叶，”赵氏在旁边发出啧啧的声音，“若是在铺子里，一钱银子四个都得抢着呢！” 听见赵氏这么开口，李小芋才将将相信，她有些不好意思，“原来你刚才冲我使眼色，是让我跟她说价钱的事情呀！我还傻傻的跟她说不凉呢！” “没事没事，咱们这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嘛！再来就好啦！”赵氏笑着开口，转身舀了一碗红糖水递给李小芋，“小芋，你先喝上一碗暖暖身子。” 喝了一口红糖水，身体都跟着热了起来，李小芋开口问道，“嫂子，那咱们要不要写个牌子，或是喊出价钱啊？” 高平接过话茬，“小鲤鱼需要学的还是很多啊，”他将手揣在袖中，微微眯着双眼，颇有老掌柜的风范，“咱们这点心做的可以，不管是馅料，还是品样，都能拿的出手，少不了有人想要拿着作为礼物，若是真将价钱喊出来，反倒不美。” 李小芋双手捧着红糖水，听着高平的话，不住的点头，高平见状再也装不下去了，露出了小酒窝，赵氏也笑了起来。 日光越发的明艳起来，街道上的人更多了，小篮子已经送光了，点心也所剩无几，红糖丸子更是早早就卖光了。 见状，赵氏开口，“小芋，东西都卖的差不多了，你和李叔进城这么久，也没有好好逛逛，剩下这些我自己在这就可以，让阿平带你俩去瞧瞧热闹。” 李小芋闻言刚想点头应下，转头却瞟到李山根掩着嘴打哈欠，摇摇头，想着大家一起回家休息罢了，庙会今后还有机会去逛的。 还不等她开口，高平却伸手将没来得及买的点心装了起来，“大嫂，这没剩几个了，不如咱们一起去逛逛庙会吧！这些点心，一会儿咱们饿了，还可以垫垫肚子。” 这些点心都是准备卖钱的，赵氏哪里舍得自己吃掉，伸手去拦，嘴上还嘟囔着，“这能买好几钱银子呢！你想吃一会儿嫂子回家给你包包子吃，你们且去，卖完我就回家。” 高平手上的动作不停，听见赵氏的拒绝，更是捏起了点心塞到嘴里，“大嫂，不差这几个呀，您上次不说还是要给我求个符，保佑科举吗？”说着，还冲李小芋使眼色。 李小芋这次接收到了高平的信息，她走上前去，挽着赵氏的胳膊，“走吧大嫂，您也忙活一早晨了，不如一起去逛逛，今天买卖做的好，咱们就有经验了不是！不急在这一时。” 第20章 亲手所做 知道李小芋是担心自己太累，想要自己休息，赵氏不忍拂了李小芋的好意，只得笑着点头应下。 “小芋啊！爹就不跟你们去了，爹昨晚没怎么睡好，这会子上来困劲了，就先拿着东西回家补眠了。”李山根挑起装着东西的担子，要回家休息。 见李小芋还要开口，李山根摆摆手，摇头说着，“爹也不喜欢这闹闹哄哄的地方，你们去玩就是！记得银钱要揣好，切莫被盗贼盯上！” “爹，那您到胡同口吃上一碗馄饨再睡！仔细胃痛。”李小芋冲着李山根的背影喊道。 “放心吧，小鲤鱼，李叔会照顾好自己的，走，咱们且去前面瞧瞧热闹！听说还会有杂耍艺人呢。”高平说着将赵氏和李小芋护在身前，手里拉着小石头，顺着人流的方向缓缓前行。 虽然在摆摊的时候瞧着着街上人来人往，已是足够热闹，但当真的化作这一员游人，更是觉得非比寻常。 镇子上偶尔也会有集会，李小芋也跟去过，不过都是买些土产、麻布等自己产的东西，没有什么新奇。 但是这城中的庙会就完全不同了，虽说也会有买些布匹的，但都闪着光泽，和粗布完全不同，看起来质量极好，也是自己买不起的样子，李小芋心中盘算着，赚了银子要买上一匹，给大家都做上几件新衣。 前面嘈杂的人群围成了一圈，走近一看，竟是有人在耍猴戏，那秃毛猴子在耍猴人的指挥下，上蹿下跳。嫌看的不过瘾，小石头当即甩开高平的手，冲向了人群中去。 赵氏看着前面拥挤的人群，急的直喊，高平见状转头对李小芋说了一声，在原地等着，就挤了进去。 然而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孩童，在人群中穿梭，自然是有一点缓慢的。高平紧紧的盯着小石头，脚下的脚步愈发的快。 这时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小石头！”正是赵氏的喊声。 高平仔细一看，那猴子许是被小石头怀里的肉包子所吸引，径直向小石头奔来，一把将他扑倒！ 高平心中大呼不好！若是被那畜生挠坏了面皮，今后科举之路怕是坎坷！心中一急，推开前面的人就冲了过去。 就在那猴子要伸出爪子之时，一把扇子精准的敲在猴子的后脑之上，猴子动作一顿，被来人一脚踢开！ 那人身着墨色长袍，袍上缀着青云祥纹，眼尾微微上挑。身后的小厮瘦瘦高高，正一副防范的身形。 此时高平也来到了小石头身前，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你这爹怎么做的！这么多人！孩子都不看住！今天要不是少爷，有你们好受的！”那瘦高小厮忍不住出声。 此时的小石头仿佛被吓到了极致，眼神呆滞，哭都不会了。 赵氏和李小芋也越过了人群，赵氏接过小石头，揽入怀中，仔细检查着，小石头看见娘亲，眼泪这才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嚎啕大哭。 见状，高平心中大定，上前拱手道谢。 “多谢公子相救！可否留下名讳，日后必定登门拜谢！” “高兄？竟是你？”楚明允收起扇子，微微惊讶。 “明允哥？”李小芋也看见了楚明允。 “你们认识？”三人同时开口说着。 赵氏抱着惊吓的小石头先行回家，临走时还嘱咐高平照顾好李小芋，不用惦记小石头。 高平蹙眉，看着小石头眼睛还微微发红，却已经垂涎糖葫芦了，心也放下了大半。 “大嫂，要不您跟咱们稍坐一会儿吧！”李小芋却有点担心。 “没事儿小芋，你放心，我看小石头吓倒是次要，主要是皮痒！按理来讲，应该是我答谢楚公子的恩情的，可现下实在是不方便，还得劳烦你了。”赵氏拍了拍李小芋的手。 听赵氏这么说着，李小芋也不继续谦让了，只说着会早些回家，又安慰小石头会带吃的给他。 包厢里的楚明允和高平此时也聊了开来，原来，之前高平做工的铺子，正是楚家的买卖。 “高兄，早就听闻你也高中举人，恭喜恭喜！”楚明允拱手。 “嗨，这有什么可恭喜的，还没有个一官半职呢！倒是楚公子您，现在这铺子管的可是得心应手。之前听老掌柜念叨，对您可是相当敬佩呢！”高平笑着抱拳。 “不过是一身铜臭的商贾罢了，赚些银钱，哪里值得敬佩！”楚明允笑着摇头，“倒是高兄前途无量，必有高飞之日啊！”楚明允呷了一口茶。 一旁立着的青竹心中腹诽，咱家公子想招徕高平，还得拐弯抹角的，怕耽误人家仕途，也不知这高平到底听没听出来。 正说着，李小芋轻轻叩门，走了进来，坐在桌旁。 楚明允给李小芋倒了一杯水，动作极其自然，“小芋头，真是没想到在这见到你，我还想着哪天去李家村寻你呢！” 剩下的半句，他没法开口，明明当初说不离开李家村的，为什么现在会进了城？又和高平一家如此亲近。 李小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明允哥，我和爹搬到城里来了，现在和高二哥一起做些买卖。” “哦？”楚明允望向高平，似有不解。和高平做买卖？这高平难道准备放弃科举之路？ 看懂楚明允的疑问，高平从提篮中取出点心，正是之前准备垫肚子的，他将点心推到楚明允面前，“尝尝。” 楚明允微微一愣，修长的手指夹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那点心入口绵软，甜而不腻，舌尖一顶，还有夹心，口感极为丰富。 再仔细瞧瞧，点心上面还有这细腻的花样，刻着福字。 “不错！”楚明允口中赞叹，心中却更为疑惑。这种点心显然已经超过城中售卖的一般点心，若是和自己的点心相比，也是略胜一筹的，不知高平从何处得来。 没让楚明允困惑太久，高平就揭开了谜底，“这还得多多感谢咱们的李小芋！这点心便是她亲手所做！” 第21章 不必操心 这回不止楚明允吃惊了，青竹也睁大了双眼，少爷平日里很少吃甜食，难得这回竟然对点心很是满意，也不知这点心到底有什么不同。 李小芋将点心递给青竹，“柱子哥，尝尝看。”青竹本想拒绝，可实在好奇，接过点心放在了嘴里。 “唔！”青竹嘴里塞满了点心，含糊不清的说着，“尊好其，小芋头，尊的系梨做的吗！” 李小芋有一点不好意思，点了点头，“不过是以前娘总做的，我照猫画虎罢了。能学些皮毛，我就很满意了。”说着，她又望向楚明允，“明允哥，真的好吃嘛？” 楚明允微微颔首，唇角挂着温和的微笑，“当真，你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这点心，确实与春梅姨做的有些许相似，但是又不太一样。” “那是自然，娘以前只放白糖，我又放了些红糖，吃起来不腻，还有额外的香气。”说起这些点心，李小芋有几分成就感，头也昂了起来。 高平揉了揉李小芋的头，“小鲤鱼可是咱们买卖的核心人物呢！” 李小芋侧头，躲开高平的手，白了他一眼，“明允哥，别听高二哥瞎说，我和爹能做这吃食买卖，还得多亏了高二哥照拂，我不过是个厨娘罢了。” “竟已经做上了吃食买卖？”楚明允嘴角噙着笑，“小芋头真是厉害啊！这手艺，怎么也得是个大师傅啊！” “明允哥你也笑我！说是吃食买卖，今天是第一天出摊，还不知日后怎么样呢！” “还能怎么样！一定是红红火火咯！”青竹忍不住开口。 “青竹说的对，这点心味道独特，今后买卖一定好做的。只是不知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呢？”楚明允把玩着扇子说道。 “今后，今后自然是努力做些好吃的点心啦。”李小芋回道。 高平笑着摇头，“楚公子，今日庙会，咱们便趁着热闹，看看行情，这点心卖的便宜，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赚些银子够过日子就可以。” 其实有些话，高平没有说出来，他的打算是今后做两条线，一条专供百姓，薄利多销，另一条高端贵重，可供贵人日常往来。只是现在只是第一天摆摊，说这些还是有些早，也会让人觉得自己好高骛远。 谁知楚明允却很快发现了高平的口不对心，但是他并没有戳穿，“高兄倒是务实，只不过，庙会不常有，平日里，可能还是需要寻一处铺子，也方便客人购买。”总不能让小芋头天天风吹日晒吧！ “可寻一处铺子，是不是要很多银两啊！”李小芋微微蹙眉。 “也还好，若是繁华地段，一个月要几两银子也难以寻得一处，可若是寻常一点，可能只要一钱银子，只是地方就没有那么大了。”楚明允斟酌着开口，想着自家好像还有一个小铺子，地段虽然不是那么好，但是一个月也能租个二两银子，不如就租给小芋。 李小芋不懂行情，可高平心里跟明镜似得。若是这买卖只是李小芋一人的，这恩情，也就承了，毕竟二人看起来特殊的熟稔，日后赚了银子还上就是。 可自己毕竟也参与其中，若是厚着脸皮占了这便宜，心中到底不太舒服。思及此，高平开口对李小芋说道，“楚公子说的对，若是咱们挣了银钱，租个铺子倒也方便不少，只不过现在咱们这点心名头还未打响，未来如何还未可知。不如等一段时间再考虑租铺子？这段时日，你且安心做点心就是，我去寻找卖家。” 李小芋点头，是啊，有高平在，就不必操心这些。 可楚明允却说道，“高兄的能力我是知道的，自然不将这些琐事放在心上，只是现在天气愈发凉了，距离春闱也没有多少时日了。高兄的课业可切莫耽误啊！” “谢楚公子挂念，山人自有妙计。”高平又拿出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楚明允只能笑着点头，并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 “对了，小芋头，还不知你们现在住在哪里呢？是在客栈吗？”楚明允开口询问。 “不住在客栈了，多亏进城那日遇到了高二哥，他家邻居正好要把房子租出去，我和爹想着价位也合适，房子打理的干净，就租了下来，就在甜水巷。”李小芋回答道。 甜水巷？有点偏，要是自己将房子租住给她，不知她会不会同意呢？楚明允心中思忖，却没有突兀的邀请。 “看来你是安顿下来了，年前我应该不会再出门了，小芋头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到府里来找我便是。”楚明允说着拿起桌上的菜单，递给李小芋，“忙活一早上，也没吃什么吧！看看喜欢吃什么？就当我给你接风了。” 接过菜单，李小芋也没客气，点了几样喜欢吃的菜，还不忘问小二他家的招牌甜品，想着学习一二。 席间言笑不断，自不必谈。 喝了碗里最后一口汤，时间也到了晌午，街面上的人稀少起来，李小芋也觉得困乏，掩嘴打了个哈欠。 楚明允瞥见，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小芋头，昨晚这是几点睡的啊？怎的看起来好生困乏！” 擦了擦嘴角，李小芋微微眯着眼，“睡到睡的挺早，只不过没有怎么睡好，翻来覆去的，又早早的醒，一会儿可是要回去补眠的。” “看来咱们得李大师傅是担心自己的手艺不精，彻夜难眠啊！”高平从旁打趣。 “那是自然！”李小芋坦然承认，“虽然你们总说我这手艺可以，点心味道好，可我哪知道你们是不是安慰我，哄我的。” “那这回呢？” “这回，算是放下了一点心，只不过还要回去数数银子的！” 被一口水呛到，楚明允以拳抵唇，轻轻咳着。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青竹紧紧抿着嘴，身体却在颤抖，似在忍着笑，高平更加直接，直接哈哈的笑了起来。 “做买卖不就是得看看银子多不多，才能算出来，这个买卖赚不赚钱吗？”李小芋仍一本正经的发问。 第22章 进去再说 最后还是楚明允看不下去，“商人重利，做买卖是须看银钱多少，小芋头你做的没错。” “那你们还笑什么！”李小芋微恼。 “只不过你看哪家的掌柜的会直白的说，要回去数钱呢！”高平接茬。 “可我又不是掌柜的，有什么不能说的！”李小芋仍旧忿忿。 “好啦好啦，你说的对，等回去，我和你一起数钱，行了吧？”高平强忍笑意，一脸正色道。 李小芋白了他一眼，不想开口，敷衍也不要这么明显好吧！ “小芋头，我让后厨装了一些饺子，一会儿拿回家去，晚上饿了煮一点吃，省的麻烦。”楚明允站起身，“我先送你回家，你先回家补补眠，得了空，我再来找你。” “不用麻烦了明允哥，高二哥和我家紧邻，咱们一起回去就好了。”李小芋连忙拒绝。 “楚公子要是不忙，一起走走也好，人多热闹。”高平却笑着应下，男人之间总有说不出的默契，比如眼前的楚明允，对李小芋总有那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其中。若是李小芋和楚明允有缘分，日后能走到一起，李小芋生活基本也可以得到保障。 可李小芋不明白楚明允和高平的小九九，她总觉得已经麻烦楚明允请吃了这顿饭，若是再麻烦人家特地送自己回家，不太好意思。 但是还没等她拒绝，那边高平已经拉着青竹下楼去了，转脸一看，楚明允好看的眼睛微微上挑，“走吧，正好有些积食，走走也是好的。” 无奈，李小芋只能跟在楚明允身后走出了食肆。 四人缓缓的走着，楚明允不时向李小芋介绍着街边的建筑，李小芋也饶有兴致的听着。遇到一些卖点心的铺子，楚明允也会吩咐青竹各种都买上一些，没一会儿，青竹手中已是沉甸甸的。 街角似乎热闹起来，李小芋不禁问道，“明允哥，这是新开了什么食肆铺子吗？这么多人！” “没听说呀！青竹，去看看。”楚明允侧头吩咐。 没一会儿，青竹就回来了。“少爷，有人闹事。” “光天化日，竟有人闹事？”李小芋不解。 “嗨，也说不上是闹事，我瞧着，有一位姑娘坐在地上哭闹，说是遇到了什么黑店，行李细软都被偷光，与那掌柜的对峙，掌柜的却说，住店的时候就什么都没带。” “黑店？”李小芋一愣，望向高平。 高平也敛了玩笑的神情，“我去看看。” 收起折扇，楚明允也紧随其后，临走之前还不忘交代青竹带着李小芋到茶肆稍坐。 可李小芋哪里肯去？且不说这黑店可能就是自己之前险些要住的那家，这姑娘家家的，孤身一人，又遇到这种事，该如何处理？设身处地的想，还是能帮就帮吧。 这般想着，李小芋拉着青竹的胳膊就追上了二人。 很快，她就挤到了高平的身后，见这客栈，果然是自己当时徘徊的那家，她伸手扯了扯高平的衣角，高平转头对她比着放心的口型。 “我不管！我这包袱昨日就是好好的放在房内的！怎地睡醒了就没有了踪影？”那姑娘坐在门槛上哭着，毫不顾忌形象。 有人在旁边开口，“姑娘，不如去官府问问？” “我去了，可他们都是一伙的，不但不帮我伸冤，还说我扰乱公堂！” 那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李小芋也沉默了，若是当日住进了这间客栈，可能自己也是这种下场吧！ “我说姑娘，您之前就赖掉了房费，咱们掌柜的就没跟您一般见识，这怎么还赖上瘾了？且不说咱们没留意您拿了什么包袱，就算您拿了，咱们再偷，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客栈内有伙计出来回话，虽然话说的很尊敬，可那神态，确是遮掩不住的鄙夷。 “哼！谁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我进了那房间，就感觉困，没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和你们没关系？谁信！”那姑娘狠狠地擦了一把泪水，站起身来，与那伙计对峙。 “我说这位姑娘，您之前也说了，是来投奔亲戚的，谁知道您之前走了多久，咱们客栈环境好，让人放松的睡着了，怎地，还怪咱们咯？”那伙计巧舌如簧。 “你你你，你们欺人太甚！”那姑娘显然难以应对这伙计，只得伸手指着那人。 “我我我，咱们怎么啦？劝你识相点，赶紧走吧！咱们掌柜的，已经打发人去报官了，一会儿就有人来帮你啦！”那伙计嚣张的说完，转身走进客栈，将门狠狠地关上。 高平正飞快的打算着如何破解这事，既能救下这姑娘，让客栈把东西吐出来，又能保留客栈的颜面，日后见面不太难看。 正想着，楚明允这边转身离开，本意是打算绕到后门，敲打敲打那掌柜的，可在李小芋看来，他们二人都不打算插手这件事，她一咬牙，伸手扯过了那姑娘。 “姑娘莫慌，我来帮你。”说着李小芋用力敲着门，发出哐哐的声响。 那姑娘一愣，看见李小芋的动作，随即也学着她的样子，口中还大声嚷着开门。 门猛地被拉开，那伙计向前一步，“怎么着？没完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还没等他说出更难听的话，楚明允向前一步，“吴掌柜的可在？” 且说那吴掌柜的五短身材，无德无才，鼠目鼠须，看起来实在不像什么好人，可他听见这声音，觉得略略耳熟，忍不住瞥了一眼。 “哟！这不是楚公子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可是要用膳，您来的真是时候啊，刚刚送来新猎的鹿肉，最是滋补，我这就让厨子给您炖上。”吴掌柜看着楚明允站在李小芋的身后，可他并不想让楚明允掺和这事，只得打起了马虎眼。 见那姑娘又要来劲，楚明允低声对着李小芋说“先进去再说。”随即就撩着衣袍，走进了客栈。 第23章 小试牛刀 待青竹和金秋桃离开后，李小芋也站起了身，“明允哥，咱们也走吧。” 楚明允颔首，却并不与李小芋道别，与她并肩走着，高平微微落后，左右打量着街市，似在盘算什么。 “明允哥，你说金姑娘的包袱，真的是落在床铺之下的吗？”李小芋开口。 并没有直接回答，楚明允反问，“小芋头怎么认为呢？” “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别说是那玉佩还在包袱里，要万分小心，就算没有什么贵重东西，退房时都一定要好好检查一番，怎么会放着那包袱不管呢！”李小芋微微蹙眉，“想来是那吴掌柜真的行不轨之事！” 点了点头，楚明允轻声说着，“我也这般认为。” “可，那掌柜的为何要把这包袱放在床铺之下呢？”李小芋轻咬嘴唇，“若是将那包袱扔掉，岂不是死无对证？” 摇着扇子，楚明允只微微笑着，并不接茬。 “小鲤鱼还是不了解你明允哥呀！”高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明允哥？”李小芋扭头问。“明允哥怎么了。” 见楚明允仍旧没有开口的意思，高平加快脚步，与二人并行，“小鲤鱼你初来乍到，不太了解，楚公子家不只是简单的商贾，更是咱们城中商会的会长，很有发言权的。今日若不是那吴掌柜的识相，把包袱主动还回来，后果还不知如何呢！” “原来是这样！”李小芋眼睛亮了，“怪不得，吴掌柜看明允哥很尊敬的样子！” “今日之事，若是没有高兄，恐怕还得费些口舌，”楚明允收起扇子，“要不是高兄让她姑娘说出包袱内物件并不值钱，可能吴掌柜的还要纠缠几分。” “嗨，我也是好奇，那吴掌柜估计也是不了解玉器，否则也不会盯上那玉佩。”高平摆摆手。 “小鲤鱼，下次切莫冲动行事，今日楚公子和我都在，尚能护你周全，若是你孤身一人，千万不要以身犯险。”高平对着李小芋正色说道。 “可，我看你们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我也是看金姑娘可怜...”李小芋声音越来越小。 “高兄，小芋也是一时情急，下次注意就好了。”楚明允适时开口。 三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巷子口，李小芋伸手指着红漆斑驳的大门，“明允哥，我和爹就住在那里，今日早早就出摊，爹还在家补眠，家里也不太整齐，下次邀你来做客吧。”说着露出了一颗小酒窝。 楚明允点头，“时间也不早了，小芋你也回家休息吧！金姑娘那边不用担心，有了回音我会差人告诉你的。”说罢，对高平抱拳，转身离去。 “走吧，”见李小芋还立在巷子口，高平摸摸她的头，“你先回家补眠，睡醒了咱们再来数银子。” 李小芋抬头看了一眼日头，已是未正时分，她摇了摇头，“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如晚上一起睡呢。高二哥若是困乏，且先去休息。” 高平刚想开口，就看见小石头一蹦一跳的从拐角出现。 “二叔！你们回来了？” “小石头慢点，小心跌倒！”高平大喊着。 小石头却不怕，几步跑到了高平身边，扯着高平的手，“二叔，我娘包饺子啦！”转头看着李小芋，“小芋姐姐，娘还说让你也去呢。” 想着爹还在家补眠，不便打扰，李小芋便跟着去了高家，还能帮着赵氏忙活一二。 谁知进了门，就看见李山根在院子里劈着柴火。 “爹？这么快就醒了？”李小芋快步上前，帮忙整理柴火。“怎么没多睡一会儿？” “是小石头，我说要给他包饺子吃，他一高兴就要去找李爷爷，这不，就把李叔喊醒了。”赵氏一边忙活，一边接茬。 “也不是小石头喊醒的，我没有白日里睡觉的习惯，虽然觉得困，却睡不了多久。”李山根开口，“小芋，这柴快劈完了，你去洗洗手，帮高大嫂去。” 看了看眼前的柴，确实劈的差不多了，李小芋应了声，转身去厨房洗手。 高平将怀中的钱袋拿了出来，放在小桌上，钱也倒了出来，见李小芋洗完手，就指了指桌上的钱。 “快来，小鲤鱼，包饺子的事不着急，你先来数数银子，盼了那么久了！”高平笑的狭促，引的赵氏和李山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小芋此时却有点不好意思，“大嫂、爹，你们也一起来呀？”她笑着开口邀请。 “不数啦，我在这看你数是一样的！”赵氏应着。 “对呀，小芋，你自己数就好了，仔细一点，别错了。”李山根也没有放下手中的活计。 “喏，”高平努努嘴，“可以开始啦。” 见状，李小芋也不扭捏，一文一文的数着，很快，总数就出来了。 “大嫂、爹，咱们今天一共卖了三钱银子！”她将银钱仔细摆好，拍了拍手，站起身说道。 红糖、芋头、面粉等食材，大约花了五百文，再加上购置的小炉等工具也差不多五百文，除此之外，还有些李山根草编的小篮，虽然原材料不值钱，但是浪费时间。 高平粗略的算了下，不算人工成本的话，今天竟然赚了二钱！ “小芋，你说这些，我不太懂呀！”李山根放下了活计，“咱们的本钱多少啊？” “李叔，如果单算食材和工具成本的话，咱们今天是赚了二钱的！”高平接过话茬。 “二钱？竟有二钱？”赵氏也不揉面了，瞪圆了双眼。“我知道吃食买卖赚钱，但是竟不知这般赚钱，仔细想想，今天咱们摆摊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时辰，便赚了这些，我辛辛苦苦，点灯熬油，做些绣活，一天也就赚个一百文！” 李山根更是直接，“那咱们明天还去摆摊！” “爹，虽然咱们今天赚了二钱，可今天是有庙会，人多，才有这个赚头，若是平日里，可能没有这么好赚。”李小芋虽然也很激动，但仍保持着清醒。 “小鲤鱼说的对，咱们今天算是小试牛刀，具体的，还得看今后的。” 第24章 精心 “高二哥，那咱们明日还要摆摊吗？”李小芋问道。 高平算了算，今日点心卖了不少，想必已有不少人尝过，庙会一旬一次，他已有了办法，开口道，“摆摊先不急，我想着这段时间，麻烦李叔再编些好看的篮子，等着下次庙会，我们再去。” 李山根此时困惑了起来，“下次庙会，是不是要很久？” “不久的，城中庙会一旬一次。”高平答道。 “一旬便是十天，那我们这段时间都不做买卖了吗？”想着一天便能赚上二钱，李山根便不舍得放过任何一天。 “爹，高二哥是想让我们准备充分呢！他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吧！”李小芋开口。 “小鲤鱼可以猜猜我的打算是什么。”高平含笑开口。 李小芋抿了抿唇，“我猜高二哥是想吊吊大家的胃口吧！” 高平一边摆弄着银钱，一边对李小芋说话，“小鲤鱼说的对，今天算是小露了头角，必定有识货的老饕喜食你做的点心，想来明日会有人寻你，咱们又不出摊，他们自然是求而不得，自然惦记。” 李山根听着点头，“那这回，还像上次那样编一些篮子吗？” “这回需得麻烦李叔再费些力，做些具体的形状来，闲了我就细细说于您听。” 这时的高平已将银钱分做三份，他递给李山根一份，“李叔，咱们今日算是小赚了一笔，但是还需留下六百文充作本钱，剩下的咱们俩家对半，便先分七百文给您，您看可以吗？” 虽然不懂经营，李山根还是认可高平的分法，其实他之前在心中已有打算，第一回赚的银钱，若是能抵上成本，就已经不错了，谁知还真的有不少结余！ 见李山根迟迟不肯接下银钱，高平轻轻发问，“可是有什么不对？” “这是不是有点多？”李山根有些不好意思。 “多什么！一早就说好了对半分，李叔快快收下吧！”赵氏在旁笑着开口。 见李山根将银钱收入了怀中，高平也把自己那份交给了赵氏。 “小鲤鱼，我有些想法，咱们一起商量看看。”高平对着李小芋开口说道。 “下一步，我准备继续在庙会上买个几回，待食客增多，有了名气，咱们便租个铺子。”高平继续说着，“你意下如何？” 李小芋看了李山根一眼，李山根会意，“小芋，这些事情你做主就好，爹没那个脑子。” 听李山根这么说，李小芋也不藏着掖着，“高二哥，我的打算与你差不多。只是有一点不同，”李小芋顿了顿，“我想着有了名气，就做些私房点心，也不算租铺子，只做些点心供应老食客，或者供应食肆。” 租铺子方便很多，银钱也会赚的多一点，高平不懂李小芋这么打算的原因。 赵氏也不懂，她开口问道，“小芋，租铺子的话，以后会好做一点啊。” 面对赵氏的疑问，李小芋也不恼，仍旧微微笑着，“大嫂，租铺子会赚些银钱，但是需要投入太多精力，咱们若只做些私房点心，便把握好点心的品质就可以了。” 听见要投入精力，赵氏便明白了几分。原来她是担心阿平科举。说来也是，若是真的租了铺子，少不得要阿平看顾店铺、打点上下，可若是有了固定客源，只需做好点心就可以，省去阿平很多精力，也可以专心科举了。 高平明白其中关节后，却觉得有些遗憾，开铺子明明可以给李小芋更大的舞台去施展的。李小芋聪明能干，现在只是差在年龄小、经验少，若是加以培养，日后说不定会成为第二个楚夫人。 这般想着，高平试探着开口，“其实要是租铺子的话，也会有固定客源，也会节省精力的。” “租铺子还是要付一笔租金，还要应付陌生食客，或者来捣乱的呢！”李小芋懂高平的遗憾，她安慰着说，“再说了，咱们早晚是要开铺子的，这段时间，就当是积攒银钱和经验了。” 见她如此坚定，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高平只好点头应下。 众人一边包着饺子，一边讨论着下一步该如何做这买卖。 “阿平，你之前说，让我编些花样，这是啥意思啊？”李山根擀着饺子皮，张口问着。 “李叔，也许你没发现，有很多妇人，是看好了小篮子，才决定买这点心的。日常百姓过日子，每文钱都要精打细算，点心虽然好吃，可到底吃了就没了，而这小篮子，却还有用处。”高平应道。 “可是，那这回你说的那些花样，会不会很难啊，我这双手，也没做过细致活呀！”李山根忍不住问。 “没事儿的，李叔，我想着让您先做一下样式简单的玩意，比如说小盘子、小盒子之类的，再请大嫂绣些纹样，简单做些装饰，这样的话，可能会吸引更多人。”高平放下了一个饺子说着。 “我明白了，高二哥，你的意思是，我们做的东西，送出去也要有面子，不送的话，也还有纪念价值！”李小芋抬头说着。 “小鲤鱼果然一点就透！”高平拿起饺子皮，开始包下一个饺子，“既然你想做些私房点心，那咱们就用这个思路，让食客对我们的点心愈加推崇。” “而且，若是按高二哥的想法，咱们这点心就不能说十文钱四个咯！”李小芋忍不住轻拍双手。 “小鲤鱼可算说到点子上了，”高平予以肯定，“虽然钱财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财也是万万不能的。今后我便想着提高些价位，若是有了余力，再做些平价的也未尝不可。” 李小芋点头，“高二哥说的对，只是，我现在会的还不多，只怕...” “没事儿小鲤鱼，你看咱们城中最大的食肆，天香楼，主打的不也是狮子头吗？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钻研点心，能研究出新的的自然更好，若是研究不出来，咱们就仔细打磨现在的芋泥丸子和三色点心。”高平轻声宽慰。 第25章 收留 想起来春梅的手札，李小芋想请高平帮忙看看那些是不是食谱，只是她又想着，若真的是食谱，而自己又做不好，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不如自己研究，这般想着，李小芋放下手中的饺子，清了清嗓子，“高二哥，我想认字。” 不止高平，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望向李小芋。 “小芋，你不是认字的吗？”李山根首先发问，在她看来李小芋认识自己的名字，还认识一些简单的字，在李家村的姑娘里，也是很出色了。 “小芋，认字可是很难的。”赵氏想起自己认字的时候，“虽然你很聪明，可是要是好好的学，也是要下一番功夫的。” “小鲤鱼，”高平缓缓开口，“你可是想让我帮忙联系学堂或者是先生？” 李小芋摇摇头，“高二哥，我虽然从乡下来，但是我也知道，这学堂极少有收女子的，而且，若是单请先生，这笔费用，也是我承担不了的。” “那你是想让我教你吗？”高平问到，自己虽然也教过小石头课业，可到底只是辅导，若是真正去系统的授课，恐怕也是有些艰难，特别是基础薄弱的李小芋。 “是也不是，我想着若是时间有空闲，便和小石头一起读书，他读我听，你若是有空为小石头辅导，我便旁听一二。”李小芋微微挺直的背，显示出她的认真。 她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自己有一些底子，小石头读书的时候，可以在旁看书，看一看也就熟悉了大概，再听高平讲解，想来也是会懂一些道理的。 还是赵氏率先开口，“我倒觉得可行，这一来，小芋能学到些知识，识了字，二来，还能帮我看着小石头。” 高平却摇头，“我倒觉得不妥。” “有什么不妥呢？我又不会打扰小石头学习，他若看书，我便在旁习字，假以时日，必定有所收获。”李小芋低着音。 “其一，小石头现在看的书，不适合你作为启蒙，二来，若是按你这种方法，效率太低，浪费时间。”高平仍旧是摇头。 虽然心中失落，但是李小芋觉得高平说的不无道理。小石头已经学到战国策略，那日自己听他读书都觉得拗口，学起来怕是更难。而且现在重心是放在做吃食买卖上，并没有太多闲暇时间去读书识字。 想通了之后，李小芋低下了头，“高二哥说的有道理，不如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再说也不迟。”说着拈起了一张饺子皮开始包饺子。 可高平仍旧摇头，“小鲤鱼，我是觉得有更好的办法。” 眼中的光芒瞬间被点亮，“什么办法？”李小芋问道。 “我这边有几本启蒙的册子，你不妨先回家读一读看看，距离春闱还有一段时间，咱们这买卖基本也定好了章程，”高平顿了顿，“所以，我便想着，每日卯正，你到我这里，我教你半个时辰。” 听见高平的安排，李小芋自然是欣喜的。可高平自己还要准备春闱，还要拉拢一些食客，已经够忙了，若是再分些精力在自己这里，李小芋总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这么麻烦了高二哥，我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等过段时间，看看是不是仍旧这么想的，到时再说也不迟。”李小芋连忙拒绝。 一时兴起？高平想着刚才李小芋严肃的表情和眼里的火花，便知道这小姑娘是真正的想识字、增学识。 “没事的小鲤鱼，我传授你的过程，也是我学习的过程，也算是对春闱的一种准备吧！” 高平仍旧笑着说。 可是这话，连李山根都觉得是借口，要准备春闱的举人老爷，还需要借助为他们启蒙去准备吗？ 很显然，李小芋也想到了，她想开口拒绝，高平却先她一步，“就先这么定了，若是有不妥之处，咱们再说。” 看高平都这么说了，而且他的态度也不似作假，李小芋只好点头应下，想着到时候再找理由中断吧。 人多力量大，很快饺子就下锅了，正当李小芋往灶中填着柴时，门被扣响。 来人竟是青竹，身后还跟着金秋桃。 “青竹来了？快请进，今天包了饺子，一起吃点吧！”虽然疑惑，但是高平按下问题，开口问道。 “还好高公子在家，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青竹谢绝了高平的邀请，对高平交代原委。 原来他下午骑着快马带金秋桃回到了小田镇，刚刚走进金秋桃家的时候，饶是见过贫困人家的青竹，也被震惊了。 低矮的茅草屋窝在镇边的小巷中，地面坑洼不平，一股子难闻的气味，让他和医女都皱了眉头。 金秋桃好像没闻到这股子气味，她还在为给娘亲请来了医女而兴奋，飞奔着进了那摇摇欲坠的茅草屋。 “娘！娘！我请来了医女！您的病有救了。”然而她的兴奋没有持续多久，语调就发生了变化，“娘！娘！你怎么了？” 听见这个声音，青竹和医女快步走进屋，发现金秋桃跪在榻前，榻上的女人双目凹陷，脸色青白。 医女上前，轻轻探了脉象，又将手指放在女人鼻下，探了口气，摇头。 “姑娘！我娘她怎么？”金秋桃急切的开口。 “我们来晚了。”医女不忍心说出别的话，充满怜悯的看着金秋桃。 金秋桃瘫坐在了地上，无语泪流。 最后还是青竹帮着办了后事。金秋桃已经没有亲戚在小田镇了，算了算日子，也不能再拖。一番权衡，便将金秋桃的娘安葬了。 闻言，高平也不知说什么合适了。若是没有被那吴掌柜的耽搁，若是及时找到了亲戚，是不是就会有更好的结果呢？ “青竹哥，你来了？明允哥呢？”李小芋从厨房瞥见了青竹的身影，开口问道。 还不等青竹回答，他的身后窜出一道瘦弱的身影，跪在了李小芋面前。 正是金秋桃，她臂上缠着黑纱，泪水像珠子一般滑落，“小芋姑娘，我知道您是好心人，求求您收留我吧！” 第26章 留用 李小芋大惊，后退了一步，怎么就说到收留了？自己现在有这个能力去照顾别人吗？ 还不等李小芋开口，李山根挡在了李小芋面前，“我说这位姑娘，你这进门了，话都没说明白，怎么就要我姑娘收留你？” 李山根并未见过金秋桃，本来听青竹讲金秋桃的遭遇，心中还有些同情，可若是要收留她，未免不太现实。看着金秋桃和自己大姑娘年龄相仿，李山根也有些心疼。 “姑娘，我刚听青竹小哥说，你娘亲刚刚故去，难道你不需要为她守灵的吗？”李山根委婉的开口。按当地习俗，长辈故去，是要守灵三天的。 听见这话，金秋桃哭的更加伤心，话也说不出来。还是青竹解释了原委，当时确定了金秋桃娘亲已没了气息，再看见金秋桃家斑驳的墙，青竹还是掏出了银子准备后事。 可当他来到棺材铺，准备置办棺材，掌柜的与他闲聊，发现竟是金秋桃的娘，说什么也不肯卖给他。 青竹本以为是金秋桃家与这家铺子有积怨，便多走了几家，谁知，竟没有人肯买，最后还是一位大娘，看青竹一头雾水，又好心帮忙，才说出了原因。 原因很简单，金秋桃的娘亲在世之时，经常咳嗽，邻里相传，她得了痨病，会传染的那种，所以没有人敢和她家亲近。 所以更没有敢卖棺材给她们，生怕来送棺材时，沾上了晦气。 青竹空手而归，却发现院外站满了人，脸上皆系着白布，大声叫嚷。 仔细一听，青竹不禁愤怒，原来，这些人，是想要焚了金秋桃娘亲的尸身！这是连巨全尸都不给人的做法！ 金秋桃还在与领头男子争执，连医女也从旁帮腔，但是众人哪会冒着风险去相信别人呢？ 等青竹挤到了金秋桃旁边，才发现那领头男子，竟是金氏族长！ “我说秋桃，二叔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只是你也看到了，现在这个情况，咱们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吧。”那男子尽量平着声音说着。 “二叔，我爹走的早，这些年，我和娘相依为命，您看在眼里，可您做了什么呢？过去的事，咱们暂且不提。我娘她不是痨病，只是伤了根本，才会咳血！这是城中的医女，她说的话总会作数吧！”金秋桃抹着泪水说着。 “哼，谁知道这医女是真是假？”人群中有一矮胖男子说。 “金老六，怎么哪都有你？”金秋桃指着金老六的鼻子，“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撒谎骗人吗！” “好了好了，”金氏族长拍了拍金老六的肩膀，对金秋桃说着，“秋桃啊！你看，这是老六说出口了，别人也都是这么想的，你想想若是痨病扩散了，谁能负责啊？到时候官府追究，倒霉的不还是你吗？二叔都是为了你啊！” “二叔！我娘不是痨病，怎么会扩散！”金秋桃急的跺脚。 “秋桃你还小，不懂这些。二叔且来帮你善后，我就问问你，我们要处理你娘的尸身，你同意吗？”金氏族长的笑容越来越淡，显然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处理？二叔你说的处理，是要焚了我娘吗？”金秋桃直直的看着金氏族长。 “秋桃说的不要这么直，我不也是为了大家伙的利益吗？”金氏族长继续说着，“你同意吗？” “我不同意！这是我娘，我怎么能同意！”金秋桃大声说着。 “那就别怪二叔了。”金氏族长抬手，身后有人抱着坛子，将坛中的柴油倒在了墙上，随后用火把点燃。 金秋桃陡然的拦着，青竹也大声喊着要报官，可这些金家人，明显已经做好了准备。见阻止无用，金秋桃冲向了火场，可破旧的茅草屋，发出轰的声响，已经开始坍塌。 青竹和医女死死的拦着金秋桃，金家人家大局已定，也转身离去。 最后还好镇边的寺庙秉持着善心，收留了金秋桃娘亲的遗骸，算是有了归处。 没有人说话了，连李山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金姑娘，你说，要我收留你，可我也并不是官家小姐，可能只能供你温饱，你可愿意？”李小芋开口。 地上跪着的金秋桃，仿佛听见了仙乐，眼睛里有了熠熠的光芒，“小芋姑娘，我愿意的，我还可以洗衣做饭的。只要你收留我，我干什么都成！” “先起来说话吧！”李小芋搀扶起金秋桃。 “我非但不是什么官家小姐，我和爹也是在城里谋出路的，这样的情况，你还要留下吗？”李小芋继续问道。 果然，金秋桃沉默了，身边的高平轻咳一声，刚要说话，只见金秋桃直视着李小芋，“小芋姑娘，如此更好。娘总说我粗手粗脚，若您真是娇贵的小姐，我怕还是伺候不了呢！” 她有些赧然，“虽然我会做很多活计，可伺候人的活，我还真没怎么干过。”娘多年来身体不好，她要侍弄庄稼，又要做些旁的活计，对娘的伺候，也仅仅是做些简单的饭食而已，听见李小芋并不是官家小姐，她反倒松了一口气。 瞧着天色渐暗，事情也有了一定，青竹拱手，“高公子，李叔，时候不早，我这就要回去复命了，”又转脸对李小芋说到，“小芋头且放心，若有事情直接到楚府即可。” 高平见青竹着急复命，也不挽留，送到门口，这时李小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柱子哥，等一等！” 青竹顿住了脚步，“怎么了小芋头。” “柱子哥，金秋桃的事，明允哥是知道的吧？”李小芋开口问道。 青竹以为李小芋是担心金秋桃身份不干净，留有后患，便安慰道，“没事儿，她是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只是有些穷苦罢了，你且放心留用。” 见青竹误会，李小芋只好继续询问，“我是说，金秋桃，是明允哥留给我的吧！” 第27章 报恩 “是也不是，”青竹老老实实的回答，“金秋桃是真心实意想报答你的恩情，少爷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心中有了数，李小芋也不多言，只叮嘱青竹路上小心，并请他传话，邀请楚明允闲暇来做客。 “还用你说呀！”青竹任务完成，语气也轻松起来，“今日若不是突然有了事情，少爷也是要来的。”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李小芋让青竹稍等一会儿，自己转身回到了屋内。 没一会儿，李小芋拎着一个食盒快步走了过来，“喏，这是今早我做的芋头丸子，还没来得及煮，拿回去用红糖水煮好了，你们尝尝。” 虽然知道少爷不喜甜食，可到底是李小芋的一片心意，青竹双手接过，道谢后转身离开。 秋夜的风已有了凉意，李小芋端了杯热乎乎的红糖水放到了金秋桃面前。 “金姑娘，方才在高家有些话，我不便问出口，可既然决定要留下你，有些话，我想我们还是应该说明的。”李小芋坐在小几的一侧，缓缓开口。 “小芋姑娘直接问便是。”金秋桃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双手抓住衣襟，正色说道。 “也不必如此严肃，我也就是想问问你今后有什么安排。”李小芋开口，“现下我和爹和高家合伙做些吃食买卖，不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不敢肖想太多，只要吃饱穿暖就可以的，我会干活的。”金秋桃急切开口。 “不，我的意思是，我虽留下你，但并没有要你作为奴婢的意思，今后你仍是自由身，”她顿了顿，“只是，之前我听闻你还有舅舅，今后可是要去寻？” 提到了舅舅，金秋桃的眼暗淡了几分，沉默半响，她摇了摇头，“不找了，且不说找不找的到，单说这么多年，舅舅从不曾来关心娘过得好不好，举家搬迁也不曾告知娘，他明明是知道我家在哪的！”说着，她的眼里又泛起了泪光。 李小芋不忍问起当年的事情，她拍了拍金秋桃的手，以示安慰，“既如此，今后我们便好好的过自己日子。只是，还有一事，你为什么要找我收留你呢？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怎么会呢？不瞒您说，今日，有好多人看热闹，可真正来帮忙的，也只有您自己。”金秋桃想起自己的童年，爹走的早，娘一个人支撑着家，族人又轻视，她总是被别人欺负，有调皮的孩童想她身上扔虫子、石子，可没有人能帮忙。 她只能在内心呼唤，乞求上天救救自己，可没有奇迹出现，更多的时候，她只能拍拍尘土，擦掉眼泪，还要笑着回家，因为她怕娘担心。 是李小芋那句“别怕”，让她不再孤独，让她知道，也会有人帮助自己的。让她被温暖，所以当她没有了娘，没有了家，她想靠近这温暖。 只是这些话，她不想对李小芋说，可能是发自内心的自卑吧，她担心自己再次被抛弃、被嫌弃。 好在李小芋也没有深问，“日后咱们便在一处生活了，我有几点要求。” 金秋桃立刻挺直了脊梁，侧耳聆听。 谁知李小芋轻咳一声，“这第一嘛，你不要叫我小芋姑娘了，叫我小芋，或者李小芋都可以，而且你也不要总是您您的了。” “可是小芋姑娘，到底是您收留了我啊！”金秋桃习惯性的开口。 “你看，咱们年龄本就相当，而且我又没有和你签什么卖身契，你是自由之身。”李小芋继续说着，“我也不叫你金姑娘，叫你小桃怎么样？小桃小芋，多亲切呀！” 见李小芋一脸真诚，不似作假，金秋桃便点头应下。 “第二，我暂时还没有想到，以后再慢慢说，时间也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李小芋一边说着，一边上了炕。 “咱家不大，暂时还没有单独的房间给你，还要委屈你先跟我一铺炕睡觉，”她将被褥拿出来，“但是你不要担心，我并不打呼的。” 金秋桃见状，放下了茶杯，也麻利的脱鞋上炕，从李小芋手中接过被褥，铺在了炕上，“小芋，若是你去过我家，就知道在这住不但不委屈，而且还非常舒服。” 想着她自幼丧父，娘俩相依为命，便也猜到了她家的大概情况，李小芋也不多问，“总之咱们俩先这么住着，若有不便，咱们再说。” 次日一早，李小芋收拾妥当，还端了一大碗面条来到了高家。 本想着赵氏可能并未来得及准备早餐，但当她敲开了门，一股香气扑面而来，看了看李小芋手中的面条，赵氏笑着开口，“难为小芋这么有心，我们也准备好了早餐，也罢，粥留着晌午再吃，面条可放不住那么久！” 吃过了早饭，便开始了识字。 “我还以为，你那小姐妹能和你一起来呢。”高平铺好宣纸，抬头对李小芋说着。 “我是想让她来着，可她说要收拾收拾院子，我便由着她去了。”李小芋回道。 “与她相处可还融洽？”高平继续问着。 “融洽，小桃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相处起来并不难。”李小芋拿起毛笔比划。 “怎么着？要先习字？”高平打趣。 李小芋白了他一眼，“怎么着，举人老爷的笔都碰不得？” 高平笑着拿过一本书，并不厚，“先学走，再学跑吧！以后习字的时间更多呢！” 李小芋拿过书翻了翻，发现里面的字很简单，有很多自己也识得，“要从这本开始吗？”她开口问高平。 “我不知道你以前都看过什么书，这是《千字文》，小石头便以此启蒙，咱们先学这本。”高平示意李小芋坐好。 半个时辰过去了，李小芋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学究总是喜欢摇头晃脑了，原来，读书真的会让人头昏脑胀。 反观高平，这半个时辰，不但教李小芋认字、习字，还看了几篇策论，此刻的他，仍然精力十足。 拍了拍昏沉的头，李小芋开口，“高二哥，今日先到这里吧！我便不打扰你了，你且安静的读会儿书。”说罢起身。 高平却从策论中抬眼，“今日可有收获？”眉眼弯弯，透着狭促。 “学生收获匪浅。”李小芋长揖。 “甚好！明日可要准时。”高平抚了抚不存在的胡子。 “学生谨记。”李小芋白了高平一眼，缓步出了房间。 第28章 望海楼 时间如流水，转眼就到了庙会。众人这次准备充分，不但前一天晚上都早早睡觉，第二天也早早的醒来，收拾停当，占了好位置。 由于金秋桃的加入，人手显得多了起来。刚开始的时候，金秋桃只敢在摊子后面烧着小炉，可慢慢看，她竟然学会了不少。 “小芋，让我试试。”她走到李小芋身侧，压低声音问道。 “嗯？”李小芋不解。 “我可以像那个大姐一样。”金秋桃指向隔壁摊子的一位大姐，那大姐嗓门很大，正在叫卖，吸引了很多人。 李小芋想了想，自家摊子虽然也有人光顾，但是照比隔壁摊子，人就稍显不足，只是，不管赵氏，或者高平，还是自己，都没有人能像那位大姐一样招徕生意。 想来也是，赵氏算是寡居在家，不易太过张扬，高平怎么说也是有功名在身，更应该低调，而李小芋虽然有心，但是到底也是姑娘家，磨不开面子。 这般想着，李小芋明白金秋桃的好意，只是，她会不会也不好意思？ 见李小芋沉默，金秋桃扯了扯她的袖子，“我会的，从前跟着娘还去集市上卖过自家的小鸡呢！让我试试。” 李小芋看了一眼金秋桃，见她确实是跃跃欲试，便点了头，叮嘱道，“你且试试，也不要太过难为自己。” 谁知金秋桃侧身走到了摊位前，喊开了嗓子，竟不输隔壁摊子，而且她笑脸迎人，竟真的吸引了不少食客。 这次出摊和上次的不太一样，上次的主要就是试试水，看看食客的认可度。而这次，高平精心设计了几款点心，放在精致的盒子中，摆在摊位靠后较高的位置，明显就是价格较高，稍稍靠前的地方摆放的散装点心，只是并不再四个送篮子，而是要六个，篮子也不如上次那般细致。 本来李小芋是心中打鼓的，来逛庙会的基本都是寻常百姓人家，真的会有人拿出二钱银子去买劳什子的金玉满堂吗？ 但是她低估了高平的判断能力，明显有一些穿着较为亮丽的妇人，身后跟着婆子，前来购买，她们并不问价，只是看那食盒中摆放甚是好看，便示意婆子付钱。 相比之下，那些散装的点心，就显得有些鸡肋。虽然味道不错，可是寻常人家的妇人，也只舍得买给孩子尝尝，由于款式一般，也没有贵人前来购买。 日头渐渐升到了众人的头顶，高平看着摊子上的点心，暗自盘算一番，开口说道，“今日且先到这里吧！咱们大家早起都辛苦了，不若早早回去休息。” 看着摊子上还有些点心没有卖掉，赵氏有些心疼，“阿平，不如你们先回去，我在这照应一会儿，总要卖光了才是。” 摊子上那些精致包装的点心早已卖光，只剩下散装的点心，虽是一样诱人，只是鲜少有人购买。 “剩下这下我有别的安排，咱们且先回家再说。”高平对赵氏眨眨眼，似是有妙计。 “高二哥，说说看，有什么安排。”回到家，吃了一些面，李小芋对高平说着。 “今日情况，我已料到，稍晚一会儿，我亲自送到相熟的食肆去，并送上几个精致的食盒。”高平说道。 不管是散装的点心，或是有着精致包装的点心，都是一样的味道，差距只是在包装上罢了。 李小芋低头，轻蹙眉头，见状，高平也不打扰她，只静静地等着。 “我知道了！”李小芋抬头，“你是想继续打开路子。” 将点心送到食肆，不管掌柜的是低价卖了，或是免费赠送，都能提高点心的知名度。 “只是，这毕竟是吃食，虽然咱们确定不会有什么问题，食肆却要冒着一份风险的。”李小芋担忧的说。 “送到望海楼。”身后传来楚明允的声音，他指了指敞开的大门，“抱歉，并非有意偷听。” “明允哥！”李小芋笑着迎上去。 “怎么有空过来。”李小芋问道。 “今日庙会，我想着你们应该去摆摊了，走了一圈发现没有，便到家中寻你。”楚明允笑着，向青竹伸手。 “这是望海楼做的点心，我特拿来与你尝尝。”说着，楚明允将食盒递给李小芋。 “望海楼是楚家的产业，在咱们城中首屈一指。”高平在旁补充。 闻言，李小芋接过食盒，将其中的点心一一摆了出来。 果然不一般。各式点心都做成了造型，一股甜香在空气中萦绕，她捏起一块做成花型的点心。 酥皮松脆，入口即化，其中还夹有枣泥，甜而不腻，唇齿留香。 “果然好吃！”李小芋不禁赞叹。她又想起自己做的那些个，突然觉得无力，差的太多了。 “那是自然，这是咱们望海楼的招牌枣花酥！”青竹开口道。 看出李小芋的低落，楚明允安慰道，“不过是旧方子罢了，也没什么新意。小芋头你做的那些点心，在我看来才别有一番滋味呢。” “明允哥，你别安慰我了，这枣花酥我是做不出来，将我做的芋泥点心与枣花酥相比，差的可是太多了。”李小芋微微低头。 “不去比较怎么就知道一定会差？”楚明允坐在石凳上，“刚才听闻高兄要找些食肆？不如就直接送到望海楼吧！” “多谢楚公子美意，”高平似有犹豫，“可若是供应望海楼，怕是做不出那么些个点心。” “高兄可是误会了？望海楼只是替你们宣传而已，不若装的整齐，摆在台面上，送给相熟的食客。若是有人喜欢，掌柜的自会派人来寻。” “如此甚好！”也省了高平的口舌，有了楚明允的交代，想来事情好办很多，可李小芋迟迟不应声，“小鲤鱼，你怎么看？”高平低声问道。 “放在望海楼自是不错，只是，”李小芋瞅着手中的枣花酥，“我这也比不上啊，怕是让人看了笑话。” 楚明允也不过多言语，只拿了一块点心递给她，这点心上面用朱红的笔写着果字，金黄的酥皮映衬，显得特别好看。 第29章 无奈之举 “嗯？”李小芋不解。 “尝尝看。”楚明允笑着，仍将点心向她递近。 酥皮仍旧入口即化，只是这馅料，想来应是果馅的，但是果子的清香丝毫不见，只有一股子甜腻味道，而且不知是不是糖放多的原因，有一点粘牙，不算好吃。 只是这到底是望海楼的点心，李小芋也不能太过嫌弃，她继续说道，“唔，这个没有枣花酥好吃。” 说完抓紧喝了一口茶。 见她用茶水将点心送下去，楚明允开口道，“这也是我们望海楼的点心，味道照你做的比，如何。” 斟酌一番，李小芋开口说，“各有千秋吧！” 楚明允牵起嘴角，“这回把你做的点心送到望海楼，可还放心。” 李小芋沉默，楚明允继续说道，“我们家做这酒楼买卖，对的是各色食客，你觉得枣花酥好吃，可有人就喜欢这果子酥呢！” “这是真的，果子酥每天都是卖光的。”青竹点头附和。 “所以，小芋头，不要担心你的芋泥点心不如枣花酥，卖不出去。各有所好，在我看来，芋泥点心就要比枣花酥美味。”楚明允拍了拍李小芋的头。 “楚公子所言极是，有人喜朝云，有人爱晚霞，咱们只要做自己喜欢的就行了。”高平说着，“就算卖不掉，自己吃了也不浪费啊。” 听见高平的话，李小芋的失落一扫而空，白了他一眼，“怎么会卖不掉！” 见李小芋的兴致又起来了，楚明允正色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想法，这芋泥点心，名字虽然直接，但能不能稍微做点文章，年节将至，若是起上讨喜的名字，作为伴手，可能更受欢迎。” “楚公子所言极是，在下这边已经拟了几个名字，不如请楚公子过目？”高平站起身，“稍等。”转身取了一叠宣纸。 第一张宣纸绘着圆饼状的点心，上面有紫色的纹路，旁边工整的写着，“紫气东来”。 “这便是第一道点心，”高平望向李小芋，“我想着可在芋头中添加紫薯，调成紫色，再雕刻出这样的模具，便可做成如图的点心。你们觉得可好？” 虽是问楚明允和李小芋，但是李小芋知道，高平也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虽然这种将芋泥放在外面的做法，自己从未尝试，但是想来不难，她便点了点头。 见李小芋点头，高平翻过一张，这张的是长条型的，上面有青竹的纹样，旁边写着“节节高升”。 “我想了，这个不妨仍按照之前的做法，只是形状改变，做成之后，再用汁水描上颜色。”高平补充道，余光瞥到李小芋微微点头。 他继续翻着，接下来的那张就显得很是喜庆，方形的点心上面，描着福字，但是有些小心思的是，点心的侧面，各描了一个福字，旁边写着，“五福临门。” “这张稍微简单些，仍旧是准备好模具，再描上字，不算很复杂。”高平接着说道。 最后一张，是一个花型的点心，花瓣微微绽放，有一点淡淡的粉色点缀在花朵之上，旁边写着，“花开富贵。” “这个和上个差不太多。”说罢，他抬头看向神色各异的楚明允和李小芋。 楚明允脸色平静，也是，这些好看的图样，也不过是摆弄个造型而已，内里并没有新增其他，而且很容易模仿，若是将把买卖做长远的期望，寄托于此，恐怕不太乐观，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而李小芋则被惊艳，她没想到高平写字这般好看，丹青也栩栩如生，而且还有这些巧思，一时间嘴巴微张，不知说什么才好。 半晌，李小芋开口，“高二哥，你准备的这些，我觉得都蛮好，只是，这模具怕是不好做吧！” 想起爹在家只是编些筐去集市上卖，到了城中反而还做起了精细活儿，现在还要雕刻模具，李小芋不禁有些担心。 “小鲤鱼要对李叔有些信心呀！”高平笑着，“你忘了之前李叔做的模具了？” 爹以前确实做了一些模具，别的不说，就说那花型模具，岂是简单工艺，想着，李小芋开口，“可是这些模具都好难做的样子。” 高平看着李小芋，“咱们先让李叔试试看。”转头又问楚明允，“楚公子以为如何？” 楚明允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高兄果然巧思！在下佩服。”他并没有说什么买卖一定会好之类的话语，只是夸赞高平，高平自然懂他的未尽之意。 “无奈之举罢了，”高平苦笑着摇头，“若是踏踏实实的研究吃食，小鲤鱼可以，我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楚明允点头。是啊，春闱转年就到，饶是高平天赋极高，仍需要投入大量精力，而且，进京的盘缠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他想着这样的方法，先赚到些银两再说。 李小芋微愣，高平打的竟是这种算盘？只是，这并不长久，那今后应该如何是好呢？她想了想自己空虚的钱包，还是先赚些银两，站稳脚跟，再打算吧！ 看出了高平和李小芋的疲惫，楚明允并未多待，便起身告辞。其他人也各自休息，院中只剩下二人。 “小鲤鱼，对我的打算可有不满？”高平开口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李小芋摇头，“没什么不满的，高二哥，现在的情况，我也知道，虽然你们都说我做的芋泥点心好吃，但我也知道，这并不复杂，很容易被模仿，”顿了顿她又说到，“咱们现在跟正规的食肆又比不了，你这法子，我倒觉得可行。” 高平点头，“没想到小鲤鱼已经想了这么多，我还合计小鲤鱼会认为我自私呢，只顾着自己春闱，不顾咱们俩家的买卖。” “高二哥你怎么会这么想！做买卖是你和嫂子拉我入伙，帮了我和爹，我自是感恩，而且你投入的精力要比我多得多！我还担心会影响你的前程呢！”李小芋声音微微提高。 第30章 有偏有向 “好啦，逗你的，他日若能高中，必定会将你和李叔安排妥当，若名落孙山，那咱们继续！回去休息吧，一会儿我收拾一下，将点心送到望海楼。”高平摸了摸李小芋的头。 夕阳透过窗棂映照进来，炕上的少女呆坐在几前，眼光微直，睡眼惺忪。 “小芋，起来吃晚饭啦！”金秋桃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快些快些，饭菜都要凉了！” 李小芋拍了拍脸，心中暗诽，这个小桃，吃的比自己少，睡的也比自己少，精力怎地这般充沛！ 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李山根已经坐在了桌前，金秋桃还在忙碌着。 “小桃，快些来吃晚饭啦！饭菜都要凉了！”李小芋回敬金秋桃。 金秋桃笑着从厨房端来三碗米饭，也坐了下来。“小芋，尝尝红烧肉，李叔教我的，我吃着看味道还不错，已经给高家大嫂他们送去了。” 夹起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嘴里，“嗯，不错不错。真香。”李小芋夸赞。 很快，三人吃完了晚饭，收拾妥当后，李小芋与二人交代了高平的安排。 李山根点头，“阿平说的有理啊，我之前还想着，小芋你做这点心，我都能学会，别说食肆里的大师傅了，咱们应该换个打法了。” “爹，我看了高平那些图纸，模具并不好做，你...”李小芋说道。 李山根摆了摆手，“小芋你不必担心，要对爹有信心，若是爹一日做不成，便做两日。总会做成的。” “是呀，小芋，李叔手可巧了呢，你看李叔新编的篮子，”金秋桃也附和，起身拿过一只小篮，竟是编成了雄鸡的模样，背部空心，可以放一些东西。 “爹，你手艺竟是这样的好！”李小芋不住吃惊，“怎么在李家村，您只是做些土篮子呢？” 似有些不好意思，李山根想起在李家村，每日的生活都很沉闷，哪有空花心思去做这些小玩意，他只说到，“这些东西，花费时间长，不如土篮子变现快。” 李小芋点头，在镇上的集市，都是些寻常人家，哪有人会喜欢这些精致而不实用的篮子呢，还是土篮子比较有市场。 “小芋，虽说阿平与赵氏都是好人，只是，咱们若只跟着他家后面，若以后阿平高中，我们岂不是要从头再来？”李山根到底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女儿，忍不住问道。 “爹，我也想了，咱们现在先靠这样的点心匣子赚些银钱，先把日子过起来，日后，不管是卖你编的篮子，或是踏踏实实的买些芋泥点心，都是一条出路。” 李山根想了想，“小芋说的对，我这就去找阿平要那图纸去！” 李小芋和金秋桃忍不住笑了起来，“爹，时候不早了，明日再去吧！” 日头落了又升，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 一切正如高平所料，买卖红火了起来，由于高平的巧思、李山根的巧手，李小芋做出的点心，很有市场。一匣子点心也能赚上一钱银子了。 这日，李山根正悠闲着喝着茶水，李小芋和金秋桃忙活着食材，院门被敲响了。 金秋桃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见敲门声愈发急促起来，快走了两步，取下门栓，还不待她问话，来人就嚷了起来。 “行啊！李山根，这进城没几天，就娶上小老婆了！”来人正是王二凤，身后还跟着李小豆。 只见那王二凤捏起金秋桃的下巴，“哟，这岁数也没比小豆大多少吧！李山根真有你的！”李小豆在王二凤背后不言不语，只愤怒地盯着李小芋。 李山根从躺椅上咻的站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金秋桃前面，打掉了王二凤的手，“王二凤，你嘴巴放干净点！这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李小芋也缓过神来，拉过金秋桃，见她并无大碍，挡在她的身前，“这是我干姐姐！由不得你这般胡说。” 见李小芋发怒，金秋桃扯了扯李小芋的袖口，小声说道，“小芋，我没事儿。” “呵，干姐姐都整出来了？小姑娘，”王二凤眯着眼，对金秋桃说到，“可别信这小贱人，什么干姐妹，她亲姐妹，她都不管呢！且听一句劝，别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 见王二凤又吵闹起来，李山根不住头疼，“够了！”刚想打发他们离开，却见李小豆直直的看着自己，眼里的委屈显而易见，他心一软，“说吧，有什么事！” “李山根现在可以了啊！我听人说，你和别人搞了个吃食买卖，赚了不少银钱，怎么着不想着你小女儿呢？”王二凤也不用想让，径直坐在了石凳上。 李山根看都不看她，只定定的看着她身后的李小豆，而李小豆这时却低头不与李山根对视。 “到底还是有偏有向啊！”王二凤嗤笑一声，“小豆子，你现在可还有什么幻想？看看你大姐过的日子，再看看你过的日子！” “娘。”许是说到了自己，李小豆低着声音喊了声。 “娘什么娘？你就能跟我来劲！”王二凤横了李小豆一眼，又转向李山根，“我说李山根，我看你这屋子也够宽敞，乡下的祖屋也旧了，不如腾给我们娘俩一间吧。” 李山根瞪起了眼睛，王二凤也有些打怵，“怕啥，只是借住，祖屋修缮好了，自然就搬走了！” 这屋子，只有两间房，一间留给了李山根，一间留给你李小芋和金秋桃，还哪里有多余的房间呢？ “王二凤，和离书已经签好了，你我就是陌路，你还好意思提这些要求？”李山根大声斥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这么多年，我还帮你照顾这小贱人呢，住你几天屋怎么了？”王二凤毫不示弱。 还不等李山根和李小芋说话，金秋桃从李小芋身后站了出来，“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什么小贱人？我看某些人这脸皮也真是够用，冬天都不怕冷吧！都和离了还说出这样不知羞臊的话来！” 金秋桃自从来到李家之后，一直都是勤劳肯干，老实本分的样子，没想到竟有如此泼辣的一面。一时间李山根和李小芋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第31章 真像你那个娘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王二凤站起身来，指着金秋桃，“什么干姐姐！我看是不知道哪来的乡下丫头！哪有你说话的份？” 一直沉默的李小芋也忍不住了，“王二凤，你够了吧！这是我家！” “什么你家！你哪有家？你这个小寡妇还跟着掺和上了！”王二凤斜着眼，充满了轻蔑！ 李小芋手抖得厉害，金秋桃紧紧握着她的手，想要和王二凤争论，不想李小芋却哑着嗓子开口，眼睛直直的盯着王二凤，“什么小寡妇？你说谁是小寡妇！” “谁是？你是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开始装上了，当初，你可是被掳上山寨，还过了夜的，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李山根赤红的双眼，狠狠地扇了王二凤一巴掌，王二凤头一歪，发髻也松散了开，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李小豆上前查看，见王二凤并无大碍，她冲着李山根大喊，“爹！你太过分了！娘又没有说错！她李小芋就是在山寨里过夜了！” “你闭嘴！”李山根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石桌之上，“李小豆，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姐？” “我怎么不能说？要不是这个小贱人，你还好好地和我们娘俩在李家村过日子！哪会抛下我们孤儿寡母！” 虎毒尚且不食子，更别说李山根了，听见李小豆的话，他又起了恻隐之心，觉得对不起李小豆。 见李山根沉默，李小豆上前一步，“爹，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娘知道错了，娘这不是来找您了吗？” 李山根仍不言语，“爹，你不用担心大姐姐，娘都替她谋划好了，隔壁村子的张屠户愿意求娶，大姐姐嫁过去不会吃亏的。爹！”李小豆拉住了李山根的胳膊，微微摇晃。 李山根心中的酸涩难以言明。张屠户家底是稍稍丰厚，只是，谁不知那张屠户家老大脾气不好，年龄又大，家中还有多事的婆母，这哪里是替李小芋谋划啊，这分明是把李小芋推向火坑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着怒火，尽量平静地对李小豆说道，“小豆子，家中可缺银钱？” 李小豆大喜，以为说动了李山根，让他都开始考虑今后的日子了。“爹，不缺的，娘卖了一部分较差的田产，够我们用一阵了。”李小豆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甚至还挂着笑。 听闻王二凤卖了田产，李山根更是气的呕血！乡下的土地虽然多，但都是乡下人的根本，若不是到了难以为继的时候，怎么会卖！而自己走的时候，明明是留了银钱！ “既如此，我也放心了，小豆子，你放心你的嫁妆，我不会少了的。”李山根说完，又坐在了石墩上。 王二凤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登时跳了起来，“李山根，你有没有心？怎么着，我听你这话，你是准备不管小豆子了？小豆子不是你亲生的吗？” 李山根却仿佛老僧入定，不言不语。任凭王二凤如何辱骂自己，他都不开口。 直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断有人从门口路过，李小豆见李山根主意已定，扯了扯王二凤，“娘，算了吧！” “算什么算？”王二凤恨铁不成钢，“你不想进城吗？你还要窝在李家村一辈子吗？你就心甘情愿被小贱人比下去吗？” 李小豆低头不吭声，王二凤又将矛头指向了李小芋，“行啊!你这小贱人厉害啊！害的你爹都不认亲生女儿了！真像你那个娘！” 听见王二凤提到了春梅，李小芋转脸对金秋桃吐出几个字，“小桃，报官。” “哼，报官？报官我怕你吗？家事，官府怎么管？”王二凤说道。 “家事，官府不管，偷盗先人遗物呢？”李小芋轻轻说道。 “什么遗物？”王二凤有些慌，“小贱人你不要血口喷人！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凭什么说是我偷的？” “什么多少年？难道王姨真的偷了？”李小芋反唇相讥。 谁知王二凤就地撒起了泼，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哎呦我的大老爷啊！养不熟的白眼狼啊！我辛苦辛苦养了她这么多年，她要把我送去官府哟！” 李小芋也不与她多言语，只示意金秋桃报官，谁知金秋桃走到门口，遇到了高平和赵氏。 “没事吧小芋？”赵氏走到李小芋身边，低声问道，见李小芋摇头，便放下心来。 “李叔，这是你家亲戚啊？”高平好似没看见院内的狼藉，淡定的开口。 李山根一时间不知怎么说好，李小芋开口，“是我妹妹和她娘。” 高平何等的聪明，其实在隔壁就听到了吵嚷，只是赵氏拦着说是人家家事，不便参与，见李小芋都要报官，这吵闹声也愈发的大了起来，才过了这院。 “哟，这可是亲戚呀！”高平望向李小芋，“小芋，这就是你不懂事了，许是不懂，礼数不周，但你也不能怠慢了人家啊！” 这话说的有趣，虽然是在指责李小芋不懂事，可话里话外也说出了王二凤娘俩并不懂礼数。 一直低头的李小豆，听见了高平的声音时，就将头微微抬起了，上下打量着高平，见高平一副书生模样，又生的挺拔俊俏，心就像被小猫抓了抓。 “这位大哥，话不能这样说，是大姐不对在先。”李小豆鼓起了勇气，对高平说道。 “小姑娘，家母只育有我与兄长二人，并没有妹妹，你叫我高举人就好。”高平敛了袍子，坐了下来。 听闻高平自称高举人，李小豆心中的小猫又抓了几下，怪不得气质与旁人不同，竟是有功名在身！ 她更是敛了平时的跋扈，低身福了福，“高举人有礼，只是您到底不知道具体情况，我那姐姐，被掳上了山寨，还在那过了夜，我娘心中担忧，便替大姐寻了亲事！谁知她并不领情！”她瞥了眼仍坐在地上的王二凤，“我娘这才失了体统，让人看了笑话。”说着，去搀扶起王二凤。 第32章 道歉 李小芋只觉得好笑，这李小豆倒是有几副面孔！在自己面前，刻薄跋扈，在爹面前装的无辜可怜，在高平面前，仿佛是一株绝世白莲！ 见此情景，李山根只觉得头又痛了起来，李小豆竟然如此愚蠢，高平摆明了是要为李小芋撑腰的，李小豆居然还想着与高平搞好关系？ 而坐在地上的王二凤，显然也看中了高平，有功名，又是城里人，相貌也出众，多好的女婿人选啊。 她借着李小豆的力，缓缓的站了起来，“高举人见笑，我是小芋的继母，小芋娘亲走的早，我一手拉扯她长大，这不有点子误会，我这一急，就闹了笑话。”说罢，她理了理鬓发。 “你！你颠倒黑白！高二哥，你不知道，这母女俩贪得无厌，说什么乡下老宅修着，要搬进来，可你看她们，分明是想霸占这屋子！”金秋桃看不惯王二凤娘俩，大声说着。 “诶，”高平打断了金秋桃，“都是亲戚，可别这么说！” 金秋桃面上忿忿，刚想说话，李小芋扯了扯她，她侧过头，轻哼一声。 “高二哥，你学问多，不知这亲戚是包括哪些人呢？”李小芋开口，像是正常询问，并不将王二凤母女放在眼中。 “所谓亲戚，涵盖极广，比如父母、夫妻、子女等等，都是亲戚。”高平答道。 “那，和离的夫妻，算的上亲戚吗？”李小芋问道。 “自是不算，既已和离，一别两宽，各自生活，算不得亲戚。” “既如此，王氏于我家而言，便算不得亲戚。”李小芋淡淡的说。 王二凤瞪着眼，很显然，若不是高平在这里，她又要展现出看家本事了。 “那如此看来，这位婶子的确值得敬佩！”高平话锋一转，看向王二凤，“当今律法公正，若擅闯他人居所的，罚三金，重则劳役，婶子以身试法！”说着双手抱拳。 “怎么是擅闯呢？小豆子不是你的妹妹吗？是李山根的女儿，回自己家不行吗？”王二凤忍不住开口。 “当然可以，我和爹进城之时，便劝小妹一同，可小妹不同意，况且，今日是王二凤你擅闯我李家，与小妹何干？”李小芋下巴微扬说道。 “大姐，娘不过是不放心爹和你，想着若是同住，怎么也会照顾一二的！”李小豆咬着下唇，委屈的说着，仿佛自己和王二凤的一番苦心白白付出，却遭到怨怼。 “爹已与王二凤和离，住在一起，恐怕不太合适吧！毕竟无名无分，平白惹人议论。”李小芋仍旧淡淡说道。 “和离只是误会，爹是没明白娘的用心良苦，待误会解除，相信爹娘一定会和好的。”李小豆微微低头，一副怯懦的样子，只是偶尔抬眼流露出的憎恨，让人难以忽视， 皱了皱眉，高平看向李山根，“李叔，这确实是家务事，晚辈冒昧问一句，您可想与王婶子再续前缘？” 李山根的答案显而易见，“不想！” “既如此，我便做一回和事佬，”高平理了袍子上的褶皱，清了清嗓子，“李家小妹，李叔主意已定，而你又想陪伴侍奉，不如留下吧！” 闻言，李小豆一喜，然而当她的感谢话还没说出口，高平又继续说道，“王婶子擅闯他人宅邸，若是获得主家谅解，早早离去便是，若是仍旧不改，怕是要惊动官府了。” 其实若不是看出李山根心中仍挂念着李小豆，高平是要狠狠整治这娘俩的，但见李山根对李小豆仍有疼爱，便将矛头对准了王二凤。 但就是这打了折扣的整治，仍旧让李小豆心尖一揪，怎么办？是要留下来，面对那个贱人吗？爹虽然心中仍挂念自己，可照比李小芋，自己还是差的很。 可若是不留下来，和娘离开，且不说这好好的屋子，自己住不上，就说这高举人，恐怕也没有再相处的机会！ 虽然他对自己说话冷言冷语，可若是时间长了，难保不会扭转想法！ 知女莫若母，看见李小豆对高平丝丝缕缕的眼神，她反倒有些自豪，自己的女儿眼光真是不差！岂止是不差，简直是很好。 想到这里，她已经将自己带入成高平的丈母娘，笑起来也慈眉善目的，“高举人，这都是误会，话说明白了，我自是要离开的，咱们乡下人也是懂道理的。” 说完，她又看向李山根，“山根，咱们夫妻这么多年，就算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也请你多包涵，小豆就交给你照看了，待老宅修好了，我再来接她便是。” 本来王二凤的决定，李小豆是认可的，毕竟可以留在城里，只是她瞄到高平似笑非笑的嘴角，仿佛在嘲笑自己连娘亲都能割舍，便咬了咬牙，“娘，爹这里不用我照顾，大姐会照顾的很好的，我回乡下陪您。” 王二凤一愣，随即便想明白了，拍了拍李小豆的手，“小豆子，受委屈了。” 李小豆头更低了，微微擦了擦眼角，“娘，我不委屈。” 看着眼前这一幕，李小豆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娘俩都当别人是傻子吗？演戏演的，太不尊重观众的脑子了吧！ 谁知更有趣的还在后面，王二凤也擦了擦眼角，“山根，你多保重！若是真遇到了难题，就捎个口信，咱们一起扛！” 扛啥？若真有那日，王二凤是要带着兄弟来扛走家当吧！李小芋心中腹诽。 “小芋，二凤姨可能真有什么照顾不好的地方，小芋你也不要和王姨生气，二凤姨尽力了。”说着，竟是要拍拍李小芋的手。 只看那金秋桃一个健步，窜到了李小芋身前，瞪着王二凤。王二凤只好缩回了手。 “小姑娘，你也别跟婶子一般见识，婶子就是一时情急！”王二凤也是能屈能伸，看见金秋桃，还跟她道起了歉来。 然而金秋桃就是和她一般见识，轻哼一声，并不答话。 走了一圈，王二凤终于到了她的重点，“高举人，婶子今日确实做错了，但是日后会改的！”说着，还拉了李小豆一下，“小豆子，跟高举人道歉，今日确实麻烦高举人了，耽误高举人读书了。” 第33章 懊悔 这一圈下来，李小芋确实佩服王二凤，若不是有之前的事，王二凤也算是识时务了。 在不知道高平的举人身份之前，她可以撒泼大闹，但是知道了高平有功名在身，她立马收了那一身本事，表现出懊悔起来，仿佛真的只是一时气急。 然而这一套在高平面前，却没什么用。 高平仍旧笑着，只是那嘴角缀着疏离，“不必，既然婶子知道打扰，那还是早点离去吧。” 李小豆口中的话，被噎了回去，头垂的更低，只能用眼角委屈的瞥着高平，高平对此视而不见。 王二凤扯着李小豆行礼，又堆着笑意看向李山根，“山根，等你消气了，我和小豆子再来看你，若有什么需要的，随时传话。” 李山根哼都一哼一声，仿佛没有听到，王二凤讨了个没趣，也走了。 巷子里往来的人也少了，想来也是知道没热闹可看了。 高平坐了一会儿，见李小芋父女俩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也起身告辞。 李小芋却突然喊住了他。 “高二哥、大嫂，之前一直觉得不好意思，有些话没说出来。”李小芋咬了咬唇。 赵氏看出李小芋的尴尬，“小芋，没事儿，谁家没有点闹心事呢，不说也行，别为难自己。” 高平也点头，“嫂子说的对，总之你和她们说的不一样的就对了。我相信自己的识人的本事。” 李小芋微微摇头，“可王二凤也没说错，我确实是被掳上了山寨，在那里过夜，也曾披上了嫁衣。” 听到李小芋的话，李山根不禁低声的唤出一声小芋，他不想把这些话再说出来，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而且每说一次就是在伤害小芋一次。 “没事的，爹。”李小芋挤出了微笑。 “我曾被山匪掳上山寨，被关在柴房，等待第二日与山匪成亲，当晚却起了火，阴差阳错，我被救了出来。”李小芋简单的说完。 众人却不禁后怕，若是没有起火，仅凭李小芋单薄的身板，怎么可能逃脱山匪的掌控？岂不是真要被那山匪强娶？ “小芋，那婆娘怎么的还说你是小寡妇？”金秋桃轻轻的问，“是山匪在大火中死了吗？” 李小芋摇摇头，“不是，是被官府绞杀。那晚正赶上官府剿匪，这才救了我一命。可山匪却断送了性命，所以王二凤要说我是寡妇，毕竟新婚前夜，丈夫出了意外。“她自嘲的笑笑。 为了顾及李山根，李小芋将他纵火的事情做了隐瞒，也隐瞒了王二凤在村里大肆宣传她彻夜不归的事情。 赵氏皱着眉，要不总觉得这父女俩奇怪，进城这么久，也没有什么亲近之人来探望，要问为什么进城，也说的不清不楚。 原来李小芋的名节已经被糟蹋了，都说人言可畏，这若是放在别的姑娘家，怕是要一头撞死，家里人也会抱怨丢人。 可李小芋积极的寻找出路，李山根更是陪在她左右，这二人都是值得敬佩。 金秋桃揽住李小芋的肩膀，想着她自己被关在柴房，会有多么的无助和害怕！不知道说什么安慰，李小芋反倒轻轻拍拍她，“没事了，小桃，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我，过得很好。” 见赵氏还想开口说些什么，高平轻咳两声，“原来咱们小鲤鱼竟有如此遭遇，看来是天选之人啊！说吧，是想吃红烧肉还是肉包子？”酒窝浅浅，却盛满了理解。 是啊，这些痛苦的往事已经过去了，李小芋也不想提起，要不是王二凤这一出，可能她永远都不会说，想来她自己可以放下了，那又何必说些安慰的话呢？ 果然，听到高平的话，李小芋也投来感谢的眼神。自己现在过得很好，有爹，有朋友，有营生，仔细想想可能还要感谢山匪，若是没有他，恐怕自己还窝在李家村呢。 而离开的王二凤和李小豆就没有这么和谐了。 “小豆子，你能不能争点气啊！刚刚多好的机会，你就在你爹那待着多好啊！”王二凤恨铁不成钢。 “娘，你还怪我！若是你好说好商量的，爹没准会留下我们俩，不过是两张嘴、一铺炕的事儿，爹哪有那么狠心呢。”李小豆委屈道。 “哼，就你傻，觉得你爹还好呢！他都不要你了，不要咱们娘俩了。”王二凤冷哼。 “不都是你出的好主意。”李小豆低声嘟囔。 却不料被王二凤听到，“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娘不都是为了你？你爹就挣那么点银子，哪里够两个姑娘家的嫁妆？娘不得多为你谋划？” 李小豆低着头，不说话。 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女儿，王二凤拍了一下李小豆的肩膀，“这样话不许再说了，被别人听到就不好了。” 见李小豆点头，王二凤的情绪稍稍缓和，“小豆子，娘知道你是担心，怕我一个人在你舅父家受委屈，但是娘不怕，若是有机会，娘再将你送回你爹家。” 李小豆也正想着高平，那挺拔的身姿竟是在脑海反复出现，闻言，脸红了一红。 王二凤继续自顾自说着，“别的倒是其次，只是你看那高举人，一副好样貌，还有功名，在咱们李家村，哪有这般的人！若是你有那福气嫁过去，娘也就放心了。” 这话是说到了李小豆的心坎上，可到底还是姑娘家，她微嗔地推了一下王二凤。 “哟，小豆子害羞了？”王二凤忍不住逗弄李小豆，“怕什么，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自然要选个好的，别像娘这样。” “可是娘，那高举人跟我说话总是冷言冷语，和小贱人说话倒亲近一些。”李小豆说着。 “那是他不知道咱们小豆子的好，你看看那小贱人，单薄的身板，一看就没福气，咱们小豆子这一脸旺夫相！谁能比了？”王二凤继续说着。 “放心，小豆子，等过几日，娘再带你进城，别的不说，只求让你爹照看你一段时间，你再找机会与高举人亲近亲近。”王二凤笑的志得意满，仿佛高平已经给她奉了茶一般。 第34章 小寡妇 一切正如高平所料，这精装的吃食买卖确实在城中风靡一时，就被其他人模仿。而其他食肆拥有更大的产量和更低廉的价格，很快抢占了市场。 好在高平和李小芋早有准备，借着精装吃食买卖攒下了银钱，不管是高平进京赶考，还是李小芋今后生活，都算是有了依仗。 本来高平的意思是，既然银钱够了，自家的买卖又有阻滞，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调整。李小芋可以静下心来钻研吃食，高平也可以专心读书。 可赵氏和李小芋却闲不住，二人商量着每日清早到集市上卖些红糖丸子，赚些银钱，既可以补贴家用，又可以看看集市上又出了什么新鲜玩意。 于是现在每天的情况就是，头天晚上李小芋、金秋桃还有赵氏一起搓着丸子，次日一早，李山根将三人送到集市上，然后就回家默默地编着小玩意，三人收了摊子，李小芋便到高家，跟着高平识字。 时间不咸不淡的过着，直到有一天。 这日，李小芋三人照常出着摊子，没想到却看到了熟人，正是李家村的张屠户的媳妇。 只见她胳膊上挎着一只篮子，篮子上盖着银花蓝布，另一只胳膊挽着一位黑胖的小妇人。 张屠户媳妇将口中的瓜子皮吐在地上，对着李小芋说到，“哟，这不是小芋吗！现在在这卖呢？”话说的难听，金秋桃刚要上前。 李小芋看着往来的人群，想着闹大了与谁脸上都没有光，冲着金秋桃摇摇头，金秋桃瞪了一眼张屠户媳妇，李小芋对她也不理睬，只摆弄着手里的丸子不说话。 张屠户媳妇见讨了个没趣，对着黑胖妇人说道，“老大家的，这就是咱们村上有名的李小芋，”她又挤了挤眼睛，“就是那个李山根家的，” 黑胖妇人长长的喔了一声，大着嗓子说，“娘，我知道了，就是那个小寡妇。” 似乎对黑胖妇人的话很满意，张屠户媳妇从篮子里抓过一把瓜子，递给她，“对，就是她！你说说，这姑娘看起来就是个没福气的，还这么没礼貌，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这二人的话越来越难听，金秋桃也忍不住了，“哪来的妇人？别占着人家摊子，又不买东西！若真是馋了，又没有银钱，不妨和我们掌柜的说说，没准还能讨了两碗呢！” 金秋桃的话毫不客气，声音又大，已经有人向这边侧目了，黑胖妇人到底是年岁小，沉不住气，也回嘴道，“谁买不起了？不过是寡妇做的，吃了晦气！” “这位姐姐，你说我是寡妇，不知我是谁人的遗孀？”李小芋这两日跟着高频读书，学会了很多文辞，而这黑胖妇人摆明了不通文墨。 “什么这霜那霜的，你是寡妇的事，全村都传遍了！怎么，现在还不承认吗？”黑胖妇人涨红了脸。 李小芋却不再与她对话，转向张屠户媳妇，“张家婶子，这位就是张大哥的媳妇？” 不知道李小芋想干什么，张屠户的媳妇只点点头，“怎么样，身强体壮，好生养，一看就有福气。” 李小芋也随着她点头，“嗯，想来是能扛住揍的。” “你什么意思！”张屠户指着李小芋，“抗什么揍？俺家老大能揍人吗！” “是啊！”黑胖妇人附和，“大郎对我好的呢！怎么能揍人！” 想来这黑胖妇人嫁过来不久，并不知道张屠户大儿子的事儿。李小芋心中了然，冲着张屠户媳妇抿嘴一笑，“想来是我记错了。张婶子莫往心里去。” 黑胖妇人却不干了，“小寡妇，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揍人！大郎不揍人的！” 李小芋似笑非笑，“那就是不揍咯，我也不太知道呢。” 看着黑胖妇人要来劲，张屠户媳妇扯了扯她，“走吧，老大家的，去看看布，犯不上和这小寡妇一般见识！” 说着拉着黑胖妇人疾步离开。 “小芋，这两人怎么就走了呢！”金秋桃问道，自己的能耐还来不及施展，对手就撤退了，太无聊了。 “怎么着？还想着练练你那些把式？当心以后嫁不出去！”李小芋知道金秋桃最近不但跟着泼妇学骂人，更跟高平那学了些手脚，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是也能唬一唬人。 “我都说不嫁人了，我跟着你一辈子。”金秋桃一昂下巴。 “那我要嫁人了怎么办？”李小芋打趣。 “若是你嫁人了，要么我就跟过去陪嫁，要么我就去做姑子，左右不会嫁人的！”这话金秋桃是真心的，真心觉得出嫁的女儿家代表着不幸。 “小芋，不如你也不嫁人了，我们一起做买卖，赚多多的钱！然后去养面首！”金秋桃开始计划未来。 李小芋却一口气噎住，虽然知道金秋桃并不想结婚，但是养面首的事情，还是第一回提，她不禁想逗逗她。 “小桃，你说我们姐妹俩，每天起早贪黑的，赚这些辛苦钱，再去养面首，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金秋桃却一脸理所当然，“小芋，据我观察，婚姻靠不住，能靠得住的就是咱们兜里的银子！养面首只是花钱的一种，我花银子，让他们哄我！多好啊！”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如咱们赚银子平分吧！”李小芋认真的开口。 自从金秋桃来到了李家，一直是每月二钱的份例，刚开始是吃食买卖就她插不上手，就按着一般的丫鬟给的份例，后来她越来越能干，李小芋便想着多给一些。 可谁知，金秋桃竟然拒绝了，虽然她嘴上说还是银钱最能靠得住，但是在银钱方面，她却只要二钱，多一文都不要。 “行啊！”金秋桃点头，“我就等着咱们小芋老板把买卖做大，直接分我一半呢！” 见金秋桃又是婉拒，李小芋还要开口，金秋桃堵住了话头，“好啦！等你把铺子开起来再说！这些小钱，小金老板还是看不上的。” 金秋桃的好意李小芋怎么会不懂？自己分得的银钱，要给爹一份，剩下的还要攒起来，但是她也不说感谢的话，只低声说道，“小桃，我给你讲个故事！” 第35章 张屠户 故事的主人公正是张屠户家的老大。 这张屠户家的杀猪买卖是祖上传下来的，若是与一般农户相比，家底算是丰厚几分，只是这张老大却多年未曾娶亲。 这些事情还是李小芋偶然的机会听到王二凤提及的。张屠户的老家原不是李家村的，是后迁到这里的。 按理说，屠户的买卖若是做的好，自然积攒下一些老客，哪里舍得轻易挪动，可就张屠户却挪动了，当时王二凤也觉得很好奇，正赶上她娘家的嫂子有亲戚在张屠户老家，便知道一些事情。 话说这张老大原来也算是性格和善，眉清目秀。并不像屠户家的孩子，因着家里条件好，还读过几天书，会写些文章。 家中本来打算好好的，先试试走科举的路子，赚点功名，实在不行学杀猪的手艺，也算能安身立命。 张老大也上进，日日到先生家读书，时间久了，先生也瞧上这个刻苦的小伙子，有意将女儿许给他。 张屠户两口子一听乐坏了，想着若能和先生成了亲家，先生必能用心指点，考个功名不是更轻松吗？ 两家家长一拍即合，张老大也娶了先生的女儿，婚后没多久，先生的女儿就有了身孕，张老大为了准备考试，留在了先生家，先生的女儿却被接回了张屠户家。 许是由于准备不充分，张老大并未考回功名。张屠户的媳妇这就变了脸色，觉得是先生的女儿勾引，让张老大没法专心读书，这才失了准头，又觉得是先生只顾着儿子，不顾女婿，更是指责先生的女儿没有把张老大放在第一位。总是将一切责任推到了先生的女儿这头。 先生的女儿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承受，可怜她大着肚子还要受着委屈，顾及张老大的情绪，还有隐忍这一切。 终于挨到了生产这一天，由于长期的压抑，她生下了死胎就撒手而去了。 张老大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她记载的这一切，本想着质问娘，发通脾气，却不料被前来吊唁的先生撞破真相。 本来先生是要将张屠户的媳妇告上公堂的，怎么也要吃几年牢饭，可张老大跪着哭求，表示自己也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愿意代娘受过。 后来先生要张老大立下誓言，不得科考，算是放过了张屠户一家，只是从此之后，那个和善的张老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乖张的张老大。 故事听完了，金秋桃不禁唏嘘，“这张老大也是太可怜了吧！好好的前程就这么没了。” 李小芋摇摇头，“若是他能多关心媳妇一些，可能他媳妇也不会没了，而且那先生的女儿才是可怜吧！到头来，性命都没保住。” “说来也是，想来岁数也不大，”金秋桃接着说道，“小芋，那你说咱们要不要告诉那新媳妇啊。” “最好是不要，一来，我看那新媳妇也不是好相与的，不会吃亏，二来，咱们说了，人家没准还觉得咱们挑拨呢！”李小芋一边收拾着摊子，一边说着。 这边俩人正聊的起劲，一转头发现楚明允正站在摊子前，拈着草编的兔子。 “小芋头，聊什么这么起劲呢！”楚明允笑着问，“这小兔子编的好，是李叔编的吧！” “是呀！不过是小玩意，引些小孩子罢了，明允哥今天怎么有空？”李小芋拿起碗，准备倒一碗红糖水。 楚明允忙摆手，“不用忙活了小芋头，我一会儿还要去前边看看，特来邀你。” “邀我？”李小芋放下了手中的碗，不明所以，“是去前边看看吗？前边有什么热闹吗？” 楚明允摇头，“是我娘，她早就想要邀你过府，只是最近一直忙，这好不容易闲下来，我便来了。” “楚夫人太客气了，若是让我过去，直接让柱子哥说一声就好了。”李小芋将手插入袖中。 天气已经凉了，不过是忙活一会儿，手便冻得通红，将手插入袖中，也成为她的习惯之一了。 楚明允向青竹伸出手，青竹递过来一只小手炉，李小芋接过来，手马上就暖了起来。 “这么冷了，就不要出摊了，小姑娘要照顾好自己的，”楚明允嘴上仍抱怨着。 “知道啦！这样就不冷了，谢谢明允哥！”李小芋笑着，露出小酒窝。 “早些收摊！我就不陪你了。”楚明允将手炉送到，叮嘱道。 见李小芋乖乖的坐在小凳上把玩着手炉，楚明允侧头吩咐青竹。青竹点头，嘴里嘟囔，这个小芋头，真是命好，劳少爷这般惦记！ 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到李小芋摊子前，将所剩无几的东西买走了。 见青竹回来复命，楚明允问道，“都安排妥当了？” “妥当了，特特安排掌柜的多找几人，不会让小芋头起疑，还好那摊子上剩下的东西并不多。”青竹顿了顿，“只是少爷，为什么咱们不告诉小芋头？让她领了这份情？” 楚明允却不搭话，若是告诉小芋头，只怕她会拒绝吧！在那寒风中，还要多等上一会儿。 这边的李小芋和金秋桃，正收拾着零碎的东西，却又听到了嗑瓜子的声音。 余光瞟到，原来是同做红糖圆子买卖的孙二娘，李小芋不禁腹诽，这么冷的天，还嗑着瓜子，就不嫌动手？ 那边孙二娘吐出瓜子皮，一挑眉，“看看啊！这小寡妇做买卖就是不一样啊！卖的多快啊！可怜我这本分老实的，就是没人家能干啊。” 本来这条街上，只有李小芋自己卖红糖圆子，后来旁人看她卖的好，也一窝蜂的跟着卖，但都不长久，最后独独剩下了孙二娘。 李小芋这红糖圆子每天还有些别的搭头，比如给小孩子些草编兔子，给小妇人些红枣桂圆，是以有不少人愿意上这来买，算是有些固定食客。 可是孙二娘价卖的低，至于味道嘛，就不敢说了，久而久之，她的摊子只有一些不熟悉情况的食客，大多都是一锤子买卖，维持的很艰难。 第36章 手炉 今天这情况非常明显，孙二娘眼红李小芋早早收摊。 本来这种事情李小芋见多了，也不准备多嘴，还是早些回家合适，只是她的话中，多了三个字小寡妇。 就算李小芋性格温和，能忍则忍，能让则让，面对孙二娘跟风做红糖圆子的事儿不计较，但这当着面造谣的事，李小芋还是忍不了、让不了、必须计较的。 她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端起手炉，“孙二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小手炉掐着丝，一看就不是普通物件，孙二娘更是眼红，皮笑肉不笑，“没什么意思，夸妹妹厉害呗！人家都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妹妹这完全抛开是非，佩服啊！” “先别急着佩服，”李小芋冷了脸，“这寡妇，从何说起？” 孙二娘夸张的捂着嘴，“瞧我这张嘴，这竟是不能说的吗？妹妹别恼！姐姐不过是听你老家人说起的，想来必是谣言。” 顿了顿，她嗓门大了几分，“妹妹可要多注意啊！怕不是有人要毁了你清白！那人说是与你极为相熟，说你是加过山匪的儿子，只不过那儿子被官府砍了头，这才苦了你！” 金秋桃火气腾就上来了，这分明就是王二凤说的！这有鼻子有眼的，旁人听了去，会怎么看李小芋？ 李小芋到底年岁小，口舌上落了下风，手指狠狠扣着小手炉，指尖都泛着白。 就在金秋桃准备上手时，身侧传来的高平的声音，“我竟不知，山匪的媳妇，会被官府释放的？原来孙二娘你如此了解本朝律法！” 本朝律法规定，山匪若犯下恶行，轻者流放，重者杀头，家眷充奴或是服徭役，总之是不可能释放的。 孙二娘见高平一来，气焰到底小了几分，“谁知道她有什么路子。”说完扭头走了。 金秋桃气的跺脚，看着周围依然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急的大声解释着。李小芋却拉过她，“小桃，别气了，快些收拾吧！” 见李小芋脸色不对，金秋桃只好作罢，低头收拾着。 三人收拾妥当，往家里走着，“小鲤鱼，我要提前上京了，”高平缓缓开口。 李小芋微怔，按之前的计划，是要过了年，在待上一段时间，待到天气转暖，才准备上京的，怎么提前了？ “是要年前就出发吗？”李小芋问道。 扶了扶肩上的担子，“倒是没有那么急，只是不等着暖和了，眼下也快过年了，也是该好好打理收拾了。” 本来想着既然李小芋喜欢摆摊，也能学点东西，但今天孙二娘这么一闹，买卖受了影响不说，怕是也会有人说闲话，不如借此机会，劝李小芋休息休息。 旁边的金秋桃也帮腔，“是啊！小芋，这都腊月了，虽然采买的人不少，但是咱们也得准备年货了呀！你不总说要做些豆包饼子的吗？” 听二人都这般说，李小芋从善如流，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天气愈发冷了，出来这一会儿，都要冻透了，也该歇歇了。” 说罢，她将手炉递给金秋桃，“小桃，你拿着暖暖手，哪天咱们去给你和大嫂一人置办一个，暖和着呢。” 金秋桃并不接，“我怀中也揣着一个呢！刚刚青竹也带了一个给我。” “青竹刚才过来了？”高平问道。 “是，楚公子也来了，说是楚夫人邀小芋过府呢。”金秋桃笑着答道。 说到过府，李小芋又犯了难，自己小时候虽然总在楚家，只是对于楚夫人的喜好并不算了解，这头次登门，也不知要准备什么才好。 正想着，高平开口，“咱们什么情况，楚夫人必定知晓，我认为小芋可以费些心思，做些好看的点心，或者请大嫂帮忙，绣些花样子，显示出用心即可。” 李小芋点头，自己也是这般打算，若是送些金玉之物，自己并没有能力去买些极品，能力范围之内的，也稍显寒酸。 只是到底要准备些什么，李小芋还是有些头疼，正想着，已经到了巷子口，一抬眼，发现门口立着高瘦的人影，正是青竹。 “柱子哥，你怎么来了？快进屋坐！”李小芋开口。 青竹摆摆手，“谢谢小芋，我就不进屋了，少爷让我给你带匹绸子，说是麻烦你绣上些花样，做个小屏风，放在炕桌上，送给老夫人。” “竟是这般巧，我正盘算着带些什么礼物呢！绣个小屏风倒是个好主意，”李小芋一顿，“只是我自己可以去绸缎庄选，这绸子，还是麻烦柱子哥带回去吧！” “少爷说的真对啊！”青竹笑着说，“少爷说，若是小芋说不要绸子，只跟她说，这绸子是少爷选的，老夫人定会喜欢，若是小芋自己选的，不了解老夫人喜好，怕是没有那么合适。” 见李小芋还在犹豫，青竹继续开口，“我说小芋妹妹啊！你柱子哥都等半天了，这会子还着急复命呢！你就收下吧！”闻言，李小芋只好收下。 屋内的烛火发出暖黄的光，李小芋披着被子坐在炕桌前，自己把玩手中的小炉。 白天只大概得看了一下，此刻认真的把玩，发现这小手炉，真是非一般的精致，掐着银丝，暗刻着花纹，仔细的看，底部还有一个小小的楚字，想来是楚家出产的。 拿过金秋桃的手炉，发现二者完全不同，虽然也算是质量上乘，只是并没有多余的点缀，只纂刻着福纹。 “别看啦！咱俩的手炉，当然不一样啊！”金秋桃笑着打趣，“我这不过是寻常店铺买的，你那个可买不到呢！” 李小芋将两只手炉放在一边，对她的打趣并不回应。转身拿起了那匹绸子。 借着烛火，那匹绸子闪着微微的光泽，伸手一摸柔软丝滑。 金秋桃也蒙着被子坐了起来，“小芋，这就是白天青竹拿来的那匹吗？手感真好啊！” 李小芋微微点头，“确实不错，是咱们买不起的那种。” “小芋，那你的绣活怎么样？会不会绣坏了呀！”金秋桃说着，又呸呸呸几声，“不会的，小芋能绣好的。” “应该不会，”李小芋对着烛火认真的看着，“这绸子虽然柔软，但这丝却很有韧性，想来不会绣坏。” 第37章 手札 楚明允很用心，这绸子虽然不错，但是并不是一般人家买不到的那种，而且可能是顾及李小芋绣工，又不是十分难绣。 “楚公子待你真好啊！”金秋桃看着李小芋说，烛光下的李小芋蒙着一层微光，看起来温柔许多。 “毕竟从小就认识的，我娘又带大了他，到底有几分情分。”李小芋并不否认，楚明允确实对自己很好。 “我看不止吧！青竹也是楚公子从小认识的，现在也算是左膀右臂，若是顾及小时情意，给你也安排到楚府做个管事丫鬟，不是更省事吗？”金秋桃侧着头说道。 李小芋将东西收拾好，轻声说着，“明允哥知道我并不喜欢大宅中的生活，而且，他也讲望海楼的点心安排我负责，并没有什么不同吧。”说完，她吹熄了蜡烛。 “早点睡吧！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李小芋伸手扶上了金秋桃的眼睛。 “嘁，不愿意说就算了，睡觉。”金秋桃翻了个身。 夜渐渐黑沉，金秋桃均匀的呼吸也在耳畔响起，李小芋却睡不着了。 她在想楚明允，从牢狱脱身，到与望海楼合作，从小手炉，再到绸子，楚明允的贴心让李小芋不知所措。 看见楚明允会开心，摩挲着手炉，也会抑制不住嘴角上扬，李小芋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小的时候觉得明允哥什么都懂，虽然也会欺负自己，但是也会总拿些稀罕的物件给自己。后来娘没了，自己也与楚家断了联系，每次在王二凤那边受了委屈，也会想想小时候的事以作安慰。 只是，这种感情，是特殊的那种吗？ 小屏风不难做，为了更显心意，李小芋特意请赵氏帮忙出主意，最终李小芋绣了四副巴掌见方的小屏风，分别绣上四季的景色。 又请李山根做出框子，在周围掐上了丝，还找高平帮忙点了蓝。 最终的成果果然让人很满意。 似乎是掐着时间，李小芋这边刚刚坐好，青竹便叩响了院门。 “小芋头，看不出来呀！绣工不错呀！”青竹双手捧着小屏风，“这框子也做的好！这手艺，不少钱吧！” “是吧！这框子是我爹做的！”李小芋清扬着下巴，十分骄傲。 青竹轻轻摸了摸，“李叔好手艺！这丝掐的也好，更别说这点蓝了！浓厚正好！”他不住轻叹。 挠了挠头，李山根有点不好意思，“难得青竹小哥认可啊！只是这点蓝，还得是阿平，我不过是做了些粗活。” 青竹的眼神更加惊讶，“举人老爷还有这等能耐？高公子读书读的好就罢了，点蓝也这般厉害！佩服佩服！” “那还说什么了！怎么样！这小屏风，楚夫人定会喜欢吧？”看着青竹对这小屏风赞不绝口，李小芋也有底气。 “咱且不说你这番心意，单论这物件，都是极为不凡！”青竹不住点头，小声嘟囔着，“难为少爷还怕时间紧，替你又备了一份，看来是用不上了。” 虽然对李小芋有信心，但是到底时间紧，小屏风也需要很多工序，担心她这边出了岔子，楚明允又替她备下了别的礼物。 “备了什么？”李小芋听的不太清楚，追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青竹遮掩，“马上就要过年了，老夫人说临近年关，府里事忙，恐怕没有时间和你好好亲近，这不要提前邀你过府呢！” “提前？”李小芋有些惊讶，想着应该是在小年之前能邀自己，没想到却提前了，那些点心还没有准备呢！ “是呀！明日。”青竹不以为然，这小屏风都准备了，还不是随时都行？ “可是，还有些点心，还需要提前准备呢！”李小芋咬了咬嘴唇。 “老夫人最近胃口不太好，小芋头准备几样即可，不必太多。”顿了顿，青竹补充道，“这也是少爷的意思。” 青竹传完话就走了，李小芋坐在炕上盘算着。 虽然从青竹和楚明允的话语中，都透露着楚夫人的好相处，自己的记忆里，也有很多楚夫人含着笑意轻抚自己头发的画面。 只是到底多年未见，自己再次登门，怎么也不能失了礼数，更不能让娘亲丢人。 这般想着，李小芋眉头轻轻蹙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炕桌。 倚在炕柜上做针线的金秋桃抬了抬眼，“还想呢？要我说，不如就准备一套小衣，我这有现成的，直接拿去就是。” 摇了摇头，李小芋说道，“楚夫人的身形我已记不太清，小衣不太合体，送小衣还过于亲密，恐有逾矩。而且这小衣你是准备留着过年穿的，再赶制也是艰难。” “我倒没什么事，穿不穿，晚点穿都行，不过你说的有道理，要不，咱们给她也带上一盒子点心？模具盒子都是现成的。” 继续摇头，“这点心在望海楼都有，若是我拿着，显得心意单薄。不过，送些点心，倒是合适的。” 说罢，她起身打开抽屉，拿出春梅的那本手札。 最近一段时间，每日早晨跟着高平习字，已是有些进展。高平教的很好，日常的字，大概都识得了，虽然写起来还是不太整齐，但是慢慢练习总是会好的。 就着窗外投射的光，李小芋缓缓的翻着手札，突然她的手指停在了一页。 “真味酥” 这是春梅自己研究出来的，只是由于她并没有实际操作，所以这道点心，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做出来味道如何。 李小芋翻看方子，发现并不算难，食材也并不复杂。取山楂去皮去核，蒸煮捣碎，混入白糖、果仁等，当做馅料。外皮配以酥皮，整体不用多做装饰，修整圆润即可。 看了眼日头，时间还长，李小芋想到青竹说楚夫人最近胃口不好，用山楂确实合适，只是酥皮需要用到猪油，恐怕有些油腻。 一番思索，李小芋有了主意，将手札仔细收好，进了厨房。 第38章 真味 她决定将大米磨成粉末，做成外皮，内包山楂馅料。说干就干，正巧厨房内有山楂，金秋桃也来帮忙。 一个时辰之后，由真味酥改良而成的真味糕就端到了高平书房门口。 “这是什么？米糕吗？怎么还泛着红？”高平放下书发问。 “你且尝尝看。”李小芋并不回答。 高平净了手，捏起一块咬了一口，米香溢满口腔，用舌一顶，便融了。再咬一口，微微的果酸在齿尖流连，还有些坚果碎，吃起来很有趣。 “唔，不错不错。”高平喝了一口茶，“这是新制的吗？茶水也很有特色。” 当然有特色啦！煮过山楂的水，仍旧有着山楂的香气，李小芋不忍浪费，捏了些茶叶，放了些糖，煮上一会儿，滤除杂质，就成了山楂果茶。 只是她不能说是因为不忍浪费，故作高深道，“正所谓原汤化原食，这真味糕馅料虽是山楂，只是以米做皮，吃多了也恐积食，配以山楂果茶，到底能舒缓几分。” “李师傅果然心灵手巧！”高平抱拳，“想来楚夫人必定喜欢！” 听见高平这么说，李小芋索性坐了下来，“你知道啦？” “想不知道都难啊！这几日你总过来和大嫂研究，看来是觉得小屏风不够，加了这真味糕和山楂果茶。”高平自顾自的吃着点心，“不过你做的很好，点心和茶，都令人满意。” 听到高平的夸奖，李小芋却不见怎么高兴，“这都是小意思，只要用心，都能做出来。只是，到底多年未见，楚家又是那样的门第，我总是有些紧张。” “紧张什么？她楚夫人还能吃了人不成？平常心对待就行了，有礼有节，小鲤鱼要有信心啊！”高平拍了拍李小芋的头，微微侧着脸，说道。 次日一早，青竹就叩响了院门。 “柱子哥？你怎么来了？”昨日并没有说青竹要过来接自己呀！李小芋有些迷糊。 “少爷担心门子上出了什么岔头，这就让我走一趟。”青竹解释，若不是少爷早起有些课业要赶出来，怕是要亲自登门的。 “怎么会呢！我自己可以的！”李小芋有些慌张，青竹来的有些早，自己还没有准备妥当。 青竹含着笑，“小芋头自去梳洗打扮，我在这等你便是，不要急，还有时间呢。” 李小芋平日并不善梳妆打扮，只简单的挽了髻，换了藕粉的小夹袄，对着镜子照了照，又取了一根银钗，别在了发梢。 紧接着又将昨晚就准备好的点心还有茶水装好，将小屏风仔细包好。 见李小芋忙碌，青竹忍不住叮嘱，“慢些慢些，咱们按昨天的时间上门就可以。” 可李小芋听不进去，唯恐由于自己的疏忽，让楚夫人对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是以都收拾停当了，还有大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李小芋也没闲着，想着青竹必是饿着肚子，便下了碗面，趁着他吃面的功夫，又将东西盘了一遍。 这回李山根都看不下去了，憋着笑说，“我说姑娘啊！刚才咱们不是都查过一遍了吗？翻来翻去的，可别把点心翻乱了。” 青竹的面也吃的差不多了，李小芋这才长出一口气，“这回妥当了，咱们出发吧！” 马蹄哒哒的落在石板之上，进城这半年来，虽然总是走过这条街，要不是着急出摊，要不是赶着回家，李小芋还真就没有好好打量这条街。 瞧着她掀开小帘四处张望，青竹也细细的和他介绍着。 不介绍不知道，原来楚家的商铺竟是这般多。不管是像望海楼那样的大馆子，就是小一些的食肆，楚家也有不少。 “怪不得明允哥那么忙，每次见他都是在巡铺子。”李小芋兀自说道。 青竹点头，“少爷刚刚接手，又想了解的多些，便要多巡巡，多看看。”就是看你的那些时间，都是少爷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换来的。 马车行的很快，二人又一直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楚府。 早有下人开了角门候着，看见马车驶来，牵马离去，青竹在前引着路。“小芋头，大户人家规矩多，你又好多年没来楚府了，想是不太熟悉了。” 李小芋轻声应着，头微微低着，眼睛只看着路，并不东张西望。 见状，青竹的心稍稍放下，到底是春梅姨的姑娘，自是有些分寸的。他也敛了平时玩笑的神色，低声嘱咐，“李姑娘，多听少说，不会出岔子。” 听见青竹唤自己李姑娘，李小芋便知道，进了府要有遵守的规矩，握紧了手里的东西，提了口气跟着青竹。 没走多远，转过了弯儿，就听到婆子的声音响起，“青竹，这就是春梅姐家的姑娘吧！” “正是！”青竹答着话，“劳烦周嬷嬷亲自来接，李姑娘还不快些感谢！” 李小芋上前一步，还没等行礼，一双手便托住了她，“都是自己人，何须这些礼节！快抬头来我看看！” 抬起了头，周嬷嬷梳着整齐的发髻，穿着褐色老花的袍子，脸上挂着笑，看起来极好相处。 “这样貌！真是像极了春梅啊！”周嬷嬷轻轻拍着李小芋的手，“小芋，可还记得老身？” 小时候，李小芋总是随着春梅出入内院，听说外院有位姓周的嬷嬷，很是能干，将庄子打理的很是厉害，收成要比别家的庄子多上一成，可李小芋也只是远远见过，并未有过接触。当下周嬷嬷一问，显然是对的上了。 “自然是记得，娘总是提起您，说您若是男儿，必是一方有名掌柜。”李小芋回道。 周嬷嬷掩着唇，笑着说道，“春梅竟是这般跟你说的？老身以为她会说我掉进钱眼了呢！” 李小芋脸色微红，娘是说过周嬷嬷一心之前赚钱之类的，不过现在自己不也是吗？ 好在周嬷嬷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抬起手，替李小芋理了理鬓发，“走吧，夫人和少爷都等着呢！” 第39章 多累 推开门，有婢女在侧掀起帘子，李小芋跟着周嬷嬷进了屋里，窗边的小炕上坐着一位妇人。 妇人梳着堕马髻，只简单的缀着几只钗，身着紫色常服，雍容贵气，想来就是楚夫人了。坐在她身边的正是楚明允，楚明允眉眼含笑，正看着李小芋。 “妇人，这就是春梅家的小芋。”周嬷嬷微微俯首。 “来了？快过来让我看看。”楚夫人笑着招手。 李小芋上前两步，楚夫人拉过她的手，“一晃都这么大了！上次见你还是个小娃娃呢。” “见过楚夫人。楚夫人安好。”李小芋俯身行礼。 “自己孩子，这般客气作甚？你娘走的早，要不哪里会这么多年不见！”提起春梅，楚夫人也有些心酸，“这些年可过得好？” “回夫人话，这些年过得好，劳夫人挂念。”李小芋轻声答道。 “你这孩子是个懂事的。听明允说，现下已经搬到城中了？”楚夫人问道。 “是，已在城中有了落脚之处。幸得少爷照拂，日子过得要比在乡下好些。”李小芋规规矩矩地答道。 “他能有什么照拂！总是你日子过得好就好，我还听说，你现在和高二合伙做什么吃食买卖？”楚夫人继续问道。 这次还不等李小芋开口，楚明允就示意青竹端上东西。 “夫人，这些是李姑娘为您准备的。”青竹将点心和小屏风放在小几上。 楚夫人放下了李小芋的手，将包袱打开，拿起小屏风不住发出惊叹，“呀！竟这般好手艺！”说着拉过周嬷嬷，“看看这针脚，看看这配色，哪里是这么小的姑娘能做好的！再看看这雕花！想必费了不少心思！” 面色微红，李小芋开口，“夫人喜欢边好，日后得了空要给夫人准备一副更大的才是。” 谁知楚夫人摆摆手，“有这份心思便好，你白日里要做吃食，还要摆摊，想来这都是晚上赶工的，太伤眼睛了，只这一份，我都要赏玩好久呢！” 李小芋微微颔首应是。 楚夫人又打开食盒，“这就是你做得吃食？” “是，本想准备些别的，昨日听青竹小哥说妇人最近食欲不太好，就特特准备的真味糕，夫人尝尝味道可好？”李小芋解释，“原汤化原食，这边还准备了果茶，需加热后更为合适。” 有婢女接过果茶放在小炉上温着，楚夫人拿起小勺取了糕，放入嘴里轻轻咀嚼，“嗯，不错，入口绵软，甜度适中，很好吃。”又喝了一口果茶，“果真相配！” 楚明允见楚夫人吃的舒坦，对李小芋说道，“难得娘这么喜欢吃，小芋真是有心了。” 楚夫人用帕子拭着嘴角，又呷了一口茶，“明允，你也尝尝，不输望海楼！” 本以为楚夫人应该是严厉的，但事实好像并不如想象中那般。从刚开始见面的亲切关心，到留李小芋用膳时的体贴，李小芋感觉非常舒服，好像真的是到一位许久未见的长辈家拜访一样。 午膳也并不如一般大户人家一般规矩繁多，只在小厅里摆了膳，虽然菜式并不多，但是也能看出对李小芋的照顾。 比如端上来的都是家常菜，并没有刁钻的让人无从下口的菜，但是不管是是口感，或是色泽，都能看出食材的新鲜与优质。 再比如楚夫人并用婢女布菜，左右两侧各坐着李小芋和楚明允，慢条斯理吃饭的同时，还要给二人布菜，对待李小芋就像对待自己孩子一般。 “小芋，当初你娘撇下自家的小家，帮我照顾明允，若不是有她，可能我也撑不过那段时间。”用过午膳，李小芋跟着楚夫人到暖阁小坐。 “夫人言重了，若不是您多番照拂，我娘也不会攒下丰厚的嫁妆，更不能把我带在身边一同照顾。”李小芋回道。 暖阁朝东开有小窗，装着一扇琉璃玻璃，此刻楚夫人正透过琉璃玻璃望向窗外的湖面。 “总归是为了我，若不是因为我，你家也不会有那样的糟心事。”楚夫人收回目光，望向李小芋。 糟心事自然说的是王二凤的事，楚夫人说的也对，若是春梅安心在家相夫教子，王二凤也不会趁虚而入。 但是如果楚夫人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可能也不会要春梅留在府中。 李小芋摇了摇头，“与夫人无关，想来娘也不会后悔当年陪在您身边的。” 许是站的有些久，楚夫人坐在榻上，也招呼李小芋过来，“好孩子，只是让你受了委屈。你娘走后，我曾打发人到李家村，只是你家里人说你太小了，不放心。我便就此作罢。”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这么说来，楚夫人倒算是有情有义了，只是当初李山根应该是不想李小芋进了楚家，做伺候人的活计吧！ “竟不知夫人这般关心！想来是爹不舍我一人离家吧！”李小芋解释道。 “我原想着你爹也是寡情男子，毕竟后来又娶了新妇。只是听明允提及，他竟肯放下那对母女，独独带着你离开李家村，春梅当初算是没选错人。”楚夫人呷了口茶，缓缓说道。 关于长辈的事，李小芋无法评价，只默默听着。好在楚夫人并未说太久。 “其实早就想邀你过来，只是事情很杂，我又想抽出时间好好与你聊聊。说实话，我是喜欢女儿多过儿子的。”楚夫人眼角带着笑，用帕子掩唇，压低声音说着。 李小芋微愣，楚家单传，家财极多，楚老爷也走的早，还好楚明允是男儿，若是生的女儿身，怕是不知道多生什么烦恼呢。 “真的，如果抛去一切，我真的想有一个女儿，和她聊些体己话。”楚夫人仍旧笑着，只是眼中多了一丝正色。 不知道说什么，李小芋抿唇干巴巴的说，“明允哥也很贴心的，也很能干。” 谁知楚夫人眼中浮现了戏谑，“这回不说少爷了？当我真老了不成？明明你们兄妹相处不错，还要摆出守礼守节的样子，多累！” 第40章 合作 李小芋一惊，站起身来，“夫人...” “好啦，没事儿的，”楚夫人示意李小芋坐好，“你们是从小的感情，若是真的少爷、姑娘的叫着，平白多了疏远。” 面上一红，李小芋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应是。 楚夫人将面前的茶盏递给李小芋，“尝尝看，黑乌龙茶，别有一番滋味的。” 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果然和平日里喝的茶不同，入口并不顺滑，反而有一点苦涩，但入喉之后，唇齿间反倒有股甘甜。 “果然不一般，先苦后甜，先涩后滑，好茶。”李小芋赞道。 轻轻摆弄着茶盏，楚夫人开口，“你可知这茶多少银子一两？” 李小芋对茶不甚了解，李山根每日忙碌，并没有闲情雅致去摆弄茶，家中的茶叶也都是挑着便宜的买，有些味道即可，并不追求太高。 而以楚夫人的品味，以及这茶叶非凡的口感，想来这茶，并不便宜，斟酌了一番，李小芋开口，“回夫人，我对茶不太了解，只是直觉觉得这茶价格不会太低。” 微微点头，楚夫人说道，“物以稀为贵，这乌龙茶在东南沿海地区，十分丰富，并不算是高价，只是在咱们城中，只有望海楼有售，算是招牌吧，价格不低。” 做买卖，就是要找准风头，就像楚夫人，能找到合适的东西，低买高卖，是以能撑起偌大的家业。 “夫人好眼光。”李小芋由衷敬佩。 “不过是有些运气吧！年轻的时候有幸遇到了茶商，见他落魄，帮上一把，便得了这些乌龙茶。”楚夫人顿了顿，“要我说，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干劲，你那点心做的都不错，很厉害。” “只是赚些小钱，够些吃穿罢了。”李小芋道。 “在我看来，你这点心，就像乌龙茶，还可以走更远呢。”见李小芋微怔，楚夫人继续说道，“这次邀你过来，一方面是想叙旧，另一方面也是想着与你合作。” “合作？”李小芋睁大眼睛。 原来，楚夫人要将望海楼开到京城去，只是京城到底食肆多，竞争也大，若是贸然前去，恐怕不好立下脚跟。 正巧望海楼还代卖着李小芋的点心，楚夫人便想请李小芋到望海楼去，与大厨合作，研制几款精致小点，以作招牌。 说实话，楚夫人的提议李小芋很是动心。 一方面现在集市里传着李小芋是寡妇的事，让她很是苦恼，另一方面，高平高中是早晚的事，总不能让官老爷的高平，还继续帮着李小芋做着小买卖吧！ 最重要的一点，楚夫人说，这次算是合作，研制出的小点，是要分红给李小芋的，这样一来，银钱也会比现在多。 虽然有诱惑很大，但是李小芋没有被冲昏头脑。 “夫人，您有所不知，这点心买卖，并不是我一人的，我还需与另一老板再做商量。”李小芋说道。 点了点头，楚夫人微微一笑，“无妨，不急，我们过了年就要启程上京了，年前给我答复就可以。” 正事说完，感情也亲近了几分，二人闲话几句，直到李小芋见楚夫人脸上浮现倦意，就起身告退了。 出乎意外的，在院门，立着一个身影，正是楚明允。 “明允哥，你不是还有课业没完成吗？”李小芋问道。 楚明允转过身来，冲着李小芋微微笑着，“课业不急，你难得来一回，我想送送你。” 楚家的宅子很大，既是在冬日里，也不见萧索。透过游廊可以看见园子里巧妙的摆放着四季青，很显生机。 楚明允背着手走在前边，李小芋落后他半个身形。 “还记得那棵树吗？”楚明允指向左侧的一棵柳树。 柳树笔直，树叶都已掉光，枝丫却很整齐，看的出园丁的用心。李小芋仔细看着，这棵树有那么些熟悉，但是又有那些不同。 见李小芋不搭话，楚明允继续走着，“就是我们小时候荡秋千的那棵。” “我记得那棵树这有个枝杈可以挂秋千的呀，这个没有呢。”李小芋疑惑道。 “有一次我在这荡秋千，谁知秋千却突然断裂，我摔在了地上，虽然我没事，只是这柳树失去了一根粗壮的枝杈。”楚明允解释。 在高宅大院里，少爷和小姐永远是重点保护的对象，若不是楚夫人心善，恐怕当时陪着楚明允玩的青竹，也会受了责罚。 李小芋低头想着，不防楚明允突然停下脚步，直愣愣的撞在他背上。 捏着撞疼的鼻尖，李小芋忍不住横了楚明允一眼，“突然停下来也不说！” 见李小芋眼泪都在眼眶里，楚明允不禁失笑，“是你自己想事情太入迷，我同你说话，你都不回应。” 李小芋一双圆眼写满了懵，楚明允拉过她的手，将一枚玉制小兔放入她的手中。 “年节将至，我这边事情也多，没时间去找你，提前将这新年礼物给你。”楚明允伸出一根手指，拂过她的眉心，“小眉头别皱着了。” 微微侧头，躲开了楚明允的手指，李小芋故作镇定的端详着掌心的小兔子。 兔子不大，但是水头很好，阳光下很是通透，难得的是，兔子尾巴还飘着一抹绿，就算李小芋不懂，也能看出来这并非凡品。 这边楚明允也收回了手指，嘴角含笑看着李小芋，“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只是这兔子太过贵重，李小芋摇了摇头，“我不要，这不合适。” 楚明允也不伸手，继续问道，“喜欢吗？” 李小芋抬起眼帘，一双圆眼望向楚明允的眼睛，那双微微上挑的眼，温柔地看着自己。突然间拒绝就说不出口了。 “喜欢吗？”楚明允继续问道，“没你想的那样贵重，只不过看它活灵活现，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咬了咬唇，李小芋还是想拒绝。楚明允却转了个身，“不喜欢就拿去送给青竹吧。” 身后的脚步停了一会儿才缓缓跟上，李小芋将小兔子收好，“谢谢明允哥。” 楚明允唇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这样才对。” 第41章 上京 回到了家，李小芋将楚夫人的邀请和李山根提起，李山根想了想，也认为这是好主意，左右在城中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发展，去京城走走看看，也是不错。 得到了李山根的支持，李小芋便叩响了高家的门。 应门的正是高平，高平一身短打，头上还微微出着汗，显然是刚刚练完了拳脚。 最近一段时间，听从京城回来的商贩说，路上不太平，会有些匪人行不义之事，有许多文弱书生被抢了盘缠，赵氏听了倍感紧张。 为了缓让赵氏宽心，也是为了强身健体，读书之余，高平也是会练些拳脚。之前李小芋以为高平不过是做做样子，打些太极之类的。直到见到额上的汗珠和院里的桩子，才知道他竟是真的在练拳脚。 擦了擦汗，高平开口，“刚从楚府回来？怎么样？” 李小芋跟着高平进了屋，又顺手给他倒了一杯水，“都挺好的，楚夫人也不是我想象那般趾高气昂，甚至还给咱们一个机会。” 趁着高平进里间梳洗更衣，李小芋将事情和高平一一说明。 “是个好机会。”高平理了理衣角，“若是按照楚夫人的打算，以后望海楼每年就有咱们的分红了，你也只需多研究吃食，不必受罪了。” 李小芋一喜，既然高平说好，那就一定是好了。谁知高平坐下来之后，接着说道。 “如果这事成了，咱们之间可能要换种方式了。” “换什么？为什么要换？”李小芋不解。 “小鲤鱼，之前咱们说合伙做吃食买卖，是要借助我的人脉和经验，你负责做些吃食。五五分成，我已经占了你的便宜。”高平缓缓解释，“若是望海楼和你达成合作，也就不需要我了。” 微微蹙眉，高平说的有道理。只是自己已经习惯了有高平在身边，有事情找他商量，研究出什么吃的，也是希望获得他的肯定。 瞥到高平桌上放着的羹汤，李小芋有了想法，“高二哥说的是，只是若是能和望海楼达成合作，怕是我的水平也是不够的，从红糖丸子，再到真味糕，一直都是大嫂在帮衬的。我是担心，自己一个人担不下来。” 高平何等聪明，听李小芋这么说，心中就知道她的想法。“小鲤鱼你要相信你自己的，不管是我还是大嫂，都不能一直陪着你的。” 突然觉得高平一直噙着的笑碍眼，李小芋来了小性子，“我不管，若是没有大嫂，没有你在旁帮忙，这望海楼我是万万不敢合作的，京城更是不能去！” 虽然李小芋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高平仍旧那样一副笑脸，甚至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见高平不为所动，李小芋站了起来，“没有你们，我不行的！就当帮帮我，别把我自己扔下。”说完，竟拽着高平的袖子晃了起来。 高平一惊，肩膀用力，要从李小芋手中扯出袖子，谁料李小芋拉的太过用力，袖子没扯出来，反倒将她扯得一趔趄。 看着李小芋快哭出来的脸，高平无可奈何，“松手吧！等哪日问过大嫂的意思再说吧！左右也是年后才出发。” 听到高平这么说，李小芋心里算是有了底，再一看高平案上的书，李小芋识趣的道了别。 这是第一个在城里过的年。 本以为李山根会回李家村，或者再跑一趟，邀李小豆进城过年，但是除了除夕那天父女二人到春梅和先祖坟上祭拜，他并未再回李家村。 除夕夜，也没有李小芋想象的冷清，许是金秋桃慢慢走出了娘亲离世的阴影，性子愈发的活泼，话也多了不少，家中渐渐多了欢声笑语。 从楚夫人那里回家的当晚，李小芋就跟金秋桃说了要进京的事，本想着若是金秋桃不愿意跟着，在这等候也好，毕竟金秋桃还有舅舅没有寻到。 谁知金秋桃激动的从被窝中坐了起来，黑暗中睁着一双眼，“急切的问道，还有这等好事，小芋你答应了吗？我能跟着吗？” 无奈的笑，李小芋说道，“我也觉得挺好，只是还没给明确的答复呢。” “那还等啥呢！”金秋桃作势要穿衣下炕，“我现在就去应了去，以免夜长梦多啊！” 李小芋失笑，拉住金秋桃，“急什么！楚夫人既然开口，就是认可咱们的，明日再去也不迟，好饭不怕晚。” 将金秋桃摁在被窝里，李小芋替她盖好被子，“好好休息，日后若是咱们一起进京，怕是有的忙了。” 可金秋桃压根就没有睡意，缠着李小芋问东问西，一会儿是对未来的不确定，担心到了京城站不住脚，一会儿又是担心家中无人照顾，出了乱子，想留下来看家。 李小芋握住她的手，“别慌，小桃。咱们且去看看，若是成了最好，若是不成，大不了就将你卖给楚家。” 见金秋桃要起身，知道她又是激动，李小芋赶紧说，“今日我见楚家的丫鬟婢女，都甚是懂规矩，你若是去了，怕是受委屈，还是安心陪着我吧。” 闻言，金秋桃轻哼了一声，“算你讲情义。” 二人窝在炕上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直到天都蒙蒙亮着，金秋桃的呼吸才开始均匀起来。 可李小芋还在想着，金秋桃刚问的问题，自己还没有想好。 自己是一定要上京的，听金秋桃的意思，大概也是想要上京看看的，而且自己也习惯她的陪伴了。 若是要爹留下来看家，自己还有些不放心，而且爹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此次上京，若能随行，也算是难得的机会。 隔壁高家，应该是留下赵氏和小石头看家，若是麻烦赵氏再额外看顾自己家，赵氏恐怕难免辛苦。 临近子时，已有不少人家燃放花竹，绽放在天际，霎时好看。 “小芋，”李山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爹想了，岁数大了，就不跟你折腾了，你进京有小桃陪着，我就很放心了。” 第42章 苦命 李小芋侧头，眼中充满了困惑，“爹，你这是？” “我就在这里等你，看着家。”李山根微微笑着。 “可是爹，我听说京城可热闹了，仅仅说书的茶馆就有不少，可以听好多故事呢！”李小芋有些急。 “爹想了好几天了，爹现在身体不行了，若是跟着你们，定会耽搁时间，而且和楚夫人合作，也会有好多能工巧匠，爹这些手艺也用不上，还不如在这等你回来呢。” 李小芋还想再劝，李山根却回头拎起了食盒，“走吧，该去高家拜年了。” 年就这样过完了，期间一直劝着李山根同去，却没有成功，到最后，李小芋也只好放弃，尊重李山根的决定。 本来想着还能在家里过十五，谁知刚过了初五，楚夫人就传了话，说是初七要动身。 李小芋盘算着，许是十五望海楼要有些动作，这才要赶在十五之前到。 问过了高平，虽然想着提前进京，不仅能拜访些先生，更能找一找大哥的下落，但是初七出发太急，家中琐事难以安排得当，不便同行。 金秋桃倒是十分积极，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初七那天一早就等在巷子口，还给来接人的青竹吓了一跳。 看着金秋桃大包小包的倒腾，青竹忍不住开口，“我说姑奶奶，咱们也不是逃荒去了，不过就是看看京中的望海楼，看看到底有什么点心可以做，你这拿的也有点太多了吧。” 金秋桃手上不停，嘴上说着，“青竹小哥，这你就不懂了，这些都是咱们小芋可能用到的东西，若是到京城再置办，趁不趁手咱们先不说，时间也不一定来得及啊！” 青竹听完觉得有道理，也一趟一趟的帮着搬运。 将东西都整齐的码在车里，青竹拍了拍手上的灰，“还好准备的马车足够宽敞，否则可真就难办了！” 因着是上京，楚夫人并没有带太多的随从。青竹准备了简单的四架马车，四匹马，好在每辆马车尺寸够大，不显局促。 马车一架留给楚夫人，一架留给楚明允，一架留给李小芋，剩下的装些行李之类。 四匹马两匹留给护院，一匹青竹，剩下的一匹留给楚明允坐马车坐烦了，消遣用。 李小芋对这个安排还是很满意的，虽然楚夫人为人亲切，但若是长时间在一起，能聊的话题也有限，难免尴尬。给自己留一辆马车，自己和金秋桃也自在很多。 天微微亮着，一行人便缓缓出发了。 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出过远门，李小芋和金秋桃都很兴奋，时不时的撩开帘子张望着。只是用不了多久，上了官道，二人就觉得颠簸起来，撩开帘子又灌进冷风，只得坐在马车里尽量适应。 好在楚夫人体恤，行了不远，便吩咐停下了车队。 下车四顾，李小芋发现竟是到了李家村附近，周围没有食肆摊子之类，楚夫人便只短暂的休整。 “怎么样？累了吧！”楚夫人递过一杯热茶，“喝点暖暖身子。” 接过热茶，李小芋道了谢，缓缓喝着，感觉热流涌到四肢百骸，舒坦了不少。 “娘想着，你和小桃应是没坐过这么久的马车，先让你们缓一缓，适应一下。”楚明允一边摆弄着马鞭，一边说着。 原来如此，本以为着急上京，一路必是疾行，没有什么时间休息，刚刚还在和金秋桃疑惑，怎么这么快就停下了。 李小芋感激的望着楚夫人，楚夫人连忙摆手，“接下来可是要辛苦了，晌午的时候能到下一个镇子，咱们吃口饭食，然后就得是天黑了才可以休息了。” 虽然听听都觉得累，但为了不耽误正事，李小芋点头开口道，“自该如此，我也适应了不少。” 说着，余光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李小芋侧头一看，正是李小豆。 顺着李小芋的眼神，楚明允也望了过去，轻轻问道，“怎么了？” 对上了李小芋的眼神，李小豆转身离去，李小芋也摇了摇头，“没事儿。” 楚明允蹙眉，显然这人与李小芋是认识的，为什么不来打招呼呢？见李小芋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他也不再多言。 喝了热茶，又有婢女奉上了些小食，一行人终于又踏上了进京的路。 本以为这一路只会辛苦些，谁知道还有些热闹可看。 没有如楚夫人安排的那般顺遂，但也没出了什么大乱子。就在晌午用膳歇息的时候，巷子里突然吵嚷起来。 一个黑胖妇人佝偻着身子倚靠在墙上，脸色蜡黄，虽然身高体大，但是此时却能感受到他的脆弱。 她对面立着一位老妇人，头发斑白，此刻正大声嚷着，“老大，你别听他的，明明是她自己带不住孩子，还说我欺负她！” 老夫人旁边立着的正是张屠户的大儿子，此刻正黑着一张脸，瞪着黑胖妇人，一言不发。 黑胖妇人眼含热泪，摇着头，“大郎，你听我的，是你娘找人看，说这丫头，这才给我灌了药！” “你胡说！”张屠户的媳妇尖叫着，指着黑胖妇人，“是你自己喝的药，说是不想给老大生孩子！” 泪水落得更快，黑胖妇人浑身颤抖，“我没有，我没有。这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 张老大依旧瞪着黑胖妇人，语气冰凉低沉，“郑春花，孩子是不是没了？” 郑春花只咬着唇，不住的摇头，张老大上前一步，又问，“孩子是不是没了？” 浑身抖的更甚，郑春花甚至都不敢看张老大。只见张老大上前一步，一把掐着郑春花的脖子，目眦欲裂，“我问你，孩子是不是没了！” 许是觉得郑春花现在虚弱，张老大并没有用上全力，郑春花一挣扎，就跑脱了出去。 她四下一看，对上了李小芋的眼，眸中瞬间点燃了火花，趔趄着直奔李小芋而来。 还不等青竹反应过来，郑春花就跪在李小芋的面前，枯黄的手紧紧的握住李小芋的裙摆，“小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上次我那么说你，你也没与我计较，求你救救我！” 金秋桃一边扯着郑春花的手，一边拿眼睛睨着她，心道这人真是有趣，上次在集市上公然造谣，此刻竟还好意思求人帮忙，但见她着实难受的样子，心又跟着软了两分。 用力冲过来已耗光了郑春花所有的体力，青竹和金秋桃很轻松的就将她拉开了，可她口中仍旧低声呜咽着，“姑娘，救救我吧，都是这个老太太逼的，我才那般说你，我错了啊！” 还不等李小芋说什么，张屠户的媳妇和张老大也跟了过来。 “哟，这不是小芋吗？”张屠户的媳妇开口，一脸暧昧地上下打量着楚明允，“真是好本事啊！” “怎么回事？”楚明允低声问李小芋。 李小芋微微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安心。 “张大娘，今日得闲了？”仿佛没看到郑春花的情况，李小芋捏着茶杯，淡淡开口。 “也忙，这不还有家事没处理呢么！”张屠夫的媳妇打着哈哈，一边伸手拉过郑春花。 见楚夫人面上并没有不耐烦，李小芋心里有了底，“着急回家吗？坐下休息休息吧。” “哪里比得了你们富贵闲人哟！回家忙完再休息吧。”张屠户媳妇拉着郑春花就往外走。 郑春花满脸是泪，左手被婆婆拉住，右边又有张老大堵着，不住地回头。 “慢着！”李小芋开口，“张大嫂子身体似有不适，不如稍坐片刻吧！” 张屠夫媳妇头也不回，仍往外走着，青竹与楚明允对视一眼，拦在门口。 张老大见有人来路，上手就要推开青竹，却被一柄扇子挡住了手，抬眼一看，正是楚明允。 张老大见楚明允一身贵气，轻哼了一声，缩回了手，粗着嗓子说道，“怎么着？现在有钱人家都能插手别人的家事了吗！” “若是家事自然不好插手，只是从头到尾，这位小妇人并没有表现要和你们同行的意思，怕不是强抢民女吧！”楚明允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不少人都听到了，都在低声议论着。 张老大明显急躁起来，伸手推了楚明允一下，“起开！” 出乎张老大的意料，楚明允不但没有被推开，反倒出手制住了张老大，“这回能坐下休息一下了？” 见张老大被制住，张屠夫媳妇也慌了，松开郑春花的手，冲着楚明允就扑了上来，却被青竹一把拉住，双手剪在身后。 金秋桃早就按耐不住，见郑春花腿一软，急忙伸手扶住，“没事儿吧！” 郑春花摇了摇头，借着她的力，颤抖着双唇，吐出两个字，“谢谢。” 小二很有眼色，屏退了众人，一时间小厅里不相干人等都走了个干净。 一杯热茶下肚，郑春花脸上也有了点血色，冲着李小芋深鞠一躬，“李姑娘，多谢你大恩大德！若是没有你，我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说着讲明了事情的始末。 郑春花一席话听得楚夫人都皱起了眉头，金秋桃更是按捺不住心中愤怒。 原来自那日与李小芋在集市上相遇，回家没多久，郑春花就有了身子，正憧憬着今后的好日子，谁知道却出了岔子。 一开始张屠夫媳妇还好生伺候着，可后来找大夫诊了脉，听说是丫头，就变了嘴脸，家中杂事不仅交代给郑春花做，田里的活也交给郑春花。 这些郑春花都可以忍，有一天她起夜，偷听到婆婆和丈夫说要喂落胎药，说是要一举得男。她当即定在原地，可丈夫却拒绝了婆婆，为此，她还窃喜丈夫还是心疼自己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婆婆还是那般的使唤自己，丈夫也发生了变化。 刚刚嫁过来时不闻不问，例行公事般的怀了身孕，丈夫也开始盯着自己的肚子瞧，当时她还以为丈夫对自己终于是上了心，谁知等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有一日自己熟睡，赶紧肚子一凉，睁眼看，丈夫竟拿着菜刀在比划着。 郑春花一惊，当即爬了起来，张大郎竟冲自己笑着，“别怕，我帮你取出来，这样你就不会死了，就没事儿了。” 尖叫一声，郑春花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夜光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就这么摔掉了孩子，还好被人救下，否则一尸两命。 可怜郑春花不敢说实话，她看的出来，张大郎很喜欢这个孩子，要是因为自己跑掉了孩子，不知道会怎么样，所以推到了张屠夫媳妇身上。 轻叹了一口气，李小芋问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涌了上来，“我不敢再回那个家，可又不能在别人家做小月子，便想着到镇上找个客栈先养养再说。我当首饰的时候，被邻居看到，就这样找到了我。” “那你今后的打算呢？”李小芋递过一张帕子，轻轻说道。 “我不知道，我是不敢回那个家了，我宁愿要饭也不回去！”郑春花哽咽地说道。 “那你娘家呢?你这样在外面也不是办法啊！”金秋桃问道。 “不能回去的，嫂子不会让我进门的。”郑春花低着头说道。 之前还在好奇什么人家能把女儿嫁给张屠户家，虽然娘家不在李家村，可若是爹娘稍上心，肯来打听打听，也不会舍得。 现在算是知道了，原来郑春花真是苦命人，爹娘早早就去了，大哥娶了媳妇，新媳妇嫌她碍眼，这才草草张罗着嫁了，这样的娘家，怎么会容下郑春花呢。 李小芋不禁有些头疼，郑春花这般境遇，应该是帮上一把才是，只是自己现在并没有余力去帮助，若是麻烦楚夫人，也有些张不开嘴。 可是拒绝的话，让郑春花离开的话，也是说不出来。 万般无奈，李小芋鼓足勇气，想着先从楚夫人处借些银钱，打发了张老大娘俩，再安顿好郑春花，目光刚刚转向楚夫人，就和楚夫人四目相对。 抿了抿唇，李小芋想要开口，不料楚夫人却冲他微微一笑，随即对着郑春花说道，“姑娘，若是没有什么打算，跟着我怎么样？” 郑春花猛地抬头，眼里的光又绽放起来，楚夫人又继续说着，“先别忙着答应，我说的跟着我，是要卖身为婢的。”顿了顿她又说，“当然我也可以保证今后他们不会再来骚扰你。” 第43章 感谢收留 仍旧是没有犹豫，郑春花扑通跪在了地上，“感谢夫人收留。”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楚夫人吩咐郑春花到医馆修养，待身体恢复，就到楚家的铺子中做事，等京中事了，再做安排。 而张老大娘俩，在青竹的威逼利诱下，拿着二两银子走了，自此与郑春花毫无关联，张老大也写下了和离书。 事情处理的很圆满，李小芋对楚夫人的敬佩又多了一重。 若是以自己的打算，可能郑春花只能解了当下的困境，今后怎么样，可能难以预料。而按照楚夫人的安排，郑春花不但彻底离开了张家，也算有了一份营生。 虽然几日的赶路让李小芋身心俱疲，就当她的忍耐到了极限之时，京城的城门，终于出现了眼前。 金秋桃也重新活了过来，不再歪在马车角落里，她兴奋地撩开车帘，“青竹小哥，咱们是不是要到了！” 李小芋也侧耳听着，只听青竹的声音在车外传来，“快了，再有一盏茶，也就能进城了，咱们在京城的宅子也不远，今晚就能睡个好觉喽！” 只听哒哒的马蹄声，楚明允也策马赶来，“小芋头，要不要骑马？” “骑马？”李小芋探头，看着楚明允身下的白马，她也有点动心，只是自己到底是不会，而且这官道上车马不断，怕惹了乱子，她轻声拒绝。 楚明允仿佛意料之中，点了点头道，“也是，等得了空，好好替你寻上一匹马，到时候咱们再骑！” 宏伟的城门越来越近，只是这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见金秋桃不住的掀开车帘张望，青竹说道，“京城这地界，去的人多，盘查也严，自然进城就慢了些。” 一回头，看见楚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对上李小芋的目光，冲她微微颔首。 李小芋拉过金秋桃，“走，咱们下车看看。” 二人走到楚夫人的身边，随着楚夫人慢慢走着。 “这京城啊！我已经好久没来了。”楚夫人看着城门开口道。 李小芋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夕阳下的城门镀了一层金色，排队进城的人群缓缓前行。 “上次来的时候，我也就你这么大。”楚夫人继续说道。 “那真是好久了。”还不待李小芋继续说，人群骚动起来。 不知是谁牵的羊惊了，直奔楚夫人而来，李小芋当机立断，一把将楚夫人扯到身后，自己被羊刮倒。 “没事儿吧？”楚明允当即快步走来，李小芋摇了摇头，想要起身，脚却使不上力。 见状，楚明允一把将李小芋抱了起来，转头吩咐金秋桃跟上。 将李小芋放在马车之上，金秋桃简单的查探，发现是脚踝扭了一下，已然肿了起来。 这时前去打探消息的青竹也回来了。原来是太子府的下人，奉命去庄子上牵回羔羊，结果在城门这就出了岔子。 楚明允面色微沉，未进京之时就听别人提起，太子娇纵跋扈，下人也狐假虎威，若是进京可是千万要小心。 谁知这城门还没进，就感受到了厉害！李小芋察觉到了楚明允的异常，轻轻拉了楚明允的衣袖，“我没事，不过是些皮肉伤，夫人怎么样了。” 楚明允挤出一抹笑，“娘也没事儿，已经回到车里歇息了。” 出了意外，李小芋等人也没有心情在下车活动了，都在马车里安静的等着。好在许因为这意外，进城的速度反倒快了不少。 一行人赶在天黑之前进了楚宅。 京城的楚宅要比东南城的楚宅小上一些，但是也能看出是富贵人家的宅子，由于常年有人打理，并不见破败。 李小芋一路跟着婆子走着，倒是趁机打量了一下，雕栏画柱、红瓦青瓷，倒是一样不少，寒冬腊月的，也有红梅绽放，看的出是精心料理过。 宅子不大，很快就到了李小芋的住所，是一间小院子，屋内的炕已经烧热，婆子任务完成便退了出去。 四处打量着，金秋桃发出啧啧的声响，“小芋，这楚家就是有钱啊！在京中都有这样的宅子！” 李小芋倒了杯水，“世代积累下的财富，自然不可小觑。”若是自己可以，也想像楚夫人这般，经营起一番事业。 金秋桃打开柜门，收拾着行李，“小芋，看看这柜子！看看这小几，一般客房都是这么好！” 门外响起了楚明允的声音，“这可不是一般的客房啊！这是之前给小姐住的屋子，只不过到我这辈，没有了小姐，这才闲了下来。” 说着，楚明允推开了门，环视一周，“小芋头若是住着哪里不舒服，咱们再调。” 刚想起身，楚明允一把摁在了李小芋的肩头，“你这脚才伤着，好生歇息。” 李小芋扬起嘴角，“哪都好的，怎么会不舒服呢。” 青竹在门外扬声问道，“少爷，医女请到了，现在传吗？” 得到了楚明允的允许，青竹带着医女进了屋。拉上帘子，脱了鞋袜，雪白的皮肤上一片青紫。 医女伸手探查，确定伤只在皮肉，并无大碍，简单敷了药就告退了。 “我就说是皮肉伤吧！”李小芋缓缓走出来，“还要找医女，多麻烦啊。” 楚明允仍旧坐在茶几前，“总是要看过才安心。时候不早了，早些安歇，晚膳稍后送来。”站起身他又说，“望海楼的事情先不着急，养好了脚伤再说。” 这次上京就是为了望海楼的事儿，怎么就不着急了呢？李小芋想发问，可看楚明允不容许质疑的眼，话还是吞进了肚子，只点了点头。 “明日也不着急起身，我要陪娘会老友，你安心休息。”楚明允继续说着，见李小芋仍乖巧地点头，他伸手摸了摸李小芋的头，一脸满意,推开门离去。 本来还以为初来乍到，会休息不好，甚至和金秋桃做好秉烛夜谈的打算。谁知道炕烧的温热，屋里的熏香又让人安神，二人沾了枕头就沉沉睡去。 第44章 坐啊 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晌午。金秋桃早已起身，李小芋推开门的时候，她已经在院子里打拳了。 虽然金秋桃这拳脚功夫拿不上台面，但是让外行人看着还是很厉害的。比如正在看她打拳的婢女红柳。 “小桃姐姐！你这拳都带起了风！太厉害了！”红柳看的眼睛都直了，不住的鼓掌。 有了红柳的夸赞，金秋桃打的更用力了，一回头看见李小芋站在门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一个力没收住，险些摔了一跤。 金秋桃笑的讪讪，“小桃，你起来了？灶上给你温的米粥，我这就帮你端来。” 红柳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手脚倒也快，听见金秋桃这么说，连忙小跑着去厨房端来了早膳。 早膳并不算丰盛，普通的清粥小菜，配上肉包。可入口品尝，却能发现其中特色。 清粥米香浓郁，米汤糯滑，小菜也是爽口的很，肉包更是肥而不腻，满口生香。李小芋暗叹一声好，却也盘算着望海楼的事。 见李小芋用过早膳，身侧立着的红柳轻轻开口，“李姑娘，少爷吩咐您今日在院子里休息就好，医女一会儿就来复诊。” 不说医女，李小芋都要忘了自己脚扭伤的事了，昨日那医女瞧着面嫩，医术倒是高超，只这一副药下去就好了七七八八。 “不麻烦了，我这脚好的差不多了。”李小芋冲着红柳笑着说道。 红柳却面露难色，“可是少爷交待过得，若是做的不好...” 见状，李小芋也不为难她，左右不过是看上一眼的事儿，就随她吧。 红柳脸上登时挂上了笑容，麻利地收拾好碗筷，就带着医女上来了。 仍旧如昨日一般，医女并不多言，换上敷药就要离开，李小芋却开了口。 “姐姐好医术，我这脚昨日已然肿胀难耐，没想到一副药就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姑娘过奖。”医女还手一礼，“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姑娘还是要好生注意才是。” 李小芋颔首，继续说道，“不怕姐姐笑话，我是小地方来的，那里没有医女，见到姐姐非常佩服。” 医女仍旧淡淡笑着，“不过是机缘巧合，对正经医理还得学呢。” 李小芋心中却有了盘算。楚夫人带自己进京，但从这两日吃的膳食来看，京中这吃食买卖并不好做，若是自己那几道甜品，恐怕难以持续。 正巧遇到这医女，虽然她嘴上谦虚，但是李小芋心中明白，若不是医术了得，怎么会被请进高门大户？ 打定了主意，李小芋坐了起来，“不知姐姐一般在何处看诊？我这初来乍到，若是今后有个头疼脑热，少不了要麻烦姐姐。” 医女收着东西，听见李小芋这般问，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就在东大街丙字号，”见李小芋一头雾水，“姑娘也可直接差人去，不出诊的话，我就会登门看诊。” 晚膳时分，有楚夫人贴身的婢女前来。“李姑娘，楚夫人回来了，邀您一起用膳呢。” 李小芋连忙起了身，简单收拾了一半就跟着婢女前去。楚夫人的主院更加宽敞大气一些，檐下挂着大门灯笼，还没仔细打量，就见周嬷嬷掀开门帘，冲李小芋招手。 此刻楚夫人正坐在炕上，楚明允立在她身后，二人正看着什么，见李小芋进屋，楚夫人笑吟吟的开口，“这脚可是大好了，要是真伤了骨头，真是我的罪过了。”说着，吩咐下人给李小芋拿来绣墩。 李小芋坐在绣墩之上，温言道，“夫人言重了，不过是本能反应，而且医女医术极好，昨日用了药就有所好转了。” 三人闲话几句，楚夫人也谈到了正题，“小芋，咱们这次上京，就是为了望海楼的买卖，刚刚我和明允还说呢，这酒楼的选址有些偏，所以先选个地址再说旁的。” “小芋，这几日你也先别忙，当养伤也好，当放假也罢，等地址选的差不多了，再和厨子碰头。”楚明允在旁补充。 “多谢夫人、明允哥好意，我这边也有些想法。”李小芋说道。 李小芋的想法很简单，想要跟医女学习医理。并不多艰涩高深，只要涉及饮食，借助食物药材之间相生相克，推出药点。 楚夫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好主意！最好是能推出美容养颜的！” 李小芋眉眼弯弯，楚明允的唇角也勾了起来。 “小芋果然会给我惊喜！只是若学习医理，恐怕是很辛苦的。”楚明允仍有些担心。 “说是学习医理，但是我又不准备做医女，不过是些皮毛，想来并不太难。”李小芋信心满满。 很快，李小芋就为这句话后悔了。 医馆很好找，门头确实如李小芋想象中那般气派，但进了屋，就发现不少穿着粗布的人坐在椅子上等候。 秩序井然，并没有人插队或者喧哗。见李小芋进来，立刻有小童示意她坐在椅子上排队。 身后的金秋桃想开口说找医女，李小芋拉住了她，二人静静地排着。 “你们也是来找张大夫的吧！”前面坐着一位围着花头巾的妇人，许是等着无聊，主动搭话。 李小芋点了点头。 那妇人自顾自说着，“张大夫人好心善，每旬开设义诊，不仅诊金全免，药费还减半呢！” 李小芋与金秋桃对视一眼，俱是惊讶。当下药贵，就算每旬一次，恐怕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再看看这满满当当的人，看来这医女果然不简单。 “我和姐姐慕名而来，竟赶上义诊！真是好运。”李小芋附和。 妇人上下打量李小芋，面若桃李，气色好得很，一脸了然，“张大夫看妇人病更是一绝！” 李小芋的脸红了红，也不知怎么搭话，妇人也有些尴尬，转回了身去。 就在李小芋将张家医馆这四个字读了一遍又一遍之时，终于排到了她。 随着药童走进厅内，一股子药香萦绕鼻尖。深红的案桌之后，坐着一位男子，男子鬓发微乱，此刻正记着什么，许是觉得来人还不落座，他抬了抬眼，“坐啊！” 第45章 多余 有些怔愣，原来擅看妇人症的张大夫竟不是自己熟悉的医女。既来之则安之，李小芋坐在椅子前，想要问问医女现在何处。 男子似乎对李小芋迟迟不伸手有些不耐烦，眉头蹙了蹙，指了指脉枕，“手放这。” 下意识地，李小芋将手放好，男子放下手中的笔，双目微闭，双唇轻启，“脉虽细，但颇为有力。只稍许体寒，每日热水泡脚，禁寒凉之物。” 男子将手指收回，拿起笔疾书，递给李小芋，“也可辅以红花、桂圆、红枣，温补疗养。” 喏喏的点头，李小芋却并不起身。男子抬眼，瞥了一眼外面排队的人群，略有些不耐，“还有什么事吗？” 李小芋抿起嘴角，“请问医女在吗？我找她有事。” 原来那男子是名副其实的张大夫，也是医女的长兄，每旬义诊皆由他出面，医女从旁协助。 听闻李小芋的来由，医女低头思考着，李小芋接着开口，“姐姐放心，我并不学家传秘法，只了解些食物相克。” 还不等医女回答，一道男音从身后传来，“医理不是菜谱，不是简单就能学会的，要熟悉各种药材特性，还要结合食客身体情况。” 来人正是张大夫，此刻的他身着布袍，站在檐下，定定的看着自己。 李小芋下意识看向医女，医女也点头，“好比内症虚热之人，若辅以大枣等，恐加重热证。” 张大夫手拢在袖中，步下台阶，“所以，在下劝姑娘还是回家好好调养身体吧！” 本来李小芋已经生了退意，想着若是推出的药点，不但没有办法帮助食客调养，还会加重症状，岂不得不偿失，总不能量身定制吧！那又需要耗费多大的成本。 但见张大夫如此傲慢，李小芋心间也生起一团火，“小女虽不如大夫您医术高超，可总不能拿食客身体开玩笑，既然敢上门提出请求，心中已有了盘算。” 张大夫却不接话，只望向医女，“小奇，前面还需要你。”说罢竟转身离去。 李小芋快步挡在他身前，“都说百样米养百样人，可这百样人，都吃的是米。” 眉眼低垂，张大奇居高临下看着李小芋。 “小女虽不通医理，但也知道白米饮，原材仅需米糠，加水熬煮，便有通窍养身之效。”李小芋微抬着下巴，眼神里充满着坚定。 轻轻哦了一声，张大奇继续说道，“如此，便是在下多余了，想来姑娘必定能将这药店生意打理得当。”说罢绕过李小芋步入药堂。 张小奇满脸歉意，“姑娘，我哥性格就着那样，您别往心里去，药店的事，我记下了，堂中还有病患，得了空，我登门拜访。”说完，也进了药堂。 李小芋万万没想到，推出药点的第一步，就绊住了脚。 看着李小芋低头长吁短叹，楚明允好言安慰，“若是张家医馆不肯帮忙，咱们再去找赵家医馆、王家医馆，这京城这么大，还找不到了吗？” 见李小芋不搭话，楚明允继续说着，“况且咱们又不是非做药点不可，我瞧着你之前做的那些个小点心就挺好的。”虽然自己不喜甜，但是看食客不少，想来在大多数人眼中，该是美味了吧。 李小芋伸手支起下巴，“明允哥，我知道你是安慰我，那些点心虽看着不错，但是极易学，吃上两回就吃出来方子了。而且虽不是非得找别家医馆，只是我不甘心啊。不如再给我一天时间，我一定能让张家医馆合作的。” 笑着揉了揉李小芋的头，楚明允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说到做到，次日一早，李小芋就带着金秋桃来到了张家医馆门口。 许是由于义诊结束，今日的病患并没有昨日那般多，但也并不得空，李小芋只坐在药堂门口的椅子上，既不开口说话，也不来回走动，只偶尔抬头看看张大奇。 张小奇几次斟茶，李小芋也只是浅浅润润唇，原因无他，怕解手！ 就这样做到日头西斜，病患也越来越少，张大奇终于憋不住站起身来。也是，李小芋坐了一日，张大奇也坐了一日，甚至滴水未进。 只是张大奇并不是来找李小芋的，他起身之后走到药童身边耳语几句，见药童轻轻点头，他也进了后堂。 这边药童向李小芋行了一礼，“姑娘，我们要休息了。” 闻言，李小芋也不多做纠缠，跟张小奇打了声招呼，也转身离去了。 如此这般整整三日。还是张小奇忍不住了。 就在李小芋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出声唤住了李小芋，也不多言，直接拉着李小芋进了张大奇的房间，将屋门栓好，又拿了一把椅子，端坐在门前。 “哥，李姑娘，不管是成与不成，咱们今日都解决了吧！”张小奇深吸一口气说道。 李小芋忍不住掩唇，眉眼弯弯，“竟给小奇姐姐造成这般困扰，真是罪过。” 张大奇冷哼一声，也不说话。 “哥，李姑娘的想法，我这几日也想了，未尝不可，她只想学些药理药膳食物相克，若是您担心食客吃坏了，不如咱们就帮着制定几道适合时令的小点。”张小奇央求道，她实在受不了每日背后被人盯着了。 谁知张大奇仍旧不说话，张小奇冲李小芋使眼色，李姑娘，你自己的事情，自己也要上心啊！ 李小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小奇姐姐说的是，只是我并不需几道，只需每月一道，而且您只需提供食材建议。” 摆了摆手，张大奇打断了李小芋，“在下看来，李姑娘既已知晓白米饮，想来对药膳有些了解，何须我们兄妹添足呢。” 这张大奇竟是个记仇的性子，早知如此，那日不逞一时口舌就好了，李小芋整理情绪，“小女只知其中一方，还是娘的手札中提起。医术到底不是一般，不能玩笑，还请二位不吝赐教。” 张大奇仍摆弄着手中的秤砣，不吭声，张小奇继续使着眼色，李小芋索性坐了下来。 第46章 药费 “那日听闻，张家医馆每旬义诊，不但诊金全免，药费更是减半，张大夫善心，小女佩服。”听李小芋这么说，张大奇的脸上浮现了一抹骄傲之色。 “只是，我看着仍有不少病患在门外徘徊，想来减半后的药费，也是承担不起的吧。”李小芋轻叹一声，“真是可怜。” 张小奇急道，“李姑娘，我们张家医馆世代经营，悬壶济世，在药材上从来都是不赚钱的，就连这义诊每旬都要亏上一些。” 李小芋点头，再看看这屋子里的陈设，想来并无多余钱财，肯半价售药，也是颇为吃力。 “张大夫，之前是我没说清楚。所谓传道受业，在您这里更是如此，您传道于我，相当于受了我业，小女自该回报。”见张大奇仍旧不为所动，李小芋继续说道，“若是您肯每月替我出了这药点的主意，剩下一半的药费，小女也可分担。” 李小芋不是脑瓜一热提出的想法，在此之前，她便征得了楚夫人和楚明允的同意。楚夫人当场表示，张大夫大义，若能帮上一二，也算积累福德了。楚明允更是提出可将家中的药材产业直供张大夫，降低其成本。 张大奇转向李小芋，终于开了口，“姑娘好口气，你可知，你许下的是什么诺言？” 若不是张家医馆多年经营，攒下些家底，恐怕早就被张大奇用光了吧！就连现在，都是在咬牙坚持，这义诊也算是他的心病，若是继续下去，不知会坚持到何时！ 这李小芋轻轻就吐出分担药费，而代价又是那样的简单，张大奇怎么能轻易相信？！ 李小芋坐直了身体，正视张大奇的眼睛，“当然知道。张大夫久居京中，对外事不甚了了，望海楼虽只是食肆，可背后靠着楚家。” 张大奇望向张小奇，张小奇微微点头。虽然楚家买卖基本都在东南城，可能在京城中闲着那么大的宅子，还打理的很好，足以说明这家的财力。 见张大奇仍旧摆弄的手中的秤砣，嘴角却微微抿着，李小芋知道他在考虑，也不开口，只静静地坐着。 好在并没有沉默太久，张大奇开口，“如此也好，只是无功不受禄，姑娘所说的分担，还是等着看这药点到底行不行再说吧。” 李小芋长长的探出一口气，说实话，若是张大奇再不同意，她也是要另寻他人了，毕竟时间耽搁不了。 还不等她起身道谢，张大奇接着说道，“还有一事，姑娘若真想研究这药点，恐怕也是要费些心思，在下只能提供建议，最终还是需要姑娘敲定的。” 李小芋点头同意，若是由张大奇研究药点，恐怕这药点必是良药苦口吧！ 可张小奇送李小芋出门却递给她一摞书，“李姑娘，我哥说，读书是最好的方式，要我把这些都交给您，您有空翻看翻看。” 李小芋简单翻了翻，《黄帝内经》、《本草纲目》，下面还有一些别的，张大奇啊张大奇，你就不能简单的给我列出个单子吗？要我翻这些！ 正想说出拒绝的话，张小奇抿唇偷笑，“我哥说，姑娘若是想要简单的，他那里也有，只不过，若是想将这望海楼扬名，还需用心研究食客的身体心理。” 这一番话堵得李小芋哑口无言，只能道谢离开。 一连几日，李小芋都闷在屋里冲着《黄帝内经》发呆，虽然自己跟着高平学了些文墨，只是对待这高深的典籍，还是无从下手。挠了挠头，发出一声叹息，趴在了桌上。 “肾者主水，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着，故五脏盛，乃能泄。”楚明允摇着扇，缓缓念着。 李小芋支起了头，见是楚明允，懒懒发问，“明允哥，今日没出去啊。” “准备出去，远远的看见你在这亭中坐着，便来看看。”说罢敛袍坐了下来，“怎么现在还研究《黄帝内经》了？” 仍旧看着眼前的书册，李小芋开口，“还不是为了望海楼，那张大奇说让我看看这典籍，研究食客的身体心理。” 见李小芋萎靡的样子，楚明允不禁发笑，“张大奇说的对啊！我看你也可以换个角度想想。” 李小芋坐直身子，一副楚明允不说明白就没完的表情。 楚明允收起扇子，轻轻指着书册上刚刚的那一页，“小芋头，你看这讲人养生的。所谓大道至简，在医理方面，预防大于救治，我觉得张大奇的用意，是想让你讲药点的重点放在治未病上。” 闻言，李小芋站了起来，在亭子里来回踱步，楚明允也不打扰，“我知道了，张大奇是让我研究食客的心理，食客的心理是什么，好吃美味，那为什么要选择药点呢？自然是好吃美味，还能让身体康健了！” 她眼神熠熠，“简单的来说，春天干燥，季节更替，人易上火，若是能推出几点滋养的药点，想来必是不错！” 有了点子，李小芋自是毫不耽搁，也不管楚明允仍坐在亭中，拉着金秋桃就奔张家医馆而去。 见李小芋进门，张小奇擦了擦手，从怀中掏出药笺来，递给李小芋。 着急去找张大奇，李小芋接过药笺，并不打开，只急道，“小奇姐姐，张大夫呢，我想到了！” 张小奇柔柔一笑，“姑娘莫急，我哥出诊去了。得几日才回呢。” 见李小芋垮下了脸，张小奇继续说道，“何不打开看看呢。” 闻言，李小芋打开药笺，只见上面工整的列着山药、红枣、百合熬煮饮用。 “我哥一早就准备好了，他说春日养肝，姑娘可就这这些食材去发挥，至于药材，先不必添加。”张小奇补充道。 有了张大奇的这些话，李小芋心中就有了计较。既然张大奇已经明确说明，剩下的事就是研究了。 “对了，这还有一张，四君子粥。”张小奇进了屋，拿出了一张药笺，“我哥临走的时候写的，我险些忘了。” 第47章 身外之物 李小芋一看，这张上写的不仅仅是食材，更写了做法，取适量党参、茯苓、白术、甘草，水开后加入粳米，小火熬煮。 “这四君子粥是我哥自己研究的，养气健脾，只是若身体虚弱，便不可食用。算是小有禁忌，可大范围使用。”张小奇补充道。 李小芋点点头，这个张大奇还算是讲究，并不是只单单用食材，额外还帮自己研究了方子，楚家这银子算是没白花。 算了算日子，又快到义诊的时候了，李小芋开口问道，“小奇姐姐，这旬的义诊快到了，我预备着去账上支多少银钱合适？” 张小奇却摇了摇头，“李姑娘，银钱之事暂不着急，我哥说等他回来再做商议。” 从张家医馆出来，李小芋拉着金秋桃去了集市。 京城的集市与东南城的自然大不相同。马路宽阔不少不说，人声更是鼎沸，李小芋一路打听，终于到了这集市。 和金秋桃并肩而行，金秋桃看什么都新奇，也是不管是大号的糖人，还是串着各式果子的糖葫芦，都让人移不开眼。 突然人群骚动起来，李小芋也随着人流向两边涌去，原来是惊了马，本想继续逛逛，却发现身后的传来呜呜的哭声。 回头一看，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此刻正坐在地上，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胳膊。 看了看四周，围观的人不少，却没有人上前帮忙。是啊，看这男孩寻常人家打扮，应该是与家人走散，若是贸然上前，恐怕会让人家误会。 男孩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李小芋忍不住了，上前低声询问，“可需要帮忙？” 男孩仍旧抱着自己的胳膊，微微抬眼，嘴里艰难的吐出字来，“疼。” “你的家人呢？”李小芋问道。 男孩摇了摇头，“不知道。” 李小芋与金秋桃对视一眼，将男孩扶了起来，“走，我送你去医馆。” 好在张小奇并未出诊，见二人扶着男孩从马车下来，连忙上前，李小芋也不知道男孩的情况，只说可能是伤了胳膊。 这边张小奇手脚麻利地替男孩检查、敷药，李小芋望向男孩，虽然仍紧皱眉头，却不再喊疼了。 “小兄弟，”张小奇开口道，“这胳膊伤的不算严重，只需定时换药，好生修养，日后不会落下病根。” “那还能写字吗？”男孩开口，声音沙哑。 张小奇微微侧头，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喜欢玩吧！特别是男孩，应该是喜欢放纸鸢之类的，顿了顿，她说道，“最好还是不要，伤了骨头，还是需要好好养养的。” 垂下眼帘，男孩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小兄弟，你家在何处？天色渐暗，早些回家吧。”金秋桃开口道。 摇了摇头，“我家太远了，先不回。” 李小芋微怔，不回家，那去哪？难道要留在张家医馆？那岂不是给张小奇添麻烦？刚想开口，男孩望向李小芋，挤出了笑，“是姐姐救了我吧！多谢姐姐。” 李小芋抿唇，“无妨，举手之劳。倒是小兄弟，不回家的话，家人会不会担心？” “姐姐叫我子乔就好，”男孩挣扎着下了炕，“虽不回家，也会让人送了口信，姐姐不必担心。” 尽量挺直了身体，男孩从怀中掏出碎银放在小几上，“多谢姐姐救治！”说罢又冲李小芋一揖，疼的嘴角一扯，“不知姐姐贵府何处？日后必定登门致谢。” “举手之劳，何至登门致谢？”李小芋说道。总不能说自己家在东南城吧！ 男孩似乎不死心，“敢问姐姐贵姓？” 这回李小芋倒痛快的说了，“免贵姓李。” “李姐姐、张姐姐，承蒙相助，不胜感激！有缘再见！”说罢，竟转身离去了。 留下三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本以为晚膳还会如几日前一般，在自己院子里用，谁知进门，就看见周嬷嬷。 “小芋，夫人特命老身在这等你呢。”周嬷嬷笑着说道。 随着周嬷嬷到了主院，楚夫人依旧坐在炕上，楚明允却不在。 见李小芋进屋，楚夫人抬手吩咐下人拿来绣墩。 “小芋，这几日可忙坏了。”楚夫人笑道。 “还好，没有夫人忙，我这不过是费些功夫。”李小芋有些不好意思。 “我都听明允说了，想不到这张大夫还是个倔强性子，总归结果是好的。”楚夫人把玩着玉坠，缓缓说着。 李小芋抿唇，“虽然张大夫答应合作，可到底多花了银钱。” 楚夫人打断李小芋的话，“无妨，银钱乃身外之物，且不说这银钱能帮助咱们望海楼，更能积福德，该花。” 李小芋笑着应是，将张大奇给的药笺呈上去。 楚夫人略微惊讶，“这般快？连方子都给了？”接过药笺，缓缓看着。沉吟许久，她激动的说，“好！有了这方子，咱们望海楼就可以主打养身！” 见楚夫人也认可，李小芋长舒一口气，“夫人，那明日我便仔细研究研究点心。” 楚夫人却说道，“点心先不急，望海楼这边筹建还需要一段时间，我有别的事需要你帮忙。” 原来楚夫人这今日拜访故友，不仅仅是为了望海楼，更是想为楚明允铺路，想让楚家的买卖做到京城来。 只是到底是故友，多年未见，情意也淡薄了些许。好在都是曾经的手帕交，要想重新联络倒也不难。 所以楚夫人便想着借李小芋的手，做些新奇的点心，既彰显诚意，也能为今后的望海楼做预热。 李小芋点头，“若是夫人需要，随时吩咐即可。” 楚夫人满意的笑了，“小芋真是懂事的姑娘，只是还有一事。”她顿了顿，“我想请你跟我同去。” 李小芋微微蹙眉，让自己同去？自己对这些礼仪并不了解，若是出了岔子，岂不丢了楚家的人。而且，让自己去又能帮助楚夫人什么呢。 楚夫人示意李小芋做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说，“小芋，我拿你当自己晚辈看待，自然想你过得好。” 第48章 勤勉 眼中疑惑更甚，楚夫人笑着解释道，“你和你娘不一样，你和我有点像。”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你早早就和明允相遇，如果你想过你娘那样的日子，应该跟着他回府做事才是，但是你没有。” 李小芋有点明白楚夫人的意思了，果然她说道，“而你选择最难的一条路，做吃食买卖。万幸你遇到了高平，若是没有他你怕是要走不少弯路吧。” 楚夫人说的是实话，若是没有高平，自己现在恐怕已经灰溜溜的回到了李家村，或是不知在哪里打着零工。 见李小芋点头，楚夫人说道，“而你应该不想依赖他的，否则你也不会跟我进京。” “夫人说的极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自己最稳当。高二哥学富五车，必定高中。我需得自立。” 楚夫人微微点头，“是，所以我想给你机会。说实话，小芋你的点心胜在新意，若是没有找到合适自己的方式，恐怕很快就会被人学会。多开拓眼界，总是好的。” 看来楚夫人是真的将自己作为晚辈一般教导，李小芋站起身来，低眉敛目，面色严肃，郑重地向楚夫人鞠了一躬。 楚夫人摆摆手，又闲话了几句。将话题又转到了高平身上。 “高平十五就要上京？算算日子，这会子可快到了。明日让青竹去考生总住的客栈打听打听，若是遇上了，可要请他过府呢！”楚夫人似乎很喜欢高平。 “若是高二哥知道，必定欢喜。”李小芋说道。 “高平可是个好孩子啊。”楚夫人说道，原来当时高平在楚家铺子里时，就展现了过人的智慧，获得了楚夫人的赏识，楚夫人甚至还想要高平做楚明允的伴读，只是后来家中出事，这才遗憾作罢。 很快晚膳端了上来，李小芋陪同楚夫人用过膳食，就带着金秋桃往院中走去。 走到拐角处，看见对面一人疾行而来，李小芋识趣地往旁边让了让，那人却住了脚步。 “小芋头？”竟是楚明允，“这么快就用过膳了？” 李小芋点头，“明允哥这是着急去见楚夫人吗？” 楚明允侧身站在了风口，挡住了寒风，“见娘不着急，今日有事耽搁了，要不就一起用膳了。” 月色下的李小芋面色白皙，两颊带着一点红，双手揣在袖中。此刻正杏眼圆圆看着自己。 “小芋头明日可还要去医馆？”楚明允问道。 摇了摇头，李小芋说道，“这段时间都不去了，张大夫已经将方子交给我了。” 与楚夫人一样，楚明允开口说道，“不着急做药点，最近天气冷，暖和暖和再说。”他轻咳一声，“明日我带你去看看这京中的庙会。” 闻言，那一双圆眼弯了起来，小酒窝也在脸颊出现，李小芋很是激动。将手从袖中拿出来，双手抱拳，“谢谢明允哥！”像一只小松鼠一般。 楚明允抿唇，“早些回去安歇吧！明日我让青竹去接你！” 这边李小芋早早回到院子安歇，那边高平也进了客栈。 “高兄，”一位书生模样的矮胖男子将行李放在榻上，对高平开口，“明日便能到京城，吴兄自去族人家中，你我可还继续住在一处？” 高平转身望向张辉，张辉也是东南城人，比高平长了几岁，已有了妻女，此次进京赶考，怕是最后一次，毕竟年龄渐长，精力难免不够。 “自然是继续的。”高平想了想，虽然与人合住多有不便，可到底住宿费便宜了不少。 张辉闻言点了点头，转身继续收拾着行李，“高兄此次必定能高中！我和你住在一起，也多读了不少书呢！” 高平笑了笑，“张兄勤勉，也会得到好结果的。” 二人简单洗漱一番，更衣睡下。还不待睡实，就听外面有人敲门。 高平披了衣服下地开门，见敲门人正是吴业安。 “吴兄这么晚了还没安歇？”高平问道，眼前的吴业安同样书生打扮，只是身上佩饰、布料都彰显着家境的优渥。 似是饮了酒，吴业安搭着高平的肩膀，“高兄日日苦读，好不辛苦，今日不妨跟我潇洒一番！” 高平苦笑，扶着吴业安进了屋，刚刚坐在了榻上，吴业安就向后倒去，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仔细将被角掖好，高平也躺在了床上。趁着月色看着吴、张二人。 吴业安，言行纨绔，却有个好头脑，这次进京也是势在必得。 张辉，虽勤恳读书，从不行差踏错，可高平心中明了，这次进京怕又是竹篮打水。 高平轻轻闭上双眼，自己这次进京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呢？ 次日一早，李小芋洗漱完毕，还未来得及用早膳，就听见院门被叩响。 金秋桃推门一看，竟是楚明允。 “明允哥！怎么这么早？”李小芋迎了上去。 “不早了，京城的庙会开的早，据说有些吃食，早早就卖光了。”楚明允说着，瞟了一眼桌子，“还没吃早膳呢吧！正好，我在外面等你，你换了衣服，咱们就出发，在庙会上吃早膳。” 李小芋一喜，京城的庙会自是各种吃食都有，不妨趁此机会前去学学，点头应是，拉着金秋桃就进了里屋。 眼下已然立春，只是京城地处北方，此刻仍有丝丝寒意，见李小芋披着风帽，楚明允满意的点头，又递过一只小手炉。 见李小芋一愣，“拿着！仔细手冷。” 李小芋乖巧的拿在手中，跟着楚明允出了院子。 果然如想象中一样，京城的庙会更加的壮观。连杂耍班子都占了整整半条街。不只有猴戏，更有那少男少女架梯登高。周围叫号声不断传来。 几人早早就下了马车，跟着人流走在街上，日头虽然升起了，但还是冻得脸发红。楚明允侧头见李小芋兴奋地看着杂耍，也不急着拉她快走。 环视一周，便示意李小芋上了食肆的二楼。推开了窗，外面的热闹尽收眼中。楚明允低声吩咐着青竹，青竹点头领命而去。 不一会，小二手中端着热乎乎的吃食上来了。 第49章 故人 不过是常见的馄饨，盛在青瓷大碗中，飘着几片葱花，香气盈盈，让人食指大动。 递给李小芋一只勺子，楚明允示意她可以开始了，自己也捏起勺子，舀起了一只馄饨。 “呼~明允哥，这个馄饨真的好吃啊！汤水很足，又不算腻！”不是在楚家，李小芋也不去遵从那些礼节，冲着楚明允说道。 相比之下，楚明允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咽下了嘴里的馄饨，才缓缓开口，“那是自然，这家食肆招牌就是这小馄饨，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还没等吃完，青竹就回来了。手上捧着几个食盒。得了楚明允的意，他将食盒一一打开，里面是各色点心。 有普通的小圆饼，也有做成虎头模样的酥。李小芋放下勺子，拿起点心逐个端详着。 不看不知道，一看发现差距真的很大。且不说这些点心看起来精美非常，难以制作，闻起来也丝毫不腻人，甚至还有淡淡的花香。 见李小芋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楚明允开口道，“小芋头，不必妄自菲薄，这些点心虽然看起来花哨，但是吃起来不一定有你的点心好吃。” 说着，捏起那块最为不凡的虎头酥，递给李小芋。李小芋将酥放在嘴里，酥开的不错，入口即化，也有淡淡的花香，但是油的味道不小，说实话不想再吃第二口。 楚明允又拿起最不起眼的小圆饼，“小芋头，这是婆婆饼。” 李小芋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口，饼皮酥脆，内馅滋润软化，甜而不腻，仔细一品，还有红豆在里面。 轻轻的点头，“明允哥，这婆婆饼好吃，你试试看。”楚明允就那么自然地接过李小芋咬了一口的婆婆饼。 一抹红晕出现在了李小芋的脸上，楚明允却丝毫没有不自然，“确实。小芋头，你猜猜这两种点心哪个卖的好？“ 李小芋压下心绪，想了想说道，“若是以数量考虑的话，应该是婆婆饼更胜一筹。但若是以银两计算，可能虎头酥赚的更多。” 楚明允摇头，“对也不对。”顿了顿，他又说，“婆婆饼低价多销，在京城很有名气，许多京城百姓平日都会买上一些。至于虎头酥，你也能看出来，价格并不便宜，但就是因为它不便宜，便成了馈赠佳品。” 所谓众口难调，李小芋明白楚明允的意思，自己的点心再好也不会被所有人接受，再不好也不会没人喜欢。 现在需要的是静心研制，至于会不会被偷学，可能也只是会学个样子，毕竟做点心还是需按照方子来，否则做出的东西难免不同。 李小芋冲着楚明允展颜一笑，也不多言，但是她知道楚明允能懂她意思。正是楚明允解了她的担忧，多日来的压力卸下了大半，她又试了几样点心，果然各有千秋，心便定了大半。 吃了馄饨，一行人又继续逛着庙会。与东南城的庙会有几分相像，城东的庙中也会有和尚布下灵符，供香客真诚相求。 越往寺庙去人越发的多了起来，望了望堆叠的人群，李小芋生了退意，可听青竹说这庙中灵符还是比较灵验的，想着给李山根求平安符，便跟着人群向前走着。 楚明允起初还安慰李小芋很快就会进了庙，毕竟队伍不断向前，谁知话音落了没多久，人群就停滞不动了，任青竹抻长了脖子也看不到怎么回事。 无奈，众人只得打消计划，谁知前面的人群不动，后面还源源不断地涌着，楚明允担心人多出了岔子，就护着李小芋向两边的高地挪去。 待几人好不容易挪到了两旁，却见人群又动了起来。有护卫开路，人群自动向两侧而来，随后是明黄的轿撵。 慢慢有人俯下身去，高呼万岁，原来竟是赶上了皇帝出巡！ 看着身前的人慢慢跪倒，几人站在廊下跪的地方都没有，只得紧贴着墙壁站好，轿撵上皇帝正冲百姓挥手，目光游移到李小芋这面，愣了一下，半晌才转移走目光，继续行进。 “小芋，这就是皇帝吗？看起来很亲切啊！”得见天颜，金秋桃很是激动。 李小芋同样也很激动，“而且也很年轻的样子！”街道并不十分宽阔，看皇帝也算是清楚。 楚明允没有参与到讨论中来，看着皇帝渐行渐远，人群也慢慢地向前行进，他也护着李小芋向寺庙走去。 果然香火很盛，庙前的香炉插满了手臂粗细的香烛，虔诚的人们跪拜许愿。 进了香，拜了佛，李小芋随着楚明允进了后山的庭院，在小亭中安坐着一位僧人，此刻双目微阖，拈着佛珠。 楚明允也不便打扰，静静地立在树下，谁知那僧人睁开双眼，沉声开口，“施主既然来了，便进来坐。” 见楚明允和李小芋坐在自己面前，僧人眉目含笑，“二位可是求姻缘？” 李小芋面色绯红，楚明允轻咳一声，“姻缘暂且不急，此行晚辈是来求财的。” 虽然寺庙前就有小僧可写符相赠，可看楚明允捐的香火丰厚，又贵气打扮，便有小僧将楚明允引到后山，请僧人相赠。 僧人点头，“好说。”说罢，拿起面前金纸，笔走龙蛇，很快写就，装进香囊中，递给楚明允。 楚明允道谢后准备起身，僧人却面色一变，仔细打量楚明允一番，缓缓开口，“施主近日恐有机缘，望施主谨慎思虑。” 楚明允一头雾水，开口询问，却见那僧人紧闭双唇，一副入定模样，只好离去。和李小芋下山之时，竟遇到故人。 此刻的高平正被吴业安和张辉拉着到寺庙进香，虽然觉得临时抱佛脚并没有用，但为了讨个好彩头，高平还是跟来了。 没想到就遇上了李小芋。 “高二哥！”还是李小芋先发现的高平，多日未见，高平瘦了些许。 高平回头，惊喜道，“小鲤鱼！楚公子！” 几人坐在茶肆说话。茶香袅袅，高平呷了一口茶，“小鲤鱼厉害了呀！竟研究上了药点！看来咱们东南城是留不住你了，还得来京城发展啊！” 第50章 男孩 李小芋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知道方子，具体的，还得研究呢！”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她继续问道，“高二哥，你什么时候到的京城？在何处落脚？” “今日刚到，和同窗们住在一处，一切都好呢。”高平答道。 楚明允闻言，开口问道，“高兄落脚之地可还方便？不如搬到我家吧！家中空院子还有呢。” 高平双手抱拳，“多谢楚公子美意，和同窗在一处，还可互相学习，就先不打扰了。改日必定登门拜访！” “高二哥，我爹怎么样？一个人在家还适应吗？”李小芋问道。 高平笑容有一刹那的停滞，有些不自然。“李叔挺好的。” 李小芋看出不对，继续追问。高平只好如实说明。原来李小芋走后不久，李小豆就进了城，打着陪伴老爹的名号，实则每日缠着高平。 高平看在李小芋的面上只能避而不见，谁知王二凤竟也跟来了，竟有着把高平当姑爷看待的意思。 王二凤和李小豆一改往日行径，每日温言细语、好吃好喝的哄着李山根，李山根也是心疼李小豆，就让二人这么住下了。 所以说李山根应该是挺好的。李小芋沉默了一会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爹肯在东南城陪着自己，可李小豆他也总不能不管吧！至于王二凤，就当她是个伺候爹的婆子吧。 还是先将望海楼的事情处理好，再去想其他吧！ 楚明允轻咳两声，“高兄，春闱二月中旬下场，算算还有两旬的时间，不如我帮你联系大儒，指点一二？” 高平摇头，“多谢楚公子美意，只是我还得去寻大哥。” 是啊，要不是为了寻高成，高平何至于提前上京？只是不知这次会不会有收获了。 这面正说着，青竹快步进了屋，一脸焦急，冲着高平微一行礼，“高公子，您二位同窗那边出了点状况，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高平微微蹙眉，只听青竹交代清楚事情。原来张辉和吴业安看高平故人相见，识趣的在楼下闲逛，见小摊上竟有孤本，当下决定买下。 谁知看见一七八岁的小男孩，男孩衣着华贵，身后跟着仆从，也看上了那孤本，那书摊也算是明是非，讲究先来后到，仍将孤本留给张吴二人。 谁知男孩竟来了脾气，叫嚣着把那摊子推翻，此刻正僵持着。 “哼，你们这些穷酸书生，要这孤本不过就是附庸风雅罢了！”男孩脚踩着一地书本，趾高气昂道。 “敢问小公子，您要这孤本又是为了什么呢？”高平强压火气，缓缓开口道。 “自是有我的道理，何须跟你解释！”小男孩不以为意。 “是，小公子高人一等，我等自是比不上，不知小公子可有功名在身？”高平面色平静开口道。 小男孩面色有些不好看，“我才多大，怎么可能有功名！” “也是，既无功名在身，又有如此慧眼，我等佩服佩服！”高平微微颔首。 “知道就好，还不快将那孤本拿来，省的大家都不好看。”小男孩气势十足道。 高平却微微抱拳，“小公子年龄小，不懂礼数，我等不与计较，只是我等不可纵容如此行径，否则就是害了小公子啊！” 小男孩语气急了，“说谁不懂礼数呢？小心我外祖知道，回头有你受的！”小小年纪，却知道扯起虎皮。 高平面色不变，继续说道，“敢问您外祖是？” 小男孩仰起头，刚要报出名号，身后的随从扯了扯他，他急忙闭上了嘴巴，发出冷哼，“用不着与你闲话，快将孤本拿出来。” 高平却愈发淡定起来，说道，“小生不才，早年考中举人，若是小公子没有功名的话，可是要对我行拜礼的。” 小男孩气的跺脚，“谁要与您行拜礼？不过一介举人还想要小爷的礼？” 众人哗然，高平扯起一抹笑，“看来小公子是不把我这钦点的举人放在眼中了。” 这话说的上纲上线，举人虽没有具体官职，但是也是受皇帝肯定的，这小男孩如此行径，如实严格说起来，属于犯上。 小男孩虽然跋扈，但是并不愚蠢，见高平口舌厉害，自己占不了便宜，甩了袖子就要走。 高平冷声道，“小公子就不管这狼藉了吗？看来我等是要去京兆尹那里讨个公道了。” 去京兆尹？那事情不就闹大了吗？且不说只为了一本孤本，就算是十本百本孤本，也不值得走一遭啊！更别说自己刚才还说错了话。 小男孩示意随从扔下几块碎银，便扬长而去。 众人把书都拾起，复又回到了楼上。 李小芋面露担忧，“高二哥，那孩子如此骄纵，想来家中有人撑腰，会不会？” 高平从容一笑，目光扫过同样担忧的张辉和吴业安，“无妨，天子脚下，谁还敢乱来。”顿了顿，又说道，“再说了，那孩子家教一般，想来家中撑腰之人也难成大事。” 可事实与高平想象的刚好相反，那男孩进了府，一改街头的嚣张模样，挤出了几滴眼泪，直奔主院而去。 主院放着两口大缸，其中鱼儿自由游弋着。在这初春时分，还透着寒气的北方，能有这样的摆设，家境可见一斑。有一位妇人头戴玉钗，钗环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虽然衣着朴素，但是识货的人，便可知其价值。 “娘。”男孩一把扯住了妇人的袖子，袖子上的芍药登时变了形状，妇人手中的鱼食也撒了一地。“你要帮我出气呀！” 可妇人并未不悦，直到她看见自家儿子脸上的泪痕，心疼地拿出帕子替他擦拭。 “谁欺负我的乖乖咯！莫哭莫哭，叫你爹给你撑腰！”妇人温言相劝。 男孩使劲摇头，“爹说了不算的！爹管不了的！我要找外祖！” 屋内却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怎么？爹就这么不堪吗？”声音低沉，情绪难辨。 母子俩对视一眼 ，进了屋内。 第51章 丹青 窗边的小炕上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双鬓有了斑斑白发，此刻见母子过来，放下手中的棋谱，“怎么回事？你不说，怎么知道爹管不了。” 男孩老老实实地将事情说明，临了还委屈地说，“爹，你知道我的，对读书没什么兴趣，那孤本可是要买来送您的！”又瞥了妇人一眼，“是娘说的，您喜欢收藏孤本的。” 自己孩子，自己还不了解吗？男子沉了脸色，“虽你孝心一片，值得肯定。可凡事讲个先来后到，此时你既没有吃了亏，就应该长个教训！” 男孩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今日的大字习的如何？”男子继续说道。 男孩没了火气，垂头丧气的走了。 见儿子这般委屈不但没有得到安慰，还被训斥，妇人也有些不快，板起了脸，坐在炕上。“儿子说的真没错！找他爹真没用，不如去找我爹。” 偷偷瞥了一眼男子，见男子仍旧一脸云淡风轻，她忍不住站起身来，“我这就去！” 男子颇为无奈，拉过妇人，“芸芸何必动怒呢？小孩子嘛，要懂得是非轻重，今日这是一般书生文人，今后若是遇到权贵，可不更得受了欺负！” 妇人扯过衣袖，“你刚刚已经教育过儿子了，可儿子的这口气还没出呀！也该让那样书生知道，在这京城，也要谦虚谨慎！再说了，若是知道礼仪，怎么会和小孩子一般计较！”她扭过身来，一双眼睛盈盈地望着男子，“大郎，这是一举两得啊！” 见男子眉头微蹙，妇人泪水马上就要低落，男子无法，只得安慰道，“好，听你的便是。” 雨过天晴，妇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就去安抚男孩了。留男子自己坐在房内出神。 且说高平在楚明允的引荐下，获得当朝大儒指点，对时事有了新的看法，此刻正坐在桌前疾书。 张辉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高平对面，“我说高兄啊, 你这一天累不累呀！读书虽重要，也要懂得休息啊！” 高平笔尖一顿，摇了摇头，“书中自有黄金屋，挖黄金怎么能累呢。”嘴上说着，心中对张辉却不无鄙夷。 原先还觉得张辉是个上进要强的，这么多年一直坚持，是想给妻女一个更好的生活。可到了京城，就感觉不是那么会儿事了。 每日熟门熟路的去各大酒肆流连，美其名曰长见识，可醉醺醺的回来，高平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吴业安家境好，虽然行事有些纨绔，可最近几日也是忙着准备，连平日里酷爱听得的小曲，都好久不听了。 见张辉这种行径，高平也曾委婉相劝，提起老家的妻女，可酒后的他，竟然嫌弃妻子生下的是个女儿家，高平只好闭上了嘴巴。 就今日来说，张辉坐在这里已经一炷香时间了，说什么飘香楼新来的蹄膀好吃，非要高平去尝尝。 高平也觉得奇怪，往日张辉想邀，也只是点到即止，哪像今天这样锲而不舍。想了想，正好也该用膳了，高平便起身同去。 虽然望海楼的装潢已经够华美了，可这飘香楼更为不凡，步入其中，高平脑海浮现出四个大字，纸醉金迷。 “高兄，怎么样？这可是开了眼吧。”张辉见高平环顾四周，开口说道，“要不怎么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呢，这不也是一种学习吗！” “这飘香楼果然不同凡响，张兄果然好眼光！”高平开口。 张辉开始洋洋得意起来，“那是，若不是好地界，我能邀请高兄吗？” 虽只有两个人，张辉却点了六道菜。高平皱了皱眉，张辉家境一般，进京的盘缠想来也是妻子左挪右省的，却被这样挥霍！ 见高平不说话，张辉还以为高平不好意思，热气的替他夹着菜，嘴上还神神秘秘的说着，还有硬菜。 酒过半旬，高平以解手为由，偷偷结了账。待返回包厢时，多了两个姑娘。 姑娘身着清凉，臂纱轻挽，媚眼如丝。一位正给张辉倒着酒，一位正冲自己招手。 张辉喝了酒，见到高平，大着舌头说，“高兄，别说哥们不疼你，最好的可是留给你了！” 高平面色一冷，对张辉再无半分颜色，道了声告辞起身就走。张辉见留不住高平，索性左拥右抱，沉迷其中。 “高二哥？想什么呢？”李小芋在高平面前摆了摆手，今日楚明允邀高平过府，说是要为他鼓舞士气，高平欣然赴约。 “没想什么，”高平微微一笑，道，“小鲤鱼这药点味道不错！药味并不厚重，反倒有一股清香味。” “那是自然！”李小芋微微扬头，“这是取新鲜竹叶做底，自然有股子清香。” 这法子还是李小芋在春梅的手札中学的，只可惜红颜命薄，若是春梅还在，怕是个出色的点心师傅了。那手札上的方法技艺，都十分巧妙，李小芋为之惊叹。 “咱们小鲤鱼现在都有这等手艺了，还需要在下作甚？”高平问道。 李小芋横了高平一眼，“咱们举人老爷又摆上架子了，让人好不紧张！” 说罢，又摆出一副大大的笑容，小酒窝璀然绽放，“小女子有事相求。素来敬仰举人老爷丹青，可否为小女绘上一幅？”青葱般的手指，指向铺好的纸张。 高平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让我画模具？” 李小芋点头如啄米，双手撑在桌上，“高二哥，你也知道，丹青方面我并不擅长，而且这京城人都喜欢那些个花哨的东西，咱们得入乡随俗啊！” 铺开了画纸，“你就没问问楚公子？他的丹青也是一绝。” 摇了摇头，李小芋说道，“明允哥说了，若是你不在京中，他倒能绘上一幅。只是你在这里，还是选择最为合适的吧！” 小亭中，少女站在桌角，素手芊芊，轻轻研墨，桌前一位白袍男子手中捏着一只狼毫，眉目低垂，在纸上仔细绘着什么。 第52章 女子 岁月静好。 当楚明允看见这一幕时，脑海中浮现这四个字。他顿住了脚步，转身离去。 李小芋本以为能赶在高平进试前，忙活好药点的事，这样等高平考完，也能结伴返乡了。 谁知这药点做起来却有不少的问题出现，比如说药味大了，甜味重了。一时半会竟也交不出去。但高平进试这日，李小芋还是亲自到了门口。 几人絮絮叨叨的交代完，高平也提起了书箱准备进院。结果身后出现了一位眼熟的女子，扑在高平身上，张嘴大哭。 不管是送考的亲朋还是考试的书生，都驻足围观。高平此刻更想仔细问问这女子，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她这么委屈！ 许是女子身上的绸带太过张扬，高平认出这人便是那日在望海楼冲自己招手的女子。 那女子哭的凄厉，声声诉说着高平的无情薄幸。厉害的是，一句辱骂高平的言语都不曾出现。 高平见这阵势，抬脚准备离去，不与她纠缠，谁知那女子从怀中掏出一页信笺，当着众人面，大声念着。 “高郎！你可还记得这？当初是你说要娶我的！怎地爽了约？还说要以此作为信物的！”女子将信笺扬了扬，虽一闪而过，高平却心里一紧。 这确实是高平写的，就在几天前。 那日张辉拎了东西，真诚的向自己道歉。说着自己不该带高平去那种地方。高平心中冷哼，最该向老家的妻子道歉，而不是自己！ 张辉说的恳切，高平看他也碍眼，便也就下了台阶，心中却打定主意还是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 谁知张辉却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坐下了不肯走。高平抬眼问他，“有什么事吗？” 张辉搓了搓手，“高兄，你诗词素来比我要好，我夫人总觉得我写给她的那些诗酸腐，你看你能不能帮我想一首？” 虽然觉得这个事情有些难以启齿，可到底也算是张辉对夫人的一片心意，高平便也应了下来。 伸手递了笔墨，想着自己吟诗，由张辉誊在纸上。张辉却又开口，“高兄，我那手字也没有你的好看。你看我们同行一场，你必高中，日后怕是再难相见，不如你也帮我誊下？就当是为我题词了。” 高平微微蹙眉，给自己夫人的情诗，要自己想就罢了，还要自己帮忙誊写？难免有些奇怪吧！ 刚想拒绝，张辉双手作揖，“高兄帮帮忙，你这字有颜公风骨，待回了家，我还要作为字帖让孩子习呢！” 高平想了想，留了个心眼，问了张辉妻子的名讳，才将诗写好。 而面前女子手中那幅，明显是裁掉名头的。高平瞬间就明白了，在人群中张望着寻找张辉。 张辉不见踪影，吴业安快步向这边走来，一脸急切。高平示意他放心，对着那女子笑了笑。“姑娘，可否将这信笺让我过目？” 女子见他笑了，心中一晃，嘴上却丝毫不退让，“谁敢让你看？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毁灭证据？” 高平面色从容，看见不远处有维持秩序的小吏，走上前去，将事情交代清楚。小吏瞥了一眼正含泪的女子，还有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群，将高平等人带到门外的候考室内。 女子进了屋，便要继续哭诉，高平却打断了她。“这位姑娘，可否将这信笺交由文书查验？” 女子望了一眼一旁正盯着自己的小吏，犹犹豫豫的将信笺呈了上去。 小吏飞快的扫过信笺，抬眼问道，“属实是情诗，难道不是你写的？” 高平简单一礼，“回文书，这诗，确实是在下所写。您看这信笺是否有缺损？” 小吏仔细打量，点了点头。高平淡笑，“这本是我替友人所写，所赠之人是友人夫人。故提了名头。看来这位姑娘是将那里撕掉了。” 女子一怔，眼珠一转，慌忙急道，“高郎确实写的是奴家闺名，却不料被奴家不小心粘上污渍，这才不得已裁掉一点。” 听女子所言，高平没有丝毫慌张，继续对着小吏说道，“文书有劳，分别看下首联第一字，颌联第二字，颈联第三字，和尾联第四字。” “赠、友、张、辉？”小吏一字一顿地说道。 高平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子，似笑非笑，“姑娘可是认错了人？我不是张辉。” 小吏挥了挥手，“胡闹！”便要将那女子拉走，谁知女子飞扑着抱住高平大腿，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高平盘算了下时间，心中也有了慌乱。洗清冤屈不难，谁知这女子这么难缠。便向那小吏开口道，“文书慧眼，此女子心思不纯，恐存心陷害，还是押到衙门查清楚为好。在下方能顺利进场。” 小吏点头，刚把手抬了起来，身后进来一位络腮胡男子，小吏连忙上前行礼，“金大人！” 金大人摆了摆手，“何事吵闹？” 小吏将事情来龙去脉交代了个彻底，金大人点了点头，“现在这些书生啊！肚子才学不多，花花肠子多！仁义礼信恐怕还不及风花雪月呢！” 将高平上下打量，“一表人才，怎么就染上了这些？孤掌难鸣，我看，还是一起审审看吧！” 说着就作势要将高平和那女子一同带走。 越是慌乱，越要镇定。如果此次任由金大人将自己和那风月女子一同带走，就算自己是清白的，也会耽误这次考试，更别说旁人也会认为自己干了不该干的事。 高平急道，“金大人明察！此事在下是受人陷害，若是大人不信可先行到飘香楼查证。在下虽见过这位姑娘，可到底是一面之缘！不若等我出场之后再做计较。左右我又离不了这里。” 金大人扶着须，“难道贼人会在头上写贼吗？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相貌堂堂，谁知背后有什么腌臜呢？”说罢，一抬手，“来人，带走！” 见说理无效，高平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表面光滑，透着油光，想来经常把玩。木牌一面刻着文曲星，另一面刻着高平的名字，下面还有个小小的九。 第53章 耳熟 “金大人见多识广，不会不认识吧！这是圣上钦此文星牌，在下不才，已有举人身份。按当朝律例，可不到场自证。” 金大人三角眼眯了起来，将那文星牌仔细打量，“哟，还是个举人呢！那可管不得！”说罢示意随从将女子带走。 高平瞥了眼大声喊冤的女子，冲金大人行了一礼，匆匆转身离去。 目光所及，那朱红的大门已然合上，门口还有官兵执甲，维持秩序。还不等高平上前，便一副防御的架势。 饶是高平内心坚韧，面对这种情况，也难免心中晦涩。 自己虽有举人身份，可这春闱到底是三年一次，错过这次便要再等上三年。突然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 高平颓然抬头，见是刚刚的那位金大人，一脸冷笑，“咱们的文曲星现在可是得了空？你说巧不巧，刚才那位女子状告你狎妓，已经呈了状子了！” 妓，在当朝来说有严格的限制。若是被官府抓到，轻则拘役，重则发配。但是并没有几个人因为狎妓染上了官司，民不举官不究，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但是高平却被人状告狎妓。他愤然的站起了身，好，既然如此这般，那便要看看到底有什么把戏。 没有见到想象中高平颓然惊慌的样子，金大人也有些奇怪，停顿了一下，吩咐下属将高平制住，送至官府。 那女子已然啼哭，不过这次是伏在了地上，头都不抬，嘴里说着也是那些始乱终弃之类的腌臜话。 高平不住冷笑，“当日在下确实在包厢之内见过这位姑娘，在下随即离去，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至于那信笺，更早已弄清，并非在下赠给姑娘的。”高平双手抱拳，“请大人明鉴！” 金大人抚须，“看来其中确有误会，不过本官仍需查证。”说着便唤上了一位青年男子。 那男子战战兢兢，伏在了地上。“小人是飘香楼的伙计，掌柜的都夸小人记性好，大人想问些什么？” 金大人一拍惊堂木，“说，你可曾在飘香楼见过这位？”手指向高平。 伙计微微抬眼，略一思索，答道，“回大人，见过的，当日就在春日居，那包厢难定的很，是以小人有印象。” 见高平一脸坦荡，金大人继续问道，“你可曾在那包厢见过这位姑娘？” 伙计一打进了这堂中就看见了，低声回到，“见过的，春娘是我们楼里数一数二的歌姬。” 金大人点了点头，“那这二位可有什么不轨之事？” 伙计支支吾吾起来，“我们飘香楼做的是正当买卖，没有那些乱糟的事。” 金大人又拍了惊堂木，“如实交代！” 伙计好不容易直起的背脊又扶了下去，浑身发抖，“大人饶命，想来春娘和这位公子应该是情难自禁吧！” 这话说的委婉，可大家都能听明白。高平猛然转头，那伙计却不敢抬头，女子也伏在地上。 高平的指尖有些凉。狎妓，就算只罚些银钱，可相当于断了这科考之路啊！是谁心思如此歹毒！ 刚想说些什么，一道浑厚的男声传来，“金大人！这其中恐怕有误会。还是择期再审吧！” 这个声音如此耳熟，高平却不敢回头，怕是自己的梦，也怕认错。 金大人一改倨傲，站起身来，快步迎接，“高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此时人证齐全，想来可以定案。” 高平定定的望着那位高大的男子，他的唇角一如以前，总是喜欢轻轻抿着，额角已有斑白，高平没想到会和高成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感受到高平的眼光，高成轻咳一声，“办案讲究人证物证，还是谨慎些为好。” 金大人再无多言。将主位让了出来，高成却没坐，只背着手，淡淡说道，“金大人还是搞搞清楚吧！” 金大人轻咳一声，挥手道，“先都押起来，择日再审！” 高平静静的靠在墙壁上，盯着小窗一动不动。大哥他竟然成了高大人，如此说来，当年是有了功名的，只是，他怎么会忘了大嫂呢？大哥并未遭遇不测，这是好消息。只是这好消息中，多少掺杂了些苦涩。 果然，没一会高成就带着衙役来了，只需他轻轻点头，牢门就被打开了。他转身，发现高平仍坐在地上发呆，有些不满道，“走吧。” 高平久坐，站起来有些困难，一双大手托住了自己，是大哥。高平微微侧头，那张熟悉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一路上兄弟俩没说一句话。高平没问当年的事，高成也没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不觉就到了高府。 高平下车，看见这朱门红漆，龙飞凤舞的高府，终于忍不住了，“这是你家？” 沉默的点头，高成进了府内。沉默的跟随，高平打量着高府，雕栏画柱、假山景致，应有尽有，心中的疑惑更甚，有些隐隐的不安。 进了花厅，有妇人迎上来，“高郎，今日这么早？”看见了高成身后的高平，她有些疑惑，“这位是？” 高成似乎有些不自然，“这是我弟弟，”说罢，又对高平说道，“阿平，见过你大嫂。” 高平看着眼前这位夫人，珠翠罗绮，自己的疑惑找到了答案，不安也转变成更为复杂的情绪。 见高平怔愣，高成提高了声音，“阿平，见过你大嫂！” 高平作揖，喉头干涩，“高平见过夫人。” 用夫人代替大嫂，是不太合乎礼节的称呼，但是二人并没有追究的意思。见纪芸芸脸色不好，高成便找了个由头，打发了她去。 花厅中只剩下兄弟二人，高成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道，“阿平，这些年可还好？” 这些年好不好呢？高平不知怎么说，索性直截了当，“当年出了事，大嫂支撑起了家，既要照顾我和小石头，又要找人寻你。散尽了家财，也搞坏了身体，所幸我还会些会算，找了些活计来做，这才支撑到现在。” 第54章 清白 顿了顿，他问道，“所以大哥，你说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高成难掩心虚，呷了一口茶，“阿平你怪大哥是应该的，这些年，我也不好过。” 高平墨黑的眼眸下情绪翻涌，高成不敢直视，只静静地将这么些年来的事情交代清楚。 原来，自高成那日第二次进京，就被纪侍郎相中，要选做乘龙快婿，只是一番了解后，得知高成早有家室，便将此事作罢。本来高成可以衣锦还乡，谁知纪芸芸竟到书院，她想知道爹相中的到底是何许人，只一见便钟了情。 纪芸芸年轻貌美，家境优渥，自幼师从名家，谈吐气度哪是赵氏能比的上的，对高成又十分上心，加之纪侍郎任职吏部，对高成日后升迁大有裨益。 多方权衡，高成便也就安心留在了京中，至于那场意外，自然也是纪家的手笔，想要断了赵氏的念想。 “大哥不是不想你，只是大哥想着，若是能在京中得以发展，今后你的道路也更为通畅不是？”高成开口。 高平仍皱着眉，声音低沉道，“大哥可还记得大嫂？可还记得小石头？你离开的那年，他还尚在襁褓之中。” “大哥当年是有苦衷的，岳丈在吏部很有话语权，如果我执意返乡，怕是再无出头之日。”高成定定地望着高平，“你也不想大哥苦读多年，一无所获吧？” 见高平不搭话，高成继续说道，“大哥本想着在京中好好发展，日后待小石头长大，也可以为他谋个出路。至于赵氏，我也不会亏待她多年的付出。” 高平冷笑一声，“如此说来，大哥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高成扶额，有些尴尬，“大哥确实希望咱们家更好的，希望光耀咱们高家门楣。” “所以你就可以抛弃发妻，不顾幼子？所以你就狠心多年不与我们联络？你说的咱们家，有没有包括大嫂？有没有包括小石头？”高平厉声质问。 高成急道，“阿平，你还小，你不懂！我承认这件事是我顾虑不周，可你知道我现在官居几品？知道同年都如何羡慕？” 高平不禁悲从中来，既替赵氏，也替小石头，更替当年那个没日没夜做工的自己。 还待继续说些什么，有一男孩推门而入。 “爹！我回来了，娘说家中来了客人，可跟我一起蹴鞠？” 高平转过头，有一瞬间怔愣，这男孩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街市上抢书的跋扈男孩。 高成挤出了一丝笑意，“子鹏，见过你二叔。” 高子鹏将目光转到高平身上，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二叔？我没有这样穷困酸腐的二叔！”转过脸，他一脸愤怒地说，“爹，这就是抢古籍的那个人！爹你帮我报仇！” 高成有苦难言，本以为那书生只是一般人，谁承想竟是自己亲弟弟！ 本来自己不过是安排张辉请他去飘香楼，再布下温柔乡，若是他沉迷其中，只能怪他自身意志不够坚定。 谁知高平竟有定力转身离去，高成到底心软，不忍破坏他人前程，便将此事作罢。 纪芸芸从管家处了解此事，哪肯轻易放过高平？若是高平真有些才学，今后岂不更加拿捏不得？便又找到那歌姬和张辉，许以重金，方能在考场前将高平耽搁。 好在高成到考场巡视，发现其中之事，这才解了高平的围，让他免了狎妓的罪名。只是这考试，怕是真正的耽搁了。 此时的高平见到了高子鹏，虽然想过高成与纪芸芸之间的亲密，可真正见到，心中还是苦涩。 而高子鹏一身跋扈的样子，明显就是受宠过度造成的，想起老家早早就懂事的小石头，高平对高成的怨言更多了一分。 这边高平眼神抑郁，沉默不语，那边高成呵斥着高子鹏，高平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滑稽。 好在没多久，高子鹏瞪了高平一眼，跺了跺脚，就跑了出去。 高成开口，“阿平，你既已来京，又遇到那麻烦事，想来心中烦闷，不如在大哥这里住下，大哥替你活动活动，看看能否谋个差事？” 高平下意识的想拒绝，可想起赵氏那双期盼的眼，想起小石头追问自己爸爸在哪，他还是抱有一丝幻想。便点了头。 这边高平在高成家安置好，那边李小芋通过楚明允，已经知道高平的事，急的在屋里转圈。 “小芋头，你要不要先坐下？据我所知，高兄只是暂时收押，择日再审，想来还是有转圜余地的。”楚明允安慰道。 李小芋摇了摇头，“明允哥，就算证明高二哥清白，这试怎么也是考不上了，下一场还在三年之后，岂不耽搁？” 楚明允也不知如何安慰是好。一寸光阴一寸金，最好的时间就这几年，当然是早早高中为好，加之三年的时间，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变化？ 李小芋仍在踱步，楚明允干巴巴地说道，“总比定了罪责要好，起码还是有机会的。” 闻言，李小芋点了点头，坐了下来，“也不知高二哥现在如何，他定然要比我们心焦的。” 楚明允摸了摸李小芋的头发，“小芋头不必过分担心，一早我便和娘交代过此事，娘说会帮忙打点。” 闻言，李小芋好比吃了一颗定心丸，心总算是稳了一半，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说道，“既然楚夫人肯帮忙，想来高二哥自然无碍。” 二人正说着，青竹快步走来，“少爷，夫人那边递回消息，说是高公子已被保走，目前不必忧心。” 即使能被保走，想来狎妓的罪名是落不到高平身上了，二人对视一眼，都舒了一口气。只是心中又升起来疑虑，是谁保了高平呢？ 来不及深思，青竹开口，“小芋，夫人请你过去呢！” 穿过廊道，就到了小亭之中，小亭中燃着炭火，四周围以纱幔，楚夫人静静翻着手中的佛经。 “来了？”见李小芋踏入亭中，楚夫人放下佛经，“坐。” 第55章 拜访 李小芋坐在小凳之上，“谢夫人帮忙，若不是夫人善心，小芋怕是一直担心呢。” 知道李小芋是说高平的事，楚夫人轻轻摆手，“小芋多心了，此事我尚未出力，是高平那孩子吉人自有天佑，得贵人相助。” 说罢又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李小芋，“我找你是有别的事。” 李小芋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提出做的药点，进展却不那么顺利，是以一直都没有交出一份满意的成品。“夫人，药点。。。” 楚夫人一笑，打断了她，“慢工出细活，那个不着急。”顿了顿，她说道，“可还记得我上次与你说的事？” 上次？是说楚夫人会故友时，让自己同去。李小芋点了点头，“记得。”当日听楚夫人说完，自己激动的半宿没睡着，天亮了就拉着金秋套去铺子里选了衣服。 一直等着楚夫人，结果好久没有等到，李小芋都以为楚夫人转变心意了，今日竟又提了起来。 见李小芋点头，楚夫人似是很满意，“明日便有机会，你且好生准备。”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竟是这般快，说是要准备，可到底需要准备什么，李小芋没有丝毫头绪。只好拉着金秋桃将衣裳都拿出来挑选。 李小芋的衣裳都是寻常布料，算不上优品，正当二人左挑右选，甚是为难之时，有婢女双手端着东西来了。 将东西放在小几上，婢女微微屈膝，“李姑娘，夫人吩咐，将这衣裳收拾给您送来。” 李小芋和金秋桃对视一眼，眼中具有惊喜之色。回了礼，打发了那婢女，二人迫不及待的装扮起来。 楚夫人办事十分妥帖，准备了两身衣裳，一套较为华贵，另一套较正常婢女算是高上一等，只是照比之前一套，还是逊色许多的。 “小芋，你看，楚夫人还帮我准备了呢！要不我都不知道穿什么。”金秋桃拿着衣服比量着说道。 李小芋点点头，“小桃，你来看看，这首饰都是双份的。” 金秋桃放下衣裳，拿起一套足金头面，“一套金、一套玉，想来这金的是给我的。” 李小芋将翡翠头面仔细托着，这翡翠成色极好，水头也润，想来价值不菲，想了想，“小桃，明日咱们可要多加小心，这头面如此珍贵，是要还回去的。” 虽然小时候过得是穷日子，长大了日子也不宽绰，但是金秋桃并不贪图便宜，将头面仔细看了又看，就放回了匣子。 次日天蒙蒙亮，众人就出了门。来到府前时，门口已然排上了长长的车队。 见李小芋和金秋桃有些焦躁，楚夫人安抚道，“小芋莫急，这府中极有规矩，想来一会儿就来人迎了。” 果不其然，没坐上一盏茶，就有家奴在车外问着府名，楚夫人示意李小芋带上帷帽，这边刚刚打扮整齐，就听见马车被轻轻扣响，只是可以下车的信号。 马凳已经摆好，有婢女伸手搀扶，透过帷帽，李小芋肆意打量着周围。虽不知今日谁家办宴，但看这半条街的热闹，便也知其中轻重，更是挺直了脊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楚夫人放缓脚步，压低声音低声交代着李小芋，无非是多听多看少说话，不要离开楚夫人的视线云云，李小芋一一点头应下。 楚夫人交代的差不多，也快进了宅院，楚夫人又端起手，一副端庄娴静的模样，李小芋跟在她身后打量着。 昨日楚夫人就和李小芋简单交代了几句，今日要拜访的林家，虽然位不高权不重，但很得圣心，算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想来日后必有重用。 不少贵妇结伴而来，进了花厅，李小芋还有些不适应，静静地站在楚夫人身后，楚夫人正和一位妇人笑着聊天，得了空便轻声对李小芋说道，“小芋，不必过分拘谨，且在这花厅转转，遇到同龄人也可谈上几句。” 李小芋心里发愁，面上却不显。自己接触过地位最高的就是楚夫人，可就楚夫人商妇的身份，在这里尚且不算什么，自己可怎么办呢？ 转念一想，这也是个锻炼自己的机会，总不能一辈子窝在人后吧？ 思及此，李小芋重重点头，递给金秋桃一个眼色，二人往餐台而去。就算不能借此机会结交朋友，总要尝尝点心吧？就算点心不好吃，总要填饱肚子吧！ 不愧是大户人家，这朱红的餐台上各式点心应有尽有，有鲜艳的玫瑰糕，也有金黄的酥点，还有水嫩多汁的果子。 金秋桃很有觉悟，端起餐盘，拿起筷子，轻轻夹了一块玫瑰糕，递给李小芋。 掩着嘴尝了尝，只能是中规中矩吧！与精致的外形相比，味道可能差了一点，正端起茶盏，身边一位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女子冲着自己微微一笑。 “这个好吃吗？”女子问道，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嗯。”李小芋轻轻点头，虽然自己觉得一般，但总不能公然拆主人家的台。 闻言，女子也吩咐侍女为自己拿了一块，“唔，有点腻。”她用帕子压了压唇角，低声说道，“我知道哪有好吃的。” 李小芋不禁失笑，说好的大家闺秀，说好的矜持自重呢？想来也是个喜欢吃食的主，看来是要多多接触才是。 但是楚夫人嘱咐自己不要离了她的视线，也不要离了这花厅，李小芋只得委婉拒绝，“多谢姑娘美意，只是小女已用过早膳，此时吃不下别的东西了。” 虽然有些遗憾，女子也并未多做纠缠，反而笑着递了她一块山楂糕。山楂糕晶莹剔透，果香四溢，光看着都让人满口生津。 “姐姐试试看，我看着山楂糕吃的最快，想来该是最好吃的。”女子眉眼弯弯，笑着说道。 却之不恭，李小芋只得吃下，“果然好吃！姑娘好眼光。” 用不上几句，二人就聊的热络。原来这女子也是陪同家人前来，此刻家人会友，剩她一人。 “姐姐，据我观察，这餐台上的点心都是冷的，我看隔壁就放的热气腾腾的，想来也是一会儿用来待客的。”她拉住李小芋的手，“姐姐莫不如陪我去问问，几时端上来？” 第56章 出丑 第五十九章 真是喜欢吃食，在别人家做客，还惦记着未上桌的点心，即是准备待客，去问问也无妨，况且又不远。再加上眼前女子可怜兮兮的表情，李小芋一时心软点了头。 果真如她所言，隔壁放着各色刚刚出炉的糕点，只是并不见人在周围看守，既是问，也不知问谁。 正想着，女子探头往屋里一瞧，“姐姐，这没有人，咱们是不是拿了就走？” 李小芋有些尴尬，不问自取便为偷，可这女子看样是是有良好家教的，想了想还是试探问道，“不如我们去厨房看看？” 女子嘟起嘴巴，“可是我们又不知道厨房在哪里，到处乱走是不是不合乎规矩呢。” 李小芋不知说什么好了，到处乱走不合规矩，偷拿糕点就合乎了吗？这姑娘看起来精明，心中却没什么数啊。 思及此，李小芋斟酌到，“既如此，姑娘再次稍后，我去寻了人来。”说罢竟真的要转身离去。 谁知女子却猛地一推，将李小芋推到了屋里，李小芋躲避不及，手肘撞到了桌角，一桌子的糕点就撒在了地上。 李小芋怔在原地，那女子却一副得逞的样子，冲着旁边笑道，“我就说能让她出丑，怎么样？诸位姐妹可还满意？” 又女子声音传来，“芊芊妹妹果然厉害，我刚刚看她要走，还替你捏了一把汗呢！” 那位芊芊冷哼一声，“小地方来的，能有什么见识！”她刚想在说些难听的，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出了什么事？”一位身着锗色交领襦裙的中年妇人，望着满地狼藉，声音平淡道。 “夫人，我见这位姑娘鬼鬼祟祟摸进这屋，便想着拦，谁承想，这位姑娘好生力气，见我阻拦。竟将这糕点推翻在地！”芊芊似乎受了委屈，偷瞥了一眼李小芋，一副受气包模样。 这般黑白颠倒，金秋桃抬高了声音，“你胡说，明明是你要小芋陪你来的，小芋要走，你才推了他！” 关心则乱，本想着替李小芋辩白，却引来了更多的人，楚夫人也在其中，见状，她忙笑着打圆场。 “这位姑娘，其中可是有些误会？小芋不是馋嘴之人。”楚夫人对芊芊说道。 “夫人明鉴！”芊芊并不接茬，望向那位中年妇人，“我与这位姑娘无冤无仇，何至于陷害于她？” “是啊！”李小芋淡笑接茬，“何至于陷害呢？刚才小桃说的对，是她与我亲近，引我来此，诱我拿糕点，见我不肯就范，便伸手推了我。“ 芊芊没想到李小芋竟真的敢说，还以为李小芋性情懦弱，看样是自己预判失败，强压心中慌乱，问道“姑娘好生有趣，我与你素不相识，这般又是何苦呢？” “谁知道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到底有什么乐趣呢？”李小芋反问，见芊芊又要说话，她继续说道，“姑娘刚才说，是小女将糕点推翻？我这又是何苦呢？” 芊芊冷笑道，“谁知道你有什么乐趣呢？” “那好，就算小女是推翻的，姑娘可否向夫人说明一下当时的情景？”李小芋不急不躁开口问道。 “自然是双手使力，抬起桌面。”芊芊说着，还比划着。 “依姑娘所言，小女确实该有把子力气，只是这是东海黄花梨木，虽华美，但木质厚重，但这一副桌面，就得二三壮汉。” 中年妇人轻轻点头，这张桌子当时是请了不少人帮忙。人群渐渐也有人附和，芊芊的话也并不可信了。 “可是芊芊姑娘有句话说的对，这桌面确实是小女弄翻的。”众人哗然，面露疑惑。 见屋内并未外男，李小芋掀起一节衣袖，“夫人可请医女探查，我这伤，是不是今日所受？”白皙的小臂上，鲜红的印记赫然出现。 中年女子微微眯眼道，“倒也不必请医女，这伤一看便是刚刚所受。” 李小芋屈膝一礼，“当时这位芊芊姑娘伸手推了小女一把，小女躲避不及，是以磕到桌面，这才将其弄翻，糟蹋了点心。” 众人打量着桌面的高度，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都是深宅大户出来的内妇，谁不懂得些腌臜手段。再看看李小芋明艳的面庞，窈窕的身段，更是了然。 中年妇人微微蹙眉，纪芊芊有错在先，可她爹是吏部侍郎，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话该怎么说？ 楚夫人笑着打破僵局，“想来芊芊姑娘应该也是一时没站稳，才推了小芋，下次注意些便是。”说着对李小芋使着眼色。 “芊芊姑娘不要自责，小女这伤并无大碍，只是伤了皮肉，养养就好。”虽不明白楚夫人的意思，可总要顺着楚夫人说下去。 楚夫人果然很满意，又惋惜地说道，“只是可惜了这糕点，怕是一会儿招待要短了去吧！” 见有人递了台阶，中年妇人顺势答道，“委屈了小芋姑娘，一会儿我让人去寻了生肌膏，对这外伤最是有效。” 她又望向楚夫人，“糕点是可惜，一会儿打发人去买上一些吧。”她很少打点这种大型的宴席，此刻也是强压慌乱。 楚夫人点了点头，“如此也是也好，只是倒是时间紧张，外面买的东西又不敢保证，我这倒有一个法子，不知能不能行。” “楚夫人请讲，您家的铺子还没开张，名声就传了出来，您这法子一定能行。”中年妇人开口道。 望向李小芋，楚夫人说道，“还得麻烦小芋了，小芋做的点心在我们东南城是数一数二的，我家的望海楼今后也要依仗她呢！” 李小芋现在算是明白楚夫人的意思了，不追究纪芊芊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品格，心疼糕点，是想为自己铺路。 果然中年妇人望向自己，虽眼中有疑虑，但是这是目前最为合适的法子了。“姑娘，你这伤可还严重？” 李小芋心中一暖，这种时候竟还担心自己的伤。 “不碍事的，只是不知夫人喜欢什么样的口味？以及需要准备多少呢？”李小芋问道。 第57章 福王 中年妇人还是很担心的样子，“口味倒不用怎样特别，只是份量可能不会少，你可以吗？” 李小芋自己也很担心，这种机会若是把握得当，将很有益，瞥见楚夫人鼓励的目光，李小芋点了点头，“可以，但是也需要人手帮忙。” 中年女子点头应道，吩咐身侧婢女帮忙，与众人回到花厅去了。楚夫人临走时，还握了一下李小芋的手，以示鼓励。 见众人离去，李小芋并不着急干活，趁侍女去拿生肌膏的时候，打量着地上摔碎的糕点，都是是寻常的点心，五仁夹馅，李小芋心想，就算没有被糟蹋，怕是也没人吃吧！ 为望海楼准备的药点不能用到这里来，一个是那些药点是为了望海楼专门准备的噱头，不能轻易外漏，另一个也是食材不够丰富。 想了想，李小芋准备做些真味糕，再配上红糖芋圆，只是这次芋圆里放上些红豆，显得更喜庆。 金秋桃忧心忡忡，“小芋，虽然你的真味糕和红糖芋圆我很喜欢吃，只是这到底是在京城，都是贵妇，这些她们会不会不喜欢呢？”其实她想说的是嫌弃。 李小芋轻轻涂着生肌膏，伤口冰冰凉凉的感觉她很舒服，语调也轻盈起来，“放心吧！都说众口难调，但是人们是不是还以米饭为主呢？所以说最简单的就是最适用的。” 金秋桃似懂非懂的点头，“小芋，那我这就去后厨吩咐婆子？” 见伤口不再火烧火燎，李小芋收好生肌膏，揶揄道，“傻小桃是要把咱们得方子泄露出去吗？” 金秋桃一拍脑门，“那我这就让婆子们把芋头蒸熟送来，再拿上些淀粉和糖！” 一出门就遇上了林夫人安排的婢女，婢女福了福，“奴婢已与厨房打点完毕，姑娘尽可吩咐。” 李小芋点头，与金秋桃对视一眼，后者便随之离开了。 偌大的屋子里正留下李小芋一人，此刻正悠闲地看着墙上的画，心中暗叹，这林家果然名不虚传，这画都是自己看不明白的样子，想来是真迹了。 若是高平在这，怕是有一番品评。正想着屋外传来男子轻佻的声音，“玲珑，知你辛苦，这不心疼心疼你么！” 女子羞怯的声音传来，“殿下别这样，这可是林府，若是被林大人看见，恐怕又要参您一本呢。” 殿下？当朝圣上子嗣稀少，膝下只有一子，正是福王。难道竟会在这里出现？李小芋手心有些出汗。 男子轻哼一声，“林大人怎样？参我又怎样？不过是耳朵添堵而已，不过咱们这么久不见，到底想没想本王？” 声音由远及近，竟是要进了屋子里来，李小芋有些慌乱，见屋内宽敞，连个柜子都没有，情急之下藏在了帘幕背后。 二人还在腻乎，声音越来越近。李小芋听得面红耳赤，胸中如有擂鼓，紧张至极。 可外面的声音却突然停了，周遭安静了下来，李小芋不敢吭声也不敢探头查看，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才撩开帘幕。 却不料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那双眼中有威严，有算计，正在审视自己。 “在这干什么？”福王的声音低沉，全没了刚才的那份轻佻。 “回、回殿下，小女在这看看幕帘的纹样。”李小芋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道。 倏地，下巴被捏住，福王嘴角上翘，“哦？那你看出什么来了。” 下巴被捏住，李小芋说话有些艰难，“回殿下，这幕帘上绣着牡丹，甚是好看。” 福王竟真的侧目一看，手上的力道却加深了几分，“说，怎么知道本王身份的？” 该来的总会来，李小芋用力下蹲，摆脱了那双手的钳制，跪倒在地，“殿下饶命！小女只是在此处等人，并不想撞破殿下好事。” 李小芋瘦弱的肩膀微微颤动，不知怎地，福王有了玩笑的兴致，“既你也说撞破了好事，可是要好生补偿？” 闻言，李小芋突然抬起头，眼睛盈满了泪水，牙齿紧咬着下唇，像一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还不待福王继续观察，她又低下了头，“小女粗鄙，哪有福气，还请福王高抬贵手！” 福王想起了小时候养的小兔，也是这般红眼贝齿，他伸出了手，想看看她的发是不是也那么柔软顺滑，刚伸了一半，就听金秋桃的声音传来，“小芋！东西可是要端进屋里？” 此处乃林府内院，虽说福王出了名的纨绔不守礼，但是摸进后院调戏婢女，还是不太好听，思及此，福王一个提气，就没了影子。 从来没有这样感谢过金秋桃的大嗓门，此刻李小芋有种听仙乐的感觉，身体一歪，跪坐在地。 见李小芋跪坐在地，金秋桃连忙扶起她，嘴上问道，“小芋，你怎么坐在了地上？” 摇了摇头，刚才的事还不是不要告诉金秋桃知道为好，省的担心，“没事儿，只是刚才脚突然有些软。” 金秋桃马上联想起来，“可是刚才伤到了脚踝？还是上次没有好利索？” 李小芋摆了摆手，“没事儿，东西可是都准备齐全了？” 见李小芋不想多说，金秋桃也不纠缠，“都齐全了，我想着问问，是给你拿过来，还是过去厨房弄呢。” 这屋子，李小芋是半刻也不想多待，起身就随金秋桃去了厨房。 到底是大户人家，厨房宽敞，厨娘也有不少，金秋桃极有眼色，安排出一处灶台，方便李小芋行事。 红糖圆子和真味糕都不算难，见食材准备的差不多，二人也就忙活起来，除了调味时稍微注意遮掩，其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很快真味糕和红糖圆子就做好装盘了，时间刚刚好，这边婢女也提醒李小芋该净手入席了。 林家很是讲究，按长幼、男女将席面仔细分好。李小芋跟在楚夫人身边，坐在居中的位置，她粗粗一瞧，纪芊芊位置略略靠前，此刻也正观察着自己，二人目光在空中相遇，李小芋浅笑颔首，纪芊芊却微微抬起下巴，侧过头去。 李小芋不禁失笑，这姑娘将心思这般写在脸上，怕是要吃亏啊！ 第58章 五婶 按现下的方式，糕点应该在主菜之后上，毕竟吃了糕点就没有胃口去品尝别的了。谁知在这里，竟将真味糕端了上来。 有妇人赞叹出声，“林夫人！这是什么糕点？这般好吃，回头可是得让我家厨娘过来学上一学。” 林夫人嘴角挂着笑，回道，“张夫人慧眼，这就是望海楼的点心呀！”这是在为楚夫人造势。 楚夫人擦了擦嘴角，笑道，“张夫人若是喜欢，回头直接送到府上去就是。” 这边众人笑谈，那边却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原来是纪芊芊见众人都夸赞这真味糕，心中吃味，不小心将盘子摔在了地上。 这可是极其失礼的表现，在座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林夫人更是难得办宴，纪芊芊之前污蔑李小芋不成，此刻闹出了这种事情，饶是林夫人涵养再好，也是有些沉了脸色。 纪芊芊有些慌乱，本想着挪开那真味糕，谁知一个手滑，竟将真味糕连同碟子都推在了地上，在旁人看来，这不就是对林夫人有意见吗？ 她急忙起身，行了个万福，“林夫人见谅，小女一时没拿得住盘子，这才闹了笑话。” 虽然林夫人心中对纪芊芊极为不满，可到底顾及纪侍郎的面子，只得挂上几分微笑说着无妨。 纪芊芊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想着可是要借此机会好好露个脸。 “林夫人海量，小女却不能不懂道理，今日到底是我出了岔子，这就去后厨准备些甜汤，让各位婶娘、姐妹尝尝鲜。” 林夫人哪里不懂她的小九九，无非就是想打压一下李小芋，李小芋背后可是望海楼啊！而且这楚夫人明显不是好相与的，自己搞不好就是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是人。 思及此，林夫人好生安抚，“芊芊姑娘有心了，只是你刚刚受了惊吓，此刻还是好生休息吧，至于甜汤，小芋刚刚已经备好。” 纪芊芊一愣，竟连甜汤都备好了？可怜自己厨艺不佳，也只有甜汤拿的出手，也做不得别的，此刻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她望向李小芋，拿出那副友好的姿态，“不知小芋姐姐准备的何种甜汤？” 李小芋嘴角挂着淡笑回道，“不过是些家常的红糖圆子罢了，这天还有些寒，给诸位太太小姐暖暖身子。” 一听李小芋的话，纪芊芊心中一定。就知道李小芋小门小户，拿不出什么高档东西，听听，什么红糖圆子？上的了台面吗？ 只是纪芊芊还要维持那副虚伪的面皮，忍住了冷笑，说道，“既如此再好不过，小芋姑娘准备红糖圆子，我再准备些燕窝牛乳羹，供各位品鉴。” 饶是林夫人也不知说什么好了，燕窝、牛乳虽然珍贵，但是对于一般大户人家还是能吃得起的，可是在座这么多人，需要多少呢？这纪芊芊倒是会送人情！ 李小芋在心中冷笑，这个纪芊芊可真是个草包！表面是压了自己一头，燕窝牛乳、红糖圆子，三岁小儿都知哪个更好，可是这林大人摆明了是要做纯臣的，定要两袖清风，若是传出去用这么珍贵的东西待客，怕是有辱林大人名节。 纪芊芊还站在原地，见在座众人一副震惊的样子，心中一片自豪，此刻更是得意洋洋道，“林夫人不必忧心时间，蔽府已备好可用的燕窝，差人取来便是，想来耽搁不了多久。”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一惊，这燕窝不似其他物件，需要提前泡发准备，若是泡发时间过长，口感打了折扣，效用更是锐减，是以一般都不会一直泡发。 而纪芊芊这话则透露出纪府的铺张，连燕窝都可随用随取，家中奢靡可见一斑！ “咳咳，”有老人的声音自堂后传来，“不敢劳烦纪姑娘，老妇吃惯家常，若是用上那牛乳燕窝，怕是难以克化呢。” 林夫人听见这话，瞬间放下了心来，“纪姑娘有心了，既然我家老夫人吃不惯，倒也不必麻烦了。” 李小芋听见这声音有些耳熟，侧过脸仔细看了看，心中惊喜万分，竟是故人！ 林老夫人也看见了她，冲他微微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李小芋这才强压心绪。 李小芋这边心中愉悦，可纪芊芊脸上却一阵红、一阵白，自己本想着通过送甜汤，彰显大度贤良，谁知却被婉拒，只得讪讪的站在那里。 好在林夫人到底没让她难堪太久，“纪姑娘且先试试红糖圆子，若是不合口味，再准备牛乳燕窝也不迟。” 见有人递了台阶，纪芊芊也不再拿捏，也就坐了下来。 事情和纪芊芊想的不一样，这些吃惯了珍馐的贵妇，并没有对寻常的红糖圆子冷落对待，反而喜欢这股原真的味道。一时间楚夫人和李小芋竟成了焦点，她只能脸上笑着、心中怄着。 宴席散了，李小芋和楚夫人告了假，就不陪着赏花了，她故意留在末尾，果不其然，就有婆子来请她了。 “林老夫人。”李小芋笑吟吟的行了万福。 五婶连忙起身，“叫什么林老夫人，叫五婶就行。”原来，那开口林老夫人，竟是李小芋在东南城的房东，出息了的大儿子，竟然就是林大人。 二人见面好一阵叙旧，提起高平，林老夫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不肯多说，李小芋一头雾水，谁知出了门，竟遇上了高平。 “在这等你好半天了，”高平迎了上来，“没想到林大哥现在这么厉害了。” 李小芋一愣，高平有些瘦了，可是眼神依旧有着光芒，李小芋心下稍安，“高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平转身，李小芋跟上，将这些天的事情交代了七七八八。 自从知道高成娶了纪芸芸之后，高平从震怒，到失望，但是他仍旧不死心。想起赵氏期待的眼睛，想起小石头临摹高成字的认真，高平想在试试。 高平并没有隐瞒李小芋，毕竟自己今后一段时间还要继续留在高府，总不能继续让李小芋担心吧。 第59章 不安 李小芋顿住了脚步，她心疼仍旧蒙在鼓里的赵氏和小石头，可看高平瘦削的面容，便也知他这段时间不算好过。“高二哥，那今后。” 高平笑意有些暗淡，但很快调整过来，“我怕是要在京中一阵子了，小鲤鱼，大嫂和小石头那么苦，不能让他们继续苦下去，总要拿出办法的。” 高平虽然挂着笑，可眼中的坚定李小芋不能忽视，她其实很想说，就当高成死了吧，我们回东南城好好经营，也能过上好日子的。 可赵氏需要夫君，小石头需要爹，高平也需要大哥，这话她终究难以说出。 似是明白李小芋心中所想，高平随手摘了一枝梅，递给李小芋，“总会有办法的，总要试一试的。” 李小芋彻底断了劝慰的心思，既然高平打定主意，怎么也要支持的，她将梅接过来，轻轻一嗅，开口问道，“高二哥怎么会在这里？” “大哥接了帖子，却临时有事，就打发我来，左右与林大哥相识多年，也能叙叙旧。”高平答道。 “那林大人知道高大哥的事儿吗？”李小芋忍不住追问，现在回想之前林老夫人的态度，明显就是有问题的。 果然，高平点了点头，“虽是知道，可到底无法插手。”是啊，这种事若是修书一封传回东南城，不但会让人觉得挑拨，更会影响高平备考。 见李小芋情绪又低落下来，高平继续说道，“小鲤鱼可以呀！我在男宾席都听说望海楼的点心师傅实在厉害，平常的食材却有了新意。” 李小芋微嗔，“高二哥又打趣我，我有什么本事呢还不清楚吗？不过是些真味糕和红糖圆子罢了！” “你这算是歪打正着了，”高平说道，“据我今日发现，京中山珍海味、各色珍馐一应俱全，可贵人们却提不起兴致，想来是吃腻了，今日你这两道，正好返璞归真，回归本源。” 李小芋笑道，“我也只会这些，若是让我去做龙筋凤髓，怕是也做不成呢。” 李小芋知道高平在逗自己开心，便也压下了心中的低落，与他斗起嘴来，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园子。 高平停住了脚，“小芋，前面就是外院了，男宾众多，人多眼杂，你不便跟随，你我今日就此别过。日后若是有事直接到高府寻我便是。” 李小芋仍旧有些不放心，张了张嘴，高平笑着答道，“放心吧，若我这边空了，就去楚家找你。” 高平沿着小径离开，李小芋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在想小石头，也在想赵氏，若是知道高成如今的情形，母子二人会怎么办呢。 “小芋是吧？”身后突然响起了男子的声音，李小芋对这个声音不算熟悉，但是声音又极具辨识度，正是福王。 鬼使神差般的，李小芋装做没有听见，沿着小径回到内院，身后响起一声冷笑。 好在没走几步就遇到了金秋桃，李小芋有些恼，“小桃，你刚刚去了哪里？” 金秋桃一脸贼笑，“小芋，你听我说，我刚刚看见纪芊芊了，她在回廊那边，盯着高公子看呢！” 李小芋一脸莫名其妙，内院进了外男，自然是稀奇事，要不是自己知道林老夫人和高平的渊源，可能也会奇怪吧！ 金秋桃哎呀一声，“小芋，我见你和高公子走在前边，一时也用不到我，就多注意了一下纪芊芊，你猜怎么着，看见高公子离开，纪芊芊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 李小芋这回听出来问题了，睁大了眼睛，金秋桃用力的点了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事情！” 纪芊芊，纪侍郎，李小芋不禁叹气，想来这个纪侍郎应该就是高成的岳丈了吧！ 回去的马车上，楚夫人心情明显不错，脸上挂着笑，毫不吝啬对李小芋的夸奖，李小芋一路谦虚，好歹熬到了楚府。 下了车，楚明允就站在门口，脸色紧绷，扯了扯嘴角算是打过招呼，直到看见楚夫人，他上前一步，想要问什么，却咽了回去。 楚夫人见状神色也严肃起来，示意李小芋好生休息，就和楚明允进了主院。 李小芋一头雾水，但看楚明允只是着急，应该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解决起来比较棘手，想着明日去问问，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忙的就好了。 第二日一早，楚夫人就打发人过来了，李小芋简单梳洗就来到了主院。 见楚明允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坐在小炕上，李小芋微一皱眉，楚夫人却仍旧挂着娴静的笑意，“小芋，昨日那两道点心算是成功了，拉你与我同去算是对了！” 原来还没等楚夫人离了林府，就有贵妇上前，与楚夫人商议糕点定做之事，便是为自家家宴备上一份。 更出人意料的事，昨日傍晚，福王竟打发人来，说是要办赏花，请望海楼筹备糕点。 这才有了今日之事，李小芋有些不安，那个福王阴晴不定，加之纵容下属，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自己进京就是要为望海楼造势的，总不能将送上门的买卖推出去吧！况且楚夫人显然极其期待与福王府合作，自己要怎么拒绝呢？总不能说自己撞破福王好事，被福王记恨？ 本以为李小芋会和自己一样激动，可李小芋眉眼低垂，一副思虑颇深的样子，楚夫人疑惑道，“怎么了小芋，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小芋此刻正天人交战着，听见楚夫人问话，她试探地回道，“夫人，我想着，福王深得圣上喜爱，若是这糕点稍有差池，怕是平白添了罪责。” 谁知楚夫人拍了拍李小芋的手，“小芋谨慎是好的，可机会不常有，若是抓不住，可再难遇，我知道你的顾虑，咱们多加注意便好了。” 见推不掉，李小芋又说道，“既如此，我便提前准备好真味糕和红糖圆子，也省去时间了。” 楚夫人摇了摇头，“怕是不行，王府那边说红糖圆子要新鲜熬煮，别人我又不放心，还得小芋亲自去弄。”楚夫人以为李小芋是担心赶不过来，会太辛苦，“小芋不用担心，我再安排几个丫鬟，届时只需你从旁把关便好。” 第60章 废物 楚夫人打定了主意，李小芋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心中祈祷千万不要遇到那个福王才好。 “夫人，”李小芋还是有些担心楚明允，“明允哥没事儿吧，我见他脸色不是很好。” 楚夫人笑容一滞，很快恢复正常，“没事，就是生意上出了些问题，相信他很快就能处理好。” 闻言李小芋把心也放进了肚子了，与楚夫人道了别，就继续研究药点了。 这几日张小奇一直住在楚府，一方面是为了帮忙研究药点，望海楼地址已定，很快也要开门迎客，药点这边好差一些，李小芋便邀张小奇帮忙。 另一方面是张大奇最近在医馆倒腾新药，饲养了好多蟑螂，饶是张小奇见惯毒虫鼠蚁，也接受不了满屋子的蟑螂。 此刻张小奇正翻着典籍，见李小芋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小芋，我有办法了，”张小奇指着典籍，“春日干燥，莫不如取些银耳、雪梨熬煮。” 与张小奇相处了一段时间，金秋桃说话也直接，问道，“银耳雪梨羹？算不上新菜，也没加什么药材吧。” 张小奇解释道，“是旧菜，可是咱们现在用的典籍，也是祖宗传下来的，经得住考验。而且，我建议以银耳、雪梨作为底料，其余食材药材可再增添。” 李小芋想了想，“以不变应万变，若是食客饮酒多，可加入解酒的蜂蜜、茶水，调成解酒羹，若是食客菜品以麻辣为主，可加入西米、花生，调成养胃羹！” 金秋桃拍手叫好,“这样好啊！小芋，这咱们得药点也就成了！再加上真味糕，红糖圆子，也算是既有固定，又有新意了！” 李小芋也很满意，总算不负楚夫人所托，只是此间事了，是不是就应该准备回东南城了，高平那边也不知怎样呢。 高平这边倒没有李小芋想象的那般艰难，到底是在自己兄长家中，纪氏就算看不惯高平，也不能做的太过分。 至于高平，心态也慢慢调整，高成想要出人头地，本是无可厚非，可抛妻弃子，到底绝情。 至于那被宠坏的高子鹏，一身骄纵，高平很想视而不见，把难题留给高成。可高子鹏视高平如眼中钉，日日挑衅。 这日，高平在院中打了一套拳，就听见高子鹏在院墙上发出一声嗤笑，“就这三脚猫功夫也不过如此。” 高平不理他，转身进了屋子，高子鹏也跳下院墙，“我听说，你去那烟花之地，招惹了姑娘，连试都考不上了。” 高平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的关上门窗。高子鹏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提高了嗓门，“文不成武不就，就知道在我家吃白饭。废物。” 高平充耳不闻，还顺手拾起一本册子，坐在椅子上读着。 高子鹏透过窗缝，看见高平如此悠闲自得，想推开窗，窗子却推不动，他又转去推门，门也被锁死。 到底是小孩，没有多少耐心，见状，高子鹏发起脾气来，抬腿踹着门，嘴里也不干不净起来，“你这个废物！乞丐！乡下来的穷亲戚！就知道吃白饭！快滚！” 自高平住进这里，高子鹏每天就要闹上这么一回，高平早已习惯，今日本也不想计较，可高子鹏的话越来越难听，“这就是你们乡下人的能耐吗？还想让我叫你二叔？你不是我二叔！你是那个野孩子的二叔！” 高平猛地开门，高子鹏收势不稳，一个趔趄。“还是举人呢！举人就会这些阴损办法吗！” 高平不与他多话，只盯着他的双眼问道，“你说谁是野孩子？” 此刻的高平，眼神阴鸷，唇角清抿，高子鹏也有几分心虚，“就、就是那个野孩子。” 高平声音低沉，“他不是野孩子，他叫高子岩，是你的大哥。” “我没有大哥！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孩子。”高子鹏有些害怕，说完拔腿就想跑。 然而高平没给他这个机会，伸手扭住了他的胳膊，“念你年纪尚小，不与你计较。可若是再放任不管，恐酿大错。今日我就替你爹娘管教你一番！” 高子鹏彻底慌了，本以为高平不敢反抗，自己能逞口舌之快，出出气，谁知今日竟出了岔子。他大声哭喊，可纪氏安排的院子极其偏僻，平日少有人经过，而自己是偷跑出来了，小厮也被他留在书院应付老师。 饶是他哭喊反抗，高平都不再说话，伸手取了床单，将他反捆，吊在了树上。 高子鹏哪里受过这般委屈？开始破口大骂，市井里的那些污言秽语都从他嘴里说出来，高平面无表情的立在他面前，看着他涕泗横流。 慢慢的，高子鹏哭闹的声音小了，只低低啜泣，时不时的冒出一句要找他外祖评理的话。 高平替他擦了擦眼泪，问道，“你有没有兄长？” 就算是如此狼狈，高子鹏还是咬紧牙关，“没有！我没有！我爹只有我一个儿子！” 高平点点头，也不多说。只过一段时间 ，再替他擦擦眼泪，再问一遍他。 小厮带着高成找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见高子鹏被反剪着双手，挂在树上，纪氏双腿一软，歪在了高成的怀里。虽说高子鹏不是高成唯一的孩子，可是小石头尚在襁褓，他就进了京，从此不闻不问，而高子鹏虽然顽劣，但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此刻高成心中的愧疚彻底被高子鹏的惨状打败，他将纪氏托付给一同前来的纪芊芊，快步将高子鹏抱了下来。 高子鹏此刻已没有力气吵嚷，像只被拔了牙的小猫一般，窝在高成怀里抽抽噎噎。 高成见状更是怒火中烧，他抱着孩子快步离去，狠狠瞪了高平一眼。 纪氏泪水不住落下，本想和高平说些什么，奈何心疼儿子，也拂袖离去。 最后还是纪芊芊，见高平一个人站在树下，一人一树，她觉得有些可怜，小声安慰，“高二哥莫担心，不会有事的。”竟是觉得高平怕了？ 第61章 鲁莽 见高平仍是一动不动，连个眼风都不给自己，纪芊芊讨了个没趣，捏了捏帕子，也走了。 其实虽然高子鹏不如小石头那般懂事，高平也不是多么厌恶，只是这孩子身上的一些毛病，并没有替他指出。 看得出，高子鹏也是个聪慧的孩子，若是品德坏了，怕是难堪大用。高平摇了摇头，大哥到底还是被迷了眼。 还不待高平这边换本书翻看，屋门就被推开了。 来人正是高成。 “阿平！你太鲁莽了！子鹏不过是孩子！”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高平放下书本，转过话茬。“小石头幼时淘气，砸坏了家中的鸡蛋筐，鸡蛋尽碎。大嫂罚小石头站了半日，那时，小石头还没高子鹏大。” “赵氏过分！不过是孩童无心之失，哪里用这样？”高成不满道，“阿平你是举人，怎么能同赵氏一般体罚孩子！” “大哥只说是无心之失，大哥可知，那鸡蛋是大嫂起早贪黑喂养母鸡，方得那一筐，是要拿去换钱的！大哥可知换了钱，用作何处？”高平仍旧不急不恼。 能做到今天的位置，高成不蠢，换了钱能做什么，无非是寻自己，贴家用。自知理亏，高成轻哼一声，并不多言。 高平手指拂过袖口，淡淡开口，“大哥猜错了，换钱既不是为了寻你，也不是为了家用，而是为了救我。” 高成脸色有些不自然，开口道，“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摇了摇头，高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开口说道。“大嫂罚小石头，并不是因为这些鸡蛋能换多少银钱，而是不可浪费，不可损物。” 不知何时，高成的火气下了大半，自己孩子的脾气秉性自己怎会不知，只是他娘护的紧，加之外祖强势，哪里能管教得了？ “今日之事，算我惩罚过重，稍后我去向高子鹏和纪氏赔罪便是。”高平不忍高成难做，果然，高成闻言眼睛一亮。 顿了顿他又说到，“只是大哥日后对高子鹏需得多加管束了，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欠缺管束。” 高成默默点了点头，高平又拿起一本书，不去管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成起身离去。高平微微叹了口气，也向主院而去。 推开门，一股子药味充满鼻腔，纪氏坐在床边轻声安慰着，“子鹏，别怕，娘就在这，张大夫给你开了药，喝了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高子鹏一改往日作风，缩在被窝里，双目红肿，吸着鼻涕，显然是受惊过度。 见到这一幕，高平心中也有些后悔，是不是对他下手狠了些？到底也是个孩子啊！ 可高子鹏一见高平，马上大嚷起来，声音虽然沙哑，动静可是不小，“娘！这个要饭的又来了，快把他赶走！” 高成皱了皱眉，自己的小儿子何时变得如此不懂礼貌？可看他那副样子，到底也没说出什么重话来，只不咸不淡的对纪氏吩咐，照顾好孩子。 若是平日，纪氏也就答应了，可是看见高平那副面无表情的脸，加上儿子的遭遇，纪氏也不想再忍。 冷哼一声，纪氏对高子鹏说道，“乖儿子快快躺着，否则你爹怕是也要罚你了！” 高成知道纪氏心中有气，可现在高平和纪芊芊都在，怎么也都应该隐忍一二，怎的这般直接。 纪芊芊上前一步，扯了扯纪氏的衣角，挂着一副可亲的笑，哄道，“子鹏乖，躺好才恢复的快呢。”见高子鹏仍旧觑着高成，她继续说道，“你爹不会罚你的，放心！” 高平静静立在高成身后，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笑，这就是大哥一心想要的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连自己儿子都管教不得！ 也罢，越是这样，越能衬托出赵氏的贤良与小石头的懂事。高平迅速调整心态，上前一揖，“夫人，今日之事在下一时情急，让子鹏受了委屈，还望见谅！” 见纪氏侧过头去，理着高子鹏的被角，高平也不恼，走到床边，想要伸手探探高子鹏的额头，不料却被高子鹏灵巧躲开，纪氏更是充满防备地问道，“你想干嘛！” 高平手愣在半空，挤出一丝笑，“子鹏可觉得头疼？”早春的风并不柔和，高子鹏脸色通红，可能是受了风寒。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纪氏平日里的端庄大气也装不下去了，哪怕高成在旁边，她也想替高子鹏出了这口气。 “我儿子哪里说的不对？身为举子，不用心读书，去那烟花之地，沾染了女人，连考场都进不去，要不是夫君心善，收留了你，恐怕此刻你都回你们那东南城了。”面皮一旦撕破，话说的也很彻底。 高平收回了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听着纪氏训斥。 见高平这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纪氏更是怒火中烧，“子鹏是你的亲侄，年龄又这般小！你不照顾包容就算了，还痛下黑手。今日子鹏无事便罢，若有事...” 不等纪氏说完，就被两道声音打断。 “姐！”纪芊芊急了，若是把话说绝，今后和高平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芸芸！”高成也急了，虽然高平进不得考场都是纪氏的手笔，可要是查到源头，还是自己联络的那歌姬。 见二人纷纷提醒，纪氏自知失言，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纪芊芊上前打着圆场，“姐，高二哥应该也是一时情急，而且刚才张大夫也说，子鹏并无大碍，好生休养便是。”说着，她还冲高平使着眼色。 高平哪里不懂纪芊芊的意思，无非是想让自己说些好听的，给纪氏递个台阶，本想装做不知，可瞥到高成也一脸期待的样子，高平默默叹了口气。 上前一揖，“夫人见谅，日后在下注意些。” 只道了歉便要将此事翻篇？哪有那么简单的事！纪氏忿忿，可看自己妹妹和夫君，只得将这口气咽下，日后慢慢筹划，想着，微微点了点头。 第62章 回去 纪芊芊见姐姐点头，仿佛自己得到特赦一般，笑的更加真诚，“姐姐，子鹏需要静养，我先替你送高二哥出去。” 到底是多年姐妹，纪芊芊的心思，纪氏怎能不知？只是高平虽有功名，却无官职，前途不甚光明。加之父亲早有想法要将纪芊芊送入宫中，二人是无论如何也是走不到一起的。 目送高平离开，纪氏的眼神越发深沉，总要找个由头，了结了才是。 与这边纪氏不同，纪芊芊显得极其兴奋，虽然高平寡言少语，脸色平静。纪芊芊却总能找到不同的话题，一张嘴说个不停。 说是送高平出去，竟一直送到了高平院子门口，“高二哥，眼下春日正浓，不如哪日我们去游湖？”见高平兴致缺缺，纪芊芊抛出诱惑，“再寻些我爹的弟子来，高二哥还可与他们切磋诗词。” 本以为高平面对与士子会面，会很激动，高平却简单的说了改日再说，就将门关紧。 吃了闭门羹的纪芊芊并没有气馁，转身向主院而去，她要去问问纪氏，当初是怎么留下的高成，自己是否也能效仿。 院子里的高平却有些犯愁，自己原来的打算是让高成认识到纪氏并非贤妻，赵氏苦心一片，最起码还要接过来当个平妻吧。 可眼下来看，不说高成肯不肯，就算高成肯，纪氏也不肯，就算纪氏勉强答应，今后赵氏和小石头的日子也不会舒心。 楚明允在账房里扶额深思，门被叩响，来人正是高平。本想与楚明允诉说心中烦闷，请他帮忙拿个主意，可却被楚明允先问住。 就这样二人在账房里坐了一个下午，谁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高平神清气爽的走出来，楚明允也再无困惑之色。 “以银耳为底，辅以其他？”楚夫人看着眼前的碗碟，“小芋好想法！” 李小芋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小奇的点子，她帮我翻得典籍。” “一个好汉三个帮，最主要还是需要你调味呢，这下咱们望海楼算是有特色了。”楚夫人说道。“对了小芋，还记得我上次说福王府办宴吗？定在了三日后。” 李小芋点头，虽然想起福王，背后发凉，但是总不能把送上门的买卖推了吧，只需做到万全准备，加上身边时刻有人就好了。 “夫人，仍需准备真味糕和红糖圆子吗？” 楚夫人应是，“和上次一样就可以，好东西要留给咱们望海楼呢。” 心下有了打算，李小芋就安排筹划起来，推开门，却和楚明允走了个对碰。 “明允哥，今日不忙？”李小芋问道，已是好久没有见到楚明允了，也不知他最近在忙什么。 楚明允也恢复正常神色，“不太忙，之前有些事情，现在才搞清楚，也没有去找你，没恼我吧？” 李小芋抿唇一笑，“明允哥尽是说笑，又不是小孩子了，正事要紧，我那边的药点也弄好了，可以面世了。” 伸出手指，在李小芋的鼻子上划过，“小芋头做事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见楚明允今日真是不忙，还有心情与自己说笑，李小芋也将要去福王府的顾虑说了出来，只说是担心福王府规矩多，出了岔子。 楚明允敛了笑，说道，“既已答应，还是要去的，做买卖信字当头，只是去的时候，务必谨言慎行。”顿了顿，他又说道，“小芋，此件事了，要不你先回东南城？娘和我要留下照看京中事务，东南城那边也需要亲近之人照看。” 李小芋下意识的拒绝，“明允哥，回东南城倒是可以，可是楚家生意广泛，恐怕我应付不来。” 还有高平，每次自己需要帮忙的时候，他都在身边，如果自己离开京城，他岂不是孤立无援？ 楚明允还想再劝，却见有婢女站在檐下，向他行了万福，他便咽下了话茬，进了屋子去。 三日转瞬即逝，这次负责福王府的点心，李小芋要比楚夫人更先一步，到了福王府，天还没亮，来不及打量府里的景致，就被带到膳房。 不愧是王府，膳房要比林府大上许多，管家还提前准备一间空屋，供李小芋使用。小膳房一应物品摆放整齐，在角落里甚至还放着一把圈椅，小几上备着茶水。 见李小芋满意，管家也不多言，留下两个粗使婢女，就转身离去了。 李小芋心中担忧，唯恐遇上阴晴不定的福王，带着金秋桃一起张罗着，加上两个婢女手脚麻利，很快就将点心准备好了。 见任务完成，李小芋也不多留，打发婢女前去知会管家，就要离开。 只是等了半晌，那婢女还不回来复命，李小芋盘算着许是被事情缠住了，便决定带着金秋桃先行一步。 只是刚刚走出膳房，就有一道男声自身后响起。“着急走？” 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熟悉的背后，还是熟悉的脊背发凉。 李小芋心中哀叹，转过身去福了福，“小女见过王爷。”见金秋桃还在呆愣，李小芋伸手拉了一下她。 福王发出一声轻笑，“怎么行礼都不会，要不要本王派人教一教？” 金秋桃一个不稳，跪在了地上。李小芋硬着头皮道，“小女等人出身乡野，难免礼数不全，冲撞贵人，还请王爷见谅。” 既不免了她们的礼，也不继续罚，福王默不作声，似在等待什么。 又过了几息，福王长舒一口气，“起来吧，挡了蚂蚁的路，还需要本王帮忙提醒，真是不知礼数。” 李小芋站起身来，头微微低着，搞不懂福王的意思，只能轻声谢恩。 “是该谢谢本王，若不是本王，怕不是你们就要踩到蚂蚁，添了因果。”福王说道。 李小芋一噎，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哪里来的蚂蚁？再说，福王如此行事，就不怕添了因果？只是到底人在屋檐下，李小芋只得颔首称是，不敢与之纠缠。 第63章 顺利 可福王好像找到了乐子，并不想轻易让李小芋离开，“听说你们望海楼点心别有新意，且去看看，本王这大把的银子可是打了水漂？” 腿上似乎灌了铅，李小芋不想走，可是福王已经转过身去，又不能不去吧，只能咬牙跟上。 就在这时，楚明允的声音适时响起，“草民参见福王，福王千岁。” 福王脚步一顿，打量着眼前的楚明允，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楚明允的身份。 “草民奉林大人之命，前来相邀。”楚明允并不想说出望海楼的身份，扯起林大人的身份，“林大人见今日士子众多，临时办了清谈会，还请福王赏光。” 这林大人素来不待见福王，觉得他性格反复，脾气古怪，今日竟在福王府办了清谈会？看来是转了性子？ 福王也不与李小芋等人纠缠，甩开袍子，随着楚明允走了。 出人意料的是，回到府里，楚夫人早就命人在门子上候着，见李小芋下了马车，立刻被引到了楚夫人那里。 “可还顺利？”楚夫人淡笑着问道。 顺利吗？应该算是吧，毕竟点心之类没有出了岔子，虽然遇上了福王，好在楚明允出现的及时，并未多受刁难。 点了点头，李小芋说道，“点心做的很好，没有给望海楼丢人。” 楚夫人颔首，手中摆弄着白玉棋子。半晌，她将一颗黑棋放在棋盘之上，“小芋，我有一事相求。” 李小芋一愣？竟用上了求字？楚夫人继续说了下去，“小芋，自进京以来，你的能耐我看在眼里，若不是你的坚持，望海楼不会推出药点。所以，”楚夫人放下棋子，定定的看着李小芋，“我需要你的帮助。” “夫人说笑了，小芋不过做了自己份内之事。至于帮助，小芋也不敢逞能，恐难当重任。”李小芋下意识的想推脱，毕竟楚家如此实力，能人不在少数，何以需要自己的帮助呢？ 楚夫人缓缓的说了下去。楚夫人原先的打算是让李小芋留在京城，今后在望海楼做个二掌柜的，若是药点的生意好，索性就在楚家的食肆都推开去。 只是现在东南城出了岔子。楚老爷堂弟年少时一直在外地游学，说是游学，不过就是世家子荒废时间的遮掩罢了。 至于这位堂弟，更是如此。读书多年未得功名，家中生意也拿不起来。最近许是上了年岁，想要安定下来，正逢楚夫人母子进京，便打起了主意来。 楚家大部分买卖都在东南城，东南城是楚家的根基。若是这位堂弟是有才能之人，楚夫人也不怕分出一部分，只是这位堂弟实在荒唐，早年便将所分的的家业挥霍一空，现下更是打着替楚夫人分忧的幌子，想要趁楚夫人母子进京，掌管家业。 听楚夫人说完，李小芋算是理解前几日楚明允说那话的意思，只是，自己真的可以承担起来吗？ 且不说自己点心铺子还未开起来，对生意经营更是一窍不通，若是贸然应下，怕是辜负的楚夫人的信任和期待。 斟酌半晌，李小芋想要开口拒绝，“夫人，虽这位堂老爷令人担忧，可我的能力也未必能撑起这份担子。” “小芋，若当初你没有走出李家村，你不会研究红糖圆子。若你没有随我进京，你也不会研究药点。可你现在看看，不管是红糖圆子，还是药点，都令人称赞。” 楚夫人的手覆上了李小芋的手，目光灼灼，“所以小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李小芋走出楚夫人院子时，脸色红润，心如擂鼓，已然不是之前那副担心的样子，不知道楚夫人给自己灌了什么迷魂药，现在的李小芋只想快点回到东南城，替楚夫人把持好家业，把楚老爷堂弟盯住。 路过园子，见墙角那支梅，李小芋想起了高平，也不知高平在高成家如何，明日定要递张帖子去的。 只是还未到明日，高平就登门拜访了。 李小芋正在打点行囊，听见身后楚明允的声音响起，一回头发现高平也眉目含笑地望着自己。 “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楚明允开口问道。 箱子装着李小芋的细软，额外还放着文房四宝，几匹布料，并着几本册子。这些都是给小石头和赵氏准备的。旁边桌子上放着食盒，装着京城时兴的点心熟食，这是拿回去给李山根尝鲜的。 “差不多了，准备太多，拿着也不方便。”李小芋看着那些东西答道。 京城距离东南城并不算远，是以并没有什么特产，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楚夫人给了自己五十两银子。 原本说好的分红，是要等着望海楼正式开门迎客，按照实际售卖给的，李小芋本以为要等上许久，才能拿上银钱，没想到楚夫人拿了五十两，说这是李小芋的辛苦费。 李小芋一番推辞，楚夫人也是真心相赠，就收了下来。她便想着回去用这些银两，买下林老太太的宅子。也算在东南城安了家。 正打算开口询问楚明允和高平，这事怎么办才妥帖，这二人就来了。 还不待李小芋开口，高平递过来一只红木小匣，示意李小芋打开来。 没有什么机关，打开扣子，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仔细一看，竟是东南城林老太太宅子的地契！ 李小芋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高平。 高平替她装好了地契，抬头笑道，“小鲤鱼好福气，五婶那日请林大人把地契交给我，说是送你的谢礼。” “不过是做了两道点心，何必这么大的礼？”李小芋连忙推辞，“高二哥帮我谢谢五婶，只是这礼太过厚重，我担当不起。” 虽然李小芋有过想买宅子的打算，可平白占了五婶的便宜，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若是真想要，不如哪日递了帖子上门拜访。 只是有了送宅在先，这宅子自己也是无论如何不能上门求购了，五婶必不会收了自己的银钱，最后还是白得了一套宅子！ 第64章 凑巧 见二人拉扯，还是楚明允出言打破僵局，“小芋，长者赐不可辞。林老夫人是真心相赠，你安心守下即可。若是过意不去，让望海楼那边时常送些小点，可表亲近。” 闻言，李小芋只好收好了地契。 楚明允从身后拿出了一只长匣，打开一看，竟是人参。李小芋最近在张家医馆出入，对这些东西也算是有些了解。 这只人参，虽算不上千年，但是也足有百年，若是寻常病症，即可药到病除，十分珍贵。 下意识的，李小芋摆手想要推辞，楚明允的眼中流露出不容拒绝的神色。 李小芋只好将拒绝的话咽到肚子里，乖乖的收好人参，“送你些好东西傍身，你还委屈上了。可惜了这吊命的人参了。”高平嘟囔着。 见李小芋手上动作一停，楚明允连忙说道，“高兄切莫再说，否则怕是人家都不敢要了。” 二人一脸揶揄，李小芋狠狠的收好人参，回头白了一眼。 一番玩笑，李小芋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一脸正色问高平，“高二哥，你可要随我一同回东南城？”虽然知道高平会留在京城，可李小芋还是想问一问。 果然不出她所料，高平摇头，“暂时还需留在京城，待此间事了，再做别的安排。” 其实李小芋也理解，从小视作榜样的兄长，在面对诱惑时，没有经受住考验，抛下了老家的妻儿，总会不愿相信，会想去纠正兄长。 但是李小芋不知道的是，高平现在对高成并不抱有幻想了，几年未见，高成似乎变了样子。特别是有纪氏吹耳旁风，高成对高平的态度，也不似那么单纯。 这些高平都不想和李小芋说，毕竟他和楚明允要做的事情，稍有差错，就将万劫不复。 好在楚明允已经替李小芋安排好了退路，若是真有万一，她也会有些保障。 李小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望向楚明允，“明允哥，东南城那边，我会好好努力的。” 楚明允满意的点头，李小芋就这个性格，虽然觉得自己的能力不够去支撑东南城的买卖，可若是应承下来，必定使出全力。 虽然心有不舍，可眼下这个时候，必须让李小芋快速成长起来，东南城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告诉她，自己又无法陪她左右，只能让她自己扛起来。 可到底有些心软，楚明允开口，“小芋不必逼自己太紧，陶伯也会从旁帮衬的，不要怕。” 陶伯是楚家的老管事，后来染上恶疾，九死一生，好在楚家重情义，重金求医，捡回了一条性命，只是陶伯自此之后，身体变弱，一直修养。 若不是担心李小芋应付不来，也不会请陶伯出山帮忙。 一切准备就绪，李小芋也准备离开了。正如进京那日一般，李小芋和金秋桃早早就起了身，这次与上次不同的是，张小奇也一同出发。 那日李小芋前去张家医馆与兄妹二人告别，张大奇仍旧那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转身回了屋子，李小芋不以为意，以为他又去钻研医术了。 谁知这次他却没在屋子里待太久，不一会儿就拎着瓷瓶出来了，放在李小芋面前，“康复液，收着吧。” 李小芋一脸困惑的看向张小齐，见张小奇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李小芋更为好奇，打开盖子，一股腥臭扑鼻而来。 李小芋被味道冲的当即干呕，张大奇竖起了眉毛，“这是好东西！外用内服皆有奇效！” 这味道，外用尚且受不了，内服？李小芋怀疑的看向张大奇。 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张大奇大声道，“你怎么敢质疑我的医术！” 李小芋连忙告饶，相处久了就发现，张大奇虽然性格古怪，但是医术和医德还是令人佩服的。 张大奇轻哼一声，一副不与李小芋计较的样子，望向张小奇，“既然你也不认同的我医术，不如跟着她出去多走走看看，也就知道什么是好医术了。”说罢，转身进屋，张小奇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大门狠狠的关上。 张小奇此刻心中万马奔腾，什么都没说，怎么就是不认同了？大哥若是想让自己陪着李小芋，完全可以直说啊！ 李小芋正为如何安置张小奇感到头疼之时，路上又出了别的岔子。 说来也巧，行至半路，竟遇上了一伙山匪抢劫路人。好在楚明允请的镖师武艺高强，及时救下了那位被抢的汉子。 汉子粗布麻衣，见有人出手解围，连连作揖致谢。李小芋见他孤身一人，似又受了些皮肉伤，便邀他同行。 渐渐地，汉子的情况也就交代了完整。汉子名叫刘大力，家里穷娶不上媳妇，爹娘得了急症也相继离世，本想着去东南城混口饭吃，结果半路就被劫了下来。 “今日多亏姑娘，若不是遇上您，怕是丢了性命呢！”刘大力一脸感激。 “不过是凑巧，若是要谢，还是多谢谢武师傅呢！”李小芋嘴上说着，可看刘大力五大三粗的样子，心想若是刘大力被掳上了山，没准还能混个当家的当当呢！ 就这样，张小奇也跟着李小芋回到了东南城，刘大力也死皮赖脸的跟在李小芋的身后，问就是报恩，左右怎么也不肯走了。 久别重逢，东南城一如往日的繁华。 马车绕过集市，停在了甜水巷。 宅子没有李小芋想象的安静，相反很是热闹，不时有女子的声音传出来。 “爹，娘今天做了排骨呢！”是李小豆的声音。听见李小豆的声音并不稀奇，自己不在，她定然是要住进来的。 可是王二凤竟然也在？李小芋微微皱眉。 正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叩门，门就被李小豆一把拉开，“爹，我去喊大嫂和...”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李小芋。 李小豆说了半截话，李山根觉得奇怪，走过了一瞧，发现是李小芋，神色竟有些不自然。“小芋，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快进来坐。” 李小豆仍立在门口，不肯让路，还是金秋桃走在前边，挤开了李小豆。 第65章 陶伯 “快，当家的，快尝尝，刚出锅的。”是王二凤端着排骨，李小芋侧目一看，目光被王二凤微微隆起的小腹吸引。 察觉到李小芋的目光，王二凤骄傲的挺了挺肚子，“小芋回来了？快坐下歇歇，”嘴上这般说着，却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唯二的椅子上。 李小芋不可置信的看向李山根，李山根的不自然终于找到了原因，他目光闪烁，“小芋快些坐下，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点。” 此刻虽然阳光明媚，可是李小芋只觉得寒意丝丝，直入骨髓，她抿了抿唇，让自己平静下来，手指着王二凤问道，“爹，她这是？” “小芋，你听我说，”李山根支支吾吾。其实这事怪他也不怪他。无非是王二凤又给他下了药，怀了身孕，只不过这次大夫说怀的是个儿子，李山根这就松动了起来，让李小豆娘俩住了进来。 李山根拉过李小芋，压低声音道，“小芋，你别生气，爹想着，若是个儿子，就记在你娘的名下，这样也算有了后，能进祖坟，你娘也不至于那么孤单。” 见李山根那副故作“精明”的表情，李小芋只觉得胸口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才好。 王二凤挂着那副标志的假笑，“小豆子，快去给你姐铺床，想着把炕头腾出来！” 这是自己和爹的家，怎么还需要王二凤安排指点？李小芋仿佛找到了舌头，干瘪瘪的吐出几个字，“不用了，”就转身出了院子。 李山根到底有心不忍，追了几步，却听身后李小豆卖力嚷着，“爹，快来看看娘，娘的肚子疼啊！” 李山根的脚步顿了顿，李小芋快步叩响了高家的院门。 开门的是赵氏，见李小芋双眼呆滞，金秋桃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瞬间就懂了。急忙招呼几人进院。 直到温热的水顺着喉头、滑进胃里，李小芋才反应过来，见到赵氏关切的双眼，更是委屈至极。 赵氏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安慰道，“小芋切莫伤心，你爹也是着了道，那王二凤当真是没脸没皮。” 刚刚李山根没说清楚的，赵氏一一补充。 原来那时李小芋前脚刚走，李小豆来了。来就来吧，一哭二闹，说是可怜她娘在舅舅家过得不好，想来暂住几日，李山根到底耳根子软，也就同意了。 好在李山根知道王二凤性子，对她多加防范，从不知王二凤准备的饭食。谁知道李小豆竟然亲手动了手脚，这才有了那个孩子。 赵氏伸手轻轻拂过李小芋的鬓发，“小芋，你爹也很难，虽然不想认，可那到底是他的骨血，他总不能不管。” 是啊，他不能不管，那不但是他的骨血，更是他的血脉，是李家的男丁。李小芋突然觉得有些没劲，仿佛又回到了李家村。 那是王二凤的相公，那是李小豆的爹，唯独与自己无关。就算自己有了地契又怎样，还不是要听王二凤安排自己的铺盖在哪？ “小芋！你能不能硬气些！把王二凤赶走！李叔会站在你这头的。”金秋桃说道。 怎么硬气呢？她可是怀着身子呢！若真是有了什么意外，自己岂不是彻头彻尾的罪人？若是等她生产之后，再去母留子，那孩子多可怜呢？ 赵氏轻叹口气，握住李小芋的手，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门再次被扣响，开门一看，是一个面生的小厮，眼神怯怯，“请问李姑娘可在？” 金秋桃微微抬头，“哪个李姑娘？可有什么事？” 小厮哦了一声，站直了身板，“是陶伯让小的来的，说是前来接应姑娘。” 李小芋一愣，陶伯？楚家那位老管事，怎地还需要派人来接应，是知道自己不会在家住吗？ 疑惑的望向小厮，小厮作揖道，“李姑娘随小的回府，自然就会清楚。” 将东西放好，李小芋也不想再回到隔壁院子，径直坐上了马车。 进了楚府，在长长的抄手游廊下，就见一位老人静静地立着，白发伛偻，若不是衣着锦缎，怕是与一般老伯无异。 见李小芋走近，陶伯浅浅一礼，虽然动作无可挑剔，但是态度说不上恭敬。也能接受，毕竟久不出山，还要扶持一个小姑娘。 李小芋尽量调整情绪，可看见陶伯花白的发，到底还是想起了李山根，眼神便飘向了远方。 陶伯轻轻一咳，“李姑娘可是对老奴不满？” 微微一怔，李小芋反问，“陶伯何出此言？” “姑娘思绪已然不在老奴身上，老奴想着，必是认为老奴不中用了，不必投入什么心思吧。”陶伯声音低沉。 是啊，现在主要是要帮忙看住楚家的家业，至于自己家中的事，自己已经无能为力，还庸人自扰作甚？ 若是今后总是这样走神，别说帮忙看住家业，想要好好做点事情，都是妄想。 李小芋重新审视眼前的陶伯，果然是能撑起一片家业的能人，自己真的需要打起精神。 只是金秋桃对陶伯的下马威十分讨厌，回来了院子仍旧嘟嘟囔囔，“小芋，咱们是来帮忙的，他陶伯再厉害，不也是楚家的下人吗？怎么还教训上你了？” 李小芋坐在镜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随口回道，“陶伯说的没错，不止是与人沟通，干事都需专心，今日是我没做好。” “可是小芋，”金秋桃还是有些不甘心，“楚夫人把这一摊子交给你负责，你现在就是主子呀，这样下去，岂不是人人都得欺负你？” 李小芋从容一笑，“小桃太高看我了。”金秋桃不懂这里面的事情，李小芋还能不懂吗？ 说是请陶伯从旁帮忙，若是自己做的好便罢，若是做的不好，怕是陶伯就会接过自己手中的权利吧。 虽然明白这些，但是李小芋还是知道楚夫人的好意，她也是想借这个机会，锻炼自己。所以，面对陶伯的挑剔，更需要打起精神来，弥补不足。 第66章 心思 看着楚仲良坐在对面喝着茶水，李小芋不禁有些紧张。 这位楚老爷的堂弟并没有给自己太长时间，本以为至少能留出一点盘点的时间，可账房里的账本还没翻完，楚仲良就提着鸟笼来了。 手里拎着的鸟笼蒙着一层黑布，楚仲良时不时拍拍笼子，逗弄着其中的画眉，与李小芋闲话家常。 从春梅到高平，东拉西扯，没个重点。李小芋到底经验少，阅历浅，也不想与他多做纠缠，率先开口，“二老爷事务众多，此行应该不是与小芋话家常的吧？” 这楚仲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前来的目的很明确，试探李小芋。 楚仲良理了理衣襟，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仿佛一位慈祥的长辈一样，“小芋，我知道你面对这么大的买卖有些无从下手，说实在话，我也不忍心你这么辛苦。 你比我女儿也没大多少，她现在每天只知道哪家铺子的衣裳最好，哪家的脂粉最香，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我是真的心疼你啊！” 楚仲良心不心疼李小芋不知道，但是李小芋一定是头疼的。虽然早有准备，这楚仲良定会趁楚夫人不在，先咬下一口肥肉，再徐徐图之。 “劳二老爷挂心，小芋哪里有令媛那般好命，有个好爹。小芋命苦，若不是有楚夫人帮衬，现下不知在哪个山沟呢！这点苦算什么，咬咬牙就过去了。”李小芋打着太极。 “小芋是个懂事的，不枉大嫂对你的一番栽培。只是咱们楚家家大业大，凭借一人之力，难免有所遗漏。”楚仲良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听说大嫂安排陶伯辅佐，小芋可要好好把握。” 见李小芋颔首称是，并不多言。楚仲良也不再自讨没趣，找了个由头，走了。 眼看着楚仲良的背影远去，金秋桃不解道，“小芋，你说他来做什么？一副关心你的模样，对买卖也并不多言。总不能是闲的无聊吧。” 李小芋站起身来，与老狐狸打交道就是累，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切莫被他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懂。 “他应该是想要望海楼。”李小芋淡淡说道。 还不待金秋桃发出疑问，陶伯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说？” 李小芋转过身，见陶伯缓步而来，微微福身，“现下望海楼在京城风头最盛，东南城也数一数二，而且开酒楼，还可借此积累人脉，他想要。” 陶伯点了点头，“你想怎么做？” “静观其变。”李小芋答道。 陶伯微微皱眉，对这个答案似有不满。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外松内紧，诱敌深入。”李小芋一口气说了几个成语。 陶伯失笑，“竟会这么多？” 失笑也是笑，显然陶伯明白自己的意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好办了。 既然楚仲良对望海楼有意，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吃食买卖不比其他，若是有出现了问题，闹到官府可不太好看。 但是这个问题又是极难控制的，特别是在酒楼中。从处理食材，到端上餐桌，多重手续，但凡遇到有心人，就出了岔子。 楚仲良在李小芋这边得不到想要的，很可能就会剑走偏锋，至于他会做什么，李小芋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现在要做的就是提前防范，及时规避。 李小芋在东南城这边时刻防范，京城那边也不太安稳。 “为什么这么急送走她？”自从和楚明允密谈之后，高平与他说话也亲近很多，不讲虚礼。 楚明允微微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青瓷盏，“福王那边等不及了。” 这也算是意外吧，没想到一面之缘，竟让福王对李小芋动了心思。那次李小芋忙活福王府的宴席，也是福王一手安排，没想到却被楚明允支走。 就好像一只小猫在挠着福王的心，福王一直想制造机会接近李小芋，好在楚明允警觉，从福王的眼中读出那种占有欲。 果然不出楚明允所料，就在李小芋返回东南城不久，福王府就派管事到望海楼，说是对上次的宴席极为满意，还要请李小芋前去。 当得知李小芋已然不在京中，那管事脸色微微一变，也不再提请望海楼其他师傅前去帮忙的事，找了个由头就走了。 高平黑眸沉了沉，这个福王，总是肖想与自己无关之事。 这日，李小芋照常在望海楼理着账，虽然要盯着楚家的产业，可自己最熟悉的还是吃食方面，便习惯在望海楼察看账本，听着鼎沸的人声，浓郁的饭香，心里极是踏实。 只是今日这踏实，却要打了折扣了。 “哟，咱们小芋现在做大掌柜的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咱们。”这尖锐的声音，只有一个人能发出，是王二凤。 她小腹隆起，李小芋也偷偷和张小奇打听过，可能从肚型、脉象看出男女来？张小奇给出的答案是，可以，但是这个月份绝对不可以。 那么李山根是怎么笃定这胎是个儿子的？李小芋不想去追究，总不能让王二凤掉了孩子，这终归是一条生命啊。 至于李山根，李小芋也不想多说什么，尽到子女责任便是。是以李小芋按时奉上一钱银子，不多，但是足够李山根自己吃用。 而王二凤嘛，这不来了吗？ 只淡淡的掀了掀眼皮，李小芋就将视线挪回了眼前的账本上。 王二凤也不恼，扶着李小豆的手，在门外游廊上坐正，见食客来来往往，她清了清嗓子，大着音说道，“我说小豆呀，亏你还这么惦记你姐姐！你姐姐她也不记挂你和你未出世的弟弟呀！” 见食客纷纷侧目，王二凤更是微微抬起了下巴，“啧啧啧，小豆，你看看你姐姐的吃穿用度，再看看你的，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啊！” 李小豆似乎也觉得丢人，将头深深的埋在胸前，若不是她时不时怨毒的看向李小芋，似乎真的是一个受气包。 见李小芋从容的翻过账页，王二凤正了正身子，“小豆啊，亏你还惦记着你姐姐，要给她送些银钱，你看看她这副模样，哪会看的上咱们那仨瓜俩枣呢？” 第67章 弟弟 令王二凤诧异的是，这次不但李小芋沉住了气，连平时一点就着的金秋桃，都老老实实的立在李小芋身后，不言不语。 王二凤心中有些没底，可到底是来了，怎么也能薅些羊毛下去吧。便仍旧大着嗓子说着。 食客从刚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厌恶，李小芋盘算了下时间，起了身来，从花瓶里拿出一根藤条来。 走到王二凤面前，恭敬的递过藤条，“小芋愚钝，生母过世多年，全凭二凤姨教导抚育，本该承欢膝下，却遭奸人所害，被迫离开家乡。” 众人一副了然的样子，继母，被迫离乡，看来事情并不像这位妇人说的那般简单。 “家母生前还交代小芋，不能因为与妹妹并非一母同胞就与妹妹生分，也不要拦着二凤姨进门，小芋未敢不从。”李小芋低垂眼帘，一副哀伤的样子，嘴上这般说着，心中却不住向春梅道歉，原谅自己胡说，都是权宜之计。 这话一出，众人也不再做偷听纷纷低头议论着。王二凤脸色明显不好看。“你个小贱人，瞎说什么！当年的事情你并不清楚。” 见王二凤发怒，李小芋举高了鞭子，嘴上说道，“二凤姨切莫动怒，有脾气尽可向小芋发，虽您和我爹早已和离，可您仍是妹妹的生母啊！莫要伤了身子！” 人群议论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和离之后有的孩子？就是是与原配夫婿所生，可到底非婚生，是私生子的。而且和离之后，怎地还能在一起做那档子事？ 这下子，王二凤彻底白了脸色，李小豆也不再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虽然爹娘和离，可这孩子，到底是爹的！” 李小芋反倒委屈起来，觑了一眼李小豆，低头嘟囔道，“都和离那么久了，怎么说一定是爹的呢！” 众人议论纷纷，更有那好事之人跟着起哄，李小豆急红了脸，大声说道，“我就是知道！” 女儿家对爹娘的房中事了如指掌，难免有些不合礼数，人群发出低笑，到底要顾及李山根的颜面，李小芋也不多做解释，证明了清白即可，正当她要起身送客时，李山根匆匆而来。 他伸手拉住李小芋的手腕，急切道，“小芋，这是怎么回事？” 李小芋看李山根的眼中有着急，有心疼，更有愤怒，便知道这着急与心疼并不是留给自己的。 “大郎，你可算来了。”王二凤一把挽住李山根的胳膊，抽抽噎噎，“我和小豆子不过想来买点真味糕，谁知遇上了小芋，她还怀疑...”王二凤话没有说完，手轻轻拂过小腹。 竟是怀疑孩子？虽然料到李小芋可能不会接受这个孩子，可是若孩子的出生遭人质疑，今后读书求学，成家立业都会叫人诟病。 思及此，李山根的眼神严厉了几分，“小芋，你怎么能这么说？这可是你的弟弟呀。” 李小芋冷笑一声，弟弟？哪门子的弟弟？突然也很庆幸，如果当初李小豆是个男儿身，恐怕爹也不会去山寨救自己，更不会带着自己离开李家村来到东南城吧。 此刻的李山根终于注意到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眉头紧皱，小芋竟毫不顾忌颜面，大庭广众说这些话？压着心中的不快，沉声道，“今晚回家再说！”就带着李小豆和王二凤一同离去了。 李小芋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拭掉并不存在的泪水，回到屋里，关上门继续看着账本，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只是今晚回家？还是不要回的为好。 这边正想着，微一侧头，竟发现了刘大力。 自从进了这东南城，刘大力一直跟在李小芋身后，直到进了楚府，李小芋虽不是闺阁大小姐，可一般礼节还需遵守的。征求了陶伯的意见，便将刘大力安排在外院，先做个打杂的。 当时刘大力明显不太高兴，毕竟他是想着跟着李小芋，以后能学学做买卖，最不济还能做个管事的、掌柜的，总归是要使唤人的。可是这却成了被人使唤的，心中难免不平衡。 说实话李小芋也有心栽培刘大力，虽然楚家能人不少，可除了陶伯的立场算是明确，其余人都是不断摇摆，毕竟大家都不知道今后真正继承家业的会是哪个主子。 是以在这种情况下，若刘大力是个可用之人，便可省去不少麻烦。再往长远看，自己在楚家毕竟只是暂时，终归有一天要独自挺起买卖，若刘大力学的陶伯的能耐，今后对自己的买卖大有裨益。 可刘大力哪里懂得这些，他心里认为李小芋不过是嫌自己烦，想早早打发出去而已。李小芋知道他心中有疙瘩，也不想去解释，只想着时间会说明一切。 这不，一晃李小芋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刘大力了，此刻的刘大力依旧那身打扮，只是从包间出来时低着头，弓着背，似乎在告诉大家，他正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李小芋微微皱眉，这个刘大力似乎还真是有秘密的人？ 正诧异间，那包间的门又开了，出来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唇上的八字胡极为惹眼，可碰巧的是，一阵风拂过，那胡子竟然飘到了嘴里。 李小芋愕然，再仔细一看，那胡子竟是假的，刘大力究竟见的是谁？还需要易容来见？ 心下对刘大力多有防备，便安排金秋桃多多注意。没曾想却真的发现不同寻常的事情。 这日陶伯依旧指点李小芋，虽然言语之中仍然不太满意，但是陶伯看向李小芋的眼神，越来越真诚。 陶伯的想法很简单，忠于楚家。一开始李小芋对经营一知半解，陶伯秉着忠心，只能应下这份差事，可是慢慢接触就会发现，李小芋虽然天资一般，但是做事认真，最重要的是，只拿份内的银钱，并不贪墨。 见惯了占主家买卖之人的陶伯，对这一点很是肯定，毕竟李小芋现在负责楚家的大小事务，若是心偏手抖，还是很有油水的。 第68章 亲近 只是李小芋仅仅把自己当做一般管事，每月份例甚至还不如自己，而且据自己观察打探，李小芋把心思放在了如何经营好的事上。 坐在金山银山之上，甚至手中还拿着凿子，李小芋都可以不动心不动手，这份坚守，值得陶伯信赖。 是以陶伯现在对待李小芋就像对待一位好学的后辈一样，虽然言语之间还会有些不耐烦，但是还是会耐心细致的讲解其中利害。 正如今日，陶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一柄尺子，“若是布庄来客，想要每种布料，各扯三尺，该当如何？” 陶伯这个问题有些刁钻，既是布庄，售卖布料必是成匹购买，哪有只扯三尺的情况。李小芋心中明白，陶伯并不想要直白拒绝的那种答案。 只是陶伯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呢？如果直白拒绝，可能丢失潜在客户，也许有些客户只是想少买点看看布料品质，今后再进行大宗购买。 或者有些百姓，囊中羞涩，哪里负担得起一整批布，若是零卖，今后怕是有更多百姓前来，那么布料不再完整，会有很多布头，买不上价，容易积压。 李小芋抿唇，低头盘算着多种情况，不经意侧目看见盘中的桃酥，金黄诱人，宛若桃花，心念一动，便有了答案。 其实李小芋的想法也很简单，拼购。 若是百姓来零买，则请百姓发动邻里，自行拼团，或者可由店铺拼团，人数足够，便可购买一匹，再根据需求剪裁，价格与整匹购买一致，虽然店内伙计工作增加，但可收获固定客源与口碑。 而若是客户想买些回去看看品质，拼购显然不太方便，则可请客户到楚家的成衣铺选购相应成衣，若顾客满意回购布料，则可给予一定优惠。 见李小芋一脸得色的说完，陶伯微微点头，“孺子可教。”又怕李小芋骄傲，他补上，“到底是案例，若是真正操作起来，可能还会费一番心思。” 李小芋点头，理论和实践到底还是有些差距，就单说拼购，操作起来就比较费事，但是若真的操作，还是让高平来吧，李小芋心中偷笑。 也不知高平在京中如何。 自从那日教训了高子诚，高平在高府的处境就尴尬了起来。 纪氏心中发恨，若是高平老老实实在高府呆着，看在妹妹的面上也许还能舍个一官半职，真有那个造化，做自己的妹夫也未可知。 可是对一孩童尚能下手，更别说是自己亲侄，其心思可见一斑！再加上纪氏见高子诚躺在床上的情形，对高平更是看不过眼。 至于高成，虽说心里知道弟弟是教育自己孩子，可心里难免不快，越过当爹的，自己动手，是不相信自己吗？还是觉得自己根本就做不好？ 处于中心的高平反倒没有那些想法，高子诚顽劣，早些教育还可避免酿成大错。而且自从那日与楚明允会面，高平对这些的心思也就淡了一些。 现在每日在府中打拳看书习字，高平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只是没过多久，高成就登门而来。 “咳咳。”高成见高平低头习字，并未察觉自己的到来，忍不住出声提醒。 谁知道高平并没放下手中的笔，只淡淡抬眼，“怎么了？”直到高成打定主意留在京城，也不想去管赵氏娘俩，高平对高成的态度也没有那么亲近了。 到底心虚，高成并未计较高平的无礼，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理了理袍子，“阿平近日可好？大哥俗事众多，难免忽略。” 高平放下了笔，双手拿起那副字，仔细端详，“挺好，吃好喝好睡好玩好。” 高成心中暗道，你小子倒是好了！我不好，为了你的破事，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纪氏这才微微松口。 只是嘴上仍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春闱已经发榜，我看你的好友吴业安榜上有名，想着要不要请他过府，联络感情？” 请吴业安联络感情？还不如找张辉呢！还可以洗脱冤屈。可是看高成一脸认真，高平也放下手中的字，“不麻烦兄长，吴兄想来应是着急返乡，毕竟家中买卖还离不了他。” 吴业安之前便说过，哪怕科举之路取得成就，可能也不会入朝为官，毕竟商属下九流，与一声清高的官来说，到底还是配不上的。 高平只觉得吴业安奇怪，哪怕是天资聪颖，可要是真的想考上功名，也仍需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不想入朝，何必走这一遭呢？ 那天的吴业安一身白袍，捏着手中的酒杯，不胜潇洒。只是说出的话，到底让人有几分惆怅。 吴业安的父亲是入赘的，有才学，却家贫。吴业安的娘，容貌一般，可极具商业头脑，接手买卖后，迅速积攒家底。巧的是，吴业安也像了母亲，喜欢从经营当中寻找刺激。 可爹临终前的要求，就是让吴业安科举，圆了他尚未完成的梦想。是以吴业安考出功名，却也只是考出功名而已。 这些事情高成当然不知，他微微蹙眉，既有了功名，怎地还会看上那几份利益？ 高平也不多解释，转移了话题道，“大哥此次可是来与我闲话？” 高成一噎，自己并未惩罚高子诚，在高平看来，这是一种纵容。 清了清嗓，高成正色道，“阿平现下可有什么打算？” 高平放下手中的纸，踱到窗前，推开窗子，也是春色满园。是啊，春天到了，也不知东南城怎么样了？赵氏是不是还会帮人做些绣活？小石头乖不乖？小鲤鱼能不能应付得了楚家那一大摊子？ 好想回东南城啊，高平心中叹息，可是现在事情还没有做完，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侧目看向高成的眼睛，写满了期待，是想自己回东南城吗？高平答道，“歌姬之事迟迟没有下文，我能否科考还是个未知数，我想再等等。” 果然，听到高平说还要留在京城，高成的期待熄灭了，他压下不快，挤出笑脸，“如此正好，你我兄弟二人阔别多年，此时进京事情也多，不如多亲近亲近。” 第69章 忿忿 高平打断高成的话，“大哥，就算不能科考，我也不想回东南城了。” 高成脸色一滞，自己的如意算盘算是彻底打不动了。 原想着高平还是个有责任心的，自己虽然没有办法给赵氏和小石头一个交代，可到底高平在东南城，还会照顾他们娘俩的，自己只需按时拿些银两即可。 可眼下高平却打定主意留在京城，东南城的赵氏娘俩谁去负责？若是赵氏等不及，闹上了京城，自己脸上可不会好看。 斟酌许久，高成开口道，“也好，天子脚下，机会也多，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不如我去找找关系，先让你进国子监读书，也算是有个营生，免了无聊。” 高成话是这么说，心中确实想让高平在国子监碰碰钉子，那些清高的读书人怎么会与一个与歌姬有染的人交往呢？ 不如趁此机会，打消高平留京的打算，京城居大不易，还是早早回到东南城为妙。 “国子监？”高平点头应下，心中却在叹息，高成到底不是往日的高成了，这国子监确实有世家大儒，但极重品行，在旁人眼中，自己还与歌姬纠缠不清，到了国子监，岂能长远？ 高成速度倒快，许是走了纪侍郎的路子，三日后就将高平送到了国子监。 报到第一日，就在国子监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此刻的李小芋也很惊讶，那日见到刘大力鬼鬼祟祟，便留了个心眼，让金秋桃多盯着。 这还没用上几日，金秋桃就一脸凝重的前来复命。 这个刘大力在李小芋这里讨不到什么便宜，分了一个事多钱少的活计，心中到底不太平衡。 只是楚仲良将这份不平衡放大了，金秋桃说二人交往极其密切，且都在夜深人静时，若不是金秋桃还有点功夫，可能还盯不住二人的勾当。 据金秋桃说，刘大力起初还一脸严肃，直到楚仲良递过来一个荷包，刘大力用手掂了掂，放在了桌上，楚仲良靠近耳语几句，刘大力一眼不发，楚仲良说完也不久留，起身就走了。 李小芋有一下没一下的瞧着桌面，这个刘大力看着老实本分，自己与王二凤发生争执时，也能挺身而出，但眼下... 这样也好，哪有千日防贼的买卖，不如趁此让刘大力、楚仲良露出马脚。 心下便有了计较，耳语几句，金秋桃一脸凝重的走了。 此刻的福伯沉声开口，“可又什么办法？” 李小芋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开口道，“福伯您就擎好吧！” 果然，过不了几日，金秋桃就押着刘大力跪在了堂屋。 “小芋，小芋你听我解释啊！”刘大力涕泗横流。 李小芋和福伯一左一右的坐在堂前，此刻面色严肃的望向刘大力，二人均沉默以待。 刘大力哭嚎几声，见无人搭腔，抽抽噎噎的交代。 那楚仲良果然没安好心，那日包了五十两银子，就是想让刘大力帮忙偷方子。 五十两？李小芋第一反应居然是兴奋，自己的方子居然能卖上五十两？看样真是出息了！ 心中这般想着，嘴上却问道，“区区五十两而已，竟然要背信弃义？当初我收留你，可不是为了这个！” “就是！”金秋桃也从旁帮腔，这刘大力看起来忠诚可靠，一路上多有照顾，没曾想却被五十两绊住了脚。 “小芋啊，这可不是五十两，五十两是定钱，事成还有更多呢？”刘大力说道，见李小芋瞥了自己一眼，也不卖关子，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个明白。 这楚仲良自打李小芋进了楚家，便多加观察。在她身上没发现什么明显的优缺点，反倒发现刘大力心中忿忿，多有不满。 这才将主意打到了刘大力身上。开始请刘大力喝酒，与刘大力谈天，主要是为了接触到刘大力。 刘大力哪里见过这阵仗，还以为自己的伯乐终于出现了，每次和楚仲良接触，都将自己的优点一再展示。 但是说句实话，刘大力那些优点，无非是力气大了些，哪里有什么过人之处，特别是在楚仲良这见惯人才的眼里，更没有什么用武之处。 不过楚仲良却越来越觉得刘大力不错，不为别的，就但为了刘大力头脑不太灵光，很多事情不用自己多说，就能交代个明明白白。 就比如楚仲良说李小芋一个姑娘家，替楚家经营不容易。刘大力马上附和，不但不容易，家里还一摊烂事呢，把王二凤那点事说的明明白白。 楚仲良心中一喜，面上却满是遗憾，直说相见恨晚，若早上几年，怕是刘大力也能做个大掌柜，是楚家的砥柱。 这话算是说到刘大力的心坎子上了，从跟李小芋进了楚家，见过呼风唤雨、威风凛凛的大掌柜，他便十分向往，奈何李小芋并未给他机会。 听到楚仲良这般说道，刘大力眼睛亮了，一副被发现的千里马一样。只是这时楚仲良转变了口风，说是不能与李小芋抢人。 刘大力眼巴巴地望着楚仲良，一双眼睛写满了遗憾，说话也是吞吞吐吐，似是想说，又不好说的样子。楚仲良却摆摆手不再继续了。 如此几遍，刘大力再也憋不住话，将对李小芋的不满和盘托出，又说自己十分想出息，恳请楚仲良给个机会。 楚仲良也一脸为难的样子，刘大力苦苦哀求。楚仲良这才同意给刘大力一个机会。 至于机会，这不就是现在了吗？ 见李小芋眸色发冷，刘大力委屈道，“小芋，你也不能怪我，我还要娶媳妇呢！要是按这个月银，怕是这辈子都难。” 见李小芋盯着自己，仍旧一言不发，刘大力又补充道，“其实小芋，二老爷最初是让我去下药的，我怕影响不好，这才拒绝了。”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楚仲良确实让刘大力趁后厨不注意，放些巴豆在菜里，搞臭望海楼名声。 可刘大力却不想这么做。 第70章 不忠 一方面，自李小芋接手望海楼之后，管理的更加严格，都是二人一组，互相监督，避免下药放东西这种事情出现。 另一方面，刘大力也不想把事情做绝，若不是当初李小芋从山匪手中救下自己，恐怕现在自己还在山沟子里受罪呢。 “小芋，我想着，你脑瓜好使，就算偷走一个方子，你还能再研究一个出来。损失也不算大，而且我还能捞个掌柜的当当，”刘大力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是说，二老爷最开始是让你下药的？”李小芋发现了刘大力口中的重点。 刘大力摆摆手，“二老爷说不是药，药会吃坏人的，就让我撒点巴豆粉，顶多拉上几天，让人觉得吃食不干净而已。” 微微皱眉，李小芋问道，“药呢？” 刘大力伸手探入怀中，掏出了个青瓷小瓶来，金秋桃上前接过，“小桃，打发人请小奇过来。” 金秋桃应是，冲着外面低声吩咐，刘大力继续说道，“小芋，你原谅我这一回，我这是猪油蒙了心，才敢有这样的想法。”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虽然李小芋曾经有过重用刘大力的想法，但是现下却万万不能有的。 正巧张小奇就在附近，不一会儿就进了屋，“小芋，你找我？”本以为是试吃点心，却发现刘大力跪在地上，屋里的气氛有些紧张，张小奇严肃了几分。 李小芋示意金秋桃递过青瓷瓶，张小奇一脸疑惑的接过。 “小奇，帮忙看看这是不是巴豆粉？”李小芋问道。 张小奇应了是，轻轻拧开瓶盖，并没有豆香传来，反而没有什么味道，她取过宣纸，倒在上面，是白色的粉末。 “小芋，这是在哪得的？”张小奇问道，这是极其稀有的五步散，无色无味，只一点，在阳光之下会泛着幽幽绿光。 李小芋瞥了刘大力一眼，淡淡说道，“偶然得之。” 张小奇知道李小芋不想说，也不过多计较，解释道，“若是巴豆粉，会有淡淡豆香，而且色泽偏黄，可是这个无色无味，颜色也多有出入，我怀疑是五步散。” “五步散？”李小芋有些怔愣，之前听高平说过，五步散发作快，解药难求，若不是难以制得、价格极高，简直就是杀人越货必备佳品。 这楚仲良心思竟到了如此！为了让自己离开，竟不惜付出人命的代价！ 不知不觉的，李小芋捏紧了手中的账册，金秋桃见状，轻咳了一声，李小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 本以为那只是寻常的巴豆粉，却变成了五步散，刘大力也有些心惊。这楚仲良好生歹毒，若是出了人命，怕不是还准备让自己顶嘴？ 刘大力越发后怕，心下打定了主意，要与楚仲良划清界限，“小芋，我只当这是寻常的巴豆粉，若是知道是害人性命的毒药，是万万不敢收下的！ “刘大力，”李小芋望向一脸紧张的刘大力缓缓开口，“若是我没有发现，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楚仲良说若是能在一旬内偷到方子，便作罢。若是偷不到，就得将这药粉撒到饭食中。”刘大力一五一十的交代。 这楚仲良耐心也十分有限，一旬得不到，就要做那档子事？而且并没有特定的对象，若是老幼吃到，若是家中顶梁柱吃到，若是有孕之人吃到，可不就是造了孽？这望海楼还如何经营？ 李小芋后背直冒凉风，心中暗呼“好险！”。 见李小芋脸色凝重，一言不发，刘大力索性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小芋，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给我个机会！” 刘大力跪坐在地，挺直腰板，所说之话，让李小芋极为满意。 原来刘大力是准备戴罪立功，继续装作被楚仲良收买的样子，待时机成熟，揭穿楚仲良的勾当。 “小芋，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现在被楚仲良信任，若是你将我送到官府，可能还会有人偷方子、还会有人下药，到那个时候，真是防不胜防了。”刘大力一脸真诚。 本来李小芋也是有这个打算，虽然不能重用刘大力了，可若是刘大力这件事办的漂亮，往事不追究，再给些银两，也算互不相欠。 只是这个刘大力会不会再次被楚仲良诱惑？李小芋心中也不敢确定。她试探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刘大力一怔，随即瓮声瓮气的说道，“我想留下来。” 李小芋皱起了眉头，若是刘大力说想要银两，自己也就应下了，只是这要留下来？会不会有后患呢？ 刘大力见李小芋不说话，索性抬起了头，“小芋，我想好了，我以后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往东绝不往西！” 这话说的脆生生，刘大力心中也是这般打算的。 本以为跟着楚仲良能博一个前程，可是却险些做了替罪羔羊，可见人心之险恶！ 而留在李小芋这里，可能并没有什么大富大贵，但是温饱肯定可以保证，自己若离了李小芋，又该如何立足呢？ 刘大力有心中的小九九，李小芋也在暗暗盘算，她不禁站在高平看事情的角度去考虑。 答应他，刘大力有六成机会好好干事，不答应他，怕只有三成。 总要让自己阵营里的人更多一点，李小芋想起王二凤撒泼时，刘大力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到底做了决定。 刘大力见李小芋点头，顿时喜上眉梢，还要磕头，金秋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先别着急谢，想着怎么把事情办的漂亮点！” 这边刘大力说了一箩筐感谢地话，李小芋不禁有些失笑。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初从山匪里救下刘大力时，刘大力也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转头却可以为了钱出卖自己。 而这次，刘大力会怎么样呢？ 正想着，门外有丫鬟轻声通禀，金秋桃应了声，取了一封信回来。 第71章 来人 李小芋接过来，只觉得信的重量不对，打开看了看，除了照常的信笺之外，还多了一只小钗。 小钗不算贵重，掐着银丝，钗头一朵小小的花，花心嵌着一颗珍珠，圆润饱满，成色上品。 “小芋，这是什么话？”金秋桃问道，这并不是寻常钗头的牡丹、桃花之类。 李小芋拂过长长的银丝叶片，想象高平做钗时的神情，唇角漾着笑，“芋头花。” “这是芋头花吗？很少见呢。”金秋桃的家乡土质松软，鲜少种植芋头，不禁发出疑问。 “是设计过的芋头花，真正的芋头花要有这么大呢。”李小芋边说，便用手比划着，顺手把小钗也戴在了头上。 打开信一看，果然是高平的，也无甚大事，报个平安，问些近况，末了还加了一句，字仍需下功夫。 李小芋失笑，高先生还真是负责，大老远从京中来信，还提练字的事。 可练字是个细致活，最近忙着理账册，哪里有练字的心境？想来是被高平看出了端倪。 虽是这般想着，李小芋还是拿出了字帖，老老实实临了一幅，又仔仔细细的叠好塞在信封中，又额外写了三个大字。 京中。 高平正与吴业安在一处，吴业安仍旧是那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见高平在临字帖，斜了一眼，道，“高兄真是好心性，这等时刻居然还能静下心来。” 高平眼睛都不抬一下，“临字帖可以让我静心，何乐而不为呢？” 吴业安此次来找高平，可以说是费尽心思，毕竟国子监的监生，除了官宦子弟，就是勤恳读书人，自己这满手铜臭的商贾，可不太好近。 若不是有急事，才不想费这个心思呢。 吴业安见高平仍旧不疾不徐，轻哼一声，索性坐了下来，皇上不急，他这个太监也不急了。 正临着字帖，有小厮捧着信，低声说道，“公子，是东南城的信。” 高平放下狼毫，接过来一瞧，是李小芋的笔迹，嘴角挑了挑。瘦削的手轻轻的打开信封，一页大字并着一张小笺。 大字是临的帖子，看的出李小芋强压急躁，写的算是可以。小笺上只有三个大字，“请审阅。” 高平失笑，今日靠这临帖静心，怕是不能，索性仔细收好信笺，站起身来，将信笺收入身后博古架的红木小匣中。 吴业安看着高平的举动，一头雾水。刚刚不还习字静心，现在心更不静了，怎么还停笔了？ 高平敛了敛衣袍，坐在吴业安对面，淡淡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再配上高平一脸淡然，吴业安不禁怀疑，高平每日都偷偷翻出国子监，否则怎地这么淡定？ 吴业安不禁气恼，可恨自己那几坛子好酒，托人才让自己进了这国子监，想着怎么也能让高平提前准备，结果这厮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高平也不逗吴业安，见吴业安脸色难看，嘴角的弧度更高，“此事还是得感谢吴兄，只不过我准备试一试那以逸待劳。” 话说自从那日高平来信说李小芋习字的问题之后，不管再忙，李小芋都要抽出时间临帖。 慢慢的，李小芋从临帖中发现了妙处。 当全身心的投入到这里时，只会考虑横是不是有美感，撇是不是有韵味。 而那些账册、买卖等的俗事，反倒抛到脑后，临帖果真能帮助自己静心。 这日，李小芋正临着贴，楚家的买卖实在太大，望海楼刚弄清楚，这边还有成衣铺，事情太多太杂，临帖正适合放松头脑。 金秋桃静静的立在廊下，慢慢的，金秋桃就发现，李小芋临帖的时候，不喜欢被别人打扰，站在这里还能守个门，防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一开始李小芋还心疼金秋桃，总把金秋桃当姐妹，哪里忍心让她做丫鬟的活计。 可金秋桃心里知道，这大家大户的，最是重视礼数，若是自己还把李小芋当做以往一般，怕是让别人看了笑话。 李小芋劝说无效，金秋桃便习惯了趁她临帖在门口候着。 这么多天没见到不开眼的，今日却正防了个正着。 防的不是别人，正是王二凤。 王二凤肚子愈发大了起来，此刻正由李小豆搀扶而来，李小豆仍旧像以往那样，微微低头，眼睛四处打量。 金秋桃老远就看见了王二凤，本想着请护院把她们请出去，只是这会子望海楼人多眼杂，也怕留下了说李小芋虐待继母的话柄。 只是在这等着王二凤，也不是金秋桃的性子，她索性转身进了屋，又将门栓拴好。 这王二凤挺着个大肚子，也不着急，摇摇晃晃的到了这边，她眼尖，早就瞄到了金秋桃转身进屋的影子，也不着急，就站在门口候着。 此时的东南城暑气正足着，没多大会儿，她的额角就挂上了汗珠，李小豆心里不忍，劝道，“娘，姐姐并不在这里，咱们还是先回吧。” 王二凤心道，这个女儿虽然学得自己几分皮毛，但到底还不到火候，还是得好好教教，此刻这望海楼人来人往，自己又大着肚子站在门外，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怎么能轻易离开。 思及此，王二凤拿出帕子擦了擦额角，装作一副贤良的模样，“小豆子别急，你姐姐怕是被事情缠住了，咱们再等等，左右没有什么事情。” 李小豆面上难掩不满，她没瞧见金秋桃关门，听这屋子没有动静，还真以为李小芋不在，瘪了瘪嘴，道，“娘，这天这么热，就算您能坚持，弟弟也挺不住啊！” 闻言，王二凤往廊檐挪了挪，堪堪避开了毒辣的太阳，“这不就行了？郎中都说了，要多走动呢！你就别跟着操心了。” 有路过的妇人听见王二凤的话，再见李小豆撅起的嘴巴，忍不住插话道，“大姐看您这肚子，可是有些月份了，总这么站着，怕是要动了胎气，有什么事情比孩子还重要的，快回去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