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味道的神鬼事》 第1章 撩妹撩到一头猪 现代社会,随着通讯技术的发展,以往那种三尺鸿雁慢慢就成了一种历史。 细算起来,也可以分为这么两个阶段。一个是基于宽带网络的虚拟社会阶段。在马先生的 QQ 和其他的各种论坛推出以后,那个时代,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也可以冒充声音娇滴滴的少女,所以弄出了很多啼笑皆非的事来。当然,也有好的方面,因为篇幅的关系,这里就不讨论了。 等到移动通信技术匹配以后,基于宽带网络时代形成的通讯手段也有了长足的发展,移动网络的虚拟社会阶段占据了主导地位。什么微信啊、陌陌啊、易信啊之类的即时聊天软件漫天飞舞,而且,功能也极为繁多,比方说什么摇一摇啊、附近的人之类。 而且,这个时候,人们的生活也开始变得多姿多彩。于是,在经历过几分折腾之后,人们对微信之类附带的附近的人功能用到了极致。 然后,很多意外的事情就发生了。而且,还因为这些意外,好事的人还专门对这种现象进行了研究,得出了一个很有味道的词:“撩骚”, 或者是“聊骚”。 但是,不管是“撩骚”,还是“聊骚”,总体方面都是展示一种纯粹的动物属性。而且这种属性,多又在雄性动物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就像某句话说的那样,只要是雄性,骨子里都隐含着三妻四妾的期盼,所以,世人们也才会总结:男人有钱就变坏。 有人说,撩骚(聊骚)的本质其实是一种渴望被爱与猎奇的心态。对于男人而言,则更偏向于猎奇,注重展现自身的动物属性和征服欲。 简而言之,在男人面前,聊骚就是撩妹。也因为太过注重撩妹,结果往往陷进了意外。于是,什么“社死”一类的新词就出现了。 其实,在古代,撩骚撩到社死的事情早就发生过了,而且还挺尴尬的。 这个事发生在东晋时期。 八王之乱后,大批绅士、士大夫和庶民百姓跟着五马渡江,跑到了江南。随着司马邺在平阳被刘聪干掉之后,原本坐镇建邺的司马睿,这时在王导的辅助下,先是哭了一番宗庙,表示自己担心辖区的子民没有依靠,然后欣欣然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于是,南渡的北方士族、盘踞江东的诸位豪强,再加上这个有着皇室血统的司马睿家族振臂一呼,人口、经济、文化的重心就都从黄河流域转到了长江流域。 早在东汉末年,张氏兄弟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以后,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关注到了秦末和王莽后期地方豪强的例子,悟到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道理。 只要有三五个人七八条枪,都可以占山为王。稍微有点家底的豪门大户,自然而然也就成了草头王并演绎成诸侯纷争,直到三国鼎立,然后曹魏被司马家族所取代。 表面上看,这是乱世的自然法则。但实际上,如果把这一时期和国人历史中的朝代更迭比较起来,它还有一个独特的特点,就是人们的思想波动非常大,思维也极为活跃,有点类似春秋战国百花齐放百家齐鸣的味道。 特别是在魏晋这段时间,人们思想上的解放更是带领了行动上的解放。 拿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吧。据说诗人兼朝廷大员王璨死后,曹丕前去吊唁。 到了灵堂,曹丕看着满屋的宾客,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王璨生前特别喜欢听驴子叫。 于是,曹丕就发话了:“今天我们在这里沉痛哀伤王璨同学的离去,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们的悲伤之情。想到王璨同学生前很喜欢听驴子叫的声音,在座的各位都学一声驴叫吧,来表达我们对王璨同学的哀思。” 估计,当时在灵堂的人听到曹丕的这番话以后,即便不用目瞪口呆这个词来形容,恐怕也是面面相觑。 但是领导发话了,能怎么办呢?于是,在王璨的灵堂上,霎时就响起了各种驴叫的声音,气息也有长有短、有高有低。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以为是谁家的驴群被猛兽袭击了。 不过,曹丕有没有在大众面前给死去的王璨来一声驴叫呢? 讲这个事情的人没有说,但国人习惯性遵循的中庸之道来推测的话,曹丕应该是学了的,而且是第一个。 毕竟,曹丕的地位摆在那里。“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他不带头的话,宾客们应该没胆子冒天下之大不韪。 有曹丕让宾客大臣当众学驴叫的珠玉在前,像那些什么兴起而来兴尽而归之类的行动在当世更是被世人推崇为极品。 因此,衣冠南渡之后,从曹魏就兴起的清谈玄学等行为习惯也在南方完整的继承了下来。包括学而优则仕等等,给当时的沿海一带增添了很多活力,而且,就像竹林七贤之一的以天为衣以地为裳以屋为裙或者是服了五石散后裸奔放汤不羁的人多的是。 于是,当时在吴中地区,就有这么一位士大夫,将当时的这种风气发挥到了极致。 记录这位士大夫所经历的事情的时候,许是为避隐者讳,记录这件事的人没有记下这位士大夫的名字。 不过,他却说了这位士大夫的姓王。而且,姓王的这位士大夫长的很帅,我们估计称他为王帅哥吧。 王帅哥在吴中地区,与其他士大夫相比,有一个最大的亮点,就是很喜欢聊骚,一见到美女就迈不开脚。 而且,这个亮点虽然很为其他人所讥笑,但又被他们所羡慕,甚至是嫉妒恨。 为啥呢?其实很简单,就是王帅哥在看到美女之后,那口才简直比平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什么文思泉涌口若悬河都不能完全表达出他的厉害。 更重要的是,无数美女在听到王帅哥口吐莲花之后,也常常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所以啊,即将发生在王帅哥身上的故事,到底是真的呢,还是同行们对他的故意调侃呢,谁都说不清楚了。 有一年春天,王帅哥应邀去平塘参加一场宴会。 吴中地区,到了现代,大家对它的印象还是河流湖泊众多。所以,在王帅哥当时的生活环境里,估计比现代还要好。 就像曹操当时准备挥师南下的时候,也感叹北人善马,南人善舟楫,为此还特意编练了水军,虽说后来被诸葛亮和周瑜在赤壁一把火烧得抱头鼠窜,但也点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吴中,交通的主要工具就是舟楫。 话说王帅哥站在船头,一边听着船娘的吴侬软语,一边欣赏着河流两岸的风景,惬意极了。 一开始王帅哥还是很有兴趣的,但是一连坐了几天的船,他的心里就开始有些烦躁了。 就像现代的人开车去自驾游,如果是跑318国道之类的还好,路途的风景起伏变化,让人心情愉悦。 但如果一直在新疆的高速上跑,路两边除了胡杨还是胡杨,开车的人也好,坐车的人也好,如果一连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看到的都是一样,估计心态和王帅哥在船上的心态也差不多。 等船娘一直把小船摇到了虎丘。头两天还在船舱里窝着的王帅哥又站到了船头,四下打量,远处有山有桑,再远处就是遍地金黄的油菜花,开得甚是喜人。 正当王帅哥准备开口作赋的时候,瞧着山边的桑树林,王帅哥的眼睛突然亮了。 远处的桑田边有个带着斗笠的女子,正往桑田里走去,身影窈窕的很。 王帅哥的兴趣马上就来了,转身就问船娘。我们到哪里了,离平塘还有多远,什么时候可以到啊。 船娘告诉王帅哥,前面有码头的地方叫虎丘,我们今天会到虎丘休息一晚,明天中午的时候能够赶到平塘。 王帅哥心里暗自琢磨了一下,宴会明天下午才开始,今天还要在虎丘打尖。现在时辰还早,不如……。 于是,王帅哥就和同船赴宴的朋友们说,哎呀,坐了几天船,实在是坐不起了。我先下船走走,有没有一起去的?等下我们在虎丘再汇合。 然后不等同船的朋友们回话,便让船娘靠了岸,说自己要下船步行。 看着王帅哥的做派,同船的朋友也朝岸上看了一样眼。顿时都明白了王帅哥的心思,都暗笑不已。 倒是船娘还好心提醒了一句,要注意路边草丛里的长虫。 不过,同伴们的笑声并没有阻挡住王帅哥的脚步,见着船离开了。 王帅哥整了整发冠,朝着记忆中看到的那个戴着斗笠的采桑女方向走去。很快,就到了桑田边,开始在船上看到的那个采桑女也在。 再四下打量一下,哟呵,偌大的一块桑田,居然就只有这个采桑女一个人在呃。 王帅哥压制不住自己激动起来的心情,又整了整自己的发冠和衣服,觉得都很周正之后,慢慢地走到了采桑女边上。 稳定好心神之后,王帅哥很温柔的打了一个响声,见采桑女好像回应了一下。便开了口,美女中午好,我是去虎丘寻亲的路人,因为实在是受不了舟楫之苦,让船娘指点了一下方向选择步行,因为是第一次来,现在走在这里找不到方向了,请女眷帮忙指下方向。 至于像猪八戒见到蹲在水里的蜘蛛精时,口花花说“女菩萨,在这里洗澡哩,也携带我和尚洗洗何如?”估计这样的话,王帅哥是说不出口的。 听着王帅哥的声音,又有礼貌,虽说女子有三从四德,但真正制约女性的天性也是在程朱理学兴盛以后。采桑女听闻了王帅哥的请教,也回转了头,和王帅哥搭上了话。 这一回头对采桑女说不是什么难事,但对王帅哥说那可是惊呆了。 先前在船上的时候只隐约看见采桑女的身材很窈窕,这真见了面之后,除了身材之外,面容尤为姣好,而且,几片桑叶遮挡着美女的头发,尤有半遮琵琶半遮面的气质。 王帅哥的劲头更足了,立马展示了浑身的抖擞。就像现代挖苦男人追女孩子的说法那样,开始追的时候是猎狗,到处寻找目标;等目标定下来后就成了哈巴狗,摇头摆尾想办法俘住女孩子的欢心。 估计当时王帅哥的情形也差不多。从问路请求指点迷津开始,再到讨水喝等招式一一展示,估计王帅哥还帮着摘了几片桑叶。 采桑女对于王帅哥的帮忙,没有说什么“使君自有妻,妾身自有夫”,而是很自然地接受了。 采着采着,两人越来越默契。眼见天快黑了,吃饭和投宿的事情就提上了议事日程。 采桑女将王帅哥带到了自己家里,估计从桑田到屋里这段路程,王帅哥边走边问“喝你一口茶啊,问你一句话,你的那个爹妈撒,在家不在家?” 采桑女回应道“你喝茶就喝茶,哪来这多话,我的那个爹妈撒,已经八十八”。 这样一来,王帅哥和采桑女到家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大家就都可以自行脑补了,反正王帅哥没有按当时下船的时候说的到前面打尖的点汇合,而是第二天才从采桑女家离开。 而且从王帅哥打早离开的表现也看得出晚上的夜生活是过得相当的愉快,因为在离开的时候,王帅哥很是舍不得,还从身上解下了一个金铃铛系在采桑女的手上,并约好等自己过几天回来的时候再温存一番。 事情的反转就发生在王帅哥离开以后。 当时,王帅哥一步三回头地从采桑女家离开以后,会合了众人,但一直对采桑女念念不忘,赴会也是只觉得毫无生趣。好不容易揠到宴会结束,王帅哥匆匆丢下了同伴又自行来到的虎丘住下,然后就出了门径自去往采桑女的家。 但让王帅哥意外的是,桑田犹在,但他却始终找不到当初和采桑女欢好的地方,尽管他想办法四处打听,但都说不知道有这个采桑女的存在。 这就让王帅哥郁闷了。一连几天都找不到相关的讯息,难道自己那天在船上看花了眼?这让王帅哥很是惆怅,于是,就在打尖的客栈让店家给自己端上了一壶酒,坐着自饮,觉得硬是百思不得其解。 等一壶酒喝完,王帅哥趁着酒兴到桑田附近四处摇摆,心里还盼望着能否与采桑女再来一次偶遇。 结果走着走着,肚子里是翻江倒海,瞅着前面人家有个猪圈,便赶紧几步走上去扶着猪圈的栏杆吐了起来。等他吐的差不多了站起身一看,啊,这个猪圈里唯一那个趴在栏里嗯啊嗯的母猪脖子上前左脚上居然系着自己那天早上送给采桑女的金铃铛。 王帅哥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一身冷汗直流,白日闲话的美女在一夕欢好之后,下次见面时却变成了变母猪,吓得王帅哥嗖地一下就奔回了打尖的客栈。 这事,放在谁的头上,压力都是不一般的大。而且,自此以后,帅哥再也不敢随意和美女聊骚了。 但王帅哥和母猪妹妹的故事却传了出来,是别人看到他改了性子之后和他问,他自己说漏了嘴?还是当时的人看不惯王帅哥的做派,故意给他下的套?比方说知道王帅哥好这杯酒,花了大价钱特的找了个妇人演了这场戏也未可知。 哪怕后来在宣扬这个故事的时候还专门隐去了这位士大夫的名字,但这位王帅哥的人社却完了,聊骚聊到一头猪,还把自己的金铃铛专程送给了母猪方便再度相约的笑谈却永远都洗不掉了。 相比较起来,王帅哥的故事还算是好的。现代社会里,有人聊骚把自己聊的没有的事都经常发生,譬如我们现在所熟知的电信诈骗案例,或者是其他因为网络聊天引起的“割腰子”一类的传闻,究其原理,也无外乎是把人的好奇心理和猎奇心理无限拔高,弄得你心痒痒的,然后就落进了圈套。 所以,撩骚还是需谨慎啊。 第2章 女版八戒养桑蚕 老吴笔下的猪八戒,长得不是很英俊,可是架不住人家会法术,嘴巴又甜,还会攒私房钱,上得厅堂进的厨房,有需要的时候,还能多才多艺;所以,如果硬要在师徒四人中选一个当老公的话,八戒同学,也就成了国民女性心中不二的男神。 西游的故事,老吴将时间背景放在了唐代。其实,在大唐的时候,原本就有着一位女版的八戒,它手中的活计,并不比猪刚鬣逊色。只是,她的事迹宣传方面,因为要避讳,所以,名声就不及猪刚鬣那样响亮。 但她身上的故事,却远比猪刚鬣丰富的多,毕竟,猪刚鬣嘴里念念叨叨的只是高翠兰,而这个女八戒,却见识了更多的男子,似乎是在游戏人间。 而且,这个女版八戒,和猪刚鬣一样拥有化形的本领,甚至等级比猪刚鬣还高级一些,不像老猪一沾酒就有现形的可能。就连最后因为过量的酒导致行迹败露,也没有人拿她怎么样。 据说,在大唐的豫州,有个叫元佶的人。这个元佶具体是干什么的,或者说从事什么业务,讲这个故事的人没有提及。 但如果用现代的观念去推敲的话,这个元佶,应该具有以下特征:在当时应该是个名人,因为他从豫州迁居到汝阳县以后,在家里养了一头母猪,而且一样就是十多年,如果当时那头母猪没有从元佶家里丢失的话,估计他还会一直养下去。 得益于沈括的《梦溪笔谈》,我们知道北宋有个叫林逋的人,隐居杭州孤山,不娶无子,而植梅放鹤,称“梅妻鹤子”,被传为千古佳话。 想来,这个这个元佶和这个林逋也差不多,口味也有点奇特。即使元佶是个专门养猪的养殖大户,也不可能单单将一头母猪养那么久。 当然,古代的猪,也可不能像现代一样能够养得几百斤重的。或许,这头母猪一直身材姣好,养上几年后都没见长胖,元佶给它当宠物猪养着也很可能。 但不管怎么样,元佶其人和这头猪肯定是有着一定的特点的,不然,这件事情要落于读书人的法眼并被记录下来的可能性并不大。 所以,妄加猜测的话,在当时,元佶对这头母猪应该很上心,估计每天都会牵着猪四处溜达,猪圈呢肯定也是天天都在打理。得空的时候,还会给这头母猪洗洗澡梳梳毛什么的,不然的话,即便再是什么宠物猪,一直养个十多年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不管是什么宠物或者是家畜,养的时间长了之后,都会产生一定的情感。打个简单的比方说,农村人家养的看家狗,主人想要把它处理掉的时候,自己也很难下手的。 所以,元佶在把这头母猪给养上十多年后。有一天,元佶从外面回来,发现这头猪居然不见了,不知道这头猪是自己跳出猪栏跑出去了,还是被小偷偷走了,反正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看着猪不见了,这下,元佶的心里着急了,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先是让家里人到处去找这头猪,但在汝阳城周围十多里,一直没有关于猪的消息。即使是悬赏了大量的花红,发动汝阳县的少年无赖四处打听,找了一个多月还是没人给元佶报信。 不过,从元佶能够悬赏花红找这头猪来看,元佶家的条件应该比较好,不然也不可能为了一头猪能组织人手专门去找。 但越是这样寻找,若是真有人偷了猪,估计偷了猪的人也不敢把消息放出来,要么偷偷摸摸地把猪宰了,要么偷偷地把猪放了。 差不多两个月以后,元佶最后也只能报上个舍财免灾的念头,丢了就丢了吧,放弃了继续寻找这头猪。 话分两头,元佶从豫州迁居到汝阳县,其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身上,那就是元家丝绸的经营。 衣冠南渡之后,接着就到了隋唐,桑蚕养殖的中心也随之移到了江南。汝阳县地处黄河长江交接之地,水路陆路的条件都很不错,自然也就成了桑蚕养殖的一个重要基地,除了本地种桑养蚕之外,也是丝绸生意的一个集散地。 这头母猪,元佶是养了十多年,但与自己家里的丝绸生意比起来,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在汝阳县,桑蚕业和江南比起来,场面上也许比不上,但好歹也是本地的主导产业,也算的上是规模手工业了。 但是呢,这个规模手工业很费劳力,属于劳动力密集型产业。为了保障桑蚕业的正常运转,当时,官府还颁布了告示,女性只要年满十五,都必须要学习养蚕的技术,甚至更小,便要学习养蚕。 归结起来,像汝阳县这种环境,从事桑蚕养殖加工的人手也就相当地缺乏,特别是熟手,更是养殖户加工户争抢的对象。于是,在汝阳县很多地方,都张贴有招收熟练工人的广告,薪资也不低。 在元佶的猪丢失不久之后,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位年轻的妇人,衣着甚是简陋,停留在汝阳城里某户养蚕人家的门口,拦着门子,说是看见了他们家贴的招工告示,自荐上门应聘。 正在门子考虑着是不是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家主人的时候,可巧,这户养蚕人家的男主人正准备出门,瞧见自家门子被一个妇人缠着,便问是怎么回事。 门子说,这位妇人自称是从外地来汝阳寻亲流落此地,可是亲戚家早已搬走,现在她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 妇人说她听见咱们家在招工,于是过来想到我们家来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可能在我们家先落下脚找口饭吃,等稍微挣得点盘缠后再做打算。 说到这,门子顿了一下,我告诉她咱们家人手已经招满了,可是她还是不走。 听了门子的话,男主人也有了兴趣。其实在古代,找工作和现代也差不多,没有保人出面,来历又讲不清楚的话,主人家一般是不那么接受的。 不过,这年轻妇人眼睛也尖,见门子说话的样子,她就索性拦住了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把自己刚才的话又对着男主人说了一遍,声音还弄上了梨花带雨的表情。 眼见妇人说的可怜,男主人心里就有了将她留下来的想法,又担心她讲的不是真话,于是便和她问了几个养蚕的专业知识。这一问,还真不得了,这个妇女说的头头是道。 男主人便想着即便是“打狗不会谈狗会”,如果这个妇人能够做到像她那样讲的,那就真的是捡到宝了,起码是个熟练工吧。 但因为年轻妇人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再说呢又有点担心是不是同行暗地里派来使坏的。于是,男主人就让年轻妇人抬起了头。 等年轻妇人头一抬起来。养蚕人家的男主人眼睛一下子直了。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妇人,长得还不赖啊,看面相顶多就二十一二岁的样子,越看男主人的心就越跳。 来来来,我这里还缺人手,管吃管住,工资先按普通工的算账,试用一个月,先看看看你的手艺,家里养蚕的还差个女管事。不过,你的先把户籍报一下,我带你先到衙门备个案。 见男主人这么说,门子也是无语了。不过,既然主人都发话了,一个看门的能说啥呢。年轻妇人也未多说什么,亦步亦趋的跟着男主人往衙门方向走。 等衙门的手续弄完以后,男主人让门子领着这个年轻妇女去了自己的工坊。 进了工坊,这年轻妇人倒确实也像在门口时求告的那样,养蚕挑丝纺纱样样都会,手脚也很麻利。 一开始,主人听到门子的禀告,犹自不信自己捡到宝了,于是,便隔三差五到工坊里打打望,还真如门子说的那样,这个年轻妇人的手艺不错,而且,为人处世也还很是乖巧。 在这家工坊里干了两三个月,早饭晚饭都有了着落。年轻妇人在结过月钱之后,又到市集上买了些胭脂水粉打扮自己,水色也就愈发出众了。 这一切,都让收留她的这户人家男主人看在了眼里。别的不说,养蚕纺纱可是家里的经济支柱,要是出了问题天都会塌下来。当然,男主人看到的还不止这些,包括这位年轻妇女在市集上打酒自饮,也让男主人惦在了心里。 都说爱喝酒的女人容易追。那时候又不是现代,没有半边天的说话。是男主人威逼利诱也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也好,反正,这个上门应聘的年轻妇人,在喝过几餐酒以后,就和自己的男主人勾搭上了。原话是这样说的:“遂延与女同居。” 随着在家里待的时间长了,而且和男主人欢好之后,年轻妇人的表现与初上门那会儿有些不同了。虽说做工的时候算是和以往那样认真,但闲暇的时候对和她搭讪的年轻男子也不拒绝。如是休息的时候有人约她一起喝两杯小酒,她也不会推辞。 即便是男主人,也曾在工休的时候碰见她和一群年轻男子举杯吆喝,猜枚行令,形骸也是相当的放浪。不过,男主人家也不管她,在他看来,这个妇人毕竟是自荐上门找工作的,只要不误正事就行了。 按现代的考证,一个打工者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的打工,从做工的车间出来到厂外和陌生人打交道直至熟悉,没有个一年半载,可能性基本上不大,这样推算起来,这个妇女到汝阳县呆的时间起码也有个两三年了。不然,她也不会出去和搭讪她的人喝酒。 就像86版的西游展现的情景那样,八戒是因为喝醉了就现出了长嘴大耳朵,让周围的邻居亲眷都讥笑高老爷招了一个妖怪。 某个春日,太阳暖洋洋的。年轻妇人应了一群少年人的要求,跑到城外的山脚去野炊。许是因为这群中人有人揣着“捡尸”的念头吧,开餐之后大家都一股劲儿给年轻妇人劝酒。 一开始,年轻妇人并未觉得有什么,因为一起野炊的,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两个妇人,所以对给她敬酒的也基本上是来者不拒。可是,好汉还是架不住拳多,在众人欢呼叫好声中,年轻妇人几坛子酒下去,感觉有点招架不住了。 眼见日头渐渐起来了,年轻妇人的眼睛也开始花了。于是,便和大家告了个罪,说自己有些不胜酒力了,要到树林边靠着岩石上休息一下,然后继续和大家痛饮。 瞧着年轻妇人去了树林的岩石边,又等了半个时辰,还是不见年轻妇人回来。一起喝酒的男子中便有人给开始陪着年轻妇人的女人使了个眼色,让她去瞧瞧。 女人看着男子的眼色也是笑了,便笑呵呵地朝着年轻妇人歇息的方向走去。刚走过年轻妇人说的岩石方向,惊恐的叫声便从女人的嘴里叫了出来,而且,还是一边叫一边往回跑。 看着女人的表现,一起野炊的人都站了起来,还以为是树林里有什么猛兽出来了。但又发现跑回来的女人不像是被猛兽惊吓到的样子。于是,大家便随着女人的手势也都往那块石头边去了。 走拢石头边一看,大家都是呆了。年轻妇人和大家喝酒时穿的衣服还在,但盖着的却是一头趴在那里嗯嗯哼哼的母猪,而且,猪头的两颊,涂着红色的胭脂。 开始给女人使眼色的那个男子更惊了,这头猪的左耳上还有个黑白交错的印记。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到元佶家里领受寻找元家丢失的那头猪时,元佶还特意交代过这头猪耳朵上的印记,以免大家弄错。 顿时,一群人都大眼瞪小眼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叫怎么回事呢?一场野炊,一个好端端的妇人咋就成了一头大母猪呢?自己还和她碰过杯,甚至估计还有人和她亲过嘴干过其他什么的。 太伤颜面了啊。怎么收场呢?尽管在场的人都赌咒发誓不能把这事说出去,但是桑蚕女喝酒变母猪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 故事传开以后,当时收留妇人的那户人家和那些与妇人有交集的少年人怎么样了,没有人说起。或许有人将这头母猪送到了元佶家,但估计元佶看到了也不敢再接受吧。 毕竟,一头母猪变成人,再变成猪,尺度还是有点大了,况且,这头母猪的故事牵扯的人还这么多。 不过,这头能够养桑蚕的母猪,应该给吴承恩创作八戒这一形象提供了无尽的参考,都是自荐上门,都很勤作,都是因酒现形,推敲起来,可能性是相当大的。 第3章 自荐枕席王兰子 古人言山精鬼怪,涉及情感交流的,在明清以后,多以狐和女鬼为主,比方说红玉、辛十四娘,宁采臣和聂小倩等等,但在明清以前,除却狐和女鬼外,还有很多其他类的物种,也一样与着人有情感交流,譬如下面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就延续着前面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角自称姓王,按照主角的属性来讲,我们可以将她的名字叫做王兰子,《正字通》:“豚,小豕也,一名兰子。” 故事也发生在唐代,说故事的人是大名鼎鼎的牛僧孺。 说起牛僧孺大家都知道,他既是政界的贵胄,又是文坛的名士,一生中经历了德、顺、宪、穆、敬、文、武、宣八个皇帝。而且是牛李党争中“牛派”的领袖人物。 老牛说,元和四年八月,当时有个叫尹纵之的读书人离家在中条山闭关苦读,以备来年朝廷的科考。 其实,在元和初期,老牛的心情并不好,因为在俸给大佬们的策对中毫无顾忌地指陈时政,测试成绩虽然在科考中被列为上等,但也因策对的言辞得罪了当时宰相李吉甫。 就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样,何况,在古代,天子基本上是不能犯什么错的,即便是犯错,也是天子的代言人出了错。从总理朝廷的角度来讲,即便天子犯错了,背锅的对象自然也就是宰相了。 在老牛的策对中,表面上看是天子被下面的人钻了空子,实则把矛头直接指向了当朝的管家,因此遭了“斥退”的打击,久不得叙用。所以,老牛在讲尹纵之遇王兰子的这个故事是不是有什么隐射,也无从考证。 话归正题。老牛说,尹纵之在中条山闭关期间,很是勤奋,君子必备的六艺是时常操练在手。 那个时代的书生,并不像现代的学子一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想想李白今天跑庐山明天到四川,如果没有点体力和野外生存技能,对读书人来说,简直是件不能想象的事情。何况,李大仙人留下的一首《侠客行》可是激发了很多读书人骨子里的血性。 再说,魏晋以来,各种在读书人身上的放荡不羁并没有随着朝代的更迭而消亡,就像陈子昂摔琴长啸一样,估计尹纵之在中条山修炼的时候,也时常操琴长啸、吟诗作对。 某个月夜,尹纵之在梳理完成当天的功课,看着窗外的圆月,一下子起了兴致,就像现代人被老师罚抄五十遍大字在写完以后等长啸一声吐口气一般,洗了手,整了整衣冠,就来了一曲显示自己淡泊名利的节操,很是自得其乐。 正乐着乐着的时候,尹纵之忽然听见外头有人走动的声音,心里就有些奇怪,自己给仆从交代过,自己念书的时候不要打扰。 想着时间还不是太晚,于是,尹纵之就信口问,是哪个到外头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随着尹纵之的问话,外面立马就有了响应。 不好意思,打扰公子了。我是山下王家的姑娘,住的并不远。公子上山以后, 每次听到公子吟诗弹琴的声音,心里十分仰慕,一直想来一睹公子风采,可是家里人一直看的紧。 今天刚好父母出去走亲戚去了,不会回来。就我一个人在家里,刚才又听见了公子的琴声,忍不住从屋里走到这里,却不知打扰了公子,还请公子原谅则个。 听着窗外软软的声音,尹纵之根本就没想太多,按照现代通行的话说,孔雀都会在母的面前开屏,自然豪气横生,何况外面的声音表表达着对自己的爱慕呢。 于是,尹纵之就说,既然都是邻居,那也就不是外人,来都来了,就请进来吧。 然后,尹纵之打开门,院子里站着一个姑娘,模样和身材都极好。 姑娘见尹纵之出来,赶紧行了拜礼,这边尹纵之也回了礼。两人交谈了几句之后,姑娘便随着尹纵之进了屋。 等姑娘进了屋,尹纵之挑亮了灯,尹纵之的眼睛也亮了。开始在院子里,尹纵之只觉得姑娘的模样和身材极好,现在在灯下,尹纵之看的更清楚了。 这个自称姓王,小名叫作兰子的姑娘不光是容貌身材俱为上品之外,言语也很得体,并不像寻常百姓家的女子。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足的话,那就是姑娘的面相上,除了耳朵有点黑以外,脖子以上的部位白皙皙,似乎用手都可以掐出水来。 于是,两人的话题就更加多了起来,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聊着聊着不知觉间便到了深夜,眼见王兰子兴趣尤深。 这个时候,尹纵之也动了心思,便向这个自称王兰子的妙龄少女说,现在夜深了,不如今夜就留在这里,咱们俩秉烛夜谈吧。 王兰子倒也没有明显拒绝,反问了尹纵之一句,可是我的父母要是回来了,我该怎么办呢? 看着王兰子这欲拒还休的态度,尹纵之的精虫直往头顶上冲。你的父母去亲戚那里贺喜,你来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回来,估计今天晚上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是实在怕他们回来的话,要不然这样,等到五更天的时候你再回去,关上门睡觉,即便他们清早到了家里,也不会发现你没有在家里过夜啊。 本来就是郎有情妾有意,话都说到这种份上,对于尹纵之的诱导,王兰子是笑着听从了。 窗户纸捅破之后,夜里的事情是怎么样的,大家完全可以自行脑补。老牛对这件事情的说法是,“相得之欢,誓将白首。绸缪之意,无不备尽。” 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对年轻力壮的尹纵之和自荐上门的王兰子来说,更是如此。 不知觉间,外面的鸡都叫了几遍,眼见快到了五更,王兰子穿上衣服就要下床离开。 但这个时候,尹纵之却舍不得了,食之甘味啊。然后,尹纵之心里就涌出了很多的想法,特别是又难得遇到自荐枕席的事。 于是,尹纵之便一把搂住王兰子,甜言蜜语地说了一大通,但是王兰子这时却死活不接尹纵之的招了,一味和尹纵之说自己要离开,不然,被父母发现以后,自己真的要被打死了。 可尹纵之哪里有什么心事去管王兰子的话呢,自己在中条山闭关这么久,每天不是蔬菜就是蔬菜,好不容易有块肥肉放在碗里,眼睛早都红了,哪肯舍得放手呢。 眼见没有办法,尹纵之瞅见了王兰子脱在床榻前的鞋子,便拿了一只压在自己的枕头下面,不给王兰子递。 这下,王兰子可急了。郎君,虽说我们家就我一个闺女,父母也很宠爱我。但是我家里条件不太好,就这么一双鞋子,你藏起来一只,我就只能打光脚回去了。 但这都不要紧,可是要是我的父母看见我没了鞋子,他们问起来我该怎么说呢?如果他们知道我偷偷来郎君这里,还把仅有的鞋子留在了郎君这里,他们真的会打死我的。 郎君,你真的不怜惜我吗?说完,王兰子竟抽噎起来。 但尹纵之还是不听王兰子的话,反而打定了主意。如果是王兰子不答应他的要求,就不把鞋子还给她。哪怕王兰子以会被父母发现打杀了她为理由,尹纵之还是不肯松口。 眼见天色越来越放明了,王兰子心一横,对尹纵之说。请郎君把鞋还给我吧,只要你在这里,我天天晚上都过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相对先前尹纵之的留宿,从五更到天亮这段时间,王兰子的表现大为不同。一开始是尹纵之哈巴狗一样的求着王兰子,想让王兰子留下来陪着自己。现在天快亮了之后,王兰子坚决要离开,这让尹纵之愈发疑惑了,非要把王兰子的鞋留下来。 到了最后,王兰子没有了办法,便在床榻前跪了下来。给尹纵之磕了一个头,说自己昨夜里来是因为上一辈子欠了尹纵之的,这一晚已偿清了前世的债。 现在自己要离开了,可公子怎么也不放自己走,如果因为这导致她丢失了性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权当是孽缘宿债吧。可是公子一直这么固执的话,对公子以后也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之后,王兰子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转身推开门就走了。 反正天色已经亮了,尹纵之看着王兰子推开门出去,想着她的鞋子还压在自己的枕头下,纵使王兰子的话说的有些生硬,但尹纵之并没有往心里去,把被子往身上拽了一下,掉头补觉去了。 等到尹纵之睡醒,太阳都已经晒到屁股了。 这时,蜷在被窝里的尹纵之忽然觉得自己的枕头有点硌人,然后又闻到屋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由地有些好奇。 等尹纵之坐起身一看,床榻前居然有一滩血,还有血迹一点一点的往门外延伸出去。再掀开自己的枕头,先前自己压在枕头下的王兰子的鞋子不见了,出现在尹纵之眼里的居然是一只带血的猪蹄壳。 吓得尹纵之一激灵,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拿起书桌上放着的镇纸护在自己的身前。 过了好半天,尹纵之才回过神来。穿上衣服,抓起枕头下的猪蹄壳,走出了房间。 地上的血迹从床榻前一直滴在了门口,从门口边又延伸到了院子的门边。尹纵之顺手拿起放在院子石桌上的梢棒,推开院子的门,想看看这血迹一直往哪里走。 等出了院子,血迹沿着路往山下去了。尹纵之也是胆大,不过,反正也是白天了吧,提着梢棒继续沿着血迹往下走,想看看到的是什么情况。 路上的血迹一直延伸到了山脚,绕过一户人家的大门往他家的后院去了。这户人家,尹纵之也认得,姓王,家里男人叫王朝,自己上山的时候还在他家里住过一晚。 而且,王朝也很有见识,经常去京城。一开始尹纵之还以为他是个白丁,在他家里住过之后才知道他深藏不露。在王朝家住的时候,尹纵之把自己的诗文假托别人所做拿出来的时候,王朝还指点了一两处,按照他的指点修正后,诗文的档次是上了一大截。 王家的大门还关着,尹纵之也没有管它,而是循着血迹绕到王家的后院,那血迹居然一直滴到了王家的猪圈。 等尹纵之提着梢棒站直身子往猪圈里一看,猪圈里只有一头白身黑耳的大母猪趴在那里,猪的右脚还滴着血,没有蹄壳。 而且,那头猪看见尹纵之提着梢棒站在猪圈外时,一下子就站起了身,脑袋冲着尹纵之,眼睛鼓了几下,像是在表达什么不满似的,然后冲着猪圈的门冲去。 不知道王朝是在家里听到后院的动静,还是他从外面回来听见后院有动静,提着弓箭也来到了后院。 王朝看见尹纵之提着梢棒站在自家的猪圈旁,正觉得奇怪,但还不等他开口,猪圈里的那头母猪已撞开了门,冲了出来。 王朝急忙招呼尹纵之,两人一起费了好大力气,弄了很久,才把那头母猪赶回了猪圈。 把母猪关回猪圈以后,尹纵之是怎么和王朝说的,老牛没有说。 估计尹纵之当时心情肯定不太好,和自己嗨哟了一夜的王兰子居然是头大母猪,这事怎么说的出口呢? 在尹纵之和王朝一番交流之后,王朝射杀了那头大母猪。 大母猪被杀死以后,尹纵之回到了山上,继续闭关苦读。不过,就在那头大母猪被杀掉的当天晚上,尹纵之做了一个梦,梦见王兰子在自己的床前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话之后就不见了。 尹纵之从梦中惊醒以后,心里觉得很不舒服,非常忌讳。等到第二天天亮,便收拾好东西,带着仆从回到了老家。 但是这事还不算完。尹纵之从中条山回来后,继续在家里备考,但第二年的科考,尹纵之却名落孙山,后面又继续考了几回,还是没能进入朝廷的法眼,最后,泯灭在众生之中。 老牛说,尹纵之一直考不中,不能货与帝王家,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他若是把当初王兰子离开时说的话听进去了,可能就不一样了。或许,这就是王兰子还了他前世的债时,他却硬要强求带来的报应。 至于尹纵之和王兰子这件事情,老牛是怎么知道的,史书上没有人提起过。但从过来文人相轻的做派,或许真有这种事情传到过老牛的耳朵里,让老牛有了加工的素材,但也可能是因为老牛在仕途中的一些看法,然后含沙射影的针对某些人,也未必不是真的。 第4章 蓬瀛仙子降人间 魏晋以后,因为谶纬书的大量产生,引发一种职业的诞生,那就是扶乩。 依照现代对扶乩的专业解释,就是先准备一个带有细沙的木盘,然后再准备一个丁字形的木架。扶乩的时候木架的顶端悬锥下垂,架放在沙盘上,由两人各以食指分扶横木两端,依法请神,木架的下垂部分即在沙上画成文字,作为神的启示,或与人唱和,或示人吉凶,或与人处方。 明清之时,占卜扶乩之风基本上到达了顶峰。 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中记述了数十例扶乩事例,然后说“大抵幻术多手法捷巧,惟扶乩一事,则确有所凭附。然皆灵鬼之能文者耳。所称某神某仙,固属假托”。 然而,也因为纪大学士的这些看法,给后人留下了许多精彩的故事,譬如下面要说的蓬瀛仙子降人间。 纪大学士说,在黄岩村,住着一户姓祝的人家,祝家的条件在村里也不是太差,只是人丁不是很旺,在祝父去世之后,家里只剩下母子俩相依为命。 虽说祝母早年丧父,膝下就一个独子,但祝母是个好强的人,硬生生靠着养猪养活了儿子,还把儿子送到了村上的私塾,指盼着儿子能考上个功名光耀门庭。 不过,像这样的单亲家庭,祝母对儿子的管教自然比常人家里就要严厉一些。小的时候,祝某还不曾有什么想法,但随着他一天天长大,对母亲的一些做法,就产生了一些逆反的心理,就像我们现代看到的那些正处于叛逆期的孩子差不多吧。 学业的负担和母亲的期盼压在头上,这让祝某苦不堪言,结果,等到祝某都快二十岁了,连一门亲事也不曾定下了。 就连县里的考试,祝某是年年参加,但参加之后的结果也依旧是童生,这不禁让祝母额头上的皱纹又添了几分,平日里对祝某的说辞也更加严厉了。 生活中有压力以后,人们都会寻找一种方式来释放自己的情绪。什么纵情山水啊,其实和现代人们喜欢打麻将一样的,都是把自己的情绪找个渠道发泄出来。 虽然母亲对自己管的很严,但祝某却也不是个书呆子。只是长期处在母亲的高压之下,加上学业进步也不是很明显,让祝某很是苦恼。 某次,读书之余,祝某看见几位同伴在玩扶乩的事,一下子就迷上了。而且,还成了一个深度的扶乩占卜发烧友。 看过现代港台电影制作团队拍摄的那些恐怖影片的人都知道,有一种叫“笔仙”的场景很是让人头皮发麻,几个年轻人一起玩耍的时候总会有人无意中提出玩请笔仙的事,然后在附和中会有个把人提出异议,但是又阻止不了,结果平生出很多无端的事来。 祝某他们组织参与的扶乩,其实也就是请“笔仙”。不过,那个时候可没有现代的影视技术,谁也无从知道,在扶乩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对于扶乩占卜,祝某在玩过很多次以后,对这个东西的套路也是明白的很,所以无事的时候自己也经常一个人扶乩,当做是自己释放压力的一种消遣。 但蓬瀛仙子,就是在祝某一直认为的消遣中出现了。 某天晚上,在又遭受母亲一顿呵斥之后,呆在房里的祝某很是不堪,拿出了藏在书柜里的扶乩用具,怎么放松一下自己的情绪。 但玩着玩着,祝某想起了前些天同伴们说的请紫姑,操作步骤,祝某也一一记得,就是找一个畚箕为架,然 后以扶乩的形式迎接紫姑的降临。 紫姑的传说最早来自《异苑》:“世有紫姑神,古来相传云是人家妾,为大妇所嫉,每以秽事相次役,正月十五日感激而死。故世人以其日作其形,夜于厕间或猪栏边迎之,祝曰:“子胥不在”“曹姑亦归”“小姑可出戏”。” 陆游在《箕卜》也说过:“孟春百草灵,古俗迎紫姑。厨中取竹箕,冒以妇裙襦。竖子夹相持,插笔祝其书。俄若有物评,对不顺臾,岂必考中否,一笑聊相娱。” 于是,祝某就瞅着母亲不备,躲在房里开始了请紫姑。 对于祝某而言,在这次请紫姑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因此发生改变。 怎么说呢,祝某以前扶乩的时候,都是神灵附身在乩盘上写字画符应答,然后大家就根据乩盘上的字迹去猜测预测事物,虽说有点太扯了些,但等到大家众口铄金以后,许多似是而非的事情牵强起来,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 这次,随着祝某焚香祈祷,更为怪异的事情发生了,居然真的有神灵随着祝某的祈祷现身在祝某面前。 不过,估计祝某早就陷于了扶乩的世界不能自拔,就像现代的人玩网络游戏一样,沉浸在了虚拟的世界里走不出来。 出现在祝某眼前的是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告诉祝某自己是蓬瀛仙子,听到了他的祈祷,因为感受到了他的诚心,所以降身在他的面前。 对这个自称蓬瀛仙子一身素黑的女人,祝某根本就没有半点的疑心。相反呢,因为那个时候什么狐仙女鬼给书生红袖添灯的故事也很是流行,能够有自称蓬瀛仙子的姑娘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反而给祝某平添了很多莫名的想法。 而且呢,后面的情节还似乎真符合祝某的期盼。在祝某房间里,蓬瀛仙子对祝某的问话是有问必答,即使是一时半会答不出的,蓬瀛仙子在思虑一下之后,也会说出一些类似在祝某身边发生的事情,让祝某自行思考。 在这一问一答之间,不知觉地已经到了深夜。可蓬瀛仙子却似乎没有离去的意思。 于是,祝某便隐晦地向蓬瀛仙子表达着某种意思,不过,没有表达得像阿Q对吴妈说的“吴妈,我要和你困觉”这样直白。而且,出乎祝某意料的是,蓬瀛仙子似乎听懂了祝某的意思,居然主动和祝某说自己晚上留下来。 这可让祝某喜出望外,大晚上的,虽说房里点着灯,但孤男寡女的,再说有似乎郎有情妾有意。于是,祝某房间的灯很快就灭了,熄灯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自然可想而知,这里也就不用细说吧。 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眼见快到了五更,蓬瀛仙子摇醒了祝某。告诉祝某不必每天晚上都扶乩祈盼了。到了夜里,她自己会来祝某这儿陪他读书。如果是扶乩祈祷的话,怕有其他人会借她的名义来戏弄祝某。 有了一晚上的恩爱,祝某对蓬瀛仙子的话深信不疑,连连点头称是。等到了晚上,蓬瀛仙子还真如早上和祝某说的那样,在祝某的不知觉间又出现的祝某的房间里,一连几晚,都重复着同样的故事。 从这以后,祝某的生活规律多了,即便是外出会友,也是早早就回到了家里,等到吃过晚饭之后根本不出门,就待在房里点着灯一边看书一边就等着蓬瀛仙子的到来。 这一切,都让祝母看在眼里,看见儿子的表现,祝母的心里也是很欣喜,只道是自己的儿子懂事了知道上进了,还想着法子给祝某弄点好吃的,生怕祝某太用功了伤了身体。 但慢慢地,祝母就发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儿子这大半年的用功读书,自己还弄了些滋补品给他,怎么儿子反而越来越瘦了,而且早上和自己问好的时候还呵欠连天的。 于是就问祝某是怎么回事,祝某一开始还找借口搪塞着,眼见母亲拿出荆条来要家法伺候。这下祝某可慌了神,便倒豆子一般把自己与蓬瀛仙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母亲。 前面讲了,祝母是个好强的人,也是个明白人,听了儿子的讲述,心里面就暗自有了自己的主意。 估计自己的儿子是遇上妖怪了,哪有神仙和凡人欢好以后让凡人受损的呢,再说,哪有一个姑娘家半年都不换衣服,而且每次都还是半夜才来天没亮就走。 但祝母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儿子,只是和祝某说,可能是附近哪家的姑娘爱慕你,伪托了蓬瀛仙子的名字和你相会,下次仙子来的时候,你要和她说请她带你去她家里看看,不然你们俩这样偷偷摸摸的做法说出去也不好听,婚姻大事还是得父母做主,方便的情况下我也得去看看我的亲家了。 晚上,蓬瀛仙子又来到祝某的房间,一番温存之后,祝某告诉了蓬瀛仙子自己母亲的想法。一开始,蓬瀛仙子还似乎有些为难,但在祝某再三请求以后,蓬瀛仙子也就没有再推脱了。 于是,两人手拉着手黑灯瞎火地出了门,深一脚浅一脚地大约走了个半里多路以后,就到了蓬瀛仙子的家。 让祝某疑惑的是,蓬瀛仙子家的房子似乎并不大。进了家门以后,虽说有仆童端茶倒水,但却没有见到蓬瀛仙子的父母,而且,这些仆童,穿着也和蓬瀛仙子差不多,也是一身黑衣,难道他们家都喜欢黑色? 等蓬瀛仙子安排仆童把食物端上了,祝某更觉得有些奇怪了。蓬瀛仙子家的仆童都有七八个按道理说条件应该比自己家里还要好一些啊,怎么这些餐具也是粗糙的很,食物也不多,居然还带着一股潲水味呢。 不过,可能是因为爱屋及乌吧,或者想着这可能是蓬瀛仙子对自己的考量,祝某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第二天天亮之后,祝某和母亲说了自己去蓬瀛仙子家的事情,说怕母亲等的急连夜赶回来了。母亲听了之后,更加确定儿子碰到的是妖物。不过,祝母还是没有向儿子说破自己的想法。 等祝某用过早餐,祝母和他说,我今天去一下蓬瀛仙子家,拜访一下,也好为你们的事早作打算。祝某也不疑有他。 祝母出了门以后,按照儿子告诉她的信息四处寻找蓬瀛仙子的家,但在离自己家五里范围内,都没有发现儿子所描述的房子,即便是四处向人打听,但得到的信息都是没有这么一户人家。 这让祝母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儿子遇上的蓬瀛仙子绝对是妖物。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呢。回家的路上,祝母不禁皱起了眉头。 说来也巧,在路上,祝母碰见了村里一位饶舌的妇人。两人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妖物的事情。这下,长舌妇人的兴趣立马就上来了,像是搓到身上的痒点一样。 长舌妇人告诉祝母,就在隔壁的县城,有个员外家里,养了一只狗,这只狗很是灵性,非常讨人喜欢,员外也很喜欢它,有了什么好吃的,都会毫不吝啬的给狗吃。 后来,员外家要盖房子,高价从外地请了一名工匠,因为听说过如果主人招待不周的话,有些匠人会做手脚,于是,工匠来了以后,员外也是每日好酒好菜的供着。 这让工匠很满意,对员外的要求也是尽心尽力,两人不自觉的还成为了朋友。可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工匠发现员外家提供的食物少了很多,吃都吃不饱。于是,某次和员外说话的时候,工匠就隐讳地提起这件事情。 但让工匠意外的是,员外和他主动说起了每天提供哪些吃食,对食物少了事情根本就不知情,这让工匠很是纳闷。 于是,第二天,工匠就早早收了工,偷偷藏了起来。确实和员外说的那样,下人把食盒提到工匠用餐的地方后,把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在桌上,数量、式样和员外说的一样。 但是,等下人离开后没多久,员外家的狗就推门进来了,跳上椅子,人模人样地坐在椅子上,俯下身子,用两只前爪扒弄着饭菜,熟练的吃起来了。如果撇开狗的耳朵的话,不细看,倒还真像个人在吃饭。 这下,可把工匠给吓坏了。后来,工匠偷偷告诉了员外,一开始,员外并不相信,但等他和工匠一起躲起来看时,也被自己养的狗给吓着了。 长舌妇人讲的故事让祝母猛地一激灵。蓬瀛仙子全身黑衣,还有七八个童仆也是一身素黑,吃的食物还有点潲水味。自己家养的黑母猪前些日子生了七八个猪仔,也是一身黑。 想到这,祝母和长舌妇人分开了,快步走回了家里,瞪着自家的猪圈,越想越觉得这东西和儿子讲的全部都对得上。 于是,祝母就找来屠夫,准备把黑母猪和猪仔全部处理掉。 当天夜里,蓬瀛仙子又来到了祝某的房间,一番温存之后哭着和祝某说,公子啊,我们俩的缘分尽了,父母不同意我们之间的事情,你要多保重,以后再也不要想我了。然后就悲伤的走了,搞得祝某也是心痛不已,肝肠寸断。 说来也奇怪,第二天在猪圈里的猪被屠夫拖走以后,到了晚上,还果真像头天晚上蓬瀛仙子告诉他的那样,不管他怎么祈祷,蓬瀛仙子始终没有降身在他面前,而且,在这之后,蓬瀛仙子的踪迹也似乎一下子绝了。 至于祝家,后来,是不是又养了猪,或者是没有养猪,就无人知晓了。但是,按照祝母的做派,估计不再养猪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或者,是带着祝某迁居的他地,或者是祝某考上了功名,带着母亲迁居到了别的地方,也都有可能。 毕竟,这件事的发生,在祝母和祝某的心里,肯定都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所以,求神拜佛,还是不能太随意的。像祝某祈祷来的蓬瀛仙子,还不是算太折腾的,祝家也及时止损了。 前些年网上有个流行的段子,说是某人到寺里去拜佛,结果发现佛也在拜佛,于是,某人便问是怎么回事,佛瞥了他一眼,说,求人不如求己。 第5章 高二醉酒拥肉人 古代对肥胖的人有多种雅称,《黄帝内经》把长得圆乎乎的,浑身上下都是肉,雅称“肉人”,体型也概括为“上下容大”。 高二醉酒拥肉人的故事,发生在两百多年前的京城。 据说,那个时候,九门提督为了便于京师社会秩序的治理,从各衙门办事的差役工作中受到的启发,组建了一支专门的城管队伍,兼代着联防巡逻的职责。 同时,对京师进行了网格化管理,将京师分成了无数个网格,按早晚两班的原则,把城管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放到了具体的网格,责任到人,管理到人。 那个时候,能在京师里当上一名网格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本来百姓就畏官如虎,即便城管是临时工,但好歹身上也有着件官府下发的虎皮,在老百姓中间可以耀武扬威的狠。 话说高二想办法当上城管后,在他负责的那一片可是春风得很。不过,除了偶尔到小商小贩摊子上拿几个苹果抬几个炊饼以以外,高二也不是那种作孽的人。相反,身上还有着几分正气,遇到贼人等不法之徒,高二每次都是冲在最前面,一来二去之后,网格里的邻里街坊对高二评价还不错。 在高二负责的这一片,高二属于晚班序列的人员。天黑后听着更夫的打更声,在大街小巷里转上几遍。 城管队伍最开始运行的时候,高二手上拎的是衙门统一配发的制式装备,白昼晚间巡逻都是三五个人以上,排成整齐的队伍走街窜巷,效果还不错,有点威慑力。 但是某次巡逻中,不知道从哪里流窜到高二辖区的一位贼人仗着身强力壮,与高二他们几个斗了起来。高二发现自己手上的家伙不趁手,等逮住这个贼人以后,高二就寻思着将自己的梢棒进行改装。 不知道高二是不是受了和尚们手上提的禅杖的启发,他把自己的梢棒上加了一个半圆形的木钩,整个造型就有点像后世的保安用的防爆叉。可别说高二的改装,还真有些效果,在后来碰到的几次纠纷中,街坊们都说,高二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城管队运行得有大半年时间以后,还别说,京师的社会治安确实好了很多。为此,九门提督还专门邀请了一批高官,对城管队进行了检阅。 不过,检阅的时候,众位高官看着下头黑压压的一批城管,结果组队亮相时,一片齐刷刷的梢棒里突兀的冒着一个防爆叉,犹如鹤立鸡群一般打眼的狠。 主管城管队伍的领导就有点坐不住了,一级一级追下来,追到高二这里。可不管上头怎么说,哪怕是打板子,高二都振振有词,俺可是凭着这钩子才拿住了那些贼人的,纵然是挨板子,也不愿拆掉自己加装的木钩。 于是,不管是同行的队伍,还是邻里街坊,都知道城管中唯一一个扛着防爆叉的人,就是高二哥。时间长了之后,大伙儿把高二哥笑成了高二钩,意思是说只要看到钩子,就知道高二人在哪里。但高二却不管不顾,依然我行我素。 虽说京师的人龙蛇混杂,但后来老百姓还是都习惯了城管的存在。高二所在的辖区,在屡屡逮住几个贼人之后,偷奸犯科的人基本上都不往这边来了,原因也很简单,高二和队员们对贼人下得起狠手。 有着高二他们的网格,基本上都成了路不拾遗的状态。见到这番情形,高二他们这支城管小队,也就打起了偷奸耍滑的主意,白天,怕有人监督检查,起底保证两个人一班,到了晚间,就一个人轮值一夜,大家也就都乐得轻松。 这样一来,对高二他们来说,空闲的时间就更多了。日子怎么打发呢,就相互摆一些龙门阵,把你晓得的故事讲出来,把我知道的故事讲出来。 可谁都不知道,看着这高二气势汹汹的,其实胆子并不大,在听多了鬼故事之后,原本不沾酒的高二居然学会了喝酒。值夜班的时候,从办公室出发上街之前,高二总是要喝上一两杯才肯动身。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把许方挑酒打鬼的故事牢牢记在了心里。 不过,高二学会喝酒之后,慢慢的,大家就发现高二酒品不咋地,属于那种有酒性没酒量的,动不动就醉。 只要一醉,高二就会把自己加工过防爆叉扛在肩上上街巡逻,不管是不是自己当班。而且还一边走一边唱歌,就和现代酒品差的人喝醉了之后在大街上发酒疯差不多。 某天晚上,轮到高二一个人值夜班。看着夜已经深了,本来就有点酒意的高二,又在办公室里扎实蹦了几口酒,扛着自己的防爆叉,开始了夜里的第三次巡逻。 来到街上以后,一开始,高二还是把防爆叉扛在肩上的,但没走多远,就有点高一脚低一脚的了,高二也就索性把防爆叉拖在身后。 在巷子里接连转了几个圈圈以后,高二突然模模糊糊地看见前面有户人家还亮着灯。什么情况,这大半夜的还不睡觉。 于是,带着几分疑惑,高二深一脚浅一脚的拖着防爆叉走近了这户人家。借着他们家亮出的灯光,高二眯着眼瞧了一下,哦,是前几天才接了新娘子的那户人家。 没事呢,人家两口子还在屋里说着话呢。高二靠着这户新婚夫妇家的院墙站了一会儿,拖着叉子准备离开。 可就在高二准备迈脚的时候,高二又停了下来。院子里小两口敦伦的声音传到了高二的耳朵里。 狗日的不害臊,干这个事灯都不晓得熄。高二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等高二扛起叉子挪开腿往前面走两步,院子里的声音愈发旖旎了,嗯嗯啊啊的声音直冲高二耳朵里钻。 高二吞了口唾沫,忍不住又停了下来,扭头往院子里望了望。再仔细一听,夫妻俩敦伦的声音居然是从亮着灯的那个房间传出来的。 这下,可让高二有点心思了。他把钩子放在地上,蹑手蹑脚地翻进了院子,走到亮着灯房间的窗户底下,屋里面新婚两口子的声音更大了。 高二用手在嘴里沾了一下,悄悄的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把眼睛凑了上去。 这一瞅,可了不得,高二瞅的面红耳赤眼睛都直了,里面的新婚两口子正转换着姿势,各种高吟低唱,妙不可言,尤其是妇人白花花的身子,看得高二血脉翻涌。 看着这活森森的春宫图,高二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忍不住又吞了口唾沫,却不想这口唾沫一下子把自己给呛着了,伴随着高二捂住嘴巴的一声咳嗽。屋里面一声呵斥,随即灯也一下子灭了。 听墙角被人发现了,这可有失高二哥的脸面,不待屋里再发出声音。高二赶紧翻出了院子,捡起钩子就跑。 连续转过几个巷子以后,高二才停下来回过头看了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幸好他们家没人追出来,不然这个脸可丢尽了。 不过,越是继续往前走,高二的心里却越不快活起来,那妇人白花花的身子总是在高二的眼睛前头一闪一闪的,还有那低吟浅唱的声音,让高二走着走着都不自觉地弯下了身子。 娘的,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啊。可这大半夜的,到哪里去找乐子呢,即使是自己所知道的那几道门,这个时候也早都关了,真是他娘的晦气。 怏怏地转过两个巷子,突然,高二停下了脚步。咦,这个时候,前面咋还有人在走夜路呢。再仔细一瞧,居然还是个妇人。 高二把叉子斜靠在身上,搓了搓手。按照上头的规矩,晚上,老百姓可是不能出门的啊,这个妇人,半夜还在外面,估计不是什么好人家的,说不定…… 揣着这种念头,高二把防爆叉扛在了肩膀上,瞅着妇人走的方向,蹑手蹑脚地跟在妇人的后面。 转过两个巷子之后,高二看见妇人进了前边不远处的一户人家。 等高二走到那户人家时。高二不觉有些奇怪,自己的辖区里,好像没这么户人家啊。这家人家的房子略有点破旧,院子的墙壁不是很高,站在墙边能够看得到里面的房子,像高二这般的壮汉摁着墙就能跳到院子里。至于院门,也只是马马虎虎地用荆条捆了几下。 站在院墙外面,看着妇人进了门。虽说高二心里有些疑惑,但占据在高二心里头,却是那新婚两口子咿咿呀呀的声响。 不过,虽说心思在这上面,但高二还是有点怕,怎么说,这半夜出现在路上的妇人,毕竟是回到了家里。 于是,高二便斜倚着院墙,悄悄地听着院子里的声音,心里盘算着有没有机会。 结果,还真是天随人愿。妇人进屋后,高二一直听到的都是小孩子见到母亲后的声音和妇人的安抚声,并没有男人的声音。 都说酒是人的胆,这下,高二的胆气可足了。哪还忍得住呢,提着防爆叉,摁着院墙,一下子就翻进了妇人的院子里。 妇人也听到了屋外的响动,呵斥着问是谁? 高二却不回话,把防爆叉往墙上一靠,一错身就挤开门进了屋,俺是高二哥。 见高二猛地进屋,可把妇人吓得不轻,“高二哥,你是来抓我的嘛?” 高二嬉笑着说,是抓你来的,不过,我把叉子放在外头的,你说说,我该怎么抓你呢? 听着高二的声音,再看看高二的神色,妇人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个,高二哥,小孩子在下面不方便,不如我们到楼上去吧。 高二顿时大喜,跟着妇人上了二楼。上面果然比下面舒适多了。不等高二动手,妇人就主动解下了衣裳,肌肤光洁如滑,看的高二直吞口水。 来不及多想,高二就凑上了妇人,但等近妇人的身后,高二却有点失望了,妇人的身材有点臃肿,即便壮如高二,两只手也合抱不好妇人的身子。 不过,从开始看到新婚夫妇的表演开始,又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来了机会,高二哪有忍得住呢。 夜晚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反正高二是一直累着并幸福着。幸福之后,高二的酒劲更上来了,搂住妇人便睡着了。 睡着睡着,迷糊间,高二突然听见有人说,“这不是高二哥的叉子吗,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又有人骂道,“这哪里是高二哥的哦,肯定是有人想偷我们家的猪,瞧着高二的叉子好用,照着高二哥的叉子弄了个一样的。” 接着又传来一阵惊呼,“肯定是高二哥,你看这衣服,就是衙门给他们发的衣服。就是奇怪,怎么衣服、叉子都在这里,人却没有看到呢?” 听到这话,高二吓的一激灵,赶紧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开眼睛更把高二给吓坏了。太阳明晃晃的,自己赤裸裸地在猪圈上。再往下一瞧,一头百多斤的大母猪闭着眼睛在猪圈的角落哼哼唧唧的。自己的防爆叉,就靠在猪圈的外面。 幸好衣服还没掉到猪圈下面,高二赶紧扯过衣服穿好,起身下了猪圈。 看到高二从猪圈上走下来,猪圈的主人也愣了,再看到高二提着叉子准备跑,更加愕然。 刚好,高二的两个白班兄弟也被叫了过来,大家便拦住了高二,问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高二还唬着脸啥也不说,后来,看着实在是憋不过去了。高二黑着脸朝着猪圈的主人,你家的那头猪老了,如果不杀的话,恐怕将来会成为妖怪。 听到这话,大家都笑了起来,因为本来平时闲扯的时候就肯摆这些龙门阵,哪里会不懂高二这句话的意思呢。 倒是第二天,猪圈的主人还真听了高二的话,把这头猪杀了。 这头猪被杀的晚上,高二梦见前晚和自己欢好的妇人欣欣然来到了自己的面前,给他施了一礼,感谢高二哥让她解脱转世为人。 高二也是憨厚。梦醒之后,和街坊们闲聊的时候,无意中把这件事给说了出来,听的人回想着从猪圈上走下的高二的样子,莫不捧腹大笑。 再后来,高二喝醉酒后裸睡在猪圈的事越传越远,传到了一个叫外史公的人耳里,外史公笑着说:“既定尔娄猪,盍归我艾豭”。 这个点评,就有点污了,这里就不说了。要是看这个故事的人有兴趣,可以自行百度一下,呵呵。 第6章 女性男神二师兄 吴承恩的一部西游,再加上86版影视《西游记》的播出,唐僧一路西行的故事在国人当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家在讲到这个话题的时候,通常情况下都是说师徒四人,其实如果从结尾处来看,小白龙也可以当做是唐僧的徒弟之一。虽说在西行的路上,小白龙一直是唐僧的脚力,但在面对黄袍怪的时候,吴承恩可是这样写的:“那白马认得是八戒,忽然口吐人言,叫声‘师兄’!” 当时还把二师兄给吓的摔了一跤。而且,后来还是小白龙让二师兄不要老是想着“把行李等老猪挑去高老庄上,回炉做女婿去呀。”极力劝说猪八戒去花果山请回孙大圣,这才让西行的队伍没解散。 当然,这是题外话了。这里还是专说一下为啥二师兄是国民女性的男神。 说起来,二师兄还是国人都耳熟目详的西游人物之一,在华夏大地上,提到西游记,如果有人连“白龙马蹄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 西天取经上大路,一走就是几万里”这样的曲调都跟不上的话,那就很有可能就是被国安带走的连“宫廷玉液酒”都对不上的对象一样,成为国人的笑谈。 在老吴的西游,人物众多,但在师徒四人中,除却大圣以外,给人印象最深的还是二师兄。 就像某个段子说,某个主持人邀集了一大群美女坐在一起,然后提问,说假如要你们从师徒四人中选一个当老公,你们选谁?据说,当时美女的选择都是二师兄。 后来,主持人在询问为什么选二师兄时,美女们的回答也很简单。除了二师兄在面对高翠兰时是耙耳朵以外,还有就是虽然二师兄长得丑,但是架不住人家有法术啊,要带着他出门的话,可以随时变成大美男。 而且二师兄对女人,愿意动心思,花时间去讨好女人,就像二师兄面对大圣假扮的高小姐粉闹时也哄着——“如今你身上穿的锦,戴的金,四时有花果享用,八节有蔬菜烹煎,你还有那些儿不趁心处,这般短叹长吁,说什么造化低了!” 这样的二师兄,基本上可以满足女人对于生活的美好幻想。不过,面对八戒看到美女就走不动路这件事,就需要时常敲打了,只要管理到位,想来也跳不出女人的手板心。 当然,这是题外话了。不过,也因为这个段子,还有猪八戒背媳妇的那段音乐一度上了手机铃声排行榜,很多人就重新找来了吴老的原文,细细品读八戒在高老庄的那段生活。 在老吴的笔下,老猪同学在高老庄的日子过得还是蛮不错的,虽然他的丈人对他“如今又会弄风,云来雾去,走石飞砂,唬得我一家并左邻右舍,俱不得安生”颇有微词,但总体评价却是不错,譬如说八戒刚来的时候“模样儿倒也精致”,“一进门时,倒也勤谨:耕田耙地,不用牛具;收割田禾,不用刀杖。昏去明来,其实也好”。 在高老的嘴里,他对八戒样貌现出了原貌,其实也是很包容的。就像他在给唐僧和大圣说的那样——“只是一件,有些会变嘴脸”。 一开始,大圣还以为八戒会变嘴脸是其他什么事情,但高老继续的介绍才打消唐僧和大圣的疑虑。 八戒的丈人其实有点嫌弃他初来高老庄的时候是个黑胖汉子,到后面变成了一个头脸像个猪模样的长嘴大耳朵,尽管这样,高老还是没觉得什么,只是八戒的食肠让高老有点碎碎念——“一顿要吃三五斗米饭;早间点心,也得百十个烧饼才够。喜得还吃斋素;若再吃荤酒,便是老拙这些家业田产之类,不上半年,就吃个罄净!” 不过,对丈人的言辞,八戒也有自己的说法:“我得到了你家,虽是吃了些茶饭,却也不曾白吃你的:我也曾替你家扫地通沟,搬砖运瓦,筑土打墙,耕田耙地,种麦插秧,创家立业。” 因为唐僧说了句“只因他做得,所以吃得。”所以,大圣在抓八戒的时候也只是嘲笑,“这个呆子!我就打了大门,还有个辩处。像你强占人家女子,又没个三媒六证,又无些茶红(封建社会订婚时送的礼品叫“下茶”,也叫“茶定”)酒礼,该问个真犯斩罪哩!” 而且,大圣也还笑着怼上高老:“你这老儿不知分限。他虽是食肠大,吃了你家些茶饭,他与你干了许多好事。这几年挣了许多家资,皆是他之力量。他不曾白吃了你东西,问你祛他怎的。据他说,他是一个天神下界,替你把家做活,又未曾害了你家女儿。想这等一个女婿,也门当户对,不怎么坏了家声,辱了行止。当真的留他也罢。” 总结起来,就是八戒在高老庄的这几年,白天在庄子里干活,集木匠瓦匠于一身,做的是火居道士,所以,高家人在对八戒告别时说的“却不是和尚误了做,老婆误了娶,两下里都耽搁了?”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反对。 其实,早在高老庄之前,观音奉佛祖法旨东进长安的时候,路上就曾碰到过二师兄。当时,观音问他,“你是那里成精的野豕,何方作怪的老彘,敢在此间挡我?” 听到这话,二师兄可不高兴了。很严肃的告诉观音菩萨,我可不是野豕老彘,不是什么没有根脚的妖怪。 你不要看我长成现在这副样子,其实我原本是天河里的天蓬元帅,只不过是因为喝了点小酒,借着酒兴调戏了一下嫦娥,被玉帝生风变下尘凡,夺舍投胎的时候错了道路,投在个母猪胎里,变得这般模样。 然后,二师兄还向观音菩萨解释了自己的情况,自己住的福陵山云栈洞,原本是卵二姐的,看他武艺好,就让他做了个“倒插门”,只过得一年时间,卵二姐就死了,剩下他做个鳏夫。 而且,二师兄去高老庄上门,也是在光凭菩萨与他摩顶受戒,断了五荤三厌之后。在离开高老庄以后,更是先后九次提出要散伙回家。 比方说过平顶山时,大师兄得到真讯息后,恐八戒躲懒,假装揉出些泪来给师父报信,被二师兄撞见以后,二师兄可是耿直的很:“沙和尚,歇下担子,拿出行李来,我两个分了罢!”“分了罢!你往流沙河还做妖怪,老猪往高老庄上盼盼浑家。把白马卖了,买口棺木,与师父送老,大家散火,还往西天去哩?” 再说,为啥有二师兄见到美女走不动脚的说法,其实大家都误解了。四圣试禅心的时候,二师兄可是直言不讳地讲出了男人的心声:“胡说!胡说!大家都有此心,独拿老猪出丑。常言道:和尚是色中饿鬼。那个不要如此? 不过,但二师兄最后发现是“黎山老母不思凡,南海菩萨请下山。普贤文殊皆是客,化成美女在林间。圣僧有德还无俗,八戒无禅更有凡。从此静心须改过,若生怠慢路途难!”的时候,最终还是表了决心,“就是累折骨头,也只是摩肩压担,随师父西域去也。” 这样看来,只要时常敲打就会管理到位的说法也是对二师兄的误解。当然,也可能有人说,二师兄在天竺国时,看到了月里嫦娥,就曾忍不住跳在空中,把霓裳仙子抱住。不是需要敲打是什么呢? 说这话的人可能忘记了二师兄抱住霓裳仙子后的话:“姐姐,我与你是旧相识,我和你耍子儿去也。”根据这话,倒可以拓展一下,二师兄在天河当元帅的时候,可没少调戏过嫦娥。 但是,如果在天庭的时候,二师兄和谁看对了眼。估计也是和奎木狼与披香殿侍香的玉女一般,思凡下界,而不是被玉帝贬到人间。 所以,西行路上,孙悟空被狮子精一口吞下去之后,八戒同学说“分开了,各人散火:你往流沙河,还去吃人;我往高老庄,看看我浑家。将白马卖了,与师父买个寿器送终。”气的唐师傅不叫佛祖叫皇天放声大哭。 不光如此,在往灵山的路上,二师兄还借着化缘的机会,偷偷攒上了私房钱,“零零碎碎有五钱银子,因不好收拾,前者到城中,央了个银匠煎在一处,他又没天理,偷了我几分,只得四钱六分一块儿。” 一个西行的和尚,攒私房钱干什么?仔细想来,除了回到高老庄看望他心爱的高翠兰之外,似乎也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了。 所以,二师兄能称为国民女性的男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7章 乌将军因色归天 《玄怪录》里,讲了一个郭元振遇到乌将军并巧杀乌将军的故事。 这个郭元振,也不是一般人,在十六岁的时候便入了太学,十八岁时中了进士,然后从军入伍从校尉一路做到了大总管,而且还成功的从武将转为文臣,被玄宗皇帝封为代国公,在有唐一代也是个名人。 据说,郭元振未发迹的时候,有一次他从晋阳去汾阳,晚上赶路的时候不小心迷了路。一直走了很久,郭元振发现前面不远处有灯火亮着,以为是有人家住在那里,便决计到那里去投宿。 在古代,交通可没有现代这么便捷。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曾听说过这么一句话:看到屋,走的哭。这还是在白天,还很有可能选择性的抄点小路,缩短一下赶路的时间。但在晚上的话,那只有循着路走了,不然,万一磕磕碰碰,反而得不偿失。 因为是晚上赶路,虽然看的到远处的灯火,郭元振也只有顺着路走。差不多花了个把时辰,一直走了八九里路才走到开始看见的有灯火的地方。 借着院子里照射出来的灯光,郭元振发现这户人家不小,高门大宅的,虽说比不上自己在京城里看到的那些大户人家,但门庭也是很雄峻。如果贸然拜访的话,怕也不是很方便。 于是,郭元振让随从先是在门外喊了几声,可里面没有人回音,再使劲敲敲门,依旧没有回应。 郭元振觉得有些奇怪,但一路走来已经是人疲马乏,加上年轻胆气也足,也就没想那么多,就用手推了推门,也算是巧,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等进了门以后,院子里到处都挂着红灯笼,灯火辉煌,而且还摆有酒席,恍如平常人家嫁女一般,唯一诡异的是,不光是没有人在打理,还显得过于安静。 郭元振四下打量了一番,把马系在西廊前柱子上,循着台阶往里走,转了几圈,心里也是很疑惑,竟然看不出这是个什么地方。 突然,郭元振听见从厅堂东边的阁楼里传来有女子低泣的声音,而且声音还很悲切。 试想一下,如果是我们大晚上的,在山野里突然遇到一个院子,而且整个院子都是大红灯笼高高挂,然后猛地传出个女人的哭声,胆子小的,起码都会吓得个半死。 港台电影里,《倩女幽魂》里的画面,导演是不是从郭元振的这个故事得到的灵感,也很难说。 但郭元振胆气很足,毕竟是未发迹的贵人嘛。他顺着声音走了几步,然后大声问道,是人还是鬼在那里,屋子里布置的这么漂亮,为什么只有你一个在这里哭呢? 听到外面郭元振的声音,里面抽噎的女子也搭话了。我是人,这里是乌将军祠。 郭元振又问,什么乌将军祠?说来听听。 这个祠堂已经修了很久了,供奉的是乌将军。在我小的时候,乡里的老百姓就供奉它了。也很灵验,能够招致祸福。但是,十来年前,乡里的老人们来祭祀时,祭坛上有声音说每年这个时候,乡里要选一名年轻美貌的女子嫁给它,而且,还要把祠堂打扮得老百姓嫁女成亲的样子,不然,就会降下灾祸。还说,如果不相信的话,他就先在什么什么地方降下一场祸事让大家看看。 一开始,大家都不相信。但是过了几天之后,在那个声音说的地方,还真有祸事发生。而且,等老人们再次去祭祀时,那个声音又重复了开始的要求,然后说,我知道你们不信,这次之后,我会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再降下两次灾祸。 结果,还真如乌将军祠里的声音说的那样,又接连两次有祸事在地方上发生。打这以后,每年这个时候,乡里都会选出一名女子嫁给它。 今年,又到了给乌将军嫁女的时候,虽然我又丑又笨,也本来不是选的我。今天,我陪着那户人家的女儿一同参加宴席,没想到被他们灌醉了,然后将我锁在了这里。原来是那家人家告诉我的父亲说是愿意给他五百贯钱,让我顶替她的女儿,我的父亲也就答应了。 现在想到自己被父母抛弃,不禁落泪。公子是个实诚人,如果能够救我的话,我愿意当牛当马伺候公子。 郭元振听了里面姑娘的话,不由大怒,问,它什么时候来? 姑娘回答道,二更。 郭元振说,我是男儿大丈夫,吐口口水都能当钉子,如果救不了你的话,我情愿杀身给你陪葬,不能让你白白死在了淫鬼的手里。 听到郭元振这么一说。阁楼里的女子哭泣声停了下来。 郭元振又四下打量了一番房子的布局,把马牵到了屋子的北边,然后自己端坐在西边的台阶,又让自己的一名仆从斜站在自己的前边,像是在招待客人一般。 没过一会儿,院子外面就有了灯火和车马的声音,郭元振看见有两个穿紫色衣服的人从外面走进来又退了出去,一边退还一边说相公在此,然后又有两个穿黄色衣服的人进来了,重复着前面两人的动作和话语。 郭元振听到他们的话以后暗自欣喜,相公相公,都说鬼避贵人,看来我是能够当上宰相了,今天,这姑娘我是救定了。 很快,便有一个脸色漆黑身材很是魁梧的人也来到了院子门口,穿着紫色衣服和黄色衣服的人拦住他,似乎在禀告什么。郭元振想,估计他可能就是乌将军。 果然,没一会儿,郭元振就听见那大汉说,进去。然后各种牙牌仪仗就从院子外开始排了进来。 郭元振瞧见大汉走到了东阶,便对站在自己身边的仆从使了个眼色,仆从上前拦住了大汉,说郭秀才请见乌将军。 这汉子也甚是豪爽。在听到仆从的声音之后,又调转回来了,和郭元振回了一礼,问,公子今天怎么会到这里来啊。 郭元振也是个妙人,说,今天有缘来到这里,本来是打算借宿一下不惊扰将军的,但发现今天将军有喜事,愿意给将军当一回傧相。 郭元振的这话说的乌将军心花怒放,自己娶亲这么多回,唯独这一次有人愿意给自己当傧相,而且还是个秀才。 于是,乌将军就找一张席,邀请郭元振坐下,让下人们奉上茶水,两人一问一答,天南海北的闲着话,不时对对方的观点点头称赞,恍若伯牙子期遇到了知音一般。 聊着聊着,两人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乌将军也让人把茶水换成了酒。 几杯酒下去以后,不觉已经快到了三更,乌将军不时往东边的阁楼打量了几眼,似乎准备起身。 但郭元振却拦住了乌将军。“今天的菜很好,非常感谢您的招待,但对着刚才的美酒,好像还缺点什么?不由地让我想起了以前某次喝酒时吃过的鹿肉,那滋味,可真是美啊。不怕将军笑话,您吃过鹿肉没有?”然后给了乌将军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乌将军倒也是个实诚人,看了郭元振一眼,不疑有他,随口答道,鹿肉是个好东西啊,以前吃过一两回,只是这穷地方难以遇到啊,现在想起那味道都忍不住流口水。 郭元振听了顿时大喜,说,自己还有点鹿肉放在包袱里,送我的人说这鹿肉是从京城的御膳房弄出来的,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今天这个日子,若是不把它拿出来的话,实在是有点对不起将军,还希望将军不要嫌弃啊。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虽说两人相识还不到一两个时辰,但似乎已是多年的朋友,有更好的菜品送上来,乌将军当然更不会拒绝了。 于是,郭元振很坦然地站起身,从仆从那里取过自己的包袱打开,拿出了鹿肉和小刀。把鹿肉小块小块的切下来,放在面前一个小盘子里,自己先吃了一块,然后把盘子推过去让乌将军自己取用。 看到这样的情景,乌将军原先还有的一点点戒心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这边郭元振边切鹿肉边敬酒,那边乌将军边吃鹿肉边喝酒,气氛比开始更加热闹。 不过,和乌将军不同的是,郭元振一边听着乌将军的话一边回想起开始姑娘的话,先前打下的主意是越来越定。 眼见两人恨不得拜把子了,郭元振更加心细如发,抽冷子抓着乌将军的手一刀就剁了下去。 这一刀下去,直接把乌将军取鹿肉的手给直接剁了下来。 冷不丁突然遭这一下,乌将军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跳进了院子里回头看向郭元振。 只见郭元振红着眼睛提着刀也从屋里向自己扑来,乌将军吓得就往院子外跑,怪叫一声起身便逃了跟着他一起的仆从也是鸟惊兽散。 瞅着乌将军和他的仆从都逃出了院子,郭元振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心道,幸好这乌将军手被剁下来之后没有反扑,不然,还真担心自己斗不过他和他的那些仆从。 然后,郭元振又让仆从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顺手扯了一块衣襟把开始剁下来的乌将军的手包了起来,放在自己的手边。 仆从在院子门口看了一下后,回来和郭元振说,那个乌将军和他的仆从已经逃很远了。郭元振看了一下天色,还是半夜时分,便让仆从屋里搬出了些桌椅板凳,在院子里燃起了一个火堆,继续保持着警戒。 然后走到了东边的阁楼边,伸手打开了阁楼的门,站在门口朝里面说,姑娘,你可以出来了,乌将军已经把我赶走了。刚才我已经把它的手都剁下来了,等天亮了,我们再去看看是个什么怪物。 阁楼里开始抽泣的姑娘听到郭元振的说话声,也就应声而门。 借着灯光,郭元振看得很清楚,这个先前说自己又丑又笨的姑娘其实长得还很俏丽,年龄也不大,只有个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红妆,影子在灯光下也照得很分明。 见姑娘出来后,郭元振赶紧退下了台阶,一直让到了火堆边。 姑娘见状,立马跪拜在地上,说恩公不要害怕,我真的是人,不是鬼物,感谢恩公把自己从乌将军手里救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恩公,愿意为恩公当牛当马。 郭元振说,先前听你说了乌将军的事,就怀疑它是个什么鬼物,大好的人,怎么能让鬼物玷污呢,所以愿意舍弃性命也要将你救出来。你不要再这么说了,如果是要图报的话,我也不会救你。 坐在火堆边,郭元振又让仆从给姑娘取了些食物,待姑娘用过之后,和姑娘分开坐在火堆的两边假寐。这一切,都让穿着红妆的姑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等到天亮了,郭元振打开了包着乌将军手的衣服,里面居然是一只猪蹄。但还不等郭元振有太多的反应,院子外传来了越来越近的哭声,姑娘随即也躲在了郭元振的身后。 原来是姑娘的父母兄弟和乡里的耆老,抬着棺木过来准备给姑娘收尸。眼见姑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院子里又有血迹,而且还有陌生人,他们都惊疑不定,于是,便问是怎么回事。 郭元振便把昨天晚上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们,哪知道他们听了之后却恼怒起来了,恨郭元振打伤了他们的神。 他们说,乌将军是他们乡里的保护神,一直供奉了很多年,虽然这些年每年都需要乡人供奉女子献祭,但却保护了一方安宁。现在你伤了我们的神,要么杀了你给乌将军赔罪,要么把你送到官府听从官府发落。然后就要上前摁着郭元振。 哪知道郭元振却不鸟他们了。你们这群傻鸟,老糊涂了是不是?神灵都是听从天命的,哪有像你们这样的神还要用处女来献祭,再说,你看看你们的神,手都是猪蹄子,哪有这样的神呢? 见郭元振说的大气,众人的气势顿时也软了下来。看到这种情形,郭元振立马说到,你们这群软蛋,生怕神灵降罪,平白使得自家的姑娘葬生孽畜,我能砍伤妖物,未尝不是上天给我的启示。是男的,就和我和一起去杀掉这只妖物,再不要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有道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郭元振的招领下,一下子集中的几百人,持着棍棒刀枪,跟着血迹去寻找乌将军的踪迹。 一直走了二十里,众人发现血迹在一座大墓前消失了。于是,大家就团团围住了这座墓,然后用锄头刨开有血迹的地方,等洞口挖得有酒瓮口那么大时,郭元振让人点起火把丢里进去。 火光中,里面的洞差不多有一间房子那么大,洞子的深处,一只野猪躺在血泊里,没有前蹄,随着火光和烟子的进入,那猪还站起来想跑出去,结果被郭元振领着的乡人杀死了。 被救出来的姑娘说,生而有幸,但不曾想过父母会因为五百贯钱让我嫁给妖兽,如果不是恩公,哪有今天呢。我愿意一辈子跟着恩公,再不来了,反正,在父母那里我早就已经死了。 郭元振用了很多理由来劝阻,但姑娘还是不听。后来,据说这个姑娘被郭元振纳为妾室,还生了几个儿子。 老吴在写到通天河这一段是,曾说灵感大王“感应一方兴庙宇,威灵千里佑黎民。年年庄上施甘露,岁岁村中落庆云。”然后“一年一次祭赛,要一个童男,一个童女,猪羊牲醴供献他。他一顿吃了,保我们风调雨顺;若不祭赛,就来降祸生灾。”不知道是不是参考了这个故事。至于八戒老是想回高老庄,肯定也有乌将军娶妻的影子。 第8章 姑妄听之猪道人 胡牧亭给纪大学士讲了一个他老家长生猪的故事。在袁枚的笔下,也有个猪道人的故事,情节更加离奇,两者之间是否有关系,感觉有点说不准。 说是明代中晚期的时候,常州华山寺里也养了一头长生猪,也不知已养了多少年月,身上的猪毛都快掉光了。 这头猪呢,能持斋,不食秽物,和八戒同学一样,戒了葱、蒜、韭、薤、兴蕖五荤和飞禽、走兽、水族三厌;不仅如此,它的行为举止也宛如一个出家人,每当听到僧人们诵经时,它便会叩头作揖,仿佛在虔诚地顶礼膜拜。 寺中的和尚们对这头神奇的猪十分敬重,亲切地称它为“道人”。 当时华山寺的住持是湛一和尚,此人声名远扬,是名副其实的得道高僧。被其他山寺常年聘为客座教授,经常外出讲课。此外,常州一带的达官贵人们举办各类佛事活动时,也常常邀请他前去助威坐阵。 所以,湛一和尚虽然是华山寺的住持,但在这种情况下,华山寺的各种日常事务基本上都是他的徒弟在打理,湛一住持也主要是把把关掌掌舵,负责掌控大局、把握方向。 不过,对那头听到诵经声就会叩首顶礼的猪,湛一和尚却很上心,格外关注,时不时还会去猪圈瞧瞧那头猪的状态。湛一和尚的这些举动,都让他的徒弟和其他的僧人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有一回,湛一和尚又接到了邀请,准备再次外出讲学。临行之前,他像往常一样来到猪圈,看望猪道人。 这一看让湛一有点心焦了,猪道人趴在猪圈里,动都不愿动几下,仿佛已经衰老得快要死去。 湛一盘算着自己这次外出讲学的日程安排,暗自估量,如果按照此次的行程进度,恐怕等到他回到寺庙的时候,猪道人可能已经离世了。 于是,在探望过猪道人后,湛一和尚便把弟子们喊到了自己的面前,再三叮嘱:我这回出门,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今天,看了一下猪道人,它的样子,估计等不到我回来就会到佛祖那里报到去了。 要是在我回来之前,它真的死去了的话。你们去山下找到屠夫,请他把猪道人的血放干净,然后把肉分好,送给山下的百姓食用。 听到师傅这样说,几个徒弟急忙连连称是,但内心却都不禁犯起嘀咕:师父您每日皆要往猪道人处巡视数圈,倘若真依您所言,待猪道人死后放血分肉,岂不是会遭您怒斥? 然而,表面上,他们不敢对湛一和尚的话有丝毫违逆之意,只能顺从地应承下来。 见徒弟们答的如此真诚,湛一和尚也不曾想过他们在听了自己的话后,心思却会有这样的灵活,觉得自己既然交代好了,也就放心的出了门。 等湛一讲学回来,问徒弟们猪道人死了没有,又可曾按照他出门前交代的去做。 徒弟们很老实,就和湛一和尚说了实话。师父啊,佛法明令禁止杀生,猪道人既已身死,我们实在于心不忍再令其死后遭受屠夫摆弄,经众人合议后决定将它安葬于后山。 听到徒弟们这么一说,湛一和尚不禁悚然一惊,忙命徒弟们领自己前往徒弟们埋葬猪道人的地方。 等到了猪道人的埋葬地以后,湛一和尚手持拐杖,一面用力墩地,一面放声恸哭,口中连连呼道:“哎呀,猪道人,对不住呀对不住呀,皆是我之过错,皆是我之过错啊!” 瞧着师父如此悲痛欲绝地涕泪横流,徒弟们亦是惊愕失色,慌忙上前扶住湛一和尚,询问道到底发生何事。 湛一和尚回答道:“猪道人的来历可真是不一般呐!他的前世,曾经是某个地方的父母官,但由于做了亏心事,深知自己劫数难逃。后来,幸亏得到了佛门的点化,才得以托生为猪,以此祈求佛祖的超度。 前些日子,贫僧出门时多次叮嘱各位,待这头猪往生之后,请屠夫前来,将其血液放出,并将肉分给山下的百姓食用,如此方能化解他的劫数。谁曾想,各位竟然未曾听从贫僧之言啊!” 再说,虽然他前世做了亏心事,但好在他自觉罪孽深重,故而主动投身畜生之道以赎其罪。上一世未能享尽的福禄仍会凝聚于他身,来世他依然会转世为人。不仅如此,三十年后,他更将成为一名清廉高贵的官员。只可惜,命中注定他会遭受无妄之灾,最终被处以极刑。 哎,这都是劫数啊,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 听了师傅的话,徒弟们也是一脸的无语和疑惑。猪道人前世是官,因为做错了事,这一世变成了猪,下一世转世为人又重新当官,甚至在三十年后还会无缘无故地遭受极刑惩罚。尽管他们自己内心深处也相信有因果轮回这回事,但师父所说的一切实在是太过玄妙和匪夷所思了。 虽说弟子们不太相信湛一和尚的这番话,但是,弟子们还是把这件事一代一代的传了下去。 到了崇祯十二年,东林名士翰林郑鄤,向来行为端正,被诬杖母不孝,遭凌迟处死,天下冤之。 而此时,湛一和尚早已圆寂离去。然而,仔细推算一下时间,恰好与湛一和尚生前所言相吻合。湛一和尚的徒子徒孙们才意识到,湛一和尚真的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高僧啊! 《崇祯遗录》里也说了这件事。“内阁中书许曦,劾庶吉士郑鄤杖母奸妹,事下三法司、锦衣卫会审,杖母实,鄤服罪,奸妹始终不服。东林多为解救,而黄道周尤甚,余窃疑之。及国变,至毗陵,询其乡人,乃知道周为鄤所愚。盖鄤不孝名久着,道周过武进,住鄤家,鄤谬为孝谨,说母不去口。一日,母忽邀道周至内,流涕言鄤至孝,为外人所诬,喃喃数百言,激切动人。道周于是深信不疑,力为称誉,不知其母非母也,乳媪耳。至于居乡不仁,淫乱之恶,乡人犹切齿,而野史为之回护,真可愤也。” 但在纪大学士说这个猪道人事的时候,也有人讲过一个猪道人的故事。 说是在奉天的锦州府,当时的海泊交易处就设置在锦州城外的天桥厂。某天,有个屠夫牵了一头猪过来,准备把它杀了卖肉。 等屠夫赶着猪快走到海泊交易处的时候,那头猪突然咬断了捆在它脖子上的绳子,奔到了一个海商面前,两只前脚曲跪在地,像是给海商行礼求救一般。看到这番情形,大家都觉得很是奇怪。 很快,屠夫也提着咬断的绳子追了过来,准备再用绳子把跪伏在地上的猪捆起来。那个海商拦住了屠夫,问他这头猪要多少钱。 屠夫说了个价格,海商请海泊交易处的人做了个见证,把钱如数付给了屠夫。然后把这头猪牵到了海会寺的龙神庙,舍为长生猪。 据说,要是人当着这头猪的面喊“猪道人”,不管这头猪正在做什么,它都会停下来,像是在回礼一般。 要是再说,你怎么没礼呢。这头猪还有曲起两只前脚,向人做叩首的动作。而且,这头猪的牙齿有几寸长,脚爪环裹如螺,身型也比寻常的猪大上一倍。 不过,如果从历史环境去看,猪道人的故事应该是对当时朝野乱象的映射。就像纪大学士在《滦阳消夏录二》讲的另一个故事一样。 纪大学士的同僚宋蒙泉说,前朝有一位谏官,曾经扶乩占卜,向仙家请教自己的寿元,仙家判说该谏官寿尽之日是某年某月某日。听到仙家的判词,这位谏官很是闷闷不乐,因为没几年活头了。可等到了仙家判定的日子,谏官大人依旧活的好好的。 本朝建立后,这位谏官受征入朝,官列九卿。某次,谏官大人到同僚家做客,正好碰到同僚在家扶乩占卜,降临的刚好也是上回给自己寿元判词的仙家。于是,谏官大人赶紧上前磕头叩拜,请教原因。结果,仙家很快就给了答复——“你自己不死,我有什么办法呢?” 看到仙家的答复,谏官大人沉思了片刻,和同僚招呼都没有打,急匆匆就径自走了。 同僚看到谏官大人的行动觉得很奇怪,便想办法寻到了仙家以前给谏官大人的判词,居然是判的甲申三月十九日。 再核对一下这个时间,甲申三月十九日,刚好是李自成的大顺军攻克北京,崇祯帝朱由检在煤山自缢身死的日子,也标志着明朝的覆亡。 有明一朝,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想来,谏官大人的匆匆辞别,许是因为想到了《礼记·曲礼下》中说:“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 第9章 驿舍豕怪避贵人 据说,北宋时曾当过宰执,死后谥号文穆的山东密州人侯元功,在他未发迹之前,所经历的很有特色的故事很多。 《宋史》中就曾讲过这么一件事情。山东素为孔孟之乡,文风学风鼎盛,但不知道是侯元功天赋异于常人还是整个山东都是考霸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侯元功从能参加科考开始,一直考到三十一岁的时候,才勉强中了个乡贡。 曾经有人对古代的科举制度进行过论证,说科举制度渊源在汉,创始于隋,确立于唐,完备于宋,兴盛于明清,废止于清末。它否定和替代了察举制和九品中正制,为读书人提供了一个公平竞争的平台。 隋唐以后,科举考试的的科目分常科和制科两类。每年分期举行的称常科,由皇帝下诏临时举行的考试称制科。 而在这中间,参加常科的考生又分为了两个来源。一类是由京师及州县学馆等公立制学校毕业的学生,参加尚书省受试者称为生徒;另一类则是在各类私立学校或者自学成才的,得先参加州县一级的资格考试,及第后再送尚书省应试者叫乡贡。 所以,侯元功这个乡贡,就很难说他的家庭条件是怎么样了。如果用现代的眼光去推测,有可能他的家庭条件不错。毕竟,现代的公立制学校是一种普及型教育,私立学校则多为贵族教育。 但是,在山东密州,侯元功这个乡贡却时常为士子们嘲笑讥讽。 侯元功中乡贡以后,某年春天,他同友人外出踏青。竟然有年轻的士子在他的相貌画在风筝上面,当着他和同伴的面把风筝放飞,以示羞辱。 都是以前咬文嚼字的的年轻人,可以想象,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恼了。把自己的相貌画在风筝上,一来是讥笑自己的样子长得不咋地,二来肯定是嘲讽自己过了而立之年才弄的个乡贡,三来也是笑话自己家境贫寒吧。 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侯元功也是如此。见到这番情形,侯元功并没有把自己的喜怒表达出来,反而呵呵一笑。 等风筝落下来并被人送到他面前之后,侯元功拿出笔墨,顺手就在有着自己画像的风筝上题了一首词:“未遇行藏谁肯信,如今方表名踪。无端良匠画形容,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才得吹嘘身渐稳,只疑远赴蟾宫。雨余时候夕阳红,几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几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这应该是侯元功对自己长期被士子们看不起的最好的反击吧。 神宗元丰八年,常科开考在即。取得乡贡资格的侯元功和密州的其他三位考生,由密州转运使安排专人,一路护送前往汴梁参加尚书省礼部试。 在古代,人们对读书人可是尊重得很。尽管后来有些诸如“范进中举”的故事对某些手无缚鸡之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进行了挖苦,但在崖山之前,老祖宗定下的礼、乐、射、御、书、数六艺,让读书人必须继承的风骨还是有的。 在国家举办的资格考试中,能够考中乡贡,即便不是文曲星下凡,但也多多少少沾上了文曲星君的几番灵气。 接受到护送四名乡贡进京参加省试的两位差役,把侯元功四人可是看得贵重的很,从密州到京城,今天到哪里打尖,明天到哪里食宿,一路上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能争到护送贡士进京差事的差役,都是些“官油子”,哪个不是人精呢?指不定这次护送的四个人,就有一举高中的,到时候自己跟着打打秋风,和别人闲聊的时候也多了一份资本。 再不济,也可以结个善缘。况且,他们四个本身就是乡贡,身价早就平地高人一等。这次服侍得好,万一哪天求到他们的门下,也能有个说法。 不过,这些念头,两位差役可不会在四名乡贡前露出来。再说,这一趟进京,本身就是出公差。所以,路上的食宿,两名差役也全部选择到官驿打尖,一路上走走停停,走半天休息半天,既可以减轻自己的安保压力,也能够给这几位还未发迹的贵人增加印象。 出了山东地界以后,没几天就快到了京城,本来可以就近找个驿站打尖,休息到第二天再晃荡晃荡慢悠悠的出发的。 可是,四名贵人中的某个贡士。因为在路上听说了前面不远处就能看到悬河,便提出再走一段路程。这可打乱了两位差役的计划。 能看到悬河的地方,处于两位差役计划住宿的驿站和下一个驿站之间,而且还靠近下一个驿站一些。坚持往前走的话,远是不远,可如果贵人们在看到悬河以后再多盘桓一会儿,紧赶慢赶的话也差不多要在天黑时才能赶到。 这样调整行程的话,对两位差役的负担不是很大,过来做惯了体力活。可是四位贵人猛地这么一加,就担心他们劳累,万一,到时候贵人们把责任推在自己身上,就有点不划算了。 不过,从密州出来这么久,两位差役也发现了一个事情,四位贵人中,侯元功最好说话,而且,一路上过来,慢慢地其他三人也是以侯元功马首是瞻。 两位差役便把自己的担心向侯元功叙述了一番,让侯元功劝劝那名硬要坚持赶着去看悬河的贡士。 侯元功也是很听建议,便把众人召集到一块,把差役的担心和需要考虑的事情都开诚布公地说了出来,让大家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最后还是选择了往前赶。 于是,两位差役领着侯元功四人继续赶路。到了能看到悬河的地方,一行六人都是一惊:“汤汤大河,钟日月之物华兮,万里纵横;浩浩德水,毓乾坤之灵彩兮,九省驰骋。” 等爬到官道的高处,看着“河床高筑,黄浊磅礴,恰似缃练飞渡;河悬塔刹,景象壮观,宛若长桥横空”的景象,原本说话只停留片刻的贡士们早就忘记开始的约定。 这里走走那里瞧瞧,至于两位差役的提醒,完全已是耳边风。等到想起继续开拔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时分了。不过,好在日头还长,两位差役领着侯元功四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官驿。 能够看到悬河,隔京城自然也不是很远了。这处官驿,聚集的士子很多,远远地就能看到到处人头攒动。 两位差役赶紧和四位贡士商量了一下。一位差役放下身上的负重,先行直奔官驿而去,后面的五个人,则慢慢地往官驿走。 都是进京赶考的书生,不管差役怎么交涉,最后,驿站想办法给了个四人间。至于说到差役的住处,驿卒就丢了一句话,哪个都得罪不起,你自己寻地方吧。 在驿站门口,候着侯元功他们的差役见他们来了,赶紧把情况一说,侯元功他们倒是大度,也没有为难两位差役。毕竟,今天的行程,是他们四人决定的,而且,从密州过来的路上,两位差役都是很尽心尽力的。 等进了房间,四名贡士都笑了。一开始听差役说的四人间,还以为是个大通铺,大家需要挤一挤。现在,房间的四个角落,都摆着一张床,可以各睡各的了。 走了整整一天,可比头几天辛苦多了。见到床铺以后,四名贡士把手中的行李顺手一搁,踢掉鞋子就爬上了床,举止行动都很齐赞。 至于两位差役,问什么时候吃饭,也都是说先让我们睡一会,醒来之后再说吧。 不一会儿,床上的四人就扯起了呼噜。看到这番情形,两位差役也是摇头苦笑。先前和你们说的,你们不听,现在好了。不过,心里有着埋怨,但该做的事情还得做。 总不能因为贵人们累了,他们现在不吃晚饭不代表等下不吃吧,再说,突然一次性走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抗不抗的住。 于是,两位差役就找驿卒寻了些柴火,在房间中间的火塘烧起了火,热了些水,准备些吃的,也顺带暖暖身子。 快到了二更时分,吃食都弄好了,可四名贡士仍睡得香喷喷的。两位差役相互看了一下,便商量着交替困一会儿,免得他们醒来后没人招呼,再说不光是他们走累了,自己还要帮助背点行李,体力上也并不比他们轻松。 于是,一时间,房间里鼾声此起彼伏。况且,呵欠也是会传染的,坚持着守的人,慢慢地也煨着火塘靠着椅子上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 过了二更,突然,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的差役一下子醒了。 这时,火塘里的火已经熄了,就连开始点着的灯,灯光也暗了下来。被惊醒的差役顺着声响望过去,一下子就呆住了。 那个声音是从西北边的床底下传出来的。响声过后,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床底下冒了出来。借着微弱的灯光,那个黑影分明就是一头野猪,浑身长毛,两只獠牙也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这头野猪出来以后,看都没看愣在椅子上的差役一眼。而是径直就爬上了边上的床,走到睡熟了的那个贡士的脑袋边,伸出鼻子在书生的头上嗅了嗅,边嗅边退,一直从头嗅到脚。 嗅到贡士脚边的时候,只见这个被嗅的贡士抽搐了一下,嘟囔了什么话后又安定了下来。仿佛做了一个什么噩梦一般。 等嗅完这名贡士,那头猪退下了床。然后爬上另外一张床,也是慢慢地走到熟睡的贡士的头边,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嗅完之后,那名贡士也是抽搐了一下,和先前的第一个被嗅的贡士一模一样。 那头猪又从床上退了下来,继续爬上了第三张床。吓呆了的差役看到的仍然是同样的情形。 不过,等那头猪往侯元功睡着的那张床爬的时候,两只脚刚搭上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一般,猪的两只脚嗖地一下就缩了回来。 而且,那猪还像看到什么害怕的东西,或者是被什么人拿着东西驱赶一般,转身就往它开始出现的地方跑,生怕跑慢之后都会被处理一般;跑到西北角又消失不见了。 等猪消失不见之后,侯元功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了火塘边,看着火塘里热着的食物,叫醒了犹自发愣的差役。 等侯元功依次叫醒犹在沉睡的三名贡士,围在火塘边吃着东西。某位贡士突然开口说,自己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一只长的像猪的怪物压在自己的身上,动也动不得,不是侯元功叫醒的话,自己都还在梦里挣扎,不知道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这位贡士一开口,另外两位贡士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也说是是是。但没见侯元功开口,于是,大家就把目光都看向侯元功。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侯元功也是笑了,我刚才也梦见一头猪过来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饿了的原因,那猪一来,我就醒了。等下床一看,差役大哥还在那里打着瞌睡,火塘里的食物早就炖好了。 吃过饭之后,几人又聊了一会天。侯元功让两位差役收拾好器具,说去看看他们住的地方,如果是不将就的话,就在这个四人间里打打地铺。 先前那位看见猪出来嗅贡士的差役,忽然心有所动,悄悄拉过侯元功,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了他。 侯元功听了之后不禁暗自心喜。都说鬼怪之类的会避开贵人,想来这次进京,自己应该是有几分胜券在握了。 等到了京城之后,参加完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果然,只有侯元功一人中第,三名同乡皆名落孙山,后来还客死京师,不得返乡。 大观四年,侯元功除同知枢密院,进尚书左丞。宣和三年,命知东平府,未赴而卒,年六十八岁,谥文穆。 洪老先生说,这个事情是侯元功死后,高思道告诉他的。但是,侯元功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差役嘴里说的猪,就没人清楚了。 第10章 鹏举原是斗星君 说起岳飞,在国人的印象里,第一印象就是岳母刺字和精忠报国。 可惜的是,当现代有人读到“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眼望,仰天长啸,壮怀激烈”时,竟情不自禁的问,岳飞是谁?能不能为我写一首歌? 初不初听到这个故事时,很多人以为能人挖苦娱乐圈的段子,结果在网上一搜索,还煞有其事,不禁让人皱眉。 与之相类似的,还有一些拿着高工资的高知,一边吃着汉人的粮食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华人,却又一边否定张纯如先生的《南京浩劫》,更让人恨不得将这些所谓的高知除之而后快。 当然,这是提起岳飞时想到的一些题外话。 在国人的印象里,除却《满江红》和“莫须有”之外,刻在大家脑海里的当属如来佛祖头顶上的那只护法神袛大鹏金翅明王。因为在《说岳》里,岳飞的出现,是因为佛祖说法的时候,星官女士蝠放屁惊扰了课堂,被大鹏金翅明王一嘴啄死,而佛祖早已看透了背后的因果,于是,便让大鹏金翅明王前往汤阴岳家临凡转世为岳飞。 即便在正史里,也引用了这样的说法:“飞生时,有大禽若鹄,飞鸣室上,因以为名。”说是岳飞出生的当天,有一只像鹄的大鸟在岳家房顶上飞鸣,岳飞的父亲岳和见到了这只鸟,于是就把儿子取名为飞,表字鹏举。 这个时候,人们还只是将岳飞和鹄联系起来,但也因为这层关系,在后来的演义小说中,索性将岳飞说成了金翅大鹏转世。看过老吴西游记的人都知道,金翅大鹏明王虽说是如来的护法神袛,但它的地位并不低,按如来自己的说法,都要喊它一声舅舅。 也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岳飞是金翅大鹏转世的说法,是从《宋史》修订之后开始。但是,在《宋史》修订之前,人们的说法并不是如此,同为宋人的洪迈就曾在自己的着作里提了一种说法——岳飞是斗星临凡在人间。 为啥说是斗星呢。因为《春秋说题辞》有这么一句:“斗星,时散精为彘,四月生,应天理”。在古人眼中,北斗作为极星,是天神太一所居之地,也是水和豕所之所在,于是,古人常以猪来比附于北斗。 因为有洪老先生的珠玉在前,再综合一下揣测的想法,或许,演义里的岳飞掩盖了一些真实的景象,譬如岳飞的出身,当然,这种揣测或许有些姑妄言之,但并不是对岳飞本人和他留给后人形象的曲解。 岳飞出生在相州汤阴,虽然史称岳和一生务农,但从他为新生儿所取之名、字的内涵来看,岳和应该也是一位能断文识字之人。再结合《宋史》中记载的有关岳飞出生的事情,当时的岳家,至少是个地主以上的家庭。 原因很简单,就从他的父亲给他取的表字就可以看得出来,鹏举鹏举,鹏这个东西,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倒是庄子曾经说过“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单从这句话,也就知道岳和不是一般人。 而且在古代,还有一种说法就是“穷读书富学武”,不管是《宋史》还是《说岳》里,教授武艺的还是大名鼎鼎的周侗,这个周侗也不是一般人,传说中他的弟子也有几位在当时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而且周侗自身的地位,在江湖中也很高,普通的人家,哪请得起这么一位大神在家里供奉呢。 少负气节,沈厚寡言,家贫力学,尤好左氏春秋、孙吴兵法。生有神力,未冠,挽弓三百斤,弩八石。学射於周同,尽其术,能左右射。 当然,这是题外话了。洪老先生说,岳飞早年未发迹的时候,其实也混得不怎么样,虽然他熟悉左氏春秋和孙吴兵法,也拉得开三百斤的硬弓和八石的弩,武力值超越常人。 不过,从他后来能组建岳家军来看,岳鹏举还是相当有本事的,能够团结一帮子人,但是呢,估计岳飞学会拳脚之后一开始的表现也不怎么样,可能和岳老爷子最初的期望值还是有点差距。 而且,岳飞正式投军之前,是在相州当一名市场巡逻员。可别小看这个市场巡逻员,先不说这个职务是岳飞自己挣来的,还是岳老爷子发了力。 在当时,市场巡逻员也是有正式编制的,虽然品级不高,但也有朝廷发给的秩禄。而且管的事情也比较多,也会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掌管巡察缉捕之事。这对岳飞来说,当然是件好事。不然,在演义小说,整个宋代,就不会只有杨家将和岳家军的故事流长。 洪老先生时候,当时,在岳飞管的辖区里,有一个姓舒的老头儿摆了一个摊子,专门给人相面,生意还不错。 岳飞每次走到舒老头摊子那里的时候,舒老头都会请岳飞到他的摊子坐一会儿,然后摆上茶果招待,岳飞倒也没拒绝舒老头的邀请,坐坐就坐坐吧,喝口水吃几个果子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现代的人都知道,如果一个算命先生能够有一个固定的摊位,而且每次都能拿出茶果招待管理员,那就说明这个算命先生的生意好、算的灵、讲的准。 两人就混熟了,自然,舒老头对岳飞的面相什么的就更一清二楚了。甚至,在舒老头摊子上喝茶的时候,岳飞还观摩过舒老头给人相面,揣摩过舒老头的相术也说不定。 不过,对舒老头来说,术者也有着术者的原则,你不登门请教,我也不会无事生非。俗话讲的天机不可泄露,我无缘无故的泄露天机,遭灾的肯定是我自己啊。 洪老先生没说岳飞有没有主动请舒老头相面,但估计请过。 宋代的典本就曾说过,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北方给南方的压力又大,文武双全的岳鹏举肯定不安心就呆在相州一直当一个巡逻员啊,用陈胜的话说就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估计后来某次,岳飞再次走到舒老头摊子前头的时候,见舒老头依然这么热情的招待他,加上当时局势也不是很好,在就忍不住和舒老头聊起了朝廷的局势,述说了自己对时局的一些看法。 毕竟,在自己管理的辖区里,岳飞看到的人物,形形色色的都很多,但从岳飞的角度来说,这个舒老头也不是一般人。 这舒老头也是人精,人多的时候并没有搭理岳飞,只是后来悄悄告诉他。岳主任你不是凡人啊,虽说你现在混迹在这里,但终究命带显贵,终有一日会为朝廷建功立业,做到三公的高位。但是三公之后的事情却不好说了。 听了舒老头的话,岳飞也只是呵呵一笑。不过,对于舒老头后面卖起的关子,岳飞也就反问了一句,有什么不好说呢,说来听听。 瞅瞅四下无人,再说自己观察了这么久,舒老头也知道岳飞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于是,舒老头心里一横,既然已经开口了,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公子啊,从你的面相来看,你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天上的斗星临凡,精灵托世,护这大宋而来。 这话说得岳飞有些茫然了。舒老头看着自己说他是斗星临凡,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样子。便继续给岳飞解释道。岳主任你也是识字的人,古人说“斗星,时散精为彘,四月生,应天理”。彘精在天上汇在一起就能主生死。 但在人世间,猪这种动物,都是人把它养起来,等养大养肥了之后宰了吃掉的。公子你想想,你听说过有自然老死的猪嘛?没有吧,老死的狗是听说过,而且还可能被主人挖个坑埋了,但猪,从来没听说过有能够善终的吧。 公子以后,能够手掌十万重兵,走到宰相三公那一级。但到了这个时候,还请公子要早作打算,提早隐退。 岳飞听了舒老头的一番话后,也只是笑了笑了。不过,后来岳飞的经历似乎还真印证了舒老头的说法,投军之后,从小兵做起,一直做到了枢密副使,宋金“绍兴和议”后,被“莫须有”之名在大理寺狱中被杀害。 至于洪老先生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并记录下来,其中的原因就无人知晓了。 不过,在人们的日常认知里,猪常常因为肥硕之后死于屠夫手中,基本上不可能寿终正寝,洪老先生的记载,是不是因为面对半壁河山风雨飘摇,叹息能扶大厦之将倾的英雄,想必也有一点因素。 然后,洪老先生又接着说了一段往事。这段事与舒老头给岳飞算命的事好像有点关系,但又好像没有关系。 据说,在岳飞冤死之后,当时参与案件审理的大理寺官员周三畏某次和人闲聊的时候,讲到了自己在办这个案子时遇到的一件怪事。 在“莫须有”案发的前一年春天,江西人马元益想办法弄到了大理寺看门的职务。 朝廷的公文到了以后,因为离家比较远,马元益就带了一个叫意奴的婢女,便于照顾自己,在走到上饶的时候。 马元益得了一个消息,说是朝廷某些大臣准备对岳飞出手了,因为自己走门路得的是大理寺的职务,马元益很是担心自己,便带着意奴一起到上饶的一所神祠烧香,祈祷自己能平平安安官运亨通。 等到了大理寺正式上班以后,马元益见到了自己的上官周三畏。 在这一年的六月,意奴告诉马元益,梦见和马元益带着自己又到了上饶的那个神祠,刚上完香,几个朝廷的官吏便叫住了他们,将他们带到了一处高楼,说是大理寺卿周三畏要见他们,并告诉他们,说是长官正在楼里杀猪庆贺,正在派人一个一个去请同僚们。 听意奴说了以后,马元益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想着意奴说的杀猪庆贺和县官不如现管,第二天见到周三畏以后,马元益主动和周三畏说了意奴说的梦,恭贺周三畏即将升迁,惹得周三畏心花怒放,笑的合不拢嘴。 第二年十月,岳鹏举被构陷关押在大理寺的监狱,周三畏和御史中丞何铸、罗汝楫、万俟卨等一起担任岳飞一案的审理者。 或许是因为亏心还是怎么的,在办理岳飞案时,洪老先生说,这个周三畏也有点怪癖还是什么的,在提审相关人员的时候,他经常是夜晚走小路去关押人犯的地方。 或许是夜路走多了还是什么的,有天晚上,月亮也不是太明朗,周三畏在去大理寺监狱的路上,隐约看见一棵大树下蹲着只奇怪的动物,样子长的有点像猪,但头上似乎有长得有角,兴许是犀牛也不一定。 当时,周三畏吓得连连后退,但这怪物却没有攻击他,而是掉头慢慢地往监狱方向走,就像人散步一样,周三畏壮着胆子跟了上去,那怪物走到监狱边消失不见了,这让周三畏心里很是疑惑。 过了几天,周三畏又去提审,同样是晚上,但是月色要好的多,到处都照的亮堂堂的。走到前次碰到怪物的地方时,那只怪物又出现了。 不过,这次,周三畏看的很清楚,这个怪物的体型确实是一头猪,与寻常的猪不同的是,头顶上长的有只角,而且这只角上还挂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个大大的“发”字。 与前次一样,在周三畏看到这只怪物后,怪物又慢慢踱着步子走向了监狱方向,在监狱边又消失不见了。 与上次的受到的惊吓相比,这次周三畏的胆量壮了很多,再想起去年马元益告诉他的梦见自己杀猪庆贺的事,周三畏心想,这次的案子办成以后,肯定能得到皇帝的赏赐。 果不出周三畏的判断,就在这一年的冬天,十二月二十九日,岳飞在大理寺的狱中被赐死,自己也得到了上级的奖赏。 至于马元益,洪老先生就没有提。但是,周三畏当时遇到的这个怪物究竟是什么,好像洪老先生也没有说个明白,或许,就是鹏举的元神吧。 第11章 仙踪难觅豚相引 神仙事一直是国人脑海除却不了的一个愿望。 在先秦时代,赤松子他们的传说,一直昭示了国人古老的愿望:长生不老、位列仙班。徐福东渡,更是这其中传说中的传说。 “老而不死曰仙。仙迁入山也。 故其制字,人旁作山也”。“神,天神引出万物者也,从示,申声。 尽管“仙”与“神”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但这丝毫影响不了国人对仙神之道的追捧。甚至,在《太平经》里,人们还曾把仙神的等级细分为“善人、贤人、圣人、仙人和神人”:“夫人愚学而成贤,贤学不止成圣,圣学不止成道,道学不止成仙,仙学不止成真,真学不止成神”。 譬如说冯老先生笔下的青州李清,自幼行善,利人济物,慕仙好道。在他七十岁那年,寻思着青州城外的云门山,好像与《图经》讲的神仙第七个洞府对得上,便让自己的子孙各送手指大麻绳百尺作为寿礼。 等到生日那天,当着儿孙的面,下进了云门山顶的洞穴。儿孙都只当他死了,给他立了个空冢。哪知道还真被他寻到了仙家洞府,然后凭一本医书,活人无数,留下一个烂绳亭的传说。 而且,从这个故事,还可以看出仙道难寻,修仙不宜, 而且仙家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在一些传说里,还有妖物冒出仙神,让心怀修行的人趋之若鹜,结果枉送了性命。 比方说在某个地方,曾经就有一条大蟒蛇利用人们的心理,在某个山头营造了一个登仙台,很是仙气飘飘,结果踏上登仙台的人都成了蟒蛇的口食。最后还是某个慕仙的人士无意中携带了大量的雄黄,才终结了这段因果。 不论是道家的仙神体系,还是释家的开口闭口禅,即便是拿西游和封神做类比,所有的神仙事中,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说法,可是纵观所有的神仙事,在涉及动物生灵类别时,猪一直是不入法眼的品种。 猪刚鬣就不说了,它本就是天庭掌管兵马的元帅,因调戏宫娥才错投了猪胎,但不能说他的根脚原本就是猪;梅山的朱子真,修得了道术,却依旧是怪,成不了仙。 而且,诸多的神仙事里,也很少有人说猪会跟随着人享受神仙生活。纵然有猪位列仙班,都是从最底层的妖精一步步做起,历经千辛万苦方才修成正果。 再如大师兄,一开始也是参访仙道无缘得遇,费了老大一番功夫,才拜倒了菩提祖师的门下。不过也有例外,在唐代传下来的故事里,就曾有凡人被一头猪引到了仙家洞府。只是这凡人没有仙缘,空手而归。 却说那辰州府的麻阳县,常常有野猪出没于山间田野,它们下山觅食,乡人种植的粮食常常被野猪糟蹋得一塌糊涂,令人不堪其扰、苦不堪言。 辰州府大家都知道,是在湖南的湘西境内,此地势多山地丘陵,仅有少量耕地,地势基本上都是八分山水半分田。 即便是现代,也时常有野猪成群结队的下山觅食,但这家伙又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又不好处置。所以,时下网上有一个很经典的段子,就是乡人利用有源相控雷达和无人机这些高科技设备轰赶野猪,给鹰酱气的吐血。 乡谚说,一旦野猪成群结队的话,虎豹都会退避三舍。但在这个故事里,当时跑到山下啃食禾苗糟蹋粮食的野猪只有一只,独来独往,被乡人发现并驱赶后依旧习性不改。 那头野猪,被乡人赶走一次又来一次,很有那种故意为之的味道,说直白点,就是有点故意寻衅滋事的架势了。 都说人是万物灵长,这头野猪出没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之后,乡人慢慢摸清了它的规律。既然设陷阱不顶用,那就备好弓箭,把它射杀了就是了。 某天,乡人又结伙埋伏在这头野猪出行的路上,他们背着弓箭,拿着猎叉,恭候着它的大驾。这些乡人平日里也上山打过猎,经验丰富,他们知道野猪的习性,也知道如何才能抓住它。 还真不失所望,没过多久,果然还真是大家意料的那样。远远地就能听到了那头野猪出没的声音。而且还能看见那头野猪从山里冒出的踪迹。 大伙儿屏住了声息,等野猪进入了射程范围后,一时间弓箭齐发,箭雨直冲野猪而去。虽说野猪毛粗皮厚,但还是架不住人多,几轮箭雨中,还真有人射中了它。 那野猪吃痛,发出一声怒吼,转身朝着山里飞奔而去。乡人见状,哪里肯放过它,带着狗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但那野猪也是奔得飞快,估计也是知道逃命要紧还是什么的,在跑的时候居然还知道使用计谋,几只追在它身后的赶山狗不是被它突然一个拐弯失足掉下了悬崖,就是被它掉头抵死在路上。 几个圈圈转下来以后,就只一个开始守在远处的乡人远远的跟在它后面,看着它最后逃进了远处山中的一个院子。 那院子朱甍耀日,碧瓦标霞。起百尺琉璃宝殿,甃九层白玉瑶台。隐隐雕梁镌玳瑁,行行绣柱嵌珊瑚。琳宫贝阙,飞檐长接彩云浮;玉宇琼楼,画栋每含苍雾宿。 不过,这对最后缀着野猪的乡人来说,也就只是个院子而已。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只是那头野猪逃进了这座院子。 等他背着弓箭气喘吁吁地赶到这座院子面前的时候,院子的门半开着,里面是朱栏玉户,画栋雕梁;鸟啼丹树,鹤饮石泉。宫殿森罗紫极高,楼台缥缈丹霞堕。往来白鹤送浮云,上下猿猴时献果。 站在门口,乡人并没有多想,径自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刚进院子,就碰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拄着拐杖迎面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童仆。 乡人停下了脚步,向老者施了一礼。 老者笑了笑,看了童仆一眼。问乡人是怎么进来的。 看着老者的面容甚是和善,于是,乡人便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主要是百姓们恼恨这头野猪故意挑衅,好不容易才射中它,却不想它躲进了老丈的院子,还请老丈原谅则个,把这头野猪给赶出来,他也好回去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听了乡人的讲述,老者又笑了。反问了乡人一句,要是你在放牛的时候,你的牛不小心把别人的田踩到了,然后别人打上门来,要把你的牛给牵走,你会不会觉得很过分呢。 你这老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和追杀野猪有什么关系呢,两个根本就扯不上一块啊。 虽说乡人被老者的话哽了一下。但他却毫不怯场,对着老者坚持道,斩草不除根,来年春风生。这头野猪实在是太可恶了,糟蹋粮食不说,关键是还有点故意挑衅百姓的驱赶,所以大家对这头猪都恨极了。 见乡人这么坚持。老头也没再说什么,挥手让童仆将乡人带进屋里,说是让乡人喝口水解解乏。 对这,乡人倒也没有拒绝,自己追了这只野猪这么久,上坡下坎的,确实也是有点累了。再说,这老者和童仆,看着也不是坏人,也就跟上了童仆的脚步。 随着童仆穿过院子,进到了里面的屋子。乡人看见屋子里有一间大厅,坐着一群披着羽衣戴着黑色头巾的人,三三两两的坐着,有的在玩五木之戏,有的在下棋,有的在作画,有的在喝酒;有长着胡须的,也有面净无须的,也看不出年龄大小。 乡人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往日里未见过这里有如此规模宏大、气势磅礴的院子啊?他暗自思忖道:自己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没听说过这里有这么大一座院子啊,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呢? 想到这,乡人不禁有些拘谨起来。但没等他细想,童仆直接将他领到了那几个正在喝酒的人面前。 只听童仆向那位手持酒壶之人传达着主公的命令:“赐予此人一杯美酒。”接着,童仆用手指向了乡人。 那个执壶的人看了乡人一眼,也未说话,并未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倒了一杯酒,然后将酒杯递到了乡人手中。 乡人接过饮者递过的酒,一饮而尽。说来也奇怪,开始乡人还觉得自己又渴又饿的,但这杯酒喝下去之后居然饱了。不过,不等乡人发问,童仆便再次带领乡人穿过宽敞的大厅,走向后方的庭院。 这个院子两边的房子仿佛是教室,里面各有几十个人规规矩矩的坐着,拿着书本,似乎正在听老师讲课。 乡人踮着脚左看看右瞧瞧,却没有看到老师。这让乡人更加疑惑了。乡人把头转向童仆,可童仆却在自己的嘴唇前竖起了一根手指,示意着他不要发出声响,然后打着手势让乡人继续跟着自己往里走。 这下,乡人更是一肚子的问号了。不过,既然童仆示意自己不做声,那就不做声吧。于是,乡人也不敢问,埋着头继续跟着童仆往前面走。 这一走,不知道穿了几个院子几栋房子。等乡人感觉到走到了院子最深处的一栋房子前面,童仆站定了脚,吩咐乡人在这里候着,自己则上前轻轻地叩了一下门。主公,我领着他来了。 那就进来吧。随着里面的声音响起。童仆向乡人招招手,领着乡人进了屋。 进屋之后,乡人这才发现,童仆口中的主公,竟然是自己先前在院子门口碰见的那个拄着拐杖、和自己说别人要强行牵走自己牛的老头。 这不禁让乡人有些愕然,于是,赶紧向老头行了一礼。 老头让乡人坐下。然后径直呵斥着领着乡人进屋的童仆。让你看门你是怎么看门的?猪从门口进进出出几圈你都没发觉吗? 童仆低着头,不敢回应。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老头又问,他喝了水吗? 听闻童仆回答之后。老头看向了乡人。你们今天看到和射中的那头猪,其实不是猪,但也算是你有缘,让那猪带着你到这里走了一遭。现在,你该走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说完,便让童仆送乡人出去。 从进到院子里,喝了一杯酒以后,一直跟着童仆走,转了这么老大一圈,最后就得到这个院子的主人这么一句话。乡人也是满头的雾水。 眼见跟着童仆快走到门口了,乡人终于忍不住了,停了下来。开口和童仆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个时候,一直领着乡人的童仆倒很干脆。一边推搡着乡人往外走,一边告诉乡人,老者就是大家说的河上公。天帝派他这里为诸位仙人讲授《易》。 为仙人讲《易》,这下,乡人可不肯走了,吊着童仆的手,那你又是谁呢? 童仆拖着乡人的来到门口。我叫王辅弼,也是在这里学《易》的,已经学了五百年了,但还是没能够通悟《易》的精义,这段时间被河上公责罚守门。 不过,还没等乡人再问什么。两人已经走出了门。只见青衣童仆对着门口的一块石头踢了一脚,石头和院子不见了,王辅弼也不见了。 乡人看着自己的手,顿时懊悔无及。王辅嗣就是王弼啊,自己因为射杀追赶野猪有幸进到了仙家洞府,可惜自己没有仙缘,遇到神仙却不识仙,这叫什么回事呢? 其实,像乡人这种情况,还算是好的,虽说入了仙家洞府,错过了缘法,但好歹讨得了一杯仙家玉液。 况且,本身就仙道缥缈,仙踪难觅。传说,吕洞宾就曾和师傅说,自己要主动下山渡人,结果,“出山发愿度三千,寻遍阎浮未结缘。特地来时真有意,可怜殷氏骨难仙。”所以,像乡人这种情况,其实没有什么好懊悔的。 就像大家所熟知的姜子牙,在昆仑山上磨了六十年后,元始天尊还是告诉他“你生来命薄,仙道难成,只可受人间之福”。 第12章 只遂山膏善骂人 《山海经》里面有一段话是这样的:“苦山,有兽焉,名曰山膏,其状如逐,赤若丹火,善骂。” 翻译成现代的白话就是,在苦山上,有一种叫山膏的动物,它的样子和猪长的很像,但是颜色是红色的,通红如火,善于骂人。 这个形象,简直和动画片《小猪佩奇》里的佩奇如出一辙。而那个喜欢骂人的场景,大家完全可以自行想象一下《西游记》里猪八戒喋喋不休念叨的画面,接着将猪刚鬣替换成可爱的佩奇,最后再来设想一下各种极具特色的方言版国骂源源不断地从佩奇那张小嘴中冒出来,恐怕都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音来吧。 为什么先拿《山海经》里面的这段话作为开头,也是因为在古人的笔下,还有许多能说话的动物,也包括猪。 但是,《礼记·中庸》又说,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所以,一旦能听到动物说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据说,在万历皇帝当朝的时候,当时在荆州的江陵城,城外有一户人家养了很多猪。 要知道,在古代人们常常将猪视为财富的象征。那么我们可以想象,这户人家肯定是个养猪专业户,如果只养个几头猪的话,肯定不会被人拿来说事。 此外,根据这个故事原本的描述,我们甚至能进一步推断出,这户人家恐怕不仅仅是单纯地养猪而已,极有可能还经营着一家现代化的农庄。除了自家养殖的猪群外,或许他们还提供了餐饮和住宿等一系列配套服务。若非如此,那些路过的商客又怎会选择在他家留宿呢? 在戊戌年的秋天,某天,一位风尘仆仆的旅人自洞庭湖南岸而来,抵达了这家农庄,在他们家打尖。 这一天,农庄里的宾客很多,住宿的房间都差不多爆满了。然而,幸运的是,靠近猪圈旁还有一间空房,尽管气味有些浓烈,但对于那些旅途疲乏的人来说,这已是难得的栖身之所。 考虑到若是赶往江陵城,等到城下时城门或许早已关闭,露宿城外无疑更为艰难。权衡利弊后,这位南边来的客人决定在这间简陋的房间里对付一晚,明早早早赶路就是。 有了这种想法以后,这位从洞庭湖南边来的客人在用过晚饭以后,在店里伙计的带领下进到房间,此刻,夜幕已然降临,四周一片漆黑。 当客人关上房门后,一股异味从猪圈方向袭来,让人感到一阵不适。尽管风力不大,但那股味道却着实难以忍受。 躺在床上,客人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孤寂和烦闷。此刻的他,甚至恨不得披上衣服起身,坐在窗前数一数天上的寒星,以打发这难熬的时光。 到了半夜,他突然隐约听见隔壁似乎有人在说话,因为本来就没睡着,便蹑手蹑脚地贴着板壁细听。 只听见一个声音感叹的说,哎呀,兄弟啊,老火啊,国家不太平啊,又要开始打仗了。 然后另外一个声音接过了他的话。你这个卵人,瞎操心什么,打仗还没成的很,最起码也是明年的事情,再说又不是在这里打,部队也只是在这里集下合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以前又不是没见过。 这个声音落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声音接着说,都是些爱管闲事的,也不看看自己,都长这么胖了,还有几天活头哦。 这句话出来以后,几个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客人站在窗子边等了一会儿,没人讨论前面的话题了,但是却传来了长吁短叹的悲叹声音。 突然,一股风挟着猪圈的味道从窗子的缝隙传进来,客人忍不住咳了一声。 随着客人的咳嗽声,外面的声音一下没了。即便客人回到床上又等了差不多个把时辰,还是没有人说话了,客人也是揠不过劳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等到第二早上客人醒来,他想到了昨天听到的声音,赶紧起床想去看看昨天是些什么人在聊天。 等他打开门,伙计安排自己住的房间的隔壁居然是猪舍,里面还有好几头猪睡在那里,有几头已拉开架子了,差不多都是百十来斤的样子。 莫非自己听到的竟然是这几头猪在讲话,这可吓了客人一大跳,赶紧去告诉了农庄的老板。 至于客人和老板是怎么说的,或者是老板信不信,记录这个故事的人没有说。 但如果是现代的某些人,很可能会去和老板交涉房间品质差要求降价然后自己又受了惊吓要求赔偿什么什么的,不然自己会怎么怎么样。 而且,讲故事的人还说了一件事,就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讲故事的人说,就在这个客人在猪舍边住过之后的第二年,播州土司举兵叛乱,朝廷大军还真的到江陵集合了,然后向贵州开拨。 按照古人嘴里那些神神道道的事去分析,动物成精开口说话的例子不是没有,但是,所有的故事里面,能够像江陵城养殖户家的猪,还能够预知未来的,似乎根本就是仅此一列。 回到这个故事的开头,即便是《山海经》里的“山膏”,古人也只说它善于国骂,也未提过它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这让人不得不佩服古人的脑洞。 兴许是受了唐代那面镜子的影响吧。假如当初养猪大户在听了客人的述说以后,将那几头猪好生供养起来,然后想办法再让他们开开口,会不会又弄出一本和《推背图》有关的东西呢? 就像现代对古代术士弄出的着作的考证和研究,真要有人或者是什么动物能预知未来的话,那么,唯一的解释就只有虫洞理论了。 譬如人们现在从古代名人的推测,始皇帝是现代人穿越去的,因为他推行了流水线生产方式和高速公路;王莽也是现代人穿越去的,因为他大权在手的所有做法和那个时代是完全脱节的。 第13章 野猪引发的血案 在看到这个标题的时候,或许会有人说,讲故事的人是不是在用夸大的词语来吸引人的注意,骗点击量。其实不然,在古人的历史上还真出现过这个事情。 而且,如果只是简单的用“一头野猪引发的血案”来描绘这桩事情的话,其实都是往轻的地方说。 翻开《左传》,里面有这么一段话:冬十二月,齐侯游于姑棼,遂田于贝丘。见大豕,从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彭生敢见!”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惧,坠于车,伤足丧屦。 然后,干宝在整理《搜神记》的时候,把它也从《左传》里拎了出来:鲁严公八年,齐襄公田于贝丘,见豕,从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惧坠车,伤足,丧屦。刘向以为近豕祸也。 这样看来,“彭生为豕祸”事,或许史上是第一个人与猪的灵异故事。 翻译成白话的话,也很好理解。 庄公八年的冬天,十二月,齐襄公领着一大帮人来到姑棼。某天,齐襄公突然来了兴致,让下面的侍从带着鹰犬,浩浩荡荡地跑到贝丘一带打猎。 隆冬时节,山野中的食物稀缺,野物也就自然找地方躲起来了。但齐襄公却不管这些啊,他只知道自己带着一大群人出来,没弄到点东西,心里肯定就不舒服。 于是,齐襄公就让手下的随从四下分开,自己站在战车上面指挥过来指挥过去,要求随从们进一步扩大搜索范围,轰赶野物,自己身边就只留了几个贴身侍卫。 令人惊喜的是,齐襄公的策略竟然奏效了。没过多久,站在车顶上的他便远远地瞥见一只体型巨大的野猪出现在视野之中。 这头野猪身躯庞大,獠牙锋利,看上去威猛无比。这可让齐襄公欢喜得不得了,终于有机会逮到个大家伙了。 齐襄公转头吩咐几个贴身侍卫,大伙儿准备好,前面有头大野猪冒出来了。咱们争取一次性干掉它。 听到齐襄公的吩咐,几个贴身侍卫也是跃跃欲试。等扎好马步,撸起弓箭,顺着齐襄公将的方向看过去,几个侍卫也是一惊,那里有什么野猪哦,倒是已经死去很久的公子彭生,出现在他们面前。 几个原本张弓拔剑准备射杀野猪的侍卫吓得瑟瑟发抖,赶紧把自己看到的情形禀告给了齐襄公。 齐襄公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明明是一头大野猪呢,你们怎么说是彭生?大白天的,说什么鬼话咯。即使是彭生,他莫还敢在我的面前做什么妖啊? 看到几个侍卫瑟瑟发抖的样子,齐襄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不敢,那我就自己来;然后提起弓箭就对着那头野猪一箭射了过去,嗖地一箭,正中野猪,把那野猪射趴在地上。 齐襄公洋洋得意的说,看,还不是中了。现在,你们几个过去把它给我拖过来。 犹自还有些惶恐的几个侍卫又朝开始的方向看过去,没错,确实是头野猪,齐襄公射出的箭还插在那头野猪的背上。莫非是自己先前看花了眼? 稍微有些镇定下来的侍卫便上前,准备去查看战果。不料,刚往前面走几步,那头中箭的野猪居然从草丛中像人一样站了起来,张牙舞爪的朝着齐襄公这边冲了过来,一边冲一边大声喊着还我命来。 野猪的叫声凄凄惨惨,莫说把几个侍卫的魂都只差吓掉,就连站在战车上的齐襄公,也是一个趔趄从车上掉了下来。 好在几个贴身侍卫还是很有职业道德,虽然被那头野猪吓得半死,但是还是选择围拢在了齐襄公的身边,没有四下逃窜。 大家靠着战车准备和野猪殊死一搏的时候,诡异的是,那头野猪居然不见了。于是,大家架着齐襄公边警戒边往大路上退。 等退上大路,先前被齐襄公散开的随从们闻警后也围了过来。坐在人群堆里的齐襄公打量了一下,自己从车上掉下来后,右脚摔伤了,脚上的鞋子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人多了胆气也就足了,这个时候,齐襄公的心里可不痛快了。这叫什么事呢?往日里也不是没有打过猎,好不容易赶出头野猪却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关键是,那野猪中箭了还能对着人扑过来。 躺在返回姑棼的车驾上,齐襄公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半路上还车子停下,把刚才服侍自己的太监费公公给叫了过来。让他去找自己丢失的那只鞋子。 得到这个任务,费工夫也是一脑子的纠结。虽说是冬天了,但贝丘那一带的草依旧很深,费公公也知道齐襄公心里不舒服,想找个理由泄泄火。 但是按着开始的路线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齐襄公被吓掉的鞋子,只好回来如实禀告,心想,不看功劳看苦劳的份上,也许齐襄公就狠狠地骂一场就没事了。 哪知道这回齐襄公的火气有点邪,回到王宫的齐襄公一听见费公公说没找到自己的鞋子,根本就没再听费公公说什么,扬起马鞭就劈头盖脸的朝费抽去,费公公动也没敢动,双手抱着头任凭齐襄公发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头,齐襄公在王宫里养伤,那头,齐襄公却浑然不知因自己讲话不算数,底下人正涌起着暗流。 齐襄公十一年的时候,连称、管至父被齐襄公派到葵丘驻守,说好了今年瓜熟的时候开始驻守,等到明年瓜熟的时候由齐襄公派人替换。 但到了约定的时节,齐襄公却假装忘记了这个事情,等到连称、管至父上书请求,可齐襄公仍不同意。这让连称和管至父的怨气就大了。 刚好,齐襄公的堂弟公孙无知也对齐襄公有看法,因为齐襄公没有继位的时候,可是享受着太子待遇的。于是,连称和管至父一商量,就怂恿公孙无知牵头,把齐襄公干掉算了。 当时,连称有个堂妹在齐襄公的后宫,不受齐襄公的宠爱。所以,齐襄公打野猪受伤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公孙无知他们的耳朵里。 于是,齐襄公回到王宫没几天,公孙无知等人就带来兵士悄悄前来围住了王宫。 刚巧,那天费公公正准备出宫办事,刚出宫门,就被公孙无知的人拿下了。还不等公孙无知的人威胁利诱,费公公就识时务者为俊杰主动投降了,表示愿意当带路党前头引路主动骗开宫门。 但是,公孙无知等人早知道费公公是齐襄公的心腹,对费公公要当带路党这件事不怎么相信,准备干掉费公公。 费公公顿时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齐襄公受伤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讲到那中箭的野猪站起来朝齐襄公扑来还边喊还我命来的时候,公孙无知他们几个都是鼓起了眼睛,相互对视一眼之后更是笑了,天命在我,大事可成啊。 而费公公,在把齐襄公受伤的事情说完以后,更是直接脱下了自己的上衣。你们看,他把我打成了什么样子?好端端的,又不是我的错。 公孙无知他们朝费公公的背上看去,确实,费公公背上让马鞭抽出的血疤子黑乎乎的,还没结壳。难怪自己只露出那么一点点意思,费公公就袒露心机举起了双手。 原本是做好了强攻的准备,现在有费公公这个大内应,要是能兵不血刃的骗开宫门,自己许下的悬赏那可是节省的多了去。 于是,公孙无知几个一商量,找来几件太监的衣服让一小队兵士穿上,让费公公前头带路,希望能哄过守卫的眼睛。 有费公公出面,宫门一下子就打开了。可是不等后面的一小队兵士跟上,费公公前脚进门后脚便轰地一声将门关了。 而且,费公公也并没有像对他们说的那样打开大门迎大军,反而是督促守卫们加强警戒提防贼人攻门,然后向内宫里的齐襄公报讯去了。 躺在床榻上休息的齐襄公得到费公公的消息后也是又惊又怒,惊的是公孙无知居然敢造反,怒的是公孙无知居然敢造反,还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可现在怎么办呢?信息又传不出去,调动不了兵士来救驾。正当齐襄公跛着脚来回走的时候,费公公献出了自己的主意。 主公啊,现在贼人势大,您的腿脚又不方便,要不先找个人假装主公躺在床上,您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看能不能趁乱逃出去。 齐襄公一听,嗯,要得啊,就听从了费公公的安排,顺带鼓励了一下费公公。这一鼓励激发了费公公的斗志,集合起宫内的士兵和宦官守着宫门与叛贼厮杀,但是还是寡不敌众。没多久,就被叛贼攻入宫中,费公公也死在兵乱里。 叛贼进入宫中以后,在床上杀了假冒齐襄公的人后,发现不是国君,又四处搜寻,结果找到了齐襄公,就把他杀死了,而拥立公孙无知当了齐国的国君。 至于为啥在贝丘的时候,齐襄公看到的是野猪,而侍卫们看到的是死去的公子彭生,而且中了箭的野猪还能站起身子朝齐襄公扑过来,一边扑一边大喊还我命来呢?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七年前,鲁桓公在泺地与齐襄公搞了一场两国邦交座谈会。座谈会结束的时候,齐襄公拉着鲁桓公的手说,妹夫啊,我妹妹文姜自从嫁给你以后,就一直没有回娘家了,有时间的话,你还是带着我妹妹回来一趟吧。 不知道是鲁桓公畏惧齐国的势力,还是鲁桓公自己脑袋有点问题,听齐襄公这么说以后,座谈会开完没几天,他还真领着文姜到了齐国,拜见自己的大舅哥。 文姜是齐襄公同父异母的妹妹,按理说不会出什么状况。但实际上呢,早在齐襄公当太子的时候,文姜和自己的哥哥就不清不白。 这回,鲁桓公带着文姜回娘家访问,又给了齐襄公和文姜机会,一一不小心又让自己的头顶绿油油的。 可是自己又身在异国,得罪不起大舅子,只好给文姜吼了一顿,说文姜要三从四德。可文姜掉头就将鲁桓公骂自己的事告诉给了哥哥。齐襄公一听也是大怒,自家的妹妹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你个小鲁这点眼色都没有,弄不死你才怪呢。 于是,齐襄公便将鲁桓公请来说是送他回国,要逮餐告别餐。鲁桓公只当大舅哥说的是真的,一场告别宴喝的是乱醉如泥。眼见即将酒尽人散,齐襄公便安排公子彭生扶鲁桓公上车,一边给公子彭生使了个眼色。 公子彭生是个大力士,也是聪明人,早就领会了齐襄公的意思,宴席上早就陪鲁桓公小酌了几杯。扶鲁桓公上车的时候,假装自己喝多了,居然一不小心给鲁桓公给夹掉气了。 消息传回鲁国,鲁人可不干了。虽然不敢和齐国对着干,但派个使团过来问齐襄公讨个说法的底气还是有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可终究是公子彭生失手杀人啊,整个舆论也是闹得纷纷纭纭。 齐襄公一看,这也不是个办法啊,事情真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于是,就还真的把公子彭生拿出来做了替罪羊,剁了谢罪。 然后就有了开头的事情,在贝丘,被齐襄公射中的野猪也才会大喊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前些年,电影《无极》曾被恶搞为《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然后引发了电影剪辑的恶搞热潮。但如果真的细翻历史的话,其实,后来登位的齐桓公,如果没有齐襄公打下的基础,能不能成为五霸之一也很难说。 而且,齐襄公还为后人创造了一个词,叫做“九世之仇”,刘彻登上帝位后,为了北伐匈奴,便是以刘邦受困白登山为由,至于理由,便是“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之大义也”。 不过,齐襄公因为一头野猪引发的血案,让世人忘记了他治理国家十二年的政绩,就如封神一出,世人只知商纣的酒池肉林,实为可悲。 是非功过,谁人能以真正评说? 第14章 皇甫转世扰家人 人们常说,“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易》也提及:“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道家说:“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道,如影随形。” 释家不但承认因果,一直以来还把因果论作为修行人轮回解脱理论的基础。东晋的时候,有个叫慧远的和尚对“业报轮回”进行了系统的阐述:因果通前世、今世、后世三世。业报有三种:一现报,二生报,三速报。 有了这些观点作为依托,古人的生活就丰富多彩起来,在很多志怪笔记里,讲述了很多关于因果轮回的故事。 当然这些故事,多是在释家的讲义里流传,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儒家崇尚内圣外王,道家讲究不服就干白日飞升,释家劝导忍辱负重以待来生。 隋代时期,长安弘法寺的静林法师,就给后人讲了一个种什么因结什么果的故事。 话说大业年间,在长安城东南边四十多里的地方,有一个村子,村子里有一户人家复姓皇甫。 皇甫家里有兄弟四人,都娶了亲事生了子,家里头还有个管事的老母亲,没有放权,所以一大家子都生活在一起,没有分家。 俗话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在皇甫家里也是一样的。兄弟四人,除去老二之外,都是些勤劳肯做的本分人,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家里挣得了一份殷实的家业,为人处世在村子里也是有口皆碑。 唯独老二皇甫迁,在家里是个异类,经常性偷奸耍滑游手好闲不说,还尽结交了些狐朋狗友,每天不是赶鸡就是遛狗,弄得点钱就胡吃海喝,一点也不安分。 按现代的话说,皇甫家的老二基本上就是个逛逛,家里的事不伸手帮着做不说,有时候还挑三拣四地说着些风凉话。为此,皇甫迁的老婆和孩子经常性在家里自惭形秽,有时也埋怨皇甫迁不上道给一大家子添了麻烦。但皇甫迁却不管不顾,依旧我行我素。 大业八年的某一天。适逢赶集,皇甫迁的母亲叫上自己的大媳妇准备去市集上买点东西,就从自己卧室的柜子里取了六十块钱。等走出门的时候,皇甫迁的母亲想到这几日媳妇做的女红没有带上,就顺手把钱放在堂屋的桌子上,自己又回身去取积攒下来的女红,好一并在市集上卖掉换钱。 因为皇甫迁的母亲治家一直很严,不严不行啊,皇甫迁的父亲又去世的早,全靠母亲一手一脚把皇甫四兄弟拉扯大。大媳妇呢就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头等着母亲。 可巧,这个时候皇甫迁从外头鬼混回来了,看见自己的大嫂站在门口便问是怎么回事。虽说平日里对皇甫迁有些微词,但看见孩子的叔叔和自己问,大嫂也就实实在在地告诉皇甫迁自己要和母亲去赶集,在这里候着母亲。 不过,大嫂在回答完皇甫迁的问话后也就没理他了。皇甫迁也没在意,反正在这个家里,他已经习惯了大家的眼光。 等皇甫迁溜进屋,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母亲放在桌子上的那六十块钱,亮灿灿地晃着皇甫迁的眼睛,这下皇甫迁可挪不动脚了。 皇甫迁左看看右瞧瞧,没人啊,再回到门口,大嫂依旧背对着门站着。于是,皇甫迁又退进屋,偷偷的把钱揣进了自己的腰包,然后蹑手蹑脚地溜去门,假装自己还没有进屋。 等到母亲从卧室出来,发现自己放在桌上的钱不见了,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放失手了。于是,又屋里屋外的找了几遍,还是没有找到。想了半天之后,母亲确定自己是把钱放在了堂屋的桌上,就在自己回卧室的那一会儿不见的。 于是,母亲就先把皇甫迁的大嫂叫过来,问看见她取出的钱没有。大嫂说,母亲进屋以后自己一直就在门外站着,不过刚才二叔从外面进来了,让母亲问下二叔知不知道。 对于大嫂的话,母亲还是很相信的。便让人将皇甫迁找了过来,问问是什么情况。 见母亲问的是桌子上的钱,皇甫迁一下子就叫起屈来,赌咒发誓说自己刚才只是在门口和大嫂打了个招呼,没有进屋。 这下,皇甫迁的母亲可有点生气了。就把在家的人都叫到了堂屋里,一个一个地问,但没有人说自己看到了母亲放在桌子上的钱。 挨个问了个遍之后,母亲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好端端的把钱放在堂屋的桌子上,现在钱不翼而飞了,问谁谁都说没看见,难道它自己长脚走了? 过来,皇甫迁的母亲一直信奉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再说重刑之下必有秩序,于是,皇甫家一大家子,都老老实实地跪在堂屋了,由着母亲拿起荆条挨个抽了个遍。 这个事一出来,原本准备赶集的事也泡汤了。一家大小各回各房,心里没有埋怨绝对是假的。可是皇甫迁进屋出屋那会儿没有人看见,谁也不知道是老二偷偷把钱拿走了的。可以想象当时挨打的那些人会在心里谩骂些什么。 放在桌子上的钱不翼而飞,当时,在皇甫家里就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在这件事发生不久之后,某次,皇甫迁和一帮狐朋狗友外出喝酒,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跌下了马车,伤的很重,到家没几天就死了。 对于皇甫迁的母亲来说,早年丧夫、晚年丧子,哀痛莫过如此。而且,皇甫迁还留下了个孤儿寡母。至于先前,家里的钱不翼而飞的事情倒没人提了。 在皇甫迁死之后的几个月,皇甫家畜养的母猪生了一窝猪崽子,不知道是因为料理不到位还是什么原因,这窝猪崽子里只有一头猪活了下来。 要知道,对于古人来说,猪就代表着财富,即便是现代乡村,家里能够养几头猪的,一般都会被邻人赞美勤劳肯干,而且还是家庭殷实的象征。 所以,皇甫家的这头猪仔就一直自己养着。养了两年之后,也差不多有了个百十斤的样子。这一年的八月秋社,因为家里有事急需用钱,就把这头猪卖给了三十里外的社家,价钱和当年皇甫迁偷偷拿走的钱一样:六十块。 这头猪被卖到社家的第一个晚上,皇甫家的人大大小小都被惊扰了。 先是皇甫迁的老婆梦见这头猪不停的用鼻子拱她,见她醒来之后,那猪对她说,我是你男人,因为偷了母亲的六十钱,害的全家挨打,被罚转世为猪还债。现在社家已经把我用绳子捆了,准备明天杀掉我。你是我老婆,怎么忍心看着我被杀掉呢,还是去和家里人说把我赎回来吧。 皇甫迁的老婆在梦中被吓的一跳,只道是自己做噩梦了。便转身躺下又睡,哪知道转身后刚闭上眼,不一会儿又做了这个梦,这头猪还是用鼻子拱她,说的话也是一样的。这下,皇甫迁的老婆急了,赶紧起身穿了衣服,向母亲的房间跑去,想和母亲说说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等皇甫迁的老婆到了母亲的卧房,母亲早已点起灯坐在房里。还不等皇甫迁的老婆开口说话,母亲就先说起刚才自己做了个梦,梦见卖给社家的那头猪把自己拱醒了,说自己是皇甫迁,不合偷拿了母亲的钱,害的全家挨打,被罚转世为猪还债。 皇甫迁的老婆在听完母亲的话以后,也向母亲说了刚才自己做的梦,婆媳俩顿时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皇甫迁的兄嫂弟媳和自己的儿女们都来到了母亲的房间,大家说的都是同样的事情。 这下,可把皇甫迁的母亲急坏了。赶紧让皇甫迁的儿子和皇甫迁的哥哥带上钱连夜去社家把猪赎回来。要是社家不肯的话,哪怕价钱翻倍也要把那头猪给买回来,万一社家把猪杀了就糟了。 皇甫迁的儿子听了祖母的话,赶紧邀着他大伯一起骑着马打着火把连夜往社家赶。到了社家以后,天还没亮,皇甫迁的大哥没来得及和社家多说什么,就直奔社家的猪圈,卖给社家的猪还用绳子捆扎在那里,没有被杀掉。 皇甫迁的儿子赶紧给社家的人说,我们家的这头猪现在不想卖了,喂的时间长了,还是有些舍不得,想把猪赎去,没敢提自己家里人梦见猪托梦的事,毕竟这个事说出来还是有辱家门。 社家人可不干了,自己寻可是访了好久,才访到你们皇甫家有猪且愿意卖。而且,这头从你们皇甫家买回来的猪,也是为了祭社用的,眼见马上就到了祭社的时候,你突然跑过来无缘无故地说要把猪赎回去,让你赎了,我一时间到哪里又去找一头猪呢。这不耽搁了我家的祭社吗。 不管皇甫迁的兄长和儿子怎么说,社家就是不松口。想到祖母的交代,皇甫迁的儿子和他的伯父商量,是不是给社家补点误工费用,看他们家松不松口。 可是,不管皇甫迁的大哥和他的儿子怎么说,哪怕把价格翻到卖价的三倍,社家还是不松口,这可让皇甫家的人担心的不得了。 因为皇甫迁的儿子和兄长大清早就堵在了社家,围在社家看闹热的人也多了起来,还惊动了村里的里正。但即便是里正进行了调解,社家仍然没有松口。 这时,皇甫迁的兄长想起一个人来,这人曾在本地当过县令,在老百姓的口里素有威望,现在赋闲在家,而且就住在离社家不远的地方。 于是,皇甫迁的兄长便叫自己的侄儿稳住社家,说什么也不能让社家把猪杀掉,然后自己去请县令。 到了县令家以后,皇甫迁的兄长把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县令,请求县令帮忙调解。这位赋闲在家的县令素来非常看重仁孝,听了皇甫迁的兄长讲述以后,答应了他的请求,一同前往社家。 到了社家以后,社家见皇甫迁请来了素来敬重的县令,又经过一番好说歹说之后,终于松了口,让皇甫家赎回了猪。 见猪赎了回来,皇甫家生怕社家反悔,匆匆拜谢了一下县令和里正,便牵着猪出了门。 离开了社家的寨子,皇甫迁的大哥也是烦躁得不行,把那头猪赶了一段时间之后,皇甫迁的大哥开了口,你要真是我的弟弟的话,你自己在前面走吧,我也不赶你了。 皇甫迁的儿子听大伯这么说,也开了口,您要是真是我的老爹的话,您就听大伯的话,自己往前走咯。 这头猪听了两人的话,居然径自往皇甫家的方向跑了起来,跟在后面的两人骑着马一口气没歇的回到了家。 皇甫迁的母亲见自己的儿子和孙子把猪赎回来以后,也是喃喃不能自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皇甫迁的老婆交代,把猪好好养着,别担待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甫家把猪卖掉又花气力把猪赎回来这件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而且,也知道了这头猪是皇甫迁偷母亲的钱变的。于是,皇甫家的人出门的时候,总有乡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时间一长,皇甫家就有些受不了了,和皇甫家有相嫌的人家在和皇甫家争吵时,就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讥笑。甚至与皇甫家没有牵扯的,在赌咒发誓的时候也会拿皇甫迁转世为猪的事情来做比照,弄得皇甫家在村子里进进出出抬不起头来。 后来,皇甫迁的儿女就偷偷地给这头猪说,老爹啊,您生前不做善事,弄得这一世转世为猪,家里的男男女女也都因为这事受累,找亲事,别人一说是某某家,都嗤笑不已。要不这样吧,您以前和徐贤玩的好,我们把您送到徐家养着,把吃的也送到徐家。 猪听了皇甫迁儿女的哭诉,也是泪如雨下。但也听了他们的话,流着泪径自去了四十里外的徐家。 皇甫家见猪真的去了徐家,也就按开始对猪说的那样,把吃的按时送到了徐家,请徐家帮忙照理。 大业十一年,这头猪在徐家死了。死之后,皇甫家是怎么处理的,静林法师没有说,但是他在传法的时候说,因果轮回不论亲疏,比方说皇甫迁的这件事,是我们需引以为戒的。 民间常说:水有源,树有根;风不刮,树不摇;虱不咬,手不挠;屋内不烧锅,屋顶不冒烟;乱麻必有头,事出必有因;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是以君子聿修厥德,素位而行,上不怨天,下不尤人。 第15章 杜天保转世为豚 魏晋时,在梓潼郡的涪县,有个叫杜愿的人,字永平,家里条件非常好,甚富。 先说一下“甚富”这个词。要知道,晋代在历史上可是一个非常疯狂的时代。怎么说呢,套用现代的话说,不光是拜金主义相当严重,整个社会上流行的基本上就是有钱便是大爷,主流思潮有了问题,所以,在晋代,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就屡屡发生。 譬如我们所熟悉的石崇王恺斗富的故事,这两个人,都是名人,王恺是当朝国舅,石崇是当朝首富。 两家都很有钱,而且还能显摆,特别是石崇搬到洛阳之后,两家为了斗富更是看得世人眼花缭乱。 王恺饭后用糖水涮锅洗碗,石崇便拿蜡烛当柴烧火做饭;王恺做了四十里的紫丝布步障,石崇便做五十里的锦步障;连晋武帝暗中帮助王恺,赐给他一株高二尺枝柯扶疏的珊瑚树,都会被石崇挥起铁如意打得粉碎,然后送王恺六七株三四尺高的珊瑚树。 在这种情况下,毫不避讳地谈钱,没有羞耻地爱钱,丧失道德地赚钱,绞尽脑汁地花钱;基本上就是当时晋人的心理状态和生活状态。 据说,当时有个叫鲁褒的士大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假借司空公子和綦母先生的嘴,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为世神宝。亲之如兄,字曰孔方。解严毅之颜,开难发之口。钱多者处前,钱少者居后。处前者为君长,在后者为臣仆。”意思就是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可以摆平,没钱,那就算了。 所以,从“甚富”两个字可以看出杜愿家里的条件不是一般,即便比不上王恺石崇一类,但想必也是很排上号的富户。 古人素来重视子嗣,即便现代人们所奉行的养儿防老都是源于古人历来对男丁的重视。而且,除此之外,学而优则仕更是当时富足人家的主流思想。 像杜家这种情况,在杜愿成亲以后,家里人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杜氏能够尽快地为杜家繁衍后代、开枝散叶。 这不仅意味着家族后继有人,可以传承家业,更关键的是,人们普遍认为人多力量大,只有拥有足够的人口,才能创造出更大的世界。 就像某位学者对于世界大战的预测,最终的战争,各种所谓的高端或者是高科技武器都会没落,必将回归到人力与人力之间的较量。而且,这人力最终决定战争的走向。 在古代,与现代先进的医疗技术相比,妇人生育基本上都是孕妇在闯鬼门关,每一次生育都充满了未知的风险和挑战。 因此,当杜氏成功地为杜愿生下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时,整个杜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上上下下都是合不拢嘴。 杜愿更是激动不已,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儿子命名为“天保”,足以见得这个小生命的珍贵和来之不易。 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天天地长大,杜愿发现这个孩子不仅聪明伶俐,而且机智过人,这让他自然是越发欢喜。 穷读书富学武,像杜家的条件,自然会选择文武齐备。杜愿便着手筵请名师,教导杜天保文武技艺,希望儿子将来能够在仕途上扬名立万,如果无法踏入官场,那么结交一些权贵朋友也是好的。这样一来,等他接手家族产业时,就可以放心地将这份庞大的家业交给他打理。 然而,命运却总是喜欢捉弄人。泰元三年,杜天保刚刚年满十岁,却突然得了一场重病,最终不治而亡。 都说灭门的县令破家的府尹。虽说杜家在当地是巨富之家,但是如果自己家里不是官宦人家的话,也极易遭人觊觎和蚕食。如今,杜天保的骤然离世,让杜愿心痛欲绝,白发丛生。 怎么办呢?有人说,养不大的孩子就是父母的讨债鬼。虽然丧子之痛让杜愿肝肠寸断,但生活仍要继续。他只能这样自我安慰着,努力平复内心的悲痛。 好不容易过了两三个月,涪县的长官换人了,上任伊始,便礼节性的拜访了像杜愿这一类的乡绅巨室。 这种形式的拜访,对官府的主导者来说是小事,但对乡绅们来说,却是一件大事。 比方说冯老先生在讲《卢太学诗酒傲公候》的故事时就讲了这么一段话:“结交知县,还要捱风缉缝,央人引进,拜在门下,称为老师。四时八节,馈送礼物,希图以小博大。若知县自来相请,就如朝廷征聘一般,何等荣耀,还把名帖粘在壁上,夸炫亲友。” 怎么给长官回礼呢?又还不清楚长官的脾性,轻了的话,怕长官心里会有想法,说自己怠慢了他,万一被动了心眼给双鞋子穿穿,那就得不偿失了;重了的话,也怕长官心里有想法,万一把自己当肥羊了呢。 看着丈夫在家里发愁的样子。这时,杜氏给杜愿出了个主意。个多月之前,家里的母猪不是生了五个猪仔吗,妾身看了,其中有一头猪仔长的还可以,要不,就拿那头猪仔作为礼物。 杜愿听妻子这么一说,心就定了。也是啊,送个豚给长官,谁都不会说这个礼物的轻重了,毕竟,送豚作为礼物,这个是古礼,哪个都不能轻易评说。为了表示对妻子的感谢,还给妻子长长的唱了个喏。 于是,杜愿就打定了主意,看好了拜访长官的日子,然后就准备把这头最肥的猪仔处理了作为拜访的礼物。 可是,就在杜愿准备处理这头猪仔的当天早上,突然,有一位僧人来到了杜家,声称自己受到了佛祖的法旨,点明要将杜家的这头猪化去。 杜愿这下可为难了。怎么办呢?原本自己是打算将这头猪当作珍贵的礼物,前去拜见那位位高权重的长官;但是,这位突然登门的僧人却宣称是奉了佛祖之命前来化缘此猪。 在杜愿的心中,无论是长官还是佛祖,都是万万不可轻易得罪的存在。得罪了长官恐怕立马会有现实报,得罪了佛祖,来世可就惨了。 看着杜愿面露难色,犹豫不决为难的样子。僧人对杜愿说,“这头小猪实则乃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为何仅仅过了百余日,你便将此事忘却得如此彻底?” 僧人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震得杜愿呆立当场,一时间竟然无法言语。然而,更令人惊愕的是,当僧人话音刚落,他的身影竟如同烟雾一般,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下,可把杜愿惊骇到了。他与家人急忙四处寻找这位神秘的僧人,但始终未能寻得其踪。最后,杜愿无意中抬头时,赫然发现这位僧人竟然脚踏祥云,稳稳地站立于半空之中。 僧人看见杜愿发现了他之后,在云上轻盈地踏了几下,如同仙人一般腾空飞走了。而僧人脚下那朵洁白如雪的云,则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直到下午,阳光逐渐西斜,这朵云才慢慢消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故事的人把这个故事说到这里就结尾了。僧人飞走以后,杜愿是怎么做的,或者杜家后来怎么样了,都没有了下文。 不过,按照古人过来的习惯,估计杜愿很可能会在仓促之间赶紧重新准备一份厚礼,前去拜见那位高官。 并且,他应该会如实地将这件奇遇告诉长官,以免长官认为自己的拜访不够诚恳,甚至存在敷衍之嫌。毕竟,如果引起长官的不满,对于整个杜家而言,都无疑是一场无法承受的灾难。 那头猪仔,因为僧人说是杜天保的转世,想必杜家会将其视为圣物,小心翼翼地送到附近的寺庙里,当作长生猪供奉起来,以求神灵庇佑。 因为这个故事,是从记录释家故事的《法苑珠林》里传出来的。然而,令人困惑的是,释家想要通过这个故事传达什么样的道理呢?这其中是否蕴含着某种深刻的寓意或教诲呢?,就有点不明白了。 或许,是想告诫人们要保持敬畏之心,尊重生命的轮回与无常;亦或是教导大家珍惜眼前的一切,不要轻易忽视身边的细微之处。 第16章 过官瘾老狶丧命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等级制度出来以后,排在第一位的“士”就成了人们趋之若鹜的向往。 就拿范进中举这件事情来说吧。在范进中举前,没人看的起范进,就连他的屠户丈人,也时而不时的敲打他几下,但等他中举后,为了让他清醒过来,屠户丈人胆颤心惊地麻起胆子扇了他这个“文曲星”女婿一耳光,然后就是给范进送钱送物送田土送庄子的人络绎不绝。 要知道,这个时候,范进还没有就任实职,只是取得了个官员的编制身份。要是真正谋得了实职,那地位更是高人一等的。所以,国人自古以来热衷名利,更以混迹官场为盛。 而且,酒色财气、“三妻四妾”,又向来是人们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魔鬼。可是等级制度又已明确:功成受封,得备八妾”、“卿大夫一妻二妾”、“庶人一夫一妇”,没能跻身官途的话,除非“年四十以上无子,方许奏选一妾”。 再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要家里出了官员,既光宗耀祖,又可以蒙荫后人,甚至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朋友,也会平添几分喜气。 当然,打破脑袋想跻身官途也不一定全是为了升官发财,也有想一展抱负为民谋利的。就连至圣先师,带着学生周游列国,何尝也不是想得到一个职位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能呢。 到了魏晋的时候,一个家族只要出现一位高官,这个家族往往便会成为名门望族,从而进入社会上层,即使子孙后代没有真才实学,仍然可以做人上人。 这种心态和风气,不光是播种在人间,混迹人间的各种妖物,也受到了影响。人们所熟知的西游,大师兄就曾因为官小而反出天庭。 后来,也有妖物想学大师兄过过官瘾,却不想因此丢了性命。 干宝说,东汉末到三国时,虽然战乱纷争,但是秦汉以来各县设置的官驿并没有因为战乱而受到破坏。相反,各路王者和诸侯对官驿看得更紧,在官驿的修葺和驿卒配备上比以往还好还多,因为这些官驿,承担着传递文书、官员来往及运输等中途暂息、住宿。 但是吴国的庐陵县,有一处官驿却让来往的官员和驿卒讳莫如深。原因也很简单,就是这处官驿后院的一栋楼里闹鬼,先后有几个在楼上过夜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可朝廷又对官驿看得很重,还经常派人督查巡视官驿的运转情况,再说,官驿又是国有资产,负责管理驿站的驿丞也不敢随意处置官驿的资产,比方说是不是将闹鬼的这栋楼拆了重建之类的。 在接连发生几起死人事件以后。负责这处官驿的驿丞和驿卒们也看出来了,闹鬼的这栋亭楼,白天在那里办事或者小憩一会儿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天色黑了之后,就的离开,特别是不能在里面住,如果住的话,肯定是人进去的时候走的直直的,出来的时候横横的被抬出来。 于是,每逢遇到有官员、信使,或者门阀子弟在这里投宿时,驿丞和驿卒们都会反复告诉打尖的人,天黑之后,就不要去闹鬼的那栋楼了,不然,后果自负。 后来,丹阳人汤应到庐陵县出差办事,途经这个官驿,在官驿里住了下来。 当时,汤应带的人和行李都比较多,在把带的东西都搬进官驿之后,就等着驿丞让驿卒把饭安排好,打算等吃过饭之后再把行李搬进住宿的房间。 可巧,这天在驿站打尖的人比较多。等吃过饭后,随行的人向汤应报告说这个驿丞脑袋有问题,明明我们这么多人,硬生生地把单间变成了双人间,双人间搞成了大通铺,全然没管我们的级别差异,说是让我们将就着住宿一晚。最关键的是,后院那里还有一栋楼空着,就是不安排我们住。 这时候,天色尚早,汤应听了随从的禀告之后并未做声,而是让随从带着自己去看了一下驿丞安排的房间,还真如随从说的那样,七八个人挤在一个双人间里都是抱怨。再看看后院的那栋楼,还有驿卒上上下下的搬东西。 汤应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虽然我不是庐陵人,但我好歹也是从京都来的啊,再说,这次到庐陵县来办差,更是代表着朝廷的颜面。 于是,便让随从将驿丞叫了过来,先是噼里啪啦一顿臭骂,骂的驿丞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朝廷的使者。直到汤应指了指后院里空着的那栋楼,驿丞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看到汤应的火气稍微消了些下来。驿丞也是苦笑着连连向汤应告罪,“大人啊,不是我不安排,您说的那栋楼,实在是有点邪门啊。” 汤应见驿丞的话说的有点古怪,便问是怎么回事。驿丞便把那栋楼这几年发生的怪事说了。 当时,汤应的随从里也有细心人,见驿丞在和汤应说后院这栋楼发生的怪事时,也溜出去和其他在驿站住宿的人打探,包括开始看到的在后院那栋楼做事的驿卒。 等他再回到汤应和驿丞说法的地方时,汤应看到了他的眼色,确实,驿丞还真不是故意怠慢他们,而是这栋楼确实邪门,驿丞不敢安排他们在那里过夜。 不过,汤应是什么人呢。干宝说,汤应素来有胆武,在京都一带是非常有名声的。而且,他可不是当初荆轲刺秦时带的那个后生只有血勇之气,在丹阳的时候就曾处理过好几起诡异事件,何况这次去庐陵办差又是奉着朝廷的意思。 于是,汤阴就和驿丞说,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按你的意思挤一挤,毕竟有的东西我们不清楚,信一信还是比较好,但是呢,我想会一会,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你这里作怪,居然敢在朝廷的官驿上撒野。 听到汤应这么一说,驿丞和驿卒们可是吓坏了。从汤应他们进驿站亮出公文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汤应这一行来头不小,万一他们中间哪个在官驿里出点岔子,只怕自己也会交代在这里。 于是,驿丞和驿卒们纷纷劝说汤应,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汤应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即便是同行的随从劝说,汤应仍然坚持会一会。 看着汤应强硬的坚持,众人也是没有了办法。天色完全黑下来以后,大家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汤应一个提着刀进了后院的那栋楼。 一开始,大伙儿都还很担心汤应的安危。但汤应上楼以后,先是点起了灯,打开窗子和众人打了一下招呼告诉他们自己读一会儿书后就休息,让他们自己早点休息,然后就关上了窗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屋里,借着油灯读书。 众人看着汤应借着灯光的身影在那里纹丝不动,时间长了,是熬不住了,便也没管那么多,纷纷睡了。 再说楼上的汤应,虽说胆武十足,但终究是人不是铁,看书看到快二更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哈欠,想着这大半夜的都没有异常,就准备合衣睡了。 刚等汤应合上眼睛,外面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汤应一下子就醒了。便问,是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外面的声音答到,报告大人,我是刺史负责文书的小吏,刺史听说大人来了,派小的前来问安。 听到外面这么说,汤应便打开门栓,退到书桌边,让他进了屋。 进来的是一个青袍小吏,瘦瘦的,见汤应坐在桌边,便拱手向汤应致礼,奉上了礼物,说了一番敬仰的话之后便退走了。 过了一会儿,汤应又听见了敲门声。这次回答的人说自己是府君的从史,奉府君之命前来向大人问安。 汤应也不疑有它。天使驾临地方后,总会有当地的官员乡绅趁夜拜访,已经是常例了,再说,这里离庐陵县城也还有些距离。于是,汤应也让外面的人进了屋。 这回进来的是一个黑袍小吏,比起先前那个青袍小吏,则胖了不止一倍。进屋以后也是先给汤应奉上礼物,然后说了一番久仰的话,然后告退走了。 等黑袍小吏走之后,汤应估摸了一下时辰,起来也差不多到十一点多,汤应心想,这个时候应该没人来了吧,于是,便准备解衣睡觉。 哪知道,还没等汤应有所动作,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说是府君和刺史联袂来访。 这下,可让汤应心里有些嘀咕了。自己这次到庐陵办差,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地方上的大佬开始派个小吏还很正常啊,怎么府君和刺史还趁着夜色联袂而来呢,也太看得起我汤某人了吧。再说,先前驿丞和驿卒们都说在这栋楼过夜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莫不是就是这…… 想到这里,汤应提着刀打开了门,借着灯光,外面自称是府君和刺史的两个人一胖一瘦,穿的也是朝廷分发的官服,很正式的样子。 见汤应打开了门,胖子便拱手向汤阴行礼,说是冒昧打扰了,然后跟着汤应后退的脚步领着后面的瘦子进了屋。 三人在屋里跪坐好以后,看见汤应把刀搁在面前,自称府君的胖子开了口,说了一段表示歉意加奉承的话,一再向汤阴表示歉意。 但汤应却因为先前生了疑,嘴上一边和胖子府君说着话,一边却打量着那个瘦子刺史,只见那个瘦子刺史眼睛乱转,似乎紧紧地盯和自己的手和面前的刀,显得很是怪异。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边,正当汤应和胖子府君说着些了无边际毫无营养的话,那边,瘦子刺史偶尔也插上两句,看似三人聊得正浓的时候。瘦子刺史突然站起身说,大家聊得这么愉快,我为大人和府君添点茶水吧。然后径直往汤应身后走去。 看着瘦子刺史越过自己往身后走去,汤应一把就提起了刀,因为自己的身后根本就没有案桌也没有茶具。再一回头,那个已经走到自己身后的瘦子刺史居然张牙舞爪的向自己扑来。 汤应来不及多想,扭着身子就把刀往上一撩。只听见噗的一声正好撩中瘦子的手腕,差点把瘦子的两只手都给撩了下来,逼得自称刺史的瘦子倒退几步跳窗而逃。 等汤应站起身,这边,自称府君的胖子也跳了起来准备夺门而逃,结果,却因为身材过于臃肿被门卡了一下。汤应赶上去朝着胖子的背就是几刀,砍得胖子连连哀嚎几声才挣脱门框奔了出去。 瞧着自称府君刺史的胖子瘦子都带着伤跑了,再说房子的门和窗都损坏了。汤应也没了再睡的意思,便拎着刀靠在椅子上假寐。一直到天亮,都没有任何异象发生。 天色大明之后,驿丞和随从们来到了后院,见地上有血迹从楼上下来,都吓的惊叫,正当他们准备抱团上楼时,汤应从楼上走了下来,驿丞和随从们才如奉大赦。 等到汤应把昨天晚上楼上发生的事情一说,驿丞和随从们领着驿卒顺着血迹一路查找。没多久,就找到了那个差点被剁掉双手自称刺史的瘦子,居然是一只老狐狸,而那个背上中刀血流尽而死的自称府君的胖子,居然是一只老野猪。回头再看看小吏奉上的礼物,里面也只是一些杂草。 汤应让驿丞把死去的狐狸和野猪拖进后院,点燃柴火,把两只野物的尸体和楼上昨晚小吏奉上的礼物全都烧成了灰,然后离开了驿站。 等汤应从庐陵返回的时候,汤应依旧住在了这处官驿后院的小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看来,汤应上次的举动,已经让做怪的妖物断了根。 想来也是,既然能趁着夜色和朝廷派出的天使说上话,而且不惧怕人们常说的贵人身上的贵气,这老狶和那野狐想必也有了几分功力,继续呆在林野里提升提升自己或者是在其他野物面前当当府君和刺史不好吗,非要跳出来在人世间摆谱,还伤了人命,死无全尸不说,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一分,也太咎由自取了吧。 所以,菩提祖师在赶走孙悟空时说“这个工夫,可好在人前卖弄?假如你见别人有,不要求他?别人见你有,必然求你。你若畏祸,却要传他;若不传他,必然加害:你之性命又不可保。”确实值得我们静下心来去想一想。 第17章 牝豕孕象赖若何 天佑二十年,李存勖在魏州称帝,改元“同光”,同年底李存勖灭后梁,定都洛阳,继续采用“唐”作为国号,史称“后唐”。 天成元年四月二十日,李嗣源在西宫称帝,是为后唐第二位皇帝。牝豕孕象一事就发生在李嗣源在位期间。 长兴年间,坐镇徐州的节度使李敬周忽然有了兴趣,将旗下将领们召集到徐州,宣布了一项重大决定:各支军队需派遣一个百人小队前来参与一场特别的军事训练——拉练! 当然,这场拉练并非单纯的操练,而是设立了各种奖项和丰厚奖励的竞赛。像骑兵包抄、步兵突击、步骑合击这些项目更是比赛的重头戏。 一把手发了话,下面的将领们自然是双手赞成,何况,当时后唐的周围还有着很多敌对势力。虽说眼下看似风平浪静,但也保不准什么时候会捉对厮杀。 正所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些将领们皆是历经生死考验、从血雨腥风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精英,对于这一道理大伙儿自然心知肚明。 于是,在得到李敬周的将令之后,各级军官纷纷行动起来,他们将命令迅速传达给每一个士兵。一时间,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整个军营都弥漫着紧张而激烈的气氛。 等到了节度使说的入场时间时,各个部队拿出来的百人队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校场里,谁也不服谁,让站在台上阅兵的李敬周连连点头。 随着比赛的正式开始,起初,士兵们还不敢使出全力,因为李敬周的叮嘱,说是不要让兵士们出现伤亡,尽量点到为止。 可是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既然是拉练,练着练着兵士们都动了真火红了眼,原本说的演习逐渐变成了真刀真枪的夺魁。每个人都拼尽全力,想要夺取最后的胜利。 毕竟大家都是各自军队中的佼佼者,更代表着背后那支庞大的军团和将校的颜面,所以在家里训练的时候,长官们可是下足了血本,投入大量资源培养他们。那些没被选入百人队的士兵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 如果在赛事中真的抱了个鸭蛋回家,先不说将校们的脸色会怎么样,但回到家里以后,肯定满是同袍们的白眼。 于是乎,众人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展现出真正的实力。如此一来,整个比赛的白热化程度连李敬周都有些担心,一连几天都把领军的将校们集中到一起谈话,叮嘱他们一定要爱护手下的士兵,切不可因为拉练将兵士弄得苦不堪言。 话是这么说,但军帐里有个将校却不满意了。为啥呢?他手下的百人队在比赛期间可是吃了大亏,并不是因为自身实力不济,而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眼看着其他百人小队纷纷斩获头几名的好成绩,而自己的队伍最好的名次竟然只是区区第四,都是同级的将校,弟兄们的讥笑可是有点受不住了。 这样一来,他手下的队长和几个队伍就有点坐不住了。好在天公作美,在蹴鞠项目中,队员们历经坎坷,终于一路磕磕绊绊的杀出了重围。待到将领归来后,队长与副队长急忙向其禀报战况,不料想这位长官刚刚在营帐内遭受了闷气,对他们摆出一副冷漠的脸色来。 队长队副几个哪里不明白长官的意思呢。亏得蹴鞠杀进了前三,最起码也能有个铜牌到手了,但是将校不满意啊。再说也仔细观察了一番,现在前三的蹴鞠队伍情况都差不多,彼此实力相当,关键就看哪支队伍能够坚持到最后。 于是,几个人一合计,得想办法给弟兄们鼓鼓士气。再说了,不争馒头也争口气嘛。几个人在一起合计了半天,还是觉得各种犒劳都不如和弟兄们一起搞一顿实惠。 于是,几个人就把火头军找了过来,把大家的意思一说,让伙夫去市集上看看,有没有什么肉食弄回来。 等了好半天,终于见那伙夫匆匆忙忙地赶回来说道:“这几日徐州城内举办比赛的队伍数量众多,别说买肉了,就连那些卖小菜的摊子也早早就被抢购一空了!”然后向队长队副请示该怎么弄。 几个当官的一听,都大眼瞪小眼了。先前吩咐伙夫去买肉之后,已经把消息都放出去了,现在没肉,可怎么办呢?要是说话不算话的话,这节骨眼了,莫说想在下一项比赛里争名次了,万一弟兄们出工不出力,被同营的兄弟笑都要笑死。 可巧,开始去买肉的伙夫是从徐州本地招来的。他瞧着眼前几位头领愁眉不展、毫无头绪的模样,鼓起勇气对他们提议道:“要不然这样吧,我去城外卖卖猪肉的农户家转转,看看是否能够买到一头猪回来。” 几位头领一听,伙夫说的也有道理。城里没肉卖了,跑到乡里去找找,既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二来也可以堵下兄弟们的口,总不是我们几个空口说白话吧,实在是在乡里没找到,那也怪不了我们。 于是,几个头领这边去请令让人陪着伙夫出城,那边给队里的兄弟们进行解释,免得被指责空口白话。 一直等到天黑,终于见得伙夫与数位军头驱赶一头母猪归来,队长这才松了口气。“弟兄们,我们明天吃肉。”队长高声喊道,引得了一片叫好声。 然而,怪事就在这头母猪进到军营之后发生了。 当天晚上,队长梦见那头母猪走到自己的面前,请求队长不要杀它,因为她已有身孕,而且怀的还不是猪胎。不仅如此,母猪更是反复叮嘱队长牢记此事,并承诺要是能够不杀她的话,会给他们带来丰厚的回报。 天亮之后,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队长站在队伍前面,看着队员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昂,心中倍感欣慰。 看着自己面前犹如打了鸡血的队伍,队长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地说道:“兄弟们!今天将冲击冠军了,这些日子,别人老是笑我们,我们不是孬种,是不是?” 正当队长说得慷慨激昂的时候,伙夫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向队长请示道:“队长,您看咱们啥时候杀猪啊?也好让兄弟们尝尝鲜。” 队长一时间忘记了昨天晚上梦见猪求情的事情,顺口答道,现在就杀,等下好给兄弟们加餐。话音刚落,就引来一阵欢呼声和叫好声,如同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回荡在整个营地。 等他把队伍解散后,便与几位队副围坐在一起,商讨着接下来比赛的战术策略。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士兵们嘈杂的喧哗声。 等把队伍解散,队长和队副们正商量着采用什么战术进入下一项比赛时,外面突然有急冲冲地脚步声直接往队长的办公室冲了过来,而且,还听得出外边有兵士的喧闹声。 不多时,火头军就带着伙夫冲了进来,脸色非常的惊恐,“队长队长,出大事了,我们刚才杀的那头母猪,它肚子里竟然有一只小象崽!” 队长闻言大吃一惊,顿时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做的那个梦来。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几个队副听到这事也是觉得很稀奇,于是乎,众人纷纷簇拥着队长一同朝着火头军做饭之地快步走去。 这个时候,杀猪的地方早已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所包围,士兵们皆踮起脚尖、探出头来,试图一窥究竟。已经围拢了很多兵士。 待到诸位头目费力地拨开人群挤进圈内后,那母猪的肚子里还果真有一个象仔仔,体型约摸五寸有余,样子和贵人们说的大象一模一样,而且,两只象牙都已经长了出来,亮铮铮的。 没过多久,整座军营内几乎无人不知晓这桩奇闻——母猪居然怀上了一头小象崽! 队长赶紧把这事报到了自己顶头上司那里,将校对这一情况同样感到惊愕不已,遂令人取来纸张将小象仔细包裹好,并亲自带着队长直接来到了节度使李敬周面前,详细地禀告了事情的经过。 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四起,不少人认为“母猪孕象”乃不祥之兆。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整个拉练结束,参加演习的兵士虽然有受伤的但没有伤亡的,而且参赛的每支队伍,都为自己争得了一个冠军。 至于这位节度使李敬周,在坐镇徐州之后,一路升官晋职,最终成为了检校太师,并兼任侍中一职。此外,他还曾经担任过东京留守以及开封尹等重要职务。七十四岁时,他在任职期间去世,皇帝下诏追赠他为太师,做到了人臣的巅峰。 不仅如此,从发现那头牝豕怀孕并产下小象,一直到李敬周陪葬于后唐明宗徽陵之北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出现当时传言所说的那种因为母猪孕象而带来的不吉利或异常之事。 当然啦,关于那头怀了象仔的母猪被宰杀后的尸体如何处理,记录这件事的人并未提及。也许是被吃掉了,也许是被埋葬了。 不过呢,买下这头猪的百人队,估计他们的领军将校和队长、队副们肯定是给手下的兄弟们打了一针鸡血:“看看,这头母猪居然能怀上小象!这可是上天在暗示咱们啊,将在比赛中拿到魁首啊,弟兄们加把油,不要辜负上天的美意。” 第18章 爱吃猪肉的果毅 话说大唐盛世,长安城内人声鼎沸,人们茶余饭后纷纷谈论着一件奇事:一人因喜食小猪肉且常以此招待宾客,最终却受惊而亡。 此事发生于贞观永徽年间,地点在周至的鄠县境内。当时此地有位统率府兵的果毅,其名不详。也许是出于对权贵的避讳吧,毕竟这果毅的品秩可不低,比起现代的处级干部要高上好几品。 据考证,果毅乃隋唐时期的武官职务。相传,隋炀帝杨广察觉到手下将领的士兵有时更听命于将领的指令,而非朝廷公文,于是别出心裁地推行了募兵制。他专门从关中地区招募了一批身强体壮的年轻农民入伍,不仅给他们发放俸禄,还将这些雇佣兵美其名曰“骁果”,而统领这些士兵的将领则被称作果毅。 到了唐代时期,骁果兵士已经改名为府兵了。不过呢,统兵将领们的称呼倒是被保留了下来,还是叫着果毅。 鄠县境内,这位统率府兵的果毅,也是一步一步从基层爬起来的。即便是做到了果毅的位置,娶了妻成了亲,但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曾经了那些苦难日子。 与其他同品秩或者品秩不如他的武官相比,这位果毅也与众不同呢!要知道,好多像他这样有点地位的人,一旦发达了,脸就变得很快。他们总觉得自己得多买些田地,盖个大宅子,才能显示出自己高贵的身份和地位来。 这位老兄偏不这么干,他带着老婆孩子,就在兵营旁边安了家,搭起个小院子,种点菜,养几只鸡,过得那叫一个开心自在、其乐融融啊! 上司把自己的生活这样安排着,跟随他的亲兵们自然也不方便有其他选择。于是,以这位果敢坚毅的人家为中心,亲兵们的小屋如繁星般散布在四周,鸡、狗、猪等家畜也饲养了许多。 如果不是每天从兵营里传来整齐划一的操练声,来到这里的人,都会误以为这只是一个宁静祥和的小山村而已。 身为武将,且出身于基层,又历经无数生死考验才从血海尸山里爬出来,早已习惯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豪爽日子。 自然,果毅也就不像那些世家子一样说话做事处处风雅,到他这里更多的是讲究谁的拳头大谁有理,风格相当粗犷直接。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就是个粗俗之人,没有那么多小心思和弯弯绕绕。 这种性格,大唐安定下来以后,不少开始梳理礼法的人皆认为其有辱斯文且看不惯,但果毅却在武官中赢得了诸多好友,毕竟大家都是这种直爽好客的性格。 除此之外,这位仁兄还有一项独门绝技,便是烧得一手好菜,尤其擅长烹饪猪肉。 在古代,胡椒花椒都属于不仅是珍稀少见的香料,也是不可多得的药材,很是值钱。比方说胡椒,道士们就认为直接食用胡椒或者吸食它燃烧的烟雾,就可以实现祛病延年、强筋健骨的功效。 大历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日,唐代宗李豫当着朝臣下令将元载捉捕,并查封其家产。结果,一不小心在元载家里抄出了八百石胡椒。 唐朝的一石相当于当今79320克,近80公斤,元相国家里的八百石胡椒折合为64吨。然后,次日元载及其家人就被斩首示众。 可见,在古代,胡椒花椒根本不可能像现代一样把这些东西用在吃的方面作为调料使用。 而且,那个时候,菜肴的花式也没有现在这么多,对付猪肉,不是水煮就是蒸。司马先生笔下,刀光剑影的鸿门宴,霸王赐给樊哙的,干脆就是一块生猪蹄。 所以,果毅的这门手艺,可是让他的朋友们经常趋之若鹜。兴趣起来的时候,果毅甚至会亲自下厨露一手,让众人心满意足。 果毅处理猪肉,那可是一绝!尤其是论口感口味,他最拿手的当属小猪肉了。相比起成年猪的肉,小猪的肉质更为鲜嫩,少了那份膻味和臭味。 而且,果毅对小猪处理的方式与后世的烤乳猪有点类似。 小猪被弄回来以后,先用刀把它身上的毛刮的干干净净,用冷水冲洗几遍。然后在猪肚子上开个口子,把里面的内脏全部取出来,里里外外又冲洗几次,随即把猪挂在架子上,等着水沥干净。 然后再找来些茅草,从先前在猪肚子开的那个口子塞进去,直到猪身填的像未宰杀时的样子。这时候,再用木棍把猪串起来,架在火堆上用小火烤。 烤的时候还得不停的翻转,翻转几下以后,还要用酒在猪身上涂上几遍。这是个细致活,极其考验人的耐心。 倘若架子上的猪开始慢慢变了颜色,还得瞅机会刷上新鲜的猪油或者是麻油。 等大功告成时把猪从火堆上取下来的时候,整只猪呈琥珀色,食用时候如同冰雪一般入口即化。但是,果毅在猪肚子塞的到底是茅草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就没人知道了。 不过,果毅毕身为有品秩的官员,按照“君子远庖厨”之说,如果经常亲自下厨摆弄这些,恐怕会引来旁人的非议。所以,处理猪肉的事情,果毅便交由自己的妻子全权负责。 不得不说,果毅的妻子在这方面真是颇具天赋。凡是来果毅家中做客的宾客,品尝过她烹制的猪肉后,常常误以为这是出自果毅之手呢! 若是遇到果毅特别看重、关系极好的贵客登门拜访时,果毅甚至会吩咐妻子特意前往集市选购小猪,以此盛情款待客人。 然而,并不是每次去集市都能够买到小猪仔的,如果遇到有贵客来访时,却没有买到小猪肉,等客人走了,果毅有时候还会在家里对着浑家发脾气,哪怕是住在最远处的亲兵都能够听到他的吼声。 因此,对于果毅这样的行为,他身边亲近之人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其中一个卫士甚至为此特意在家中饲养了一头母猪,以便在需要的时候能够派上用场。 没想到的是,在他们驻守鄠县两年多后,这头母猪竟然产下了足足十只小猪崽,而且这些小猪崽无一例外全都被果毅一家先后买走了。 最后买下的那只小猪,在被带回家后,果毅又将其交由妻子处理,而他自己则留在屋子里陪客人聊天说话。 两人聊得正欢时,果毅和客人忽然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妇人哭声从后院的厨房传来。客人心生疑虑,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提醒果毅前去查看一番。 因为家里就自己和浑家两个,听了客人的提醒,果毅也有点不放心。于是,便向客人告了个罪,起身去了后院。 然而到了厨房后,他却发现妻子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正忙着处理卫士送来的小猪肉,并没有再听到妇人哭泣的声音。 果毅稍稍放下心来,但仍感到一丝困惑。待他返回客厅继续与客人交谈时,那阵若有似无的妇人哭泣声再次传入耳中。更让人诧异的是,声音,似乎来自于妻子所在的方位。 果毅的眉头微微皱起,决定再次前往后院一探究竟。于是,果毅又起身去了后院的厨房,妻子正在做菜,什么异常的事情都没有。 然而,当果毅返回客厅之后,那阵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此反复数次,让果毅倍感困惑。尽管他四处寻找,但并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等浑家把今日精心准备的佳肴摆满餐桌以后,正当果毅与客人准备举筷品尝之际,那若有似无的妇人哭泣声竟又传入耳中。他们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筷子,面面相觑。 那个隐约听见的妇人哭声似乎是从果毅家的院子外传过来的。于是,果毅就起身前往一探究竟。 然而,当他踏出院门,环顾四周,院子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更离奇的是,当他站在院子外的时候,那妇人的啼哭声仿佛又回荡在家中。 而且,每当果毅和客人准备动筷子的时候,这个声音就会响起来。 而且,这可把果毅给惹毛了,他心中暗自思忖:“老子可是经历过生死考验,从阎王殿里走了好几遭的人,岂会惧怕这些旁门左道!究竟是何方妖邪,竟敢在此作祟?” 于是,果毅安安稳稳地坐在家中,等着那个若隐若现的妇人哭声再次在院外响起时,只听得“嗖”的一声,果毅如猛虎下山般一跃而起,瞬间便跳到了院子之外。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他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可是,坐在家里的客人这个时候却有些毛了。这个奇怪的声音已经反反复复出现了许多次,而经过长时间的聆听,客人似乎逐渐听的有点明白了。 那妇人哭的意思是,她生下了十个儿女,满心期待着他们能够健康成长,但不幸的是,还没等孩子们长大成人,就全部被果毅吃掉了。 当果毅从院子外回到屋里时,客人立刻站起身来,向果毅道别辞行。 虽说有这个声音在捣乱,可是,菜都上桌了,大家都坐在桌上准备开吃了,怎么想到要走呢。听了客人的辞行,果毅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 于是,客人就把自己听到的声音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果毅。在听完客人描述后,果毅不禁毛骨悚然、浑身发冷,额头上甚至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待到将客人送走之后,果毅便觉得头晕目眩、四肢乏力,病倒在床榻之上。此后的一个多月里,他的病情愈发严重,身体每况愈下,最终竟然一命呜呼! 喜欢吃肉然后被吓,这个故事听起来倒是颇有趣味。果毅的死引起了人们的猜测,有人说是因为那个神秘的哭声吓到了他,有人说是因为他吃了太多的小猪肉报应不爽。 或许,因为万物皆有灵,释家为了宣扬因果轮回善恶有报,编造了这个故事也有可能。但真相究竟如何,无人知晓。 第19章 渭南夜闻豕对语 开皇年间,在离长安六十多公里的渭南城外,有一户住在官道边的人家。 借助官道的交通优势,这户人家将自家院子改造成了一间小酒肆,为过往的行人提供酒食。有时,那些错过宿头的行人也会在此借宿一宿。 尽管条件无法与城中客栈相比,但作为临时歇脚之地,稍事休整一番倒也尚可。若以现代标准来看,这家小酒肆勉强可算作简易版的民宿。 仁寿元年的冬天,有位去京城的客人,路过这户人家,因为赶路实在有些倦了,亦或是被其他事情,用过饭菜之后,就在这个酒肆里住了下来。 不知道是路途上吃坏了肚子,还是不小心受了凉。半夜的时候,这位客人的肚子突然开始翻江倒海般地疼痛起来,于是,他就摸着黑往后院的厕所走。 在农村生活的人们大多知道,在乡村,农家的猪圈和农人的厕所通常情况下都是连为一体的。 猪圈边上留下的空余地带,搭上几块木板,就构成了一个极为简易的便坑。人的排泄物和猪的排泄物都是积入同一个粪坑,等到恰当适宜的时候,再使用粪勺和粪桶将这些粪便挑运出去,用作给庄稼施加肥料之用。 城市里用上的马桶便坑,基本上是农家人不可想象的东西。现代有一句话说是“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其实,细细推敲起来,越是偏远的地方,人们的生活习惯可能更大可能的保留着古人的生活方式。 等这位借宿的客人在便坑边蹲了许久之后,突然听见猪圈里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其中一个声音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阿爷打算明天把我宰杀供奉年岁,可是我并不想死啊,究竟要跑到哪个地方才能躲避过去这场祸事呢?” 另外一道嗓音随即应和搭话道:“去往河对面那户妇人家里躲藏一下,说不定能够成功躲避开。” 这说话声直接把正在如厕的客人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然而,还没等到正在大解的客人做出任何反应动作。 猪圈里再次传来了阵阵夯吃夯吃拱猪栏门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紧接着,一阵奇怪的响动传来,仿佛有什么沉重的物体正缓缓从猪圈里移动出来。 好半天,惊魂未定的客人方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提上裤子,急匆匆地逃回了自己借宿的房间。 一进屋子,他便瘫倒在床上,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个神秘说话声。那声音犹如鬼魅一般萦绕在耳边,让他心神不宁、坐卧难安。整个晚上,他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一直快到了天亮,客人终于耐不住疲惫,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倦意的侵袭,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但是,没过多久,后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说话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咦,这猪圈的门怎么开了?”“猪呢?怎么不见了?”只听有人高声呼喊道。然后就听见有人吩咐,是不是被人偷走了,到处找找。 原来是酒肆的主人提着潲水,准备给到猪圈猪喂食。结果到了后院以后,发现猪圈的门敞开着,里面的就有两头猪不见了。 要知道,即便是现代的农村,乡人家里养的猪都是贵重物品,在古代更不用提了。被惊醒的客人听的很明白,酒肆老板正在焦急地吩咐家人四处找寻那两头失踪的猪,整个家里顿时陷入一片混乱,鸡鸣犬吠之声不绝于耳。 搞清楚了外面喧闹的缘由后,客人随即起身前往后院。看着敞开的猪圈门,他唤来酒肆的主人,并将昨夜所听闻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对方。 至于,借宿的客人具体向主人说了些什么,那就无人知晓了。毕竟,猪圈里的猪居然会开口说话,甚至还能够自行推开围栏逃之夭夭,放到现代去看这桩事情,也是相当的魔幻。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终酒肆的主人竟然真的依照客人所言,渡河来到对岸的一户农妇家中,成功找回了自家走失的那两头猪。 看到酒肆的主人找到猪以后,客人便告别了借宿的酒肆,继续踏上前往长安的旅途。至于酒肆的主人后续如何处置这两头猪,客人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等客人进了大兴城,已经是仁寿二年。进城之后,客人碰到了一桩泼大的新闻,蜀王杨秀被押解到了京师。 原来,蜀王杨秀在长史元岩死后,违反礼制私自制作浑天仪指南车,又多抓山中的獠人充作宦官,车马被服也比照天子的标准制作。 杨坚说:“往日秦王杨俊浪费财物,我用为父之道训导他。杨秀祸害百姓,我要用为君之道惩处他。”将杨秀交与执法人员审讯。并且,对百官发作说:“应当将杨秀推到街市斩首,以便向天下百姓谢罪。” 乐平公主杨丽华在听到这一消息之后,急忙跑到宫中为弟弟杨秀求情。因为自己的帝位是从自己的外孙手中夺过来的,杨坚对自己的女儿一直觉得有些愧疚。 于是,在杨丽华一番言语之后,杨坚最终没有杀掉杨秀,下诏把杨秀贬作平民,软禁于内侍省。隋炀帝杨广即位后,杨秀仍被禁锢着,保全了性命。 大业十四年,宇文化及悍然发动了江都兵变!弑杀了隋炀帝,准备拥立杨秀成为新的皇帝。但是,宇文化及的那些左右臣僚却认为杨秀性格难以驾驭,如果让他当上皇帝,恐怕会对宇文化及不利。最后,宇文化及就诛杀了杨秀和他的七个儿子。 当蜀王杨秀悲惨地死去之后,后来有人开始将那个借宿客人所遇到的奇事与之联系起来。他们认为,那两头猪之间的神秘对话,实际上正是蜀王杨秀命运的先兆啊! 这种看法提出之后,便引起了人们的广泛讨论和猜测。像是一个历史谜团,留给后人无尽的遐想。 第20章 崔日用问长生猪 大唐先天二年,李隆基诛灭太平公主之后,崔日用因为功勋卓着而被任命为吏部尚书。 然而,好景不长,在开元年间,由于某些事情触犯了李隆基,崔日用被贬离京城,出任常州刺史,同时还被削减了实封三百户。可是,他在常州没待多久,就又被调任为汝州刺史。 元代杂剧《谇范叔》里有一句话叫做“先敬罗衣后敬人”,所以,崔日用从京城的吏部尚书到地方一把手,看起来似乎是实权在握,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能在仕途上混的都是人精。就像阎真笔下的池大为一样,他能够从一个底层的办事员逐渐攀升至系统内部发号施令的高位,期间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也不知抹杀了多少次真实的自我。 这种官场的生存之道充满了权谋与算计,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崔日用虽然被贬至地方,但他依然要面对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政治斗争,想要真正施展拳脚并不容易。 即便是老吴,即使是老吴,他留给后人的大师兄和二郎神,大师兄从一个妖仙慢慢地变成了官场上的老油条,而二郎神则只能在灌江口默默享受人间香火,实际上可能也是老吴对官场生涯的一种揣摩。 话说汝州的大小官员们听说自己的一把手是从京城到常州再辗转过来的,心里就有了很多小嘀咕。再说官不修衙,客不修店,又是过来的惯例。 有了这些想法之后,于是,汝州的官僚们便给这位昔日的吏部尚书找了一处宽敞的大院落作为休憩的地方。 等崔日用到了汝州以后,汝州城里的一众官员先是设宴为崔日用接风洗尘,待酒足饭饱之后便将崔日用送至那处事先已清扫得一尘不染的院子里。 眼看着太阳即将落山,众人纷纷以大人舟车劳顿需要歇息为由,如逃难一般匆匆离去。 先是热情似火,然后犹如树倒猢狲散一般,目睹着底下人如此这般的变化,长久以来一直在京师官场摸爬滚打的崔日用不禁感到有些惊愕,随后也只是微微一笑。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墙倒众人推吧,看起来自从自己踏出京城那一步开始,所有人便都已经知晓他不再受到玄宗皇帝的待见。 不过,作为一只经验丰富的官场老鸟,崔日用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也不点破自己看到的这些事情。毕竟,自己要是能从汝州再回长安的话,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还有很多事情还需要仰仗底下这些人的协助。 于是,等大伙儿都离开以后,崔日用也没有急着休息。相反地,他在院子里的大厅点燃了蜡烛,独自一人坐在灯下,一面翻阅书籍,一面回忆着自己与玄宗皇帝之间的点点滴滴,仔细梳理其中的得与失,同时思考着未来的道路该如何前行。 看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午夜时分。突然,门外刮起了一阵狂风,直接将大厅的门给推开了。 借着大堂里的烛光,崔日用惊讶地发现,院子里竟然凭空出现了几十个身穿黑衣的神秘人。仔细观察着这些逐渐靠近大厅的黑衣人的身影,为首的竟然是一个瘸子和一个瞎子。 这些黑衣人走到大厅外的台阶旁便停下了脚步,随后他们沿着台阶,远远地坐在离大厅门槛不远处。 看到这莫名其妙的出现的黑衣人,再回想着送自己到这里的大小官员逃乱似的离开,崔日用的心里顿时有些膈应了。 不过,崔日用的胆气还是很足。站起身走到了大厅门口,高声喝问:尔等是些什么人呢,来这里做什么呢,不怕我以冲撞朝廷的名义将你们拿下吗? 听着崔日用的问话,开始打头的那个瘸子慢慢地站起身来,向着崔日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惶恐和拘谨,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坚定之色。 “大人在上,请恕小人无礼。我等此次前来,实乃有事相求于大人。”瘸子低着头,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 崔日用微微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人,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他缓缓开口问道:“哦?你们有何事相求?但说无妨。” 瘸子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目光直视崔日用,语气坚定地回答道:“禀告大人,我等在生前本皆为人,只因犯下罪业,遭受惩罚而被贬为猪身,并被散养于汝州各地的佛寺之中,世人称之为‘长生猪’。 然而,我等实在不愿再继续过这种猪的生活。因为尽管身躯已变成了猪,可我们前世的记忆依旧深深烙印于心。身处猪圈之中,每日与屎尿污秽为伴,这种环境令我们感到无比恶心。无奈此身为猪,许多事情并非我们所能掌控,欲求解脱而不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似乎已经忍受了许久的折磨。周围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点头,表示他们都有着相同的感受。 每次朝廷新任的官员到了以后,我们一直都渴望着能够有机会将内心的真实想法倾诉出来,但每次当他们看到我们时,都会惊恐万分、浑身颤抖不已。 今日有幸得遇大人驾临此地,我们未经通报便冒昧前来拜见,还望大人多多包涵。我们恳请大人施以援手,帮助我们摆脱这副猪身重新投胎转世。。 其他的黑衣人也随之站起身向崔日用行礼,异口同声地请求道:“恳请大人相助,助我等脱离猪身得以重生。” 崔日用闻言略微沉默了片刻,缓声道:“尔等欲求本官襄助,不知需要本官如何行事?” 其中一名黑衣人赶忙答道:“只需大人慈悲为怀,赐予我等解脱之法即可。”只需要大人让我们解脱就行了。 崔日用颔首表示明白,接着说,如果事情真的是你们说的那样,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崔日用答应下来,这几十个黑衣人又纷纷站起了身,向崔日用行礼拜谢一番,然后从台阶边走到院子里,,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这些黑衣人的离去,崔日用缓缓地掩上大厅的门,转身回到座位上,继续在灯下专心致志地看书。 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刚升起,府城里的官员们陆陆续续来到院子里,拜见崔日用。当他们看到崔刺史神色自若、毫无异样时,都大为惊异。 然而,这一切并未逃过崔日用敏锐的目光。他从这些官员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似乎察觉到了某种不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 于是,崔日用决定将众人召集到大厅里,询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起初,官员们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彼此之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似乎在犹豫着是否要开口。到最后,看着实在是推搡不过去了。齐刷刷地向崔日用告了个罪。 原来,这处宅院,一直是汝州城里官员的公转房。大约是七八年前开始,有官员来到汝州上任或是路过此地时,只要他们当晚住在这个院子里,就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事:要么受到惊吓变得疯疯癫癫,要么莫名其妙地突然死亡。久而久之,大家都认为这个院子是一座凶宅,十分忌讳。 听下属们说完之后,回想着自己昨晚碰到的事情,崔日用不由地感慨万千。 当天傍晚下班后,崔日用命令衙役们前往各座寺庙,将百姓们施舍给佛寺供奉的长生猪全都牵到衙门来。这些猪大大小小加起来足有几十头之多。 等这些猪全部到齐以后,崔日用看了看,全部都是黑猪,,而且其中还有不少瘸腿瞎眼的,看起来与他昨夜见到的那群黑衣人颇为相似。再联想到昨晚那个瘸子说过的话,崔日用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崔日用让负责刑名的佐吏参考朝廷的律令,找了一个理由,将这些猪全部杀了,把骨头全部剔了出来留着,肉则投放到市集上卖掉。 卖猪肉得到的钱,崔日用让小吏给各个僧寺布施了一些。然后把剔除肉后的骨头全部收起来埋掉了,让各处供养长生猪的佛寺派了一名僧人,集中给这些埋起来的猪骨头做了一场超度法事。 过了几天之后。崔日用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他看到数十个身穿黑衣的身影缓缓走来,向他躬身行礼。为首的那个人,面容竟然与之前见过的那个瘸子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此刻的瘸子腿脚已经恢复正常,看起来年轻而精神焕发。 只见这个曾经跛足的少年恭恭敬敬地说道:“若不是承蒙崔公相助,我们恐怕还要在猪圈里忍受十年之久的恶臭,才有机会脱离苦难。”说完,其他黑衣人也一同附和,表示感激之情。 崔日用心中诧异不已,但还是微笑着回应道:“此乃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大伙儿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崔日用的恩情,幸而众人齐心协力凑出了一对宝剑,每一柄剑都价值千金,不仅如此,此双剑还有辟邪之效。众人希望崔日用能够收下这份心意。 说完之后,一个面容俊秀的少年走至近前,将双剑轻轻放置于崔日用的床榻之前。少年轻轻施了一礼后,正欲转身离去。 这时候,崔日用忽然心中一动,开口询问那位瘸腿少年:“以我之能,可以胜任何职呢?” 那名瘸腿少年听闻此言,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恭声答道:“大人不出两日便可官拜太原尹。” 崔日用闻言,心中不禁一喜,但他并未满足于此,紧接着追问道:“那么,我是否有机会登上宰相之位呢?” 瘸子面貌的少年人看了崔日用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和其余黑衣人全部退了出去,没有搭理崔日用的问话。 开元十年,崔日用转并州大都督府长史,确实是太原尹。但在担任太原尹不久后就死了,时年五十,谥号“昭”。 第21章 秦忠射豕栖道门 洪老爷子说,自己无意中得到过一本叫《说异》的书,作者自称是罗汉寺的僧人归墟子。 这本书分上下两卷,一共讲了十个小故事。大部分故事都是些无稽之谈,特别是里面那个类似“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故事,却让洪老爷子对这本书产生了很多疑惑。 据说,在龙州,有一个叫秦忠的人。他家境颇为殷实,生活富足。读书之余,秦忠对于君子六艺中的御射之道甚是痴迷,时常挥舞长枪、摆弄棍棒,似有无尽热情与兴致。大有将“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奉为圭臬的意思。 龙州地区山峦众多,森林繁茂,野生动物更是随处可见。某次,秦忠在城里溜达的时候,碰到城外的猎户进城售卖。看着猎户身上简陋的装备和地摊上摆着的猎物,心中忽地涌起一股浓厚的兴趣。 于是,秦忠毫不犹豫地掏出银钱,买下了猎户所有的货物。紧接着,他便紧紧缠住那位猎户,执意邀请对方前往自己家中,并恳请猎户讲述山中的种种见闻。 结果,在听完猎户一番绘声绘色地讲述之后,秦忠的心潮澎湃不已,越来越兴奋,他激动得难以自抑,恨不能立刻化身为猎户,亲自在山林间穿梭驰骋。“左牵黄右擎苍,千骑卷平冈”——如此豪迈壮阔之景,令其神往已久! 对于男人来说,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豪情一直是展示雄性荷尔蒙的追求。田猎也好,围猎也好,实际上都是那些无法在沙场上挥洒热血、一展雄姿之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 所以,在秦忠热情地将猎户请至家中深入交流之后,猎户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秦家的护院。在在猎户的悉心教导下,秦忠逐渐掌握了如何观察野生动物留下的踪迹,学会了怎样巧妙地下套设置陷阱。尤其是射箭狩猎的技艺,更是进步神速。 归墟子说,算起来,从猎户放手让秦忠第一次独自打猎开始,到后面秦忠遭遇那场意外之事,前前后后,被秦忠射杀得鹿和野猪,差不多上了千把头。 也就是在秦忠射杀这么多野物之后的某天,秦忠碰见了往日在家里当护院实际是当师傅的猎户,那个时候,猎户早就辞去了秦家护院的活计。 师徒重逢,秦忠激动不已,连忙邀请猎户一同前往酒馆畅饮美酒。 几杯酒下去以后,感激的话不知道被秦忠说了多少遍,还反复说自己要去山中寻一头猎物回来,作为谢礼送给师傅。 最后,猎户拉不住酒兴上来的秦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摇摇晃晃地提起弓箭,朝着城门走去。而自己,则别无选择,只得匆忙赶回秦家通风报信。 出了城,秦忠没走多久便踏入山林之中。不多时,他惊喜地发现草丛中有一只小野猪。 回想起方才在酒馆里给猎户夸下的海口,秦忠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然后举起弓箭,瞄准那头小野猪。随着弓弦的松开,箭矢如闪电般疾驰而出,精准地射中了小野猪的后腿。 突然遭受箭矢袭击,小野猪惊慌失措,立刻拖着带箭的身躯朝山中狂奔而去。鲜血沿着箭伤不断滴落,仿佛成为了指引方向的路标。 看着小野猪在前头亡命飞奔,秦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心想:“你这只小野猪,受了伤还一边流血一边逃跑,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我的追捕吗?老子追得你一段路,还不是手到擒来啊。” 于是,秦忠紧紧握着手中的弓箭,紧跟在小野猪身后。跟着跟着,秦忠发现小野猪越跑越快,但他并没有放弃追逐。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野猪跑到了前面的一块巨大岩石旁,然后灵活地绕了过去,消失在视线之中。 秦忠见状,加快步伐赶到岩石旁边,却惊讶地发现眼前是一片密集的石林。秦忠没有犹豫,沿着小野猪滴落的血迹继续前进。然而,仅仅走了五六十步,他突然发现血迹竟然消失了! 秦忠不由地有些奇怪,这怎么可能呢?自己是顺着小野猪滴淌下来得血迹追赶的,这么明晃晃的标识,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断了呢? 于是,秦忠就在石林里转过来转过去寻找小野猪的踪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跟丢了目标,但他又坚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 但是找来找去,一直转到天黑,秦忠都没有发现小野猪的踪迹。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秦忠陷入了困境——不仅没有抓到小野猪,反而在石林中迷失了方向。 秦忠于是,他在石林中四处寻找小野猪的下落,试图找到一些线索。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无法找到小野猪的踪迹。 这可真是怪事了耶,秦忠定了一下心神,在一块岩石边站定,试着辨别一下方向,计划穿出石林往回走。 然而,四周的石林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让人难以分辨方位。他只能凭借着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 突然,有说话的声音在附近响起。一个声音说:“这个人经常射杀神猪,我们为何不将此事上报给大王呢?”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回应道:“大王早已洞悉此事,今日派我们前来,便是要将他带往大王处接受惩处,说不定还得为神猪偿命。” 听到这一问一答的声音,秦忠心中倍感诧异。 不一会儿,就有两个穿着官服的小吏出现在秦忠的面前,询问秦忠的姓名和住址。 在得到秦忠的答复以后,两小吏责令他跟随他俩前去王宫,并声称此乃王上旨意,令其刻不容缓,不得有误。 这个时候,天色都已经黑尽,对身边突然出现的这两个小吏,秦忠虽心有疑虑,不明所以,但毕竟自己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不敢轻易招惹官府之人,于是只得乖乖地跟随着他们前行。 没过多久,秦忠就被两位小吏带到了一座宏伟壮丽的宫殿前。这座宫殿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一般明亮。 进入宫殿后,秦忠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偷偷窥视了一下正殿。只见正堂主位上坐着一位身穿鲜艳红色官袍的官员,他神情严肃,不怒自威。在官员两旁,还站立着一些身着绿色服饰的小吏,他们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 两名小吏走上前去,向那位红袍官员禀告说人已经带到,随后便默默退回秦忠身旁。 但正堂上的红袍官员并没有回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漫长的等待让秦忠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正堂上的红袍官员缓缓举起一张黄色的纸张,似乎在示意绿衣小吏将其拿走。 秦忠看的很分明,那张黄纸的抬头写着“秦生罪和赫”。 绿衣吏员接过黄纸后,径直走到红袍官员的案前,然后高声朗读起来。开头部分是关于秦忠的个人基本信息,接着便是详细描述了秦忠从出生至今的种种行为举动。 当绿衣吏员念及秦忠跟随猎户学习狩猎技艺,并先后射杀多达一千多次野鹿和野猪时,秦忠不禁感到一阵心惊胆战,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好在过了一会儿之后,秦忠又听见那绿衣吏员说:“不随便糟践福报,怎么能招来祸事呢?现在赦免你的罪过,但要用印做标记。” 秦忠听到这里,心里不禁一喜。虽然他并不知道绿衣吏员所说的用印做标记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口中说出的赦免自己的罪过这句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秦忠当即就跪了下来,对着正堂上的红袍官员拜了几拜。 绿衣吏员把黄纸回送到红袍官员案头上以后,红袍官员挥了挥手。先前带秦忠来的两个小吏又领着秦忠走出大殿。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一座桥上。桥下传来潺潺的水声,偶尔还会有一些亮光闪烁。 秦忠不禁感到有些好奇,于是站在桥边停留了片刻。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时,两个小吏突然从身后用力地推了他一把,让他掉进了河里。 当秦忠奋力挣扎并清醒过来时,太阳已经高悬在天空之中,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躺在昨天那头小野猪绕过的岩石下方。 起身之后,秦忠绕过那块岩石,突然间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让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湿透了后背。因为就在昨天,他清楚地记得那头小野猪绕过岩石后进入了后方的石林,但如今这后面哪有什么石林呢,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生长、杂乱无章的杂草。 秦忠抬起头确定了一下方位,然后提起弓箭匆匆忙忙往回家的路走去。 等他终于回到家中,全家人都感到十分诧异。原来,之前有个猎户来到他们家,告诉他们秦忠借着酒劲独自一人跑进了山里。于是,家里人和那个猎户便顺着秦忠进山的方向寻找了很长时间,但始终未能找到他的踪迹。 这一晃都一个多月了,如果秦忠再不出现,大家都认为他可能已在山中遭遇不测,要么就是不慎跌落某处受了重伤。甚至有人打算请道士来为他举行招魂仪式了。 听家里人说自己这回出门居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秦忠很是想不通,他明明记得昨天才跟猎户在酒馆里喝酒,之后趁着酒兴进山去了。这短短两天的时间怎么可能变成一个多月呢? 正当秦忠想要开口询问时,一阵剧痛突然从他的背上传来,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让他痛苦难耐。他试图用手去搔抓,却根本无法触及疼痛的源头。 秦忠急忙脱下上衣,转过身来让家人查看自己的背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当看到秦忠的后背时,家人们都惊讶不已。他的后背上竟然出现了四处鲜艳的红色印记,形状酷似人们常用的印章。不过这些印迹曲折蜿蜒,有点像篆书的字体,但却辨认不出是什么意思。 听到家里人说自己的背上有四处印记,秦忠不由地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绿衣吏员说的话。于是,便将自己遭遇的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家人。当即还让家里人毁掉了所有的猎具。 过了一个多月以后,秦忠背上的印记终于消失了。在这以后,秦忠对道门的兴趣愈发浓厚。他沉浸在道学的世界中,不断探索着其中的奥秘和精髓。 回想起洪老爷子曾经讲述过的故事,与那位射杀野猪并追逐至仙家洞府的人比较起来,秦忠追杀野猪,也到了与世俗不一样地方。 然而,两人的遭遇却是天差地别。一个幸运地得到了一杯仙家美酒作为赏赐,而另一个则历经了一整天一夜的艰辛,最终只换来了几个印记。 不过,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式。只是不知道,这个秦忠后来醉心道门醉出什么成果没有。 因为在洪老爷子看到的那本书里,没有说最后秦忠怎样了,而在洪老爷子自己的笔下,也没有说秦忠后来怎么样了。 第1章 姑妄言之地厌事 先简单的说一下为什么这个章节的标题叫作“姑妄言之地厌事”。 从字面上看,其实也能好理解,“姑妄言之”,意思是姑且随便说说,不一定有什么道理。“地厌”呢,可能大家就不一定理解了。 《孙真人歌》里曾有这么一段话:“谓天厌雁,地厌狗,水厌乌鱼。雁有夫妇之伦,狗有扈主之谊,乌鱼有君臣忠敬之心,故不忍食。” 这个“地厌”,在道家的术语里,就通常指的是狗。 所以,既然是“姑妄言之地厌事”,那么,这一卷的内容自然也就与狗有关。而且,既然是姑妄言之,大家也就姑妄听之吧。 天启年间,万历进士曹学佺在经手一桩狗咬人的案件时,发现当时仗义的屠夫在为被狗咬的秀才作证的时候,秀才因为抵不过权贵的威视,反而诬陷这位直言帮助自己的屠夫。 于是,在办理完这桩案子以后,曹学佺说了一句经典的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句话出来以后,立马就成了热词而久盛不衰。 些许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还直接把词语的出处换成了秦末的刘邦樊哙,因为传说中当着项羽的面大啃生猪蹄的樊哙当初就是一个专门杀狗的屠夫,而且就是这屠夫,为刘邦拼过项羽建立大汉立下了汗马功劳。 即便是到了后世,在看到一些不好的评议的社会现象时,这句话也常常从很多人的嘴里冒出来。 而且,还有人说,“仗义每多屠狗辈”,原因更简单,说什么古人有那么多杀狗的屠夫,就是因为狗屠是贱业,狗肉是贱肉,吃狗肉,是没有办法。 并且,还振振有词地说六畜,在古代,牛作为祭祀品和农耕的重要伙伴,除了皇室王宫,普通人吃牛肉就是犯罪;羊肉呢,则是贵族的食物之一,穷人是吃不到了,非但吃不到,还很有可能惹上一身骚。 至于猪肉,是进不了食物的品级的,不干净不说,而且猪的食量又大,养又养不肥;鸡的工作时司晨下蛋,不可轻易宰杀;马就更不消讲了,是战略资源,想吃马肉,那基本上就是在挑战着国家安全。 有了上面的判断以后,说这段话的人就得出了一个结论:只有活在底层的人实在馋得受不了了才会吃狗肉。 而且,这个狗肉就是供应给最底层生活着的人的,所以以屠狗为业的人地位也是极为卑贱的,偏偏这个行业多出英雄好汉。故而,有道是:仗义每多屠狗辈。” 初看到这段话时,估计很多人的想法都会是这样——嗯,说的好有道理,受教了。然后把这个观点四下一说,哟,不错不错。 其实回过头去一想,才发觉自己差点被这个人的观点带偏了,甚至让人失笑。 怎么说呢,至少,说这话的人对古代农业社会中的六畜不了解,至少对六畜的生育繁殖是不了解的,甚至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感觉。 先不说六畜在古代的地位如何,即便是在现代社会,马、牛、羊、猪、狗、鸡,这六种动物的马、牛生育繁殖能力远远低于后面四种。 单从食物的角度来讲,后面四种动物对人类的贡献更大。 如果真要论地位的话,认为狗是贱业的人,说到底,有这种看法的人可能是因为“狗腿子”这一类的词语看多了,然后想当然地有了这种认识。 在《礼记》里,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庶人无故不食珍。庶羞不踰牲,燕衣不踰祭服,寝不踰庙。” 把它翻译成现代白话的话,字面上的意思其实非常简单。 诸侯,没有特殊的原因是不可以杀牛的;大夫没有特殊的原因是不可以杀狗的;士,没有特殊的原因是不能杀狗杀猪的。 至于后面的那句话,则是平时吃的饭菜,再好不能超过祭祀用的牲牢;日常穿的衣服,再好不能超过祭祀用的礼服;日常居住的堂屋,再好不能超过宗庙。 而且,从这段话我们还可以看出一个森严的等级:诸侯、大夫、士。 其实,从周开始,社会阶层的等级就划分得很明显: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平民(庶人)、奴隶。 在这六个阶层中,士这个级别,属于管理层,套用现代的话说,至少也是个有编制有身份的。 另外,《礼记》里面还有一句话:“凡祭宗庙之礼……犬曰羹献。” 至于《周礼》,则给后人讲述了一个由朝廷发放俸禄的职务:犬人。——“凡祭祀共犬牲,用牷物,伏瘗亦如之。凡几珥沉辜,用駹可也。” 把这几句话连起来看的话,有一个很明显的结论,那就是能够杀狗杀猪的人,是必须有身份的人,而不是只拥有有身份证的人。 像平民(庶人)以及奴隶,是没有资格杀狗杀猪的。同样的道理,平民(庶人)以及奴隶,自然也就没有资格吃狗肉或者猪肉。 那个卧薪尝胆的勾践,被夫差放回来以后,为了恢复国内的人力,就颁布了这么一条法令:家里生了儿子的,上报到官府进行人口登记以后,官府奖励两壶酒一条狗,生了女儿的,官府则奖励两壶酒一头猪。 《孟子》里还有一句话是这样讲的:(庶人)“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 把这些东西综合起来,那就更加简单了,杀狗并把狗作为食物,并不是想吃就能吃的。如果不是特定的时间或者特殊的场合,想啃上几腿狗肉,基本上就是在挑战整个社会秩序。 所以,如果用活着底层的人实在馋极了才会吃狗肉去解释“仗义每多屠狗辈”的话,估计也只是从《晏子使楚》里推测出来的,因为晏子在面临楚国的刁难时,晏子正气凛然地说了句“使狗国者,从狗门入。” 同样是春秋战国,在秦国,对狗的看法却似乎与晏子有些不一样,他们常常是“杀狗碟邑四门,以御蛊灾。” 而且,始皇帝登基以后,为了养狗,皇帝和大臣还专门设置了一个厨子,专门为这些狗准备狗粮,且封这样的厨子为“弄狗厨”,还颁发了官印。 在湘西里耶出土的三万余枚秦简中,还提到了当地的管理在统计家畜的数目时,治下养的狗的数量及繁殖和死亡情况都得从湘西的迁陵上报到陕西的咸阳。 这可是官方切切实实的记载,估计,那个时候,狗的等级与主要生产力工具牛差不多是同等待遇。 刘邦未发迹的时候,做的最大的官就是泗水亭长,这个亭长和现在的村长差不多,典型的最基层的干部,领导不是领导,官员不是官员,要编制没编制的那类。 顶多就是个平民(庶人)的身份,肯定达不到士的级别。所以,刘亭长爱吃狗肉,想来有一个很直白的原因,那就是刘亭长没有资格吃狗肉,看到别人吃狗肉的时候涎口水估计是扯得老长老长。 当然,也有可能是刘亭长在看到衙门里正儿八经的统计辖区养狗的事情,而且朝廷里还专门设置了一个养狗的官职,心里肯定也有些不满。 老百姓自己的吃食都不够,上缴到官府的赋税中还有一部分抽出了专门喂狗,这在刘亭长的心里估计早就埋下了阴影。 毕竟,人活得不如狗,不管是哪个朝代哪个社会,都不是一种正常的现象。 回过头来看国人历史上的朝代更替,动荡的原因也基本上是因为人们没有了食物可以果腹,所以,也才有了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说法。 于是,在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的时候,刘亭长也看准了机会,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趁乱能博几坛狗肉满足一下自己馋了很久的吃食。 但后面的发展却超出了刘亭长的想象,从带头趁着混乱逮第一口狗肉开始,跟着刘亭长吃狗肉的人越来越多了。 大家都知道自己犯了礼法,那就干脆破罐子破摔,裹挟着刘亭长一路前行,逮得一餐是一餐。 司马先生对这事可是说得很清楚,当时朝廷的大将,随便领着几个干活的奴隶,就把这些所谓的义军干的鸡飞狗跳。 不过,终究好汉也架不住人多拳乱,连湘西里耶这个地方的官府都逼得把各种文书档案用火烧往井里扔,所以,从陈胜吴广喊出“宁有种乎”的口号之后,从先秦时期传下的各种礼法秩序,也因为这一番战乱摧毁的干干净净。 等到刘亭长坐上主席台,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踌躇满志的像发表几句感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高不成低不就讲不出那么多一二三四五,想了半天之后,更多的是一句“来,弟兄们,干了这坛狗肉”。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既然皇帝老儿都喜欢吃狗肉,那这东西肯定好吃。 于是,在刘邦的引领下,只要能吃上狗肉就代表着自己有了一定的资格和地位。 不过,这个时候,端上席面供人们食用的仍然多是肉狗,因为早在《周礼》就已明确犬分三种:一为田犬,二为吠犬,三为食犬。 为了继续提供狗肉,刘亭长还因循旧制安排安排人养狗。不过,因为自己吃不上狗肉,然后被裹挟着坐上了主席台,刘亭长肯定吸取了前面的教训。 堂而皇之地发俸禄给人养肉狗,肯定是不行的。在与萧何樊哙他们一番商议之后,这个养狗的狗监,就专门为皇家驯养猎犬;但估计是挂羊头卖狗肉吧。 到了汉武大帝的时候,因犯法而被处宫刑,然后到狗监任职,被被“给事狗监中”;专门负责养狗,但他给汉武大帝养的是吠犬还是食犬,就无从考证了。 不过,专职养狗的李延年,某次在汉武大帝面前唱了一曲“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让自己的妹妹被汉武大帝封为了李夫人,后来,更是被追封为孝武皇后。 到了东汉,灵帝刘宏上位,比他的祖宗玩狗就玩得更花了。 按照史书的说法,刘宏是“西园弄狗,着进贤冠,带缓”,“王之左右皆狗而冠”。给狗戴冠系环,使狗成名副其实的衣冠禽兽。 不过,古人养肉狗的时候估计没现代这么专业,一般人家也没条件去专门养一只专门用来吃的狗,物质匮乏的年代,人都吃不饱,就不用提狗能养成什么样子了。 野史说,嬴政贵为始皇帝,但也曾因为狗食短缺,强抢老百姓的口粮喂狗。 宋人记载说,宣城县境内,“十里间有聚落,皆亡赖恶子及不逞宗室啸集,屠牛杀狗,酿私酒,铸毛钱,造楮币,凡违禁害人之事,靡所不有。 这段话里可有一个重点,“凡违禁害人之事,靡所不有”,可以看得出:屠牛杀狗,也属于违禁之事。 如果,狗肉的供应对象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的话,应该谈不上违禁吧? 贾思勰在《齐民要术》说:“犬肉三十斤,小麦六升,白酒六升,煮之令三沸。易汤,更以小麦、白酒各三升,煮令肉离骨,乃擎。鸡子三十枚着肉中,便裹肉,颤中蒸,令鸡子得干,以石连之。一宿出,可食。” 看来,现代人在吃狗肉的时候煮上几个鸡蛋,原来古人对此道早有研究。 再回想起司马迁先生写的那段鸿门宴,有一个画面是这样的:项羽给樊哙赐了一斗卮酒后,樊哙是拜谢,然后站起来喝完的。 那个时候的拜谢,可不是现在这样鞠个躬作个揖,而是双腿跪下行拜礼。但后来等到项羽再赐给樊哙一个生猪蹄膀时,樊哙就没说谢谢了,而是很粗鲁的直接把猪蹄膀放在自己的盾牌上,拔剑切而啖之。 “天厌雁、地厌犬和人厌鲤”,“盟之所用牲,贵贱不同。天子用牛及马,诸侯用犬及豭,大夫以下用鸡。” 试想一下,鸿门宴上,如果当时霸王给樊哙送上的是一钵熟狗肉,楚汉之争的最终结局会是什么个状况,还真不好说。 第2章 犬可驱邪矢浴之 自从古人认为狗能够驱邪以后,有关狗的奇闻异事在口口相传或者是志异故事中屡见不鲜。 而且,在这些故事里,原本视为人类忠诚伙伴的狗,还脱离了原有的人设,似乎邪门更大于正常。 先讲一个韩非子笔下的背黑锅的狗的故事,不知道这个故事是韩非子听来的还是捏造的,反正在他的书里,前后讲过两次,场景大同小异,但细节略有不同,故事的主角最后都是选择了用狗屎狗尿洗澡来消除自认为自己身上不干净的东西。 据说,当时燕国有一个叫李季的人。这个人,家境相当优渥,从他家拥有奴婢以及他的日常生活习惯推断,李季的社会等级起码处在“士”这个层次。 要知道,在古代若是社会地位属于平民阶级,那么他们手中的自耕田都得靠自身努力耕种才行,家中雇佣仆人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再说,哪怕将奴隶也视作仆人来看待,但其中存在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奴隶与主人之间交流对话的概率微乎其微。 所以,从韩非子的讲述来看,李季家中应当拥有众多的田地财产,甚至可能还投资了其他产业。 此外,李季很有可能是从其父母手中继承了这份家业,并成功地从富二代转换成家主主持一家工作的可能性非常大。 虽说李季成了家主,但身为富二代时的一些习惯还没有扭过来,在家里不大待的习惯,动不动就今天出门明天出门,不知道是出门收租子,还是携着往日的狐朋狗友四处浪荡,反正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在家。 都说有钱就变坏,这一点即使在古代也同样适用。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由于李季家族属于的阶层,那么与他交往之人自然也都处于同一级别。 富二代出身,当了家主之后就更没有长辈约束了,所以估计李季被朋友怂恿到家里面开宴会作乐的次数肯定会变得非常多。 以前的时候,都是李季自己一个人到外面去厮混,家里的各种事情都还有长辈帮忙管理着,就算是李季把李氏丢在家里让她独守空房,李氏对此也没有任何办法。 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因为李季的那些朋友每隔几天就会来到他们家里,这样一来自然也就避免不了要和李氏说上几句话。 再加上那个时候还不像后来人们所说的那样讲究什么男女之间不能有太过亲密的接触,女子出门在外抛头露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此一来二去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地就会有人将这些情况看在眼里并且记在心上,况且,他们这些人既不用担心吃穿问题,同时李氏长得又那么漂亮,自然会让某些人心生惦念。 于是,在经历过数次家宴以后,便开始有有心人时不时给李氏送上几句温暖的话,时间一长,自然也就理所当然地被李氏当成了贴心人。 然而,某天,当李季再次外出时,这个贴心人趁机向李氏表白。李氏惊讶之余,心中也不禁升起了一丝迷茫。 后面的事情自然不用多说,一切都似乎水到渠成。而且这位有心人还颇有些家财,他不光对李氏关怀备至,就连随手给李家仆人们的小费也相当可观。 甚至无需李氏开口,每当李季踏出家门时,总有仆人们争先恐后地主动跑去向那位有心人通风报信。 开始之初,李氏还有些患得患失,觉得对李季很是愧疚。但是,终究赖不过贴心人的甜言蜜语,看到李季的眼光便有了不同。连同身边的婢女,也时不时地在李氏面前唠叨几句。 日子就这样过着,只要李季不在家,那个贴心人就会排除万难出现在李家。这样的次数多了以后,李氏也就习惯了。 某次,李季告诉李氏自己要出门几天,这可把李氏和家里的下人们欣喜坏了,只要给李氏和有心人伺候的好,自家的荷包又会长上几分。 于是,女主人在房里乐呵着,下人们在院子里乐呵着,李氏的贴心人更是成了李家的男主人。全家上下都是乐乐其融,就连负责看守大门的仆人都悠闲地斜靠在门边,美滋滋地小酌几杯,毕竟李季还要好些天才会回家呢。 就当全家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之中时。某天早上,负责看守大门的仆人打开房门后不久,竟然惊讶地发现李季正远远地走来了。 糟糕!他怎么提前回来了?看门的仆人惊慌失措,急忙关上大门并飞奔进屋向李氏禀报这个消息。 等仆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将这个惊人的消息传递到后院,卧室里的李氏顿时脸色苍白,喃喃自语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不光如此,那个光着膀子的贴心人也是一脸惊恐,不知所措。 毕竟俗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欺”。这大白天的,要是真被李季堵在了家里面,朋友没得做是小事,也不说李氏会怎么样,万一李季报了官,那个乐子可就大了。 于是,李氏和他的贴心人,就像无头的苍蝇,在卧室里转过来转过去,试图找一个能够藏身的地方。 可是,躲到衣柜里吧,又怕李季进屋后又会拉开衣柜换衣服;躲在床底下吧,贴心人的个子又俊了些,李氏又担心辱了贴心人的心。 找过来看过去,往哪里藏,李氏和她的贴心人都不满意。不是这里露出了脚,就是那里冒出了头。 看着自家主子慌乱的样子,侍奉李氏的婢女既是焦急,也是无语,心里更是替自己面前的两位主子着急。 怎么办呢?外面已经传来消息说李季快要走到屋子门口了。时间紧迫,情况愈发危急…… 这回要是没掩饰好的话,主人和她的贴心人会怎么样,婢女不知道,但自己肯定少不了一顿棍棒,或许,甚至会被暴怒的主人就此结果性命。 都说“急中生智”。侍奉李氏的婢女突然灵光一闪:“夫人呐,您让公子把头发解开,把衣服全部脱了,等主人进门的时候,再让郎君脱光着身子冲出去。如果主人看见了,问是怎么回事,我们就都说没看见,或许就蒙过去了。” 李氏和她的贴心人一想,这也是哦,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就这样弄,权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兴许还真能糊弄过去。 于是,除去李季之外,家里所有的人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随后,门口负责看守的仆人按照计划打开了门,伸了个懒腰,然后假装才看到了李季的样子,扭头朝院子里惊喜地大声呼喊道:“公子回来啦!公子回来啦!” 与此同时,那个有心人也顾不上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嗖地一声便从李氏的卧房里赤身裸体地狂奔而出。 等李季走到门口。看门的仆人拦下了李季,喋喋不休地向他汇报家里的事情。正说着话,突然间,李季看到一个面孔被散乱的头发遮挡着浑身赤裸的男子从自家的后院冲了出来,然后又从自己和仆役的面前跑了出去。 李季的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整个人一下子都呆住了。这是什么情况啊?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一个赤身裸体、披头散发的人从自个家里窜出来呢? 瞧着那个裸男消失的背影,李季连忙问看门的仆人:“你刚才看到有一个披头散发、光着身子的人从咱们家里跑出去了吗?” 那仆人一脸惊讶地看着李季,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公子,您在说什么呀?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哪里有什么披头散发、光着身子的人从这里跑出去呢?” 听了看门人的回答,李季也是一脸的不信,怎么可能啊,一个活生生的裸男从他们家狂奔出去,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 于是,李季顺着那个裸男奔跑而来的方向,抓住家里的仆人一个一个的问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披头散发光着身子的男人从家里奔出去。 结果,李季越问心里越嘀咕,除了他之外,家里没一个人说自己看见有披头散发光着身子的人从家里跑出去。 这让李季感到十分困惑和不安,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或者是遇到了什么诡异的事情。 等李季走到卧房,看见李氏还躺在床上,李季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老婆啊……”李季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深深的恐惧和绝望,“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刚才,我明明看到有一个披头散发、光着身子的人从咱们家跑出去!可他们都说没有看见……大白天见鬼,这难道不是不祥之兆吗?我的命恐怕不长了……” 听到李季呼喊自己,李氏假装自己刚被李季喊醒的样子,慵倦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你说什么话呢,大清早的,呸呸呸。 但是,看着李季脸上那惊恐的神色,李氏却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走到李季的身边,紧紧抓住李季的手,公子啊,一定是你太累了,出现了幻觉。别担心,没事呢。 对李氏的话,李季却置若罔闻,神色也愈发哀伤起来。李氏赶紧在房里喊着婢女的名字,让他们赶紧端点水过来给李季洗把脸,一边问她们有没有什么披头散发光着身子得男人从家里面跑出去。 结果,还真如李季说的那样,就李季一个人看到这个诡异的景象。李氏的心顿时完全安顿了下来。 不过,这个时候,李氏的脸上却假装有些委屈起来,:老公啊,我都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少到外面去玩耍。看咯,大清早的一回来,就大声嚷嚷说看见个披头散发光着身子的男人从咱们家跑出去,你不要名声,可我该怎么活啊。 然后,李氏当着李季和婢女们的面,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这下,反而弄的李季有些手足无措了,赶紧回过头来安慰李氏。好不容易把李氏哄住了之后,李季又纠结起来开始的话题。 这时,那个侍奉李氏的婢女插话道,公子啊,你是不是在外面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瞧你把主人吓得…… 听到婢女的插话,李氏的脸也严肃起来。老公啊,你老是说家里有个光着身子的男人跑出了,哪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见,而我们却看不见呢?是不是真撞到什么了? 李氏的这句话一出来,李季的脸色瞬间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紧张地问道:“莫不成我真撞邪了,那该怎么办呢?” 李氏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我曾听闻,如果用狗屎和狗血洗澡,就能够驱除附身在人身上的邪魅。” 在卧房里伺候的婢女也马上附和道,是的是的,奴婢也曾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听某某说某地的某个人中邪以后,就是用这个方法治好的。 李季一听,是啊。以前就听说咸阳有个妇人,长期被鬼神所迷。后来,她按照术士说的那样,先是在身上涂抹狗屎,使得附身的鬼怪无处可逃;接着,她又用苇杖狠狠地抽打自己的身体,最终将附身的鬼怪打死,然后就好了。 不仅如此,还有一种说法,如果用新生的乳狗熬制药水,再用这个水来洗澡,也可以驱除邪魅,而且用它洗头发的话,还能让头发长得又黑又亮。 想到这,李季顿时大喜,赶紧催促李氏:“你还不快些叫人去找这些东西来!”你还不赶紧喊人去找去啊。 于是,在李家上上下下掩鼻偷笑的情况下,李季坐在盆里,用那掺着狗屎狗尿的水,里里外外地将自己擦了个遍。就连头发,也用狗尿淋了个透,虽说味道实在难闻,但自己的小命还是要紧。 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至于李季、李氏和李氏的贴心人,以及李家串通一气的仆人们怎么样了,韩非子没有说。 不过,在后世似乎流传着一个相似的故事。凌蒙初在三言二拍里说,元朝时期的沔州原上里,有个大户人家叫做铁熔和胡绥。如果有人对此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而且,凌师在这个故事的结尾还赋诗一首: “江汉之俗,其女好游。自非文化,谁不可求!睹色相悦,彼此营勾。宁知捷足,反占先头?诱人荡败,自己绸缪。一朝身去,田土人收。眼前还报,不爽一筹。奉劝世人,莫爱风流!” 第3章 怀蹈虎忧王氏犬 南宋末年,淳熙年间,当时在分水县,有一个叫王日就的人。此人出身富贵之家,可以说是一个标准的富二代,但同时,他家也是一个传承着耕读文化的读书人家族。 王日就打小就聪明,这一点从他父亲为他所取的字“成德”中便可见一斑。这个字蕴含着父辈们对他的殷切期望,希望他能够成就高尚的品德和卓越的才华。 从母系社会转入父系社会以后,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国人的习惯里一直根深蒂固,王家自然也是如此。 在王父王母眼中,王日就是他们的心头肉,含在嘴里都怕化了,捧在手心里又怕摔着。他们对王日就呵护备至,视若珍宝。 再说,从给王日就在家里请来西席先生发蒙,到再给老师送束修让王日就集体生活以后,从老师那里得来的信息都是优等,王家在王日就的性格塑造方面就稍微有了一些忽视。 现代常常有一种说法,每一个人的成长都会历经一个叛逆阶段。 这个叛逆期实际上就是一个人在被动接受世界观的塑造的时候,他自己也在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和理解世界。 在这个阶段,一旦自己的理解与认识同父辈摆出的“我吃的盐比你走的路都多”有冲突的时候,在父辈的眼里,就会变成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实在是难以管教。 但在少年人的眼里,却是父辈们的想法和看法咋这么顽固,不光是思想观念太过陈旧腐朽,完全跟不上时代的步伐,甚至还会认为父辈们的行为举止十分滑稽可笑。 穷学文富学武,条件殷实的家庭在后辈的培养上都会兼顾文武双全,何况六艺本就是读书人所必备的技能。 因此,王日就小时候的表现也算得上是顺理成章。再加上其家庭经济条件较为宽裕,并非贫困人家的孩子那般早早懂事、独立自主。 再说,在接触到的书籍中,王日就很是向往李白吟唱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在学校里花钱如流水,出手阔绰大方,身边还总是簇拥着一群对他言听计从的小跟班,让他在自己的生活里也就愈发得意。 在法治愈发完备的时候,那些关于红拂女、聂隐娘和李白独自闯荡江湖的传说,基本上都只能成为人们心中美好的向往与憧憬。 怎么办呢?面对这样的现实情况,王日却找到了另一种可以追寻方式——狩猎。正如同苏东坡所言:“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于是乎,王日便开始在家中尝试饲养几只猎狗,并时常带领着自己的兄弟们前往郊外进行围猎活动。 然而,这种行为却令王日的父母感到十分头疼。他们认为,孩子读书也罢,养狗也好,甚至出去打猎也行,但为何偏要选择在夜晚时分外出呢?黑灯瞎火的,万一有个三差两短的,可不是要了我们的老命。 在王父王母的眼里,王日就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问题少年,但又拗不过王日就的叛逆,只得一直由着他。 某天,王日就心血来潮,邀请了一群好友,打算趁着夜幕降临之际,选个地方酣畅淋漓地过把瘾。 等到傍晚,王日就的跟随汇集到王家时。王日就亲自前往马厩,准备牵出马来,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所养的那条狗紧紧咬住了他的衣角,似乎不愿意让他离开。 这下可让王日就心潮了,心想:“我好心带你出门玩耍,你怎么还咬着我的衣服不放?”于是,他怒气冲冲地对着狗破口大骂起来。 人们都说,狗是最为通灵性的家畜之一,它们能够敏锐地感知主人的情绪变化,并根据主人的赞扬或批评做出相应的反应。 更何况,这条狗还是王日从小亲手喂养长大的,平日里给它梳毛、洗澡等琐事也都是王日就亲力亲为。然而,今日这只狗的行为却异常怪异,王日就越是责骂,它反而越发咬紧他的衣服,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王日就被气得七窍生烟,他顺手从马棚里抄起一根木棍,朝着狗就是一棒子。 狗吃痛之下松开了嘴,但它并没有逃跑,而是退后几步后继续横在王日就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王日就挥着棍子又朝狗舞了几下,狗依然是一边退一边拦。 等到王日就走出门口时,狗仍然坚定地挡在他的前方。看到这一幕,平日里总是跟在王日就身后的那些小弟们纷纷哄堂大笑起来,这让王日就感到十分尴尬。他平时都是以老大自居,,今天居然被一只狗长脸了。 王日就慢慢牵过狗绳,示意一个小弟将狗牵好。然后,他翻身跃上了马背。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只狗竟然挣脱了绳索,再次冲到王日就的马前,自己翻身上了马。哪知道这狗居然挣脱了绳子,又跑到王日就的马前拦着,全然不顾马蹄的落下,仿佛今天誓死都要拦住王日就一般。 这只狗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它真的和自己有仇吗?为什么非要拦住自己呢? 前面提到过,王日就自幼便聪明伶俐,看到这种情况后,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了。沉思片刻之后,他决定先不和伙伴们一同前往狩猎,并告诉他们:“今日暂且罢手吧!我要将这条狗带回家好好管教一番,待到明日再来相聚。”随后,他解散了围猎的队伍。 说来也怪,那狗见王日就进了家门,那条狗竟然守候在家门口,仿佛在阻止他外出一般,弄得王日就也是很无语。 第二天一大早,王日就早早就牵着马出了门,狗也跟在后面,但这次它并未阻拦王日就。 等一大帮朋友信马由缰地走到昨天晚上准备赶猎的地方时,大伙儿都吓了一大跳—那里竟然留下了老虎出没的踪迹。 幸好昨天王日就家中的狗表现得很反常,拦住了他,不让出门,不然,昨天晚上肯定会有人交代在这里了。想到此处,个个都是后怕不已。 见到眼前的情形,王日就犹如醍醐灌顶、福至心灵般,转头对众人说道:“狗,只是我们所饲养的家畜罢了,但连它都懂得爱护自己的主人,凭借这份机警才让我们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啊!而我们身体发肤皆受之于父母,却不知爱惜自己,如果一直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那最终对我们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接着,他掉转马头,面向众人继续说道:,弟兄们,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从今往后,我王某要重新开始打拼一份事业了,日后,诸位就不要再邀请我一同玩乐了。”话音落下,王日就自顾自地骑着马,带着狗返回家中去了。 王日就回到家以后,便紧闭房门埋头苦读,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一改往日的叛逆。他的父母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满是欢喜和欣慰。 尽管王日就的转变并没有像周处除掉三害那样声名远扬、功成名就,但他最终还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改变,让自己的名字被后人所知晓。 就像这个故事原本的结尾,记录这个故事的人留下了这样一首诗:“退步常怀蹈虎忧,孰教侠气一时收。带来慧业转头快,几个人间周孝侯。”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每个人都会犯错,但重要的是能够及时认识到错误,并采取积极的行动去改正。王日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他的故事也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第4章 忠心护主有黑龙 干宝在《搜神记》里给后人讲述了这样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故事:狗舍命救主人。 说是在三国的时候,当时在孙权治下的襄阳纪南,有一个叫李信纯的人,养了一只狗,并把狗取名为黑龙。 按照李信纯给狗取的名字来推测的话,这只叫黑龙的狗应该是一只纯黑色的狗。然而,在现代人的眼中,黑狗的品相可能并不是那么出众。毕竟,乡村谚语中流传着挑选狗狗时所谓的“一黄二白,三花四黑”之说。 不过,李信纯对自己养的黑龙倒是喜欢的紧,经常给狗洗澡梳毛,训练这训练那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带着黑龙一同前往,甚至在参加宴席时,也不忘与爱犬分享美食,只差没有像夫妻那般同床共枕罢了。 有一天,李信纯应友人之邀前往纪南城外一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李信纯已然喝得酩酊大醉一不小心喝醉了,趁着酒兴硬要自己走路回去。 朋友们都不放心,李信纯拍着胸脯说不要紧不要紧,我有黑龙作伴,没事的,不听朋友们的劝告,坚持要走。 朋友们没奈何,又拗不过李信纯的倔强,只得随他了。 告别了朋友们之后,李信纯便摇摇晃晃地踏上了归途。一路上,他时而放声高歌,时而手舞足蹈,那模样好不惬意。而他身边的黑龙则如同一只顽皮的小狗,一会儿落在李信纯身后,一会儿又跑至其身前,似乎也被主人的快乐所感染。 此时的李信纯兴致愈发高涨,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醉酒的事实。其实,对于经常饮酒之人来说,他们都知晓这样一句话:“一杯两杯不算酒,三杯四杯漱漱口,五杯六杯开始吼,七杯八杯扶墙走,九杯十杯墙走我不走。”或许,李信纯此刻正处于这种兴奋之中吧。 估计李信纯和朋友们告辞的时候,他的状态就已经像是被点燃的爆竹,处于“开始吼”的边缘。 等下蛮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李信纯的酒劲终于发作了,正当他准备在路边停歇一会儿时,突然一个踉跄,整个人失去平衡,滚进了路旁的草丛里。 见李信纯醉倒在草丛里,黑龙也就一直安静地趴在李信纯身旁,时不时抬起头,用鼻子轻轻地嗅着李信纯的脸,仿佛在观察李信纯的状态,确认他是不是安好一般。 这一天呢,有些事情似乎是冥冥中注定一般。 就在李信纯告别朋友们,踏上回家之路的同时,太守郑瑕也带着一群手下兴高采烈地出城门去打猎。他们骑着马,手持弓箭,精神抖擞,期待着一场刺激的狩猎之旅。 就在李信纯醉倒在草丛里呼呼大睡的时候,郑太守一行人也来到了附近。郑太守环顾四周,发现此处草木茂盛异常,料想此地必定藏有众多野物。于是,他让人点了一把火,看能不能把野物赶出来便于射杀。 李信纯酣眠正香的位置,恰好处于郑太守纵火的顺风处。眼见火势迅速蔓延开来,黑龙不禁心急如焚,它连忙咬住李信纯的衣角,拼尽全力想要将其拖拽至安全地带。 然而,李信纯早已沉醉不醒,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黑龙焦急万分,连连发出鸣叫,并在原地打转不止。 可惜事与愿违,随着狂风助长火势,草丛燃烧得愈发猛烈,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而郑太守等人身处下风口,根本无法听清黑龙的呼喊声,反而误以为那是野物受惊后发出的哀嚎。 说来也巧,就在黑龙围着李信纯疯狂打圈圈的时候,突然间一个刹车没控制好,竟然径直冲向了距离李信纯只有三五十步远的地方。而在那里,恰好有一条小溪沟,里面还有一些积水。 黑龙径自跳到了溪沟里,在水里沉了一下,把全身弄的湿湿的,接着,它又快速跑回李信纯身旁,抖动身体,将身上的水滴洒落在李信纯周围,似乎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帮助他逃开火灾之厄。 像蚂蚁搬家一样,黑龙不知道到来来回回跑了多少回,每一次,它都尽力将更多的水分带到李信纯身边,在它力竭的时候,终于把李信纯周围的草全部打湿了,黑龙也累死在了李信纯的身边。 等李信纯酒醒过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黑龙已经倒在自己的脚边,毫无生气,并且身上还湿漉漉的。他感到十分奇怪,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在草丛里睡了一觉而已,怎么狗就死了呢? 李信纯缓缓站起身,四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下的草是干的,但周边有好大一圈草全部都湿漉漉的,仿佛被水浸湿过一般。他再向远方眺望,只见远处升腾着缕缕烟雾,还有火燃起的烟子。 刹那间,李信纯恍然大悟。自己酒醉睡着之后这地方起了火,而黑龙无法唤醒自己,便采取了这种独特的方式拯救了他的性命。想到此处,李信纯的泪水如决堤般涌出,他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这个时候,火势已经很小了,但李信纯的哭声却传得很远,传入了郑太守及其手下们的耳中。于是,郑太守就派人来查看是什么情况,当来人将所见所闻报告给郑太守后,郑太守也来了。 郑太守望着李信纯紧紧抱住黑龙、痛哭流涕的模样,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他转身对身边的随从说:这条狗的举动,远远超过了人的行为,如果人不知道感恩回馈的话,那真的连猪狗都不如啊! 然后,郑太守和李信纯商议了一番。随后,郑太守让手下之人寻找一副棺椁以及一些衣物,把黑龙葬在了它丧命的地方,还特意立下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义犬冢”。 在这以后,听说过黑龙救主的路人,在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停下脚步,满怀敬意地为黑龙的坟头增添几把黄土。不知道黑龙救主的人,在打听过这件事以后,即便自己没有再从这里经过,也会托人给黑龙的坟头上添上几把土。 干宝说,他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黑龙的坟冢,已经有十多丈高了。 这座高耸入云的巨大坟冢,不仅是人们对黑龙的深切怀念与崇高敬意的象征,更成为了一段永恒流传的佳话。 第5章 义熙神犬报石和 晋安帝义熙年间,有一个来自谯县名叫崔仲文的人和一个来自会稽名叫石和的人一起在刘府君手下做事。 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话不投机半句多。算起来,在刘府君的手下,崔仲文和石和都是背井离乡,到外地工作。所以呢,他们俩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朋友啦! 在那个时代,能在官府谋职混口饭吃的人,大多都是门阀士族的子弟。当时的整个社会风气,都是以斗富、清谈、扯逛逛之类的空谈为荣。 而且占据主导地位的思想也是黄老之学!人们每天都想着怎么去玩乐,以及要玩儿出什么样的花样来才更有意思些,这些事情基本上占据了那些士族子弟们的全部生活空间咯! 当然啦,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玩儿倒是挺容易的一件事儿,但要是想玩儿出点儿新花样来那就不太容易喽! 既然大家都那么喜欢黄老之术,那他们对《老子》里的一句话肯定也不陌生——“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这句话自然也就成了门阀士族子弟们的最爱! 像崔仲文和石和,他俩虽然同为官府的吏员,但由于各自的出身、任职时所接触的圈子等因素影响,即便两人都是从寒门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但谁没有一颗上进的心呢? 因此,在处理完公务后,整备些狩猎的装备,陪着其他士族子弟一起到野外溜达溜达、到山里转悠转悠,就显得再自然不过了。 不过,崔仲文跟石和有所不同。当时,崔仲文手中有一条非常出色的猎犬。 至于这条猎犬究竟是他从家乡带过来的,还是在刘府君手下当差之后自己寻找而来的,这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这条猎犬的品相极好,而且崔仲文没事儿的时候,还会经常带着它出去打猎,每次出门都能满载而归。 石和虽然也是个爱狗之人,但他养的狗跟崔仲文的猎犬比起来,可真是差得太远了。 每次看到崔仲文那威风凛凛、令人羡慕不已的猎犬,石和就忍不住心生向往之情。他曾多次向崔仲文提议用几个家奴来交换他的猎犬,但崔仲文坚决不肯答应。 不仅如此,崔仲文还因此对自己的猎犬看得更紧了,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 石和对此既恨又无奈,心中暗自懊恼。尽管没能成功换到崔仲文的猎犬,但他平日里还是对这条狗非常好,常常抢着给它洗澡、梳毛、喂食等等。 也许是因为感受到了石和的好意,猎犬对他也并不排斥。 后来,有一天,崔仲文约石和一同上山打猎。当他们追逐猎物时,由于担心猎犬无法独自应对野物,崔仲文便紧跟着猎犬奔跑。 谁知,一个不小心,崔仲文摔落到路坎下的草丛里。而此时,猎犬已经跑在了前面,完全没有注意到主人摔倒的情况。 等石和跟上来,听到崔仲文的呼救声。不知道当时石和是被鬼摸了后脑壳还是怎么的,他看见崔仲文的狗不在身边,四下又无人,突然心生歹意,非但没有下去救崔仲文,反而从路边捡起一块石头朝崔仲文砸去,心想,要是崔仲文死了的话,这条狗不是归我了吗? 石和心中暗喜,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用力地将手中的石块朝着崔仲文砸过去。石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狠狠地砸在了崔仲文的身上。 一声闷响传来,崔仲文发出一声惨叫,身体猛地一颤。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冒出冷汗,嘴唇颤抖着,显然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石和看着崔仲文痛苦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快意,但更多的是恐惧。他紧张地注视着崔仲文,生怕他会突然醒来。 哪知道冥冥中自有神灵,在石和举起石头再次砸向崔仲文的时候,崔仲文的猎犬回来了,看到这一幕,径自朝石和扑了过来,大有不咬死石和不罢休的架势,吓得石和转身就逃。 看见石和逃走以后,崔仲文的猎犬回到了崔仲文的身边,低头拖着崔仲文的衣服,想叫醒崔仲文。 而崔仲文先前摔下去的时候就受了伤,然后又被石和几石头砸下来,当场就丢了性命,怎么可能把崔仲文叫得醒了。猎犬围着崔仲文的尸体不停的转圈,或者是趴在崔仲文的尸身旁边,不时的嚎叫几声,仿佛在给崔仲文守灵一般。 过后没多久,刘府君手下的士兵开拨,路过这里的时候听见有狗在嚎哭,觉得很奇怪,便循着声音找了过来,发现了一尸一狗,认出了这是崔仲文和他的狗。 人命关天,于是,兵卒们就抬着崔仲文的尸体带他的猎犬回到了驻地,向刘府君禀报了这件事情。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石和也假装和崔仲文走散了回来了。猎犬看到石和以后,直接就扑过去咬向石和,石和赶紧往人群里躲。众人连忙拉住猎犬,猎犬不断挣扎,嘴里还发出呜呜呜的低吼声。 “发生什么事了?” 刘府君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皱起眉头问道。 “大人,我们刚才在路上捡到了崔公子的尸体和他的猎犬,正准备向您禀报呢。没想到这猎犬见到石和后突然发狂,想要攻击他。”一名士卒解释道。 “哦?”刘府君看向石和,眼神中带着一丝怀疑,“石和,你怎么会在这里?” 石和一脸无辜地说道:“大人,我和崔兄本来一起去打猎,结果不小心走散了。我一直在寻找他,没想到回来就遇到这种情况。” “那这条猎犬为何要攻击你?”刘府君继续追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也许它认错人了吧。”石和故作委屈地说。 这时,猎犬似乎平静了一些,但依然警惕地盯着石和。 众人见此情形,当即便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的人试图安抚崔仲文的猎犬,有的则开始怀疑是不是石和杀了崔仲文。 于是,刘府君便命人拿下石和,当堂进行了审问,还真如大家猜测的那样。 得知真相后,刘府君怒不可遏,也不待再三堂会审什么的,直接下令让手下的差役们将石和推出门外,就地斩首。随着刀光一闪,石和的首级滚落在地。 崔仲文的猎犬看到石和人头落地以后,也不知了去向。不过,后来有人说,在崔仲文的坟前,看到了那条猎犬。但看到的时候,那条猎犬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僵硬,显然早已死去多时。 《论衡》云:“亡猎犬于山林,大呼犬名,其犬呜号而应其主。人犬异类,闻呼而应者,识其主也。” 善捕猎,能护主,虽说未能救活主人,但也让官府辨明了真相,并且在仇人伏诛以后自殉于主人墓前,有义有节。 虽说崔仲文的犬叫什么名字大家都不知晓,但比起后世那个一开始信誓旦旦地欲投江殉节,结果嫌水太冷改投新主的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第6章 假托人身终丧命 南朝的刘义庆,在他的笔下曾记载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其中有一则,讲述了晋代时期发生的一件奇事。 某年,曾在秘书监任过职务的太原人温敬林死了。他突然离世,令许多同僚深感惋惜。于是,他们纷纷前往吊唁,见温家人一时半会儿赶不到,还主动操办起了温敬林的丧事。 当温敬林的家人得知这一噩耗时,悲痛欲绝,整日以泪洗面。尤其是他的妻子柏氏,更是伤心至极,终日啼哭不止。 等温敬林的灵柩运回老家后,妻子柏氏领着儿女在族人的帮助下,为温敬林又举行了一场隆重的法事,并挑选了一处风水宝地,让温敬林入土为安。 俗话说得好:“人生有三苦,少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一想到自家男人撒手人寰,仅留下自己和年幼的儿女,柏氏免不得时时悲从心来。 那个时候,因为交通的原因,信息不是很灵通。在温敬林的老家,就曾闹过乡人报丧,但后来发现弄错了的乌龙事件。 所以,从接到噩耗的那一刻开始,直到过了守孝的时间,柏氏打心底一直盼望着自家的男人能够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或者就像纪大学士笔下那个邮递员的故事一样。 柏氏日日思夜夜想,在温敬林下葬一年多以后的某天,衣着略有些阑珊温敬林突然活生生的从外面走回到自己家里。 在进门的那一刻,温家上下都呆了。按照当时人们的理解,若说是看见鬼了吧,这青天白日的,鬼魅是不可能出现在人世间的,若说是人吧,明明一年多前就已经安葬了温敬林。 看到一家人呆滞的模样,回到家的温敬林也是很疑惑,便问是怎么回事。 在听到家人的述说之后,这个温敬林也是笑了。告诉家人,他们说的那个时间也对得上,当时自己在京城遇到了时疫。因为担心会给同僚们带来麻烦,便选择了到城外就医。 城外的条件自然是比不上城内的,郎中所需要的医药也很紧缺。 在就诊的地方,自己碰见了一个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的病患,经常一起聊天,他也很有学识,只是没有官身。而且,在看到郎中忙不过来的时候,自己和那位病患也主动帮郎中打打下手,包括采药。 后来,有一次跟随郎中去大山里采药的路上,遇见了老虎,来不及逃跑,自己幸好是走在最后面,爬上了一棵大树,眼睁睁地看着郎中和那位病患便被老虎咬死。而老虎在咬死郎中和病友之后,还一直守在树下,等到天色黑下来了才离去。 温敬林说,当时自己又饿又怕,看到老虎离开后,急急忙忙从树上滑了下来往回跑,结果跌下了山崖,被水带到离京城一两百里的山民救起,因为怕家里人担心,伤稍微养好之后就直接往家里赶来了。 柏氏一听,顿时嚎啕大哭。自己这一年多时间的期啊盼啊,终于盼回了自家的男人。再说,回到家的温敬林把什么事情都说的清清楚楚,样样相符,高兴的都来不及,也不疑会有其他什么的。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回温敬林回来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进,像是个大家闺秀一般,就只呆在夫妻二人的卧室。儿女们早晚来请安,温敬林也是爱理不理的,就别说自己家的族人了。 即便是温敬林的兄长和儿子走到了卧室前,温敬林也不肯打开门出来见面,实在是憋不急了,也顶多把窗户打开一点点小缝子,与兄弟儿子聊上几句,然后砰的一声就把窗户关上了。 一开始,大家都还是以为温敬林是按他自己说的碰见老虎和受伤之后受了惊吓,但时间一长,大家还是忍不住嘀咕起来,为什么呢。除了不肯见人之外,温敬林以前不大喜欢肉食和喝酒,但现在却似乎变了个人似的,而且还喜欢啃骨头。 后来,温敬林的儿子有次去市集赶集。一位算卦的先生拦住了他,说他家里怎么怎么样什么的,一下子就说到温敬林儿子的心坎上了,便把家里的事和算卦的先生说了。 算卦先生安慰温敬林的儿子,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回家以后把酒里面掺些蜂蜜,等你的父亲喝醉了,到时候就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了。 回到家后,温敬林的儿子按照算卦先生的说法,把蜂蜜加在了给父亲的酒水里。在把食盒送到父亲的房间后,守在门外。 没过多久,温敬林的儿子就听见了屋里的说话声,今天的酒真不错,不知道是在哪里买回来的,要是还有的话,还可以喝上几杯。 随着父亲的声音,柏氏在房里也大声喊着自己的儿子,难得你父亲高兴,快把今天的酒再送点过来。 直到母亲连喊了几声,守着门外的温敬林的儿子假装才听见一般,自己又泡制了几壶酒,一壶一壶的往父亲的房间里送。 等到送第四壶酒的时候,温敬林的儿子听见母亲在房间里发出惊恐的叫声,尖叫的分贝几乎快穿破云霄。守在外面的温敬林的儿子也顾不得父亲不开门的顾忌,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只见柏氏惊恐地躲在床架上,除了一条老黄狗瘫坐在椅子上,找遍屋里也没有发现父亲的身影。 温敬林的儿子再仔细一看,这条老黄狗居然还是邻居家的。 算算时间,自己父亲回来的那天,刚好邻居家的老黄狗丢失了,自己还帮邻居寻找过,没想到今天居然出现在父母的卧室里。温敬林的儿子提起桌边的凳子,哐当几下就把这条狗打死了。 后来,这事情传出来以后,温家一家和柏氏到底怎么样了,刘义庆没有说。 不过,估计温家一家肯定从老家搬走了,毕竟,这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即便是妖怪害人,但还是很伤风化,指指点点的,谁也受不了。 后世,有人创作了一篇名为赝品的小说,说是现代人穿越到宋朝,因为长得像杨六郎,偶尔遇见重病在危的真六郎之后,然后受他所托,以杨六郎的身份挽救了大宋。故事写的很有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个故事的启发。 第7章 东莱狗冒名索祭 在国人的志怪小说里,凡是妖物游戏人间,莫不有因酒而败露行迹的,比方说大家都熟悉的白娘子,许同学在端午节给白娘子递过的那杯雄黄酒,便让许家平生了许多事端。 这样的例子在国人的传说中比比皆是。除了端午节因为喝雄黄酒现行的白娘子外,还有老吴笔下的八戒同学。 起初,八戒同学到高老庄去做上门女婿时,在亲戚六眷的眼里,也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后生。虽然吃东西有点凶猛,但按照唐僧师傅的说法,毕竟是干体力活的,吃得多也正常。 即便是后来因为贪杯,露出了肥头大耳,样子也变得粗胖龌蹉,但好歹依旧保持住了大致人的样子,不像白娘子醉了雄黄酒之后显出了原形,吓得许同学真按法海的说法跑到了金山寺,所以,八戒的丈人也就只嫌他太能吃罢了。 不过,八戒同学终究是天神下凡,只是转世投胎的时候有点急,错投了猪胎,长大以后虽有些许波折,但并没有影响他从天蓬元帅混到了净坛使者。 但是,与八戒和白蛇相比,结局凄惨的非人类动物,在因为喝酒败露行迹后,死于非命的就多了。 《搜神记》里面就讲了一个老狗好酒贪杯结果醉酒现形被打死的故事,而且,这个故事是相当的奇异。 这个故事发生的地点是在河北的东莱。 当时,东莱李家的家主李德死了。要知道,在古代,丧葬之事极重礼数,一切都需依循礼制行事。于是乎,李家便热热闹闹地为李德操办起了丧事。眼看着停丧发殡之日将近,棺材盖子已然合上,只待出殡之时。。 然而,就在即将出殡的这个早上,怪事发生了,本已逝去的李德居然突兀地现身于棺材之上! 而且,坐在棺材上的这个李德,且不说他身上所着衣物与李家人为死后的李德殓身穿戴的如出一辙,单看他那端坐棺上的姿势神态、动作神情,也俨然如死去的李德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更让人诧异的是,这个凭空冒出的李德,并未向其家人解释个中缘由,不知是他不屑于解释呢,还是根本不敢解释自己为何会这般出现。 在李家人目瞪口呆的情况下,这个神秘莫测的李德做出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先是逐个将自己的儿孙媳妇传唤至跟前,逐一仔细点评他们近来所做之事的优劣之处,并详细教导他们如何处理家务琐事,极为碎碎念。 待将家中众人训导完毕后,李德又叫来长子,让其将家中管事之人唤至面前。紧接着,李德毫不留情地指出了仆人们近期犯下的错误,并明确表示哪些人需要口头责备,哪些人必须跪地受罚,甚至还有些人得挨鞭子抽打。 这一番雷霆手段下来,每个人该受到何种责罚都说得明明白白。 李德在棺材上显现身影并作出如此举动,使得李家人无不惊愕万分。 究竟是自家那位已逝的老主人死而复生?还是由于对家中事务放心不下,其魂魄才凝聚于此呢?所有人心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惊,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如果说是死而复生,但安放李德尸身的棺椁却根本没有被移动过的迹象。因为凌晨时棺材盖子就已经被牢牢地钉死了,如果老家主真的复活了,他也绝对不可能掀开如此沉重的棺材板。 这青天白日的,如果说是闹鬼,那也不可能啊;也没听说过鬼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模大样的出现在人间。 瞅着李德从棺材上下来,李德的儿子也是心细,又围绕着装着李德尸身的棺材转了一圈。 这到底该如何解释呢?唯一能够让李家人信服的解释,也只能让李家人相信的,那就是死去的老家主放心不下家里,然后灵魂凝聚,白日显圣。 这个李德,安排了一顿家里事情之后,开口说自己渴了饿了,要求家人准备食物,并特别点明要拿库房里存放的那坛酒来解渴。 这个神操作更让李德的儿子愣了。那坛酒究竟放在何处,又是何时放置的,确实只有自己和父亲两个人知道。 倘若之前还担忧是有妖邪化作父亲的样子来戏弄自己,现在关于酒的话题一出,李德儿子心中的所有疑虑都瞬间烟消云散。毫无疑问,眼前之人确凿无疑就是自己的父亲归来了。 于是,李德的儿子毕恭毕敬地立于李德走向的桌旁,吩咐仆人们将饭菜端上来,然后亲自领着婢女前往库房取酒。 酒拿回来以后,令李家人倍感诧异的是,自棺椁上下来的李德看到酒已上桌,竟然没有丝毫的拘泥之态。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什么祖宗在享受后人供奉的血食时可能只是一阵风吹过去了,血食根本就不会动。 在李家人满怀敬畏与虔诚的注视下,李德是看见上一道菜便举箸吃掉一道,即便是酒水,虽然没像往日那般一饮而尽,但也是时不时地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那模样仿佛正在尽情享受着人间美味一般。 没过多久,李德就已经酒足饭饱,他的脸上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并告知家中众人自己即将离去。接着,他反复念叨着“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这句话,弄得家人们是眼泪汪汪哀痛欲绝。 看到家人这副情形,吃饱喝足的李德赶忙安慰道:“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再次归来的。毕竟,家中仍有许多事务令我牵挂不下啊。” 然后,趁李家人不注意,李德迅速抹了抹嘴巴,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德的现身,让李家人觉得很奇怪。尽管李德确实能够吃下家人们供俸的食物,即便是李德能真的吃掉家人们供奉的食物,但他们还是无法将在祭床上现身的李德和棺椁里的李德联系起来。 如果说家人们看到的真是李德的鬼魂,那这件事基本上就是天方夜谭了! 毕竟,按照大家所了解的常识来说,鬼魂根本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啊。可要说这不是李德的鬼魂吧,那他怎么能如此井井有条地处理好家中事务呢? 在李家人以及那些曾经协助操办李德葬礼的人眼中,似乎只剩下一个合理的解释:李德死后显圣了。而且还只能权当李德显灵。 然而,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因为在李家人将李德的尸身安葬以后,这个在祭床上现身的李德竟然时不时地、隔三岔五就在李家现身。 于是,事情就慢慢传开了,很快传遍了四周邻里。大家纷纷议论,都说李家积德行善,祖宗庇佑,所以才会有此灵异之事发生。 甚至有人主动将此事上报给官府,恳请官府对李家予以表彰。都说李家积德祖宗显灵,还把这事上报到了官府,请求官府给予李家表彰。 一开始,官府在听到这件事情以后,以荒诞不经给李家的人进行了训斥。然而,当得知东莱许多人都在谈论此事时,于是,他们就决定派遣差役到李家看看是怎么回事。 结果还真如大家说的那样,隔三差五李德青天白日的出现在李家。 而且,每次李德现身以后,每一次的议程都差不多,照例是教导儿孙媳妇,把家里的事说的井井有条,奴婢们犯了错,也因着法子教训奴婢。 在处理完这些事情以后,依旧要求李家子孙准备酒菜饭食。享用完毕后,他很快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日子差不多持续了个四五年,李家人逐渐对他的出现感到厌倦。原因在于他的教导、训诫以及对奴婢的责罚往往是重复的。 后来,有一次,李德现身后,像往常一样教训鞭挞完奴婢以后,依旧要求家里人提供酒食。 却不想这一次要酒水要出问题了。 在库房管理酒水的奴婢因为上次李德现身之后,被某桩事情牵连,结果被家里的大管事狠狠地抽上了几鞭子,心里一直有些怨恨,便偷偷的把平日端上的酒掺了些易醉的东西。 心想,狗日的你死都死了,还时不时地在家里冒出来作威作福干啥?难道他真是家里的老祖宗显灵不成?还妄想得到官府的嘉奖表扬呢!哼,今天就让你尝尝醉酒的滋味儿,最好直接醉死过去! 等奴婢把酒水端到李德的面前时,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毕竟自己做贼心虚嘛,生怕被李德给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谁能料到,李德在举杯仰头饮下杯中之酒后,并无察觉到丝毫异样,甚至还示意奴婢继续给他斟酒。 奴婢心里也是一横,拿着酒壶去了库房,如法炮制地再次将刚刚混入的药物掺入酒中,然后恭恭敬敬地呈至李德跟前。 结果,李德喝着喝着,越喝越是酣畅淋漓,竟然不自觉地喝多了,还真有了醉意。待家中众人安排仆役搀扶李德去歇息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醉酒后的李德竟然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年迈的老狗! 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可让李家人一下子气血上头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直以美酒佳肴相待、毕恭毕敬听从差遣之人,居然是一条狗在冒充自家的家主使唤家里人。 李家人怒不可遏,顺手抄起身旁的椅子,毫不留情地朝着那只醉醺醺的老狗猛砸过去,几下重击之后,老狗便命丧当场。 狗是打死了,但狗打死之后怎么办呢?摆在眼前的麻烦事就出来了。 李德的儿子站在院子里,看着地上已经死去多时的狗,只觉得心里一阵烦闷。 先前给官府报告说自家祖上积德,祖宗白日显圣,所以给官府请求对自家进行表彰。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又该如何跟官府解释呢?现在又算是什么事呢? 肯定不能去和官府说自己祖宗白日显圣这件事是一条狗在作怪啊。到时候被定个欺骗官府的罪名不说,自家的名声也就全完了。 想到这里,李德的儿子气得直跺脚,他气喘吁吁地瘫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 最后,实在没辙了,李德的儿子只能吩咐管事把家里所有人都召集起来,然后郑重地下达了一道命令:“从今天起,任何人都不许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要是有人问起来,你们就说家主这次现身后给家里人说了,他因为将要投生,所以再也不会回来了。”说完,他还不忘叮嘱大家一定要守口如瓶,否则后果自负。 众人听了,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也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纷纷点头答应下来。毕竟,谁也不想因为多嘴而惹上麻烦。于是,这个秘密就这样被埋藏了起来,只有李德一家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说来也怪,在这条狗被打死以后,事情的发展竟然真如李德儿子所说的那样,李德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家里出现过。 后来,一些喜欢凑热闹、多管闲事的人,以及李家人自己,都曾询问过李德为何不再露面。每当这时,李家人都会搬出李德儿子的那套说辞来敷衍了事。官府表彰的牌匾和锦旗也挂在了李家的大门上。 不过,再后来,因为有人和李家发生了矛盾,心生怨恨,便千方百计地从李家奴婢的口中套出了李德现身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他们得知原来是一条狗化身为李家家主,发号施令时,便把这件事传了出去,让李家被官府狠狠教训了一遍之外,更让李家成为了当地的笑柄。 不修德行,所以李家才会出现这样的妖孽情形。这些背后的指指点点让李家倍感痛苦,头疼不已。最终,他们无法忍受这种屈辱,只好举家搬迁,离开了东莱这个地方。 呵呵,这条老狗真是厉害啊!能够把自己变成李德的模样,在李家混吃混喝长达四五年之久。根据过来人对于妖物的说法,如果一条妖物开启了灵智并且修炼成精,那可就相当不简单了呢! 如果它安安分分地在人世间潜心修行,就像那些传说中的妖怪成仙一般,说不定还能赢得一个良好的声誉。 再退一步说,天庭之中不是已经有哮天犬了吗?它还可以将二十八星宿里的娄金狗当作自己奋斗的小目标,总好过因为贪图美酒而丢掉性命吧。 第8章 院犬化蛇报冤结 福州永福县的一个村子里,有一座佛寺。这座寺庙虽然规模不大,但在当地人心目中的地位却颇为重要,当地人都把这座寺称作佛院。 佛院不大,只有师兄弟二人在佛院里修行。他们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师兄一心向佛,恪守清规戒律,每日吃斋念佛,潜心修炼;而师弟则与众不同,他不拘小节,荤素不忌,甚至还嗜酒如命,活脱脱就是一个酒肉和尚。每当有人对此颇有微词时,他总是理直气壮地反驳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因为怜惜生灵,某次,师兄外出去化缘,途中遇到了一只饿得皮包骨头的流浪狗。师兄心生怜悯,便将它带回了寺院,并在院门旁为它搭建了一个小窝。每到用餐时间,师兄总会将自己那份饭菜分出一半来喂养这只可怜的小狗。 但师弟对师兄的做法却有些看不惯,自己二人在佛院里修行,吃食常常不足,哪还有余钱剩米养这只狗呢?对师兄把自己饭钵里的食物拨出一半喂狗的行为,师弟更是不屑一顾,觉得十分荒唐。 因为喂狗的事,师兄弟之间没少发生过争论。而且,每次师弟见到狗,不是破口大骂就是驱赶它们离开,如果心情不好甚至还会拿起棍棒打狗撵狗。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多年,师兄对此也感到无可奈何。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将狗送走,但每次送出去之后狗都会自己找回来。无奈之下,师兄只能将狗养在院子外面。 某次,师兄外出做法事,去了十多天,回来的时候,没有看见狗。佛院里里外外寻了一圈,也是不见狗的身影。 师兄心里不禁犯起嘀咕:“难道是师弟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把狗杀了吃掉了?” 于是,师兄就把师弟唤了过来。师弟啊,我知道,你过来一直很讨厌这只狗。现在,它不见了,莫不是你趁我外出的时候,将它给宰了吃了? 对师兄的问话,师弟的反应很是叫屈。“师兄啊,咱们出家人本就应该怜惜生灵,虽然我确实有点讨厌那只狗,但也只是想把它赶走而已,怎么可能会有杀了吃掉这种想法呢!” 然而,师兄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师弟话语中的破绽,他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越发严厉:“哼!难道不是你杀了那只狗吗?还敢狡辩!”把师弟给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觉得做了亏心事吧,面对师兄的斥责,师弟的脸涨得通红,似乎有些心虚,但他仍然坚定地摇了摇头,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把狗杀了吃了。 最后,眼看着事情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师弟终于无奈地向师兄说了实话。 “师兄,你出门前曾经叮嘱过我,让我不要去招惹那只狗。我也确实听从了你的话,并没有主动去理睬它。可是,谁能想到,就在我专心念经的时候,那只可恶的狗居然偷偷摸摸地跑过来,把我的食物给吃光了!我当时真是气得不行,于是顺手捡起一块石头想要吓唬吓唬它,没想到一时失手竟然打中了它的头部,结果就……就把它给打死了。” 不过,我确实没有吃它。我把它埋在佛院后面的山坡上了。 但师兄还是不太相信师弟的话,因为自己这个师弟实在是太滑头了。于是,师兄就让师弟留在佛堂念经,自己一个人走到师弟说的地方看是不是真的。 到了师弟说的埋狗的地方以后,师兄也是一惊,急匆匆地就跑了回来,让师弟停下了念经。 很正色的对师弟说。都说万物有灵,狗和人比起来,虽然是异类,但是也有灵性。你和这只狗结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刚才,我到了你讲的埋狗的地方,那只狗的脑袋居然变成了蛇的脑袋,但是躯体还是狗的样子,想来是要找你报怨。 见师兄如此斩钉截铁地这样说,师弟哪里肯信呢。当下便霍然站起身来,就要往埋狗的地方奔去,想要亲眼瞧瞧师兄所言到底是否属实。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师兄竟然伸出手臂,拦住了他的去路,并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不太相信我所说的,但你确实不适宜前往那个地方。如果你实在不信任我,可以去找村里你信得过的某个人,请他过去查看一下,看看我说的是否真实可信。” 就在师兄弟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恰巧村里的村正来到了这座佛院之中。师弟见状,连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村正讲述了一遍,并请求村正亲自走一趟,看看是不是师兄在诳自己。 村正听完之后,心中同样充满了好奇。好端端的一条狗,怎么会化成蛇呢?于是,怀揣着满心的疑惑,村正来到了埋葬小狗的地点一探究竟。 没过多久,只见村正喘着粗气,神色慌张地一路小跑回到了佛院。他的脸上满是紧张之色,看起来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师傅啊!那只狗的脖颈部位已经完全变成了蛇身,而且蛇身还在不断变长呢!”村正急促地喘着气,将自己看到的情景告诉给了师兄弟二人。 听了村正的话,师弟顿时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拽住师兄的衣角,声音颤抖地问道:“师兄,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师兄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让师弟当即尽鬻衣钵,戒了五荤三厌,对佛忏悔。于是,师弟也就依了师兄的说法,进了忏堂,面对佛祖思过,昼夜不息。 眨眼间便过去了数年,但师兄所说的那只狗前来报仇之事却并未发生。渐渐地,师弟开始对师兄的话有了疑心。 某天下午,师弟像往常一样念完经文,正准备在佛前焚烧纸镪。突然,他注意到火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师弟心中一惊,还以为是一只老鼠钻进了火盆。他小心翼翼地走近火盆,打算将里面的灰烬扒开,把老鼠赶出来。然而,当他把灰烬扒开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惊呆了——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条蛇! 顿时,师弟惊恐万分,张大嘴巴想要呼救。而这蛇,竟然趁着师弟张嘴惊呼的时候,一下子蹿进了师弟的嘴里。 当师兄匆匆赶来之时,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不已——师弟已经惨死在佛堂之中!那条蛇的尾巴,竟然还露在师弟的嘴巴外面,不停地摇晃着,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一只在佛院的狗被僧人失手打死之后,这只狗死后竟然变成了一条蛇,还特意找上门来向僧人报仇雪恨。而且,它居然还能在佛祖的面前成功报了仇,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啊! 传说,在天授初年,何澋奉命出任怀州武德县令。他在赴任途中经过河阳时,由于河水暴涨,桥梁被冲垮,无奈之下只好乘船渡河。当时天色渐晚,人们都抢着过渡,何澋也被裹挟到船上。 等船行到河中间的时候,因为超载摇来摇去,眼见就要翻船,何澋赶紧闭起眼睛念起了自己自己烂熟于心的《金刚经》。 一通经书念完之。等何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安然抵达了岸边,而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根救命的藤蔓,他赶紧扯着藤蔓爬上了岸。 回头一望,刚才乘坐的船已经翻覆在下游,整艘船上八十多个乘客,只有他一人幸免于难。 像这样因念诵《金刚经》、《法华经》、《观音经》等佛经而化险为夷、遇难呈祥的事例不胜枚举。师兄弟二人同为佛门弟子,想必对此类说法早有耳闻。 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那只狗化成蛇,师弟咋不选择远远的避开呢,非要继续留在村里的佛院?而兄弟俩在狗化蛇时念的经文,又为什么不能超度这事呢?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9章 陆机黄耳传佳音 按照后世之人对魏晋以来志怪小说里面关于狗的分类标准来看,属于异犬级别的并且受到后人推崇备至的狗之中,陆机先生所饲养的那只名叫黄耳的狗,绝对是一个无法回避且必须要提及的存在。 这件事情,不仅仅只是简单地被记录在了《晋书·列传第二十四·陆机》当中而已,就连任昉的《述异记》以及鲁迅先生的《古小说钩沉》也都不约而同地提到过这一事件。 先说陆机,这陆机可不是一般人,出身高贵,来自于江南地区声名显赫的门阀大族——吴郡陆氏家族。是孙吴时期担任过丞相职务的陆逊之孙,同时也是大司马陆抗的儿子。 后来,三国归晋,陆机先是受到了司马伦的赏识,被援引为相国参军,并获封关中侯;紧接着又被司马颖任命为平原内史。可以说,在历史的长河中,他同样也是一位颇具名气与影响力的人物呢。 而且,陆机自幼便天赋异禀、才华横溢,“少有奇才,文章冠世”。在他未出仕的时候,除了肯读书写字绘画以外,作为门阀士族的子弟,同样喜欢游山玩水。尽管在那个时代,“平流进取,坐至公卿”对于陆机这类门阀子弟来说乃是与生俱来的福祉,但儒家所传授的六艺,他却一样也未曾落下。 不过,也因为是在那个时代,游玩打猎也是门阀子弟的天然福利之一。像陆机这样的门阀子弟,猎犬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们相互较量的资本。若是某人拥有一条出色的猎犬,在人群里自然也就是大家点赞的对象。 在未去洛阳任职之前,陆机养了一条狗,取名叫黄耳。但从陆机给狗取的名字来看,这条狗应该是个花色的,估计就是两只耳朵是黄色的。 黄耳究竟是如何得来的,史书并未留下明确记载。也许是陆机家中饲养的田犬所产下的后代;亦或是依附于陆家的门客得知陆机热衷于狩猎活动,特意从乡间寻得一只擅长追逐山林野兽的幼犬送给他。 无论其来源如何,反正在豢养的时候,这只狗就入了陆机的法眼。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和陆机的精心照料,这只狗在众多同类中逐渐崭露头角。 当陪伴陆机外出狩猎时,它不仅奔跑迅速、能够紧追猎物不舍,同时还展现出机智聪颖的特质——敏锐地察觉到主人的神色变化,并理解主人的意图与指令。正因如此,陆机对它越发珍爱有加。 据说,某次,陆机的朋友要借黄耳去打猎,陆机也同意了。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友人竟将黄耳带到了距离三百里之遥的地方。 不知是否因为友人对待黄耳不够周到,亦或其他原因。某天,当陆机的朋友再次带黄耳外出狩猎时,出门的时候狗在后面,回来的时候狗却不见了,连什么时候不见的,朋友心里都没一点底。 朋友自然也是深知黄耳对于陆机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可是他心尖尖上的宝贝啊!于是乎,这位朋友赶忙再次登门拜访,亲自向陆机赔礼道歉。然而当他抵达陆机住所时,却惊讶地发现黄耳早已乖巧地守候在主人身旁。 待朋友将事情原委道来后,陆机方才恍然大悟——原来竟是黄耳抛下了朋友,独自循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回。掐指一算,它竟然比朋友还要早到两三日!陆机不禁喜出望外,对黄耳越发珍视有加。 陆机不由得大喜,对黄耳愈发的看重了。后来,当陆机要前往洛阳之时,他毫不犹豫地将黄耳带在了身边。一路上无论是乘车还是乘船,黄耳的表现让陆机的名声更添了几分,连船夫车夫和打尖的驿站对黄耳都有了高度的评价。 从江南吴郡到洛阳,现代看起来并不远,天上飞的话,估计用不上一两个时辰。但在古代,可没有现代这么便捷的交通。所以,陆机在离家的时候,也如常人般那样撮了几撮泥头放在自己的行囊中。 抵达洛阳之后,陆机见到了主要领导,但是朝廷却迟迟没有给他安排正式的职位。在闲居一段时间之后,让他感到有些无聊和思念故乡。 尤其是当他想起家乡美味的鲈鱼时,那种思乡之情更是愈发强烈起来。而且,已经好久都没有收到家人的书信了。在这样的百无聊赖之中,陆机常常会一个人静静地坐着,黄耳也乖巧地伏在他的脚边。 有一天,当他们再次坐在一起时,陆机忍不住笑着对黄耳说道:“家里已经很久没有来信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把信往家里送一回呢?” 出乎陆机意料的是,黄耳在听到陆机的这番话以后,又是摇头又是摆尾,还汪汪汪地叫了几声;仿佛在应答陆机一般——我愿意我愿意,我做得到我做得到。 见黄耳这番动作,陆机也是动了心。于是,他决定试一试,写了一封家书,将其小心翼翼地装进竹筒里,封好口,然后系在黄耳的脖子下方。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黄耳走出家门走上驿路往家乡的方向跑去。 按照任昉在《述异记》中的描述,黄耳当时一路向南疾驰而去,口渴了便停下找水喝,饥饿时则自行在山林间捕猎果腹。 当遇到大江大河时,它还能寻着渡口找到船夫,并摇头晃尾地与他们打招呼。等上船之后老老实实地找个地方坐着,等过了河之后还会很礼貌的向船夫交代一声,然后飞奔着离开。 等到了吴郡陆氏,黄耳叫开了门。家人们也是大奇,陆机没有捎信回来,怎么黄耳先跑回来了。 再顺着黄耳的叫声往狗脖子上一看,居然有一个竹筒,待家人把竹筒拿下来以后,揭开竹筒上的封印,里面原来是陆机写给家里的信。 更为神奇的是,当家人阅读陆机的来信时,黄耳静静地趴在地上一言不发;然而,一旦信被读完,黄耳便开始汪汪叫起来,似乎在催促家人给陆机回信。 家里人照着陆机的法子写好书信塞进竹筒里继续挂在黄耳的脖子上以后,黄耳转身离开了陆家朝洛阳方向跑去。 等陆机与黄耳在洛阳再相见时,算算时间,黄耳跑完这个来回,竟然只用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而当初自己带着黄耳从家里出发时,仅仅走一个单边就要花费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陆机对黄耳的速度感到惊叹不已,从此以后,无论他要去往何处,都会把黄耳带在身边。黄耳成为了他最忠实的伙伴,陪伴他走过了许多风风雨雨。 然而,岁月无情,黄耳最终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陆机悲痛欲绝,他用棺木将黄耳的遗体运回村庄,并在距离陆家约两百步的地方,堆积起黄土,为它筑起一座庄严的坟墓。 这座坟墓不仅仅是对黄耳的安息之所,更是陆机对他们之间深厚情感的见证。后来,这段故事被流传开来,后人为了铭记这段感人至深的友谊,将其编入了《松江府志》中,专门记载了“黄耳冢”一事。 “犬书曾去洛,鹤病悔逊秦。”“筠筒音断水云村,吠入空林枸杞根。我亦天涯音信杳,卢令诗在为招魂。” 能够让后世的诗人在作品中不断的提起自己的名字,黄耳也算是走上了自己的狗生巅峰了吧。 第10章 乌龙出手除奸情 世人看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总为先生的才情所迷惑,尤其是先生的一篇《桃花源记》,更让后人有着无尽的遐想。 其实,在东篱先生的《搜神后记》里,还有许多光怪陆离的故事,未必比先生的诗词赋差多少,只是大家都只关注先生的诗词罢了。 乌龙与手除奸情的故事,就是先生当时记下来的。 按照东篱先生的生平,这个故事应该是发生在魏晋或者魏晋之前,当时在会稽郡的句章县有个叫张然的人,在都城服役当差,事情比较多,一年也不得回句章老家几趟。 当时张然已经成亲许久,而他成亲之后不久,其父母便相继离世。家中年轻貌美的妻子尚未怀孕生子,因此,偌大的宅院里除了张然夫妇二人外,就只剩下一名男性家仆。 在古代社会,男子出门在外时通常不会携带家眷一同前行,毕竟那时的女性地位相对较低,无法像现代这般撑起半边天。于是乎,张然的妻子只能留在家乡的句章老家中,做起了留守妇人,与家中唯一的家仆一起守着老宅。 俗话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像张家这般情形——丈夫长期在外,妻子独守空房,这与守活寡几乎毫无二致。尽管张家也有着严格的家规家法,但时间一天天过去,那个曾经年幼的家仆逐渐长大成人。 眼见张然一年回来不了几回,食之甘味的张氏哪里受得了呢。 也就像冯老笔下《况太守断死孩儿》中的邵氏和得贵一样,一个久疏乐事,一个初试欢情,一个尝了甜头,一个狎恩恃爱。一来二去,张然的老婆居然和自家的家奴私通了。表面上他们还是主仆关系,背地里却如同夫妻一般。 至于自己的男主人,早已被张氏和家奴抛在脑后。过得三五个月之后,张氏和家奴便有了合计,想到张然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而且从句章到都城山高路远,于是两人便打起了长相厮守的主意。 却说张然,既然能够在都城谋得差事,自然不会是普通平民百姓,虽说比不得那些世家大族,但日常接触的事物也或多或少受到士族子弟的影响。 为了能更好地融入都城贵族子弟的生活圈,张然在都城居住时特意养了一条黑狗,这样当士族子弟出城狩猎时,他也可以紧跟其后。 事实上也是如此,当黑狗还是幼崽的时候,张然便已带着它参与到大族子弟所组织的田猎之中。彼时的黑狗展现出了异常勇猛的一面,不仅能够独自完成捕猎任务,速度更是快如闪电,最为难得的是它机智灵敏,对于主人的指令能够准确理解并迅速执行,使得张然在一众纨绔子弟面前赚足了脸面。 张然喜不自禁,乐呵呵地将它取名为“乌龙”。自此之后,张然无论前往何处,都会随身携带“乌龙”,为其沐浴、梳理毛发以及进行训练等事宜几乎占据了张然所有的闲暇时光,二者之间的亲密程度几近共食。此外,正是得益于“乌龙”的存在,张然逐渐融入了都城门阀子弟的社交圈。张然也 不过,尽管在都城的日子过得还算顺遂,但对于张然而言,句章的老家还是心里的牵挂。家里不光是有年少的妻子,还有父母的坟茔。想到自己一年没有回去几回,父母坟头上的杂草,张氏是不是安排家奴清理了,张然心中的思乡之情愈发急切起来。 但张然却从未想过,留守在家的张氏不光是给自己头上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而且还和家奴商量着怎么谋了自己然后霸占自己的家业。 在都城生活,久久不能休假,也让张然心里不是味道。后来,他终于忍不住向上司禀告说要回去给父母的坟茔打理一下。 国人一直以来都非常注重仁义孝道,当张然将请假的缘由摆在明面上后,上司实在无法再以事务繁多、任务艰巨为由加以回绝,只得批准了他的假期。 得了假期的张然兴冲冲地带着“乌龙”往家里赶,全然不知自己这一次回老家竟然是性命攸关。 话说张然回到家中,发现张氏和家奴的神情有些古怪,还以为他们是因为自己离家太久,家中全靠他们二人操持而心生不满,不禁感到有些难为情。至于自己在归乡途中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张然完全没有联想到自己身上。 等到张氏将饭菜端到桌上后,两人面对面坐在饭桌前,正准备用食。张氏冷不丁开口对张然说道:“郎君常年离家在外,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却又马上要离开了。这顿饭就算是我们夫妻二人的告别宴吧,请郎君一定要多吃一些,因为以后妾身可不会再给你做了。” 听了张氏的话,张然不觉愕然,原本正准备拿起筷子的手瞬间停在半空中。紧接着,只听见“咔啦”一声在门边响起,他转头看去,竟然发现自家的家奴已经拉开弓箭,挡住了门口。 顿时,张然恍然大悟,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在回家的路上,乡人们对自己说的那些含糊其辞、暗有所指的话语,其实都是在提醒自己要小心防范。 看着面前的这副情形,张然不由地落下泪来,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哪有什么心思去吃饭咯,何况,这餐饭还像是断头饭一样。 眼见张然没有动筷子,张氏心中暗自思忖,她可不想张然因为不吃饭而变成饿死鬼,到时候万一找上门来可就麻烦了。 于是,张氏对站在门口的家奴使了个眼色,那名家奴心领神会,拿起弓箭直接瞄准张然,恶狠狠地催促道:“快吃!不然射死你!” 看着眼前两人的举动和表情,张然心中愈发悲凉。他低头看向蹲在自己脚边的“乌龙”,心想,如果自己死了,这条狗恐怕也活不成了。 于是,张然就端起桌上的饭菜,放在“乌龙”的面前,说道:“我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久,如今我们都难逃一死,也没人能救得了我们。但无论如何,总不能让你也成为个饿死鬼吧。”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乌龙”在看到张然扔给它的食物后,并没有立刻狼吞虎咽地吃掉,而是缓缓站起身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嗅闻着饭菜的香气。与此同时,它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那位已经拉开弓弦的家奴,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警觉和敌意。 察觉到“乌龙”的异样,张然心里有了计较。与其待命丧当场,还不如奋起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眼见家奴拿着弓箭从门口走了过来,而张氏也笑吟吟的靠在了家奴身后。 张然见状,心中一动,突然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大喝一声:“乌龙,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乌龙”如离弦之箭一般,迅速扑向家奴。只听得“嗖”的一声,家奴已经被“乌龙”扑倒在地。 紧接着,“乌龙”顺势一口咬住家奴的要害部位,家奴顿时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 眼见“乌龙”得手,张然也站起身来,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腰刀,狠狠地朝着家奴砍去。刹那间,血光四溅,家奴惨叫连连,倒在血泊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氏惊恐万分,她的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慌忙跪地求饶,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张然好不容易才翻过身来,哪里会听张氏的告饶呢。当即将张氏一把抓住,带着“乌龙”一同前往衙门,把事情的前后原委一一禀告。 听说是妻室私通家奴谋害主人性命,县官领着衙役再到张家一看,证据确凿,虽说家奴已经流血死透了,但张氏却还活着,当下就判了个斩立决。 至于张然,在经过这件事后,直接变卖了家业,把祖坟托付给族人,带着“乌龙”径自回到了都城,其后再无音踪。 后来,有人说,若不是犬通人性,而幸好张然又养了条好狗,不然白白死在妇人和家奴手里,有冤都没的地方去申。 第11章 白狗攫庐衔衰服 魏晋时期,动物成精的故事可谓是层出不穷、不胜枚举。这些故事与明清时期盛行的狐仙传说相比,显得更为离奇诡异、荒诞不经。而且,明清时期的神鬼之事,往往以女子之姿现世,迷惑那些良家子弟;然而,魏晋时期的妖怪,则大多扰乱人伦纲常。 特别是关于魏晋时期和狗有关的故事,传闻更是让人无语,更是令人咋舌不已。不知道是当时的人们五石散吃多了之后的脑洞大开,还是以讹传讹的山野奇闻。譬如下面就要说到的白狗攫庐衔衰服故事。 这个故事被干宝收录在《搜神记》里。 干宝说,故事发生在北平郡,主角名叫田琰,故事就是发生在他为母亲守孝期间发生。 先来说一说这“琰”字吧!所谓琰者,其本义乃是指代一种美玉。《说文》之中亦有对于“琰”字的解释,称其为“璧山起美色也”。单从此处便可窥见一斑,从田琰的长辈为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字来看,便足以证明田家当时的地位定然不会太低。 再说守孝。在古代,守孝可是礼制所要求的。《礼记》曾言:“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这话的意思是,婴儿自出生之后满三年,方能脱离父母的怀抱,故而也要以守孝三年作为回报。 不仅如此,在居丧的三年时间里,孝子是万万不可在家里居住的,而是需要为已经逝去的父母守墓。具体做法呢,则是在父母的墓地旁边搭建一个小小的芦苇棚子,身着孝服,睡在草席之上,头下枕着砖头土块,借此来抒发内心对于父母的深深怀念以及追忆之情。 传闻,孔子离世以后,子贡就在孔子的坟旁建造了一座草庐,并在此居住了整整六年方才离去。 此外,在守墓期间,孝子有着诸多不可违背的硬性规定:不得外出应酬;不得居住在家中;不得与妻妾同寝;不得饮酒;不得食肉;不得唱歌跳舞;不能洗澡剃头等等。 田琰的母亲死后,田琰自己动手在母亲的坟茔边搭建了一间简陋的茅草屋,恪守礼制谨守本心,家里的事情都丢给了老婆田氏负责打理。 田氏自从嫁给田琰以后,对祖上传下来的这些规矩也是清楚的很。起初,当田琰前往母亲坟茔旁守墓时,田氏心中确实感到有些空落落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方式,并将家中事务处理得井然有序。 算起来从田琰到母亲坟茔边结庐而居差不多有过一年多时间了。某天晚上,田琰突然回到了家里,而且还径自进了卧房,猴急猴急地要和田氏尽鱼水之欢。 见到丈夫的举动,田氏顿时大怒,我们田家是讲规矩的人家,按照礼节,郎君你现在正处在母亲亡故后应该悲痛欲绝的阶段,怎么突然想夫妻敦伦呢,这不合规矩。 哪知道进了房的田琰虽然看到了田氏发怒,但完全无视了她的怒火,继续紧紧搂住她,执意要与她尽享鱼水之欢。 虽说田氏碍于礼节,心中虽然十分抵触这种行为,但在古代社会“夫为妻纲”观念的束缚下,她也不敢过于激烈地反抗。更何况,她与丈夫已经分别许久,内心深处其实也有着难以抑制的渴望。最终,她只能无奈地顺从了丈夫的意愿,只得随他去了。 整个夜晚,夫妻二人尽情缠绵,共度了一段美好时光。然而,还没等到天亮,田琰便匆匆离去了。田氏原本以为这只是丈夫一时冲动后突然醒悟过来,也就没想那么多。 过了几天,田琰再次回到家中。这次,他的态度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回家后,他只是吩咐家中仆人为他准备好在草庐居住所需的一些生活用品,接着便毫不留恋地准备离开家,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田氏。 田氏惊愕地看着丈夫冷漠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丈夫会有如此奇怪的行为变化。 田氏就有些生气了,想起前几日深夜,丈夫田琰趁着月色归家。当时她曾劝说不要行夫妻之事,但田琰却执意如此。如今可好,出了事他才意识到错误,甚至连句解释都没有就要再次离去。捉鬼的人是他,放鬼的人还是他。想当年,自己可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被迎娶进门的妻子,你跟我摆什么脸色咯。 眼见田琰真的要踏出家门,田氏这时也不管不顾了,动手就把田琰拉进了卧室。在房里,揪着田琰就拿着前几天晚上的事和田琰闹了一顿。 田琰一听,这不对劲啊,自己一直乖乖地待在草庐内为母亲守孝。再说,守墓的规矩自己打小就背过了,怎么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呢? 但看着妻子那如梨花带雨般的可怜模样,又实在不像是假装出来的,他心中暗自揣测,肯定是有什么妖魔鬼怪趁着自己不在家,给自己戴上了这顶绿油油的帽子。 不过,毕竟他们二人是多年的结发夫妻,田琰还是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安慰起妻子来:“都是我不好,是我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还害得你跟着担惊受怕……” 但看着妻子梨花带雨的表情又不像是作伪,心里猜测肯定是有鬼魅精怪给自己戴了帽子。不过,好歹自己两口子又是结发夫妻,便好言好语的安抚了妻子一番,说自己认识到了错误,不该因为自己犯低级错误然后让妻子也担惊受累。 在好一番软言细语的安抚下,妻子总算是平静了下来。田琰这才放心地离开家,一路上都在琢磨着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他走到草庐时,天色已经快要完全变黑了。 他走进屋子,脱下身上的丧服,吹灭油灯,然后疲惫地躺在床上。可白天发生的那些事情就像放电影一样,不停地在他脑海里闪现,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呢,,思来想去怎么也睡不着。 差不多到了亥时,田琰正侧着身子准备换个舒服点的姿势,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那声音很轻,若有似无,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田琰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确定那声音正是从草庐门口传来的,而且似乎还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好巧不巧的是,当天夜里月色皎洁,明亮的月光照得四下里亮堂堂的。田琰定睛观瞧,只见一只白狗从门口的草帘子下面窜了进来。 那白狗动作敏捷而迅速,眨眼间就冲进了屋子里面。进屋后,它用锋利的爪子扒下了田琰身上穿着的丧服,然后用嘴叼住丧服,拖着它往屋外跑去。 见到这一幕,田琰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他不禁想知道这只白狗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奇怪的举动。 于是,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小心翼翼地跟随着白狗走出了草庐。在月光的照耀下,田琰惊讶地发现,那只咬着丧服的白狗竟然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人! 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个人的身形和自己简直一模一样! 看着眼前的情景,田琰恍然大悟,他瞬间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顺手拿起插在草庐门口的一根棒子,紧紧握在手中,然后悄无声息地跟在那个“自己”的身后。 白狗一路疾行,没过多久,一狗一人一前一后的就走到了田家门口。到了门口后,那个由白狗变成的“田琰”走进了田家的大门。 等白狗进了自己的卧室,卧室里也亮起了灯。 候在门口的田琰听到田氏和白狗的说话声,以及而后传来的淅淅索索脱衣服的声音,田琰一脚就踹开了卧室的门,不等田氏有什么反应,提起棒子就把屋里的田琰一棒子敲滚在床上。 田氏当时就呆了,怎么回事呢?咋前脚进来一个田琰,后脚又进来一个田琰,而且,后来的这个田琰提着棒子打前面这个田琰。 但仍不等田氏张口,后进来的田琰继续提着木棒朝瘫在床上的田琰打去。随着棒子的起起落落,床上的田琰变成了一条白狗,先前田琰脱下的衣服也变回了白天田琰穿在身上的丧服。 这下,田氏可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居然是一只白狗幻化成丈夫的模样诱骗了自己。想着平日里下人们骂人时日了狗的粗话,哪想到自己好端端一个大户的大妇竟然被狗弄了呢。 而这个时候,卧房里的声响早也惊动了田家人,眼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田氏竟一头撞死在床上。 田琰顿时也急了,一个好端端的家,居然被一条狗弄没了。而且,自己结发的妻子也因为受了妖狗的蒙骗撞死在自己的面前,要是自己在看到白狗变成自己往家里走的时候,自己抄个近路先回到屋里和妻子商量一下的话,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这,田琰也是懊悔不已,恨不得把白狗挫骨扬灰。在安葬好妻子以后,田琰也就从田家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白狗攫庐衔衰服毁坏一个家庭的故事却从此流传了出来,听到的人无不为田琰夫妇可惜。 要是田琰能够像凌师傅后来写的“机中机贾秀才报怨”那样,既得报了仇恨,亦且全了声名;即便是巫娘子清白身躯,毕竟被污,外人虽然不知,自心到底难过,但终究还是得到了贾秀才的敬重,远比好端端的一个家弄没了,还是要好上几分。 第12章 杨褒一命救一命 隋唐时,在庐州庐江,有一户姓杨的人家,家主叫杨褒,是个独子。 杨褒父母在世的时候,满心期盼他能够金榜题名、光耀门楣,遂广邀诸多名师教导于他,传授文章礼节及君子六艺等知识技能。按现代的话说,杨褒也是个文武双全的角色。 要知道,隋唐时期,红拂女、聂隐娘、张仲坚之类的人物备受书生推崇与景仰,犹如当今之狂热追星一族。就连诗仙李白亦曾仗剑匹马游山河,而且还给后人留下了“事了拂衣去”的名篇《侠客行》。 像杨褒这样子的,虽说达不到谪仙人的高度,但学过形似还是没有问题的。 在古代,国人是很讲究“五伦”的,如今,我们在农村的神龛上所见到的字样是“天地国亲师”;而在古代,则写作“天地君亲师”。 “君”字替换成了“国”字,但是意思却都差不多,说起来都是天道法则、自然规律、国家领导、父母双亲和授业老师。 而且,《论语》中就说过,“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这段话意味着,早在孔子传授学问之时,他的弟子们便需要准备至少十块腊肉,并将其捆扎成束,以此作为最基本的拜师费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隋唐时期,拜师的礼品除了传统的腊肉外,又增加了帛、酒和修这三种物品。 这三样东西在那个时候价格都不便宜。其中帛更是极为珍贵,甚至有时可以直接当作货币使用。至于酒,自不必多言,它在各个朝代都曾被明令禁止用粮食酿造。最后说到修,那就更为直白了,要给老师送点孔方兄以备不时之需。 因此,可以推断出杨家家境殷实,不然怎么可能有经济实力聘请老师呢? 就像现代人们考证的,在古代,通常情况下,只有如门阀大族的子弟才有能力支付帛、酒、修等昂贵的学习用品和学费,普通的百姓是无法承担这些的。而且,唐代的六学二馆中,基本上只招收官员家的孩子。 俗话说得好:“仓廪实而知礼节。”在这样的学校环境中,杨褒所结交的朋友也都来自相似的社会阶层,他们对事物的看法自然会比较豁达。 不过,虽然在这些接触以后,杨褒的眼界很高,但他并没有沾上某些富二代官二代的不良习气,除了喜欢结交朋友、四处闲逛、打猎、看山赏水外,倒也没有“何不食肉糜”的无知。 伴随着父母年岁的增长,在父母的安排下,杨褒成了亲娶了妻,并逐渐接手了父母的家业。但他喜爱外出游玩的性格并没有改变太多。 即便父母已经离开人世之后,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人影的情况对杨褒来说也屡见不鲜,年轻貌美的妻子经常被他独自一人丢在家中。 有一次,杨褒又像往常一样出门闲逛,途中借宿在一位远方亲戚家中。这位亲戚叫着杨三,其实是杨褒某次外出时结识的一介平民,家境贫寒,但为人勤劳质朴、忠诚老实。 当时,杨三在城中遭遇了一桩棘手的事情,多亏杨褒出手相助才得以解围。 不仅如此,这件事结束之后,因为是同宗,按照国人五百年前是一家的说法,杨褒和杨三两人兄弟相称。虽然明面上两人所处的社会阶层不同,但杨三见杨褒将自己视作朋友,内心甚是感动。在杨三眼中,杨褒既是自己的恩人,也是挚友。 因此,当杨褒来到自己家中时,杨三既感到惊喜万分,又觉得有些难为情。一来是自己家本来就很穷,二来杨褒这次来的很突然,自己又没有什么准备。 留客待食一直是国人的传统,时至今日,但凡有客人来家里时,不管是不是到了饭点,主人家都会说吃了饭再走。因此,在杨三的心里,朋友兼恩公来了,无论如何也得请杨褒在家中吃顿饭才行啊! 于是,他赶忙吩咐妻子去附近村落借些鸡蛋之类的食材,而自己则与杨褒在院子里闲聊家常。 眼看着天色渐晚,妻子终于从村子里回来了,可她手中的竹篓里仅有一把洗干净的野菜而已。 妻子面带苦色地告诉他,村里其他人家这段时间都在靠野菜度着日子,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这可如何是好呢?正当杨三不知该如何启齿跟杨褒解释时,突然瞥见院子里养着的那条狗,心中一动,便让妻子烧水煮水,准备把这条狗杀了招待杨褒。 见杨三提着木棒朝院子里走去,杨褒一开始并没有阻拦,因为他并不知道杨三是打算杀了那条狗招待自己。 然而,就在杨三走到狗面前时,那只狗竟挣脱了绳索,迅速跑到杨褒面前,前脚跪地,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杨褒,似乎在祈求他饶自己一命;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杨三尴尬不已。 杨褒心中纳闷不已,连忙出声制止了杨三的行为,并示意他不要伤害这条狗。无可奈何之下,杨三只得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知杨褒。 杨褒听闻后,不以为意地笑道:这有什么难处呢,不过是一餐饭罢了。我的包裹里还有些干粮,你让嫂嫂热一下,咱们凑合着吃点就行。至于这条狗嘛,就送给我好了,明日我便带走。 见杨褒如此坚持,杨三也不好拒绝,便依着杨褒的意思,让浑家就着杨褒提供的干粮搭配着野草煮成一锅简单的食物,三人勉强填饱肚子。当然,狗也没有忘记喂。 第二天,杨褒带上狗辞别了杨三,继续着自己游山玩水的生活。 说来也怪啊!那条狗之前在杨三家中时,只是发挥着看家护院的作用而已,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然而,自从跟着杨褒离开后,它仿佛在旅途中释放出了自己的本性一般,变得极其灵性。不仅如此,它甚至无需杨褒下达指令,便能够自动驱赶野猪、捕捉野兔等猎物,活脱脱的天然猎犬。 跟随杨褒奔波了将近一个月后,这条狗更是越发神骏,其毛色闪耀着油亮的光泽,简直比杨褒那些士族朋友精心饲养的猎犬还要出色几分呢!这着实令杨褒喜出望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把它带着。 因为家里的大务小事已经全部交给妻子打理,而自己经常将妻子一个人丢在家里,每次回家的时候见家里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杨褒还只道自己找了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自己在外闲荡的时间就越发多了。 殊不知,正是因为他频繁性地离家十余天乃至半个月之久,把一个才知道滋味的娇妻扔子家里,空荡荡的,又没个谨慎人陪着杨氏。被人瞅了空子,导致自己头顶早已绿意盎然,但他却浑然不觉。 都说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在杨褒把杨三家的狗领回家年把时间以后,杨氏这边,就像张然的张氏和家奴一样,杨氏竟和自己的奸夫密谋着除掉杨褒。 因为杨褒经常不在家,杨褒杨氏两人膝下一直未能育有子嗣,而现在杨氏发现自己和奸夫来往之后,似乎有了身孕,按着日子推测,等杨褒醒悟之时,只怕自己和奸夫就是亡命之日。 于是, 两人商量趁杨褒醉酒的时候结果杨褒的性命,理由也很好,杨褒不是喜欢喝酒吗,对外就假说是杨褒醉酒之后从马背上摔下来死的,反正杨褒又没有个兄弟姊妹,大家也都知道杨褒本来就好酒贪杯,谁也不会有什么怀疑。 再说,现在家里的事都是杨氏在做主,等杨褒死了,家里的事更是杨氏一个人说了算,即便是杨褒死后杨氏身怀六甲显了怀又如何,也大可说是杨褒的遗腹子。 于是,在某次杨褒又一次从外面喝得酩酊烂醉如泥回到家中后,看着杨褒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杨氏心中暗自窃喜:“机会终于来了!”她赶紧让人偷偷叫来奸夫,并准备趁着夜色按照之前两人商定好的计划行事。 夜里,杨褒醉卧在房里。杨氏的奸夫在杨氏的默契配合下,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杨褒的房门。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两人刚刚踏进杨褒的房间时,杨褒从亲知家领回来的那条狗仿佛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般,突然间像离弦之箭一样猛地扑了上来。 只见它张开獠牙,一口咬住了杨氏奸夫的脚,只听“咔嚓”一声,那奸夫的脚竟然被硬生生地咬断了!紧接着,这条凶猛无比的狗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迅速转身扑向了一旁的杨氏,将她狠狠地扑倒在地。 随后,便是一阵惨绝人寰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屋子。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本来寂静无声的夜晚,顿时变得异常嘈杂。而杨氏和奸夫两人的哀嚎声,更是惊动了家里人和周围的邻居们。 众人手持着火把,急匆匆地冲进来一看。杨褒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呼噜声此起彼伏。而那只狗则端坐在床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在地上打滚的杨氏夫妇,摆出一副随时准备扑上去的架势。 众人见状,心中都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他们急忙想办法唤醒杨褒,并同时安排其他人抓住杨氏夫妇并给他们包扎伤口。 等杨褒醒来,听到大家讲述刚才发生的事情大家这么一说,那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让人在那男人的身上一搜,竟然搜出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 很明显,看来是有备而来啊。众人看到这种情形,便和杨褒一起连夜将杨氏和被狗咬断腿的男人一并押送至官府。 明镜之下,那个被狗咬断腿的男人最终承认了杨氏指使自己设法谋害杨褒一事。面对确凿的证据,杨氏无法再抵赖下去,便把两人的谋划和缘由一一据实说了。 县宰听后大怒,当即将杨氏两人收押,以诱奸人妻,杀人害命,欲夺房产,罪在不赦,判其斩立决;杨氏判其斩监候。待刑部回批,即日行刑。 经此一事,杨褒看着自己从亲知家带回来的那条狗,不由地潸然泪下,幸亏当时没让亲知杀掉它食用,不然,自己命丧黄泉,连理都没得地方去申。一啄一饮,莫非前定,也算是一命换一命吧。 打这以后,杨褒一改前日的习气,安心治家,家业愈发兴盛,后又寻了一门亲事,儿孙满堂。 至于那狗,老去之后,杨褒还亲手将它安葬了,立了个义犬冢的牌子。唯一可惜的是,这狗不像“乌龙”“黄耳”那样,在史书上没有达到狗生巅峰。 当然,杨褒的故事,或许有点佛家因果论的说法。但若是从“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的角度去看的话,如果我们在平素的生活,能够积小善为大善,也能达到积硅步以致千里的境界。 第13章 郑家犬事前机警 徽宗皇帝的时候,有个姓郑的福州人,通过科举考试后,被任命为奉议郎。在京城闲居一段时间之后,想方设法几经运作,他终于在宣和年间获得了一个实际职位,前往乐平县担任县令。 在去乐平之前,由于赋闲在家,郑某曾托人找来了一只猎犬的幼崽。他从小便将其养在家中,精心训练,使其变得非常温顺听话。每当朋友们外出打猎时,这只猎犬总能为郑某赢得不少面子。 值得一提的是,这只猎犬虽然外表看起来凶猛无比,威风凛凛,让人望而生畏,但实际上它从未咬过人。即使家中的僮仆也能够轻松地管住它。 因此,当郑某前往乐平上任时,并没有将狗留在京城的宅院里,而是带着它一同前往了乐平。 都说车船店脚牙,无罪就该杀。但是在古代,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却也是官府认可的行业。 比方说牙婆,她的本职工作是贩卖各类妇女用品,例如胭脂、花粉等等。可在古代,除非是因为生活所迫,通常情况下,家里的女眷又是不能随意出门的。 如此一来,面对这种客观存在的市场需求,原本四处奔波的牙婆便有机会踏入富贵人家的府邸内院。 在此背景下,牙婆的业务领域自然而然地得以扩展。除了兜售胭脂花粉之外,倘若富家大族渴望纳妾、招募舞姬或是寻觅贴身丫鬟,他们也就往往会找牙婆打听。 就如《红楼梦》里讲述的那样,贾府中的丫鬟若是犯下严重过错,便会被唤作“人牙子”的牙婆带走转卖出去。 像牙婆、媒婆、师婆这些,因为其职业本身的原因,既能为官府奔波,也可以为富户操劳;即使偶尔犯了点小过失,老百姓还可能真拿她没办法。 然而,这些人长期在社会摸爬滚打,早已变得乖巧伶俐。正所谓行行有规矩,他们各自拥有自己的堂口。若是衙门的大佬有所变动,他们便会透过大佬们的家眷攀附关系、认认主子。 郑某到乐平的时候,带着家眷。自然而然,乐平那些好事的三姑六婆们,千方百计想要进入郑某的后院,向郑氏献上一些礼物并说上几句讨好的话。 郑氏跟着郑某这么多年,也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对此类事情心知肚明。尽管她深知要防备这些人,但奈何自己从老家就跟着郑某四处奔波,到了乐平也是人生地不熟的。 这个抛头露面来拜见郑氏的妇人,手上的胭脂花粉品级又好,又会说话。在多次拜见郑氏之后,郑氏也很看重她,于是,这妇人也就经常性出入在郑某家。 郑某家的狗,对这个妇人,也是相当的熟稔。妇人在家里进进出出,狗,也从来不做声。 但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某个白天,妇人又提着篮子过来拜会郑氏。 妇人刚进院子,这狗从郑氏的身后跳了出来,当着郑氏的面,毫无预警地扑向妇人。一口就咬下了妇人的乳房,痛得妇人在地上直打滚,血流了一地,差点死了过去。 这下可把郑氏吓得花容失色,慌乱之中,郑氏一边匆忙向郑某报信,一边迅速请来郎中为妇人诊治。 听到这事以后,郑某也是恼怒,这叫怎么回事呢?从来不咬人的狗居然差点咬死夫人的客人,这怎么了得?若是此事传扬出去,自己恐怕难免会遭到他人的指责和非议,少不得还会被人参上一本。 想到这里,郑某心急如焚,脚步匆匆地赶回家里。当他赶到家中时,院子里已经恢复了些许平静。 妇人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但缠绕在她身上的布条仍然透着斑斑血迹,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 郑某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妇人,一边心急如焚地向郎中询问妇人的伤势。当听到郎中说妇人并无性命之忧时,他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经过一番苦口婆心地劝说后,他又让郑氏从家中取出一些银两递给妇人,叮嘱她好好养伤。 待送走郎中和妇人后,郑某叫来平日里负责养狗的童仆,怒不可遏地斥责了他一顿,并责令他将狗捆起来。 令人惊奇的是,那只狗被家童捆起来后,既没有发出低沉的吠叫声,也没有挣扎反抗,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郑某。 原本想把狗给打杀了的,但看着狗的样子,郑某心中又不禁泛起一丝怜悯之情,又有些不忍心了。毕竟这只狗是他从小养大的,既乖巧听话又能帮上不少忙。当初他将它从京城带到乐平,也确实不容易。 可现在它偏偏咬了人,家里又赔出去了好大一笔银两,连带自己为官都带上了几分隐患,继续留在家中似乎已不再合适。 于是,郑某在想了一会之后,让家童解开了狗身上捆着的绳子,亲自牵着狗来到城外的寺庙。他找到寺中的住持德滔大师,请求他收留这条狗,并好好照顾它。 哪知道,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狗开口咬人的这个晚上,郑某家被盗了。 过了半个月后,盗贼被抓回了县衙受审。经过一番审讯,更让郑某意外的是惊:那个被狗咬掉乳房的妇人竟然是这伙盗贼中负责踩点的探子!她以贩卖花粉为生,四处窥探寻找目标。 这时候,郑某突然醒悟过来,原来这只狗并没有咬错人。虽说那个妇人差点被它咬死,但实际上,这正是狗在用独特的方式向家人发出警报。 郑某不禁有些庆幸,原来是自己冤枉了它,但幸好自己没有打杀它,而是舍在了寺里。 想到这里,郑某迫不及待地再次赶往寺庙,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德滔大师。随后,他满心欢喜地把狗接回家中。 从此以后,郑某对这条狗更加爱护有加,而这条聪明勇敢的狗也成为了郑家最忠实的守护者。 第14章 假王太叔弄庾氏 俗语里常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犬不八年,鸡不六载。 意思是说再溺爱的狗,也不要养过八年,再玩赏的鸡,养的时间也不能超过六年。因为它们每天和人接触,人说话它们就在旁边听着,一举一动也都看在眼里。六年八载之后,人性渐通,没准儿会变成妖怪,闹出祸害人间之事。 在早期社会人们的眼里,狗一直是天上的星斗降世,可驱邪避祸,《春秋考异集》里就说过“狗,斗精之所生也”。 司马迁在写《史记》时,就把秦始皇杀狗课四门以御凶灾的事堂而皇之地记录下来。至于民间,狗血破妖法镇邪魍的说法似乎早就根植在了国人的心里。像后世摄制的异类影视中,持着桃木剑的道长总会备一盆狗血,然后百邪不侵。 如果非要将历史上的狗进行分类的话,应当以六朝以后的义犬、异犬、妖狗三种形态为据,而且,妖狗的形态在民间的记忆里更为强盛。 当然,这也与人们所熟知的“好奇害死猫”的猎奇心态有关。 东篱先生就讲过一个老狗化形为祸的故事。 说是会稽郡有一户姓王的人家,家主叫王太叔,在会稽郡的衙门里当着差。 东篱先生所生活的年代,与后来流行的“学而优则仕”的观念大不相同。哪怕是三国时期搞出来的九品中正制,真正能够参与到社会治理当中去的,仍然是那些士族阶层。 因此,根据东篱先生讲述的王太叔在衙门当差这一情况来推测,王家在会稽郡的底蕴还是有一定位置的,即使算不上顶尖的门阀士族,那也是“往来无白丁”。比如说,用仆役众多、田地广袤等词汇来形容王家,都是毫无问题的。 等到王太叔年满六十岁之际,他选择了续弦,迎娶了一位姓庾的女子。这位庾氏不仅年轻貌美,而且与年老的王太叔站在一起,简直就是标准的老夫少妻搭配。如果要借用诗人的话语来描述他们,那便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而且在那个年代,士族的生活可以说是极其放纵不羁,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他们时常举办盛大的酒宴,将聚会与游览山水、寻觅仙人踪迹以及探求道家真理相融合,以此来弥补内心深处的空虚。 即使是后来被人们所熟知的“竹林七贤”,其中的嵇康和向秀也是两个另类。野史说嵇康在树下打铁,向秀则负责帮他拉着风箱,二人配合默契无间,原本这也算得上是一桩风雅之事。 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嵇康竟然在打铁打到一半时突然全身赤裸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虽说当时王太叔已经六十岁了,在娶得年轻貌美肤白大长腿的庾氏以后,呆在家里的日子并不多,经常性在外面过夜不回来,常常丢下庾氏一个人在家里,弄得庾氏是满腹的埋怨。 某天晚上,,独守空房的庾氏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突然间,她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房门被缓缓推开。 庾氏定睛一看,竟然是王太叔!还没等庾氏反应过来,王太叔便如饿虎扑食般一把将她推倒在床榻之上。庾氏心中又惊又喜,想要开口询问却被王太叔用炽热的吻堵住了双唇。 夫妻二人久别重逢,恩爱之情溢于言表,欢好程度远超往日。此刻的王太叔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一改往日的冷淡,变得热情似火。庾氏被他的激情所感染,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之中,乐不可支。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庾氏面带满足的微笑,心情愉悦地招呼着下人们将丰盛的饭菜端到后院。她和昨晚归来的王太叔依旧坐在一起,享受着温馨的时光,共同品味美酒佳肴,琴瑟和鸣,其乐融融。 可巧,就在这时,平日里一直跟随在王太叔身边的一个贴身侍从匆匆赶回府中。他正准备向庾氏禀报家主交代的重要事务,却在走进后院时撞见了眼前这一幕,不禁惊愕万分。要知道,此时自家主人的马车还落在后方,而自己则是提前一路飞奔回来报信的。 侍从来不及与庾氏多说一句话,转身就往门外狂奔而去。待他与王太叔成功会合后,气喘吁吁地将自己方才所见所闻一股脑儿告诉给了王太叔。 听完侍从的描述,王太叔不光是大吃一惊,脸色瞬间也变得阴沉无比。 自己不过是在外面溜达溜达,居然被人抄了老窝,这还得了,也就急匆匆的往家里奔。就如同当年二郎神与孙悟空激战之时,孙悟空在灌江口晃悠了一圈后,得意洋洋地告诉二郎神:“庙宇已改姓孙啦!” 这位领着侍从匆忙赶回家中的王太叔踏入家门时,另一边正在与庾氏一同用餐的王太叔恰好也从后院走了出来。 两人在前厅院子里弄了个大碰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头上都戴着一顶白色的纱帽,身着相同的衣物,面容、模样乃至手中握着的拐杖都毫无二致。 眼见家里大白天的突然出现两个家主,王家的子孙后代以及仆人们全都惊得目瞪口呆。究竟哪一个才是自己真正的父亲和祖父?哪一个才是家族的主人呢? 不等家人子弟们有反应,从屋外冲进来的王太叔毫不犹豫地举起拐杖,狠狠地向从后院走出的王太叔打去。然而,那位从后院现身的王太叔也毫不畏惧,立即提起拐杖,勇敢地迎击而上。 两位王太叔纠缠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地打得不可开交。然而毕竟年事已高,一番激烈搏斗后,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不得不暂时分开。他们站在原地,仍不忘互相指责辱骂,并喝令自家的子侄们冲上去把对方往死里打。 但围着的家人子弟们哪个敢上前呢?万一不小心将真的王太叔打伤了,那罪过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就在这时,王太叔的儿子看出了端倪。一方面,也是自己跟着父亲经常跑来跑去,对父亲的形态细节熟悉的很,二来开始和父亲的长随一起去接父亲的时候,自己眼睛尖瞧见了父亲的袍子脚边有一丁点胭脂。 趁着两位王太叔分开喘气的间隙,王太叔的儿子毫不犹豫地举起木棍,朝着袍角没有胭脂的那位王太叔猛扑过去。 那位“冒牌货”见状,连忙举起拐杖试图反击。可惜他年老力衰,怎敌得过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没过几招,不仅手中的拐杖被打掉,连鼻子也挨了重重一击。 只听得“嗷呜”一声惨呼,被击中鼻子的王太叔瞬间瘫软倒地,眨眼间竟然变成了一只毛发蓬松的黄狗! 王太叔的家人们和子侄们见状,惊愕不已,但随即回过神来,一窝蜂地涌上前来。他们毫不犹豫,几下猛击就将这只黄狗活活打死在院子里。王太叔的儿子站在一旁,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及时发现了异常。 这时,早在后院听到动静的庾氏也出来了,见前院里的众人打死了一条老黄狗,不由得脸色发白。 原来昨晚回到家中的王太叔,竟然是由一只老黄狗幻化而成的!自己还与他共度良宵,实在是羞愧难当,无颜再见他人,于是庾氏藏身后院,始终不愿露面。 王太叔的儿子带领着仆人们,抬着死去的黄狗朝着城外走去。当他们经过城门时,负责守卫的士兵看见了这一幕,大为惊奇,连忙上前询问:“我经常看见这条老黄狗从东边进城,它总是摇着尾巴,显得十分通晓人性。为何今日却突然变成了一具死狗呢?” 面对士兵的疑问,王太叔的儿子急忙回答道:“这条狗在家中偷吃食物,所以被我们打死了。”他故意用话语遮掩过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行人渐行渐远,守城的士兵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仍旧充满了疑惑。 后来,老黄狗化形为王太叔的事情终究还是传扬了出去。而就在老黄狗被打死之后没多久,庾氏竟然染上了怪病,最终发病身亡。也许是她曾经与狗一同进食,不小心感染上了狂犬病吧。 说起这件事,不禁让人联想到吴承恩在创作《西游记》时所写的那段真假美猴王的故事。或许,他就是借鉴了东篱先生笔下的这个故事呢! 毕竟,书中的那句“王遽入,伪者亦出,二人交会中庭,俱着白帢,衣服形貌如一”,与老吴笔下两个大圣从地府一路打闹到天宫的情节如出一辙。 就连照妖镜都无法分辨出真假,无论是金箍棒还是随意兵,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直到最后,还是如来佛祖点明了假大圣乃是六耳猕猴,这才了结了这场真假之争。 自那以后,会稽郡的百姓对家中饲养的狗越发警惕,生怕它们哪天也化成人形,酿成大祸。然而,关于老狗化形的传说,却一直流传了下去,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15章 的尾救主留声名 话说那魏晋时期,江东吴郡之地,有一人名叫华隆,此人热衷于狩猎之事。 要知道,打猎可是一项技术活,不仅需要技巧,更需要精良的装备。正如现今那些热爱户外活动的驴友们一样,他们对各种装备可谓是如数家珍。 仅以钓鱼为例,一个经验丰富的钓鱼佬,光是鱼竿、鱼饵、凳子这些基本物件,都得准备得一应俱全。 而且,真正厉害的钓鱼佬还会根据不同的钓场环境,进一步充实自己的装备库。比如,在养殖场内钓鱼所用的装备,与在江河湖泊等野生场所使用的钓具,往往会有所区别。 而且,资深的钓鱼佬还会根据钓场的不同,进一步丰富自己的装备,譬方说养殖场里的钓场装备与江河湖泊野场的装备,都是分的清清楚楚。 像华隆这样酷爱野外打猎之人来说,他在购置猎鹰、猎犬以及马匹等装备方面,自然也有着独特的见解。 俗话说得好:“穷文富武”。华隆既然如此喜爱打猎,并且还有能力购置相应的装备,那么其家底必定相当殷实。想来也是,若非家境富裕,又怎能支撑得起这昂贵的爱好呢? 俗话说得好:“饱暖思淫欲”,“仓廪实而知礼节”。如果一个人穷困潦倒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地步,自然一天他的想法必然是如何填饱肚子,至于吃得好不好,在他眼中几乎是天方夜谭般的事情。 因此,对于华隆而言,在饲养猎鹰和猎犬方面,他绝不会仅仅满足于拥有,最起码追求的都是猎鹰猎犬要很能干。 正如王恺与石崇之间那场惊心动魄的斗富竞赛一样,光有还不行,还得优,只有拥有最好的,甚至超越常人一大截的东西,才能在自己的圈子里站稳脚跟。 于是乎,华隆在经过千挑万选之后,终于觅得了一只自己认为的极品犬,取名为“的尾”。 这狗也确实不赖,在华隆的朋友圈里,可是为华隆出尽了风头。不仅能够独自追捕猎物,而且机智灵敏、乖巧听话。即使华隆沉默不语,它也能读懂华隆的心思和脸色。 看到“的尾”的表现如此神异,华隆自然也就很喜欢它。他对待“的尾”就像对待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一样,无论是洗澡还是梳毛,都亲自操刀上阵,绝不让旁人插手。甚至连喂食这种小事,华隆也要在仆役们将食物端上来后,亲自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不仅如此,除了带着“的尾”去打猎外,华隆与其他那些公子哥儿截然不同。其他人只有在打猎时才会带上猎犬,但华隆却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出门,必定会将“的尾”带在身旁。不论是参加各种宴会,还是与朋友们交游,“的尾”总是陪伴着华隆左右。 而且,除了带着“的尾”打猎之外,华隆也不像其他公子哥儿一样打猎时才把猎犬带着身边,反而,各种赴宴啊交游什么的,华隆都会带上“的尾”。 对于其他公子哥儿嘲笑自己带着狗逛园子这类事情,华隆根本不屑一顾。说的人越多,华隆越是觉得别人对自己的“的尾”是羡慕嫉妒恨。 泰兴二年的某天,吃过饭后,华隆如往常一样带着“的尾”来到江边散步。阳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微风轻拂着岸边的垂柳,一切显得那么宁静美好。华隆和“的尾”漫步在江畔,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站在江边,华隆静静地凝视着眼前随风起伏的芦苇荡,他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一些野鸭之类的野生动物在芦苇间飞舞嬉戏。 尽管没有携带弓箭等捕猎工具,但华隆却突然来了兴致,示意“的尾”和自己在芦苇丛里搅和一番。 如果能够驱赶出一些猎物,那将是意外的收获;即使一无所获,就当是自己和“的尾”搞场演习。于是,华隆和小心翼翼地踏进了茂密的芦苇丛,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逐渐接近了胜利的会师地点,眼看就要完成对芦苇丛的包围。然而,就在这时,悲剧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正当华隆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与会合时,一条巨大的蛇突然从他身旁窜出。 华隆不知道这条蛇究竟是被他无意中踩到而发怒,还是因为他们的行动惊扰了它。总之,这条蛇迅速缠住了华隆的身体,紧紧地顺着他的双脚往上攀爬,很快就将华隆的身体缠得死死的。 根据后世对于蛇类的深入研究以及了解,那些能够利用缠绕绞杀这种捕猎手段来捕杀猎物的蛇类,其体型至少得有两米长才行。并且它们能够迅速地让猎物窒息,使得猎物的血液循环停止,并导致脊柱脱位与产生红视效应等一系列严重后果。 许多现代拍摄的类似于《狂蟒之灾》这样的电影作品里,也经常会展示出蛇类通过绞杀来捕食猎物时所展现出来的强大杀伤力。 因此,对华隆而言,可以说非常不幸的是,他竟然被这条大蛇用身躯紧紧缠住了自己的身体;然而从另外一个层面来看,华隆其实也是相当幸运的,原因就在于当他被大蛇缠住的时候,“的尾”及时赶到了现场。 不仅如此,面对已经缠住华隆的大蛇,“的尾”完全没有流露出半点害怕或者退缩之意,相反它张开嘴巴并竖起爪子,毫不犹豫地直接冲向大蛇展开搏斗。没过多久,大蛇就被咬死在了地上。 虽说那大蛇被“的尾”咬死了,但华隆也早已因大蛇的缠绕和刺鼻的气味给熏得昏迷不醒。而且,那死去的蛇依然紧紧地缠绕在华隆的身上,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的尾”绕着华隆焦急地叫唤着,然而华隆却毫无反应。无奈之下,“的尾”只得转头朝家中奔去。 到家后,“的尾”对着家人汪汪汪地叫了起来,然后又迅速向华隆所在的方向跑去。 可是,家里人没有弄懂“的尾”的意思,看见它从外面跑进来叫几声,然后又跑出去;过了一会儿之后,看见它又从外面跑进来叫几声,然后又跑出去;如此往返数次,嘴里还不停地叫唤着。 家人们不禁心生疑惑:今天这狗怎么了?为何一直叫个不停?而且也没见到华隆跟在狗后面啊! 正当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突然,有人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对劲。 既然“的尾”如此反常,说不定是在向他们传递某种信息呢!想到这里,众人决定跟随“的尾”的脚步,看看它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路跟着“的尾”来到了江边,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只见华隆被一条巨大的死蛇紧紧缠住,生死未卜!众人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手忙脚乱地扯开死蛇。 幸运的是,尽管华隆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一般,但摸上去他的身体尚有余温。大家赶紧从江边的人家里借了块门板,将华隆抬回了家中。 这时,在家里人的眼里,“的尾”的表现又不一样了,只见“的尾”低着脑袋紧紧地跟在华隆身边,宛如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般小心翼翼。 回到家中,家人们齐心协力将华隆抬进房间,而“的尾”则静静地坐在房门边上,时不时地站起身来,朝着屋内张望。 等到了第三天,华隆缓缓睁开了眼睛,苏醒了过来。家里人赶忙将他被大蛇缠住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当华隆得知自从自己被抬进房间之后,“的尾”便寸步不离地守候在门口,并且滴水未进、粒米未沾的时候。 华隆不顾身体的虚弱,下蛮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家人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到了门口。一人一狗隔着门槛相望,都看得出对方的眼里满是喜悦。 打这以后,在华隆的眼里,“的尾”不光是一条善于打猎的猎犬,更等同像家里人一样,即便是华家的其他,也将“的尾”视作了家人的一份子。 狭路相逢勇者胜。即便是犬,面对危险,并没有退缩,最终成功地杀死了大蛇,还引来家人救华隆。现实的生活中,面对困难时,是当“的尾”,还是当“范跑跑”,值得思考。 第16章 怀家犀犬得复失 晋惠帝元康年间,京都之中流传着一则来自江东吴郡的奇闻异事。据说,娄县的怀瑶家中发生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竟然从地下挖出了一对狗! 事情是这样的。 据说,某天,怀瑶的孩子独自在他的书房玩耍。突然间,孩子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阵狗叫声。然而,他们家养的狗明明被关在远离书房的地方,以免打扰怀瑶读书。 一开始,当孩子将这件事告诉怀瑶时,怀瑶并不相信,认为是孩子听错了狗舍里的狗叫声。 怀瑶把孩子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说道:“在书房里听到狗叫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家虽然宽敞,狗舍与书房相隔较远,但狗的叫声并非无法传至书房。我自己在书房专心读书时,也曾模糊地听到过狗的叫声。” 过了几天之后,小孩在书房玩的时候,又听见了有狗隐约在叫。因为上次给父亲说的时候被父亲骂了,小孩便也只当是远处狗舍传来的声音,虽说自己感觉不是从狗舍那边传过来的,但既然父亲曾这样和自己说过,那也只能当父亲说的那样去看。 可是,又过了几天之后,小孩进了书房,这次,怀瑶刚好也在书房。两人都听到了狗叫的声音。 还不等小孩开口,怀瑶就说,我知道你想讲什么。现在我们父子俩都听见了隐约狗叫的声音,这有什么奇怪的呢?你要到书房里玩,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别打扰我看书就行了。 听了父亲的话,小孩便没有开口了。径自去了父亲的书架边,想翻翻父亲书架上的。 这时,隐约的狗叫声又响起来了,这次,小孩听的很清晰,不是从狗舍那边传去来的,好像从书架底下传来的。 小孩趴在地上,往书架底下瞅了瞅,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但是,狗叫的声音还在。 ,于是,小孩急不迭的跑到了怀瑶面前。父亲父亲,你的书房里真的有狗叫的声音呢,而且不是从狗舍那边传过来的,是不是有只小狗躲在了你的书房里,只是我们没有找到。 当时,正在看书写字的怀瑶被孩子打乱了思绪。正准备把孩子教训一顿,但看着自己孩子天真无邪的面孔,怀瑶的心顿时一紧。话也软了下来。 怎么可能呢,儿子。书房每天都有下人帮忙收拾着。如果真有小狗藏在书房里的话,收拾书房的下人早就看见了啊。 你肯定是听错了,远处狗舍的狗叫声传到书房以后,因为书架的遮挡,所以让你误以为有小狗藏在书房里吧。 看见父亲的脸色并不是像前几次那么严厉。小孩的径自走过来拉住了父亲的手。 是真的啦,你跟着我来咯。 有道是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这次,怀瑶还真迁就着儿子,随着他把自己拉到了书架边。 等稍微静了一下之后,从书架底下确实传来了隐约的狗叫声。 怀瑶像孩子那般也趴在地上往书架底下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他惊讶地发现,狗叫声似乎是从书房的地下传出的。 这不由地让怀瑶大奇。怎么可能呢,书架上下都翻遍了,不可能藏得有狗啊,可这狗叫的声音又确确实实从书架底下传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怀瑶让小孩把书架上的书搬到别处,然后费力移开有狗叫声从下面传出来的书架。 在书架移开以后,原本书架架脚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蚯蚓洞大小的洞口,狗叫的声音就是从这个洞口传出来的。 怀瑶就让小孩到外面院子,让下人拿了一根棍子进来,循着洞口用棍子往里面探了几下,大约伸进去有个两三尺以后,耶,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而且这时,狗叫的声音也越发大了起来。 这下,怀瑶更加有了兴趣,叫下人们拿着锄头进来,小心翼翼地将洞口慢慢掘开,然后一层一层的把泥土弄出来。 下面的洞口慢慢变的大了些了,等挖到两三尺深的地方,土刨开之后,看到了开始用棍子探到的东西,一对小狗趴在下面那个圆圆的坑。 让人奇怪的是,从书架脚边那个蚯蚓般的洞口到狗趴着的地方,除了这一个洞外,没有其他的洞口。谁也弄不清楚这两只小狗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怀瑶却没管那么多,把两只小狗抱起来一看,居然是雌雄一对,虽然眼睛没有睁开,但体型比家里狗下的狗崽子没睁开眼睛那会儿要大上不了。 怎么喂养呢,家里暂时又没有下了狗崽的母狗。于是,怀瑶便让下人去村子周围打听一下,看谁家的狗下了崽,把他家的母狗借过来给这对小狗喂喂食。 等下人出了门,家里有人和怀瑶说,下了崽子的母狗是不会喂养别人的狗崽的,还有可能咬死它。虽然这对狗还没开眼睛,但是要是熬点米糊糊,它们又能吃的话,兴许能养大。 于是,怀瑶便按家里人的说法,让人在厨房里熬了些米粥,端到书房里,看小狗会不会吃。 结果,等怀瑶试着用手指头沾上米粥送到这对小狗的嘴巴,小狗居然眯着眼允吸起怀瑶的手指头来,不禁让怀瑶大喜。 这时,开始按怀瑶吩咐到村子里借母狗的下人也回来了。母狗没借到,但随他回来的还有一群乡老,听说怀瑶从书房底下挖出一对小狗的事以后,都跑到怀瑶家里看热闹。 在看这对小狗许久之后,有一个乡老说,这不是狗,是传说中的犀犬,主富贵。得到它的人,会家庭兴旺财源滚滚,要好好把它养着。 听了乡老的话,怀瑶更是大喜,把小狗揣在怀里,说啥也不让人看了。 等把看闹热的人都赶出去之后,揣着小狗的怀瑶在书房的乱走,这小狗眼睛都没开,养着那里好呢,万一被别人偷去了,那可划不来了。 想了半天,怀瑶还是不知道怎么安置这对小狗。后来,怀瑶有了主意,这对小狗不是从地下挖出来的嘛,就把它们原处养着。 于是,便将这对小狗放回了开始挖出来的洞坑里,又让下人找来木板和石头,盖在洞坑的上面。自己还搬来了被盖,在书房里守着这对小狗。 哪知道过了一夜之后,等怀瑶搬开石头,揭开木板之后,这对所谓犀犬的小狗居然不见了。 怀瑶不禁怅然若失。不过,犀犬虽然不见了,但是怀瑶家里也一直没有什么大福大祸的事情发生。 按理说,这个故事从吴郡传到京城以后,大家听了之后也只是听听罢了,反正山精水怪的事,哪里都有人在传,就当是饭后茶余的谈资吧。 但是,令人不解的是,《晋书》也还曾专门提到了这件事,说“惠帝元康中,吴郡娄县人家闻地中有犬子声,掘之,得雌雄各一。还置窟中,覆以磨石,经宿失所在。”说完之后,还来了句“天戒若曰,帝既衰弱,籓王相谮,故有犬祸。”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第17章 地中有犬主灾祸 对于魏晋时人们从地下挖出的狗,在秦汉之前,就早已定论。譬如,《尸子》说过,“地中有犬,名曰地狼。”《夏鼎志》也说:“掘地得犬,名曰贾。” 而且,在古人的眼里,地狼也好,贾也好,这些东西都是自然之物,是不应当出现在世人的眼里的,一旦出现,就会有灾祸。 像上个章节里,怀瑶从家里挖出的那对小狗,虽然干宝说那是犀犬,但如果考证起来,还是不清楚它的出处,只能算是一家之言。 而且,不管是《尸子》,还是《夏鼎志》,虽然对地下的狗进行了解释,但真正描述它们的文字不多,倒是在《晋书》里,这个从地底下冒出来的狗,多次出现过。 早在元帝太兴年间,同样是在吴郡,怀瑶挖出的那对小狗就出现过。 当时,在吴郡担任太守的乃是张懋。张懋这个人,虽然官至太守之位,但其声名却并不显赫。或许与当时大多数为官的士族子弟一般无二,平平无奇,并无过人之处,因而逐渐埋没于众人之中。 不过,传闻张懋在出任吴郡太守之前,年少的时候做梦曾常常梦见过大象年。不仅如此,他更是为此专程前往彼时颇负盛名的术士万推处,请其占卦此梦之吉凶。 万推毫不隐晦,直言道:“张懋啊,你以后能做到太守那个级别日的位置,但是呢不得善终。” 听了万推的话以后,张懋并未惊慌失措,反而十分坦率地追问万推其中缘由。 万推答道,大象是一种体型庞大的动物,不轻易招惹是非,非常善于守成,所以你能够做大大郡的郡守。但是大象的象牙又是珍贵物品,常常为人所馋,最终被人害死。 在吴郡担任太守的日子里,张懋深感自己年少时读书不足,于是常常在公务完毕后返回书房,潜心阅读以提升自身素养。 某次,张懋在书房里看着看着的时候,突然听闻一阵犬吠声从书房内的床下传来。这突兀的声响令他心生诧异,自己的书房里怎么会出现狗叫声呢。 要知道,即便在当今社会,人们对于书房的布置亦颇为考究;而在古代,这种讲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争论便始于书房。 而且,在古代读书人的眼里,书房既是自己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起点,更是如陶渊明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寻找自我的归途。就如近代鲁迅先生说的那样: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在书房里,不单是可以三省吾身,更可以指点江山。而且,书房的布置,也体现了主人的性情。像我们在影视剧里经常性可以看到,客人上门拜访时,常常都会被主人延请到书房就坐。 可以说,书房是读书人最后的心灵归宿地,是不可或缺的消遣和休憩的处所。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人们可以超越时空的界限,与先贤对话,汲取前人的智慧;也可以暂时忘却尘世的纷扰,沉醉于字里行间,探寻内心深处的真实自我。 而也正是因为这种心态,读书人对书房的布置也就更为讲究,要有光,要有景,除了笔、墨、纸、砚外,什么印泥、笔筒、墨匣、笔帘、笔架、笔搁、卷缸等等,以及菖蒲、青苔、文竹、铜钱草、兰花、梅桩、碗莲等装饰,都会被主人在书房里选择性的布置,在方寸之间尽显素雅之境。 所以,对于太守张懋来说,在自己平日里办公读书的书房之中,莫名其妙地传出阵阵狗叫声,基本上就是就是匪夷所思、难以理解之事! 于是,在听到那突如其来的狗叫声后,张太守立刻站起身来,在书房内四处寻找声源所在。张太守仔仔细细的看遍了书房里的每一个角落,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那狗叫的声音,却实实在在地传在了张太守的耳朵里。 听得到,却找不到。张太守不禁心生疑惑:难道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亦或是自己得了什么怪病,产生了幻觉?难道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自己得了癔症? 但这些念头很快便被他否定掉了——因为不仅是他自己听到了狗叫声,连他的贴身书僮同样也听到了。并且,他们二人还一同把书房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旧未能寻得丝毫线索。 正当张太守纳闷的时候,忽然间,太守府的门房匆匆赶来,禀报说朝廷派来了使者。 没找到就算了,正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想太多反而自寻烦恼。既然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原因,张太守心想,那就先将此事搁置一旁吧。 于是,他便带着书僮一同前往门口,准备迎接朝廷的使者。 刚刚才将使者迎进太守府的大堂,张太守甚至还没来得及同使者寒暄几句,就见府里一个下人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地冲了进来,口中高喊:“大人大人,不好了!您的书房塌了,里面还传来了狗叫的声音呢!您快过去瞧瞧吧!” 听了下人的话,张太守赶紧向使者告了个罪,说自己先去看看,请天使稍微坐一下。 这使者也是个妙人,听见下人说张懋的书房塌了以后,还从里面传出来狗叫的声音,顿时也来了兴趣。不管张懋怎么说,都坚持要和张懋一起去看看他的书房到底怎么啦。 看着使者的坚持,张懋也没有办法,只得带着使者一同走向书房所在的院落。 两人站在院子当中,举目望去,却发现书房安然无恙,并无任何坍塌的迹象。眼见张懋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似乎就要发作,那前来报信的下人急忙解释道:“大人息怒,不是外面,是里头啊!” 于是,张懋和使者一同跟随着下人进入了书房之中。书房的确已经塌陷了,但更确切地说,是书房内部床下的地面出现了坍塌现象,而狗的叫声正是从坍塌处传出的。 使者饶有兴趣的看着张懋让下人把内床移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两尺见方的坑,约么有个三尺多深,洞内还有一对可爱的小狗正眨着眼睛,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然而,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当这块地面塌落之后,直至小狗趴伏的位置便已到底,那些塌落的泥土却不知去向何方。 张懋吩咐下人将小狗抱上来,与使者一同凑近仔细端详,发现它们竟然是一公一母。 使者也笑了,作势向张懋恭喜,表示这对小狗乃是上天恩赐的宝物,应该要好好养着。 张懋也是露出笑容,随即命下人取来笼子,将这对小狗放入其中,再端来食物,打算将它们好生喂养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对小狗乃是上天赐予之物,不能用凡间的食物来喂养;又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总之,在使者辞别后没多久,一开始,当张懋给小狗喂食时,它们还会伸出小舌头舔一舔食物。然而,仅仅过了几天,这两只小狗就不再进食,最终没能养活下来。 至于张懋究竟如何处理掉那对小狗的尸体,讲述这个故事的人并没有提及。也许他选择在郊外找个合适的地方将它们埋葬,亦或是直接丢弃了,真实情况无人知晓。 就在张懋得到这对小狗的第二年,王敦心怀不轨,企图谋朝篡位,并邀约沈充一同起兵。张懋始终坚定地扞卫着晋司马的正统地位,坚决不肯与王敦同流合污,于是遭到了王敦的嫉恨。 最后,王敦派遣沈充率领军队攻打吴兴,张懋不幸兵败遇害。如此结局,竟与他年轻时万推所言的“象以齿焚,为人所害”如出一辙,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后人在修《晋书》时,专门提到了张懋在书房里得到地下狗的事,在写到张懋为沈充所害后,还专门用了京房《易传》里的“谗臣在侧,则犬生妖”作为结尾。 那对神秘的小狗,是上天派来警示张懋的使者;还是张懋忠诚精神的象征。谁能说得清呢? 第18章 五犬轮回追命债 贞观年间,坐镇交州的大唐宗室遂安公李寿自恃皇亲国戚的身份,肆意敛财、收受贿赂,他的行为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不满。唐皇李世民听闻此事后,龙颜大怒,毅然决定免去李寿的交州都督职务,并派遣瀛州刺史卢祖尚前往交州接替其职位。 在向卢祖尚面授处断之权时,太宗皇帝直接来了这么一句:“交趾郡已经许久未能得到贤明之人的治理,急需你这样有能力的臣子前去镇守安抚。” 隋唐时期,贵族子弟普遍崇尚勇武精神,凭借战功获得爵位或担任重要职务者不在少数。然而,像李寿这样的宗室成员,长期以来在边远地区作威作福,习惯了当“土皇帝”,回到长安后,官职没有了,仅剩个剩下一个空有其名的爵位挂在门上,哪里坐得住呢。 于是,在闲的连鸟都快长出毛来的时候,李寿终于找到了人生的乐趣所在——打猎。老天爷既然说我不是当官的料那就算了呗,反正我每天游手好闲从不插手政务,这样你李老二总该对我放心许多了吧。 要知道,就连军神大哥后来在屋子里敦伦时都不得不把院子的大门敞开着,要是真让我天天闷在家里头,那还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来得舒服呢。 更何况,李寿原本就十分喜欢打猎这项活动,以前在交州的时候,下面那些人为了讨好都督大人,可没少给他送一些好东西过来。 如今若是真的将李寿一直关在京城的府邸里面,不许他出门,时间久了,别人也会说太宗皇帝太过无情无义。因此,对于李寿回到长安之后把精力全都放在田猎之上的行为,李二也只能任由他去了。 大人物其实都有些与平常人不一样的小习惯,纵然圣明如李二这样的唐宗,魏老儿给他进谏的次数频繁多了,让李二大帝硬生生吃了许多哑巴亏,搞得李二实在憋不住了,都怒气冲冲的和长孙姑娘说,自己要宰了这老家伙。 最典型的就是魏征闷死李二的鸟。这个“太宗怀鹞”的典故大家在课本上都曾学过。 据说李二弄到了一只漂亮的鹞子,没事的时候经常拿到手上把玩。后来这事儿被魏征知道以后,就故意放出风声说要向李二认真禀报一下玩物丧志的后果。 李二听到这个风声以后,也是有点紧张,因为自己早就放言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总不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后来,某次魏征进宫向李二汇报工作,瞥见李二在玩鹞子。听到禀报的李二看见魏征来了,一下子来不及收鹞子,情急之下就把鹞子揣在怀里。 魏老儿也是有点阴,假装没看见李二的小动作,但是却把本身只要和李二讲五分钟的事情硬生生讲了两个小时。等魏征告退以后,李二伸手把鹞子从怀里拿出来,发现这鹞子早就被闷死了。 为啥要插这个事情呢。又要回到李寿身上,李寿是李二的堂叔,李渊举旗帜的时候,李寿是头一个站出来表态度的,辈分也高,所以李二把他从交趾郡弄回来以后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而且,在李二怀里被闷死的这只鹞子,还很可能就是李寿献给他的。 为啥呢前面讲了,李寿回到的长安后,重新捡起了打猎的兴趣,弄了不少打猎的装备。但不晓得李寿是小时候被狗咬过还是吓过什么的,常人打猎的装备里,马匹、猎鹰、猎犬是不可或缺的助力,但李寿就不一样,他的助力装备,只有马匹和猎鹰。 所谓的猎犬,李寿一只都没有养,猎鹰倒是养了好几对。而且,李寿好像还对狗有意见或者是什么的,看不得狗,还经常把看到的狗打死了喂鹰。 也不晓得是不是受了前人说的吃什么补什么的影响,可能是李寿觉得猎鹰吃了狗肉的话很增加猎犬追赶猎物的本领吧。 话说有一天,李寿正在府邸门口悠闲地散步。无意中,他看到隔壁邻居家的五条狗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走过,一副得意洋洋、目中无人的样子。 李寿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心想:“这些狗真是太嚣张了!竟敢在我府邸前如此招摇过市!” 于是,他立刻唤来家中的奴仆通达,命令他将这五只狗捉住并宰杀掉。通达领命后,迅速行动起来,不一会儿就将这五条狗全部宰杀完毕。随后,他们把狗肉拿到鹰笼里,喂给那些凶猛的老鹰。 邻居得知此事后,虽然心中十分气愤,但也无可奈何。谁叫李寿是李二的叔父呢,再说像李二是怎么上位的,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如果拿李寿打杀了自己的狗这事去告状,说不定自己还会羊肉没得吃惹得一身骚。所以,尽管心里有些憋屈,邻居还是勉强咽下了这口气。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五只狗被打死不久之后,李寿竟然突然生起病来。而且这病的症状也还有点蹊跷。 皇叔生病了,家里肯定要向李二汇报啊。李二得知消息后,也非常重视,立即派遣了一名医术精湛的御医前来为李寿诊治。 可是,诊来诊去,御医也没有得到个结论,怀疑是李寿以前跟着李渊和李二征战时落下的旧疾,复发所致。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开了一堆滋补身体的药物,并嘱咐李寿要好好调养身体,静心养病。然后回皇宫给李二复命。 话说李寿让家里人送走御医之后,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假寐。突然间,李寿感觉眼前出现了五道黑影,定睛一看,竟然是五只狗站在自己面前!它们张牙舞爪地冲着自己咆哮,说要让李寿给他们偿命。 在那个年代,即使是最有见识的人,内心深处依然坚信着“不问苍生问鬼神”的观念。因此,当李寿看到这五只狗一出来,再综合一下刚才御医没有诊出什么名堂来,顿时心里就有些底了。 于是,李寿就镇定地说:“偿命,若真要追究责任,那也是奴仆通达杀害了你们呀!要说有罪之人,也应当是通达才对,怎么找上我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面对李寿的狡辩,那几只狗显然并不买账。 其中一只狗愤怒地吠叫道:“冤有头,债有主!通达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仆役而已,他怎敢随意处置我们的生死?况且,我们并未进入你家偷窃,只是路过你家门口,却莫名其妙地丧失了性命。不是你还能是谁?若是你不肯给我们偿命,我们必定每日登门造访,让你不得安宁!” 这下李寿开始有些急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向这五只狗连连赔罪,表示自己愿意请法师为它们做超度法事祈福,并许下了诸多好处作为补偿。 听到李寿的话后,四只狗纷纷表示接受了他的歉意,决定不再追究此事。然而,剩下的那只白狗却丝毫不松口。 它瞪大了眼睛,怒视着李寿,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你这个人心肠恶毒至极!不仅无缘无故地杀了我,甚至在我尚未断气之时,便命令人将我的肉一条条割下,拿去喂食你的鹰!这种行径与那些犯下滔天罪行之人遭受凌迟处死毫无二致!关键是我又没什么罪过,一想到这事就恨不得生食你的血肉!即便你请来法师祈福,我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瞧着那白狗咬牙切齿的样子,李寿被吓得浑身颤抖。然而,面对白狗的威胁,他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是,一人、四狗、一狗,就这样陷入了僵局之中,谁也不能说服谁。 正僵持间,李寿看见有一个人来了,站在了自己和狗之间。向那只白狗求情,说即便是杀了李寿的话对白狗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 他解释道,如果杀了李寿,不仅无法为白狗祈求福祉,甚至连其他四只狗也将失去获得福泽的机会。 而且,这样做可能会引起白狗同伴们的不满,冤冤相报何时了呢。与其如此,倒不如放李寿一条生路,让他为它们祈福。 经过此人长时间的劝说,白狗才顺势下了梯子,同意了李寿的说法。 然而,当李寿回过神来时,却发现那五只狗以及刚刚前来为他向白狗求情的人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寿一下子就醒了,准备从床上爬起来,可发现自己手脚没了力气,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将家人唤过来,说了这件事情,让通达去请法师为五只狗超度。 等五只狗的超度法事做完以后,李寿的病也好了。他开始沉迷于研究佛法,试图寻找解脱之道。 不过,许是因为这五只狗的索债还是什么的,经过这件事以后,李寿的身体垮了许多,最终在病痛的折磨中离世。 后来,这个故事慢慢在长安城流传开来,人们对此议论纷纷。有人认为这是因果报应,也有人觉得一切只是巧合。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情逐渐被淡忘。但是,偶尔有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大家都会说,善待生命,莫行恶事。或许,这才是这个故事最好的结尾吧。 第19章 邹父托生自家犬 宋代的时候,在筠州的新昌县,有一户姓邹的人家,家里养的母狗下了一窝狗崽子。 可是,因为家里的条件,和周围邻居的索要,这些小狗崽在满月之后,便被邹某和他的妻子陆续送走或赠予他人,最终家里只剩下了母狗和一只小狗。 眼见着家里只有两条狗,邹某也稍微松了口气。毕竟,要是多养几条狗,家里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可哪知道没过几天,狗娘竟然让人给偷走了,仅剩下那只嗷嗷待食的小狗。 看到这个情景,邹某和他的妻子心中难免有些酸楚,只好弄些粥食给小狗喂着,心里也没太指望这小狗能好好地活下来。 不过,出乎邹某两口子意料的是,尽管只有些粥食,这只小狗还是挣扎着活了下来。而且,还是顺风长的架势,没过上几个月,身形就长起来了。 更让邹家两口子欣喜的是,留下来的这只狗简直聪明得令人难以置信! 看家护院完全无需主人教导,喂过食物之后,它便会乖乖地趴在厨房外的柴禾堆旁。一旦有陌生人靠近邹家百十米的地方,它立刻会发出凶猛的汪汪声,警告对方不要靠近。 虽然它不会主动攻击人,但当它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架势时,哪怕是强壮的人看到它的模样也会心生怯意。 不仅如此,这条狗在邹某一家人面前表现得极其温顺乖巧。当家人在院子里活动时,它常常在主人脚下撒娇卖萌、嬉戏玩耍,仿佛了解人的心思一般。 每当邹某做工归来,狗只要远远地看到他,如果家里有人,就会迫不及待地跑出去,摇头晃尾地迎接邹某,在他面前蹿过来跳过去,像是在撒娇一样。 然而,如果家里没人,那狗则会一直等到邹某快要走进院子时,才从原本趴卧的地方站起身来,然后再欢快地跑去迎接他。 某次,邹某因欠了县上的租子,不能及时上缴。被衙门的差役带到了县衙的大牢关了起来 ,邹某的妻子想方设法请到村里的里正作保,邹某在关了十几天后才被官府释放出来。 在大牢里走上这么一遭以后,邹某心里也是很郁闷,自己向来老实本分,又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人,只是租子一时没能备齐而已,又不是不交,迟的日子少不得钱而已,用得着大狱伺候吗? 从县里回来的路上,邹某是愈想愈不痛快。等快走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当快要抵达家门口时,家中的狗似乎早已知晓主人今日归来,远远地便在村头等着。看到邹某以后,那狗是欢喜的不得了,冲着邹某就跑了过去,作势往邹某身上扑,像往日一样戏耍,似要逗邹某开心一般。 哪知道从邹某身上落下来的时候,狗的前爪刮着了邹某的衣服,噗嗤一声将邹某的衣服给撕烂了。 邹某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被撕破的衣服,心里也越发的不痛快了。 等走到自家院子里,邹某的老婆早就准备好了一个火盆放在门口。见邹某来了,便点起了火,让邹某从火盆上跨过,说是可以去去晦气。 等邹某跨过火盆之后,邹某的老婆看到了邹某身上的衣服撕破了口子,还以为是邹某在大牢里遭了灾,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邹某赶紧一把扶住自己的妻子,把事情说了一遍。邹某的老婆这才放下心来。 吃饭的时候,邹某把自己在牢房里的事情,和妻子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告诉妻子,自己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辽山寺在整修房子,自己也就有个想法,是不是从家里翻几斗面,然后把这狗给宰了,送到寺里去犒劳犒劳一下匠人。 而且这狗,今天确实很晦气,把自己的衣服给撕破了,感觉不是什么好兆头。 虽说这狗很灵性,邹某的妻子也是看在眼里,有些舍不得。但自己男人这么说了,也就自然不好说什么,还是同意了丈夫的想法。等吃过饭以后,便由得邹某把狗给打杀了。 第一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邹某就叫醒了妻子。他让妻子找来了两个盒子,把狗和面分开装着,然后挑起担子,领着儿子,朝着辽山寺方向走去。 当他们走到山脚下时,邹某远远地就看到寺里的住持站在山门前。他心中不禁感到十分奇怪,因为他也认识这位住持,知道他平时很少轻易出门。 而今天天气炎热,太阳高悬,他为何独自一人站在山门口呢?带着疑惑,邹某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来到了山门前。 他放下担子,向住持行礼后,正想开口说话,却被住持拦住了。 “施主,你担子里挑的是不是一条狗和五斗面啊?”住持问道。 邹某不禁愕然,心中暗想:“莫非这住持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不成?看这情形,似乎是专门在此等候自己。可他又怎会知道自己担子里挑的是什么呢?” 于是,邹某好奇地问住持:“师傅,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挑着这些东西过来呢?” 这事说来就有些话长了。住持一边领着邹某父子二人往寺里走,一边和邹某说,其实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这桩事,但要是不说的话,恐怕又辜负了托请。 住持的话让邹某更加迷惑了。于是又开口问住持:“大师傅,到底是什么事情?您尽管说就是了!”可那住持却并不搭理他。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走进了寺门,穿过大雄宝殿、天王殿,最后来到了禅房外。直到这时,住持才终于开了口:“施主,且先别急,咱们进去再说吧!”说着,他便推开了禅房门,请邹某父子二人入内。 进了禅房后,邹某放下担子,向佛祖拜了一拜,然后准备把担子里的东西取出来。然而,就在这时,住持又一次拦住了他。 “施主,担子还是不要打开。”住持缓缓说道。 邹某心中纳闷儿,不禁问道:“大师傅,这是为何?” 住持微微一笑,解释道:“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而来,但是这些供品还是暂时留在这里吧。来,施主,你先坐下来。” 邹某依言在蒲团上坐下,目光紧紧盯着住持,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施主,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中见到了你故去的父亲。”住持平静地叙述着。 邹某心头一震,忙问道:“我爹?他跟您说了什么吗?” 住持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的父亲告诉我,他因为生前过于贪婪,死后未能得到解脱。后来,他托生到自己家中为狗,本因饥饿难耐,几近饿死很可能再次坠入畜牲道,。幸而你与你的妻子心地善良,熬了些粥食救活了他。” 听到这里,邹某忍不住潸然泪下。他想起了曾经养过的那条狗,心中感慨万千。 所以,在看到家里人以后,它每每都是喜不自胜,但是又无法用嘴巴表达出来,只好在看家守院方面尽心尽力。每次你出门回来的时候,也就会跑着来接你。 这次,你受了牢狱之灾,被放回来以后,它心里非常高兴,和你戏耍的时候不小心刮破了你的衣服。 哪知道你会因为牢狱之灾,觉得被它撕破衣服以后非常不吉利,就和妻子商量以后,把它给宰了送到寺里当做犒劳匠人的食物。 不过尽管这样,你的父亲也很庆幸自己就此舍去了畜身。对你和你的妻子没有任何的报怨。 但是你的父亲又说,希望不要遭受被切割的命运。所以我就知道你挑来的担子里装的是什么。 而且,你的父亲还让我告诉你,他生前曾积攒了一些银两,就藏在你家厨房外的柴禾下面。死之前没来得及告诉你,所以这一世它就时刻守在那里,生怕会有人偷走。 你父亲说我告诉你,把银两取出来,为他做一场法事,以资冥福。剩下的钱,足够你们夫妻俩持营生了。 听了住持的话,再回想了一下狗的情形。邹某不由地放声大哭,自责不已,然后哽咽着告诉住持,师傅您说的都是真的。这狗确实打小就日夜守在厨房外的柴火堆边。 看着邹某的样子,住持也是直念阿弥陀佛,不知道了该怎么安抚邹某。 过了半天,邹某收住了哭声,央求住持就近找一个地方安葬担子里的狗。 住持想了一下,领着邹某来到寺后的坡底,让邹某把狗安葬在了辽山寺的后山。 邹某又在狗墓前哭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辞别了住持,带着儿子回家了。 回到家中后,邹某的老婆看到自己的丈夫眼睛红红的,于是便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邹某将住持的话告诉了妻子,妻子听后也忍不住流下眼泪。 夫妻二人随即拿起锄头,走到厨房外面,在狗平日里趴着的地方,开始挖土。还没挖三尺深,他们就挖到了一个瓦瓮,里面的银两数目与住持所说的一模一样。夫妻俩顿时痛哭流涕。 当天,夫妻俩便领着儿子,又来到了辽山寺,供奉了一些银两,并请住持为他们的父亲举办一场水陆法会。 自此以后,邹某再没有在家里养过狗。不仅如此,没过多久,邹某一家就搬离了新昌,没有人知道他们搬到了哪里。 第20章 九耳犬出雷祖生 隋唐年间,在雷州城西南五里处,有个白皖村,村里住着一个姓陈名鉷的人,以打猎为生。 陈鉷为人热情好客,邻里关系非常融洽。他时不时从山里带回些野物,大家一起打打牙祭,讲些闲话,日子过得倒还不错。 一天,陈鉷从山里回来时,意外地发现了一只小狗。这只小狗看起来与众不同,尤其是它的头上竟长着九只耳朵。陈鉷觉得新奇有趣,便将其带回了村子。 然而,这件事引起了村里人的议论纷纷。他们觉得这只狗长得怪异,可能会带来不祥之兆。 于是,众人纷纷劝说陈鉷把狗扔掉或处理掉,但陈鉷却不这么认为。他坚信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能因为狗长了几只耳朵,就认定它是不祥之物而抛弃它。 尽管遭到了村里人的反对,陈鉷还是决定收留这只小狗。因为狗长有九只耳朵,陈鉷也索性就直接叫它九耳。 随着时间的推移,九耳渐渐长大,成为了陈鉷狩猎的得力助手。每次上山打猎,九耳总能迅速找到猎物的踪迹,帮助陈鉷满载而归。 然而,村里的人们对九耳仍然心怀恐惧和厌恶。他们认为这只狗是不祥之物,迟早会给村子带来灾难。 但陈鉷却不以为意,还拿出了简雍劝谏的事对怼村里的人。说是刘备定蜀以后,某年天旱,农人收成不好,于是,刘备就下了一道命令,禁止喝酒和酿酒,酿酒的人一经发现就会判刑。 在这条诏令颁布以后,某户人家因有酿酒的器具,被人举报到县衙,衙门的官员准备把这个藏有酿酒器具的人和酿酒的人一同治罪。 简雍听到这件事以后,借着陪刘备出门的机会,随意指着路上的某个男子对刘备说,这个人要准备淫乱,请刘备派人把他抓起来。 刘备听到简雍的话以后,就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他要淫乱呢。 简雍回答说,因为这个人身上长着淫乱的器官啊,和那些家里藏着酿酒器具的人有什么不同呢? 听了简雍的话以后,刘备很快就免除了原来定下了想要酿酒的人的罪行。 陈鉷把这个故事拿出来以后,村子里的人才开始不再多说什么了,慢慢地才开始接受九耳在村子里的存在。 话说从把它捡回来的那天起,陈鉷就把它当赶山狗驯练着。稍微大了一点之后,更是直接带着九耳进山实战了好几回。 这九耳也其实不负陈鉷的期望,碰上猎物的时候是奋勇争先,把村子里的其他猎狗都给比了下去。 而且,随着九耳跟随进山打猎次数的增多,陈鉷逐渐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每次出门前,只要看到九耳的耳朵在动,那他这次进山绝对不会空手而归。 打个比方说,陈鉷领着九耳出门的时候,如果看见九耳有一只耳朵在动,那么今天至少弄得到一只猎物,如果是两只耳朵在动,那起底也是两只。 但如果出门的时候,九耳的耳朵晃都没有晃一下,哪怕是脚都跑得要断了,连根麻雀毛都看不到。 慢慢地,村里人知道了这个事情。因此,每次在陈鉷准备进山之前,只要一遇到村里的人,他们总会面带笑容地询问陈鉷:“今天九耳的耳朵有没有动啊?”这似乎成了一种惯例。 某天,陈鉷照例准备领着九耳出门进山,还没出门,便惊讶地发现九耳的九只耳朵竟然全都在颤动着。 这一幕让陈鉷喜出望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匆忙抓了一些干粮后,便迫不及待地迈出了家门。就看见九耳的九只耳朵都在动,不由地大喜,扯了点干粮就出了门。 在进山的路上,碰见陈鉷的村里人看着陈鉷笑嘻嘻的,与往日大不一样,于是纷纷打探消息。等陈鉷把事情一说,这下,跟着陈鉷进山看热闹的可多了,都想近身看看陈鉷今天会有什么收获。 因为有过来九耳的表现为证,陈鉷对村里人跟着进山也不排斥。况且,大家在山上个个都是能干的猎手,一旦猎取到猎物,也可以帮他一起将其抬回家。 哪知道一行人跟着陈鉷出发,连续翻了好几个山头,脚都走软了,又累又渴。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却连个野物的影子都没看到。 于是,在歇气的时候,跟随着陈鉷的众人都纷纷打趣到:“你不是说今天肯定会有大收获吗?莫不是九耳的耳朵都动和不动是一样的啊!” 说得陈鉷也是一阵阵心虚,咋今天,九耳的耳朵就不灵了。 正当陈鉷也在有些郁闷的时候,九耳却从陈鉷的脚边跑开了,直直地冲向了前面的一个山坳。没一会儿,就从前面传来了九耳的叫声。 听着九耳的吠叫,陈鉷感觉它是在叫自己赶紧过去。于是,来不及和众人说什么,陈鉷拔腿就朝九耳叫的方向奔去。 看的众人也是一惊,也就随着陈鉷的脚步跟了上去。 等大伙儿都转到了前头,只见九耳趴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两只前脚伏在地方像是摁着什么东西一般。听到了众人的脚步声以后,九耳回头看了看众人,叫的声音更加急促了。 陈鉷不觉有些奇怪,几步就跑到了九耳趴着的地方。 看到陈鉷来了以后,九耳站起了身让开了。可是,在九耳的身下,什么东西都没有。 但九耳的表现更加让陈鉷疑惑起来,它不停地绕着刚才趴着的地方打转,不时地朝地上犬吠几声,像是告诉陈鉷这下面有东西一般。 这让陈鉷更加奇怪了。于是,就动手刨开九耳刚才趴着的地方的泥土,才刨得尺把深,就刨得了一个蛋,有斗那么大小。 看得跟着来的村里人也是啧啧称奇,九耳齐动就动的这么大一个蛋啊。谁都不知道这个蛋是个什么情况。 而且,这个蛋刨出来以后,九耳咬住陈鉷的裤脚拖着陈鉷往回走。 看着九耳的表现,陈鉷也没有多想,便把蛋用衣服包起来,挂在脖子上,准备往回走。 跟着看热闹的村里人就问陈鉷,就这么回去了? 陈鉷说,九耳向来如此,它表现出想回家的样子里,那就基本上没什么搞法了。 回到家里以后,陈鉷盯着这蛋也是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看过来看过去,也没看出过什么名堂。眼见天黑了下来,陈鉷就将蛋搁在了床头的椅子上。 第二天早上,乌云密布,雷雨大作,闪电更是绕着陈鉷的房子不停的打转,闪电的光一闪一闪的,仿佛是专门为这个蛋而来。陈鉷不由地有些惊恐。 于是,趁着闪电雷鸣的间隙,陈鉷冒着雨把蛋抱到了院子,搁在地上。 刚等陈鉷退到屋檐下,伴随着一声雷鸣,一道闪电直接印到了蛋上。那个蛋居然在闪电消失之后破开了,里面端坐着一个小孩,样子,和画里的小娃娃一模一样,眉清目秀的。 而且,随着蛋破小孩出,雨停了,雷电也消失了。 陈鉷不由的大喜,冲到院子里,把小娃娃抱进了屋。 可是,这娃娃的来历确实有些诡异。在胡乱给娃娃弄了身不合身的衣物之后,陈鉷背着蛋壳抱着娃娃到了村正家里,把事情一说,村正也是很惊异。 于是,村正在村里唤来了几个青壮,大家围着陈鉷和小娃娃到了雷州城,向衙门禀报了这件事情。 衙门的长官在听了整个事情之后,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小娃娃,又盯了盯陈鉷,那就把蛋壳交到府库里为证吧,至于小娃娃,就由陈鉷好生抚养。 在陈鉷的眼里,小娃娃可是天生精灵,于是,就想办法抚养着小娃娃。而这小娃娃,也没有辜负陈鉷的期盼,长大以后,天智聪慧,文武兼备,屡受举荐。 后来,还当上了雷州的太守,任职期间,精察吏治,巡访境内,消民疾苦,改教并行,使人民安居乐业,民皆富庶,风俗大变。 然后传说,陈太守五十七的时候,他的腋下突然生出了一对翅膀,然后腾空飞去,恍如仙人一般。到现在,雷州人都还祭祀着他,称他为雷祖。 用现代的眼光去看,这么一位被称为雷祖的太守,居然是一枚藏在地下的蛋,然后因为雷电的刺激破壳而出,这种出生方式也是相当的荒诞了。 这不由的让人想起了封神里的两个人物。一个是哪吒,一个是雷震子。 李哪吒可是在母亲殷夫人怀里待了三年半之后,才“只见房里一团红气,满屋异香,有一肉,滴溜溜圆转如轮。李靖大惊,望肉上一剑砍去,划然有声,分开肉,跳出一个小孩儿来,遍体红光,面如傅粉,右手套一金镯,肚皮上围着一块红绫,金光射目。” 雷震子则是文王前往朝歌的途中,偶遇雷雨,“云过生将,将星现出”,然后3在文王避雨附近的古墓旁寻得的一个孩子,是为文王的第一百个儿子。 不知道,许仲琳在创造这个两个人物时,是不是受到了雷祖故事的启发。 不过,在唐代的史书上,雷州的首任刺史陈文玉还真被称为雷祖。立祠以祀,称为“雷祖祠”。 那个由蛋中诞生的孩子,也成为了雷州城的传奇。或许,他一直都在默默守护着雷州,保佑着这里的人们。 第21章 青州忠犬报主恩 洪老先生说,在南康县城内,有一家医馆。这家医馆的主人并非本地人士,他姓朱,大家都尊称他一声“朱先生”。 朱先生并不是南康本地人,而是早些年从青州搬过来的。刚来南康那会儿,朱先生虽然有一身的医术,但还是摇着铃铛四处窜乡进寨,找机会兜售自己的医术和烘焙的药材。 然而,在那个时代,人们对于游方郎中的信任度其实并不高。就譬如早年间我们路过市集的时候,看到的那些卖狗皮膏药的,吆喝的声音很大,围观的人也很多,可要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钱俩买狗皮膏药的却寥寥无几。 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从这些卖狗皮膏药的人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游方郎中的影子。 朱先生到南康以后,也诊治了一些病患。但也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朱先生才决定在南康县城落脚,开起了医馆。 毕竟,一个固定的医馆更容易赢得患者的信赖和口碑。况且,这个朱先生倒是有几番真本事。特别是对上了年纪的人,无论是疑难杂症还是常见病症都能应对自如。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朱先生凭借着高超的医术和良好的医德,逐渐在南康县城站稳了脚跟。 在古代,能够打着招牌悬壶济世的,不管是坐馆的先生,还是游方的郎中,都有着自己的秘密。就像俗话说的那样,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在西行路上,老吴曾生动的描写过大师兄治病的事情。 说是大师兄用三根金线诊断出朱紫国国王的病因以后。让朱紫国的医官给他送来八百八味药,每味三斤,而且,还不借用朱紫国现场的药房,非要把药碾、药磨、药罗、药乳并乳钵、乳槌之类全部送到自己下榻的地方。 二师兄看到大师兄收下这么多东西以后,笑大师兄是准备在朱紫国开药铺了,不然“这八百八味药,每味三斤,共计二千四百二十四斤,只医一人,能用多少?不知多少年代方吃得了哩!” 对二师兄的说法,大师兄却振振有词:“那里用得许多?他那太医院官都是些愚盲之辈,所以取这许多药品,教他没处捉摸,不知我用的是那几味,难识我神妙之方也。” 最后,大师兄的药丹出来以后,二师兄更是直白地说:“八百八味,每味三斤,只用此二两,诚为起夺人了。” 朱先生的医馆开业以后,南康本地到朱氏医馆寻诊问药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医馆的格局也逐渐从一间小店铺扩充到一个独立院落。 而且,等朱氏医馆扩大到一个独立院子之后,当地人发现,在医馆里帮忙的除来三两个伙计以外,还有两个美娇娘时不时在医馆里进进出出。 一打听,才知道不知何时,朱先生已经在南康娶了亲事。医馆里进进出出的两个美娇娘,一个是朱先生的妻子,一个是朱先生的小妾。 用现代的话来说,朱先生外出他乡打拼,不光是盘起了自己的医馆,而且还娶了两位美娇娘,确实是事业有成、圆满如意了,实属难得。 家中既有医馆,又有爱妻和小妾相伴,往日里养着作伴的狗也长大了,能够看家护院。 按理说,这个时候,达到常人认为的生活巅峰的朱先生,应该是呆在家里坐堂问诊过过小日子吧。 但朱先生却一直保留着以往游医的习惯,真正坐堂问诊的时间并不多。对上门请他出手的,他也不像有些郎中那么架子大,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医馆里,更多的是几个学徒帮着售卖烘焙的药材。 而且,朱先生出门,也不像别的郎中那般带着学徒出行,把学徒当做仆役使唤。而是携着自己的妻妾,不知道朱先生是放不下自己的妻妾,还是节约成本。 三人一出门,家里养的那条狗也跟着后面。后来,人们才知道,朱先生在赣州也盘下了一个小院子,时不时地赣州南康来回奔波,巡回坐馆。 久而久之,在南康和赣州,只要看到一男两女领着条狗在路上走,认识不认识的,都会热情地上前打招呼,问声朱先生好。 一来大家都不愿意得罪医生,万一有求得上他们的时候呢,二来,朱先生的出门,一男两女以后,实在是太有特色了。 绍兴丁丑年四月,朱先生带着妻妾南康到了赣州。刚回到医馆没有多久,还来不及安顿,尚未稍作歇息、安顿下来,便有访客临门。 来人自称是赣南黄冈村的人,说是自己的母亲病了,已请过不少郎中,但皆未能确切诊断出病因。眼看着母亲的病情日益恶化,心中万分焦急。 朱先生耐心倾听来人诉说后,开始仔细询问其母的病症细节。根据对方所言,朱先生对这类病症并不陌生,之前也曾多次成功医治过相似病例。 于是,朱先生便开口询问:“这黄冈村距离我家医馆到底有多远啊?” 见朱先生似有出诊之意,那自称为黄冈村村民的男子赶忙答道:“不远不远,也就区区几里路而已。”一边说着,还一边忙不迭地向朱先生叩头致谢。 朱先生见状,略一思索,便点头应允。随后,朱老头带上一妻一妾,唤上家中所养狗儿,与此人一同踏上前往赣南黄冈之路。 说起来只有几里路,但走起来却似乎不是这么回事。都说看到屋走得哭,跟着男子走了一个多时辰以后,朱先生不由地有些疑惑,方向是这个方向啊,怎么路这么难走呢。 见朱先生问起,那男子赶紧说,先生,我们走的是小路。您看见前面那片树林没有,想必先生有些累了,我们走到前面那里休息一会儿。到了那以后,也就差不多只有半个时辰的脚程了。 一路步行,确实让人感到有些疲乏不堪。朱先生也不疑有他,于是便听从了他的建议,继续朝着前方走去,一直走到了那个人所说的树林处,才停下来和他一起坐下休息。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刚刚坐下没多久,那个人突然对朱先生说自己有些尿急,需要去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朱先生并没有多想,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就在那人转到树后面不久之后,一群蒙着脸、手持棍棒的强人从树林里面跳了出来,将朱先生一行团团围住,恶狠狠地向朱先生索要钱财。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朱先生虽然感到有些惊慌,但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慌乱。毕竟,往日里自己举着摇铃游历的时候,也曾碰到过类似的情形。 诸位好汉,鄙人只是一个看病的郎中,身上的草药都是拙荆她们和自己上山采的。给人看病,收取的诊金也很有限,哪里有什么财物哦。 说完这番话以后,朱先生甚至还主动地从自己身上掏出所有的物品,同时示意他的妻妾们也把她们身上携带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地上。 可这伙强人并不相信朱先生的话。在这群人的背后,传来一道压抑着嗓音的话语:“他家光是医馆就有两处,眼前这两名女子,一个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另一个则是他纳妾迎进门的小妾。如果没有足够的钱财,他又怎么可能既娶到妻子又纳得了小妾呢?” 听闻此言,朱先生的小妾脸色变得极为怪异,目光直直地看向朱先生。此人说话的声音尽管压低了一些,但仍然与那位上门求医问诊之人的嗓音太过相似。 紧接着,那道声音继续说道:“他们家的两家医馆都只留几个帮忙做事的伙计而已,值钱的财物必定随身携带,我们不妨先从他老婆小妾身上搜查一番,我就不信他们会将财宝藏匿于医馆之中。” 此时此刻,朱先生终于听出了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就是之前引领他们前来此地之人发出的。他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的妻子与小妾,只见全家人都彼此对视,面露惊愕之色。 停了半响,朱先生再次开口说道:“各位好汉,请高抬贵手!我们确实是应他人邀请前往黄冈,要给某位仁兄的母亲看病治疗啊。恳请诸位念及此点情分,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但这伙强人根本就没把朱先生的话听进耳里。相反,他们按照队伍中那个声音的指示,将朱先生的妻室和小妾揪了出来,并强行拖至大树背后,逼迫她们脱去身上的衣物接受搜查。 没过几分钟,朱先生就听见大树后面传来强人的笑声和妻妾的惊叫声。 朱先生正准备开口询问,就看到自己的妻子披散着头发,赤裸着肩膀,一边挣扎着一边向他奔跑过来。 她身后紧紧追赶着一个男人,男人脸上的布条已经被扯掉了,朱先生定睛一看,此人竟然就是之前跟他说自己母亲生病了的黄冈人! 见到这番情形,朱先生也挣扎着站了起来,对着那个男子大声喊道:“你特意找上门来,请我去给你母亲看病,可你现在却如此对待我这个医生,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那人听到朱先生的话后,突然间停住了脚步,迅速摸往自己脸上一摸:糟了,原本蒙在脸上的布条不知何时已经掉落不见踪影。 顿时,那人心知自己行迹已经败露,不由地恶向胆边生,提起手中的棍棒,气势汹汹地朝着朱先生冲过去。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朱先生重重地摔倒在地。他的头部遭受重创,鲜血如泉涌般流淌而出,当场便失去了任何声音和气息。 自己的丈夫竟然在眼前被那名前来求医问药之人活活打死,朱先生的妻子惊恐万分的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后也昏倒在地。 眼见朱先生惨死在树下,其他强人们都也是惊魂不定。这时,那个打死朱先生的黄冈人却脸色更加凶恶:“事已至此,咱们的行踪已然暴露无遗!既然如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然后拎着带血的棍棒逼着众人一起动手,在大树下结果了朱先生妻妾的性命。 目睹着自己的主人惨遭毒手,朱先生养的那条狗凄惨的叫了一声,随后便惊慌失措地逃跑了。这伙强人来不及追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在视线之外。 话说这条狗逃脱以后,径直跑回了南康县的朱氏医馆。一进入医馆,它便用四只脚拼命地抓挠着地面,并伴随着阵阵哀伤的嚎叫声。 留守医馆的那些伙计们看到这一幕,都感到十分诧异和困惑。这狗一身的伤痕,又不见朱先生他们同来,况且,平日里朱先生可是把这狗当宝贝看着的。 于是,众人纷纷围了过来,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那狗见到人们围拢过来之后,抓地的动作变得愈发剧烈,同时哀嚎的声音也越发响亮起来。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一个伙计试探性地开口说道:“难道是馆主出了事不成?” 话音未落,那狗仿佛听懂了伙计的话语一般,竟然停下了抓地的动作,并趴在地上,用脑袋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地面。 瞧着狗如此异常的举动,伙计们面面相觑,心中都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于是,就带着狗朝着县衙飞奔而去。 等他们抵达县衙门口时,被守门的衙役拦住了去路。问起他们有什么事情,伙计们急忙将之前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衙役们。 进入县衙后,这只狗静静地趴在大堂之下,它的眼神中似乎透露出一种想要诉说冤屈的神情。 看到狗的这番动作,再回想刚才衙役们禀报的医馆伙计说的情形。南康县县宰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这条狗如此行径,莫非是它的主人遭遇了不测?” 于是,县宰走到了狗的身边,轻声问道:“难道你的主人被贼人残害了不成?若是果真如此,本县定当派遣衙门中的兵士前去捉拿那些恶徒。” 话音未落,只见那条狗突然站立起来,尾巴摇摆不定,仿佛听懂了县宰的话语一般。 县宰见状,心中着实一惊,他未曾料到这条狗竟通人性至此!当下毫不迟疑,立刻点齐一众兵士,吩咐道:“尔等随此犬前行,且看个究竟。”众兵士齐声应诺,紧紧跟随在狗儿身后。 那狗还真引着兵士们来到了朱先生被打杀的大树边,低头四处嗅了一番,然后对着不远处的密林狂吠起来。 随着狗狂吠的方向,众人细细地搜寻过去,进林子没几步远,就看到一个新隆起的土堆。那狗更是绕着土堆哀嚎起来。 众人赶忙上前挖掘,不多时,便惊见朱先生及其妻妾的尸首深埋于土下。 跟着狗来的衙役和医馆的伙计们都是义愤填膺,如果不是这狗的话,谁会知道朱先生一家三人会惨死在这荒郊野岭。 领头的衙役对着这条狗说道:“既然你能够引领着我们寻得你主人的尸首所在之处,想必,你应该也是认得那贼人的吧!如今,你理当再次带领我们前往贼人家中,擒拿住贼人,也好替你家主人报此血海深仇啊!” 这狗还真是灵性,在听到衙役的这番话之后,架着势子就掉头跑。领头的衙役赶紧安排人跟了上去。 没多久,这狗就领着衙役绕过了黄冈村,在一处僻远的房舍前停下狂叫。 待得众兵士将那户人家重重包围之后,屋内之人见大势已去,知晓事情已然败露无遗,只得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一五一十地向众人交代清楚。 原来,他曾碰见过朱先生几回,后来访得朱先生家里的情况,认为朱先生既然喜欢像游医那样到处窜乡进寨,肯定是把钱财带在了身上。于是,自己就邀集了一帮人,想在朱先生身上做个无本的买卖,哪知道被朱先生看到了自己。 首恶既然拿住了,那伙当初围住朱先生的强人也逐一被关进了赣州的大牢,落得个秋后问斩。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那条狗,后来怎么样了,洪老先生没有说。 或许,因为是听来的乡野故事吧,朱先生的这条狗没能如黄耳那么留下自己的名声。 第1章 是鬼是贵还是鬼 有关古代的志怪故事,纪晓岚绝对是一位绕不开的收录者。在他的笔下,许多故事的讲述者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并不像其他一些故事只是道听途说而来的记载。 比如说人们常常提到的鬼魂,纪大学士就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让人不禁思考这个“鬼”到底是真正的鬼魂还是尊贵之人呢?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名叫董文恪,“文恪”是他去世后的谥号。董文恪原名为董教曾,是乾隆年间的进士,曾经担任过闽浙总督,与纪大学士也有过交集。 纪晓岚说,董文恪尚未考取功名之时,曾经在一座无人居住的宅院里开设学堂教书,同时也在这里准备自己的科举考试。 起初,董文恪租赁这座宅院时,租金非常低廉,他感到有些奇怪,便向住在附近的人打听是什么原因。 知道这院子的人都纷纷告诉他,这个院子有点邪乎,好多人都曾在这里受到过惊吓,因此一直荒废着无人居住。就算有人来租用,也仅仅只住了一晚上便便落荒而逃。 当得知董文恪租下了这座院子时,大家都极力劝阻他不要住在这里。 然而,对于乡人们所说的这些话,董文恪压根儿不信。毕竟那时的他正值年轻气盛,心中还有着一股浩然正气,坚信任何妖魔鬼怪都会望而却步,也有着点腹有正气鬼神辟易的傲气。 于是,在租下院子的第一个夜晚,董文恪毅然决然地搬了进去,点亮一盏油灯,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等待,想要瞧瞧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尽管董文恪对乡人的告诫心存疑虑,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挑选了一根梢棒放在身旁。若是真有人故意装神弄鬼吓唬人,那正好可以用它来自卫。 到了三更以后,乡人所说的怪异之事竟然真的发生了。董文恪首先听到了一阵风声呼啸而过,紧接着,房门处竟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声。 董文恪也不作声,只是默默地将放在身旁的梢棒提在手里,定睛看着门的方向。 只见房门自动打开以后,几个像人又不像人的身影从门外拥挤着走了进来。 坐在灯边的董文恪吸了一口气,但还没等他站起身来,那几个像人又不像人的身影却发出了尖叫:“这里有鬼!快跑!” 随后,他们便一窝蜂地向门外挤去,其中一个身影甚至被挤倒在地。 看到董文恪一阵愕然。这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他手持梢棒,快步走到门外。那几个身影回头瞥见董文恪追了出来,更是惊恐万状,大声呼喊道:“快跑!快跑!鬼追上来了!”有些来不及逃出院子的身影,竟然如闪电般翻过院墙逃走了。 第二天,那些曾劝说董文恪离开的乡民们纷纷来到院子里。看到董文恪精神如常,觉得很奇怪,便问他有没有碰见什么怪异的事情。 董文恪便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跟乡人们讲述了一遍,然后苦笑着自我调侃道:“真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何称我为鬼,难道我比它们还要可怕不成?” 董文恪考中进士之后,与同僚们闲谈时,也经常将此事当作笑料讲出来自我打趣一番。 董文恪及第后,和同僚们聊天的时候,他还常常把这件事拿出来自嘲。 后来,故城人贾汉恒跟随董文恪学习《汉书》,有一次听到老师再次提起这件事。于是插话说道:听闻从前哥舒翰的爱妾过世后,哥舒翰就守候在爱妾的尸首旁,一直守到半夜,哥舒翰迷迷糊糊间看到有两只夜叉走了进来。由于知晓夜叉会啃食死人尸体的传闻,当时哥舒翰心中有些许紧张,但还是佯装熟睡。 后来,故城人贾汉恒跟着董文恪学习《汉书》,某次又听老师讲起了这件事情。便插言道。据说以前哥舒翰的爱妾死以后,哥舒翰就守在爱妾的尸身旁边,守到半夜,哥舒翰迷迷糊糊地看见有两个夜叉进来了,因为知道有夜叉吃死人尸身的传说,当时哥舒翰也是有点紧张便也假装睡着了。 哪知道那夜叉并没有立即靠近,反而在距离哥舒翰和他爱妾尸首几步之遥的地方站立着说话。并且哥舒翰听得清清楚楚,夜叉说的是‘贵人在此守护,这可如何是好?我们不能惊扰到贵人啊。’ 听到夜叉的话后,哥舒翰心里暗自琢磨着:“既然这些夜叉称我为贵人,那么让他们离开这里应该不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 想到这里,于是,哥舒翰一下就从地上弹了起来,提起腰刀毫不犹豫地朝着夜叉猛力劈砍过去。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两个夜叉完全措手不及,惊恐万分的他们只能狼狈不堪地夺路而逃。 最终,哥舒翰成功保住了爱妾的尸身。更为有趣的是,这个故事后来被详细地记载在了《太平广记》之中。 回想起当年在学馆时的情景,那些既像人又不像人的身影称呼先生为鬼,但实际上可能是叫的贵字。也许只是因为当时先生没有听清而已。 听完学生的解释,董文恪不禁露出了笑容:或许还真是你说的这样吧。 嘉庆二十二年,董教增升为闽浙总督,嘉庆二十五年,董教增因病乞请休职,道光二年,董教增去世。年七十三岁,卒在上元里第。皇帝特下诏悼念他,赐祭葬,谥号文恪。入祀乡贤祠。 第2章 吓人不曾反被辱 志怪小说兴起以后,各种神神怪怪的故事在古人的笔下犹如百花齐放般绽放异彩,其中不仅有神只、仙人、妖魔和精怪,而更多的,则是与鬼魂有关的传说。 这种现象或许源于人们在运用阴阳五行等观念去观察和理解世界后所产生的独特认知模式。正如《素问》所言:“阴阳者,数之可十,推之可百;数之可千,推之可万;万之大,不可胜数,然其要一也。” 换句话说,在一个人的生命历程中,如果未曾听闻过任何与鬼魂相关的故事,那么他的人生基本上就不是完整的人生了。 在纪大学士的作品中,涉及到鬼的故事不胜枚举,但最为令人怜悯的,恐怕当属曾经恐吓过许南金先生的那位鬼了。说不定,在众多鬼之中,这位鬼一直被视为耻辱呢! 然而,更有趣的是,经过在百度上的一番检索,我们发现纪晓岚所述的许金南竟然确有其人。 在他的墓碑上,铭刻着一段精简而深刻的碑文,其中赞誉道:“雍正癸卯举人,生平学养兼优,无愧笃行君子。家居教授,慨然以名教风化为己任。出其门者多通儒。”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纪晓岚说,许金南先生是南皮人,素有胆气。 这个胆气,按照纪大学士所说的这个故事推敲起来的话,指的许金南先生身上所散发出的一种被众多士子所尊崇的儒家浩然正气。就像文天祥说的那样:“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并不是我们常说的某某胆子大,或者是说某某哈里哈气的蛮之类的意思。 据说,许金南先生在寺院里读书备考的时候,和一位朋友共同租借了寺院里的一间房子。 某个夜晚,月明星稀,万籁俱寂。许金南先生与好友相伴而坐,挑灯夜读,沉浸于书海之中。读到了半夜的时候,油灯里的油快燃尽了,二人无奈之下只得吹灭油灯,准备歇息。 可因为是因为灯油快没了,然后让许金南先生和朋友是迫不得已的终止了夜读。躺在床上后,他们读书的兴致依然高昂,毫无睡意。于是,两人索性躺在床上闲聊起来,分享着方才读书的心得。 然而,正当谈得起兴时,忽然间,两道神秘的烛光从他们床榻北侧的墙壁上投射而出。两人定睛细看,惊讶地发现,伴随着这两道烛光一同浮现的,竟然是一张巨大无比的脸庞,其大小几乎与簸箕相当。 没在农村生活过的人可能不知道簸箕是个什么东西。簸箕是农村生活的人用藤条或去皮的柳条或者竹篾编成的一个圆盘状的器物,它的用途广泛,可以用于扬米去糠,亦可在阳光明媚时晾晒食物等。这种簸箕的直径一般在一米五到一米八左右。 两人看到的灯火,刚好正是巨脸的眼睛位置,熊熊燃烧的火光就是从眼睛位置处发出来的。 同榻而眠的友人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试想一下,深更半夜里,原本光溜溜的墙壁上空无一物,突然间冒出两团火焰,接着一张长着鼻子和嘴巴的巨大脸庞浮现出来,而那诡异的火光恰恰是从眼睛部位散发出来的,目光炯炯,仿佛活物一般,胆子稍小一些的人怎能不被吓到半死呢? 然而,许金南却似乎并未受到丝毫影响,他不仅若无其事地穿好衣服,还对同伴说道:“哟呵,刚才读书读到兴头上的时候,灯油快烧完了,无计可施之下只得熄灯准备歇息。这玩意儿来得恰到好处,正好可以借助它的光亮继续读一会儿书。” 说罢,他便下床拿起之前未读完的书籍,倚着墙壁大声朗读起来,嗓音洪亮,旁若无人。 但是,就在许金南先生刚刚读了几页之后,那灯火竟渐渐熄灭,巨脸也随之消失无踪。 这可让许金南先生有些烦躁了,大声道:“老子读书的兴致正浓呢!这破灯居然没油了,真是扫兴!好在有你这个家伙冒出来给我照照亮,让我能继续读下去。可谁知道你才亮了这么一会儿就熄火了!” 许金南先生越想越生气,忍不住转身用力朝着墙壁捶去,并大声喊道:“你快给我出来啊!让我再看会儿书!” 然而,无论他怎样用力地拍打墙壁,那张原本“炯炯有神”的巨脸在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反应了。眼看着没有其他办法,许金南先生无奈之下只好上床睡觉去了。 在这之后,某个晚上。许金南先生半夜醒来,准备起身上厕所。一旁伺候的先生童仆连忙提着灯笼,跟在后面为主人照亮道路。 两人缓缓走到厕所门口时,这张可怕的巨脸又突然从地下冒了出来,仅仅只有一个脑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童仆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直接滚倒在地,嘴里还喃喃自语着,连手里的灯笼也扔到了一边。 许金南先生缓缓地弯下腰,捡起童仆扔掉的灯笼,轻轻地放在了那张巨脸的头顶上方。 平时上厕所的时候总是苦于找不到放置灯烛的地方,只能让童仆在身后紧跟着,实在是诸多不便。没想到今日竟这般巧合,你倒有心,刚好高矮又合适,先别走,让我放下灯笼。 待灯笼摆放好后,许金南先生并未理睬眼前的巨脸,亦未再瞧一眼蜷缩于地上、身体不住颤抖的童仆。他若无其事般径直蹲下身来,开始解决内急之事。 那巨脸随着许金南先生的动作,慢慢地转动了一下头部,但头顶上的灯笼却稳稳当当,丝毫没有晃动。 循着许金南先生的动作,巨脸的头缓缓转动了一下,但头上的灯笼并没有晃动。 许金南先生瞥见巨脸正凝视着自己如厕,不禁哑然失笑。他调侃道:“你究竟何处不可去,为何偏要守在此处呢?听闻海外有逐臭之人,莫非你也是此类人物吗?既是如此,那可莫负了你此番前来之意。”说罢,许金南先生继续安然自若地蹲着,仿佛周围的一切与他毫不相干。 然后,许金南先生竟然毫不犹豫地拿起自己刚刚擦完屁股的秽纸,直接朝着巨脸的嘴巴擦拭过去! 秽纸一接触到巨脸的嘴唇,巨脸立刻开始剧烈呕吐起来,并发出疯狂的吼声。与此同时,灯笼也被打翻在地,灯火瞬间熄灭。 等许金南先生扶起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童仆之后,借着打翻的灯笼微弱的光亮,他们发现那张巨脸正缓缓地消失在地面之中。然而,看着它逐渐消失的动作,却让人感到无比的恶心和痛苦。 从那以后,这个巨脸鬼物再也没有在寺院里出现过。 后来,许金南先生与朋友们聊到鬼神事时,常常将这件事情拿了出来。他自嘲着说,鬼魅之事确实是存在,像我自己就曾两度遇到过。然而回顾自己的一生,自己并没有做出任何无法面对鬼魅的恶劣行径,因此内心毫无愧疚之感,自然也就丝毫不会畏惧了。 许金南先生的话很有道理,就像俗语里经常讲到的“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个事,值得我们用心去领悟和体会其中的道理。 据说,先圣孔子胆气极壮,年轻时顶撞权臣是家常便饭,年老时与人意见不合还要挥手杖打人。张载一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成了儒家子弟的座右铭,所以到了许金南先生这里,面对自取其辱的鬼物,把刚擦完屁股的秽纸塞过去,还真不会有什么事情。 第3章 妖由人兴真魅来 在古代,由于儒家思想的深远影响,人们一直极力推崇浩然正气在社会文化中的重要地位。譬如,文天祥在其诗作中所提及的“丹心”和“天地有正气”等,用现代的话语来说,就是所谓的正能量。 在日常生活中,与“正”字相关的一些俗语也是人们很熟悉并常在生活中使用的,诸如邪不胜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正气凛然等等。这些词汇中的“正”字,特指的意思都是支撑社会滚动进的基石。如果一个人的心思不正的话,带来的结局就很不妙了。 在纪晓岚的笔下,曾讲述过这样一个脱离了“正”然后妖由人兴真魅来的故事。 说是当时在河间府,有一个姓唐的人,性格豪爽,放荡不羁,向来喜欢嬉戏打闹,当地人都称呼他为唐啸子。在他身上的故事很多,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当属他装神弄鬼吓唬人的趣事。 当时,在唐啸子家附近,有一个私立的学堂。学堂里,坐镇的老师,是个坚定的无鬼论者,至少给人的印象,在他的嘴里,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而且,他平日里最喜欢做的是也是给学生们灌输世上根本就没有鬼这种观念。 对于阮瞻遇鬼一事,这位先生更是坚信那不过是儒道释三派的争斗中,和尚们散布出来的谣言。 需知,在咱们中国,甭管是古往今来,关于是否真的有鬼,人们向来都是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哪怕到了现代社会,那些寺庙道观里依旧挤满了磕头作揖的香客。 而且在古时候,大多数人都坚信世上有鬼,认为鬼魂真实存在的观点在那个时代可是处于绝对主流地位,不然,好好的一部《晋书》,就不会讲那么多神异的故事! 至于唐啸子究竟是有鬼论者还是无鬼论者,纪大学士并没有明言。而且从他所讲述的这个故事来看,我们似乎也无从推断出唐啸子到底支持哪一种论调。 学堂里的老师总是乐此不疲地跟人们讲述着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鬼魂一事,唐啸子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而且,在老师讲这个课的时候,也曾悄悄的旁听过几回。 正如韩愈先生所言:“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由于老师秉持这样的观念,学生们自然而然地受到了影响,进而就波及到了学生所在的家庭,常常弄得社会有些不得安宁。 比方说祭祖的时候,这边长辈们说是要恭恭敬敬地,那边说这世界上没有鬼的说话。结果,一旦开始有了争论的时候,学堂里的学生决定抵不住家长们的“竹笋炒肉”,好端端的祭祀,常常会伴起孩童们的“鬼哭狼嚎”。 日子长了,唐啸子逐渐就留意到了这种状况。于是,在经过一番准备之后,唐啸子专门选了个时间,和这位老师深入探讨了有关鬼神以及它们对家庭和社会所产生的影响等问题。 然而,这场辩论的效果并不好。博弈的时候双方各有各的理由,然后,谁也没有说服谁接受自己的观点。在辩论结束之后,唐啸子就打下了戏弄一下老师的主意。 当天晚上,等到子时过后,唐啸子便悄悄地带领着两三个同伴,每人怀揣着几包沙土,蹑手蹑脚地摸到了老师居住的地方。 其中一些人负责将沙土洒向老师卧房的窗户,另一些则躲藏在门边,发出“呜呜”的呼喊声,还有人站在门口用力拍打房门。 大半夜的,这些声响弄出来,给老师惊醒了。老师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心里有些纳闷: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这么大动静? 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外面还是沙土掉落和门被拍响的声音,时不时还有沉闷地“呜呜”声。于是,老师便问:“外面是什么情况啊?” 话音刚落,外面一个低沉而沙哑同时带着一种莫名威压的声音就接过了话:“我乃二气之良能也!” 紧接着,往窗户上撒沙土的声音、“呜呜”的喊声,以及怕打门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大有破门而入的架势。 屋里的老师的心跳陡然加快,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他紧紧地裹着被子,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些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有无数妖魔鬼怪正在外面张牙舞爪。老师不敢再听下去,他用手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好在这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挨到屋外的声响消失了,老师才松了一口气。但他仍然心有余悸,生怕那些奇怪的声音再次出现。 于是,他就麻着胆子喊醒里后面房间睡着的两位学生,让他们在自己卧室的前厅守着,以防万一。两个学生虽然困得睁不开眼睛,但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他们一直守到了天亮。第二天早上,其他学生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学校。他们像往常一样,到教室里等着老师上课。 可直到中午,还不见老师的身影。于是,学生们就渐渐变得放肆起来。他们在教室里嬉笑打闹,甚至互相追逐嬉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拘谨和约束。整个校园里充满了喧闹声,简直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无巧不成书,刚好这时,老师的一位好友前来拜访。他看到学堂里乱成一团,不禁大为惊讶。要知道,在朋友的印象中,这位坚信无鬼论的老师一直都是个治学严谨的老学究,怎会出现如此混乱不堪的景象? 在得知老师并没有出学校之后,朋友径直走向了老师的住室。被老师深夜叫起来的那两名学生依然守候在前厅。 朋友一问,老师还没有出卧室。于是便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推开门后,老师还窝在被窝里面,仅剩个耳朵和头发露在外面。看得出,被窝里的老师还在瑟瑟发抖。 朋友心生疑惑,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到现在还赖在床上不肯起身?外面的学生们都已经闹翻了天!” 对朋友的发问,老师也是语无伦次,只是一个劲地念叨着“有鬼有鬼”。 听到这样的答复,朋友顿时感到一阵无语。向来一身正气、刚正不阿的老师,又怎会反复念叨着“有鬼有鬼”呢? 按照老师的说法,朋友走到屋外四处打量了一番,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便折返回来笑着对老师说道:“哪来的什么鬼怪啊!您想啊,昨晚有风,扬起的尘土自然就会洒落在您的窗户外面啦。而您所听到的呜呜声嘛,其实就是风吹过门洞时带起的声响罢了。若不信,您起身随我去瞧瞧便是。” 在朋友的几番劝说之下,老师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依着朋友所言在屋子四周转了一圈。果不其然,事实正如朋友所说。以往大家在谈论鬼神之时,虽常听闻鬼魂撒沙子的声音,但决然不会见到所谓鬼撒落的沙子。 至此,老师忐忑的心情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尽管在朋友面前似乎有些出了丑丢了面子,但好在也并无大碍。待到老师重新在学堂现身之后,学校也很快恢复了往昔的秩序。 但是后来,这件事不知怎地就流传开来,渐渐地,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原来是唐啸子跟学堂的老师开了一个玩笑。虽然在这场玩笑中,老师被吓得不轻,但听说此事的人却无一不捧腹大笑。 毕竟,当自家孩子在家中谈论鬼神之时,大人们往往都说不过小孩,归根结底,根本的原因还是在老师那里。 然而,说来也奇,自从这件事传播开来之后,学堂里竟然真的闹起鬼来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便会传来抛掷瓦片和石子的声音,以及摇晃门窗的声响,一直要持续到鸡鸣时分才会停歇。 起初,老师还以为是唐啸子那一帮淘气包又在捉弄他,亦或是有人效仿唐啸子的做法想要戏弄他。但经过几番仔细观察后,他惊讶地发现,这些动静确实是由鬼魅所引起的。 虽说自己有胆气,但次数多了以后,老师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夜夜不得安宁的折磨,竟不辞而别,丢下学校和学生不管了,径自走了。 至于老师走到别处安身以后,是不是还在坚持无鬼论,纪大学士没有提及这件事。 但对这件事的总结,纪大学士是这样说的,老师本来素有正气,但是因为唐啸子他们的戏弄,自己原本坚持的无鬼论有了裂缝,久久不能平复,到后面,狐鬼趁机而入,更让他的道心不稳。妖由人兴,就是这么回事啊。 第4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心底无私天地宽,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话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纪晓岚记录了一个朋友讲的故事,据说是一个叫陈云亭的人说的。 至于此事究竟发生于何时何地,我们无从得知,但根据陈云亭所言,可以推断出大概是在乾隆年间或是更早的时候。 陈云亭说,某年,有一位自台湾而来的通译信使或邮递员身负重任,进京送信。这个故事,就是在这个邮递员打尖的途中发生的,具体也不清楚是那个驿站。 先来简单介绍一下驿站是怎么回事吧。在现代汉语中,驿站被解释为古代专门为传递军事情报的官员提供途中食宿和换乘马匹的场所。 可是呢,像戴宗那样能够日行千里的人毕竟是少数,就算是马匹,也不可能“又要马儿跑的快,又要马儿不吃草”的终日飞奔啊。 所以呢,朝廷就在各个重要的交通路线上,每隔一定的距离就设立一个驿站,这样一来,过往的人员就可以在这里休息、吃饭,同时也可以更换马匹,继续前行。 如果要更通俗一点去理解驿站的话,我们可以把现在社会中的一些词汇综合起来,大家可能就会更明白驿站是怎么回事。 比如说物流网点,这个在现代人的日常生活中非常常见,像是顺丰、中通之类的快递公司,都会有存放快递的地方,方便人们去取件或者寄件;再比如邮局,在咱们华夏大地上,就没有它到不了的地方;还有一个词叫做驻某某办事处,也是类似的概念。这么一解释,大家应该就能更好地理解驿站的作用了吧。 在古代,驿站的设置与交通有很大的关系。急事往往依靠骏马传递,而平常的信息则依赖徒步跋涉。因此,每隔一定的距离便会设有一座驿站。 而在驿站穿梭的邮递员。日程安排也就很固定,通常是头一天傍晚抵达某一驿站,稍作休整后,次日清晨又继续朝下一个目标迈进。 在陈云亭所讲述的这个故事中,那位邮递员正是在黄昏时分到达了某个驿站。 吃过晚饭后,邮递员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眼见天快黑了的时候,邮递员四下打量了一番,正准备回房间休息。突然发现有一颗脑袋从墙头探出,窥视着自己所在的院落。再定睛一看,呵呵,居然是个美女耶。 尽管墙头上露出脸的是一个美女,但这个邮递员的责任心却很强,觉得自己带的东西事关重大,担心是有不怀好意的人在这里假装试探情况。 于是,邮递员一边大声地朝着那个美女呵斥道:“你是干什么的?趴在墙头上做什么?”他的声音十分响亮,带着些许威严。同时,他脚步匆匆地朝着院墙边走去,准备把那个美女撵走。 听到邮递员的呵斥声,那位美女如受惊的鸟儿一般,瞬间从墙头滑落下去。当邮递员急忙赶到院子外时,却发现周围已经空无一人,连那个美女的半点身影都找不到了。 等邮递员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时,他的思绪开始变得混乱起来。这个女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难道她是强人派遣而来,特意前来刺探消息的吗?可仔细一想,似乎又不太对劲。 当今的皇上和朝廷对于驿站一直高度重视,每年都会派遣专人负责巡察驿站的运营状况。虽然与戒备森严的紫禁城相比稍显逊色,但朝廷中的诸位大佬们从未轻视过驿站的日常工作。 邮递员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担忧之情。 前朝大明的崇祯皇帝就是因为开支节流,轻信某位大臣的私怨,竟然对全国各地的驿站痛下杀手。这一举动直接导致了众多邮递员失去工作,被迫下岗再就业。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这次看似普通的裁员行动,没想到下岗再就业下出了个叫李自成的家伙,引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剧变。一时间,烽火四起,天下大乱,最终逼得崇祯皇帝走投无路,只得以自缢于一棵歪脖子树下收场。 话说回来,驿站就这么大个地方,又是个女子,不可能一下子就跑的不见了踪影。想来她必定不会轻易离去,定是找了个隐蔽之处藏身罢了。 莫非她是那驿卒家的女儿,听闻我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便忍不住前来窥探。只是被我责骂之后,羞愧难当,只好悄然躲藏起来。难道说……正当邮递员胡思乱想之际,困意渐渐袭来,他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半时分,邮递员做了一个奇妙的梦。梦中,他命令驿卒将自家女儿带来,让自己好好端详一番。 果不其然,当那位美女现身时,他惊喜地发现,原来趴在墙头的娇俏佳人,正是驿卒的女儿!只见她生得如花似玉,娇艳欲滴,确实好看。 不仅如此,在自己将一些碎银递给驿卒后,驿卒竟然爽快地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并要求自己称呼他为岳父。就在这间房内,驿卒让自己完成了对他女儿的收纳之事..... 梦里的邮递员正在乐呵乐呵的时候, 突然,忽然,一声巨响在邮递员耳畔炸响,瞬间将其从美梦中惊醒过来。 等邮递员爬起来点起灯一看,惊讶地发现,居然是一块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瓦片狠狠地砸在了床头,随后又稳稳地落在了自己的枕边。 邮递员顿时大怒,这深更半夜的,究竟是何人在此捣乱? 于是,他扯着嗓子高声怒吼道:是什么东西在外面,竟敢戏弄侮辱朝廷负责传递信息的使者!倘若耽误了大事,你能担得起责任吗? 传来的回应异常干脆利落,我知道你身份显赫,是朝廷的特使。白天的时候,因为没来得及躲避你,被你呵斥,虽然我逃走了,但是还是害怕神灵会怪罪于我,一直惴惴不安。 俗话说得好:“人心一动,鬼神知之”。在你入眠前,脑海里不断地思索着关于我身份的问题,一会儿怀疑我是盗贼派来的奸细,一会儿又猜测我可能是驿卒的闺女;等你进入梦乡后,却一直坚定地认为我就是那个负责打扫驿站卫生士卒的女儿,并盘算着如何将我纳为小妾,甚至在梦中还做出许多龌龊之事。 我刚才之所以会用瓦片砸向你,纯粹是被你心中的邪恶念头所吸引而来。就算我一开始因为躲避不及而遭到你的责骂,但神灵也不会因此责怪于我。你如今有何颜面对我这般凶狠? 告诉你吧,我还有很多手段没用出来呢!刚刚不过是用瓦片吓吓你而已,又没真的砸中你。说完之后,窗外的声音就消失了,也没有再骚扰这个邮递员。 反倒是那位邮递员,听完窗外传来的这番话后,感到十分羞愧难当,他立刻唤醒了其他同伴,迅速收拾好行李,连天亮都等不及,一伙人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驿站。 后来,纪大学士对陈云亭讲的这个故事做了一番点评,但对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却语焉不详。不知道后来鲁迅先生在回忆儿时的生活时,讲给大家听的那个有关美女蛇的故事,是不是从这个驿站的故事演变出来的,或许是,或许不是吧。 第5章 人心定则鬼魅退 细读古代的志怪事,给人一种细腻入微的感悟,那就是面对各种奇异的事情时,都在强调一个观点:保持内心安定。 譬如纪大学士的的笔下,所记录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仿佛就多是自己遇到过的或者是朋友们亲口讲述的故事。而且,在这些故事里,都在强调心定则百魅不侵。 其中有一个故事,便是当时的司农曹竹虚讲到纪大学士耳朵里的。 据曹司农说,某一年的盛夏时节,他的一位族兄自歙县出发前往扬州处理事务。 从歙县到扬州,尽管路途稍显遥远,但行程不是很紧,时间上还相对比较宽裕。 在悠达悠达赶赴扬州的路上,曹竹虚的族兄是左转转右看看,一路山水一路青衣,日子过得甚是惬意。 眼见快到扬州了,族兄突然想起自己有一位好友恰好居住在距离自己前行路线不远的地方。反正时间尚且宽裕,于是,他便吩咐船娘将船拐了个弯,绕道前去探访这位多时未见朋友。 正中午的时候,族兄到了朋友家里。朋友见到族兄的到来,很是高兴,让家里的仆人端出茶水点心,两人就在客厅里拉着话闲谈起诗词歌赋来。 可天气实在是太热了,纵使仆人端上来的冰镇西瓜,放在案桌上没多久就变得软趴趴的了。 相对面座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禁笑了,身上的丝绸褂子早已被汗浸湿。 曹竹虚说,自己的族兄也是个豪爽人,就径自问自己的朋友,你们家就没一个稍微凉快一点的地方嘛,这日子怎么过的下去哦。 族兄的朋友也十分坦率,回答道:“倒是有一处。”随后,他将族兄领进了自己的书房。 一推开书房的门,族兄就大呼舒服,还取笑自己的朋友说,这么好的地方还收着藏着不拿出来用,非要硬扛着抵着这么热的天气。 朋友对于族兄的取笑,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应他的话题。两人继续在书房里品茶聊天,气氛融洽。 用过晚餐之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酷热依旧没有消退,族兄也没有说要走。于是,朋友便安排仆人给族兄准备一间较为宽敞且通风良好的客房。 族兄听闻后,与朋友再次开玩笑道:“一客不扰二主,我看这书房就挺不错的。待会儿让他们把被褥搬过来,今晚我就在这里过夜吧。这见鬼的天气,实在太热,难以忍受。而且,咱们俩可是好兄弟,谁跟谁啊,难不成你自己晚上要自己一个人在书房睡吗?” 朋友连忙解释道:“并非不让你住在这儿。只是这书房有些怪异,白天还算正常,可一到夜晚,就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冒出来。家里的人已经被吓到好几次了。原本我们打算拆掉书房,但这样会影响整座房屋的布局。况且,只是晚上有些异常罢了,时间久了也就没去管它了。” 听了朋友的解释,族兄打心底里就不相信,好端端的一栋房子,怎么可能会有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呢?他觉得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不管朋友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族兄就是油盐不进,甚至还撂下了一句狠话:“是好兄弟不?是的话今天晚上就让我住书房,不然的话,那我们就准备割袍断义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朋友也是无可奈何,不好再去阻拦族兄的坚持,只好硬着头皮让族兄在自家的书房住下。 不过,既然作为主人的朋友都如此郑重其事地跟自己讲了书房的古怪,族兄虽说心里并不认同,但也不敢太过轻视。 于是,他就着油灯看了一会儿书之后,便早早地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了。然而,族兄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吹灭油灯,而是将其留了下来。 转眼就到了半夜。就在这时,族兄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淅淅索索声,似乎是从门口那边传来的。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族兄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他连忙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准备下地去查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个薄如蝉翼、形似纸片的物体,正从门缝间缓缓地磨蹭进来。 当这个神秘的“纸片”完全进入书房之后,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它竟然开始缓慢地伸展、变形,逐渐呈现出一个人的轮廓。 在微弱的油灯光芒映照下,可以清晰地分辨出那是一个盘着头发的妇人模样。 族兄看了也不由的暗暗称奇,但是,心里并未害怕。在这静谧的氛围中,一男一女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彼此都没有说话,只有油灯的火苗在轻轻摇曳。 突然,女人摇了摇头,原本整齐地盘在头顶的秀发瞬间散开,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显得十分杂乱。与此同时,她的舌头也从口中伸出,长长的垂在颌下。 看到女人变幻的形态,族兄微微一笑。对着那妇人说:就算你盘着的头发散下来了,也依旧还是头发,只是披头散发的样子看起来很乱;而且,哪怕你把舌头从嘴里伸出来了,也依旧还是舌头,不过是比先前稍微长了一些,当着面这样变,这样子不能够吓唬人啊。 女人听了族兄的话后,当场就愣了一会儿。。然而,仅仅过了片刻,女人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只见她伸出双手,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脑袋从脖子上摘了下来,并轻轻地放在那张摆放着油灯的桌子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族兄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失措,反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哈哈,就算你有脑袋的时候都没能吓到我,如今你把脑袋摘下来,难道我就会怕你不成?” 说罢,他竟然还拿起桌上的笔墨,对着女人的头颅比划起来,似乎打算要给她画上几笔眉毛。 族兄的态度让女人很是愕然,估计,她也从没想到过会有人这样对待自己。,以往只要她现身,见到她的人无不吓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然而此刻,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她竟然束手无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吓唬他才能达到目的。 苦思冥想了许久之后,女人最终还是无法想出有效的方法来吓唬族兄,于是只好无奈地选择自行消失。 第二天,朋友来请族兄去吃早饭,并询问他昨晚是否受到了惊吓。 族兄只是淡淡地瞥了朋友一眼,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啊,真是少见多怪!区区一个鬼魅,有什么好可怕的?” 等族兄到扬州办完事回来,族兄又骚扰了自己的朋友,并且一如既往地住进了他们家的书房。 等待到半夜时分,门口处再次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那个如同纸片一般的东西又一次从门缝之中往屋内钻。 见到此景,族兄不由得一团唾液吐在地上,并开口说道:“真是败人兴致的玩意儿,你又跑来这里做什么?”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怪物在听到族兄的话语后,竟然直接退出去了。 至于朋友家的书房,在族兄遇见它以及离开之后,有没有再度出现,是否还有其他异常情况发生,亦或是朋友一家是否因此受到惊吓,曹竹虚并未提及。 最后,纪大学士说,这和嵇中散的故事差不多。老虎不吃喝醉的人,是因为醉酒的人看到老虎时并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可怕的,所以记载嵇康故事的人,说嵇康“神志清朗,鬼惭愧地离去了”,也是这个原因。 第6章 福州人头马足猪 元符三年,酷爱书画的赵佶登上大统宝座,成为北宋王朝的新皇帝。 大观四年闰八月,赵佶任命张阁为知杭州,并兼任花石纲的统领。十一月初三,赵佶在圆丘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向上天祈求福祉,赦免全国,明年改元。 这一年,夔州段的长江水突然溢出河道,引发了洪水灾害。海水却变得清澈见底。赵佶下令释放了四百八十六名宫女,让她们重获自由,回归社会。南丹州首领莫公晟内附朝廷。 这是在北方的汴梁。视线转向南方。在南方的福州城,位于城北门边的一家人家,操持着是饮食界的早餐生意:卖豆乳。 这门手艺是他们家祖上传下来的,不知有多少年了。在当时的福州城,这户人家的豆乳生意也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的茶颜悦色吧。 这里,简单的把豆乳也说一下。相传,这种美味的饮品是由西汉时期的淮南王刘安所发明。 据说,刘安的母亲生病了,吃不下东西。咋办呢?作为一个孝顺的儿子,刘安心急如焚,他不断尝试各种食材和烹饪方法,最终创造出了豆乳这款独特的食品。 于是,在制作豆腐的基础上,刘安开辟了国人的顶级饮料制作方式:首先将大豆用水泡发至肿胀,然后用磨子细细地碾碎成浆,经过过滤后再煮沸,最后小心翼翼地端给母亲饮用。 令人惊喜的是,刘母在喝下几碗儿子刘安亲手制作的豆乳后,病情居然奇迹般地好转了起来。 福州城北门边的这户人家,既然以豆乳作为自家的营生,每天制作豆乳后剩下的豆渣自然也就不少。即便是街坊邻居拿去了不少,但每天的豆渣处理依旧是个问题。 怎么办呢?思来想去,他们决定养些猪。毕竟在古代,通过养猪致富的人不在少数。 如此一来,这家卖豆乳的人家形成了一个良好的生意循环模式:种植或购买豆子,制作豆乳;利用剩余的豆渣养猪;待到猪长大后出售,再用所得的钱款继续种植和购买豆子。用现代的眼光来看,就基本上是一个完整的生态链了。 不过,这户人家的豆乳营生和养猪事业,却是分开经营的。想想也是,这种做法的确非常明智。若是将制作豆乳与养猪安排在同一处地方,那场面简直无法想象。 试想一下,如果某户人家的前院正忙着磨制豆乳,而后院却圈养着一群猪,那股味道肯定会异常浓烈。 就算你家的豆乳口感绝佳、香气扑鼻,但当顾客坐在前面品尝豆乳、啃食馒头时,冷不丁一阵阵猪粪的味道不时钻进你鼻孔里,任谁都会觉得扫兴。 这样下去,店铺不倒闭已是万幸,生意冷清更是必然。 因此,这家的主妇选择留在北门内照看自家的豆乳店,而男人们则前往北门外的郊区专心经营养猪场。久而久之,他们逐渐成为了福州城中颇有名的富裕之家。 转眼间便来到了政和元年。此时尚未出正月,这户卖豆乳的人家竟然遭遇了一桩奇事。 转眼就到了政和元年,还没出正月,这户卖豆乳的人家,就发生了一件怪事。 说起来事情其实也很简单,他们家的男主人在郊外养猪,豢养了几头母猪。就在这个正月的某个夜晚,家中的母猪产下了一窝小猪崽。 本来这应该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事实就是如此诡异。当时他们家的男主人也到猪圈边上。 那头母猪一窝生下七只小猪崽,但只有一只小猪崽长得完完全全就是普通猪的模样。而其他的六只小猪崽,则全部都是奇形怪状的异类:长着人头马脚,身上光溜溜的一根毛都没有。不仅如此,它们裸露在外的皮肤跟人类的皮肤简直毫无区别。 更让人感到诧异的是,这几只小猪刚一生下来,发出的叫声也与众不同。一般来说,新生的小猪崽落地之后,都只会发出“哼哼”的声音,然而这几只小猪崽的叫声却如同婴儿刚刚降生时的啼哭声一般。 这一幕可把他们一家人吓得不轻。幸亏当时并没有其他人在场,经过一番商量之后,他们决定将这七只小猪崽统统丢弃在自家厕所后面的山坡上,假装着没有这件事情发生。 但是,这天晚上,他们家猪圈弄出的声响是比较大的,,把周围的邻居们都给惊动了。大家听到那阵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先是从猪圈传来,随后又转移到了后山,都不禁感到十分惊奇。 而且,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拂晓时分,他们家厕所后面竟然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这声音引起了周围邻居们的好奇心,一些好事者便相约结伴前往他们家厕所后的山上,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且,第二天拂晓,他们厕所后面还有婴儿在啼哭。 这一看,邻居们也是呆了。只见一只小猪仔和四只长有人头马脚的怪物倒在那里,已经死去;另外还有两只长有人头马脚的怪物在那里哀嚎着,仔细观察的话,还瞧得出有点猪的样子。 看到这两头还活着的人头马足的猪,邻居们感到十分新奇。这时,人群中有个更为好奇的人站了出来。他找来一个大箩筐,将这两头猪小心翼翼地放进担子里,并用草盖好。随后,他挑起担子走进了城里。 一进城,这个好事之人便大声呼喊起来:“快来看稀奇啊!快来看古怪啊!一个铜钱看一次!”听到他的喊声,许多人纷纷跟随着他来到一处空地上。 等身后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时,挑担子的人选择了一块空地,揭开其中一个箩筐,放出了一只人头马脚的猪。 这只猪出现在人们面前后,它先是绕着箩筐转了几圈,然后趴在地上,并未四处乱窜。围观的人们都对这只奇特的猪啧啧称奇,纷纷赞叹不已。 挑担子的人可来劲了,捧着两只手打了个圈圈,铜钱一下子就堆满了。 看热闹的人们纷纷起哄,催促他揭开第二个箩筐,但挑担子的人却突然卖起了关子,表示必须再收取两个铜板才肯动手。 他振振有词地说道:“起初只收一个铜钱实在太亏啦!若没有三个铜钱,我绝对不会揭开这第二个箩筐!” 这个无本生意做起来,赚钱的有,自觉上当之后骂人的也多,一时间在城里闹得纷纷纭纭。没过多久,如此大规模的聚集事件便传到了衙门那里。 福州城的郡守听说了以后,赶紧把衙役派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当衙役把事情禀报过来的时候,一开始,郡守也是不信。等郡守自己到了现场,发现和衙役们说的一模一样。 现在咋整呢?郡守让衙役将挑担子的人带过来询问情况,等把事情的经过梳理清楚后。郡守思考了片刻,感觉这事有些不对劲啊! 在此之前,爱好书画的皇帝可是下达过旨意的,要求各地将境内发生的祥瑞事件上报到朝廷。然而,现在却是一头母猪生下了几只怪物,这能说是祥瑞吗? 于是,郡守让衙役告诉还在围观的群众,说这是一个不吉祥的东西,叫衙役找来屠夫,当场就把这还活着的两头人头马脚的猪给宰了。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底,金兵再次南侵。十二月十五日,东京之战以失败告终,金军攻破了汴京,金国皇帝废除赵佶的皇位,将其贬为平民百姓。 第7章 无鬼可抓姜三莽 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啊,曾经有那么一个段子,描绘了人类对未知世界的认识。 这段子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就是说人类掌握的知识越多,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就越深,这话听着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在这个段子里,举了个很简单的例子。就是拿一个小学生和一个博士生所掌握的知识来进行对比。 假如在白纸上画一个直径为一厘米的圆来代表小学生所掌握的知识程度,圆外面就是小学生的未知世界;然后再在白纸上画一个直径为五厘米的圆代表博士生所掌握的知识程度,圆圈之外也是博士生的未知世界。 然后,把两个圆圈放在一起,可以明显地看到,博士生圆圈之外的范围比小学生圆圈之外的范围要大得多。换而言之的话,就是说博士生未知的东西也要宽阔得多。 而且,这么对比之后,确实也让人觉得知识多的人原比知识少的人对未知世界的恐惧要大得多。所以,在以前就曾经有一句话叫着“知识越多越反动”,但实际上,确实“知识越多越害怕”。 因此,大名鼎鼎的牛顿同学到了晚年之后,转向一心去研究永动机和神学,其实也是这个道理: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呗。 这则段子据传出自某位西方学者之口,但由于岁月的流逝,具体的细节已经模糊不清。究竟是否真有一位西方学者如此言说,亦或是后人为了论证自己的观点而编造出来的,已无从考证。 再比方说,现在某音上编撰的一个小视频引发的流量非常高。有人问兔子,你家三星堆怎么不挖了啊。兔子呵呵一下,怕不小心又挖出什么东西来。 把这两个圆放在一起比较,大圆外面的范围可比小圆大多了,也就是说未知的东西更多。所以啊,牛顿同学晚年去研究神学,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知识越多恐惧。 但是,如果把这个大小圆的观念用在咱们国人身上,也有一个词可以总结,那就是“无知者无畏”,像勇敢又憨厚的姜三莽,就是这句话的典型代表。 姜三莽的故事,也是从纪大学士那儿传下来的。 说是在河北景城之地,有一个叫姜三莽的人,是个青壮。素来胆子比较大,而且呢还是个憨憨。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这个人有点缺心眼,然后又哈直哈直之地。 像姜三莽这一类的人物,一百个中至少有一个。如果大家细想一下,就会发觉自己身边也不乏有像姜三莽这一类的人。 姜三莽家里条件不咋地,为人老实本分,常常遭受他人戏弄。但在他看来,许多事,自己没能够撞上,只不过是自己运道不济罢了。 某天,乡人坐在一起闲聊扯白,姜三莽也加入到了中间,扯着扯着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关于鬼的事。 在扯了些遇到鬼或者是鬼吓人以及人吓人的故事之后,有人忽然就讲到了宋定伯卖鬼得钱的事情,听到大家伙是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有这种操作呢。大伙儿都说讲宋定伯卖鬼这个人是在瞎编乱造,尽扯逛逛,日弄我们没见过世面。 这下,搞得讲故事这个人也有点不自在了,赶紧赌咒发誓说自己没有骗大伙儿,因为这个事也是自己听别人说的,而且,那人还说这事是记在了书里面的。 讲故事的人这话一出,先前质疑的声音一下子都消失了。 要知道,要知道,古人对于文字那可是相当尊重的。据说,当初仓颉造字的时候,可是出现过“天雨粟,鬼夜哭”的异象,连天地都为之惊动,鬼神也为之动容。 对能写在纸上的字,人们始终保留着敬畏之心。认为字为世间至宝,能使凡者圣、愚者智,贫贱者富贵、疾病者康宁。 至于为什么“天雨粟,鬼夜哭”,也是因为仓颉造字以后,“造化不能藏其秘,故天雨粟;灵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 在《燕京旧俗志》里,曾经提到这么一句:“污践字纸,即系污蔑孔圣,罪恶极重,倘敢不惜字纸,几乎与不敬神佛,不孝父母同科罪。” 所以,在听到宋定伯卖鬼得钱的事还记在书里面的时候,其他的人只是觉得讲故事的人没有扯谎;但在姜三莽的心里,却打起来另外的算盘。 “原来鬼也是可以抓的啊,那些说自己被鬼吓得半死的人真是胆小。我要是每天晚上都能抓到一个鬼,然后按照宋定伯的法子,对着它吐一口口水,让鬼变成羊子,等天亮了再把它牵到市集上去卖,岂不是天天都能够打酒吃肉了?” 扯白的人散场以后,姜三莽是越想越兴奋。回到家里以后,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在听到这个故事的第二天开始,姜三莽便准备好了木棒和绳子,然后一心盼着日头赶快过去。 等天色才开始打麻麻黑,姜三莽带着木棒绳子就急匆匆地出了门,来到一片坟地里悄悄潜行埋伏。就像山里的猎人带着狗准备狩猎那样,做好了随时抓鬼卖钱的准备,但直到天亮,别说鬼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碰到。 一连几天,姜三莽都是空手而归,这让他懊恼不已,都说能碰见鬼,为啥自己碰不到呢,难道是自己选的地方不对吗。 姜三莽忽然想起自己在听乡人摆龙门阵时,讲过离自己家十来里路的某个沟谷,乡人们晚上路过那里时常常遇到鬼,而且还有鬼戏谑喝醉酒的人的事。 于是,姜三莽跑到市集上赊了二两酒,等到快天黑的时候,先是梦灌了几口,然后又把酒在自己的鼻子抹上了一些,还洒了些酒在自己的衣服上,踉踉跄跄地往沟谷方向走。 等到了沟谷的时候,姜三莽假装不胜酒力的样子佯躺在乡人说的遇到鬼的地方,想看看有没有鬼过来戏谑自己,然后好一把抓住。但和往常一样,等到天亮了,也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后来,有一个晚上,姜三莽在荒野坟地前行的时候,冷不丁看见树林对面有鬼火跳跃,心中顿时大喜,拖着木棒绳子就往鬼火方向跑,还没等他穿过树林,鬼火就散的无踪无影了,又让他扑了个空。 从第一次听到宋定伯卖鬼得钱的事情开始,算起来,姜三莽夜间抓鬼差不多抓了一两个月,天天晚上去天天放空回来,这让姜三莽对宋定伯卖鬼事也产生了一些疑虑。不过,他倒没有否定宋定伯卖鬼的说法,只是懊悔自己抓不到鬼,无法“一日酒肉资”。 在这个故事的结尾,纪大学士没有说姜三莽后来如何,也不知道姜三莽抓住鬼卖钱没有,或者是等姜三莽年老气衰的时候有没有被鬼戏谑过。 但纪大学士讲了一句话,说是鬼欺负人,常常是趁人的畏惧心理而上墙揭瓦。但在姜三莽的眼里,鬼并不是鬼,而是可以抓住并卖钱的猎物,光凭着这气势,鬼躲他都还来不及,怎么敢在他面前现身呢。 人心定而百魅不侵。从姜三莽无鬼可抓的事情看来,坦坦荡荡做事,清清白白为人,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遵循的啊。 第8章 幽魂来往随官牒 在民间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当人们离世后,他们的灵魂需要前往阴曹地府正式报到。而连接生死两界的道路被称作黄泉路,所有逝去之人,都是必须要走这条路的,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但是,人初死之际,并不清楚这条路在哪里,更不清楚要怎么走。因此,就必须请道师先生为亡者打开黄泉路,并护送其灵魂至黄泉路口。接下来,在阴差的引领以及通关文牒的庇护下,灵魂才能顺利地迈向地府。 道师先生为亡者所做的这堂法事,通常被称为开路。倘若亡者没有得到道师先生的开路,那么他们将会变成游荡于阴阳两界之间的孤独鬼魂,下场也是相当的凄凉。 这种传说由来已久,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并无确凿证据可考。 纪大学士在他的着作《阅微草堂笔记》中,曾记录过类似的事情,而且还是他的亲身经历。 纪大学士说,他在乌鲁木齐任职的时候,有一天,一名军吏神色匆匆地走进来,手上捧着厚厚的一叠文书,说是有急事需要纪大学士签批。 军吏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文书放在案桌上,然后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支墨笔,请纪大学士过目并签署意见。 然而,当纪大学士翻开这些文书时,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脾气也上来了。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几十张文书全部是证明文书,而且格式和内容几乎一模一样,和后世介绍信也差不多。 上面写着:“某地的某人,生于某年,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日在乌鲁木齐的某个地方不幸亡故。如今,其亲属正打算将他的骨灰运回故乡,恳请沿途的士卒在核验魂灵后,切勿以各种理由刁难或索取财物,以免妨碍他们让逝者的灵魂顺利归家。特以此证明。” 整篇文书通体黑色,就连末尾处的用印加盖的也是一个漆黑的公章。 那个时候,纪大学士刚好因为自己的不慎言辞被乾隆皇帝撸去官职,然后又从京师贬到乌鲁木齐思过,心里原本就不舒服。 现在,军吏抱这么厚一叠莫名其妙的文书过来,还说要请自己加急办理。他更是觉得军吏是在故意戏弄自己,于是当场大发雷霆,狠狠地训斥了那名军吏一顿。 见纪大学士怒火中烧,军吏也是无奈,只好耐心给纪大学士解释。 先生啊,这可是历来的规矩啊!但凡客死异乡之人,如果他们的灵柩想要送归故里,都得请官府出具相关文书。不然的话,死者的灵魂是进不了关的。 至于为何用印是黑色的,并且只允许使用墨笔签批,那是因为这份文书乃是在阴曹地府通用的,故而不得使用朱笔与朱印。 听完军吏的这番解释,纪大学士心中的疑虑不仅没有消除,反而愈发不信了。 他暗自思忖道:“哼,这其中必定有诈!什么阴曹地府,什么灵魂入关,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这群乡下小吏定是想借此名目敛财罢了。我才不会上当受骗呢!” 于是,纪大学士态度坚决地表示,咋可能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呢。自己是绝对不会在这些文书上签字画押的,还让军吏把文书收回去,同时声称会向将军禀报,废除掉这种莫名其妙的开具文书的规矩。 见纪大学士不听自己的禀告,军吏也没奈何,便把文书收了回去,没办法啊,反正“官字两个口”,左说有理,右说也是理。 再说,自己的功夫和程序都已经走到位了,纪大学士不听,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下面的人问起来,卡也是卡在纪大学士那里的。 过了十天之后,某天早上,那个给纪大学士送文书的军吏神色慌张地跑过来,惶恐地向纪大学士禀告:大人,昨夜小的微臣听到城西墓地里传来阵阵诡异的哭声,阴森可怖,令人毛骨悚然。更离奇的是,经过仔细聆听,这些鬼似乎在哭诉着自己没有返乡的文书。” 看着那个神色慌张的军吏,纪大学士反而觉得自己先前的判断是对的。这绝对是这帮小吏在想法子捞钱,大清早的和自己说这个,无外乎是想干扰下自己罢了。 于是,纪大学士沉下脸来,将这个军吏又是教训了一番。 哪知道又过了十天之后,上次被纪大学士呵斥的军吏一脸苍白地又跑过来向纪大学士汇报:“大人,那鬼哭声如今离城池越来越近,小的着实怕了,恳请大人还是把文书签了吧,以免发生什么事端。” 听了军吏的话,纪大学士暗自冷笑。都是些什么人啊,真把老夫当熟了的桃子拿捏吗? 老夫到乌鲁木齐溜达,不过是皇帝老儿要塞下其他人的嘴巴罢了,过不了多久皇帝就会招呼我重新回京城,你们几个小吏这么折腾干嘛,当着把豆包不当干粮啊。 想到此处,纪大学士眼睛一瞪,怒斥道:“尔等休要无理取闹!本官岂会受尔等摆弄?当我是好欺负的吗?”接着,他又毫不留情地将这位可怜的军吏痛斥了一顿。 这之后,又过了十天,某个夜晚,月色如水,万籁俱寂。纪大学士正坐在书房内翻阅古籍,突然间,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声响从院墙外传来。那声音像是有人在轻轻地摸索着什么,又似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因为有了先前的判断,纪大学士还是认为是军吏们在捣鬼。都说人吓人,吓死人,但也因为纪大学士坚持自己的判断,对于这个奇怪的声音,纪大学士依旧没有管它。 然后又过了几天,晚上大月亮的,哪里都照的亮堂堂的。但纪大学士在屋子里听见窗外有淅淅索索的声音。纪大学士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决定起身去查看一下究竟。 等纪大学士披上外衣,缓缓走向门口,推开门扇,环顾四周。明亮的月光将院子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可是,除了微风吹过花草的细微响动外,根本看不到任何异常之处。 纪大学士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回到屋内,纪大学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闲来无事,纪大学士觉得有些无聊,便去找同僚观成御史闲聊。两人谈天说地,不经意间就谈到了昨晚的事。 观成听完之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告诉纪大学士:你的坚持有你的道理,即便是将军也不能因为你没有签发文书而责怪你。但是,大家都说听见了鬼哭的声音,现在,你自己也听到了这些声响。 听了观成的话,纪大学士的脸色有些不悦起来。不过,观成接下来的话却似乎说到了纪大学士的心里。 现在,很多人都说这个鬼哭的声音,从城西墓地慢慢的传到城内出来,都是因为你不肯签发文书的缘故。 如果这些鬼魂真的是要凭借文书才能返乡的话,您不肯签署这些文书,那些鬼魂必定会怨恨于你。毕竟,人们都讲究叶落归根啊。 依我看,您不妨一试,把那些文书签了,也省的随员们为这个事说三道四。要是签了之后,大家都还说有鬼哭,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了。 听到观成这么一说,纪大学士心中略作思索,觉得不无道理。 于是,纪大学士微微点头,辞别观成回到自己的公署。让军吏们把先前的那几十张文书呈上来,一个一个用墨笔签批了。 还真如大家常说的那样,等纪大学士把这些文书签批完,当天夜里就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有人说听见里淅淅索索鬼哭的声音。 这事也就算这么完了,但纪大学士却不知道倒底是真事还是巧合。后来,在掌印房里发生的一件事情,让纪大学士对签署归乡文书这件事有了确定的看法。 那事是大白天发生在掌印房里的。当时,军中佐吏宋吉禄正在房里办公,办着办着,宋吉禄突然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这可把同事们吓坏了,赶紧叫随行的军医过来救治。 当时纪大学士自己也在场,看着军医折腾了好久,才将宋吉禄弄醒。 醒过来之后的宋吉禄嚎啕大哭,说是看见自己的母亲来看他了。可是自己又没收到家乡的来信,这平白无故的看见母亲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宋吉禄的话一出口,在场的同僚们也都呆了,怎么安慰他呢?难道说他看到的是假的吗?只好劝慰他说估计是他在这边待久了,对家里的老母亲很是思念,一时精神恍惚自己吓坏了自己。 但奇异的事情在宋吉禄醒过来之后发生了。正当大家劝慰宋吉禄的时候,台军送过来一封公文,是哈密县送过来的。内容也很简单,说是宋吉禄的母亲过来探视儿子,在哈密县境内染疫去世了,现在向上级请示,看怎么办。 大家把公文传了一遍之后,脸色都很古怪。等公文传到宋吉禄手里,还等不及大家说一声节哀顺变,宋吉禄早已又昏过去了。 后来,纪大学士说,因为这两件事情,自己写了句“幽魂来往随官牒,原鬼昌黎竟不闻。”进行记录。 但从纪大学士留下的诗词来看,在他的心里,或者说在民间的传说里,给亡人签发的通关文牒,引导死者到阴曹地府报到,还真有那么回事。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未知的世界到底有哪些未知,谁能说的清楚呢? 所以,在《阅微草堂笔记》笔记里,才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故事。至于纪大学士对自己记录下的这么多故事,很多时候都没有进行自我评价,对纪大学士的世界观,就不好怎么进行讨论了,呵呵。 第9章 犹记前世受长生 纪大学士的同僚胡牧亭曾经给他讲述了一则故事,这则故事被收录于《阅微草堂笔记》的首卷首篇之中。时至今日,有很多人对这个故事都进行过改编。 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只猪,为什么没有把它放在“传说中的那些猪”分卷里,是因为这头猪无法与江陵城的那几只猪相提并论:那几头猪能预知未来,这头猪,只知道自己的前世。 胡牧亭这个人,在乾隆年间的时候当过御史,御史这个官职,在古代,品秩不是很高,但很是清贵,既是谏官,又是纪检干部。此外,御史还享有一项特权,就是可以风闻奏事。 据说,风闻奏事这个权利是宋仁宗赐给御史和谏官的,意思是说御史谏官可以根据道听途说的传言、甚至是流言在朝廷上来对怼各品官员,哪怕是当朝宰相一品大臣,也常常会御史和谏官的风闻奏事被弄得下不了台。 想象一下,威严的金銮殿里,皇帝神色肃穆地坐在中间,文武百官分两排站的直挺挺地聆听皇帝的指示。然后,冷不丁一个御史或者谏官从队伍里跳出来,对皇帝行了一礼之后,在朝堂上大放厥词,说某某怎么怎么的,然后从一件极为细微的事情上升到这位大臣的人品。 被指责的这位大臣在御史谏官说完之后,也会立马从队伍里走出来,一边跪下向皇帝行礼一边口称自己死罪,然后再把御史和谏官的说法一一反驳。 这场面,像不像饿着的两条狗,被主人丢了一根骨头,为了这根骨头,两只狗咬过来咬过去,扯扯打打一地狗毛? 当然,坐在龙座上的皇帝,面色自然是端庄的紧,不过心里估计是乐呵呵地看着下面狗咬狗的闹剧;兴许,还有添把柴火,让这狗咬狗的热闹更加闹热。 大名鼎鼎的欧阳修,当年坐在宰相的位置上时,就因为御史谏官的风闻奏事,在大朝会上差点一头撞死在金銮殿的柱子上,来向官家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事儿的起因,据说是欧阳大神的小舅子任淄州知州时曾举荐别人为官,结果他举荐的人犯了法,他被牵连免了官。 宋神宗继位之后大赦天下,欧阳大神的小舅子觉得有戏,就找到姐夫这里想求姐夫想想办法,出面疏通一下,看能不能官复原职或者是另外谋个差事。 但欧阳大神从小舅子被免这事上看出他是稀泥巴糊不上墙,当即就拒绝了小舅子的请求,哪怕是夫人的枕头风,也没能起上作用。 这下,欧阳大神的小舅子不乐意了,官家大赦天下,姐夫居然不给力,再加上小舅子本身心眼就小。于是,一气之下,小舅子就四处造谣说自己姐夫品行有问题,和自己的儿媳妇有苟且之事。 当公公的,和自己的儿媳妇有一腿,在以孝治国的古代,那可是违背人伦的大事。所以呢,这事传到欧阳大神的对头耳朵里以后,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谣言,但还是借着这事儿生事。 当御史在朝堂上当着官家的面把这个包袱抖出来以后,欧阳大神是欲哭无泪。 好在大宋是刑不上大夫,虽然是对手是政敌,大伙儿也没像大明的那几个首辅把人往死路上逼,非要斩草除根免得春风生。因此,等欧阳大神往上冲的时候,大伙儿还是拉住了他。 但名望这事,可是士子们出仕的关键。欧阳大神被这事一闹,死是没死成,但名声一下子落到了低谷,只好辞官归隐了。 所以呢,如果按照欧阳大师的遭遇来看,胡牧亭说的这个事到底是真是假,可能也要冠以“莫须有”吧。 胡牧亭说,在他的老家,有个老百姓养了一头猪。平时没事的时候,主人家时不时的赶着猪在外溜达溜达。 这头猪非常好养活,而且十分听话,无论是它自己的主人,还是村子里的其他村民,都可以随意驱赶它,往前赶、往后赶都没问题。 但奇怪的是,这头猪就是见不得隔壁邻居家的老头。 就算被主人关在猪圈里,如果听到老头的声音,它也会变得异常暴躁。 如果在主人或其他人牵着它散步时,它看到了老头,就会张开嘴巴,摆出一副要冲撞过去的样子。而牵着它的人如果力气稍微小一点,或者没能抓紧绳子,也常常会被它带得一个趔趄。 时间长了之后,老家的人都知道这猪看不惯那老头。大家常常拿这事来调侃老头:“你这个卵人肯定要不得,连猪都见不得你。” 老头被乡邻们这样打趣多次以后,心里也觉得很烦。 转天又一次在路上碰到这头猪受了这头猪的气以后,老头顿时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地对周围看闹热的人说:狗日的畜生就对到我一个人作怪,等老子把你买下来杀了吃了,看你还有么子古怪没。 然而,别看老头嘴上叫得响亮,但实际上他却是一名虔诚的佛教信徒,平日里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误伤到哪怕一只小小的蚂蚁。 在回去的路上,他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走,走着走着,却猛地停了下来。这是不是师傅们经常讲到的夙冤哦,不然,偌大的寨子里,为何这头猪偏偏要与我过不去呢? 有了这个想法以后,老头心里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念头就更加占据了上风。 隔了几天以后,他想办法以大价钱从邻居家买到了这头猪。 当看到老头呼喊着帮手将猪装进笼子时,众人都以为他打算前往镇上寻找屠夫将其卖掉或宰杀,一些好事之人便纷纷跟在他身后,想要瞧瞧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结果,在离开村子以后,老头拖着猪的车子转了个弯,把猪送到了镇外的寺院里,说自己愿意出钱出物布施,让寺里的和尚把猪好生养着,一辈子不宰不杀,供养到自然死。 老头的这一顿骚操作把跟着看闹热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合不拢嘴。 然而,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自从老头把这头猪送到佛寺后,村里的人也曾多次跟随老头前往寺里观看那头猪。 那猪在见到老头以后,倒没像以往那样见不得老头,反而像只小狗般讨好老头,似乎还真应了老头原来想到的“冤家宜解不宜结”。 看来,这头猪前世可能还真的与老头有过节啊,呵呵。但是,如果说一只猪都能记得前世的事,那也只能说释家的因果轮回论调对国人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 第10章 范寅宾白昼见鬼 绍兴四年,进士出身的范寅宾被任命为潭州通判。在潭州经过几年的辛勤工作和历练后,终于调回了临安。 回临安不久,某天下班后,闲着无事,突然想到同僚们曾说过临安城里升阳楼的饭菜不错。于是,范寅宾一时间心血来潮,约上了几个朋友,准备到临安城的升阳楼小聚一下,放松放松。 结果等到了以后,才发现自己选的不是时候,二楼的雅座已经全部坐满了客人。尽管有些失望,可来都来了,而且还有一位朋友尚未到达,临时改变聚会地点似乎也不太妥当。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在店内伙计的引领下,找到一个临街的座位坐下。这个位置虽然不如雅座那般舒适安静,但却能让他们抬头便看到外面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和商贩,增添了几分热闹与生气。 待到店里的伙计将菜肴全部端上桌后,那位迟到的朋友也终于赶到了。于是,范寅宾等人纷纷拿起筷子,开始品尝这一桌丰盛的美食。 他们一边享受着美食带来的满足感,一边畅谈着彼此的近况和趣事,气氛轻松愉悦。窗外的喧嚣声仿佛成了背景音乐,为这次聚会增添了独特的氛围。 大伙儿边吃边聊,正高兴的时候。范寅宾看着满桌的菜肴却突然停下了筷子,脸上还露出一丝不悦之色。 他转头看向店里的伙计,大声喊到:“小二小二,你们店是怎么回事啊?听人说你们店里的爊鸡味道很好,但是我们点的爊鸡怎么一直没见上来啊。” 听到客人的话音似乎有些不快,先前给范寅宾这一桌点菜的伙计赶紧跑了过来,低头瞧了瞧桌上摆放的菜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陪着笑说道:“客官息怒,实在抱歉。今日店里的客人确实比往常多了不少,早上熬制的爊鸡早就卖光了。小的们一时疏忽,未能及时向诸位贵客解释清楚,还望诸位多多包涵。” 同桌的朋友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他笑着对范寅宾说:“通判刚刚回来,或许对此事并不知晓。这升阳楼的美食向来备受赞誉,但若是想尽情品尝,正如伙计所说,还需提前预订才行。” 说完,他又转向那伙计道:“无妨,你去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美味佳肴,尽管端上来便是。” 的确,伙计也是说的实话,他们店里的爊鸡,都是每天早上临时制作的,而且数量也有限额。不像有些店铺,自家的菜食弄完以后,便去街头巷尾搜罗一些吃食充作自家菜肴,以此敷衍顾客。 听了朋友的劝说,范寅宾挥挥手让店小二离开了。众人再度围坐一团继续闲扯家常,边吃边聊,好不快活。谈天说地间,不知怎的,话题又绕回了爊鸡身上。 范寅宾说道:“诸位,请看这‘爊’字写法,左边为火,右边由鹿与水组成,意思是说把鲜嫩可口的鹿肉放入锅中慢炖熬煮成浓汤,单这口汤,就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啊。更不用说用这个汤慢慢煨制的鸡了。” 范寅宾的这话一出来,几个朋友都是笑了。想必这位通判大人在潭州待得久了,对临安城的爊鸡念念不忘啊。 开始给店里伙计解围的那位朋友更是说道:“通判大人呐,你有所不知。这升阳楼的爊鸡,选用的可都是脚黄、皮黄、嘴黄的上等鸡,然后将这些鸡放进爊汤之中,再佐以茴香等十几种香料,用文火慢慢地熬煮而成的。” 等到端上桌来,那鸡皮色简直是锃亮无比,丰腴肥实得很呢!而且,它的香气更是沁人心脾啊!说完之后,他还不忘假装用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引得众人都呵呵大笑起来。 就这样,大家一边说笑一边用餐,时间过得很快,不多时,这场小聚便已经接近尾声了。酒足饭饱之后,朋友们一个个抱拳和范寅宾告辞了。 正当范寅宾准备叫过店小二结账之时,突然间,外面传来了一阵叫卖爊鸡的声音。范寅宾抬头朝着外面看去,只见一名小贩正挑着担子在沿街叫卖着呢。而当范寅宾看过去的时候,那小贩也恰好看到了范寅宾。 本来,这次小聚,既是和朋友们联络一下感情,同时也是冲着升阳楼的爊鸡去的。虽说开始店里的伙计道了歉,朋友们也帮着解了围。可没能品尝到爊鸡的味道,终究有些遗憾。 听着外面叫卖爊鸡的声音,范寅宾喉咙里的馋虫不由自主地就往上爬,霎时间食指大动。于是,又坐了下来,把店小二叫了过来,让他去外面小贩那里给自己买上一只爊鸡。 结果,等店小二带着小贩进来以后,那小贩给范寅宾深深行了一礼,把自己担子里还挑着的七八只爊鸡全部打包放在范寅宾的面前。 这可把范寅宾给吓了一跳。我就买一只爊鸡,怎么把担子里的爊鸡全部打包了呢,再说拿回家去,自己也吃不完啊。 于是,范寅宾就抬起了头,想看看这个小贩是怎么回事。这一抬头,范寅宾也是一惊,这个卖爊鸡的小贩居然和自己前几年就已经死去的仆役李吉长得一模一样。 范寅宾不觉有些奇怪,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长相完全相同的人呢,再说,自己也知道李吉并没有孪生兄弟啊。 带着几分好奇,于是,看着这个卖爊鸡的小贩,范寅宾开口问:你是哪里人啊,怎么和我家的李吉长得一模一样? 见范寅宾试着问自己,这个卖爊鸡的小贩也是笑了。相公,我就是李吉啊。 听着小贩的回答,范寅宾不禁心里一咯噔。不过,范寅宾也是胆大,再说,大白天的,鬼物怎么可能现形呢。于是,范寅宾又挥挥手,让店小二离开了,招呼小贩在自己的面前坐下。 几年前你就死去了,即使是变成了鬼,怎么还可以在白日里现形呢? 卖爊鸡的小贩半坐在范寅宾跟前,笑着说,相公你有所不知,在这个世界上,像我这样已经死去但还能生活在人世间的,可不少呢,只是常人不能分辨区别罢了。 说完,小贩用手指了指楼上某个坐着喝酒的客人,然后又示意范寅宾望向街道,随意指点了几个来来往往的路人。 相公,这几个都是和我一样的,看起来是人,但实际上是鬼。在人世间做着商贩仆役的事情,也未尝害过人,有的还会成为贵人们的座上宾。在我们看来,这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情。 听了小贩的话,范寅宾不由地大奇。于是,便和小贩说起了李吉生前的一些事情。 这个卖爊鸡的小贩还真如他一开始回答范寅宾的那样,对李吉的事情一清二楚,不禁让范寅宾相信,这个卖爊鸡的小贩还真是李吉的鬼魂,生活在人世间。 于是,范寅宾就问,李吉,那你说说我的身边有像你一样的嘛? 相公,在我们家洗涤衣物的赵婆,就和我一样。不过,您要是到家里碰见了她,问她是不是鬼,她肯定会说自己不是鬼。 说到这,李吉停了一下,从自己的腰间摸出两块小石头,递给范寅宾。你把这两块石头拿给她看的话,她就会现出行迹。 范寅宾接过李吉递过的石头,放在桌上,又问李吉,你卖的这个爊鸡能吃吗? 听到范寅宾这么问,李吉顿时很正色的说,相公,这个肯定能吃啊。我在临安城里,每天都挑着担子到处叫卖呢。不过,味道可能比升阳楼的差点,他们店里是用鹿汤熬煮的,香料也比我们的好。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之后,李吉才离开。等李吉走了之后,店小二也过来,见范寅宾拎着这么多爊鸡,也是直夸范寅宾识货,说这个小贩挑的爊鸡味道也很地道,虽比不上升阳楼的,但也听很多客人说起过他家的爊鸡。 范寅宾不由地大喜。给店小二赏了几个铜钱,然后把李吉递过的两块石头放在袖子里,拎着爊鸡哼着小曲回家了。 一到家里,妻子韩氏见范寅宾拎着这么多爊鸡,脸色又带着几分喜色,不由地觉得有些奇怪,便问范寅宾是怎么回事。 范寅宾告诉韩氏,自己今天在升阳楼喝酒的时候碰见李吉的鬼魂了,他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爊鸡,这些爊鸡就是李吉送给自己的。 韩氏摸了摸范寅宾的额头,以为范寅宾在说胡话,哪有什么大白天的看到鬼哦。 见韩氏有些不信,范寅宾又把李吉告诉自己的说赵婆是鬼的事说给韩氏听。 韩氏撇了撇嘴,官人尽说胡话。说笑归说笑,赵婆到我们家洗涤衣物前前后后也有二十年了,怎么会是鬼呢,哪有这么说人的。 过了几天,赵婆到了范家取需要洗涤的衣物。刚巧范寅宾也在家里。于是,范寅宾便让下人叫住了赵婆。笑着问赵婆,我听说你是鬼,是真的嘛? 听到范寅宾的问话,赵婆有些恼怒了,相公,我到您家里取送需要浣洗的衣物,算算时间,也有二十年了,从来没有出过岔子,也不曾和相公说笑过,您怎么拿我来开玩笑呢? 这下,可弄得范寅宾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范寅宾就和赵婆说,是李吉跟我说你是鬼的。 赵婆犹自有些揾怒,相公,您是不是糊涂了,李吉都已经死去好几年了,您在说什么胡话呢? 见赵婆这番样子,范寅宾更是有些讪然。便转身回到屋里,拿出李吉送给他的两块石头,递给赵婆看。 赵婆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不等范寅宾说话,随着一声衣服被撕破的声响,面前的赵婆居然不见了。 范寅宾顿时呆了,这叫什么事呢?李吉的两块石头一处,这个赵婆咋就消失了呢。 后来,绍兴十四年,范寅宾在知筠州任上时因事除名勒停。看来,见到李吉和赵婆,对范寅宾来说,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传说,证圣元年,曾有医生看见一只鬼用手摘凤阁侍郎周允元的头,后面还有拿个棍棒的两个鬼。后来,周允元摔倒在地,当天夜里,周侍郎就去世了。圣神皇帝还亲自作了一首七言诗哀悼周允元。至于那位看见鬼的医生,后来怎么样,就没人知道了。 葛老神仙说:“师言欲长生,当勤服大药,欲得通神,当金水分形。形分则自见其峰中三魂七魄,而天灵地氏,皆可接见,山川之神,皆可使役也。”意思是人修行修到一定程度,是可以看见鬼的。 但范寅宾和看见鬼的那位医生,好像也不是修行的人啊。 有人说,把乌鸦的两只眼睛摘下来,用水泡上几天之后,再用这个泡着乌鸦眼睛的水涂在左眼上,一天涂个几十次,三天以后,晚上就能看到鬼。 也有人说,摘两片青绿细长的柳叶,在清明节或者是端午节当天的露水,用个不透光的器皿装起来,再把柳叶放在露水里,连同器皿一起封存三天,用这个柳叶水擦眼睛或者是把柳叶直接贴着眉毛下边,也能够看见过。 这些怪诞的说法,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第11章 萧正人胆正吓鬼 话说天宝年间,许诫言在琅邪郡当太守时,某次下班之后无聊,他心血来潮地召集了一众同僚,决定一同聚个餐,联络联络一下感情。 众人围坐在桌前,几杯美酒下肚,气氛渐渐热烈起来。许诫言突发奇想,提议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辩论赛,而辩论的话题也很有些意思:这个世上究竟有没有鬼? 这个话题一经抛出,立刻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浓厚兴趣。毕竟在座的皆是饱读诗书之人,对这个话题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看法和感受。 其中一位同僚率先发言,断言世间并无鬼魂之说。他振振有词地引用了东汉时期王充所着的《论衡》中的观点。 如果人死后真能化为鬼,那么自人类诞生以来,不知已有多少人离世,这岂不是意味着现今的世界处处皆为鬼魂盘踞?无论是我们伸手可及之处,还是举步落脚之地,可能到处都是鬼了。 他的言论引发了一阵热议,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然而,也有人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王充的说话仅仅只是一家之言,如果坚持王充的观念,那么大家碰到的奇异现象就无从解释。 而且,反对世上没有鬼的说法的人,在辩论中直接摆出了阮瞻遇鬼的事情。 阮瞻可是很有名的无鬼论者,始终坚持鬼是被编出来哄人的。而且,当时很多持有鬼论的人在和阮瞻辩论的时候,常常也被阮瞻怂得哑口无言。 后来,某个大白天的,一个客人慕名前来阮瞻家里拜访,与阮瞻开展了激烈的有鬼无鬼之争,最后,客人还是没能辩赢阮瞻,一气之下恼羞成怒告诉阮瞻自己就是鬼,然后现出原形不见了。 结果,经此一事之后,阮瞻的精神支柱崩塌了,遇鬼而逝。所以,这个世界是有鬼的。 接着,又有人拿出了《礼记》来响应有鬼的说法。说《礼记》就曾讲过“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 如果人死之后留下的灵魂有所归依的话,就不会惊扰的活人的生活。大家经常听说到的那些有鬼的故事,是因为那些鬼无所依。 为了说服对方认可自己的观点,在把前人的智慧用足之后,参加讨论的各位雅人又开始拿出自己所知道的鬼故事相互比拼。 辩论一直持续了很久,眼见时间不早了,许太守清了几下嗓子开始发话了。关于这个问题嘛,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和看法,一时半会儿确实难以定论。 既然如此,那我不妨先跟诸位分享一下我个人的亲身经历,然后咱们再来共同探讨一番如何? 等大伙儿安静下来以后,许太守顿了顿,接着讲述道:大家都知道,我出生于安州的许家,家族庞大、亲朋好友众多。 年少的时候,曾有一次与族中的兄弟们以及我的内弟共进晚餐后,一同来到庭院中的亭子里闲聊。那时天色已晚,夜幕笼罩,四周一片漆黑寂静。不知怎地,大家的话题突然转到了鬼神身上。 众人七嘴八舌地争论着,各抒己见,却始终无法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这时,其中一个向来胆大的兄弟按捺不住了,大声说道:“好啦好啦!你们别再瞎扯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鬼呢?贾谊早就批评过那些不关心百姓生计,反而一味追问鬼神之事的人。咱们都是读过书的人,王充的话你们又不是没看过,反正我是绝对不相信世上有鬼的!” 但是,还没等这位开口的兄弟把话说完,突然间,亭子上方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两只粗壮无比的大脚从亭子顶部落了下来!这双脚的小腿肚子竟然和亭子的柱子一般粗细,而那双脚上,则长满了长长的黑色毛发。更夸张的是,脚板踩在地上时,长度足有两三尺之多! 看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庞然大物,那位原本声称不相信世上有鬼的兄弟瞬间就哑巴了,惊恐万分,毫不犹豫地拔腿就往屋子里狂奔而去。当然啦,像他这样惊慌失措、拔腿飞奔的人可不止一个呢! 许太守微微一笑,继续对同僚们说道:“其实我也想跟着一起逃跑啊,但当时我正跪坐在亭子里,双腿已经有些麻木了,根本无法动弹。所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窝蜂似的狂奔离去。” “哦,对了,当时我妻子的弟弟萧正人也在场。他向来沉默寡言,在大家热烈讨论的时候也没插上几句嘴。” 看着大家跑的跑,跑不动的跪坐在亭子里瑟瑟发抖。萧正人也站起身来,我原本以为他会像其他人一样向大人们所在之处狂奔而去。 哪知道他的举动却让人大跌眼睛。只见他竟然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其中的一只脚!不仅如此,他更是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的衣物,将抱住的那只脚与亭子的柱子捆绑在一起。 不怕诸位大人笑话,俺小舅子这一番操作,着实让我目瞪口呆,把我的眼睛都看直了。以往听闻有人见到鬼魂后惊恐万分、屁滚尿流之事不胜枚举,但真正敢于直面鬼魂并将其困住之人,恐怕唯有俺小舅子一人而已。 那个时候,我可是看的很清楚,可以看得出,那两只脚出现后,似乎准备走开。可是,被我小舅子捆到柱子上的那只脚,抬了亭沿边又放了下来,连续抬了几下都没有挣脱。 而且呢,当时也没有类似的大脚出来给它帮忙,等到它那只脚不动的时候,萧正人就把捆到脚和柱子上的衣服解了,那两只脚如蒙大赫,转眼就不见了。这么多年来,我也没听到我小舅子遇到什么怪异的事情。 许太守的这个故事一出,开始争得闹热的人们都不做声了。 怎么去评说许太守讲的故事呢,如果说鬼避贵人的话,尽管是许太守年少的事,但许太守也是未发迹的贵人啊,况且他们家的底蕴又在那里,有功名俸禄在身的肯定不止许太守一个。如果说鬼可以随意肆虐普通人的话,许太守的小舅子大家又不是不认识,这鬼反而被他给退了。 但终不能就这么冷场啊,于是,就有人搬出了圣人的话,“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才让这场讨论有点像模像样的收场。 第12章 王庾夜逢冥府官 大历年间,李佐公从京城调任卢州。 上任之后,李佐公对往日卢州府衙里的吏员进行了绩效考核,根据考核结果,他辞退了一部分吏员,又重新录用了一部分吏员,并将自己从京城带来的随员也安排到了府衙之中。 经过这次调整,府衙的工作效率得到了显着提高,相比以往有了明显的改观。 在李佐公留下继续使用的吏员中,有一个名叫王庾的小吏表现非常突出。王庾是本地人,为人诚实可靠,但同时又不失机智灵活。 这场绩效考核中,王庾的出色表现引起了李佐公的注意,渐渐地赢得了李佐公的赏识,进入了李佐公的法眼,甚得李佐公的喜欢。 而接下来的这个故事,正是王庾向李佐公讲述的。后来,李佐公回到京城,与朋友们闲聊时提到了这件事,朋友们觉得有趣便记录了下来。 虽然王庾只是一名小小的吏员,但由于这个故事,他的名字得以在史书留下了印记。 李佐公是这样说的。那天中午,王庾匆匆忙忙地来到自己的公署禀告,说是他老家捎来口信,需要他回去一趟。由于当时府衙事务繁忙,王庾又是挑大梁的,自己便让他把先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妥当再离开。 王庾的老家,李佐公也知道,离卢州城稍微有点远。等王庾向李佐公辞行的时候,和开始告假的时候,差不多都已经过去了一两个时辰。 如果是按现代的说法去看的话,实际上,等王庾办好请假手续往回赶的时候,天色已到了下午。等王庾出了城,走了一二十里路以后,天开始黑了。 王庾盘算了一下,如果这个时候继续沿着官道走,要走到离家最近的那个渡口的话,起码还得有一两个时辰。要是抄小路的话,会近上半个时辰。再说自己地方又熟,于是,王庾打定主意,趁着月色抄小路走。 那个时候晚上一个人走夜路,可不比现代人生活的地方处处有路灯,何况是山路,两边的树木被风一吹,就会沙沙作响,说不怕的话,肯定是假的。 好歹慢歹从小路窜出来,看见前面的渡口,王庾虽说逮出了一身的冷汗,但也松了口气。于是,继续沿着官道往前走。 等转上官道,兴冲冲地走到渡口边,王庾的眼睛一下子都直了,自己好久没回家了,这次自己心急,竟忘记了这个渡口前些日子已经取消了。往老家走的话,还得沿着官道继续往下走到下一处渡口过渡才可以。 于是,王庾怏怏地掉头准备回转走向下一个渡口。这时,前面有一个人骑着马摇着旗帜飞奔过来,一边大声喊着闲人回避。 在府衙里工作这么久,再加上跟随李佐公下过几次基层,见识了不少世面,王庾自然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他便赶紧闪到路边的一棵大树后面,看着那个骑马的差役飞奔过来。 然而,借着月色,当他看清那大喊“回避”的人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疑惑。因为这个人对他来说非常陌生,他并不认识这位负责开路的差役。 要知道,无论是李佐公还是其他官员,甚至连他们手下的兵士,王庾都是熟悉的,平日里还经常与他们称兄道弟。 但今天这个在前面吆喝着开路的兄弟,确实面生的狠。再说,自己辞别李佐公的时候,也没听大人们说今天有贵人来州府啊。 就在王庾奇怪着的时候,跟着这开路的响骑,一支队伍来出现在王庾的视野里。 这下王庾看的很清楚,光队伍前头举着旗帜和牌子的规模,就和李佐公出行的时候不相伯仲。前呼后拥的队伍中,有一个穿着紫袍的贵人坐在轿子上,慢慢地走到了渡口那里,看样子也是准备在这个渡口过河。 这个队伍从王庾面前过去后,一辆四匹马拉着的车子慢慢地出现在王庾眼里,不多时,就到了王庾的面前,车厢被遮的严严实实的,不知道拉得是什么东西。 正当王庾猜测这马车拉得是什么的时候,那车却在王庾面前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马车停下来之后,副驾驶的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在第一匹马的马头边看了一会儿,然后向中间那个驾车的人说:“头儿,这匹马背上捆架子的绳索断了。” 驾车的人听到这话,立刻跳下车来,看了看马背上的绳索,又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路,皱起眉头道:“这可怎么办?我们还要赶路呢!” 副驾驶的人道:“要不先把绳索接上吧?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可能要耽误一些时间。” 那个被称为头儿的驾驶员顿了一下,急匆匆的向前面的紫袍贵人跑去。 因为王庾躲藏的位置就在渡口边,相距也不是太远,加上驾驶员说话的声音又比较大,又是晚上,让王庾听的很清楚。 只见这个被称为头儿的驾驶员跪拜在紫袍贵人面前,禀告说,“大人,马车拉车的绳子断了。” 估计这类的事情是经常发生,在被称为头儿的驾驶员说完以后,那个穿着紫袍的贵人直接说,“把簿子拿出来看看。” 然后,王庾就看见几个类似自己的书吏拿出一叠厚厚的文书,在月光下翻阅着,不一会儿,就有人向紫袍贵人报告,“应该取卢州某里张道妻子脊背上的筋来修理。” 紫袍贵人点头称是。于是,就见一个差役应列而出,一下子就不见了。 这下可吓得王庾大气都不敢出。因为那个向紫袍贵人禀报的“卢州某里张道妻”,正是自己的姨母,而且,这个渡口离姨母家隔了好几个里;再说,那个差役奉命而去,咋就一下子不见了身影呢。 正在王庾还思忖着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先前那个不见了的差役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条三四尺长的白色东西,像是给紫袍贵人禀告了一声之后递过了那个被称为头儿的驾驶员。 那个驾车的人回到马车边,在马匹旁边弯着腰站了一下,不一会儿,就跳上了马车,跟随了前面的紫袍贵人。整个队伍会齐以后,依旧是开始的响骑开道,居然凭空渡河去了。 看着队伍离开后。王庾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心里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反正自己回家得经过姨母家,于是,就打下主意,晚上赶到姨母家里住上一晚,明天再做计较。 等差不多到了二更时分,王庾敲开了姨母家的门,见到姨父母以后,问了安,姨母没有什么事情。王庾便安心的睡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姨父父母正和王庾说着话,突然,姨母叫了起来,说自己背痛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自己背上的两块肉割去了一样,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面色很是狰狞。 这让王庾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遇到的事情,顿时让王庾惊骇不已。不过,王庾并没有把这件事和姨夫家里说,毕竟,把人背上的筋抽掉用来做马车的绳索,实在是有点太过吓人。 看着自己的亲人突然有了病痛,这时候王庾反而不好告辞了。于是,便和表兄弟表姐妹们说着话,相互安慰着,哪知道没等到中午,姨母竟然因为这背痛去世了。 后来,某次和李佐公闲聊的时候,王庾把这件事说了出来,李佐公听了也半晌无语。因为按照王庾的说法,王庾的姨母向来也好施为善,两件事情连起来的话,好像找不到有什么缘由。 子不语怪力乱神,想必,说的就是这一类的事情吧。 第13章 生魂未合两相离 张读的《宣室志》,可谓古代神怪小说的集大成者。在这本书里,记载了很多神仙鬼怪狐精、以及佛门休咎故事,为后世的写手提供了无尽的参考。 在这里,讲一个张读笔下的有关魂魄的故事。 现代人对古人讲的魂魄是这样理解的。魂也好魄也好,都是人的精神灵气。不过,在古人的眼里,魂是阳气,魄是阴气,魂魄协调便是阴阳协调,阴阳协调后便人体康健,缺一不可。人死后,则魂归于天,魄归于地。 前贤孔颖达也曾对魂魄进行过注解:“魂魄,神灵之名,本从形气而有;形气既殊,魂魄各异。附形之灵为魄,附气之神为魂也。附形之灵者,谓初生之时,耳目心识、手足运动、啼呼为声,此则魄之灵也;附所气之神者,谓精神性识渐有所知,此则附气之神也。” 道家兴起以后,在《云笈七签》中更直接点出,人有三魂,分别是胎光、爽灵、幽精。据说,胎光是生命之光,成年人胎光失则命死,幼儿胎光失则命危;爽灵为智慧之光,天生痴愚的人,多是爽灵有缺,爽灵有残;幽精为性灵之光, 幽精会决定人的喜好。 张读说,武宗会昌年间,时任通州刺史的郑某膝下添了一个女儿。这个时候,郑某已经年近不惑,但是膝下子嗣一直不旺,妻子妾室一直没有为郑刺史诞下一子半女。因此,这个女儿出生以后,郑刺史对她甚是怜爱,公务之余,郑刺史的心思全部在女儿的身上。 因为得子不易,再说,在古代,郑刺史这个时候能得个女儿,差不多也可以算作是老年得子了。所以,郑刺史对这个女儿非常宠溺,即使是在工作之余也不忘陪伴她。他常常逗弄女儿,与她玩耍,享受着天伦之乐。 在女儿还在襁褓中的时候,每次看到女儿能够伸手扯着自己的胡子,郑刺史都会呵呵大笑;有时,同僚们前来拜会的时候还有碰见郑刺史俯下身子给女儿当马骑。相熟的同僚有时笑话他是女儿奴,但郑刺史却丝毫不在意。 女儿的牙牙学语,郑刺史都会在第一时间明白女儿的意思。对郑刺史来说,只要女儿想要什么东西,哪怕只是用手轻轻一指,他都会竭尽全力满足她的需求。 甚至有时候,只要女儿用手指指月亮,郑刺史都恨不得自己能长出翅膀飞到天上把月亮给摘下来送给女儿玩耍,真是应了那句“捧在手心怕融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郑刺史的眉头却越来越皱了起来。 这其中缘由并不复杂,自郑刺史从妻子手中接过女儿的那一刻起,他就察觉到自家闺女的反应速度较别人家的孩子要慢上个半,显得不够机敏伶俐。 而且,眼见虽说女儿有个五六岁了,但一直磕磕碰碰的,不是今天这里不舒服,就是明天那里不舒服。非要总结的话,就是这个五六岁的女儿还没有别人家两三岁的小孩灵智齐全。 面对这种情况,郑刺史心急如焚,不惜花了重金到处寻医问药,远近有名的医生,郑刺史是求了个遍,但郎中们到郑家一看以后,都觉得爱莫能助。 就连后来郑刺史回京述职,抽空的时候拜会了京城里专门的儿科医生。在听郑刺史的讲述之后,医生们也都觉得束手无策,认为郑氏女可能是天生灵智不全。 在女儿出生之前,郑刺史其实并不太相信拜神问佛那一套,毕竟他身为一方官员,见识过不少世面,也明白这些东西很多时候只是一种心理安慰罢了。 尤其在会昌五年,朝廷颁布诏令禁止除道教外的其他宗教发展,这无疑给郑刺史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可自家女儿的这一曲,却让郑刺史没了办法。从京城回通州的路上,郑刺史就有了请教道人的想法。 特别是他把京城里的医生给出的结论对老婆一说后,看着女儿混混沌沌的样子,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很巧的是,那时在通州恰好有一位姓王的道士,擅长符咒道术,精通禳灾祈福之道,深受当地百姓的信任。 听闻这位道士的名声,郑刺史决定亲自登门拜访,请他来为自己的女儿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说大家都知道郑刺史不喜欢和道观佛们打交道,可当郑刺史真的找上门来的时候,无论是道士还是和尚都不敢轻视,毕竟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呢,更何况,头顶上还插着朝廷发给他的那根野鸡毛。 郑刺史说明来意之后,王道士并未推脱,而是立刻跟着郑刺史去了郑家。 在郑刺史的书房,王道士仔细观察了一下郑刺史的女儿。等郑刺史的夫人带着小姑娘离开以后。 王道士很正式了给郑刺史作了一个揖,然后和郑刺史说:“恭喜大人!您洪福齐天、福泽深厚啊!您的女儿并非如其他人所说的天生灵智不全,只是她的魂魄还有一魂尚未归位罢了。一旦这一魂归位,您的女儿自然也就痊愈了。” 郑刺史很是诧异。按王道士的说法,自己的女儿还有一魂没有归位,所以现在还有些混混沌沌的,但这又和福泽深厚扯得上什么关系呢。于是,就问王道士是怎么回事。 王道士说,在某地卸任的某县令,是你家姑娘的前生。本来应该在八十岁的时候就应该去世了。但因为他为官清正,善待治下百姓,向朝廷告老辞官以后,在老家又修桥补路,平生为善,冥府又给他延寿一纪。现在已经快九十二了。等他死之后,你家姑娘就会好了。 郑刺史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追问道:“那为何又说我的女儿福泽深厚呢?” 王道士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能有如此善报之人投胎转世,来到贵府,您还不明白其中深意吗?” 谢过王道士以后,郑刺史赶紧派家里抵实的人到王道士说的地方去打探消息。还真的和王道士说的一样。这位辞官归隐的县令在八十岁的时候突然死去,但过了一天之后又活过来了,问下年纪,今年正好九十二岁。 听到家里下人的回禀。郑刺史不觉松了口气,心里盼着王道士说的结论。 过了个把月后,某天下班回来,刚进门,郑刺史就听见一声脆生生的“爹爹”,可把郑刺史吓得一个激灵。转头看看自家的姑娘,已与往日判若两人,光一双眼睛都是灵气十足。 等父女俩玩起游戏来,郑刺史发现,以前女儿笨手笨脚的行为全都没有了,郑刺史那个乐得,用文字和词藻都无法比拟。 第二天,郑刺史又让下人去打探一下,就在女儿脆生生叫自己爹爹的昨天,那个九十二岁的老县令无疾而终。 看来,王道士说的是真的。自此以后,郑刺史对道家的典籍有了兴趣,经常请王道士给自己讲述道家的经典,譬如用“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来指导自己的工作,得到了通州百姓的好评。 《云笈七签》说,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世间如果真的有魂魄的话,“国难当头,日寇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分。本欲服役,奈过年龄。幸吾有子,自觉请缨。赐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这应该是我们永远不能忘记的英魂英魄。 第14章 博陵崔咸活见尸 天宝元年六月,在相州发生了一件人死之后尸体不翼而走的事,虽说后面尸体找到了,也没有什么怪事发生,但当时听说这件事情的人,都直呼没看懂。 当时博陵崔氏的崔咸,因为习惯清静,又喜欢纵情山水,便独自从博陵搬到了相州,专程打理崔家的园林。虽说是世家子,但对自家的园林打造,崔咸从来不假手外人。 先说一下园林。现代的人们考证,国人的园林文化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不过,那个时候,贵族们对自己封地里的具有园林文化的地方叫着囿,意思是围起来的地方,还是以自然风貌为主。 到了秦汉,就开始出现了苑这一形式的建筑,也开始有了人工的痕迹。据统计,汉代的时候,皇家建宫设苑的地方就不下三百余处。项羽一把大火烧毁的阿房宫,也应该是当时宫苑的代表之作。从用栅栏围一块地方然后再在这围起来的地方里面修楼堂馆所,囿到苑的转变其实也昭示着中国古代园林的萌芽。 不过,园林的真正兴起也应该是在东汉末年三国魏晋时期。 原因也很简单,囿苑代表的都是皇家风范,也可以说是皇家的专利。但是在东汉末期的时候,天子可是经常性被废被立,拳头大的是大爷,手握重兵的各路诸侯虽不敢贸然取而代之,但想办法展示一下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还是可以的吧。比方说,九锡不好弄,袁术就从因为贸然弄九锡,结果被群起而攻之;后期老曹也只敢挟天子以令诸侯。 怎么展现自己比别人厉害呢?于是,大家就把目标盯着在原本专属皇室的宫苑上,再加上,从西汉时就开始有了的庄园经济在这个时候发展得日至中天,稍微避讳一下,建个园子玩玩,谁也不好说吧。 有了这种心态,皇室的、诸侯的、高门大户的,凡是想有点出人头地的,手下的园林就修得比比皆是了。至于园林怎么修,修成什么样子,也很简单。 三国魏晋,因为社会的动荡和思想的解放,显学便是玄学,讲究的是寄情山水和崇尚隐逸,自然,园林的主题都是这个。就如现代发展旅游,这里搞明清古街,那里自然也是明清古街,这是潮流,虽说后来都搞成了义乌小商品披发市场,但架不住过过往往的人流多啊,大家都可以赚个盆钵满溢。 到了隋唐,科举制度的兴起,庶族中的知识分子开始有了晋升的机会,但与世家大族相比,社会地位仍旧有着明显的差异。宦海浮沉,升贬无常,再想着“达者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经营园林,也成了庶族晋位者的爱好——以泉石竹树养心,借诗酒琴书怡性。 而且,受着魏晋风流的影响,园林更是文人士子的社会交往的场所,园林打造的景致,既隐含着主人的品味,也代表着他的身份地位和生活圈子。所以,作为崔家子的崔咸,独自在相州打理自己的园林就很好理解了。 话说崔咸在相州,读书写字交朋结友之外,便是一头扎进自家的园林里,左看看右瞧瞧,这里添丛竹,那里摆块瓦。稍微有点感觉之后,便邀上一帮有着共同爱好的朋友到园子里坐坐,饮酒、服食、狂狷。 某日下午,崔咸独自呆在园林的书房,回想着大家讨论的“山顶有楼, 远近皆见, 跨水为阁, 流水成景”,不觉天色慢慢的暗下来了。 崔咸正准备离开回到宅院,不想这个时候竟下起雨来,而且雷声滚滚。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崔咸也是无奈,继续静坐在书房里。 这场雷雨下了很久,差不多从黄昏时就开始了,一直快到二更时分才停下来。等崔咸提着灯笼走出书房门,突然听见园子的围墙边传来扑通一声。 崔咸顺势看去,一个身影从外面翻进了自家的园子。等崔咸提着灯笼走过去,居然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满身的泥泞。 崔咸来不及细想,雷雨天气的,又是大半夜,虽说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但恻隐之心,崔咸还是有的。于是,崔咸便将少女让进了自己的书房。点亮了灯,还燃起了火,让少女烘烤衣物取暖。 不过,从领着女子进门开始,直到崔咸让她坐下烘烤衣物,不管崔咸说什么,这个女子似乎听明白了崔咸的意思,但却始终没有开口回答崔咸的话。 这让崔咸心里就有些疑惑了,怀疑这个女子是那户人家的逃奴。在灯下,崔咸仔细打量了女子一眼,看她身上的装着,又不像是奴婢。但这大半夜的,谁家的姑娘会好端端的从家里跑出来呢。 想到女子万一是好人家的姑娘,深更半夜的一男一女独自待着,万一后面弄出什么是非就不好了。想到这,崔咸就给女子指点了一下书房里的寝具,叮嘱了一番,然后退出了书房。 第二天早上,等崔咸再到书房时看看女子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等崔咸推开门,眼睛都吓鼓出来了。昨晚好端端地翻进自己园子的女子,居然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的书房里面了。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啊,如何是好啊,万一有人追问起来,自己可说不清楚了。 咋办呢?崔咸思忖了半天,退出了书房,关上了门。走到了园子外面,想先到周围住户打听打听,看看哪户人家有姑娘走失了,然后看情况再说。 正走到大街上,崔咸看见六七个穿着丧服的奴婢,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向路人打听,看样子是在寻找什么人。 和崔咸迎面交错的时候,崔咸听得很清楚,他们正说着“死人都能跑了,要是是活人,不晓得会是怎么样子。” 奴婢们的话让崔咸很是觉得奇怪,于是转头叫住了这几个奴婢,问他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是因为被主人叱责了还是什么的。其中的一个奴婢气呼呼地说,“郎君您问这个干嘛呢?说起来的话,您又不清楚,您是贵人,还是别管这些闲事算了。” 见这些奴婢的话说得有些蹊跷。崔咸拦住了他们,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看着崔咸的穿着打扮,开始说话有点气呼呼的那个婢女也有些眼色,和同伴们商量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崔咸整个事情。 说是他们家的小娘子,已经死去三天了,昨天晚上才收殓她的尸身。哪知道后来晚上打雷下雨,随着一阵响雷,小娘子的尸首居然从棺材里跳出来了,大伙儿腿都吓软了,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了门消失在雨夜里,不知道去了哪里。主人给我们骂的半死,天还没亮就催着我们出门去找,也不晓得去哪里找。 听到奴婢们这么一说,崔咸更是心惊。于是,便又和他们问,你们家小娘子长什么样子穿的什么衣服。 崔咸的问话似乎给了他们一点希望,于是,几个奴婢七嘴八舌的说起了自家小娘子平日里的样貌和打扮,当然,描述的重点是家里人将小娘子收殓时的装扮。 这下,崔咸的心里有数了。他们要寻找的这具尸首,和自己书房里的那个姑娘全部对得上号。于是,崔咸就让最开始和他搭话的那个女婢回去禀告,说自己知道他们家的小娘子在哪里,又让一个女婢去找来本地的里正,然后和其他几个奴婢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主人的到来。 没过多久,丧女人家的主人来了,崔咸把自己昨夜里遇到的事情给丧女人家的主人说了之后,便带着他们一起到了自己的园林。 等大家进了书房,那个死去的女子还靠在昨天崔咸让她坐的那张椅子上,的确就是这家丧家的小娘子,衣服鞋子虽然烘干了,但上面的泥污依然清晰可见。 这下,不光是崔咸,连同女子的家人都是奇怪了。先说女子家住的地方离崔咸的园子有个十七八里路不说,关键是一具死去的身体怎么走过来的呢,而且,崔咸也说过了,小娘子是在雷雨停歇不久后翻墙进的他家园子。小娘子的家里人也看过崔咸指的地方,那院墙的墙头的确有人踩过的痕迹。 不过,疑惑归疑惑,怪异归怪异。丧女人家的主人还是很感谢崔咸,毕竟,自家女儿的尸身找到了,也没有被野物或其他侵蚀的痕迹。再说了,自家女儿的尸首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崔家的园子里,也幸好有里正在这里,这个事情也算是有一个好的了解。 在重复过无数遍感谢之后,丧女人家的主人从崔咸这里借来门板一类的器具,准备把女儿的尸首抬回去安葬。 可奇怪的事情在这时发生了。女子的尸首移到门板上以后,几个壮年的奴婢连续试了几次,居然连门板都抬不起来。 站在书房外的崔咸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也是觉得奇怪,看这个女子的体型,也不是很重啊,怎么会抬不起来呢?于是,崔咸又走进书房,拿着酒对着这个女子的尸首祭奠了一番。 等崔咸祭奠完以后,丧女人家的奴婢又试了一下,这下,载着女子尸首的门板很轻易的就抬起来了。 不过,在女子的尸首被抬出去以后,崔咸突然有些厌恶起自己的这座园子来,毕竟,大半夜的莫名其妙来了一具死尸,虽说后来事情圆满的结局了,但终究有些怪力乱神。 趁着天气尚好,崔咸让人拆掉了这座园子,回到博陵去了。而且,在崔咸身上,也并没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 至于人死之后尸身会变得很重这件事情,不光是在这个故事里有着讲述,到了现代很多人都还有这种说法,那就是当一个人死了在出殡的时候,抬棺人会感觉很重。 不过,现代的人们对这事进行了推论,得出的结论是心理作用。因为自人们有了对死亡的认知以后,就非常害怕看到自己同类的尸体,恨不得远远避开。如果情不得已之下需要去移动同类的身体,肾上腺自然而然的就升高了,再加上死去的人又不会像活人那样配合,自然就觉得重了沉了。 第15章 李少尹博苏郎中 如果某个人在和大家一起闲聊鬼故事的时候,说活人在吊唁死者的时候,死者听着悼词的时候听着听着会突然诈尸,然后与吊唁的人赤身搏斗,最后让吊唁的人也一并死去,听到这种说法的人估计首先的态度就是嗤之以鼻。 原因也很简单,一来诈尸的说法一直是出现在传说之中,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二来这死人博活人的故事更是天下奇闻,除非是像演义里讲的那样,周瑜为了赚诸葛亮,现在自己假死的时候拿下诸葛亮,结果在诸葛亮抚棺痛哭的时候发现了周瑜留在棺材上的气孔,让诸葛亮用蜡堵住了气孔,反而白白丢失了自家的性命。 但在古人的志怪笔记里,却实实在在的记录了一则死人斗活人的事,就不知道倒底是真实的事件,还是古人在听到一些传闻后发挥的脑洞了。 这个故事出自李亢的《独异志》。故事的主角也有名有姓,是当时河南府的少尹李则。 如果李亢所记载的李则和其他唐人讲的郭元振或哥舒翰的故事有相似点的话,能够与时人挂的上钩的,那就应该是韩愈先生后来应李家人邀请,写的那篇《河南少尹李公墓志铭》中的李则。 韩愈先生文章里提到的李则,是凉武昭王李暠的十三世孙,彭水县尉李令一之子。历任过左武卫兵曹、太子通事舍人、大理司直。 在韩愈先生的《河南少尹李公墓志铭》里,讲过一个李则在河南府担任少尹时治民的故事。 韩愈先生说,李则性格很刚正,在河南府虽然担任的是少尹,在他的上面还有大尹,顶多也只是个二把手,但李则的作风却并不是个二把手。 当时,在河南府,有姓吕的世家子,叫吕炅。这个人好道术,成天想着学符咒修仙这一套,虽然结了婚生了子,但是完全又不是个火居的道士,如果要用现代的话说,那就是有点二。常理上来说,如果一个男人上有高堂,下有妻子,首先扛起的应该是家庭的责任吧。但吕炅选择了却是抛妻别子。 于是乎,某天,吕炅突然换上道士的衣冠,有板有眼的拜别自己的母亲,自己要去王屋山学仙去了。全然不顾身后老母亲和妻子儿女的哀求和痛哭,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是为之侧目。 按道理说,修仙就修仙吧。但这吕炅呢,在山里又耐不住清苦,在王屋山住了几个月以后,又从山上下来了,到处宣扬自己得到了神仙的旨意,而且还吸纳了一批信徒,到处招摇过市。 如果我们把历史稍微认真拜读一下,我们就会发现,自从汉末张氏兄弟喊出“苍天已死”的口号之后,统治者们对宗教一直是防范得比较紧的,而且,越是乱世,道家有很多子弟都行走在人世间,有的还亲自参与了起义或者动乱。 而且,道家的子弟除了走基层路线以外,也融入到了上层社会,与释家子弟相比,道家子弟升为国师的人还是比较多的。 不知道当时这个吕炅是不是也有了某些想法。从王屋山下来以后,他兴冲冲地带着几个弟子去了府衙请见少尹李则。 哪知道到了府衙以后,事情却并不如吕炅想象的那么美好。李则直接将他晾在了府外候着,然后让衙役剥下了他的衣服,并且押着只穿着内衣的吕炅回了老家赡养母亲。 孝未尽,岂能学仙。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李则是一个很重传统伦理的人。 所以,在李则去世之后,李家人也是遵从礼制为其举办丧事。而且,像这样的人物去世之后,即便生前因为刚正得罪过人,但死者为大,前来吊唁安慰李家人的人也就很多。 李家人在为李则举办丧事期间,有一天,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人来到李家,向李家人投上拜帖,自称苏郎中,是李则的生前好友,听闻了李则的死讯前来吊唁。 前面说了,李则的阅历和经历也很丰厚,虽然李家人不认识这个苏郎中,但想着李则经历的职位也比较多,个别好友家里人不认识也很正常。 于是,李则的儿子便陪着苏郎中来到了李则的灵堂。 就像现代我们在影视里看到的丧礼情节那样。进入灵堂以后,宾客会在死者的灵床前致礼,死者的亲人则会在死者的灵床边回礼。稍微不同的是,因为要遵循礼制,李则的尸身这个时候还停放在灵床上,没有放入棺椁。 这个自称苏郎中的人在李则的尸身前行礼之后,居然嚎啕大哭起来,大有“死去何所在,托体同山阿”的魏晋风范,连同同在灵堂里守孝的人都哀恸不已,李家亲眷的客人见到这番情形也是惊叹不已,这是李则的哪位好友呢? 可是,伴随着苏郎中的失声痛哭,奇怪的事情发生,这可是在李家人和众多宾客的眼睛前头发生的。 只见李则的尸身在苏郎中的痛哭声里猛地从灵床上蹦了起来,径直扑向了苏郎中,掐住了苏郎中的手臂,一人一尸在灵堂里打了起来。 这下,呆在灵堂里和灵堂外的人可都坐不住了,慌不择路往外跑,边跑还不忘边回头,还差点酿成踩踏事故。 听说过诈尸,但哪个又真的看见过诈尸呢。虽说是大白天的,但跑到院子里和李家府邸外的众人都是毛骨悚然。 不过,李则的家里人倒是还有几分血气,在跑出灵堂没几步以后,还是停下了脚步,团团围住了灵堂,想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这个时候,更为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在灵堂里其他的人跑出来以后,里面李则的尸身和那个苏郎中居然还抽空子把灵堂的门给关了。 惊骇的李家人站在灵堂外的院子里,听见灵堂里噼里啪啦的打飞起来了,面面相觑,这叫什么事呢,谁也不敢做声。不过,幸好李家还有明白人,赶紧把这事上报到了县衙。 县衙的人听了李家的禀告也是很惊奇,于是就派人跟着到了李家。这时候,灵堂里还在噼里啪啦的打着,见到这样的情景,衙役们也不敢上前一探究竟。 一直等到天色黑下来,灵堂里面才没有了声音。在几番大眼瞪小眼之后,李家的孝子们麻起胆子让人举起火把进了灵堂。 推开门,屋里面是一片狼藉,早先摆放的规规矩矩的冥器撞得到处都是。至于李则的尸身和苏郎中,好像没看到他们的身影。 等大家把火把再举高一些,一直往里走,大家才发现灵床上隐约躺着两个人。莫不是李则和苏郎中吧,大伙儿这么想着。 可等大家把灯笼火把全部弄起来以后,走到灵床边一看,大家都愣住了,这叫怎么回事呢? 诈尸事件发生之前,到李家的宾客和李家人都可以作证。那个自称苏郎中的人,可是穿着红色衣服的,而且身材体型与死去的李则不一样。 诈尸事情发生之后,虽说大家都被吓跑了,但还是围在了李家周围,而且李家还第一时间报告了县衙,衙门来人之前和来人之后,没有人看过苏郎中从灵堂里出来过。 但是现在,大伙儿在灵床上看见的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李则,身材体型一样不说,连脸上的胡子胎记都没有任何分别,即便是衣服,也都是一模一样的。那个苏郎中去了哪里呢? 见李家人和所有的宾客都这么说,衙役也是一头雾水。现在两具尸体在这里,李家没有人能分辨出哪个是哪个。这可怎么办呢? 关键是这个自称苏郎中的人,是从哪里来的,又是从何而来呢?这时,李则的儿子想到苏郎中来的时候投的拜帖,赶紧让人去找。结果不找不要紧,一找却硬是找不到,李家的管事说自己把苏郎中的拜帖放在了那一堆拜帖里面,可怎也找不到了。 得知完整的事情以后,不光是县衙的衙役和李家人,连同在场的宾客都是愣了。大家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苏郎中哭丧的时候,死去的李则跳起来和他搏斗的,怎么博着博着苏郎中不见了,却出现了两个李则呢。 这可咋办呢?李家身为苦主报了案,但案情到了这里以后却没了个理由,苏郎中似乎也成为了苦主,怎么看都是一桩无头公案。商量过来商量过去,在场的人都没有个主意。 最后,有人说,反正分不出来到底哪个是真的李则,就当是李则魂体和魄体分开了,现在才汇合。李家人也就同意了这个观点,不然,宾客前来吊唁自己的父亲,结果弄出自己有两个爹,讲到哪里都是一个笑话。要是再弄出个李德和王太叔的话,李家更会成为笑柄。 现在,有官府的人在,大家又都有一致的看法,谁都不愿节外生枝。于是,李家人便重新布置了灵堂,将两个一模一样的李则都放进了原本给李则准备的棺材里,各种法事做完之后,将二人同棺葬在了李家的墓地里。 至于后来事情怎么样了,李亢没有说。仿佛古人在记录这些传闻的时候都喜欢用戛然而止这一招,然后让看故事听故事的人自己去想。或许,很多传说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然后就有了不同的解读吧。 第16章 邬涛夜遇王氏女 薛用弱说,以前汝南有个叫邬涛的书生,很喜欢读三坟五典的故事,对那些神话传说的看法也很有自己的一套,非常羡慕赤松子他们那种飘逸出世的风范,也就很喜欢到处逛逛,寻访修道的人士交流心得。 某次,邬涛从汝南出发,前往婺州游历。途中听说义乌有位很有点道行的杨姓道士,于是,邬涛便未在婺州停留,直接去了义乌,想见见这位高人。 哪知道等邬涛到了义乌以后,这位叫杨景霄的道士也出门游历去了,留守在家的童仆告诉邬涛,杨道士可能三五天回来,也可能十天半个月回来,最迟的话个把月内一定会回来。 于是,邬涛便决定在义乌盘桓几天,再说义乌这边的山山水水也比较可以,流传在义乌周围一点神神怪怪的传说也比较多,能见到杨道士更好,见不到的话纵情一下山水也不错。 抱着这种念头,邬涛便在义乌的某家酒店租了一间房子,住了下来。先是去杨道士家里给他留守在家的童仆知会了一声,说是自己住在哪里云云,让杨道士回来以后能找得到他。然后就每天这里转转那里看看,日子倒还过得比较充实。 不知觉间,邬涛竟然在义乌住上了一个多月。 某天夜里,邬涛正在房间里整理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对应着自己熟悉的三坟五典看能不能找出千丝万缕的联系。 到了二更左右,门外忽然传来的敲门声。这个时候会有谁来呢,莫不是杨道士? 想到这,邬涛站起身提起灯打开了门。与他想得不一样的是,外面一个穿着披风带着两个婢女的女子,衣着甚是华丽。 还不等邬涛多想,一个婢女就说,公子怎么才开门啊,我家姑娘可是千难万难才出了门。说完也不等邬涛回话,和另外一个婢女拥着女子就直接进了邬涛的房间。 这可把邬涛搞得尴尬了。哪见过大半夜的有女眷撞进自己的房间呢。 等四人都进了屋里,看似主人的女子径自坐在了先前邬涛读书写字的地方,弄得邬涛只好讪讪然地站在一旁。 这时,开始说话的那个婢女又开口了。公子,我们家姑娘是王家的小娘子,前些日子在路上遇到公子后一直念念不忘,今天晚上过来是特意拜访看望公子的。 听到婢女的话,坐在凳子上穿着披风的女子脸红了一下,似乎自己的心事被婢女说中了一样。 借助油灯的灯光,邬涛仔细打量了一下婢女所说的王家小娘子。长的真是漂亮,身材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可越是这样,邬涛心里却越犯嘀咕不敢搭话了,生怕这个小娘子是哪家豪门权贵的女眷,万一自己中了个仙人跳,岂不是坏了自己修道的名声。 看着邬涛紧张的样子,王家小娘子反而笑了。公子不必紧张,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上次偶遇公子之后,爱慕公子的才华,所以今天趁黑过来拜见一下公子,只是公子这里没看到有酒食茶水,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表达敬意。 听了王家小娘子的话,邬涛赶紧拱手向她行了一礼,感谢姑娘的夸奖,我这个人平时比较简单,也不知姑娘会突然到我这里来,所以也没有准备,至于姑娘说的,实在是有些高看我了。 两个婢女看着自家姑娘和邬涛一板一眼的对着话,完全没有说到正题上,开始那个婢女插话了,小娘子,您过来的时候不是让我们带了食盒嘛,要不…… 见自家的婢女插话,王家小娘子似乎有些发怒,但似乎又有些羞涩,你们提这个干嘛。 但两个婢女却似乎没有看见王家小娘子的脸色一般,一个婢女上前解下了王家小娘子的披风,一个从背后拿出食盒,把盒子里的酒食一一摆在邬涛和小娘子对坐的桌子上。 邬涛也是呆了,看着婢女还从食盒里拿出一对银色的蜡烛摆上桌点燃,房间里的光线更加明亮起来。 眼前的王家小娘子卸下披风以后,里面是一身短装,身材更是婀娜多姿,而那两位婢女也脱下了外套,在两人的面前径自舞了起来。 咳咳,见邬涛有些愣住了。王家小娘子咳嗽了一声,惊醒了邬涛。公子,不若试试我带的酒食,有她们两个跳跳舞,也当是为我们的相见助助兴。 然后,也不待邬涛有什么反应,就把酒杯递到了邬涛手中。 端着酒杯,邬涛放也不是喝也不是,但看着王家小娘子也从桌上拿起了酒杯,向自己示意了一下后喝了一口,邬涛也只好硬着头皮把手中的酒喝了下去。 两杯酒下肚之后,王家小娘子直接向邬涛表白了。公子啊,原谅我的冒昧,我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一直是在亲友家里长大,可是他们总是不太注意我的想法。 前次遇上公子以后,心里就一直有了你的影子,两位婢女见我茶不思饭不想,也悄悄的帮我打听,都觉得公子是值得托付的人,今天,借着这酒,我想知道公子是什么意思。 虽说酒是人的胆,在几杯酒下去以后,邬涛虽然没再去想这个小娘子到底是不是哪家权贵的女眷,但王家小娘子刚才的话却让邬涛有些惊了。 邬某何德何能,竟得姑娘如此抬举,实在是不当人子。邬涛赶紧正色的和王家小娘子说不好不好。 这时,两位婢女的舞蹈也停了下来,上前帮助王家小娘子给邬涛劝酒。 都说借酒乱性,几个娇滴滴的姑娘凑上来,左一杯过来右一杯过去,没几下功夫,邬涛就向王家小娘子表了态,我是山野之人,家里条件也不太好,承蒙姑娘不弃,如果不嫌弃的话,那就怎么怎么了。 事情发生到这里,一切就都很简单了。 很快,两人的酒宴就结束了,在两位婢女的哄笑下,邬涛牵着脸色羞涩的王家小娘子进了里间。 大半夜的,一个是郎有情,一个是妾有意,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用说了。 至于两个婢女,自然是收拾外面酒宴的残局,然后遵从大户人家的规矩,在外间候着。 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眼见即将到了五更,王家小娘子轻轻推开邬涛搭拢在自己肩上的手,却不想惊醒了邬涛。 我是寄居在亲友家的姑娘,如果天亮之前还没回去的话,被人看见了终是不好。到了晚上,我再过来看郎君。 听了王家小娘子的话,邬涛也点头称是,起身要送王家小娘子,却被王家小娘子摁在了被窝里,我和两位婢女自己回去,你先好好休息。 于是,这一夜之后。只要天一黑,王家小娘子就会悄悄的来到邬涛的房间,有的时候是三个人来,有的时候是两个人来,有的时候是王家小娘子一个人来。 这一夜之后,游山观水什么的,早就被邬涛抛在了脑后。即便是出门,也早早就回来了,等着王家小娘子的出现。 这种幸福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三四个月。 某个下午,邬涛从外面转回来,发现有一名道士在自己的房间外等着自己。两个人一交流,居然是自己上次寻而不遇的杨道士。 杨道士说,自己刚从外面回来,看到了邬涛给他的留言,毕竟已经几个月了,今天抱着看一看的态度来找邬涛,没想到邬涛还住在这里。 两人寒暄了一番以后,进到了邬涛的房间。 坐下之后,杨道士不等邬涛去取茶水,用手把邬涛按在椅子上,道兄最近是不是碰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邬涛一惊,自己住在酒店里,外出的时候也没有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去过,杨道士怎么会这么说呢。 看着邬涛惊疑不定的样子。杨道士让邬涛取过铜镜,让他对着镜子照了一下,然后指着自己的印堂说,我们都是修道的人,按道理说,你的面相上不应该出现发黑的情况,如果不及早采取措施的话,绝对会伤及你的性命。 瞧着镜子里自己的额头,再看看杨道士的印堂。邬涛也不禁心口一紧。 自从王家小娘子那晚来了以后,自己的夜生活是相当的有滋有味,而且,两位婢女有时也会加入战团,但感觉到自己的精力是比刚到义乌的时候差了许多,为此,前两天夜里,王家小娘子还在笑话自己。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时听见杨道士这么一说,再两两对比一下,邬涛就把王家小娘子和两位婢女夜访自己的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杨道士说了。 听邬涛把事情说了之后,杨道士也是苦笑。道兄啊,你平时肯看书肯研究道术,但对生活常理还是接触少了,试想一下,有哪家的姑娘会晚上来不等天亮走呢,再说,都几个月了,这个王家小娘子也不让你去她寄居的亲友家拜访。 然后,杨道士很肯定的对邬涛说,大哥,你遇到鬼了。而且还不止一个鬼。 邬涛一听杨道士说的这么肯定,也是急了,赶紧问,那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虽然邬涛问得很急,但杨道士还是看出邬涛有些犹自不信。 于是,杨道士就从随身携带的口袋里拿出笔和朱砂,当着邬涛的面画了两道符文。一道让邬涛缝在衣服上,一道让邬涛挂在房间的门上。 然后叮嘱邬涛,如果王家小娘子和那两个婢女是鬼物的话,看到门上的符咒以后是不敢进屋的,但肯定会在外面大吼大闹。你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和她说话。 见杨道士说的这么郑重其事,邬涛听从了杨道士的安排和叮嘱。到了晚上,王家小娘子又携带着婢女来了,刚好进门,却被门上的符咒逼了回去,王家小娘子和婢女瞅见挂在邬涛房间门上的符咒,顿时大骂不止,怨恨邬涛负了她们的情谊。 邬涛坐在房里,听着外面王家小娘子和婢女的声音,也是惊骇,居然和杨道士说的一模一样。 过了一会儿后,邬涛听见房间的窗户有声音,不等邬涛转头,王家小娘子和婢女居然出现在邬涛的面前。邬涛顿时大骇,不过,这时,杨道士让邬涛缝在衣服上的符咒闪出了光,逼退了王家小娘子她们。 眼见无法和邬涛近身,王家小娘子恼怒不已,在房间里折腾的大半夜,直到五更鸡叫以后才离去。 看到王家小娘子和婢女离开后,邬涛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也算是自己命不该绝啊,幸好杨道士来了,不过,这得想办法尽快解决这件事啊,不然的话估计会有大麻烦。 等天色大明之后,邬涛赶紧跑到了杨道士住的地方,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杨道士。 杨道士说,看情形,她们今天晚上还会来,这样吧,我再给你画一道符水,如果她们来了的话,你直接用符水对着她们洒,想必可以消除祸根。 到了晚上,王家小娘子和那两个婢女又来了。看着门上的符咒,王家小娘子的神色更加愤恨,骂的话也比昨晚更加难听。 而且像昨天一样,虽然门进不得,但王家小娘子三人又从窗户出现在了邬涛面前。 四人在房间里纠缠不休,邬涛颤抖的拿着杨道士画给他的符水,对着王家小娘子三人说,我们终究人鬼殊途,要不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可是王家小娘子三人却不听,不依不饶的缠着邬涛,最后,邬涛也是没了办法。闭着眼睛把符水朝着王家小娘子三人洒去。只听的滋的一声,然后王家小娘子他们就尖叫起来。 邬涛睁开眼睛,那些符水洒在王家小娘子三人身上以后,居然滋滋地冒起了烟,像火一般焚烧着三人的身体,没过一会儿,都烧得干干净净。 打这以后,邬涛依旧在这家酒店住了些时日调养身体,但到了晚上,王家小娘子和她的婢女们再也没有出现过,想来是杨道士的符水彻底消除了她们。 等邬涛身体调养好以后,邬涛诚心诚意地拜杨道士为师,学起了道术,后来,就不知所终了。 都说人鬼殊途,但也有一日夫妻百日恩。在杨道士提醒之后,如果王家小娘子和两个婢女能够退让一步,四个人说清楚。也许,薛用弱讲的这个故事的结局也就不一样的,倩女幽魂的故事,恐怕要提前几百年。 第17章 结竹村鬼窃刈谷 在宋代时期,弋阳县城外数十里处的地方,有一座小村子,名为结竹村。 村子里的人以吴姓为主,其中的一户大户家主叫吴庆之。当祖上的家业传到他手上的时候,整个村子的田土基本上都由吴庆之盘了下来。 不过,这个吴庆之,与当时其他地方的家主不一样,他的目光并没有局限于众人所熟悉的蚕桑之道,反而对粮食种植极为重视。 或许是因为其祖先曾因缺乏粮食而遭受困境吧。因此,在接手家业后,吴庆之还借着往日里朋友们的便利,引进了占城稻的种子,把一年两季的稻谷轮作经营的更是如数家珍。 当然,在重视粮食为主的同时,吴庆之也没有放弃商业方面的渠道,只不过对比起来的话,粮食的种植在吴庆之的心里占据了更为重要的位置罢了。 因为村里人的基本上都是同宗,负责耕种的也基本上与吴庆之有着或深或浅血缘关系的吴家人来负责。 不过,在这方面,吴庆之倒是没有把种田的和经商的族人待遇分开。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会时不时地亲自去地里查看稻子生长情况。 而且,每到稻谷快要成熟的时候,吴庆之都要安排人在田边搭建起简易的茅屋,放上锣鼓。一来是担心山里的野猪、野兔之类的野物糟蹋粮食,二来也是防止有贼人趁夜盗割谷子。 这天夜里,轮到了吴家的一个名叫吴二的家仆守在茅屋里。吴二躺在铺着稻草的木板床上,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蛙鸣,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忽然间,一阵轻微的“唰唰”声传入了吴二的耳中,将他从睡梦中惊醒。吴二揉了揉眼睛,仔细一听,发现这声音竟然来自于稻田里! 难道有人在偷谷子?吴二心里一惊,急忙从木板床上爬起来,抄起放在床边的一根短棍,蹑手蹑脚地走出茅屋。 此时,月光稀疏,勉强能够照亮前方的道路。吴二瞪大眼睛,借助微弱的光线,果然看到稻田里有个黑影在那里一动一动的,似乎正在收割着什么。 吴二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喝道:“谁在那里?竟敢偷我吴家的谷子!” 随着吴二的呵斥声,那个身影显然受到了惊吓,扔下手中的东西,撒腿就往远处跑去。 “可恶!看你往哪里跑!”吴二提起短棍,大步追了上去。 然而,那身影跑得极快,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尽管吴二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但最终还是没能追上对方。 当吴二回到茅屋后,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他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些稻谷,生怕它们会被偷走。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他肯定会受到主人严厉的责罚。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吴二便迫不及待地赶到了昨晚看到贼人的那片稻田。他仔细查看了一下四周,发现稻谷并没有被盗割,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慰道:“幸好,谷子还在!”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第二天夜晚,吴二瞪大了双眼,警惕地守候在那块稻田附近,一直等到深夜。不出所料,又有黑影出现在稻田里。 不过,等吴二提着短棒追的时候,那个贼人似乎对地形非常熟悉,贼人又一溜烟跑的不见了踪影。 第三天早上,吴二再次来到那块稻田查看。令他惊讶的是,稻谷依然完好无损。没有被盗割。吴二这才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同样的情景不断上演,每晚都有人影在稻田里出没,但稻谷却始终没有被盗走。这让吴二感到无比困惑和愤怒。 什么意思呢,欺负我提着短棒追不上你是不?还是故意调戏老子,等老子去找主人弄个长枪,到时候给你来下好的。 这个时候,吴二全然没有把贼人的身影和未被盗割的谷子联系起来。 夜幕降临,吴二蹲守在茅屋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块贼人多次出没的稻田。果不其然,如他所料,半夜时分,那个贼人的身影再次出现了。 吴二怒不可遏,抄起长枪,怒气冲冲地冲出门外,嘴里骂道:“直娘贼!你还真当我是病猫,好欺负的吗?” 那贼人听到声音后掉头就跑,吴二拎着长枪在后面大步追赶。瞧着机会,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长枪朝着贼人投掷过去。只听得噗通一声,长枪正中贼人,将贼人打翻在地上。 空出了手的吴二赶忙点燃火把,跟到前面一看,那里有什么贼人咯。自己扔出去的长枪砸翻的是一截枯杉木。 莫不是你这个东西在作怪?吴二把这截枯杉木提在手上掂了掂。老子明天就把你烧了,看你还做不做怪。 于是,吴二就将这截枯杉木带回了茅屋,随意地扔在了自己睡觉的床下面,心里琢磨着等天亮之后再再把它给烧了。 待到天亮之后,吴二提起这截枯杉木往村里走,途中遇到了村里的巫师。巫师见他手中拎着这么一截枯杉木,就问是怎么回事。 吴二便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巫师。巫师想了一下,和吴二说,要是你说的是真的话,那这个东西能变化,光烧,怕是烧不干净。 于是,吴二就问巫师应该怎么办?巫师附在吴二的耳边说了一通。 回到家后,吴二立刻让妻子找来一个大瓦罐和一个小瓦罐,并将这截枯杉木剁成碎片,然后把所有碎片都装进小瓦罐并盖上盖子,最后将小瓦罐放入大瓦罐中。接着,吴二点燃火开始炖煮小瓦罐,仿佛在炖一锅汤似的。 随着噼里啪啦的火声响起,一股浓烈的臭气从瓦罐里冒了出来,给边上看闹热的人都熏到一边去了。 不一会儿,瓦罐里便传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哭泣和哀嚎声,放了我吧,我不打扰你了。要是你不放我的话,我会想办法找你索命。 对瓦罐里的声音,吴二像没听到一般,继续添加着柴火,让火势越来越旺。瓦罐中的水被煮得咕咕作响,热气腾腾,与那恐怖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过来一会儿之后,瓦罐里的声音逐渐转变成了苦苦哀求:“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来打扰你了!之前我说要找你索命,只是为了吓唬你而已,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听到这话以后,吴二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加柴火。片刻后,吴二拎起滚烫的瓦罐,缓缓向村子外走去。到达村外后,他将瓦罐用力打破,然后把碎片四处乱扔。拎起瓦罐走到村外,把瓦罐打破四下扔了。 打这以后,吴二再到田边守夜的时候,前几天的碰到的怪事再也没有发生了。 这个附身在枯杉木上的东西,如果是鬼的话,屡屡以盗割谷子的方式去挑衅吴二,结果,被吴二反击以后只能逃之夭夭,真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艾子杂说》:“王曰‘前人已不住矣,又安敢祸之?’艾子曰:‘真是鬼怕恶人也。’” 或许,这个吴二原本就像纪大学士笔下的那个姜三莽一样,认为鬼都可以抓着卖钱,所以,这个附身在枯杉木上的鬼物,在吴二面前卖弄,也是自取其辱罢了。 第18章 尻后生尾人化犬 据洪老爷子说,绍兴年间,他曾听闻过两件人变成狗的事情,有男有女。都是姑苏城里发生的事,实在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第一件事呢,是姑苏城里翟秀才家的乳婢,姓王。 这个女人为人尖酸刻薄,一辈子都没有做过什么善事,什么修桥补路,与她都是无缘。和她打交道的人,如非必要的话,都情愿躲的远远的。用现代的话说是,惹不起她,但躲得起得起她吧。 再说,这个王氏素来又没有什么信仰,在她的世界里,总是天第一她第二,世界都是她说了算。 在翟秀才家里待了那么多年,翟秀才也是郁闷的紧。因为她的性格,常让翟秀才到处赔不是。 打个简单的比方来说吧,就算是在翟秀才家里,如果王氏看到翟秀才的夫人小妾念经诵佛,她也会在一边咄咄其词,完全没有点主婢差异。而且还会嘲讽挖苦,常常弄得自家的人也下不了台。 而且,王氏这个人,可谓是出了名的难缠。她平日里仗着自己是翟秀才家的乳母,对家中的女眷们总是恶言相向。不仅如此,她还经常以各种理由索要钱财,甚至不惜为此与他人争吵不休。 然而,就在王氏四十岁那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天清晨,王氏突然感觉到臀部一阵剧痛,仔细一看,竟然发现那里长出了一个肉瘤子。 这个肉瘤子长得十分迅速,短短几天就已经变得硕大无比,让王氏疼痛难忍,无法正常站立和坐下,只能整天趴在床上。 这下可真是要了王氏的老命了!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更担心这个肉瘤子会越长越大,最终危及到她的生命。 得知王氏病情的人纷纷前来探望,但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同情和关心。相反,许多人都认为这是王氏自食恶果,觉得她是罪有应得。毕竟,她平时待人刻薄,得罪了不少人,现在遭遇这样的病痛,大家都觉得是她应得的惩罚。 尽管翟秀才的娘子等人有时也不太喜欢见到王氏,但她们终究还是念及旧情,没有失去主人的身份。 她们请来了一位郎中医治王氏,并支付了高昂的诊金。郎中详细地检查了王氏的病情后,表示可以尝试用中药来治疗。 而王氏也趁着这机会向郎中讨了些膏药,想把这肉瘤给弄掉。 也不知道王氏长得这个肉瘤是不是别人口中所说的报应。在没用药的时候,这个肉瘤对王氏的冲击还不是很大,虽说站着坐着有些影响,但起码王氏还能正常的走路。只是走路的姿势会比平常人怪异一些罢了。 等到王氏把从郎中那里求来的膏药敷上以后,情况却变得更糟了。原本只有鸡蛋大小的肉瘤,出现了变长的趋势。 在王氏连续敷过几次药以后,据给王氏敷药的人说,原本不起眼的肉瘤居然还变长了一根尾巴的样子,上面还有些毛发。冷不丁看见时,还以为王氏弄了条狗尾巴塞在自己的身后。 而且,自从这肉瘤长成狗尾巴的样子以后。像往日那样走路,就成了王氏的妄想。 在房间里,王氏想散歩,都只能用两只手在前面撑着,然后慢慢的移动双脚爬着走,老远的看,就像一只狗在地上爬行。 这让王氏感到无比恐惧和绝望。她甚至不敢照镜子,生怕看到自己丑陋不堪的模样。 更可怕的是,王氏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糟糕。靠双手支撑着身体缓慢地爬行。每次想要移动脚步,都需要花费巨大的力气。 而那条“狗尾巴”则像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让她的行动变得异常困难。 更为怪异的是,在王氏爬行了几回以后。王氏的手和头也抬不起来了。要吃东西,服侍她的人只能把食物放在盘子里,任由她用嘴取食。 但这还都不算诡异。相反,王氏在手脚并用之后,行动的方式越来越熟练了,照顾她的人一不注意,就会被她从房间里爬出去。 要是看到家中的狗在吃东西的时候,王氏还会发出低沉的吼声以驱赶它,然后自己抢过狗的食物。到了晚上,家里人只要稍不注意,王氏就会偷偷的从房里溜出来,抢占狗窝睡觉。 从王氏长出尾巴开始,这种情况足足持续了半年多之久,王氏才死去。 为此,翟秀才也没少被朋友们调侃和埋汰。 然后就是绍兴三十年五月的时候。 姑苏城里的狱吏徐忠,在某次生病之后也长出了一条尾巴。这事还是徐忠的家里人说出来的。 据徐忠家里的人说,自从徐忠在屁股上长出尾巴之后,他就不停地喊饿。然而,当妻子将食物端过来给他的时候,徐忠却大发脾气。 徐忠说,我因为平时不珍惜粮食,上个月某次做梦,日夜游神将自己带到了城隍爷那里,他们向城隍老爷禀报了我浪费粮食的罪行。 城隍老爷问左右两位判官:“这个人浪费粮食,你们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拿个方案说说。” 两位判官对视了一下,文判官说:此辈坐享膏粱,不知生民艰难,暴殄天物不恤,当罚不为人食。 文判官的话说完以后,武判官也表示赞同,诸位功曹也是连连点头。城隍老爷见状,便听从了判官们的意见。 徐忠接着告诉妻子,那个梦醒了以后,就发现自己屁股后面长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再看到平日里那些大鱼大肉,更是觉得恶心反胃,反而只想吃一点糠孚。 于是,徐妻便按照丈夫的说法,把家里平日喂狗的米糠弄了点过来。 哪知道徐忠一看见米糠,眼睛都亮了起来,他直接用嘴巴叼起盘子,放在地上,然后蹲踞在地上,像家里的狗一样吃起了盘子里的米糠。 见到这番情形,徐忠的妻子魂都只差吓掉,赶紧准备香纸蜡烛到寺里为徐忠烧香许愿悔过。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十多天以后,徐忠仍然死去了,从他第一天蹲踞着吃东西到死去,全然都是狗的样子。 “城,以盛民也。隍,城池也,有水曰池,无水曰隍。易曰:城复于隍。从阜皇声。” 要是王氏和徐忠的妻子,能够到城隍庙里拜拜,悔过自新,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第19章 张奇神仗术丧命 据说,乾隆年间,湖南有个叫张奇神的人,不知从哪里学得了一些手段,能够摄人心魂。 但是这个张奇神心术有些不正,经常凭着自己学得摄魂的手段,恫吓附近的百姓,诈骗钱财。 如果稍微有点触忤了他,张奇神就会暗地里施展法咒,让触忤他的人被摄去魂魄,轻则生病,重则还可能丢掉性命。明面上,张奇神则卖弄神通治病救人,实则是前脚放鬼,后脚捉鬼。 时间稍微长了点之后,大家都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情,对他是又恨又怕。明知道是张奇神在作祟,可是报到官府,官府里的人也得到过张奇神的打点,常常用一句口说无凭将报案的人打发了事。 因为钱财来的容易,张家的两个儿子也跟着张奇神胡作非为,而且,还有些不明真相的群众,也跟着张氏父子一起吆喝。当然,背地里诋毁他们家的也很多。 为此,张奇神的老婆很是忧心忡忡。有时也和丈夫说上几句,但反而被张奇神训得一无是处。 过了几年后,张奇神家住的小城,搬来了一个书生,姓吴,是湖北江陵人氏。 一开始,吴书生听说了城里的百姓说了张奇神的事情以后,还有了几分兴趣,还专门找人打听打听,弄得张奇神的信徒都以为又可以为师父拉来一个弟子。 但吴书生在细细看了几回张奇神给信徒们的授课,心里得出了一个结论:心术不正,仗着几分手段,招摇撞骗。 于是,对张奇神的信徒劝他入教的事情,反感的很。某次,吴书生去市集上,正好碰到张奇神正在给行人宣讲自己的教义。 看着蒙昧的百姓被张奇神绕的团团转,吴书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着众人的面就拆穿了张奇神的把戏,狠狠地羞辱了他一番。 不过,吴书生也知道张奇神有点小本事,又是个眦眦必报的家伙。在羞辱完张奇神以后,吴书生知道张奇神晚上肯定会来找自己的麻烦,以证明他确确实实有着神通。 于是,当天晚上,吴书生就没打算睡觉,点起灯,在灯下读着《周易》,静候着张奇神的到来。 刚过二更,正在读着书的吴书生突然听见房顶上的瓦传来有人踩踏的声音。吴书生定了定神,借助书桌上的灯光四下打量的一番,没发现什么异状。 等吴书生把头转向门口,只见一个提着枪的金甲神人出现在门口。看见吴书生以后,这金甲神人二话不说,持着枪就直直地向吴书生奔来,像是要刺死吴书生一般。 因为事先心里有了准备,吴书生倒也不慌张,看着金甲神人的动作,反而拎起手中的《周易》朝着金甲神人打了过去。 结果,正好打中了那金甲神人。然后,那金甲神人就随着倒在了地上,一下子就缩得只有两寸长了。 吴书生提着灯走过去一瞧,先前的金甲神人居然只是一个纸人,自己扔出的《周易》正好压在纸人的脚上。 于是,吴书生就把《周易》和纸人都捡了起来,顺手把纸人夹在了书里。因为担心张奇神还有后手,吴书生回到了书桌边继续埋头读着《周易》。 没过多久,吴书生又听见房顶上有人走动的声音。但因为前面的情形,吴书生径直朝着门口看去。 伴随着头顶的瓦响,两个提着斧头的青面鬼出现在了门口,朝着吴书生冲了过来。 吴书生也不迟疑,站起身,依旧拿起手中的《周易》朝着这两个青面鬼打去。与前面的情形基本上一模一样,被吴书生手中的书打中以后,这两个青面鬼也倒在了地上,身形也慢慢缩小,最后,依然是个纸人。 于是,吴书生又把纸人捡了起来,继续夹在书里。回头又坐在了桌子边,心里想着,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这一等,一直等到了半夜。 有妇人哭泣的声音慢慢地传到了门外,然后就听到了叩门声,自称是张奇神的屋里人,妇人哭泣着向吴书生哀求。 求先生发发慈悲,昨天晚上,张奇神和两个儿子过来为难先生,却不想被先生拿住,求先生饶了他们。 然后,吴书生就听到门外有连着磕头的声音。 吴书生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讲的什么。晚上有三个纸人来这里谋害我,被我拿下了,但他们不是你的丈夫和儿子。 屋外自称张氏的妇人回答说,是张奇神和两个儿子附在纸人的身上过来的。先前来的是自己的大儿子,张奇神半天不见儿子回来,就又自己领着小儿子过来了。 现在他们父子三人都假死在家里,要是过了鸡鸣,天亮之后他们就会真的死去,再也活不过来了。 张氏苦苦哀求道,磕头的声音更是砰砰作响。 但吴书生仍是不为所动,直到张氏再三哀求。吴书生说,你们一家,仗着几分邪术胡作非为,所以就会得到这样的报应。既然你说得这么可怜,又对着上天赌咒发誓,那我就还一个孩子给你。 说完,吴书生从书里取出后面两个纸人中最小的一个,从门缝底下塞了出去,始终没有开门。 张氏拿到纸人以后,又是感谢,又是哀求,祈求着吴书生再把剩下的两个纸人给她。但吴书生却始终不答应。最后,张氏只得哭着离开了。 第二天,吴书生走到市集上。听到那些张奇神的信徒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张奇神和他的大儿子莫名其妙的的死了,他的小儿子在家里,像是得了什么病一般,死过去又活过来了。 而在张奇神父子俩的丧事办完之后,没多久,就听说张氏和她的小儿子搬走了,没人知道她们母子去了哪里。 心术不正,迟早会有报应。张奇神一家凭着自己有些手段,却不想害人终害己。可谓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举意早先知。闲中检点平生事,静坐思量日所为。 常把一心行正道,自然天地不相亏。 第20章 道士巅峰林灵素 《宋史》里面有一句很微妙的话:“惟稍识五雷法,召呼风霆,间祷雨有小验而已”。这句话说的是道教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一个人物——神霄派的开山祖师林灵素。 据说,林灵素早年间并不是道家的弟子,由于家境贫寒,他经常往返于淮泗一带听讲佛法,但实际上只是去寺庙蹭点饭吃。也不知是他性格乖僻还是寺庙轻视穷人,总之他在丐食僧寺时经常惹得僧人苦恼不已。 眼看着在僧寺处处碰壁,实在无法继续待下去,莫奈何的林灵素只好到道观那里寻求帮助,成了道家的弟子。 到了宣和元年正月初八,徽宗皇帝下诏:“佛改号大觉金仙,其余为仙人、大士。僧为德士,改易服饰,称姓氏。寺为宫,院为观。”五月初二,下诏德士都允许进入道学,依道士法。 如果当时的寺僧知道这一切都源于自己当初苦之的那个人,起码肠子都要悔青了。 国人向来认为,佛教传入中国以后,发生四次较大规模的灭佛事件,即“三武一宗灭佛”,是指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宗李炎以及后周世宗柴荣发起的灭佛事件。 但这“三武一宗灭佛”带来的影响,与林灵素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僧为德士,改易服饰……进入道学,依道士法”,这个基本上就是从根子上要灭了白马寺以来的释家传承。 从某种角度上说,这也是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典型案例。 话说林灵素改行之后,开始了四处云游、访仙问道的生活,并立下了修仙的志向。凡是传闻有道术的地方,林灵素都挨个进行了拜访,这样子,一路从江南走到巴蜀,看尽了世间百态。 等到了巴蜀以后,林灵素机缘巧合,遇到了真人赵升,得到了赵升真人的真传,能役使五雷神之术。 这赵升真人可不是一般人物,他乃是张道陵的得意弟子,曾经跟随张道陵在同一天飞升成仙。 而五雷神之术也非同一般。老吴笔下,在车迟国,虎力大仙先是对大师兄说:“这一上坛,只看我的令牌为号:一声令牌响风来,二声响云起,三声响雷闪齐鸣,四声响雨至,五声响云散雨收。” 然后走上高台立定,手执宝剑,念声咒语,将一道符在烛上烧了。那上面乒的一声令牌响,只见那半空里,悠悠的风色飘来。 等到大师兄着急赶上高空,问这几位神仙是怎么回事,邓天君回答:“那道士五雷法是个真的。他发了文书,烧了文檄,惊动玉帝,玉帝掷下旨意,径至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府下。我等奉旨前来,助雷电下雨。” 相传,林灵素在得到赵升真人遗留下来的《神宵天坛玉书》学会了五雷神之术以后,便能够洞察鬼神之事,诵读咒语、书写符咒、驱使雷电、追捕邪魔,还可以为人治病、解除痛苦。他的法术往往立竿见影,驱瘟镇邪更是无往不利。 而且,在林灵素学成还乡的途中,经过长沙时,这位真人还现身在他的面前,告诉他:“我乃是汉朝天师的弟子赵升啊!之前传授给你的五雷玉书,你要谨慎使用,千万不可轻易泄露。如今你已经成为了神霄教主雷霆大判官。东华帝君遇到了困难,你一定要全力救助。” 得到了真人的指示之后,林灵素当即就改道北向,径直去了京师。 在林灵素进京之前,当时,徽宗皇帝手下也有一大帮神通广大的“仙人”,比如擅长搞预言的王老志,宋徽宗手底下还有一群本领高强的“仙人”,例如善于预言的王老志,能够用符水治病的刘混康等。 但等到了政和末年的时候,这帮“仙人”都老了,也可能是赵佶摸清了他们的底数。于是,无聊至极,徽宗皇帝在向左道录徐知常询问是否有新的仙人降世时,徐知常推荐了林灵素同学。 于是,林灵素便得到了面见徽宗皇帝的机会。 进到金銮殿,看着高居宝座的徽宗皇帝,林灵素叩首作礼,宣称自己是在拜见“上帝之长子“长生大帝君”,这正好挠到了宋徽宗的痒处。 因为在赵佶的心里,自己本身就是仙人临凡,全心全意想着重回仙宫,现在自己被皇帝位这个副业套牢了,郁闷得不得了。 所以,在听到林灵素的称呼以后,顿时欢喜的不得了,终于找到懂自己的人了。当下,就赐予林灵素通真达灵先生的称号,并赏赐了无数财宝。 后来,林灵素又被封为元妙先生和金门羽客。此外,徽宗皇帝甚至亲自担任神霄派的教主,全国各地纷纷修建神霄宫。 就连登州知州宗泽,也曾因为建造神霄宫时不够虔诚而被革职并流放。 林灵素居住京师期间,某年的夏天,京师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高温天气,连续一个多月都没有下雨,热得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哪怕皇宫内设有调节温度的冰室,赵佶仍然感到难以忍受。于是,他就招来了林灵素:“仙师啊,天气这么热,这么长时间不下雨,你看看,有什么法子没有啊。朕实在是受不了了。” 当然,虽然皇帝位置只是赵佶的副业,但在他向林灵素咨询的时候,肯定不会这么说。不然的话,这些对话记在起居录里,后人看到了会认为自己是个昏君。 估计赵佶召见林灵素以后,先是借着久旱不雨酷热难当,然后在表述一番“那岂不是让朕的子民受苦受难?”,再问林灵素“爱卿可有解决之法?”。 面对教主的询问和皇帝的诏令。林灵素也很直白,禀告教主,这天气热不下雨,是因为天老爷不让下雨。将四海百川的水全部都封印了,没有玉皇大帝的指示,私自行雨是要受到处罚的。 不过,教主是上帝的长子,上帝在封印的时候没有把水封完。教主要微臣求雨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求来的是黄河的水,这也没法用啊。 听了林灵素的说辞。赵佶心里安定了不少。现在人都像是坐在火堆里了,只盼着能有一场雨把这火给浇灭。黄河水浑就浑点吧,能够求来雨降下温,也没有什么坏处啊。你去办吧。 看着赵佶有了决断。林祖师也不推辞,奉着徽宗皇帝的旨意去了上清宫。因为涉及还要给上天写请示报告,徽宗皇帝还让崇宁二年的进士第三名,翰林学士承旨、宣奉大夫宇文粹中协助办理求雨一事。 上清宫位于皇宫内城西北隅,是一处规模宏大的道教宫观,也是林灵素平日讲道之所。林灵素到了上清宫后,便立即着手准备求雨之事。 等上清宫祈雨的法台搭建好以后。在香案上摆上一盂清水,林灵素便开始了施法,法事的议程估计和现代影视里的那些镜头差不多。水有源头树有根吗,后人不可能凭空捏造这些东西。 待林灵素手提桃木剑,在香案前一边踏着禹步,一边念诵法咒数步之后,他转头对宇文粹中说道:“内翰,你可以先回去了,不然等下雨下下来之后,恐怕会将你困住宫中。” 长期担任着林灵素的助手,听了林灵素的话之后,宇文粹中也不多想,当下就和林灵素告辞,准备回去。 等宇文粹中刚走出上清宫,翻身上马。就看见一团扇子大小的乌云从上清宫的上方升起,不一会儿就有车盖那么大了。 而且,伴随着这云的上升,还传出了阵阵惊雷之声。 不过,这雷声似乎并不是从天上传来的,好像是从上清宫里传出来的。 宇文粹中身下的马被这雷声一惊,撒腿就跑。猝不及防的宇文粹中只得紧紧抓住缰绳,由着马往前飞奔。 等宇文粹中好不容易控制着马,回到家门口,伴随着闪电雷鸣,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这场暴雨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才渐渐停歇。 下了两个时辰的暴雨,气温是降了下来。当雨停后,人们惊讶地发现:京师人家的房顶檐沟,全部是泥水经过之后的淤泥。地面上的积水是有尺把深,但这积水又黄又浑,人没法喝,花花草草上面,也是沾着淤泥。 倒真如开始林灵素起初对徽宗皇帝说的那样:求来的是黄河的水,这也没法用啊。百姓们不得不清理屋顶的淤泥,并设法处理满地的污水。 林祖师求雨这件事,被洪老先生记在了他的笔下,据说是他的族人洪庆善告诉他的。 但后来,《宋史》又说“惑众僣妄,众皆怨之。在京四年,恣横不悛,斥还故里。” 差点凭一己之力毁去佛宗,是非功过,谁人评说? 第21章 临海猎户遭蛇噬 东篱先生给后人讲了个没头没尾的故事,让人觉得颇为怪异。 据说是在吴国后期,临海有个猎户进山打猎,晚上就宿在了自己在山里的窝棚。 到了半夜的时候,窝棚外面传来了响声,然后就有礼貌的问候声。 猎户从窝棚里爬起来一看,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一丈多高、穿着黄色衣服系着白色腰带的人。 估计这猎户在山中打猎的时候,见过很多类似的情形,看着眼前的这个巨人,猎户并不惊慌。开口便问,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情? 那个身高一丈多的巨人向猎户行了一礼。深夜打搅公子,还请公子海涵,有一事想请公子帮忙。 于是,猎户就问,这大晚上的,足下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这个打猎的人帮忙呢? 那个巨人接着说。我在这里有个对头,经常被它欺负,实在是不堪受辱。便和它约好明天进行生死搏斗,哪怕死了也无所谓。 不想有幸遇到公子,希望公子能助我一臂之力。要是能帮上忙的话,将重谢公子。 听了巨人的话以后,猎户说,不是不帮忙。但是,你总得让我知道是什么事情吧。要是我能做到,你也不用说什么报酬不报酬的。 见猎户没有完全拒绝自己的请求,巨人便把自己的经历完完整整的和猎户说了一遍,听得猎户是义愤填膺。 那你说,要我怎么帮你。 听到猎户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巨人说,事情也不是很复杂。我和它约定的时间是在明天上午。公子吃过早饭之后,顺着路往前走,走到小河边就行了。 你到河边,稍等一下,就会看见我的对头从小河的北边过来,我则从南边过来。我身上系着的是白色腰带。我的对头身上系的是黄色腰带。 非常感谢公子的帮助。今天已经晚了,我就不打扰公子了。说完这番话以后,巨人又向猎户行了一礼,退走了。 第二天天亮以后,猎户胡乱啃了几口干粮,顺着昨晚上巨人讲的方向,走了一段山路之后,来到了小河边。 在小河边的一块巨石上歇息一会儿。没过多久,猎户就听见小河的对岸传来了一阵类似狂风暴雨的声音,河岸上的草也是往两边分。 猎户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条十多丈长的大蛇从对岸的草丛冒了出来,身上有着黄色带状的花纹。那蛇游到小河边以后,昂着头瞟了猎户一眼,然后盘在河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儿,猎户这边的草丛也传来了类似的响声,转眼间也是一条十多丈长的大蛇出现在猎户所在的河岸边,但这条大蛇的身上却是白色带状的花纹。 猎户定了定神,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来请求自己帮忙的那个巨人。心想,这个请自己帮忙的巨人和他所说的对头,莫不是就是自己现在看到的这两条蛇。 两条大蛇见面以后,相互打量了一下。很快,猎户这边那条有着白色带状花纹的大蛇就主动发起了攻击,两条蛇在小河里就噼里啪啦的斗了起来。 你缠住我我缠住你,你咬住我的尾巴,我咬住你的躯体,两条大蛇相互盘绕打斗,从蛇身上滴下的血染得小河的河水都变了颜色,看得猎户是目瞪口呆。 约摸过了个把时辰左右,那条身上有着白色带状花纹的大蛇渐渐不支,落在了下风。眼见很快就要全面被河对岸的那条大蛇压制住了。 猎户不再迟疑,弯弓搭箭朝着河对岸过来的那条身上有着黄色带状花纹的大蛇射去。 不知道是猎户的箭上涂了自制的毒药,还是那条有着黄色带状花纹的大蛇冷不丁被人偷袭吓了一跳还是什么的,那条中了箭的黄色带状花纹大蛇动作僵硬了一下,随即被白色带状花纹的大蛇抽冷子咬在七寸上,抖动了几下之后就瘫软了,再也没缠着有着白色带状花纹的大蛇了。 等那条有着白色带状花纹的大蛇松开以后,那条黄色带状花纹的蛇掉在了小河里,一动也不动,河水也完全被染红了。 但猎户并没有放松警惕,继续弯弓搭箭盯着自己面前一生一死的两条大蛇。 过了好一会儿,那条有着白色带状花纹的蛇游到了猎户身前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点头向猎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掉头游走了。 猎户愕然了一会儿,看看面前两条大蛇的战斗痕迹,摇了摇头,也离开了。 天快黑的时候,猎户回到了自己的窝棚,正准备弄点吃的。窝棚外面又传来了礼貌的问候声,昨天晚上请他帮忙的那个巨人又来了,还一只野山羊挂在窝棚外面的树上。 巨人向猎户行了一礼,非常感谢公子的帮忙,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看着巨人的身上犹自还有了血迹。猎户不禁觉得有些歉意,没有误你的事吧,你身上的伤,不打紧吧? 巨人见猎户问及自己的伤势,也不觉有些意外。接口道,感谢公子挂念,没有什么大碍。 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公子。公子可以继续在这一带打猎,但一年后,你就不要再来这里了。再来的话,怕会有灾祸。 并且,巨人还反复给猎户叮嘱这件事情。见猎户应下记在心里以后,才告辞离开。 说来也怪,从巨人向猎户道谢和叮嘱以后,第二天,猎户进山以后,发现自己安放的套子里都有猎物。 而且,自打猎户帮助巨人之后,进山打猎,猎户再也没有放过空手。这让猎户对巨人说的在这一带可以打猎一年的话深信不疑。 于是,在快到巨人说的一年之期时,猎户也信守自己答应巨人的话,不再到这一段打猎了。 过了几年之后,临海来了一群士子,组队田猎,要在当地寻一个有经验的向导,这个猎户被他们请了过来。 结果,不知怎么地就来到了当初猎户帮助巨人的地方。等猎户把士子们安排好路线,自己独自前行打探消息的时候。 路上,猎户碰到了往日里请他帮忙的那个巨人。巨人很生气地和他说,早就和你说过,不要来这里。现在,我对头的孩子都长大了,无时不刻都在寻找当初杀死他们父亲的人,只是不能离开这个地方而已。 他们的怨气太大,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或者是怎么报复。说完之后,巨人就离开了。 看着巨人出现又离开,顿时,猎户也有些心慌,赶紧掉头往回跑,想快速逃离这一带。 结果,等猎户快跑到士子们的营地时,突然,从路边的草丛里钻出来三个黑衣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还不等猎户开口说什么,那三个黑衣人各自张口对着猎户呼呼地吹气。猎户哐当一声就倒在了地上。那三个黑衣人也转眼不见了。 等营地里的人听到响声出来,倒在地上的猎户一脸黑紫,早已气绝多时。 故事到这里就结了尾。为啥说东篱先生把这个故事讲得没头没尾,原因也在于此。 如果说冤有头债有主的话,那条有着黄色带状花纹的大蛇在生死擂台赛中死去,猎户顶多是个助拳的,主角应该还是那个穿着黄衣服系着白腰带的巨人,或者说是那条有着白色带状花纹的大蛇。 死去的大蛇要报仇,或者说他的孩子要为父亲报仇,也应到是先去找那条有着白色带状花纹的大蛇啊。怎么反而先弄死了“帮凶”呢? 千年后,纪大学士也讲了一个类似的故事,比起东篱先生的这个故事,倒是完整多了。 说是纪大学士三叔家有个叫毕四的仆役,从乡野里招募来的,之前做过一段时间的猎户,很有一把力气,拉得开十石的弓,在老家也有点名声。 到纪三爷家当仆役以后,毕四的生活规律多了,但有时还是忍不住手痒,偶尔在纪家得仆役中还露了两手。 加上毕四自己又能灵活,能说会道,做事也尽心尽力,纪大学士三叔一家都觉得毕四不错,所以,对毕四偶尔从家里溜出去过过瘾,也没有太多的阻拦。 包括纪三爷家里的管家人,对毕四溜出去打猎的事也常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有的时候,纪大学士的堂兄弟们也会让毕四带自己出门散散心,权当是劳逸结合。 不过,毕四也很乖巧,假如纪大学士的堂兄弟们提出想过过田猎的瘾,白天的话,毕四会带着他们,但若是天色稍微暗了点,便会早早带着他们回家,杜绝了安全事故得发生。 担负着家里的活计,毕四出门打猎也不可能像往日里自己当猎户时那么随意。在纪三爷家待着的日子,毕四最喜欢的是鹌鹑出没的日子。 因为捕鹌鹑一般都是晚上。到了晚上,纪大学士的堂兄弟们不可能缠着毕四,完全可以由毕四自由发挥。 而且,因为是夜晚,照着毕四捕鹌鹑的法子,也确实怕吓着纪大学士的堂兄弟们。 通常情况下,毕四去有鹌鹑出没的地方时,都会带一张网和几束稻草。到了地头以后,把稻草拢在一块,垒成禾垄得样子,然后把网张在上面。 然后用哨子模仿鹌鹑的叫声,把鹌鹑吸引过来。等鹌鹑慢慢地走到禾垄边以后,稍微弄出了响声惊吓一下它们,鹌鹑就会钻进禾垄里。这个时候,只要再弄出点更大得声音,鹌鹑们就会试图飞起来,结果就会被网子给挂住了,然后一个一个抓个现行。 不过,晚上吹哨子,总会有些忌讳。胆气不足的,反而有可能让自己受到惊吓。譬如说在农村生活过得都知道,乡下的老人们都非常忌讳夜里吹口哨,认为这哨声会带来不干净的得东西。 所以,毕四在用哨声引诱鹌鹑的时候,也会给自己搭一个窝棚之类得庇护所,避免遇到让自己尴尬得事情。 某天晚上,月色还好。毕四又动了捕鹌鹑的念头。等到了地头,把窝棚扎好禾垄设置好以后,毕四估摸了下时间,正准备吹响口哨的时候。 一个老头来到了毕四得庇护所边,礼貌地问候了一下毕四,然后告诉毕四,想请毕四给他帮个忙。 大半夜的,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老头请自己帮忙,虽说有点怪异,但毕四并不惊慌,转口问老头是个什么情况。 这老头倒也磊落。径自就和毕四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南村狐群的族长。因为儿孙们调皮,与北村的狐群结下了梁子,自己也向对方告了罪,可他们却不依不饶,弄得两方全族时不时地来一场械斗。 前些日子里,对方抓住了他的一个女儿,后来,每次群架的时候,他们都会把他的女儿先推出来示众羞辱一番,搞得南村的狐群是愤恨不已。 不过,好在自己这边,某次也逮着了北村族长的一个爱妾,每每逮架的时候也照着他们得搞法把北村族长的爱妾推出来。 现在,双方的仇越结越深,有心言和吧可是又骑虎难下,于是,双方就约定到今天晚上来一场了断。 你的名声,我们也听说过,义气豪侠,所以想请你帮帮我们。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毕四本来就是个不怕事又好事的人,听了老头的话之后,又仔细盘问了老头一番。然后说,你们的样子都差不多,我怎么帮你呢。 听到毕四答应帮忙,那老头赶紧说,分得出分得出,他们手上拿着的是铁尺,我们这边拿的是刀,你只要帮我们打拿铁尺得就行了。 于是,毕四就跟着老头走了。到了老头说的两族交战的地方,老头让毕四悄悄躲在树丛后面,叮嘱他看准时机后再出手。 只见那老头走到狐群中间以后,也现出了本相,然后走到了狐群的最前面。 很快,两只狐群在各自首领的带领下,一边推出了一只五花大绑的狐狸搁置在两只队伍得中间,然后就听见一阵呼啸,两边队伍就干了起来,你一尺我一刀,迎来送往,噼噼剥剥的,打得好不热闹。 按照老头开始得说法,看着面前的情形,这仗打得倒是挺门当户对的,逮的是兵对兵将对将,看得毕四眼睛放光。 不过,毕四也紧紧盯着老头变成了狐狸。毕竟,开始,老头邀请自己助拳,还是不能忘了正事。 一开始,老头和对面的那只狐狸还是你进我退,攻防兼备,可打着打着,两人的兵器都弄掉了,玩起了徒手肉搏,而且,老头似乎还落了下风。 毕四悄悄地站起身,拿出弓箭,瞄准老头的对手,一箭射去,一下就把两只狐狸都给撂倒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正在混战的狐狸们顿时吓了一跳,停下了战斗,瞧着倒在地上的族长。 原来,毕四得这一箭太过厉害,不光是把老头的对手给射死了,箭还穿过了北村狐狸的身体扎到了老头身上,把两个族长串成了一串。 发现各自的族长都死了以后,两边的狐狸都丢下了兵器,抢过自家族长的尸体跑了,须臾间,战场上就只剩下被捆得五花大绑的狐女和狐妾。 毕四给狐妾和狐女松了绑,你们回去说,两家胜败都差不多,这次了断了就再也不要相互寻仇了。 据说,以前北村的人每到夜里就听见杀声连天,从这夜以后就安静下来了。 对这事,纪大学士是这样看的,以前李冰斗江神,是为了防御灾祸为民除害;这些狐狸却只为了泄私愤而斗个不停,终于两败俱伤,这样还不能罢手么? 两个故事对比起来,毕四比猎户可好多了,至少,在故事的结尾,毕四还是好端端得活着。 第1章 谈氏女迷陈元善 提及鸡,很多的想到的可能都是李贺所说过的“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或者是老朱的“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两声撅两撅。三声唤出扶桑日,扫尽残星与晓月。” 其实,在这之前,咱们的老祖宗在“鸡”上面说的挺有范儿,把鸡称为“有德之禽”,身具“五德”,鸡头戴鸡冠,这是文德;脚有尖刺,这是武德;不怕强敌,敢于斗争,这是勇德;找到食物,相互告知,这是仁德;清晨打鸣,从不失时,这是信德。 而且,“贴画鸡户上,悬苇索于其上,插桃符其傍,百鬼畏之。”就连神医李时珍,在自己的书里也提过“古者,正旦磔鸡祭门户,以辟邪鬼。盖鸡乃阳精,雄者阳之体。头者阳之会,东门者阳之方。以纯阳胜纯阴之义也。” 但是,在古人的眼里,身怀五德的鸡也有不良的时候。 我们先看看《物妖志》里讲的这个谈家鸡的故事。 据说,这个故事发生在苏州。 在苏州的娄门,有一个叫陈元善的人。他非常喜欢道家的学说,《道德经》和庄子的文章是读了又读,什么许逊葛洪啊,凡是道家史上有名的人物,对他来说都是如数家珍。 至于以福禄作为沟通天地鬼神的凭据,用以驱使鬼神治病消灾的符纂派;信奉炼丹经典《周易参同契》的金丹派;崇尚“贵无”的楼观派;信奉三茅真君上清派;主张舍己为人,出家修道的全真道;陈元善都颇有研究,自己还是挂名到龙虎山旁听一段时间,虽未被张天师正式收为弟子,但龙虎山的道人对他也很客气。 甚至,各种教派的主持人对他自称为真人,也是抱着一种宽容的态度,并未完全加以否定,毕竟,有个熟悉道家典义并能游走世间的信徒,自然在人间宣扬道家的真义,也是一件美事,何况,陈元善的家底又不薄,不需各个道观给他财力上的支撑。 就像老吴笔下的大圣调侃八戒一般,从来只有火居的道士,哪见过火居的和尚。也就随着陈元善在世间卖弄算了,兴许,还能为道观增加更多的信仰。 这也就有点像现代的某些人对某些事的看法一样,不反对、不要求、不拒绝,但最后也不负责。反正大家都是各取所需罢了。而凭借着各个道观的默许,陈元善在苏州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 某次,陈元善听说了一个新的课题,在嘉定一带很是流传,于是,便计划去嘉定和众位道友切磋切磋,就像现在大家通常讲的道理不辩不明一样。 到了嘉定以后,陈元善先是打探了一番,讲那个课题的道友有的在家,有的不在家,在探听到嘉定各位道友的住址以后,陈元善算了下来往的距离和时间,便在嘉定城里一户姓谈的人家暂时住了下来。 谈家的主人也很好道,平时对道家的教义也颇有研究,对《春秋运斗枢》中提到的“玉衡星散为鸡”尤为推崇,在家里就养了很多的鸡。估计是因为陶神仙说过“学道山中宜养白鸡白犬,可以辟邪。” 当然,谈家也可能是受了刘向的影响,毕竟,刘向在《列仙传》就讲了一个养鸡人的故事:“祝鸡翁,居尸乡北山,养鸡百余年,鸡千余,皆有名字,暮栖树上,昼放之,呼即别种而至,卖鸡及子得千万钱。” 在谈家寄居且早出晚归的日子,陈元善偶尔也曾与谈家家主聊过有关鸡的话题,谈家家主也坦然告诉陈元善,自己家里养了这么多鸡,时间最长的,已经养了一十八年。 某次,陈元善从谈家出门,访友不遇,便又回到了谈家,在院子和谈家家主聊得正酣。突然,一只鸡从院子中飞了过来,在陈元善和谈家家主面前扑腾了几下翅膀,噗地一声掉在地上死了。 谈家家主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那只养了十八年的鸡,不由得哀叹一声,简单的向陈元善打了个招呼,提着鸡便离开了。 看着谈家家主提着鸡顿然离开,陈元善也没多说什么。普通人养阿猫阿狗养个一两年都会有感情,何况谈家的这只鸡还养了十八年呢。 但是,就在这只鸡死的这天晚上,怪事发生了。平素借宿在谈家书房的陈元善,这次在半夜里听见了轻轻的叩门声,这是他借宿谈家一两个月来从没有过的事。 于是,陈元善便起身点起灯打开门。门外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不等陈元善发问,便直接走进了书房,还合上了门。 眼见陈元善有些疑惑,那少女说,我是谈家的女儿,一直住在后院,早就听说过真人的名声,也很倾慕真人。现在真人在我家住了这么久,实在是忍不住了,想来见见真人,要是真人看书的话,我愿意帮你磨墨。 灯下,陈元善看了看这个自称谈家女儿的女子,哟,长的还不错,身材模样在灯光下也很妍丽。 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大晚上的,一个长得漂漂亮亮的姑娘家主动来到自己的房里,似乎又愿意自荐枕席,陈元善也不免有些心动了。再问一下,女子说自己属鸡,才十八岁,似乎还是个处子。 再说书房离谈家人住的地方又有点远,呆在房里的孤男寡女又都有意,自然是干柴烈火一般,晚上的生活就不用提了。 而从这一晚过后,每天晚上,这个自称是谈家女儿的女子都会来,但不等天亮,便就悄悄离开了。 即便陈元善偶尔不是在谈家住宿,哪怕是陈元善离开嘉定以后,女子也会来。而且,女子每次来之后,陈元善就会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乡一般,等她走了之后,才会清醒过来。 这样的情形差不多持续了一年多时间,陈元善心里就有些怀疑了。于是,便又去了嘉定谈家,隐晦的打探。谈家家主说,我家有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儿,但不属鸡,一直好端端地在家里,哪里都没有去过。 但你说的让我想起了一件事,真人去年到我家里的时候,不是有只鸡在我们面前扑腾了几下然后死了嘛,那只鸡就是我养的时间最长的一只,刚好十八年,是不是它在作怪呢? 于是,陈元善当夜又宿在了谈家的书房,不过,和谈家一起在书房里贴满了符咒,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到了夜里,自称谈家女儿的女子又来了,两人又与往日一般。 第二天,陈元善和谈家家主一起去了另外一个道友家,让道友给了自己一道驱赶邪物的符咒,藏在袖子里。 到了晚上,谈氏女依旧来了。不过,谈氏女进门之后后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即和陈元善欢好,而是很生气的责骂陈元善怀疑自己,然后上前和陈元善厮打。 打着打着,陈元善藏在袖子里的符咒掉落下来,谈氏女一把把符咒撕的粉碎,结果,也就依旧像以前晚上的样子。 天亮之后,陈元善和谈家家主见了面,两人都是面面相觑。咋办呢,事情最开始毕竟是在谈家发生的,都说犬不八年鸡不六载,自家养个鸡养了十八年,难道真成精怪了。 这时,两人昨天访的那位道友也来到了谈家,三人把事情一说,那位道友说,符咒能被她撕碎的话,要不,真人直接把《周易》藏在衣服里,看有没有办法。 到了晚上,陈元善依言藏了一本《周易》在自己的怀里。果然,谈氏女又来了。不过,这次似乎有什么阻止她靠近陈元善一般,即便是下蛮扯住了陈元善的衣服,也随即被什么东西弹开了一样,两人一直纠缠到鸡鸣,陈元善怀里的《周易》也没有掉出来,眼见无计可施,谈氏女只好离开了。 等到天亮,陈元善和谈家家主及道友三人一碰头,把晚间的事情一聊,肯定了缠着陈元善的是妖物。于是,三人合计着去龙虎山请天师看看。 因为陈元善的名声在外,去的路上又有几位道友加入到了队伍中。谈家家主和给陈元善出主意怀藏《周易》的道友就和陈元善商量,现在人多,咱们试试看到底是什么怪物缠上了真人。 于是,路途打尖的时候,等陈元善单独睡着之后,几位道友就悄悄躲了起来,观察是什么妖物缠着陈元善不放。 到了半夜,大家听见躺在床上的陈元善发出了嗯嗯啊啊的声音,仔细一瞅,好像有什么东西附在陈元善的床上,像是男女恩爱一般。 于是,大家便大声喊了起来,持着拂尘等器物向陈元善围了过去。只见床顶上冒出一团像鸡的黑影,扑腾扑腾叫着飞走了。 这时,陈元善也惊醒过来,见众位道友围在自己的床榻边,一脸涩然,脸色绯红,很是不好意思。道友们提着灯一照,陈真人的纨裤早已湿漉漉的,想来又是中了妖物的招了。但大家并没有去调侃陈真人。毕竟,被妖物缠上,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现在已经确定了是一只鸡在作怪,陈元善也就没再去龙虎山请天师帮忙了。几位道友帮着陈元善一起结坛,计划就近去请道师做法,来为陈元善捉拿驱逐妖物。 当天晚上,陈元善梦见了那个自称是谈氏女的女子来认错。不要拘禁放逐我,过几天以后,我将托生到无锡。您可以送我离开,不过,不要走井边过路,怕井神会收纳了我,让我不得托生。只要帮我送到野外就行了。 虽说自己被谈氏女纠缠了这么久,但也算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了,陈元善便听了女子的话。在请来的道师做完法事之后,陈元善把符水祭物,送到了城外数里的偏僻野外。 在这以后,陈元善再也没有被纠缠了。至于自称是谈氏女而作怪的鸡,是不是真的托生在了无锡,是继续托生为鸡,还是因为沾了人的灵气托生为人,讲述这个故事的人没有说。 不过,想来,陈元善在经历这一件事情之后,性情估计应该有了大了改变,是真正投身在某个道观的门下做一名专职研究道家的典义,还是移居他乡,也不为人知。 道不离俗,俗不离道。“山水草木,井灶洿池,犹皆有精气。人身体亦有魂魄,况天地万物之至大者,于理当有精神。”是为万物皆有灵,天地不可欺,方便是修真。 第2章 赤冠白衣为谁雄 据说是民国以前,在那繁华热闹、熙熙攘攘的京师附近,有一户人家,当家人是一对勤劳肯干的夫妇。 两口子凭借着自己的辛勤努力和聪明才智,逐渐积攒起了一些家业,虽然称不上富贵豪奢,但也算是个殷实的中产之家了。 然而,这对夫妇心中始终有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着,他们的子嗣并不旺盛,膝下唯有一女而已。 夫妇二人也不是没拜过佛求过药,奢望着还再添几个孩子,最好是能有一个儿子,但不管怎么折腾,结果依旧未能如愿。 时间长了以后,夫妇俩也就放弃了,选择了接受现实,将所有的关爱与心血都倾注到了这个唯一的女儿身上。他们对女儿可谓是呵护备至,捧在手心怕融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眼看着女儿日渐成长,出落得亭亭玉立,夫妇俩满心欢喜之余,开始琢磨着要给女儿寻觅一门好亲事。 因为自家膝下仅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如果能找到一个愿意入赘的好女婿,那可是最好不过的。将来老两口年事渐高之后也能有个依靠。 可似乎天不遂人愿啊!眼看着女儿转眼间就到了二八芳龄,本应是花一般的年纪,不想女儿却突然患上怪病。 而且这病还挺离奇的,白天的时候倒还好好的,但一到晚上,姑娘就会莫名其妙地昏迷过去,一直要到天亮才能苏醒过来,那昏过去之后的样子跟常人喝醉酒差不多。 那个时候西医已经开始东渐,因为住在京师附近,夫妇俩也曾听说过西医救人的故事,再加上心疼自己的姑娘。也就西医中医遍请了一大堆,甚至连游方郎中开具的草药,熬过的药渣子丢了不少,也没看出过什么名堂。 在这个过程中,这对夫妇曾经尝试过各种方法。他们不仅听从邻居的意见,请仙娘立筷子下阴,还请来算命先生仔细研究女儿的八字,包括近边大家都认可的什么法事,一并搞了个遍。 然而,尽管如此煞费苦心地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可姑娘的状况依然没有任何改善,就像外甥打灯笼一样——照旧(照舅)。更糟糕的是,她的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差,这让夫妇二人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 咋办呢?正当夫妇俩无计可施的走投无路时候。有个去京城办事的乡邻回来之后给夫妇俩说,这次龙湖上的天师受诏进京,听说过几天就要回去了,你们要是有心的话,就去请天师帮忙瞧瞧,说不定救得了你们家姑娘。 听了乡邻的话,夫妇俩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四处打听天师的情况,并准备好丰厚的礼品前去求访天师。 当时天师早就安排好了行程,听了夫妇俩的请求,没有立即答应他们的请求也没有立即拒绝。他沉思片刻后,开始仔细询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夫妇俩急忙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天师。 天师听完夫妇俩说的情况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掐指一算,为夫妇俩选定了一个良辰吉日,并叮嘱他们先回家准备建醮所需的物品,说是会派遣专人前往他们家中协助祈福攘灾。 得到天师的答复,夫妇俩心中的不安顿时减轻了许多。他们连连拜谢天师,然后匆匆忙忙地辞别天师,赶回家中着手准备。 到了正式建醮开坛的那天,天师答应安排的道士也到了夫妇家。堂口直接设在了夫妇家的院子里。在完成净手、上香、请师等仪式后,道士示意夫妇俩将姑娘从家中唤出一同参与礼神。 也不知道是因为有龙虎山这个招牌还是怎么的,在道士与姑娘的一问一答中,夫妇俩很快便弄清了自家姑娘遭遇的究竟是何事。 姑娘告诉施法的道士,一年前的一个晚上,自己正坐在灯下专心致志地绣着花,突然听到门边传来一阵轻柔的叩门声。 她疑惑地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起身走到门前,轻轻打开门,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 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口询问,男子便迅速挤进了她的闺房,并顺手掩上了房门。 这男子的举动让姑娘吓了一大跳,她惊慌失措地想要大声呼喊父母前来救命,但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发出声音。接着,她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迷迷糊糊地昏倒在地。 等自己醒来的时候,那男子像长了翅膀一样,一下子就飞的不见了。 然而,更令她惊恐的是,从那天晚上开始,这个男子每夜都会准时出现在她的闺房中。 听完姑娘的叙述,道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问道:“那么,那位男子长得什么模样?” 姑娘回忆一下:“他每次来的时候,头上总是戴着一顶鲜艳的红色帽子,身上穿着一袭洁白如雪的衣裳,腰间束着一根醒目的红色腰带,脚下则踩着一双褐色的皮靴。我曾经好奇地问过他来自何处,但他总是微笑着,并不作答。” 听完姑娘说的话,道士让夫妇俩将姑娘搀扶回房,自己则低头沉思起来。他心中暗自思忖:“这迷倒姑娘的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夫妇俩将姑娘送回房间后,又来到院子里。男人打发自己的妻子去喂鸡。随着女人咯咯咯的唤鸡声,不一会儿,一大群鸡便出现在道士施法的院子里。 道士顺着女主人唤鸡的声音望去,只见鸡群中有一只雄赳赳的大白鸡公,它昂首挺胸地站立着,模样甚是威武。 不仅如此,这只白鸡公的腰间还长着一道红色的羽毛,双脚也是褐色的,看上去体重约有七八斤重,很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 此时,道士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方才与姑娘对话时她所描述的那个男子的模样。忽然,道士伸出手指着那只大白鸡公笑着说:天天晚上折腾姑娘的,是不是你这个牲畜啊? 那只大白鸡公也似乎听懂了道士的话一样,它的头高高扬起眼睛直盯盯的盯着道士,仿佛很生气道士点明了真相一般。 因为是龙虎山的道士在家里在家中设坛做法,来看热闹的人自然不少,更何况他们早已听闻姑娘生病一事。 听到道士这么一说,众人纷纷七嘴八舌地劝说姑娘的父亲:“肯定是这只鸡在作祟!否则,您瞧,刚才先生笑着这么一说,那鸡竟然露出愤怒的神情,简直恨不得要吃掉先生呢!”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 听到众人如此议论,姑娘的父亲似乎突然间恍然大悟。这只大白公鸡已经养了十二年之久。这一年多来,它每天都不吃食,总是飞到屋顶上,等到天快黑的时候下来了却,又不进鸡窝。早就觉得它有点怪了,只是因为女儿的事情,还没顾得上它。 于是,姑娘的父亲叫看闹热的人帮忙抓住了那只大白鸡公,手起刀落将鸡宰杀在院子里。拔毛破开后,鸡腹里的睾丸差不多都有鸡蛋大小。男人让浑家将鸡公整个炖了端上供桌当作了建醮开坛祈福攘灾的祭品。 法事完成以后,道士便辞别离开了。当天晚上,姑娘看到往日里来的男子一身是血的来到自己的身边,说,我已经被你的父亲杀死了,今后再也不能和你欢好了。 男子的言语说的甚是凄厉,不待姑娘回话,便流着泪像往日一样飞走了。姑娘也是心下惨然。 等到第二天,姑娘起床后给夫妇俩请安。夫妇俩一看大喜,姑娘再也不是先前那个病怏怏的样子,神清气爽恍如未害病之前。 看来,还真是龙虎山道士说的那样,是自己那只养了十二年的鸡在作怪。打这以后,夫妇俩把自己家豢养的牲畜清理了一遍,凡是涉及到“犬不八年鸡不六载”这些俗语的牲畜,全部处置得干干净净。 第3章 良师益友宋宗鸡 说到“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大家自然都很熟悉。但如果提到“萧史凤,宋宗鸡。远近对高低”的话,估计很多人就不一定理解了。 这里要说的故事,就是“宋宗鸡”,一只走上了鸡生巅峰并被人念念不忘的鸡。 而且,还有很多诗词都在反复提到这只鸡,比方说“窗中问谈鸡,长夜何时旦。”“鸡窗夜静开书卷,鱼槛春深展钓丝。”“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等等。 这只鸡是在魏晋时出现。 大家都知道,魏晋时期,人们有一种辐射面极广的爱好,那就是喜欢探究玄学,被后世风水先生视为圭臬的《葬经》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而且,那个时候,人们还经常性对一些玄学问题进行探讨,反复辩证,并且极为推崇道理越辩越明。 如果是光有理论知识,但表达不出来,也是不行的,因为魏晋人士是不相信腹有诗书气自华那套的。 只有像说鬼的阮瞻那样,把鬼都说的无地自容原形毕露,才是当时人们的最爱,是为清谈。 所以,在魏晋时期,服五石散,全裸打铁,畜养宠物,基本上就充斥在门阀士族的各个角落。 即便曹魏的皇帝,在吊唁的时候都让宾客们学过驴叫以示哀悼。如果是有官职在身,又不善于清谈的话,那在士人的眼里,就是鸡立鹤群。 如果拿现代流行的穿越小说来说事的话,现代人要是穿越到魏晋时期,没有点偏门绝活的话,在那个时代要跻身士族生活,估计有点扎实。 东晋的时候,宋处宗担任兖州担任刺史,托人买了一只长鸣鸡养着。长鸣鸡,简单的说,就是叫声很长的鸡,而且还能一天从早叫到黑。 《齐民要术》就引用过《异物志》对长鸣鸡的说法,说是“长鸣鸡,最长,声甚好,清朗。鸣未必在曙时,潮水夜至,因之并鸣”,范成大也说过,“长鸣鸡,高大过常鸡,鸣声甚长,终日啼嚎不绝”。 宋处宗当时买这只长鸣鸡,可不是为了食用,也不是为了当宠物养。而是他的一个朋友给他出的主意。 为啥呢?其实宋处宗原本是个博学的人,对当时流行的道家玄学也颇有研究,但他打小有一个小毛病——口吃。 这个毛病对常人来说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不会太影响日常生活。但现在宋处宗坐在刺史的位置上,不免就会被人挑剔了。 就像《三国志》里讲邓艾一样,邓艾同学因为口吃,“为都尉学士,以口吃,不得作干佐。为稻田守丛草吏。”即便后来,邓艾领着大军,但“每见高山大泽,辄规度指画军营处所,时人多笑焉。” 朋友劝宋处宗买长鸣鸡的时候,给出的理由很是充分。 您看这鸡叫声多响亮啊,一鸡叫百鸡鸣,声音清脆,节奏又稳,您多观察几次就会发现,这鸡在叫之前还会先酝酿气势。华佗的五禽戏不就是这样来的嘛,兴许对您的口吃有好处呢。 如果是出于阴暗的角度去想,朋友劝宋处宗买鸡的事或许也有着戏弄他的意思。但老宋是个实诚人,特别是朋友提到华佗的五禽戏,更是打动了老宋的心。 于是,这只长鸣鸡买回来以后。老宋对这只鸡也是关爱有加,还让人做了一个漂亮的鸡笼,挂在书房的窗户上。 生活之余一旦有了时间,老宋就会来到鸡笼边,仔细观察着鸡的鸣叫轨迹,或者是伴着鸡的叫声读书。 都说夜晚里红袖添香是士子们的最爱,但养鸡喂鸡看鸡和着鸡叫声读书,基本上就填据了宋处宗的全部生活,没办法,谁叫老宋太在意自己口吃的毛病呢。 说来也怪,在老宋 悉心照料这只鸡差不多年把时间以后。某次,宋处宗从外面会客回来。一进书房,就面色不悦的痛斥着自己还没有改掉自己口吃这个毛病。 正自责间,老宋突然听见窗户边有人说话了。“每逢大事有静气。老宋老宋,你开口说话前先忍一下,然后一字一字的说,慢慢地就会好了。” 这突然传来的说话声给宋处宗吓了一跳。是谁在揭自己的短呢,真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宋处宗屋里屋外四下打量了一番,没人啊,这是谁在说话呢。 正当宋处宗疑惑的时候,窗户边又传来了说话声。这次说的居然是老宋前几天在书房朗读过的自己作的赋。 宋处宗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养的那只长鸣鸡在说话,不由地心中大喜。先前还揣测朋友让自己买长鸣鸡是不是在戏弄自己,想不到真的天随人愿。 于是,宋处宗便放下身段向那只鸡进行请教。结果,这只鸡不光是知识面广,而且言谈也十分机敏,在和宋处宗讨论各种话题时都能旁征博引,提出了论点也是十分的精妙。 这样过了几个月以后,宋处宗的口才也越来越好。 某次,一位素知宋处宗口吃的朋友前来拜访,两个人聊着聊着,朋友发现宋处宗竟然口若悬河而不是以往那样三缄其口,而且很多观点都很新颖。 朋友就觉得有些怪了,本来这次来就带着想戏弄一下宋处宗的意思,哪知道自己不管提什么都是落入下风。 趁着两人休谈更衣的空隙,朋友便悄悄的向宋处宗的仆役打听。 仆役说,我们家老爷到兖州以后,一有空了就在书房读书,最近几个月来,我们也觉得老爷说话像换了个人似的,说话也不口吃了。 当天,朋友盘桓在老宋家里。待休息以后瞧见宋处宗的书房依旧亮着灯,朋友想到了仆役说的话,就偷偷溜过去看老宋在干什么。 结果,透过窗户的缝隙,朋友竟然看见老宋和窗户上的那只鸡在对话。朋友忍不住推开门走进去问,“你在干什么呢,怎么对着一只鸡说话呢?” 见朋友兀地推门进来,宋处宗并不吃惊,我在和它探讨学问啊。 朋友摇了摇头,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因为从他在窗户边看起直到进宋处宗的书房,全然都只看见宋处宗一个人在那里对着鸡自说自话,完全不见宋处宗说的那只鸡有任何的反应。 想着同时代的人都有怪异的癖好,朋友倒没有破坏宋处宗的兴致,很有礼貌的辞别了。 但是,在这之后,朋友还是把宋处宗和鸡清谈的事传了出去。 很多人听了之后,都不相信朋友说的是真的,但随着这事越传越远,有些好奇的人来拜访宋处宗,发现宋处宗真的不同于往日了,这才相信了那位朋友讲的故事。 不过,抛开魏晋各种奇葩的怪诞不谈,如果用现代的观念去看宋处宗长鸣鸡的事情的话,或许是因为宋处宗太执着于自己的口吃了,在听闻长鸣鸡能够纠正自己的口吃以后,慢慢地在自己的脑子里臆想出了一位鸡大师。而且,这位鸡大师还真治好了老宋的口吃。 但如果真的这样去看的话,实在是打扰了我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像我们一直认为的广寒宫,有玉兔,有嫦娥,有吴刚,可在月球的球体表面真实的展露以后,还是有点埋汰人。 第4章 朱综怒杀自家鸡 刘义庆说,在临淮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一只鸡弄出了一件丑闻。 如果套用后世的话来说的话。就是一个“门”事件,而且引流也是比较奇葩的。 这事发生在临淮的朱家。朱家在当地可是个赫赫有名的大户人家,家境殷实,拥有大量的田地和众多的仆役。 而且,朱家也并不是一般的富户,他们家早年间有人在官府里当差,比那些所谓的“土财主”眼界宽得多了。 因为在官府里混过,学而优则仕在朱家是公认的道理。因此,朱家家中子女的教育也就自然抓的很严,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吧。 到了朱综这一代,他从父亲手中接过家业后,朱家已然成为临淮一带颇具影响力的名门望族。作为朱家的家主,朱综在礼仪这方面更是在临淮一带起到了带头作用。 朱综的母亲死了以后,按照礼制,朱综毫不犹豫地在母亲的坟墓旁搭建了一座简陋的茅草屋,并独自一人在那里为母亲守孝。这种尽孝的行为,让人们对朱综的品德和孝道赞叹不已。 在母亲的坟墓边守了一年之后,有人给朱综送来口信,说是他的妻子生病了,让朱综赶紧回家去看看。听到这个消息后,朱综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 到了家里以后,朱综发现妻子面色如常,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心里就觉得有些怪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啥会有人给自己报信说妻子病了呢?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现在妻子看起来安然无恙,便决定先把这件事情放在一边,心想等下夫妻俩私下里再好好问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夫妻俩进了后院卧房,朱综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询问,却见朱氏很正色的对他说道:“老公啊,丧礼可是大事,而且你又是咱们这儿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就别老是回来看我了,专心为咱娘守灵才好!” 朱综一听就纳闷了。自从母亲去世以后,他一直谨遵古礼,在母亲的坟茔边住着为母亲守孝。即便是有生活物品缺乏了,也是等着仆役过来时再安排,从来不曾主动回去过。而这一次要不是有人带信说老婆病了的话,他也绝对不会回来。 那到底是谁传错了消息呢?朱综实在想不通,难道是那个报信的人弄错了吗?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于是,朱综就说:“你这是说什么话呢?自从母亲去世以后,我就一直住在草庐里,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回来过?” 看到朱综的否认,朱氏不禁怒了,但也还带着一丝娇羞。 “你这个坏人!”她指着朱综骂道:“隔三差五地回来不说,还要尽是晚上偷偷摸摸地来,等天不亮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还叮嘱过家里的奴婢不要往外说。今天大白天的回来,你竟然还欺负人,说自己没有回来过!” 说着,朱氏就扑在被子上抽噎起来。 瞧见自家老婆这副样子,朱综心里一咯噔。 坏了!他心想,早就听说过有鬼魅骗人的事情,难道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说不定是什么东西趁着自己在守孝,偷偷变成了自己的样子迷惑了家里人,而且还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 想到这里,朱综是又惊又怒。 虽说心里有点窝火,但朱综还是很冷静。得想个办法把这件事弄清楚,不然,要是弄成像别人讲的那样,万一全家都着害了,那不是全完了? 于是,便假装是自己不对,向朱氏认了错,好言好语的哄了半天,才让朱氏擦干了眼泪。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朱氏。转过身,朱综唤来服侍朱氏的贴身女婢,旁敲侧击地了解了下情况。还真如朱氏说的那样,最近两三个月来,自己每天夜里都会让女婢开门,然后又等天不亮让女婢关门。至于是不是自己真的回来过,女婢也委实不知。 于是,朱综便告诉朱氏的贴身女婢,我和夫人准备做个小游戏,下次我来的时候,你开门之后把窗都锁上,我就悄悄躲在屋里,看夫人能不能找到我。 女婢一听也是乐了,自家的老爷这段时间晚上回来以后,夫人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就连对下人的态度都和蔼了不少。因此当听到老爷有这样的要求时,女婢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安排好一切之后,朱综又悄悄地叫来在草庐伺候自己的长随,并叮嘱他待在家里暗中观察后院,如果发现夫人的贴身女婢开门或关门,必须立刻赶到草庐向他禀报。然后,就告别了妻子,去草庐了。 到了晚上,还真如朱氏先前说的那样。这边,长随见后院的门打开了又关上,一个人影进去了,长随赶紧去报告朱综。 在后院,朱氏的贴身女婢看到朱综再次回来,连忙按照老爷白天的嘱咐,在朱综进入卧室后,迅速将所有的门窗都牢牢锁住。 而另一边,朱综得到长随的消息后,顿时怒火中烧,领着仆役们手持火把匆匆赶回家里,气势汹汹地直奔后院而去。 朱综刚走进后院,他的妻子朱氏的贴身女婢就被吓了个半死,咋屋里锁着一个老爷,院子里又进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老爷呢?院子里的这个老爷后面,全是老爷的心腹。 等朱综让仆役们围住卧房,守住门窗,女婢战战兢兢地找着房门钥匙,屋内突然传来夫人惊恐的尖叫声。朱综没时间细想,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灯光下,朱氏紧紧扯着被子蜷缩在床头,瑟瑟发抖。与此同时,一只巨大的白色公鸡在房间里到处乱窜,似乎在寻找逃脱的机会。 朱综立即命令仆役们将公鸡抓住,并退出了卧室。朱氏颤抖着解释道:“我刚才听到外面吵闹,然后看到你在屋子里上蹿下跳,接着你就变成了他们抓到的那只公鸡,最后你就进来了。” 听了朱氏的话,朱综走到了门外,仔细打量着仆役们抓住的鸡是怎么回事。这时,朱氏的贴身女婢也逐渐冷静下来,惊讶地说道:“这只白鸡……怎么看起来好像是我们自己家的呢?” 朱综叫过一直在前院养鸡的仆役,哟呵,还真是朱家自己养的那只大白鸡公啊! 原来,这只鸡养得太久了,原本打算处理掉它,但因为朱综的母亲突然离世,他们一直忙于料理后事,没能顾及到这只鸡。 朱综一听,顿时大怒,一脚踢开养鸡的那个仆役,一刀就把这只鸡的头剁了下来。鸡被朱综宰杀以后,再也没有怪事发生了。 尽管事后朱综还是嘱咐家人千万不要对外提及此事。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故事最终还是流传了出去。 人们纷纷对这件事感到惊讶不已:一只普通的白色老鸡公竟然能够幻化成朱家主人的模样,甚至成功地骗过了女主人和奴婢们,实在是匪夷所思。 再说,自家养的鸡竟然变成自家主人的模样来玩弄自家女主人,这种离奇的情节更是让人啧啧称奇。总之,这件事情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后世,民间一直有着这样一个说法:“尽量不要喂养和食用白色的鸡,因为‘白’通‘百’。公鸡本来就属于阳性,可以破除邪魅,一百只公鸡所蕴含的能量之强大,简直难以想象!” 还有人说,妇人在坐月子的时候,家里炖鸡熬汤是千万不能选用白鸡的,恐给妇人和婴儿带来不利,就像人们常说的命中注定三斗米走遍天下不满升一样。 这个隐讳的规矩,是不是因为朱综杀鸡的事形成的,就无从考证了。 第5章 重明鸟现天下安 晋代的王嘉在《拾遗记》说了一只鸟,或许就是国人推崇鸡的开始。 故事是这样说的。 尧帝一开始被推为部落首领的时候,那个时候,天下并不太平。各个部落之间,为了生存和发展,大械小斗今天这里一起明天那里一桩,至于弱肉强食,更是家常便饭。 瞧着这纷争的乱世。尧帝站了出来,以自己的部落为主体,梳清楚姻亲部落的立场以后,联合友邦,远交近伐,征讨四夷,花了很长时间,终于在部落群体中形成了求同存异的一致意见,各个部落都开始休养生息,发展农桑。 而且,各个部落的族人,也越来越认可尧帝,于是,在部落联盟形成以后,尧帝便被大家一致推为首领,总管大家共知的部落。 在尧帝主持工作的这段时间,先是那只金乌却不怎么听话,总是随意出入,肆意地烘烤着大地。尧帝见状,便派遣后羿将其中的九只金乌射杀,然后责令剩下的最后一只金乌严格按照昼夜规律出没。 然后又出现了大洪水,尧帝又命令鲧前去治理水患。尽管最终水患问题是由大禹成功解决的,但追根溯源,还是要归功于尧帝的高瞻远瞩和英明决策。 至于历法、农耕以及百官秩序等方面,也都是在尧帝的手中逐渐建立起来的。 当尧帝迁都至平阳,并成功平息和协调各个部落方国之后,农耕生产和人民生活更是展现出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天下的百姓,没有一个人会说尧帝的坏话。 甚至那些位于尧帝统治范围之外的远方部落,在听说了尧帝的美名后,纷纷派遣使者带着珍贵的礼物前来朝贡,希望能够得到尧帝的教导,以教育他们的子民。 在尧帝执政的第七十个年头,有一个名叫“掋支”的部落不远万里,翻山越岭,长途跋涉来到平阳,请求拜见尧帝,聆听他的教诲,以便回国后能更好地教育自己的子民。 但是,当时年年来平阳朝贡的队伍很多,如果要排队的话,掋支部落的使者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才会轮到自己,看着别的部落的使者在受到尧帝的接见以后,兴高采烈的回去了,掋支部落的使者兴急如焚。 怎么办呢,在平阳城里等待的使者某天在城里闲逛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凤凰的鸣叫声,紧接着,无数鸟儿像是听到了召唤一般,纷纷飞到平阳城的上空盘旋飞舞。 看到这一幕,掋支的使者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于是,就想办法找到了负责接待外藩事宜的大臣,说自己从掋支出发的时候,首领让他带上了部落的至宝重明鸟。并且详细介绍了重明鸟的特点:眼睛为重瞳,叫声像凤凰,但长得却与凤凰有所不同。 而且,这重明鸟在啼叫以后,方圆几里的猛兽虎狼都会自动退避,更莫说魑魅魍魉了。自己从掋支到平阳,这一路上全靠它的庇护。现在有感于上朝的风貌,想尽快把它进献给尧帝,以示此番朝贡的敬意。 负责接待外藩事宜的大臣听了以后,很快就把掋支使者的意思送到了尧帝和百官的面前。 等到掋支的使者正式觐见尧帝的那天,使者手提一个密实的草笼子,神色庄重地走到尧帝面前。他恭敬地向尧帝行了礼后,开始详细禀告自己部落的敬意,并再次述说了有关重明鸟的事情。 列在两旁的百官和尧帝听了使者的说法以后都是大喜,便让使者将他所说的重明鸟呈了上来。 使者遵命上前,小心翼翼地揭开草笼子。然而,当笼子打开,所谓的“重明鸟”出现在百官和尧帝面前时,不待尧帝说话,群臣都是怒不可遏,吩咐力士拿下使者准备问罪。 因为使者撤除草笼子以后,在大家眼里看到的居然是一只差不多光着膀子的鸡,翅膀上有着几羽稀稀拉拉的羽毛。 除了眼睛符合使者说的是重瞳以外,这家伙和平日里大家喂的鸡没什么两样,根本看不出东西有什么神异之处,反而更让人觉得是掋支之国对自己的羞辱和不敬。 眼见力士们围了上来,使者赶紧跪了下来,满脸惶恐地说道:“陛下,这只重明鸟是我们国家的宝物啊!我一路行来,多亏了它帮我驱赶老虎、野猪和巨雕猛禽,我才能安全抵达此地啊!” 尧帝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这只鸟真有如此神奇?” 使者连连点头,道:“陛下,此鸟在我国本就是传说中的灵鸟,很多人都因其外貌奇特而忽视了它的能力,往往只闻其名不见其形。但我曾亲眼目睹它驱赶过猛虎和豺狼等猛兽,实在是神奇无比啊!” 尧帝听了使者的话,又见他神色真诚,不像作伪,便挥手示意义愤填膺的群臣和力士们退下。 接着,他饶有兴趣地朝使者呈上的重明鸟打量了一番,随后又转头看向使者,摇了摇头笑道:“这个小家伙毛都没有几根,看样子应该还是个雏儿,还未离巢多久吧,它哪能如你所说的那般驱赶猛兽呢?” 使者刚要解释,那重明鸟却仿佛听懂了尧帝的话一样,突然昂首啼叫起来,声音清脆悦耳,气息悠长,竟与凤凰的鸣叫相似,听得众人皆是一愣。 在叫过几声之后,那重明鸟扑腾了几下翅膀,腾空而起,先在宫殿里盘旋了一圈,随后飞到院子上方,边飞边鸣叫,声音直插云霄。 没多久,大殿四周的鸟儿纷纷鸣叫回应,并且聚集到了大殿上空,犹如众星捧月般围绕着重明鸟。 站在院子里的侍卫,还看到许多老鹰一样的猛禽拍打着翅膀仓皇的向北边飞去,似乎有什么可怕的猛兽在驱赶它们一般。 看到这一幕,众人对使者的话深信不疑。这时,有位大臣好奇地问:“它的羽毛一直都是这样吗?” 使者回答道:“自从臣下带着它启程至今,已过去将近两年时间,它的羽毛有时脱落,有时生长,当全身羽毛长满时,显得格外威猛;即使没有羽毛,也能像今日这般。” 于是,又有大臣问它的喂养之法。 使者说,它在外面的时候,不知道它吃什么,如果是喂养的话,小臣试过多次,它只吃琼膏。 于是,尧帝便和群臣商议,如果留下它的话,关在笼子里喂肯定是不行的,虽说现在天下大治,但也找不到那么多的琼膏来养它,如果不留下的话,难免伤了使者的心。最后,大家一合计,便将它放养在了平阳城外的山上,然后又赐给使者许多礼物,让他早日返还。 这只重明鸟留到帝都以后,方圆百里以内,豺狼虎豹巨雕仓禽,全部没了踪迹,即便是地方上出现妖异或者邪门的事情,在这只鸟路过以后,也都没有了声响。 而且,尧帝治下的各个部落和人口集聚的地方,重明鸟每年都会叫着飞一趟或者数趟。时间一长,各个部落都会根据重明鸟来到的时间,提前打扫门户,供上琼浆玉液,或自己认为最珍贵的食材,以表示对重明鸟的敬意。 尧帝禅位后,这只重明鸟突然不见了踪影,这让人们心若丧失。于是,每年的正月初一,人们就想办法用木头或金属制作成它的样子,悬挂在门户上,一是期盼着重明鸟能再次出现,二来也有假借重明鸟的样子来威慑魑魅魍魉的意思。 也有人说,舜帝出生之前,他的父亲瞽叟曾梦见重明鸟飞到他的面前,说是要投生到他的家里,瞽叟梦醒以后,舜帝就降生了。 瞽叟梦见的那只重明鸟是不是就是当时掋支之国进献的那只,谁也不清楚,但在舜帝南巡之后,世上再没有听到过重明鸟的故事了。 不过,后来人们将鸡尊为“五德之禽”,说是星官临凡,或许既是源于传说里鸡的样子和重明鸟长的很像,也是源于对尧“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的敬仰。 第6章 双头鸡鸣九虎出 汉武帝登基以后,为了解除匈奴的威胁,厉兵秣马沉寂一段时间以后,从元光六年开始,先后派卫青霍去病连年出塞,直到元狩四年,卫青霍去病深入漠北,自此“幕南无王庭”。 打这以后,边疆西域见到汉家颜色,莫不战战兢兢。因为大帝一句“寇可为,我复亦为;寇可往,我复亦往”可是灭了很多不懂事又看不清眼色的家伙。 太初元年,西域的大月氏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只长相怪异的公鸡。这只公鸡长着两个脑袋四只脚,但只有一个身子一个尾巴,喂食物给它的话是两个脑袋一起吃食,打鸣也是两个脑袋一起引亢长鸣。 起初,大月氏准备自己把这只双头公鸡养着,当着国宝一代一代传下去。可想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再加上大宛国因为不肯进献汗血宝马而被汉武大帝一怒兴兵,大月氏上下一合计,还是准备老老实实的将公鸡献给汉武大帝算了,因为大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如果是惹得汉军前来,别说国宝当不成,恐怕还会有灭国之忧。 太初二年,大月氏的使者进了长安,得到觐见的机会以后,使者如实向汉武大帝禀告了这只双头公鸡的由来和国主的想法。 大殿里,汉武大帝和大臣们在听到使者实说实话以后,都是欢喜得不得了,皇上和大汉的名声已经威加海内。 于是,汉武大帝便让使者把鸡呈了上来,和诸位大臣一起欣赏欣赏,瞧着这长着两个脑袋四只脚一个身子一条尾巴,叫起来两个脑袋一起昂首的鸡,也都是觉得很稀奇。 再说,又听使者说自家的国主原本是想将这只双头公鸡当成传家宝的,但因为汉家天威,不远雪山瀚海将双头公鸡送过来,在场的君臣都是笑呵呵。 于是,汉武大帝便收下了大月氏进贡来的礼物,让人把双头公鸡安置在甘泉馆里。然后给大月氏的使者赏赐了很多礼物,让使者的随行教导甘泉馆负责养鸡的鸡人怎么喂养它,还专门叮嘱鸡人找几只漂亮的母鸡给双头公鸡作伴,看能不能再繁殖几只双头鸡出来。 但这只双头公鸡被汉武大帝养起来以后却不叫了。 听到禀告以后,汉武大帝一开始还以为是鸡人养殖不到位引起的,还把鸡人教训了几次。可是鸡人说,随着使者来的专门伺候这只鸡的人也在,方法也是他教的,总不能是自己有问题吧。 在经过几番禀告以后,朝里的大臣们也知道了双头公鸡不打鸣的事。 于是,大家就都纷纷向汉武大帝进谏,这个鸡不叫,不应该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因为在大殿上,大家都听过它的叫声。现在它不叫了,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啊。 见大臣们隔三差五和自己这样说,再说自己去了甘泉馆几次,鸡的样子和来的时候差不多,但就是不肯叫,让鸡人给它找的伴也被它驱赶到了角落里。汉武大帝也是很烦躁,但碍于自己先前在大殿上说的话,便让人找来使者留下的协助养鸡的人,告诉他自己不愿夺取大月氏国主的美,让他把鸡带回去。 协助留在甘泉馆养鸡的人听汉武大帝这么一说,心里也挺高兴,毕竟使者他们都走了,只有自己一个留在这里,虽说在长安城里什么都不缺,但还是奈何不过思乡之情。 于是,在大汉回访使者的陪同下,大月氏的养鸡人带着双头公鸡高高兴兴地和队伍一起出发了。 等一行队伍刚过了嘉峪关,众目睽睽之下,那双头公鸡扑腾了几下翅膀,回头望向长安方向叫起来了,但声音却极为哀伤,与那唢呐一出不是升天便是拜堂极其相似。搞得回访的使者都有了一种“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失落感,仿佛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但这还不算完,双头公鸡在叫完以后,飞到了半空中在队伍的头上盘旋了一圈,一边飞一边讲起来人话:“三七末,鸡不鸣,犬不吠。宫中荆棘乱相移,当有九虎争为帝。”然后再猛地叫了一声,四只脚在空中一蹬,像苍鹰一般极速飞远,消失在众人的眼里。 这叫怎么回事呢?一只鸡会说人话,而且说得还是类似“大楚兴陈胜王”的谶纬,关键还有这是个四只脚的双头鸡,再说自家的大帝素来敬鬼神之祀,大家面面相觑,都是无言。谁也不敢说把这事报给朝廷,谁也不敢说把这事不报给朝廷。 于是,在朝廷的收到的公文里,就有了这么一段话:“此鸡未至月支,乃飞,而声似鹍鸡,翱翔云里。” 意思是这只鸡还没有和我们一起走到大月氏就飞走了,而且是像鲲鹏一样翱翔云里,从空中传来它的叫声就像凤凰的叫声一样。 有了这层意思,估计大帝也就没追究这件事情了。 不过,这个四只脚的双头鸡飞是飞了,但事情却还没有完,因为这只鸡在飞走前说的那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反正,在当时,研究来研究去,谁也不清楚,只好把这句话记了下来。 九十年后,一个叫王莽的人登上了汉室朝廷的舞台,独揽了朝廷政事,然后就发生了很多有味道的事情。 先是有汉室的子孙看不惯王莽大权在握,,安众侯刘崇严乡侯刘信两个跳了出来点起兵将,想要像祖宗吴王刘濞那样“诛晁错、清君侧”,可还没等刘崇的兵士走出自己的封地,刘崇的远房族伯刘嘉一溜烟早早跑到皇宫自首去和刘崇划清界限去了。 而且,在刘嘉的上表里,对刘崇的起兵,是深恶痛绝,表示“闻崇之反也,咸欲骞衣手剑而叱之。”“愿为宗室倡始,父子兄弟负笼荷锸,驰之南阳,猪崇宫室,令如古制。及崇社宜如毫社,以赐诸侯,用永监戒。” 至于刘信,同为汉室宗室的忠孝侯刘宏,在接到朝廷的旨意或者说是王莽的指示后,三下五除二就将刘信的叛乱咔嚓了。 从刘邦建汉到王莽正式篡汉,正好210年,或许就是双头鸡离开时说过的“三七末”;而汉室宗伯之间的相互倾轧,似乎就是“鸡不鸣,犬不吠。宫中荆棘乱相移”。 还有,就是地皇四年,从民间传出一则“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的谶言,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 这个时候,为抵抗玄汉大军,王莽拜将军九人,皆以虎为号,号曰“九虎”,以护帝位。算起来的话,好像和当初双头公鸡飞走时说的“当有九虎争为帝”挂的上钩。 都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真正推敲起来,双头公鸡的事应该是后人对汉武大帝和王莽某些作为的牵强附会,就像大家习惯性的将王莽篡汉和刘邦斩蛇联系在一起一样,因为刘邦把白帝子从中斩成了两截,所以后来王莽出现了,把汉室也断为两截。 更为奇怪的是,尽管古人们的脑洞很为奇特,但在各种志怪野史里,像这样双头公鸡的动物也就只出现过这么一次。 想来,这个四只脚的双头公鸡很可能是古人看到一只变异的连体鸡,初看有点稀奇更有点好奇,但再看却有点恶心了,然后也就很排斥了,就像史书上说过的双头蛇,这些玩意在古人的眼里终究不是吉祥物,所以,对基因突变的事物,大家都有点处之而后快的意思。 第7章 高嶷复生除家魅 唐代的时候,渤海郡有一户姓高的人家,家底十分丰厚,是当地有名的巨富。 高家的主人叫高嶷,并没有因为家中殷实持强临弱,反而经常性修桥补路扶贫救济,很有上古的君子之风,是当地有名的善人。 渤海郡的人都很佩服他,因为他除了肯做善事以外,严守儒家的行为规范,把家里的子弟管教的也很好,可以说,像高家的这种条件,在那个时候,官二代富二代之类的纨绔子弟应当是有的,但实际上,连高家的下人在高嶷的影响下都谨守礼仪。 在高嶷过完五十岁寿辰不久,高嶷突然害病了,一病就是一个多月,前来探望慰问的人是络绎不绝。 因为高嶷名声在外,渤海郡的郡守在听到高嶷患病的事以后,也专程带着医生和药品到了高家探望。 但或许是因为桃子熟透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就像古人常说的人到七十古来稀那样,药石用在高嶷的身上,没有什么反应,高家延请来的名医,对高嶷的病情也是束手无措,让高家人熬药给高嶷服用,更多的也只是尽人事知天命罢了。 这样子拖了个把多月,该来探望高嶷的高家的亲眷都来了。某天下午,高嶷的妻子和子女正守着高嶷服药,可高嶷突然闭上眼睛死去了。 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离别,高家上下顿时悲伤不已。高家子弟强忍着悲痛将事先准备好的白幡挂了起来,不一会儿,高家的府邸就是一片缟素。 到了晚间,当帮忙的人准备将高嶷的尸身移到厅堂的棺材里时,高嶷的妻子阻止了大家的举动,说高嶷虽然死了,但他的胸口并没有冷,还是温热的状态。 高嶷的子女们听母亲这么一说,也用手试探了一下,确实是母亲说的那样,便让高嶷停尸在床。 因为大家都知道扁鹊游历列国的时候,曾经救过假死的虢国太子。再说,自己的父亲素来与人为善,教导有方,家里人也不希望高嶷就这么走了。 于是,在高氏的坚持下,高家人没有立即将高嶷的尸身放进棺材里,但该做的事却没有因为母亲的坚持而停下来,该去亲友家报丧的也安排人去了,整个丧礼的事务都安排的有条不紊。 比较起来,高氏的年纪也算长了,而且自己和高嶷是结发夫妻,看着子女们安排丈夫的身后事,尽管用手摸着丈夫的胸口还是热的,但高氏却愈发悲伤了。于是,不管子女们怎么劝说,高氏落着泪守着高嶷的身边,一直不肯离开。 但终究是因为上了年纪,加上悲伤,在守着高嶷一整晚之后,到了第二天上午,高氏还是熬不住在高嶷身边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大约到了中午的时候,高氏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小名,说会带着她出门逛逛街购购物。 起初,高氏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猛然一惊醒睁开眼之后,发现的确实是自己的丈夫睁着眼睛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高氏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这时,高家的子女和已经到高家吊唁的亲友也围了上来。 一看高嶷好端端的又活过来了,大家忙不迭地拆除了厅堂里的布置,七手八脚安排人去追前往亲友家报丧的人。 高嶷看着家里乱糟糟的样子,再看着妻子哭红了眼睛,哪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于是,等家里人稍微安顿下来,高嶷便让已经来的亲友和子女们一起坐在厅堂里,给他们讲了自己经历的事情。 高嶷说,昨天下午,我迷迷糊糊地就不知道怎么到了一处官府,堂上坐着一位官员,说是一个多月前我们家有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老人,递了一幅状子到官府,向官府说我杀害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因为事情比较多,杀人案又是大罪,所以暂且将高嶷收押了,现在招他到堂前与告状的人对质。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白衣服只有一只眼睛的人也在差役的传唤下到了大堂,向堂上的官员说就是我杀了他的妻子和孩子。 高嶷仔细瞅了瞅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杀了他妻子孩子的白衣人,自己还真不认识那个人,怎么会是高家人呢。 于是,高嶷就向官员申辩,我都不认识他,再说历来我都在做修桥补路扶贫救困的事,走路都怕会踩死蚂蚁,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惹上人命官司呢。 堂上的官员听了高嶷的申辩以后,又问后来的白衣人,白衣人只是反复禀告自己杀了他的妻子孩子,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出个所以然。 官员瞧着堂下的情景,让身边的差役找来一叠文书,在翻过之后说,你的寿元还有很长,你先回去吧。 高嶷抚了抚妻子的手,我可是到冥府走了一遭啊。按照那个大官的说法,我们两口子时间都还长着呢。 高家的子女和亲友们听了高嶷的话,都在想这个瞎了一只眼睛穿着白衣服自称是高家人的人到底是谁。可思忖来思忖去,全都像高嶷说的那样,自家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把下人们叫过来一问,谁也没有在高家见过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 正当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前院负责管理杂事的二管家站了出来。 老爷,咱们家不是养了一群鸡嘛,前些日子您过寿辰的时候让厨房准备菜,就把鸡舍里的鸡杀了几只,可巧,家里鸡舍的那只白公鸡好像只有一只眼睛看的到。说起来,倒和老爷讲的有点对的上呢。 听了二管事的话,大家都很惊异。于是,高嶷一行人来到了鸡舍。刚走到鸡舍边,就看见那只白色的公鸡盯着众人。还真如二管事说的那样,这只白公鸡有一只眼睛是瞎的。 高嶷问了问养鸡的杂役,这只瞎了一只眼睛的白公鸡喂了快五六年了,因为比较雄势,家里的母鸡,其他的公鸡都拢不到边。 顿时,大家都醒悟过来,都说犬不八年鸡不六载,高嶷老爷子说的这种情况,肯定就是这只瞎眼白鸡公在作怪,还弄得高老爷子到冥间的官府过了一趟。 于是,当即就将这只瞎了一只眼睛的白公鸡宰杀了。 而且,这只鸡被宰杀以后,高老在病中总是隐约听见有人说还他妻子孩子命来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再后来,高嶷两老活到了七十多岁,才无疾而终,子孙后代连绵不绝。 东汉的王充说过“夫物之老者,其精为人,亦有未老,性能变化,象人之形。”像高家瞎眼白公鸡这种情况,都能状告到地府了,想来也是开了灵智,好好的修个行不行嘛,比方说昴日星官和他的母亲,一个是星宿之一,一个是菩萨果位,非要跳出了卖弄卖弄,断了仙途不说,还丧了自家性命。 子如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现实生活中,类似这样卖弄的,也委实不少,当引以为戒啊。 第8章 卫镐因梦释乌鸡 大唐调露年间,朝廷开科录取了一名进士,叫张鷟。 这张鷟算起来也是个名人,从679年进入仕途开始,到740年去世,张鷟先后历经了高宗李治、中宗李显、睿宗李旦、圣神皇帝武则天、玄宗李隆基五位帝王,从地方官做到了京都的御史和司门员外郎,见识、阅历都很丰厚,卫镐释鸡得善报的故事就是他讲给世人的。 张鷟说,有一个叫卫镐的人,在某县担任县官,具体是杨隋时期的县官,还是李唐时期的县官亦或武周的县官,张鷟没有说明白。 不过,张鷟说,卫镐在担任县官的时候,很是亲民,在皇权不下乡的时代,卫县官可是经常轻车从简,直奔乡村,了解百姓的生活情况,然后将朝廷下发的各种告示与治下百姓的生活实际结合起来,教化百姓,发展农桑,增益户口。 因为熟悉治下的民情,推行朝廷的各项政令时又充分考虑了治下百姓的实际,卫镐很是得到了治下乡绅百姓的认可与肯定。 有一次,卫镐带着几位随从去乡下开展人口资源调查,连续走了几个村子以后,觉得又累又渴,便和随从们商量,是不是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再赶往下一站。 随从看着卫县官疲累的样子,心里也是很急。但在这半路上前不挨村后不挨店,几个人凑了一会儿后便给卫镐建议,请他再坚持一会儿,前面的村子离这里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了,让卫镐坚持再走一会儿后就到前面村子的里正家歇息。 看到随从们紧张的样子,卫镐便听从了他们的建议,不过,为了不惊扰百姓,卫镐让人先去村子里打个招呼,免得下头的人措手不及。 为啥要安排人提前打个前站去打招呼呢。理由其实也很简单,隋唐乡里设置也是沿用旧制,百户人家为一里,设置里正职位,五里为一乡,套成现代的话就是:没一百户人家就是一个村子,设置村长职位,负责传达官府的各项政策并协助乡县两级搞好综合治理。 在古代,不光是人口地域分散,关键还有一条是交通不便,除了官驿的陆路水路,县以下的乡里两级根本就没什么通衢大道,像后世这种村组一级都是四米五宽的水泥路,在当时想都是不敢想的。 即便是本世纪初,在某些偏僻的地方,也还延续着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狗、看到屋走得哭的状态。 此外,所谓的里正,看起来是有编制的,但实则无编无俸禄。担任里正的人也都是从这百户人家里挑出来的,算的上是矮子中间选高子吧。 而且,百把户人家,对现在来说,大点的村子里一个生产队长或者是小组组长就要管理这么多户人家,城市高楼大厦里一栋楼就要住百来户人家,差不多是个楼栋长而已。 所以,在古代,基本上是皇权不下乡,也有的说是皇权不下县。县以下的乡里两级主要是依靠乡绅和宗族进行治理。 前面的这个村子以王姓为主,里正叫王幸。王幸听衙役说县太爷要来,既是惊喜也是惶恐。 惊喜的是县太爷会在自己家里落一会儿脚,这可是自己家里祖先有灵让家里蓬荜生辉了,惶恐的是自己虽说是个里正,但和村子里的人都差不多,穷徒四壁,该怎么招待呢? 在古代,对老百姓来说,官就是天,所以才有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的说法,就像范进中举以后,以前瞧不起他的都赶紧来巴结他,生怕他会秋后算账。 等卫镐到了村头,王幸赶紧诚惶诚恐地将卫县官一行引进了自己家。把家里仅有的几张椅子是擦了又擦才请卫镐上座,自己在曲着身子准备听县老爷的训导。 在和王幸问过村里的农桑民风之后,瞧着王幸战战兢兢地样子,加上确实又是太累了,卫镐便挥挥手让王幸去忙自己的,说是自己要在王幸家里假寐一会儿。 王幸躬身从屋里退出来,用手摸了摸头上的汗。心想,是不是县太爷对自己不满意啊,咋办呢?先前,县里的衙役说了,县太爷走累了,要是家里有什么吃的话也可以准备准备。不晓得妻子从村子里借到什么吃的没有。 正这么想着,王幸的妻子也从外头进到了院子里,告诉王幸,村子里的人家也没有多的吃食,就借的几张炊饼,自己又扯了些野菜,不知道合不合县太爷的胃口。 这下王幸心里可有点慌了,咋办呢?看着和卫镐同行的衙役也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坐在院子里,王幸愈发有些紧张了。 都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如果自己不能想办法伺候好县太爷他们的话,万一被他们弄个什么幺蛾子,自己就难受了。 正当王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院子里咯咯咯的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自家养的乌母鸡领着一群鸡仔子从院子外头回来了。 王幸心一横,便让妻子生火烧水,准备把这只母鸡杀了炖汤献给卫镐他们当中饭。 等灶膛的火烧旺,水也快开了,王幸的妻子见王幸提着刀朝自己家仅有的那只孵化了鸡仔的母鸡走去,哪里不明白王幸的想法呢,赶紧走厨房里跑了出来,拦住了王幸,两个人吵了起来。 在院子里歇息的几个衙役看见了王幸夫妇的举动,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们并没有上前去,毕竟,今天跟着县太爷实在也是走的太累了,有口鸡汤补补身子,也委实不错。 却说屋里头歇息的卫镐,在斥退众人之后靠着椅子开始假寐,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可刚一睡着,卫镐就做起梦来。梦见一个全身黑衣的妇人领着十来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小孩走到他的面前,磕头请求卫镐看在自己孩子还没有长大的份上,饶过自己的性命,那些小孩子也哭哭啼啼地喊着求他救命。 卫镐觉得莫名其妙,但也迷迷糊糊地有点醒了,但因为不晓得这个梦是什么意思,于是,便又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可是,刚睡没多久,卫镐又梦见那个全身黑衣的妇人来了,和前个梦一样,依旧是磕头请求卫镐看在自己孩子还没有长大的份上饶过自己的性命。 等卫镐又重新换个姿势,可一闭眼,那个全身黑衣的妇人又来了。 这下卫镐可真的睡不着了,睁开眼睛坐在椅子上,听到屋外王幸夫妇的争吵声和衙役们的说笑声,便唤过一个衙役,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衙役进屋以后,向卫镐禀告说。王幸家实在是太穷了,家里没有什么吃的,刚才他妻子从外面借了几个炊饼扯了几把野菜回来,准备给老爷准备点吃的。王幸怕招待不周,准备把他家里那只仅有的母鸡杀了招待老爷,但王幸的妻子不同意,因为那只母鸡刚抱了十几只鸡仔,才十来天时间。我们想着若是有鸡汤给老爷补补身子,便没有阻止,现在,他们两口子还在为杀不杀鸡吵着呢。 听了衙役的话,卫镐走到了院子里。果真如衙役说的那样,王幸提着一只乌鸡,王幸的妻子把刀收在身后,两人正吵着不让。 再看看院子里那十几只躲在柴禾下的黄色鸡仔,卫镐突然醒悟。刚才自己做梦,梦见向自己磕头请求饶命的黑衣妇人就是王幸手里的那只乌鸡。 于是,卫镐让王幸松开了手中的鸡,安抚住王幸的妻子。还给衙役们批评了一顿,我们到乡里来,本身就是为了鼓励百姓们努力发展农桑过上好日子,你们为了能让我喝上点鸡汤补补身子,眼睁睁地看着里正要杀掉他们家唯一的一只母鸡,这是不对的,殊不知鸡生蛋蛋生鸡,兴许里正家就能够靠着这只鸡发家呢。 在批评教育完衙役以后,卫镐带着衙役们在王幸家里就着王幸妻子借来的炊饼和扯来的野菜对付了一餐,还让衙役把随身携带的干粮拿出一部分给王幸作为用饭的补偿。这可把王幸两口子感动得痛哭流涕。 等卫镐回到县衙,晚上,卫镐睡着之后又梦见了那个全身黑衣的妇人,不过,这次黑衣妇人向他表达的是感谢救命之恩,在给卫镐磕了三个头以后,高高兴兴地走了。 张鷟讲述的故事到此为止。不过,既然王幸家的母乌鸡能够进入到县太爷的梦里,估计也不是一般的鸡,就像那些鬼故事一样,卫镐也应该属于贵人一级的。或许,卫镐也在庆幸自己没有吃掉那只能在自己梦里变成妇人的鸡。 也有可能在第二天或者以后,卫镐还让衙役们或者是其他找来一些有关鸡讲述的书,然后不经意地在《胎产书》上看到:如果想生男孩的话,就炖一只乌公鸡,让男子独自吃肉喝汤,让女子坐在用公乌鸡毛垫的席子上;如果想生女孩的话,就炖一只母乌鸡,然后女子独自吃肉喝汤,并坐在用母乌鸡毛垫的席子上就可以了。 而且,在看到这么一条记录,估计卫镐的心思也活络多了。最起码,卫县官在增益户口上面有了新的想法。但他是不是在自己的治下劝百姓大力发展乌鸡养殖事业,就无从得知了。毕竟,后面讲的这些都是出于对这个故事完整性的臆想。 第9章 代郡亭诸生除妖 魏晋时,在代郡的边界处有一座官驿,除了担负朝廷的公务传递和官员住宿吃饭以外,因为地处要道,来往的行商也比较多,虽说不能像官差那么享受免费的食宿,但好歹人家也是国有企业,很多行商路过的时候都选择在这里打尖。 负责这处的官驿的驿丞看到这种情况,就和驿卒们商量,在驿站里辟了一块地方,专门对外营业,搞起了公私兼营。 虽然这辟开对外营业的地方廊场食宿条件都赶不上公务接待的地方,可是架不住过路的人多啊,驿站里收取的费用又不是很高,驿卒们的服务态度又好,过路的人十有八九都选择在这里落脚,吃个饭,住个宿什么的。 再说人人都爱面子嘛,腰杆上别上几两银子后走路都呼呼带风。尽管住的是官驿的二院,可进进出出都是一个院门,走出去也挺有面子,即便自己是个平头百姓,但也沾了朝廷的贵气,好歹也是住过官驿的人,说话做事也平添了几分贵气。 对外营业部开业没多久,这处官驿的驿丞和驿卒们就赚得个盆钵满溢。至于朝廷发给的那些俸禄,和自主经营得来的效益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驿丞和驿卒们的心思也就愈发放在了对外营业上。 可人生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正当驿站的对私业务开展的正红火名头正响亮的时候,不知从哪里传出了一个消息:官驿二院的一号房里闹鬼。 而且,说的人还有模有样,说是只要到了晚上二更以后,一号房屋里就会平白无故地出现一只拿着横笛的手,手指头在笛子的笛孔上按来按去,然后就有笛声传出来。等你看见它后,还会发出咯咯的笑声,然后又消失不见了。 试想一下,大半夜的,你还没熄灯,冷不丁一只手伸到你面前,纵然不昏死过去,起码也吓的够呛。 幸运的是,一号房闹鬼是闹鬼,但在房里住的人顶多都是青着脸夺门而出,倒还没有客商因为闹鬼丢失性命。 一开始,驿丞和驿卒们还以为在造谣,因为在代郡界外的一处官驿,在看到这边驿站搞公私兼营后也琢磨起了公私兼营的路子。但后来,驿丞和驿卒们自己麻起胆子在一号房里试了一下,虽说心里有了准备,但还是被那凭空出现的拿着笛子的手吓得不轻。 不过,在驿丞和驿卒们试过以后,也总结出来了,这东西也就只在一号房里吓人,并没有影响其他房间的生意。但即便是这样,也让驿丞和驿卒们心里恼怒不已。 一号房向来收费贵一些,而且早就被他们打造成了品牌,在二院打尖的行商,都常常为能高价拿到一号房为荣,现在这么一来,不是断了他们的财路吗。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瞧着煮熟的鸭子飞了,驿丞和驿卒们也不是没有想办法,私下里也请过术士,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术士来了,那怪物销声匿迹了,等术士走了,它又出现了。 这么来来回回折腾几回以后,驿丞和驿卒们也就放弃了。因为即便是把门牌号换了,那怪物也就只在挂着一号的房子里出现。再说,又没有闹出过什么人命官司。 于是,这处官驿的二院就出现了一道亮丽的风景,即使是房间爆满逼得驿卒们给客人在院子里搭临时通铺,一号房的屋子却始终空在那里。而且,那怪物也有情趣,人少的时候它在一号屋里自娱自乐,人多的时候它还有几分卖弄的心思,把笛声弄得更加婉转。 因为这,还有想专门一睹为快的人跑到二院打尖。算算收入账的话,抛开初不初的时候不说,把收入综合起来,两边都还差不多。这样一来,驿丞和驿卒们更没有了再赶它的心思,只要不伤人,随它去吧。 后来,有一天,有一个远道而来的后生来到官驿投宿,姓诸。吃过饭后,诸生看到驿卒把他安置在院子里的通铺,而一号房又空着。诸生心里就不乐意了,就责问驿卒是怎么回事,我银子又没少你的,有房间还不让我住。 看着背着宝剑的诸生发脾气,驿卒们急忙解释了原因。为啥呢,在驿卒的心里,这个独自赶路又背着宝剑的人,说不定是个游侠儿,这些人可不太讲究什么朝廷法律,最爱“该出手时就出手”了,咱们有家有口的,可招惹不起他们。 或许真如驿卒们想的那样,尽管驿卒们解释了情况说明了原因。诸生还是坚持要住进一号房,还当场放了一句狠话:“这不过是你们吸引客商住宿的把戏而已,如真的有怪物的话,我自能消此。” 见到诸生如此听不进去,驿卒们也只得随他去了。不过,因为诸生闹的大,驿丞也过来了,见诸生放了狠话,驿丞也是闹了,也就和诸生击了掌,“大哥,你实在要住,我也没有办法,但要真出了什么事,后果自负哦,可不要赖在我们头上。” 到了晚上,诸生背着剑坐在一号房里,想着开始驿卒们讲的故事,静等着鬼物的出现。 二更一过,那只持着横笛的手真的凭空出现了。诸生看的很清楚,准确的说,那只手到手腕部分就没了,因为要握住横笛,只有四个指头在笛身的五个笛孔上依次按着,曲调也远不是传言中说的那么婉转。 诸生顿时笑了。“你一只手吹笛子,五个孔总会漏掉一个,哪里忙的过来呢?看你也是个雅人,不如把笛子给我,看我给你演一遍。” 诸生的话刚落音。空中传来怒气的声音,“你是嫌我指头不够啊。” 伴随着这话,横笛上又出现了一只手,光手指头就有几十个。 诸生一看,顿时明白不是官驿的人在装神弄鬼,来不及多想,从背上抽出宝剑就朝横笛上的两只手砍去。 那空中出现的手躲避不及,竟被诸生一剑连同横笛同时斩于地下,随着一阵扑腾的声音,一个黑影噗噗地在地上显露了出来。诸生连续几剑砍过去,等黑影不再挣扎了,仔细一看,地上的黑影居然是一只老花公鸡,那只横笛犹自横在公鸡的脚边。 不多时,驿丞和驿卒们也过来了。诸生把死鸡向他们踢去,笑着说就是这只公鸡在作怪,难怪你们请术士来的时候它会躲起来。鸡本身平时就是拿来辟邪的,见了术士肯定会躲啊。 听着诸生的话,闻讯过来看热闹的都呆住了,如果不是诸生,谁会想到是一只鸡在作怪呢,这都颠覆了大家对鸡的认知啊。 而且,这只老花鸡公被诸生砍杀以后,官驿里再也没有闹鬼之类的怪事发生了。 其实,仔细一想,也挺为这只老花公鸡可惜,这不是和庐陵的那头老野猪有点像嘛,有了点本事,非要跑出去卖弄,白白丢了性命。再说,这只鸡都能玩音律了,要是躲起来认认真真自我提升一下,混到昴日星官那样,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第10章 有案可查勃公子 唐时,张昌宗的叔叔张某在太学任博士。 太学博士这个职位在古代可是清贵的很,教授的学生都是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及郡县公级别的子孙、和从三品以上的官员曾孙,可以说,凭着这个位置,结交的都是当朝权贵。 而且,太学博士自身的品级也不低,因为他除了负责教授太学生以外,还是天子的顾问,可以参议礼仪,品秩也在正六品到正三品之间。虽说不是实职,但也在厅局级和省部级之间,同时,还随时可以转任实职。 张某入选太学博士,原因很简单,对《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很是精通,比方时候时人说的诗温柔宽厚,书疏通知远,礼恭俭庄敬,易洁静精微,春秋属词比事,张某是样样门清,在当时是公认的大家。 但是,张某虽然学问好,可为人处世不咋地,很有点后世说的那种书呆子的味道,不善交际不说,交朋结友的时候经常闹出笑话来,也被同僚们讥笑不通时务。 因为这一点,张某没少被家里人说,他自己也很苦恼。 某次,张某在看到宋宗鸡的故事以后,突然就来了灵感,让家里人寻了一只公鸡养在身边,取名为勃公子,心想着自己能不能像宋处宗那样,有了长鸣鸡的帮助,说不定会改掉自己不通时务的缺点。 于是,白天,张某就把勃公子散放在自己脚边,晚上,就把勃公子关在笼子挂在窗户上。不管走在哪里,张某都将勃公子带上,白天,散放在自己脚边,晚上,就把勃公子关在笼子挂在窗户上。 即便是在太学上课,张某也把勃公子带着。而且,讲课的时候,还把鸡散放在学生中间。 试想一下,教室里满满的学生,大家正一起摇头晃脑背着子曰的时候,突然一只鸡喔喔地打鸣起来,或者是噗地一声从教室后面飞到前面。那情形,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这都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学生自习看书或者写字的时候,如果正自得其乐,突然一只鸡飞过来抓破了你的书本打翻里你的砚台,墨水洒得到处都是,那乐子就大了。 可张某却不管这些,一旦看到学生在赶开勃公子时,往往就会指着赶鸡的学生鼻子大骂,“鸡是五德之禽,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轻怠它呢。” 这话一出来,被骂的学生也只能低下了头。是啊,鸡“头戴冠者文也,足傅距者武也,敌在前敢斗者勇也,见食相呼者仁也,守时不失者信也。”这可是汉代韩师韩婴说的,谁能给反驳呢? 当时,韩琬、王本立、张昌宗几个一起在张某的手下读书,关系也比较铁。被勃公子打扰了学习之后,大家都不是没有赶开过勃公子。但偏偏张某又仗着自己是张昌宗的叔叔,所以,在接受张某的责骂或者惩罚时,张昌宗受到的惩罚最终,常常被张某拿着戒尺教训。 某次,因为赶勃公子的事情,张昌宗还被叔叔罚站打了手板心。这让王本立和韩琬两个有点看不下去了,等下课后,韩琬和王本立两个把张昌宗拽到一旁,“你那个叔叔也太书呆子了,我们想办法把勃公子宰了,免得你再受着窝囊气。” 在太学的时候,因为买饲料不方便,张某给勃公子喂的食料都是学生吃饭后不要的残汁冷羹。 韩琬王本立两个合计了一下,就决定从这上面下手。 某天,放学以后,张某让王本立去收集剩饭剩菜。在把剩饭剩菜交到张某手上的时候,王本立开口了,“老师啊,在听您讲礼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每天收集剩饭剩菜给勃公子,可以勃公子又不知道是谁的恩情,不知道这合不合礼。” 张某一听,哦豁,以前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但既然有学生提出来了,肯定是在这上面有了想法,那我就先考考他。于是,张某就反问王本立,“如果你觉得不合礼的话,你认为应该怎么办呢?” 王本立见老师上了套,就把自己的主意拿了出来。“老师,不如这样吧,我在收剩饭剩菜的时候,把有剩菜剩饭的同学都做个登记,然后公示在教室里,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张某听了大喜,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本立啊,你不光是学业好,而且还能学以致用,让你当班长确实是名副其实。 第二天早上,张某就在教室里给学生们交代了这个事。然后每天下午,都会让王本立把勃公子接受了谁的食料公示在墙上。 对张某的这一做法,学生们既不反对也不赞同,选择了沉默,因为反正只要提起勃公子的话,老师都会拿五德来训人,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这样一直持续了将近个把月时间。某天,张某家里人来太学找张某禀告事情,张某随即匆匆找祭酒请了事假。王立本几个也是妙人,发现本来是张某授课的时间,但学校换了老师,可勃公子又还在,于是想办法打探到了消息,得知张某家里有事,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之后,心里有了计较。 中午一下课,王立本把邀上韩琬他们,把勃公子逮住了,写了一份公告,历数鸡的罪状,然后把勃公子给宰了,并邀上全班同学一起把鸡给吃了。 下午,张某回到学校以后,去找勃公子,可是不管他怎么呼喊,鸡就是不出来。于是就把学生集中起来,“你们看到勃公子没有?” 都说老实人一般不发火,发起火来不一般。看着张某找不到鸡以后着急的样子,有些老实的又没有分食勃公子的学生就主动站了出来,“老师老师,是王立本他们几个把勃公子捉了,并杀了吃了。” 张某一听,顿时大怒,对王立本喝问到,“拿个章程出来。” 王立本走到教室后面,先前贴的告示还没有干,于是,便小心的把它揭了下来,送到了张某的面前。 张某看着王立本呈上来的告示,一边摇头又一边点头,“扰乱教学秩序,打翻学生墨卷,你们列出来的罪状还可以呢,但是即便是如此,也罪不至死吧。” 王立本接口道,“鸡,毕竟不是人,不适合采用打板子一类的处罚,只适合宰杀。” 听到王立本的话,张某用力的拍了拍桌子,“勃公子,这告示写得明明白白,这么多凭据在这里,你不死都不行啊。” 勃公子被杀死后,张某有没有再养鸡,记录这件事情的人没有说。或许养了或许没养,不过,从王立本呈给张某的本子来看,估计张某没有再养鸡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虽然在张某的眼里,鸡是五德之禽,但是,王立本呈给他看的东西,更是有凭有据。 而且,当时在长安,在判断一件事的对与错时,总喜欢把有案可查放在前面,然后就是说眼见为实事实胜于雄辩,可是很多事,看到的还不一定是真实。 如果总把看到的事情作为推断的依据,很可能就会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比方说一双筷子放在我们面前时,它确确实实是直的,但是如果把筷子放在水里,它又是折的,我们倒底应该拿哪种形态下的筷子作为我们判断的标尺呢? 不过,略微可惜的是,当时太学有那么多的学生,却没有人想到把张某和勃公子的生动画面画下来,不然,后世的人们也可以一睹勃公子的风采。 第11章 怪化雄鸡佐酒烹 据说一百多年以前,当时在京师有个姓张的千总,熟识或不熟识的人,面里背后都叫他张大嘴。 和现代对比起来,千总的职务相当于县团级干部,至少也是正科级的营长,手下的兵士有个五百到两千人之间,虽说是军职,与地方上来往不是很大,但级别已经在那里了。 而且,按道理说,到了这个级别的官,头顶上可是已经插着了几匹野鸡毛,迈过了科级干部的天花板,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但是,张千总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时候,除了因为恪守礼制的需要时,人们叫他千总以外,平时里都一概是以“大嘴”哼之。 对于大家对自己的称呼,张千总从来都不以为然。原因很简单,大嘴就大嘴呗,嘴大吃四方。况且,自己又确实好这一口,大家没给自己叫饕餮都已经谢天谢地了。 可以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或者四只脚的除了板凳之外,能够吃的东西,张大嘴都要琢磨一番。 虽说张大嘴不识字,但合着他的级别在那里,再加上为人又是很豪迈,像什么横公鱼的吃法,张大嘴也请了识字的先生比着《山海经》里讲的方法,自己试着弄了一番。 当然,对于传说中的那些古怪烹饪方式,张大嘴却是有着自己的底线,觉得那些手段还是有点伤天和,不屑于去操作。 某天,张大嘴受同事的邀约,到同事家里吃饭。 许是因为太过熟知张大嘴的嗜好还是有求于他,这天的晚宴,同事安排的菜肴很是丰盛,酒水更对张大嘴的胃口。毕竟自己是武人嘛,那个软绵绵的黄酒哪有烧刀子给力呢。 一场晚宴从掌灯时开始,主客相欢,杯来盏往,你敬我一口我还你一杯,一边喝着酒聊着天,看着歌舞,不知不觉的竟到了二更时分。 因为是喝的烧刀子,然后时间又拉得有这么长,不知觉间,张大嘴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了,大有翻江倒海的架势。 于是,张大嘴便和同事说,你们先继续,我去去就来。然后站起了身,准备往茅房去。 同事看着张大嘴摇摇晃晃的身影,赶紧说,大嘴,你等一下,我叫他们给你提个灯照下路,怕的撞到什么就不好了。 张大嘴昂昂头说,老弟,你家里我又不是没来过,地方我蒙着眼睛都找的到,放心咯,没的事。你莫还真以为我醉了啊,老子只是出个恭,又不是临阵脱逃。 然后从仆役手上抢过灯笼,骂骂咧咧的的推开仆役,自己踉踉跄跄地往茅房方向走去。看得同僚们都是笑不可支,不过,同僚们也素知张大嘴的酒品,安抚了仆役几句,也就没管他们了。 从喝酒的地方到茅房,虽说不是很远,但也要拐过两个院子。眼见拐了个角,就要到了。 张大嘴突然听见前面门口有点鼾声,在瞅一下,门角角边有个白花花的东西,好像是个人躺在那里一样。 等再走近一点,张大嘴把灯笼晃了晃,娘的,还真是个人呢,狗日的,衣服都不穿上一件。张大嘴心里有点不舒服了,以为是今天酒宴上那个弟兄喝高了,虽说同僚家的女眷不在家,光着屁股躺在这里,还是有点没名堂啊。 心想着老子看看你是哪个,逮到你好生教训教训。于是,张大嘴歪歪扭扭地走上前,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在这里睡到的。 等张大嘴把灯提高一些,照到裸男的脸上,张大嘴顿时乐了。这家伙不光是光着身子睡在这里,长相也长得有点蹊跷啊,一脸的络腮胡子,嘴巴都有他娘的尺多宽。说老子嘴巴大,但和这位兄弟比都比不得。关键还有那个鼾声,起起伏伏,睡的正浓。 看的这位睡得正浓的弟兄,张大嘴忍不住抬起脚就朝他屁股上来了一脚,狗日的,你要喝酒喝醉了,该他娘的找铺睡就去找铺啊,也别这样玩艺术啊。 随着张大嘴这一脚下去,怪事发生了。只听见咯咯一声,这个正在玩行为艺术的兄弟缩小不见了,在他躺在的地方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公鸡,在灯笼的照射下咯咯地顺着墙往门角角钻。 这下可把张大嘴的酒意有点吓醒了。老子明明看到的是一个光屁股的人啊,咋成了一只大黑鸡公呢。 不过,张大嘴也没有想太多,厕所也没顾上去上了,灯笼一扔,在门角角顺手就逮住了这只黑鸡公,掐着翅膀提在手上。 等转回到喝酒的地方,同事们看着张大嘴出个恭回来提了只鸡,也是笑了,自嘲说自己招待不周,还让大嘴借上个厕所的机会要加个菜。 张大嘴把鸡扬了扬,没搭理。于是,同事唤过仆役,就着大伙儿的面,把这只黑公鸡当场宰了,拔了毛,就着酒炖了,端到了张大嘴的面前。 现杀现炖的鸡可香了,张大嘴毫不客气,一把就扯下一只鸡腿,啃了一口,又喝上了一口酒,笑着说,这只鸡我就独享了,因为我怕把它的来历讲了以后你们都要被吓着。 听着张大嘴的话,同事们也笑了。哎,大哥,你想吃独食就吃独食吧,还要现场编故事吗,那你就现场编一个给我们听听。 于是,张大嘴就一脸正色把自己刚才上厕所去碰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同事们心里直犯嘀咕,如果说是有怪的话,同事自己这么多年都没碰到过,最后,对张大嘴的说法,大家一致的结论都是,大嘴哥在糊弄人。 在大家热火朝天讨论张大嘴的说法时,张大嘴却不做声了,独自佐着酒,干掉了整只鸡,连汤给同僚们都没留下一滴。 后来,这件事传出去以后,有人说,怪物变成人的样子,在受惊吓之后再由人的样子变成一只鸡,这是个什么怪物呢?而且,如果真的是怪物的话,张大嘴把它拿来下酒,而且还没有事,就更奇怪了。 所以,对于张大嘴和同僚们说的这个事,最终,大家的想法还是一致的,就是张大嘴在消遣大家。无它,当时张大嘴已经醉的眼花缭乱,或者是心里有着其他的想法,然后看鸡不是鸡,看鸡是鸡;最后,就给后人留下了个谜。 第12章 因鸡而兴因鸡亡 看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时,很多人都曾被黄蓉的一道菜迷惑过,那就是把偷来的鸡“用峨嵋钢刺剖了公鸡肚子,将内脏洗剥干净,却不拔毛,用水和了一团泥裹住鸡外,生火烤了起来。烤得一会,泥中透出甜香,待得湿泥干透,剥去干泥,鸡毛随泥而落,鸡肉白嫩,浓香扑鼻。” 在原着里,这道浓香扑鼻的菜引来了大名鼎鼎的洪七公,为郭靖能学得降龙十八掌埋下了伏笔。 而且,后来83版的影视剧,翁美玲饰演的黄蓉将这一段演绎的古灵精怪,更让观众对叫花鸡的诱惑深藏于脑海中。 特别是在物质相对匮乏的八九十年代,用泥巴把鸡包起来,架火烧泥巴,泥烧热了鸡也就熟了,对于这种诱惑,估计农村的孩子没少拿自己的眼睛偷偷的打量过自家鸡笼里的鸡或者是别人家的鸡。 现代人对叫花鸡的来历考证过多种版本,但最符合逻辑的估计是与朱元璋有关的这个版本。 据说,在朱元璋参加元末兴兵的前期,并不是像后来的那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是经常性吃败仗。 某次,朱元璋带兵作战,吃了败仗,被对手领着军马连追了三天三夜,追得朱元璋筋疲力尽。部队也被打散了,在和麾下士兵失散之后,饥肠辘辘的朱元璋躲在山上到处找吃的,后来在一处破庙前看到一个老叫花子在用火烤一团泥巴。 朱元璋很是奇怪,便拖着刀走了过去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老叫花子转身一看,认出了是朱元璋,赶紧答道,在烤鸡,准备献给大王。 朱元璋一听也是非常惊奇,也有点怒,特么在消遣我吗,明明烤的是一团泥巴,怎么说是烤鸡呢。 见朱元璋的脸色有些不对,老叫花子急忙手忙脚乱地把那团泥巴从火堆里扒了出来,用手敲开泥团递到朱元璋的手上。 朱元璋掰开泥团,一股烤鸡的香味直接就蹿进了鼻孔里。朱元璋来不及细想,扯下鸡腿就大快朵颐起来,等把整只鸡吃完以后,那个老叫花子已不知去向。 在这以后,朱元璋领兵打仗势如破竹,在应天府登基以后还将元军赶到了大漠以北,恢复了汉人的江山。 而且,就在应天府登基的这天,朱元璋还当着众多臣工的面,吟出了一首看似粗鄙却尽显帝王气概的诗——“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两声撅两撅。三声唤出扶桑日,扫退残星与晓月。”震得当时那些自认为自己有点文化的文臣武将们小心肝怦怦直跳。 后来,解大学生在给某位老者作寿时写下的“这个婆娘不是人,九天玄女下凡尘;儿孙个个都是贼,偷来蟠桃献至亲。”估计就是学的这首诗。 洪武大帝的这首诗一出来,立马就有人联系起了“东南有桃都山,上有大树,名曰‘桃都’,枝相去三千里。上有天鸡,日初出,照此木,天鸡则鸣,天下鸡皆随之鸣。”于是,新生政权的名号也就定了下来:明。 当然,真实的历史里,将国号定为“明”,肯定是洪武大帝和诸位臣工商量了很久的结果。与大帝的《咏鸡鸣》联系起来,应该是一种牵强附会的巧合,但从这个故事来看,大明因鸡而兴,确实是有几分道理。 不过,洪武大帝肯定也没有想到,自己因鸡建立的大明,也会因鸡而走向灭亡。 从洪武大帝立国开始,传到第十六任帝王朱由检手上时,一只不该出现的鸡出现了。 《二申也录》是这么说的:“京师宣武门外斜街民家白鸡,羽毛鲜好,啄距纯赤,渐大,重至四十余斤。慈禧孝廉应延吉见之,愀然曰:‘此骛也,所见之处国亡。’” 换成现代的白话,意思也很简单。在朱由检从哥哥朱由校手上接过帝位以后,北京城宣武门外斜街的一户老百姓家里,有一只白公鸡发生了变异。 古代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国之将亡,必出妖孽。”那么,这只变异的白公鸡是个什么情况呢。不光是《二申也录》,还是纪大学士的《阅微草堂笔记》,都提到过这只变异的白公鸡。 据说,在这户农户家里,一直养有很多鸡,估计是个养鸡专业户,这只鸡就是他们自己家孵化出来的。 在小鸡形态的时候,这个白公鸡并不打眼。但养着养着,农户家发现了不同的地方,虽说家里白公鸡也还有几只,但都比不上它,因为它的体型体貌在鸡群当中,随着主人的喂食开始变得魔幻起来。 首先是个头比一般的公鸡要大,站在鸡群当中一眼就能看到,其次是颜色有着鲜明的对比。鸡冠、嘴巴、鸡爪红得像是滴血一般,全身的羽毛却又是洁白透亮,整整就是一个鹤立鸡群的架势。 养它的主人也没见过与它类似的公鸡,于是,对这只鸡也就格外照顾,还开起了小灶,心想着它也许能够为自己家里带来意想不到的财富。毕竟,嘉靖皇帝在位的时候,有个地方官给圣人送了一头白鹿,就得到了升官加爵。 在鸡圈里,主人喂食的时候,其他的鸡都是听着主人的呼唤声扑腾着翅膀赶食,但这只变异的白公鸡却不慌不忙地踱着四方步。等到这只鸡开叫以后,农户把它拿到秤上秤了一下,呵呵,居然有四十多斤。 因为是养鸡的专业户吧,和当时京城里的鸡贩子及屠宰市场也有着紧密的联系。某次,京城里的鸡贩子到斜街来调鸡,一眼就看到了这只鸡。于是,就想花银子将这只鸡单独买下来。 但养它的主人也有心计,瞧着鸡贩子都愿意拿出真金白银单独买这只鸡,心里更加有了计较,说啥也不卖,反而将这只变异的公鸡当宠物养了起来,要看这只鸡的话,都得乖乖滴掏出点银两才行。 很快,这只变异的白公鸡的名声就传了出去,很多人还专程远道过来,只为一睹为快。 后来,有一位道士受应延吉的邀请来到京城,听说了这件事情以后,也和应延吉一起到斜街的这户人家去看这只鸡。 但等道士看到这只变异的鸡以后,道士却脸色大变,拖着应延吉就往回走。等到了没人的地方,道士放声大哭。 搞得应延吉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便问道士是怎么回事。道士说,此鷔也,非鸡也!所见之处国亡! 在这只鷔现身京师郊外以后。崇祯四年八月,辽东将领孙元化令孔有德率兵救援被困在大凌河城内的祖大寿。 这一场救援,结果却是因为又一只鸡导致大明王朝的覆灭。 据说,孔有德带着部队抵达吴桥以后,因为遇到大雨春雪,部队携带的给养不足,困在了吴桥。当时的山东人又比较排外,加上孔有德的登州辽东兵素来又与山东兵不和。在吴桥的山东人发挥了地头蛇优势,不给孔有德的部队卖吃的。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孔有德的部队困在了吴桥,咋办呢?人是活的啊,为了活命,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于是,在困在吴桥的某一天,有一个士兵实在是忍不住饿,偷偷从营地里溜了出去,到处找吃的,在郊外的一户人家里偷到了一只鸡。估计那个士兵是饿坏了还是饿晕了怎么的,鸡搞到手以后,这个兵士没有溜多远,就把这只鸡弄成叫花鸡给吃了。 也是活该有事,孔有德的部队困在吴桥以后。吴桥的高门大户为了给自己地方的人争脸面,对客在这里的辽东兵可是严防死守。在这个士兵还没把鸡吃完,丢鸡的人家就找来了,而且来的人身份还不低,是当时居在吴桥的山东望族王象春的家仆。 为什么这么说呢。《万历野获编》说,“往时浙弁牛姓者,官副总兵。上揭张永嘉相公,自称走狗爬见。其甥屠谕德耻之,至不与交。然此右列常事耳。” 官拜副总兵,位列从二品的牛姓武官,在见到正五品的内阁文官张永嘉之时,却要自称“走狗”。而且类似的事情在大明王朝武将体系中极为常见,而且还不局限于自称“走狗”,还有着“门下、沐恩、小的、某、万叩头、跪禀”等诸多自降身份的称号。 嘉靖十八年,俞大猷中武会试,升千户,上书监司言海寇事,被监司怒斥,“小校安得上书。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士兵居然敢偷王家的鸡,这胆子也太大了吧。于是,一群王象春家的家仆扭着偷鸡的士兵闯进了孔有德的大营,非要孔有德给王家一个说法。 王象春的来头也不小,在北京任过上林苑典簿,在南京历任大理寺评事,兵部、工部员外郎,擢至吏部郎中。而且“雅负性气,刚肠嫉恶,扼腕抵掌,抗论士大夫邪正,党论异同,虽在郎署,咸指目之,以为能人党魁也”,是东林党中骨干的骨干。 瞅着王家人大闹军营,孔有德哪里得罪的起呢。于是,就当着王家人的面,将这个偷鸡的士兵处以“穿箭游营”的处罚,以示赔罪。“穿箭游营”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让人用军棍给这个偷鸡的士兵打上几十棍以后,又在耳朵上插上箭游街。 试想一下,一个保家卫国的士兵,生活没有保障也就罢了,因为一只鸡受到如此大的惩罚,换谁谁都憋不过心里的那口气。于是,偷鸡的这个兵士在身体稍微恢复了一点之后,居然又摸出军营将王家的那个家仆给宰了。 这下事情可闹大了。前面也讲了,这个时候武官的地位可远不比洪武大帝的时候,朝廷大事可都是由文官说的算。且先不管王家的这个家仆是不是素来与人有恩怨,然后有人趁机借刀杀人。 在吴桥呆着的王象春的儿子可毛了,你这个偷鸡贼我没要你给咱家的鸡赔命就算了,你还敢跑到我王家杀人,这还有王法吗?于是,就纠集着一帮同为文官的士绅又闯进了孔有德的大营,坚决要求查明真相,严惩凶手。 孔有德也是无奈,只好将这个偷鸡的兵士就地正法以抵这些士绅的嘴巴。不过,孔有德是不是真的无奈,现在也不好说,也许有,也许没有。 看到偷鸡的兵士被孔有德处死以后,王象春的儿子和那些士绅们依旧喋喋不休,要求孔有德去给王家死去的家仆披麻戴孝。 都说兔死狐悲,只不过因为一只鸡,自己的袍泽被逼得以死谢罪,主管也要披麻戴孝。有道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驻扎在吴桥的孔有德部眼见就有了营啸的架势。 事有凑巧,当时东江的大将李九成按照孙元化的要求在山东买马也驻扎在了吴桥,也以为辽东兵和山东兵的摩擦,领导给的买马的钱用完了却没有买到规定数量的马匹,一直生怕回去之后会被军法惩处。 于是,在看到孔有德的部队有营啸的架势时,索性火上浇油。于是三军哗变,举旗叛乱。史称“吴桥兵变”。至于王象春家,在这一次兵变中,叛军刻意报复,王氏一门多遭屠戮。王象春避难山中, 崇祯五年抑郁病亡。 这一只鸡引发的兵变,最终造成抵御后金的总预备队登州军全军覆灭,地处前线的十余万东江军民,带着明朝花费重金打造的火炮部队尽数倒戈投入后金,明朝仅存的优势就此荡然无存。 也有人考证说,在接到朝廷的命令后,孔有德部沿途逡巡观望,结果到了吴桥就已经基本用完了所带粮饷。骄妄的孔部军士将孔有德带至校场捆绑索要粮饷,李九成父子自知死罪难免,亡命一搏。最终将官的野心与士兵的不满联系起来,促成了此次兵变。 但不管是哪种说法,在国人历史上,所有不尊重军人的王朝最后下场都极惨。最典型的就是南宋和大明。每当军人成为没有尊严,不受尊重的群体,这个国家的末日就会很快降临。 “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可悲的,一个有英雄却不知道尊重的民族则是无可救药的。”这些话,是需要我们时时记在心头的。 第13章 百鸡冲阵逞英豪 在讲百鸡冲阵的事之前,先讲两个故事。 一个是刘向讲的《鸡与鸿鹄》的寓言。 大意是说田饶同学在燕国担任宰相之前,曾在鲁哀公的手下工作多年,但一直没有得到哀公的提拔和重用。 眼见自己的才华即将付之东流,日子也越来越难混,田饶便主动向哀公禀告,自己要跳槽了。 哀公问,爱卿什么意思啊,寡人对你不够好吗,工资也高,美女也安排得有,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田饶说,大哥,你看到过鸡吗?鸡冠鲜红如帽,是文德;脚后面有距作为武器,是武德;看到敌人后敢上前搏斗,是勇德;看见食物后召唤其他的鸡,是仁德;明天按时报晓,是信德。可它虽然有五德,可你还是让厨子把它炖了熬汤喝,为啥呢?不过是因为它离你近,天天看着看习惯了。 再说你的花园里,前次落下一只大雁,将你养的鱼虾都吃了,你种的豆栗,也被它糟蹋得不成样子,也没有鸡的那五种德行,可你依然当它是宝贝供着。所以,俺现在想明白了,俺不想当鸡。 哀公马上说,爱卿打住打住,我先把你的话记下来。别走,行不? 田饶看了鲁哀公一样,窝听说吃东西的人,不会毁坏盛食物的容器,在树下躲荫的人,不会去折树枝的枝条,你有贤能的臣子不用,把他说的话记下来有什么用呢? 然后,田饶头也不回的炒了哀公的鱿鱼。跑到燕国自我推荐一番以后,被燕王任命为宰相,打理全国政事。 众人待之,众人报之; 国士待之,国士报之。在燕国,田饶兢兢业业的搞了三年之后,整个燕境,国泰民安,不法之事,一起都没发生过。 鲁哀公听到田饶在燕国的事情以后,慨然叹息,粗茶淡饭面过思过三个月,以示自责。说:“不慎其前而悔其后,何可复得。” 第二个故事是武王伐纣的时候,传说武王在召集各路诸侯起兵之后,与纣王的大军对峙在牧野,为了鼓舞士气安定军心,当着大伙儿的面,武王举办了祭天仪式,然后告诉诸位诸侯,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 什么意思呢?就是母鸡不能打鸣,如果打鸣,会使家业萧索,现在纣王宠信妲己,朝廷政事都是听信妲己的谗言,注定亡家亡国。大伙儿再努把力,干就完了。 为啥说这两个故事呢。也是因为后人从这两个故事,领悟出了华夏战争史上唯一的一例百鸡冲阵战术。 永嘉之乱以后,衣冠南渡。但南渡之后的皇族和士族有点偏安一隅的思潮,但并没有真正彻底放弃过打回北方重拾祖宗基业的念头。 东晋存在的九十七年间,曾屡屡兴师北伐,名声稍微大一些的就有七次。百鸡冲阵战术就是在殷浩第二次北伐时出现的。 当时殷浩为中军将军、假节、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军事。但是殷浩虽有文才,却没有军事才能,最要命的是,他不能用人,不能笼络人才。 殷浩第一次北伐时,联合了当时归降东晋的羌将姚襄共同攻打前秦,因为内部的矛盾,殷浩进退失据,北伐大败而回。但姚襄的表现却很抢眼,带的部队全头全尾的回来了。 后来,朝廷在搞工作总结的时候,有人把两个人的工作拿出来搞了一下对比,让殷浩觉得很没面子,对姚襄就有了很多看法,偷偷的对姚襄搞了很多小动作。 但姚襄表现的很大度。毕竟自己是归降的羌族人,与这些门阀士族还是有着距离。 在第二次北伐的时候,姚襄归殷浩节制。两人的矛盾摆上了台面,殷浩通过姚襄的诸位弟弟,频频派刺客刺杀姚襄,没能成功。甚至派部队偷偷摸摸去攻打姚襄,结果也是铩羽而归。 这下,两人的矛盾激化了。江逌因为参加北伐,在殷浩军中为谘议参军,经过殷浩几番考察之后被提拔为长史。 对殷浩和姚襄的矛盾,江逌心里也很清楚,这个时候正好又遇到羌族和丁零反叛,姚襄率领的部队也是以羌族人为主,或许为了自保还是什么的,姚襄的部队也裹挟叛军里,离殷浩的大营只有十来里路。消息传出来以后,殷浩的部队顿时军心不稳。 但正愁没机会公开收拾姚襄的殷浩却大喜过望,便让江逌去攻打姚襄。江逌领着部队逼近姚襄的大营以后,驻扎了下来,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进攻。 连续几天,随军而来的殷浩的亲信催促江逌用兵,否则将上报殷浩。江逌以将在外为由,让亲兵将殷浩的亲信软禁起来,然后将手下的将校召集起来。 将军让我们去攻打叛军,这几天我在这里观察以后,发现与叛军相比,我们的兵士统一是精锐,但苦就苦在他们的人比我们多,如果直接扑上去的话,我们基本上都要一打二或者一打三,这有点不划算。 还有就是叛军的营盘比我们扎的更牢固,如果用人命去填,劈开大营的话更加不划算。不过,好在我们背后是朝廷,他们还没敢主动挑衅我们。为今之计,只有智取了。 江逌训完话以后,让各个将校发动兵士在附近收购些鸡过来,说自己有大用。 看着江逌的布置,靡下的将校也是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以为长史要收集鸡可能是准备犒劳一下兵士,稳一稳军心,便将江逌的吩咐安排了下去。 不到半天时间,将校们便将几百只鸡送到了江逌的军帐前。一时间大营里鸡鸣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鸡粪的味道,过往的兵士无不掩鼻偷笑。 江逌倒没有去多想将士们的想法,看了看天色之后,让兵士们用绳子把鸡一只一只的系了起来,把硫磺等易燃物涂抹在鸡的翅膀上。将校们一下子就明白了江逌的主意,不过,会不会有效果,大家都没做声。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江逌安排了一支队伍去引开叛军的注意力,再让兵士悄悄把这几百只鸡赶到叛军不远的地方。 眼见时机一到,将校按照江逌的安排点燃了捆在鸡脚上了引火之物,一边让兵士驱赶着鸡朝叛军大营冲去。 一时间百鸡齐鸣,加上飞奔时拍打翅膀,火随风势直朝叛军而去,点燃了叛军的营盘。 瞧着火起,江逌麾下的将校不待江逌吩咐,领着兵士就直冲叛军大营。姚襄虽说知兵,但也不得不随着乱军退走。 也幸得江逌的计谋,殷浩和姚襄的对峙中,百鸡冲阵战术让殷浩小赢了一场。 也因为这场叛乱,殷浩的第二次北伐最终落空。不过,姚襄虽已羌人叛乱割地自保,还是没敢举起反旗,还派使者京城陈述殷浩的罪状,并自表谢罪。 至于江逌,在桓温奏废浩佐吏时,还因为这个百鸡冲阵战术免除了北伐失败的追责。反而升平中,迁吏部郎,长兼侍中。 战国时,齐国的田单曾用火牛阵破过敌军,但五德之禽的鸡,向来是人们盘中的佳肴,估计除了江逌,从来没有人会想到用鸡去冲阵吧。 百鸡冲阵战术,还被完完整整的收在了《晋书·江逌传》里。所以人们都说,魏晋名士的脑洞,那还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第14章 戴冠郎欺主丧命 《古镜记》里讲了一个公鸡欺主的故事,这只鸡被主人喂养了五六年之后,开了灵智,不思感恩回报,动了凡心,将主人的女儿折腾了一年多时间,结果被王积掏出镜子,照杀当场。 话说大业十年,实在受不了官场迎来送往各种繁冗杂事的王积辞去六合县丞的职务回到老家,每日焚香煮茶读书看报,无事的时候就在附近走走。 从官场退下来,一开始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很是舒适,大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雅致。但待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之后,王积就静则思动,打算出门到处走走。 在古代,出行的路径全靠官道,大部分人的出行都是依托各处的驿站。但久在樊笼里的王积好不容易从官途跳出来,对自己外出的打算看法就不一样了,他觉得官道沿途的风景,早已被俗人弄得俗不可耐,失却了游玩的兴致。 可是离开官道而行,到处都是荒郊野外,景色可能会比较好,但人迹罕至的地方先不说是不是有什么山精水怪,可猛兽野物肯定是存在的。 虽说王积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儒家的六艺在他的身上也能够独自面对三五个大汉,但安全的隐患确是始终存在的。 于是,王积先把自己的想法给哥哥王度说了一下。 都是在官场浸淫过的人,王度也很理解王积的心思。就叫王积大胆去做,家里的事由他兜着。 等临行的时候,王积又来到了哥哥那里,郑重其事的对王度说,大哥,我明天就出发了,但出发前,有件事情想求求大哥。 听到王积这么说,王度有点奇怪了。亲兄弟之间有什么事情要用得上求这个字呢。再说,自己家里兄恭弟谦,又不像有些人家兄弟姊妹因为一些小事发生隔阂而老死不相往来。 于是,王度就说,老弟,和大哥还用得上求字吗,说吧,是什么事情。 王积说,大哥,你也知道我个性。这次出门呢,我打算一个人去,想学下前人的兴起而往兴尽而归。所以呢,也就不打算做什么行程攻略,随便走,走半天玩半天,哪里黑哪里歇。 但是这样出行的话风险还是有点大。虽说我这身板遇上三五个强人或者是小型的野兽我能对付得过来,但是荒郊野外的,怕会遇到些稀奇古怪的事,所以呢,想请哥哥把那面镜子借给我。 听王积这么一说,王度给王积教训的一顿。你拿去用就是了,家里人也安心些。俗话说打虎还靠亲兄弟,上阵还需父子兵,都是自家人,还煞有其事地搞得这么正式,信不信我敲你啊。 见哥哥这么说,王积也很是欣喜。笑嘻嘻地从王度那里接过镜子不提。 王积这一出门,直到大业十三年才回到家里。到家以后,王积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哥哥那里把镜子还给王度。 见王积风尘仆仆的回到家里,但精神委实不错。王度便让下人们端上了茶饭酒水,和王积问起了他这三年的经历。 王积说,哥哥,这回到外头转的一圈,很是长了见识啊。人们传言的山精水怪,荒山野林里我也碰到过几回,幸好有宝镜在身,没被吓着。但是,没曾想过,有些精怪就生活在人间,让人想都想不到啊。 见王积的话说的有异,王度顿时也来了兴趣,便问王积是怎么回事。 王积说,事情发生在宋汴一位姓张的人家家里。 当时自己走到宋汴的时候,一开始是计划在宋汴城里打尖的。在宋汴城里吃过早饭以后,自己就往城外的春山走。 那春山确实很漂亮,倚山通路,傍岸临溪,鸟啼人不见,花落树犹香。疏疏修竹摇青,郁郁乔松凝翠。群山连绵起伏,高低错落,有的像大象,有的像骆驼;远处,若隐若现,宛如泼墨山水,鸟啼人不见,花落树犹香;山腰处,云海翻腾,白雾缭绕,犹如蓬莱仙境,雨过天连青壁润,风来松卷翠屏张。 等连续在春山上转了几圈之后,没注意到时间,等到想回头往宋汴城里赶的时候,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要顺着路继续往前走。 走了七八里路以后,看见山腰处有户人家。估计可能是住在这里的猎户,便打算到这户人家去看看,有人在家的话兴许能讨得点食物,没人在家的话也可以考虑借宿一晚。 听到这里,王度便开口问,山上的人家,你莫不担心啊。 见哥哥开口,王积笑嘻嘻地说,哥哥,你莫忘记了,我怀里还揣着你借给我的镜子呢。 王度笑了一下,挥挥手让王积接着往下说。 王积说,等走到那户人家以后。才发现自己开始的猜测错了。从远处看不出来,走近以后,这可不是简单的猎户家。外面是好大的一个院子,柴禾、用具摆放的错落有致,房舍也是连五间的大房子,房子的背后还有个小院落。 在院子门口喊了几声以后,院子里有人搭话了,然后开了门,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看着像猎户却又不是猎户。 站在门口,和汉子闲聊几句话以后,我向他说明了来意。 那汉子也忒是直爽,自称姓张,叫张琦。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和着自己的爱人女儿一家三口住在这里。听说我还没有吃饭,就将我带进了他家院子,让他老婆准备点吃食。又让女儿收拾房间给我准备了一个住处。 吃饭的时候,张琦的老婆和女儿避开了。就我和张琦两人坐在桌边闲聊。说起宋汴的风情,张琦倒也很有几分雅趣,完全不像是山野之人。 吃过饭后,张琦带着我到了睡觉的地方。房间里的布置也很简单,桌椅器具一应俱全, 还有一个书架,放着些书本。 见我有些奇怪,张琦说,自家原本也是宋汴城里的人氏,去年才搬到这里,因为往日里朋友比较多,偶尔也会过来走走,所以就弄了这么一间房间,免得他们说自己失了礼数。 在房间里继续和张琦聊了一会儿之后,天色也已经黑了下来。张琦见我有些萎靡,便退出了门,让我早点休息。 确实也是因为走了整整一天,还是有点疲累。张琦离开之后,我便躺在床上合衣睡了。 到了半夜时分,隐约传来有女子哭喊的声音。细听的话,好像是小两口在说话和争吵,不过,过了一会儿以后,却似乎又有床头打架床尾和的旖旎声响。 大半夜,在山野的人家住着,突然听到这种怪异声音,哪能睡得着呢。 王积说,在被这个声音弄醒之后,他不由地抓住了怀里的镜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但直到天亮,除了那个怪异的声音之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早上,张琦过来了。见到我顶着一双熊猫眼精神疲惫的样子,连连向我告罪,说是忘了告诉我每天晚上家里会有些响动,估计是晚上的响动惊扰了客人的休息。 听了张琦的话,我顿时觉得有些奇怪,便问是怎么回事。 见到我问起,张琦似乎有些羞涩,但似乎又有些潸然泪下的样子。 张琦说,他们家并不是一开始就住在春山的,而是从去年从宋汴城搬到这里了。至于为什么搬家呢,说起来就有些长了。 这事得从他们家的姑娘说起。张琦说到他家姑娘的时候停了一下。 王积告诉王度,张家的姑娘,王积昨天在张家投宿的时候也见过,十八九岁的年龄,也挺知书达理,挺温柔尔雅的。 见张琦提起他家的姑娘,王积不由地更加奇怪了。便说,你家姑娘不是好端端的嘛,怎么回事呢? 张琦见王积问起,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我们家的姑娘是很不错,公子也见过。虽说我们家条件在宋汴算不上豪门大户,但张家也识礼节,即便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也没有娇生惯养。姑娘女红品德样样都还可以。 前年,我们给女儿寻了一门亲事,也是宋汴城里的人家。哪知道在给女儿定下亲事以后,姑娘就莫名其妙的生起病了。白天还好好的,和正常人一样,但是到了夜里,就开始发作。 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在她的闺房里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一样。但过了个把月之后,夜里就时常一个人又哭又笑。 宋汴城里的郎中,都让我请到家里看看,姑娘的脉象什么的都很正常。我就寻思,姑娘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可按道理说,应该不会啊,因为姑娘在家里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进。 如果说她的样子,似乎是有了喜欢的人。但我和她娘亲也问过,她娘亲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宋汴城附近的僧寺和道观,我和她娘亲也去求过,香烧了不少,佛拜了不少。但也没有什么用。 到了后来,晚上,姑娘有时还会发出那些声响。说起来,都是家门不幸啊。 王积说,张琦说到这里的时候,不光是眼睛红了,硕大的泪也从眼眶里滴了下来。 张琦接着说,过来一段时间以后,姑娘的病情不知怎么传到了男方的家里,那边说我家姑娘招了邪,情愿退了,说好的姻缘落了空。街坊团转左邻右舍看见我家姑娘被退了亲,也时不时的说些闲话。 崽是娘的心头肉,为了这,她娘亲也没少和我争,说就这么一个女儿,患了病之后,我这个当父亲的也不上心。 后来,我就寻思,干脆搬到春山来住一段时间算了。一来是想带着姑娘山里走走,让她散散心,二来这里来玩的人也少,也不会再听到别人把姑娘的事当成是非来讲。 但哪知道搬过来以后,女儿的病情依旧,我也不知道该想个什么法子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继续受累。咋会得了这种怪病呢。 王积说,张琦说这个事的时候他也认真看了,张琦的神情不是作伪。于是就猜测张家的姑娘肯定是撞了邪。想到自己来到宋汴前曾碰到的一些山精水怪被哥哥的宝镜照得魂飞魄散,就想着帮张家一把。 于是,在张琦说完之后,我就和张琦说。我也不是一般人,打小就在终南山修行,这次下山,是奉了师父之命入世修行,在来宋汴前,也处理了一些怪异的事情。 听了你说的情况,估计是什么邪祟在作怪。要不这样吧,白天我还会去山里走一走,今天继续打扰一宿。你要是相信我的话,要是晚间姑娘发病了,到时候你带我去看看,说不定有法子,但也说不准。 张琦听我这么一说,也是很激动,便听了我的建议。 到了夜里,张家女儿的病又发作了。张琦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叫我。 跟着张琦,进了他家女儿的房间。姑娘从床上扑腾着身子,像是在与什么东西厮打一样。他老婆守着姑娘,着急得很。 我从怀里掏出了镜子,对着姑娘照去。只听见姑娘哭着尖叫一声,“戴冠郎被杀死了。” 随着姑娘的尖叫,姑娘的床下传来了扑腾的声响。 张琦的老婆把姑娘扶起来坐在桌子边,看着张琦移开姑娘的床铺。 在姑娘的床铺下面,一只公鸡死在那里,翅膀还动了一下。 张琦扒弄了一下这只死去的公鸡,也觉得奇怪,这不是自己家养了七八年的公鸡吗。怎么会出现在女儿的房里? 但这是公鸡死了以后,这个晚上,我再没有听到头天晚上那种怪异的声音。 天色亮了之后,张琦和我说,他老婆问了姑娘。说是前年的某个晚上,有一个自称戴冠郎的少年郎,出现在她的面前,向她吐露爱慕之心,一开始她拒绝了,但是后来,少年郎每天夜里都会来到她的身边,天未亮明便离开了。昨天晚上,戴冠郎被杀死了。 听了张琦的话以后,为了保险起见,我又在张家停歇了几个晚上。确实,那只鸡公被宝镜杀死以后,张家姑娘再也没有发病了。都说鸡不六载犬不八年,看来,就是他们自己家的公鸡在欺辱主人。 第15章 鸡蛋化鸡人立誓 洪老先生说,以前,张魏公在京师住着的时候,来来往往的朋友非常多,因此相互之间的应酬也不少。 有一次,一位朋友给他送来了一张请帖,邀请他去家中吃晚饭。 因为是熟悉的朋友,张魏公便欣然应允并按时赴约。 到了朋友家后,朋友请来的陪客早已在家里等候许久,见张魏公到了以后,少不得一番寒暄,然后互相打趣谈论各自最近遇到的一些趣事。 等到吃饭的时候,一行人因座次问题又相互礼让了一番。不过,这次晚宴,张魏公是主宾,推来推去,主位还得是张魏公上座。 精致美味的菜肴一道接一道地上桌,众人对朋友家厨师的厨艺赞不绝口。 中间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朋友还安排家中的歌姬出来表演了一段节目。 就这样,整个晚宴气氛热烈,高潮迭起。待歌舞表演结束后,大家又开始举杯畅饮起来。 就在此时,朋友家的下人端上了一道半荤半素的菜肴——韭菜黄炒鸡蛋。 然而,与后世常见的韭菜黄炒鸡蛋有所不同的是,摆在张魏公面前的这盘韭菜黄炒鸡蛋中的鸡蛋并非打散后与韭菜黄一同炒制而成,而是一个个圆滚滚的完整蛋。 这道菜一端上来,停在张魏公面前之后,张魏公却随之放下了筷子。 众人见状不禁心生疑惑,方才举杯时大家还催促着主人再多上几道好菜,可如今菜已上桌,张魏公为何却停下了筷子呢? 难道他是初次见到韭菜黄炒鸡蛋吗?于是,众人纷纷向张魏公介绍起这道菜的独特之处。 有人称此菜乃是从道家经藏中寻觅而来,是葛洪等仙人的不传之秘;还有人强调,这韭菜黄也不是一般的韭菜黄,鸡蛋也不是一般的鸡蛋。 就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之后,凤姐儿给刘姥姥说茄鲞的做法那样。 在红楼里,凤姐儿说:“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刨了,留下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好。再用鸡肉脯子合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豆腐干子、各色干果子,都切成钉儿,拿鸡汤煨干了,拿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磁罐子里封严了。要吃的时候儿,拿出来,用炒的鸡瓜子一拌,就是了。” 在听完凤姐儿的解释之后,刘姥姥可是摇头吐舌地感叹:“我的佛祖!倒得多少只鸡配他,怪道这个味儿。” 就这么一道韭菜黄炒鸡蛋,参加宴席的人硬是把它给说的个天花乱坠。而且,还有个朋友调侃着说,魏公啊,在圈子里,这道韭菜黄炒鸡蛋可被大家公认为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 然后大家把话题一转,纷纷说道:“如果不尝试一下这道韭菜炒蛋,那可真的是买椟还珠啦。” 一番讨论过来讨论过去,说得张魏公不好意思了,好像自己不动下筷子的话就对不起这道菜一般。 因此,尽管心中十分不情愿,张魏公还是硬着头皮夹起了三个韭菜黄炒的鸡蛋,,囫沦吞枣一般吞到了肚子里。 然而,当这些鸡蛋进入胃后,张魏公感觉有些不适,总是想呕吐,喉咙里不断发出呃逆声。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种不适感,甚至等不到宴会结束,就匆匆与众人道别回去了。 回到家以后,夜里,张魏公刚刚吹灭蜡烛并上床盖上被子准备休息时,突然间,他感到双脚疼痛难忍,仿佛被无数根针刺痛般,而且疼痛越来越剧烈,让他难以忍受。最后,他几乎蜷缩成一只煮熟的大虾,痛苦不堪。 张魏公强忍着疼痛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从枕头下摸出火石,哆哆嗦嗦地点起了床头放着的蜡烛。 微弱的烛光照亮了房间,张魏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它这么疼。 在昏黄的烛光下,张魏公惊恐地发现,有三只鸡正站在他的床前,不停地啄食着他的脚。其中一只鸡是公鸡,另外两只则是母鸡。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这烛光的映照下,还有一双金黄的脚,顺着脚往上看去,居然是一个身披金甲、威风凛凛的神人。他似乎在保护着这三只鸡,而那三只鸡也毫不畏惧,继续啄着张魏公的脚。 张魏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时,那位金甲神人突然开口说话了,他笑嘻嘻地看着张魏公说:“你要不要发个誓呢?”张魏公一脸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难道是因为自己今天白天吃的那三个鸡蛋吗?张魏公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看着眼前金甲神人的模样,心里充满了疑惑。他下意识地举起了手,郑重其事地发誓:“我保证这辈子再也不吃鸡蛋了!” 然而,金甲神人听后却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你这誓言太轻了些吧……”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三只鸡?而此时,那三只鸡正不停地啄着他的脚,仿佛在提醒着他什么。于是,张魏公拍着胸脯再次发誓道:“我保证这辈子再也不吃鸡蛋了,并且会永远遵守这个誓言!希望能保佑我的母亲长寿无疆,如果我做不到,那我就真是个不孝子啊!” 听到张魏公拿出自己的母亲作誓,金甲神人才点了点头,那三只鸡也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啄张魏公的脚。 过了没多久,张魏公点燃的蜡烛突然熄灭了。当他重新点亮蜡烛时,却发现金甲神人和那三只鸡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奇怪的是,他的脚竟然一点也不疼了。 第二天清晨,天色渐亮,张魏公猛地掀开被子,焦急地查看起自己的右脚来。 只见右脚原本被那三只鸡啄过的地方已经肿胀起来,足足有寸许之高,而且疼痛难忍,根本无法承受任何压力。 此后,张魏公只能在家中静养,一直休息了半个多月,伤势才逐渐好转。 打这以后,张魏公再也不吃鸡蛋了。如果是在宴会中,如果碰到韭菜黄炒鸡蛋这样的菜肴,他都会远远地躲开。 起初,朋友们并不了解其中缘由,还会好心劝说张魏公尝试一下。 但每当此时,张魏公总会郑重其事地将自己发过誓的事讲给他们听,并严肃地问:“你们难道想让我成为不孝之人吗?”这句话一出,怂得说他的人也是哑口无言。 然而,奇怪的是,在宴席上,虽然张魏公避开了韭菜黄炒鸡蛋,但其他人却吃得津津有味,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 那么问题来了,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张魏公吃的那颗鸡蛋才能化形吗?还是说其他鸡蛋也有可能化形呢?又或者是因为张魏公曾经发过誓言,所以他吃下的鸡蛋才会化形成鸡来惩罚他? 这也未免太神异了吧。真要推测的话,倒很可能是张魏公患上了某种疾病,郎中告诉他鸡蛋是发物。为了避免误食鸡蛋引发病症,索性借着这个机会,保证了自身的安全。 第16章 王揖家牝鸡哀偶 某年夏天,洪老先生听到了一件奇事:一只母鸡竟然为公鸡殉情而死!这让洪老先生突然心有戚戚焉。 说来也巧,在洪老先生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在洪老先生住的附近,有个妇人死了丈夫,然而没过多久,这位妇人便抛下年幼的孩子和年迈的母亲,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夫家,转而投入他人怀抱。 母鸡殉情的事情发生在鄱阳。 在鄱阳,有个算命的先生叫王揖,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但鄱阳城中的人们只要一提起占卜之事,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位王先生。 与一般在街上晃悠、举着“麻衣神相”幡子的术士不同,王先生在鄱阳城中租下一座独门独院居住,并从当地人中聘请了一名童仆照料自己的生活起居。 说起王揖这个人来,那可是鄱阳城里的名人!就因为他算卦算得极准,所以平时来找他求卦问事的达官显贵、豪商巨贾那真是数不胜数,几乎要把他家门槛给踏破了。 而且哪怕是被吃了闭门羹,这些人也毫不介意。依旧每天都有人来求见,甚至有人觉得这就是王揖大师的考验,毕竟想要请动这位大师出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付出足够的诚意才行。 再说,当初刘备为啥能割据一方,还不是三请诸葛之后的事情啊。 当然,那些不了解王揖真面目的人第一次来到王揖家的时候都会大吃一惊。原本以为会见到一位仙风道骨、超凡脱俗的高人,但没想到最后却看到一个土气十足、浑身散发着乡村气息的老头和一个半大小子。这样的形象实在难以让人相信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居然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王揖大师。 但其实王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对于他来说,每天应付那些来访者已经够让他心烦意乱的了,哪还有心思去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呢? 俗话说:“本事越大,脾气越怪”,这句话用来形容王揖再合适不过了。 别看他表面上一副老神在在、万事皆空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自己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图个清净。也许是在红尘打滚久了,反而开始怀念起曾经的那份清闲自在吧。 然而最令人费解的是,王揖居然在自家院子里专门腾出一间屋子养鸡。 更奇葩的是,这两只鸡还是一公一母,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说这王揖大师除了精通卜卦之外,还对养鸡有着特殊的癖好不成? 话说事情发生之前,王揖家的母鸡刚刚孵化出一群小鸡。母鸡对这群小鸡非常重视,每天都会领着它们在鸡窝边打转,细心地照顾它们。仿佛它比人类还要懂得如何呵护孩子。 就在小鸡们破壳而出后不久的某一天,王揖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稍微聊了几句之后,王揖发现客人并不是上门求教的,而是和自己一样的同道之人。他们的话题逐渐深入,王揖心中暗喜,觉得遇到了知己,犹如伯牙子期一般。 不知不觉间,两人竟然从中午一直聊到了下午。于是,王揖就打算把客人留下来用饭。 可是,家中并没有足够的菜肴,而且市集上卖菜的商人早已收摊歇业。怎么办呢?瞅着在院子里溜达的公鸡,王揖心里有了主意,就让童仆去抓公鸡,准备把公鸡杀了招待客人。 虽然现在已经是下午,但终究还是大白天的,鸡可不那么好抓。童仆在院子把鸡赶过来追过去,赶到公鸡张着翅膀在院子里到处跑,一边跑一边喔喔叫。 听到外面的公鸡救命的叫,在房间里领着小鸡到处转的母鸡跳了出来。看着童仆在追赶公鸡。 这母鸡一步一趋的走到了王揖面前,一边走也一边叫,声音极为哽咽悲哭。到了王揖面前,母鸡抬头看着王揖,叫了几声之后又低下了头,如此重复了几遍,像是在哀求王揖不要宰杀自己的丈夫一般。 客人和王揖都看见了母鸡的动作,但两人谈兴正浓。王揖只当是母鸡饿了寻吃食,还随手丢了几颗苞谷,没有理解母鸡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童仆终于抓住了公鸡,并把它提回了厨房。王揖抱歉地对客人说:“失陪一下,我去处理一下这只鸡。”说完,他提起公鸡走向院子的墙边,迅速地宰杀了公鸡,然后让童仆去收拾。 这边,客人可看的有些明白了。从王揖提着公鸡走到墙角边,那母鸡就一直跟着王揖。公鸡被杀死后,王揖回到了屋子里和客人继续聊天。但那母鸡却在公鸡被杀的地方走来走去,来回徘徊。 而且,也从公鸡被王揖宰杀的那一刻开始,那母鸡就声嘶力竭的哀叫着,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一般。至于,房间里小鸡的鸣声,母鸡也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当夜,客人留宿在了王揖家里。但这一夜,客人却始终没有睡熟,那只母鸡居然在公鸡被杀死的地方叫了整整一宿,直到天亮,叫声才萎弱下去。 第二天早上,王揖让童仆去给鸡喂食。那母鸡僵僵地站在墙角边像是睡着了一般。任凭童仆怎么唤叫,那母鸡都没有反应。等童仆把苞谷撒在母鸡的身上时,母鸡动了动,但是没有一点吃食的动向。 过了一会儿之后,只听见那母鸡吭哧一声,像是出了口大气一样,然后倒在了地上,挣扎了两下,就死去了。 然后,养鸡的那间房里,就传来了小鸡的鸣叫声。 于是,客人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当着童仆的面和王揖一说,王揖听了之后也是很惊讶。 在客人告辞以后,王揖也随之出了门。但王揖这一次出门以后,就再也没有在鄱阳城里露过面,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这只母鸡因为配偶被杀而哀恸致死的事却从鄱阳城传了出来。 所以,洪老先生在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也才会感叹的说,想着这鸡,不过是人们日常养的畜生,但因哀痛它的配偶被杀,结果居然跟随着它的配偶死了,这是节妇的节气啊。但这自己身边的这个妇人,未等丈夫尸骨未寒,又改嫁了,比较起来,还不如王揖家的这只母鸡。 或许,在现代那些呼吁女权的人眼里,古代的女性为夫家守节,是一种愚昧的表现。但若抛开强压的礼教而已,能有王揖家这只母鸡的表现,实际也是对自己家庭的一种认可吧。 《晋书·忠义传赞》:“重义轻生,亡躯殉节。” 唐刘知几说“夫王室将崩,霸图云构,必有忠臣义士捐生殉节。” “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或许,这才是洪老先生把这个故事记下来的本意。 第17章 昙花一现沉鸣鸡 大汉建安三年,一个藩属国的名字被送到了天子耳中——胥图国。该国派遣使者来到京师,希望能觐见圣明的天子。 经过层层把关审核之后,胥图国使臣携带着一只笼子进了殿。 见到刘协以后,使者们先是行了三叩九拜之礼,表示对天子的尊敬。随后,禀告说他们奉国主之命,前来向天子敬献敬献本国宝物一宗。 当长期被困在许都的刘协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目光征询地望向武平侯阿瞒,得到了默许后,便让使者揭开了笼子上覆盖着的布。 随着使臣的动作,显露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只比燕子稍微大一点的鸡。与人们平时见到的不一样的是,这只鸡居然周身通红,像是用丹朱染过了一般。 朝堂上的天子和大臣们都愣住了,不就是一只普通血玉雕琢的鸡吗?这个胥图国的使者还胆敢说是奉了国主的命令专程来献礼,真当我大汉没个见识。 于是,一时间朝堂上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眼见朝殿上的人脸色有些不虞,胥图国的使臣赶紧跪下禀告道:“禀告陛下,这可不是用玉石雕琢的,而是我们胥图国特有的石鸡!” 看到使臣跪下,便有人站了出来,代替刘协发问:“这鸡有何神异之处?” 看着朝堂上天子和文武百官惊异的样子,似乎不认得这是什么。顿时,胥图国的使臣有些自得了。 禀告陛下及各位贵人,此鸡在我们胥图国叫做沉鸣鸡。看起来像是血玉雕琢而成,实则是石鸡。 这沉鸣鸡生活在地底下,平时人们是看不见它的。一旦到了太平盛世的时候,这鸡会从主动地里钻出来,在人们的视野里上下飞舞。是为祥瑞,在我们胥图国,人们都称它为宝鸡。 而且,这沉鸣鸡,还有一种很神奇的功能,那就是报时。它能够按照日晷上的影子,按时鸣叫,而且声音传得极远。 在胥图国,没有大汉常见的那种鸡,也无法像大汉的子民一样,根据鸡的鸣叫判断时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是,这从地里钻出来的沉鸣鸡,每到一个时辰,便会发出鸣叫。因此,他们能很好地把握时间,与大汉子民无异。 听了胥图国使臣的话,大殿上的刘协和大臣们都感到十分惊讶。虽然他们对胥图国使臣所说的事情感到好奇,但但犹自露出了不信的神色。 这时,胥图国的使臣又说话了,表示如果陛下和各位贵人不相信微臣的话,可以找一间暗室,验证一番,免得说微臣欺君。 看到使臣自信满满的样子,刘协也不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他立刻吩咐人寻找了一间暗室,把胥图国使臣敬献的沉鸣石鸡放了进去。同时,他还安排了专人在外面观察日晷的影子变化。 还真如胥图国使臣说的那样,当这边日晷的影子刚刚落在刻度线上时,暗室中的沉鸣石鸡立即啼叫起来。那声音深沉而悠扬,远远地传开去。 这一幕让在场的众人都大为惊奇,纷纷惊叹不已。 回到朝堂上,刘协又着人问胥图国的使臣:“你们这次过来觐见,为什么会想到敬献沉鸣石鸡呢?” 胥图国的使臣连忙答道:回陛下,我等深感大汉的恩德,这些年来胥图国内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国主一直对如何回报汉家圣明天子念念不忘,这件事甚至成为了国主的一块心病。 后来,臣属们便建议说,我们这里有一样东西,想必大汉还没有,那就是沉鸣石鸡。于是,在某次听到沉鸣石鸡的啼叫声后,国主就产生了一个想法——要挖掘一只沉鸣石鸡献给大汉天子。 因为这石鸡乃是胥图国的宝物,所以国主在找到石鸡鸣叫的地方后,先是宰杀了三只牲畜祭祀了一番,然后才命人掘开泥土。 在得到这只全身通红的石鸡后,国主立刻派遣微臣火速赶往大汉,前来觐见。 刘协不禁感到一阵惊喜,他又抬起头来,看着武平侯阿瞒和其他几位大臣们,心中充满了喜悦之情。于是,他吩咐手下给胥图国的使臣带来了大量的赏赐。 等到胥图国使者一行人离开了许都后,关于沉明石鸡的消息逐渐传播开来。 后来,有一个道士听到了这个故事,讲述了一段与石鸡相关的奇事。据说很久以前,有一位名叫相君的仙人在山上采集石料时,偶然间走进了一个山洞。进入洞穴后走了几里路,相君竟然在洞穴深处发现了一只鲜艳如血的红色石鸡。 相君好奇地将这只红色石鸡带回,并将其研磨成粉末,用于炼制丹药。令人惊奇的是,普通人若能服用这种含有石鸡成分的丹药,他们的嗓音将会变得异常洪亮,气息也会变得更为悠长。即使这些人已经超过了先天的寿命限制无法成为仙人,但他们依然能够长寿安康,享受比普通人更多的岁月。 而且,这个道师还用彭祖做了例子,说是彭祖就从服用过相君用红色石鸡炼制的丹药。 道师的这番话出来后,献帝收下的胥图国的那只沉明石鸡的名声变得越来越大,但最终这只沉明石鸡究竟去了哪里,却无人知道了。 不过,也有人对这位道师的话表示怀疑。他们认为沉鸣鸡的叫声并没有他所描述得那么神奇,于是拿宝鼎年间的事情作为对比。 说是汉武帝的时候,大汉的威名咸加海内。汉境之外的藩国臣属纷纷来长安朝拜,给汉武大帝献上了许多珍奇异宝。 宝鼎元年时,有一个藩国在觐见汉武大帝时,就献上了一只琥珀燕。据说,将这只琥珀燕放在安静的房间内,它也能鸣叫并飞翔起来。 虽说这只琥珀燕后来和沉鸣石鸡一样也是下落不明,但比较起来,其实都不过是同一类型的宝物罢了。 建安二十五年三月,刘协将年号改为延康,延康元年冬十月乙卯日,皇帝退位,魏王曹丕称帝。 于是,有人借《洛书》说:汉为火德,按照五德相生说,火生土,故代汉者必为土德。胥图国的国主从土里挖出的这只沉鸣石鸡,实际上也是土德的象征。所以,胥图国使臣进献的这只沉鸣石鸡,实际上也是曹魏兴起的象征。 或许,这只从地里挖出来的沉鸣石鸡,是“是以天命不于常,帝王不一姓”的谶纬,也未可知。 第18章 回香院死鸡还债 洪老先生说,在江南的景德镇,有一座叫回香院的佛寺。 寺不大,但兼任院长的老和尚却颇有几分心得,周围团转的乡民见老和尚一个人打理寺院有些吃力,便凑钱请了一个小童仆让院长使唤,也当是结个善缘。 绍兴年间的时候,老和尚让小童仆去山下买了一只黄母鸡养着,但是没有养公鸡。有人问起院里为啥养鸡的时候,老和尚总是以修炼佛法搪塞过去。 但是后来,却被小童仆说露了嘴,是上了年纪的老和尚自己嘴馋。养母鸡的主要原因是老和尚希望母鸡每天能下一个蛋,然后他就可以大快朵颐。 按照现代的医学观念,鸡蛋作为一种常见的食材,具有多种营养价值。含有丰富的蛋白质、维生素、微量元素等营养物质,这些元素对于维持免疫系统的正常功能、促进新陈代谢等方面都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从中医角度来看,鸡蛋性甘平,归脾、胃经,可补肺养血、滋阴润燥,用于气血不足、热病烦渴、胎动不安等,是扶助正气的常用食品。 因此,对于老年人来说,每天食用一个鸡蛋不仅可以满足口腹之欲,更能为身体提供所需的营养成分,帮助他们保持健康状态。 站在这个角度去看待老和尚希望院内养的黄母鸡每天都能产下一蛋这件事,似乎也就不难理解了。 然而,在当时的背景下,人们往往将其误解为老和尚贪吃。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不能让老和尚偷偷吃肉吧,再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也仅仅只有济公一人而已。 回香院虽然规模不大,但老和尚得名声在外面可响得很,前来上香的信徒络绎不绝。若是老和尚面容憔悴、身形消瘦,精力跟不上,风一吹就倒的话,恐怕到这里的香客和其他僧人看到以后,心里也会犯嘀咕吧。 话说小童仆把这只黄母鸡带回寺院以后。老和尚对这只黄母鸡可是上心的很。养鸡的鸡栏,是老和尚亲手做的,估计还给这鸡栏开了光。 要是这鸡栏不小心流落到寺外的话,说不定这鸡栏还会被信佛的人氏把它当做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堂而皇之地供起来。 至于喂鸡这件事,老和尚更是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他人,哪怕是平时帮他打理寺院的小童仆,都不允许靠近鸡舍三尺以内。而且,自从黄母鸡被关入鸡舍后,它所在之处更成了小童仆不可涉足的禁地。 每天天刚蒙蒙亮,老和尚就会早早地走出禅房,亲自前往后厨舀上一碗小米,再端上一钵清水,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鸡舍旁边,轻轻打开门,给黄母鸡喂食。当然,黄母鸡下的蛋,也是由老和尚亲手捡走。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这只黄母鸡在回香院里已经生活了两年之久。自从黄母鸡开始产蛋以来,老和尚的身体状况也逐渐改善,他的精神愈发矍铄起来。而这只黄母鸡,也没有辜负老和尚的期望,长得越来越肥胖。 在黄母鸡入住回香院后的第二个秋天。某个夜晚,老和尚完成功课以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禅房休息。夜里,老和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丰腴妇人,慢慢地走到自己的床前,停住了脚步,整理好自己的衣裳,然后很庄重的给自己施了一礼。 接着,妇人对老和尚说:“长老,妾身之前因为生活困难,欠了院里的钱。但是妾身一直都在还钱,虽然每次只能还一点点,不过妾身算了一下,应该也快要还清了。” 老和尚听到妇人的话,心里有些疑惑,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境。 妇人继续说道:“现在妾身只差院里七文钱,所以希望长老能够发发慈悲,让妾身离开这里吧。” 老和尚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得一动。 妇人见老和尚没有说话,以为他不愿意答应,于是再次行礼,请求道:“妾身知道长老慈悲为怀,一定会答应妾身的请求的。” 黄衣妇人的话说完之后,就离去了。老和尚被梦惊醒了后,想了片刻,有点不明白这个梦是什么意思,于是,翻过身又睡了。 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老和尚又像往日里那样,从后厨端着米和水,准备给黄母鸡喂食。等到了鸡舍,却发现那只黄母鸡倒在地上,两只脚伸的直直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死掉了。 看着鸡舍里死去的黄母鸡,老和尚不禁有些惋惜。他叹了口气,吩咐身边的小童仆:“把这只死鸡从鸡舍里拿出来吧,提到后厨的墙上挂着,待你我吃过早饭以后再去收拾它。” 在老和尚的心里,今天如果是有香客来拜访,可以把这鸡作为吃食拿出来;如果没有客人来,自己也可以饱食一顿。 就在老和尚把这事交代给小童仆不久,就有两个乞丐来到了院里,向老和尚讨饭吃。 老和尚将两位乞丐领到了后厨,对他们说,你们看,小童仆刚刚才开始淘米准备做饭呢,要是你们等不起,恐怕你们会嫌弃院里招待不周。 哪知道这两位乞丐眼睛也尖,瞅见了挂在后院墙上的黄母鸡。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其中一个乞丐突然开口说道:“长老,您看那只鸡,能不能卖给我们呢?” 老和尚一听,顿时愣住了。他又看了两位乞丐一眼,心里想,你们两个,都做到乞丐的份上了,还想着买鸡吃。也不相信两位乞丐能拿出钱来。随即就摇了摇头,不肯把鸡卖给两位乞丐。 看见老和尚摇头,另外一个乞丐指着鸡对老和尚说:“长老,据我们的经验,我看这鸡,是吃了毒虫之后得病死的。” 老和尚听后皱起眉头,他虽然不懂养鸡,但也明白这样的鸡不能食用。于是他对那个乞丐说道:“既是如此,那便不宜留着。” 另一个乞丐接着说道:“是啊,长老。这种被毒物害死的鸡,您也不会处理吧?” 老和尚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这时,第一个乞丐突然开口道:“我们俩有七十文现钱,如果长老愿意将这只鸡卖给我们,一来可以让我们暂时知道一下肉是什么味道,二来也是长老慈悲,给我们的恩赐。 听到这里,老和尚心中有些犹豫。他暗自思索着,觉得这两个乞丐说得倒也在理。如果真如乞丐所说黄母鸡是吃了毒虫之后得病死的,自己和小童仆确实不会处理这只死鸡,这倒是这两个乞丐的言下之意好像有处理的办法。 正当老和尚思考时,第二个乞丐又补充道:“长老,我们都已经饿了很久,若能得到这只鸡,也算是您的善举啊!” 想了片刻之后,老和尚有些心动了,就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不过,心里却依旧在想,估计这两个乞丐是扯逛逛的,他们能有七十文钱吗? 见老和尚答应了,两个乞丐也是很干脆。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乞丐低头从自己的腰间摸索起来。 不过,只看见他摸,却许久不见他把手从腰间掏出来。边上的乞丐有些急了,忍不住催促道:“你赶紧把钱拿出来啊!” 这时,伸手摸腰的那个乞丐把手伸了出来,哭丧着脸说:“早就跟你说了不要把钱放在这个袋子里,你偏不信。好不容易凑得的七十文钱,我把它串成了一串,叫你收好,你偏要我捆在腰上。这下好了,什么时候漏掉的都不知道。” 说完,就解下了捆在自己腰间的口袋。 边上的乞丐一把抢过两人盛钱的口袋,举起来一看,袋子底下果然还真有个铜钱大小的洞。 不过,抢过口袋的乞丐又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居然又摸出了七文钱,竟然没有从口袋的洞漏掉。这让他心中一喜,赶忙将这些铜钱拿给老和尚看。 这七文钱和两人串好的七十文钱都放在一起,怎么会单单漏掉那一串钱呢?两人开始互相埋怨起来,你说我的不是,我说你的不是,吵得老和尚也是头昏脑胀。 看着两位乞丐吵得面红耳赤,老和尚也是头痛得很,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昨晚上做的那个梦。梦里那位黄衣妇人告诉他,她只欠寺院里七文钱。 老和尚猛地醒悟到,莫非这就是因果,那个黄衣妇人就是这只黄母鸡? 于是,他让小童仆从墙上取下一只死去的黄母鸡,递给两位乞丐。接着,他接过乞丐递来的七文钱,全部交给小童仆,并吩咐他前往前院敲响大钟,权当是给那只黄母鸡超度。 洪老先生说,过来很多人说鸡变化为妇人,进入梦中求饶命,或者是自称到别处去了,这种说法到处都是。但是回香院的这只黄母鸡,还穿插了两位乞丐讨死鸡吃过下肉瘾,满足口腹之欲,就很有点意思了。 第19章 项山寺外雉化蛇 在江西抚州的金谿县,有一座叫做项山的山峰,紧邻着江边,景色很是优美,自然也就没有逃脱天下名山僧占多的魔咒。何况在江南,本来就有着“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说法。 寺以山而名,叫做项山寺。 洪老爷子在江南逛的时候,曾到过项山寺。项山寺外雉化蛇的故事,就是寺里的僧人讲给洪老爷子的。 僧人说,六十年前,那个时候,泥马还未成渡江。寺里的僧人和山下的居民在后山发现了一只野鸡。 这只野鸡的个头很大,要是拿寻常的野鸡和它放在一块的话,差不多就是姚明那个身高和幼儿园的小朋友站在一起。 再拿西游里的师兄弟做比较的话,就像是大师兄和沙师弟站在一起。大师兄“毛脸雷公嘴,身高不足四尺”,用现代的长度衡量大约就是一米三五左右;沙师弟“法名悟净和尚,他生得身长丈二”,换算过来至少有三米八。 不仅如此,这只野鸡的胆子还非常大,即使是有人上山砍柴或者放牛时,在路上与它迎面相遇,这只野鸡依然悠闲自得地踱步前行,完全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样子。 至于那种寻常野鸡,在听到周边响动或者看见人之后一惊一乍、展翅飞奔的现象,在这只野鸡身上从未发生过。 自从这只野鸡在后山出现以后,几乎所有来后山的人都曾碰到过它,就连寺中的僧人,也撞见过好几回。 于是,大家开始怀疑这只野鸡可能拥有神通,出现在项山必定有其特殊的原因。他们相互告诫并约束自己不要对它产生非分之想,以免给自己或大家带来灾祸。 随着它出没的时间长了之后,那些经常去后山砍柴放牛的人就慢慢地总结了一个事:这只野鸡有时候好像是故意在人前晃荡,似乎在找茬生事什么的;而且,他仿佛知道人们不敢动它似的。 一来二去之后,有些到后山砍柴的砍柴人或者是守牛人,包括金谿城里好田猎的少年人,也就动了打它主意的心思。毕竟,一坨肉在眼前时不时的晃来晃去,说不动心,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说来也怪,这只野鸡好像修成了佛家的他心通似的。在后山,这只野鸡一旦碰上了那些想打它主意的人,它立马翅膀一拍,展翅高飞了,根本就不给这些人一点出手的机会。 慢慢地,在金谿县,人们都知道了这只神异野鸡的存在。到项山寺来的香客也越发多了,他们在寺里上了一炷香以后,还会专程去跑到后山看看这只野鸡。项山寺的后山,也成了香客们的打卡地。 大约是二十多年前的某天,一个去后山放牛的孩童发现这只野鸡倒在草丛里。等他走近了看时,这只野鸡的脚伸得直直地 ,不知道已死去多长时间了。 但是,放牛的孩童也没敢把这只死野鸡捡起来弄成吃食,反而远远的跑开了。 第二天,一群看闹热的人跟着放牛的孩童来到野鸡死的地方看热闹,看到这只死野鸡以后都吓得仓皇而逃。那只死去的野鸡,鸡脑袋居然变成了蛇的脑袋,虽说两只眼睛还没有睁开,但委实吓人。 项山寺后山的野鸡死后变化成蛇了,这肯定是天大的新闻啊。听闻了这件事的人都愈发好奇。于是,隔三差五地就有人跑到后山去看这只能变成蛇的死野鸡。 寺里的僧人,有好事者也去看过。没过多长时间,那只死去的野鸡居然化成了一条完整的蛇。 这下,人们有些怕了。以前就觉得这只野鸡有问题,现在,它死去之后还变成了一条蛇,万一哪天把到后山的人咬着了怎么办? 于是,连同寺里的僧人,大伙儿都拿着棍棒敲锣打鼓的去驱赶这条死野鸡变化成的蛇。 在人们的追赶下,这蛇惊慌的游进了后山的一处溪沟,一头扎进了溪沟边一个和它身形差不多大小的洞穴里。 这蛇钻进洞穴以后,从那个洞穴里涌出了老大的一股泉水。看到这种情形,驱赶这蛇的人群慢慢离开了。 毕竟,那洞穴的大小刚刚容得下蛇的身子进去,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把手贸然伸进去抓蛇的话,万一被这条野鸡变成的蛇咬了一口,那可就糟了。 再说,谁也不知道这条由死野鸡变成的蛇会不会有毒。 蛇钻进洞穴的第二年,有人从这里路过的时候,发现那个洞穴的洞口慢慢变大了。如果说,当初那蛇钻进去的时候,洞口只有鸡蛋大小,才过了一年时间,那洞口竟然有茶杯大小了。 而且,这洞穴的洞口一年比一年大,去后山的人,都怀疑会有怪事发生,轻易也不敢去后山。 据山下的人的说,某次,有人从后山的那个溪沟路过的时候,看见路边上的草被压得两边分,痕迹很是明显,他麻起胆子往前走了一段,当初蛇钻进出的那个洞穴,洞口差不多有孩童的个头大小。 寺里有几个胆大的僧人听说后,不相信那人的话,几个人邀着去了后山,确实,那个洞口,大人猫着腰都可以走进去。 而且,他们在去的路上,还隐约地看着有一条大蛇在草丛里游动,速度极快,给他们几个也是吓了直念《金刚经》。 二十年前,某天早上,突然雷声大作,狂风暴雨,下了整整一个上午。到中午的时候,一股洪水从后山冲出来,直直地冲进了寺门口的大江。 当时,寺里的僧人都看见洪水中有一条房梁那么粗的大蛇顺着洪水冲进了江里,那蛇被冲进江里以后,挣扎着往岸边游,岸边系的渔船,都因为这条大蛇的游动被水打翻了。 不过,那时候雨很大,那蛇连续几次都没有游上岸,就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 雨停水消之后,寺的僧人去了后山,当初死野鸡变化成蛇之后钻进去的那个洞穴,因为那场暴雨和洪水,早已经没了痕迹。 《太平广记》说:晋中朝武库内,忽有雉,时人或谓为怪。张司空云:“此蛇所化耳。”即使搜库中,果得蛇蜕。 这样看来,洪老爷子听到了野鸡死后变化为蛇的故事,倒和张华所说的“此蛇所化耳”有点对应。 蛇大成蟒、蟒大成蚺、蚺大成蛟、蛟大成龙。按照国人的传说,这死去的野鸡变化成蛇以后,历经几十年,借雷雨游于大江,然后消失不见,既未成蛟,也未成龙,看来还是修炼不够啊。 兴许,洪老爷子讲述的这个故事,只是当时人们对泥马渡江之后的局势发表的感叹呢? 第20章 追鸡引发的命案 在江夏这个地方,许多人都在谈论着一个离奇而又让人唏嘘不已的故事:衙门里的林主簿和他的女儿,竟然因为一只鸡而送掉了性命! 主簿,乃是古代基层官职的一种。主簿主要负责掌管文书、档案等重要事务,一般来说,能担任此职者,多为举人或进士出身。 他们肩负着管理县里文书、档案等资料的重任,同时也会协助知县与县丞处理各种行政事务,如土地测量、人口调查等等。此外,主簿还要负责管理县里的狱讼、治安等事务,以确保社会秩序的稳定。 自郡县制推行以来,在郡县之中,有编制且由朝廷发放俸禄的而且称为官的并不多,基本上就是知县、县丞、主簿三人。 所以,别小看江夏的林主簿,可是实打实的实权人物。但是在江夏,林主簿的名声却算不算很好,因为他性格非常暴虐,而且还很好赌,在江夏讨生活的人们,只要听到“林主簿”三个字,都会脸色大变。 虽然大家对林主簿有些看法,但其实也并不是特别讨厌他,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特点嘛。再说林主簿膝下有个女儿,深得他的宠爱,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啥就给啥。 有时候,要是和林主簿有了计较,很多人也是通过他的女儿去转过弯缓和一下关系。 说来也巧,林主簿的女儿有个特别的爱好——喜欢吃鸡。于是乎,林主簿手下的那些人,无论是因为害怕他的威严,还是想拍马屁讨好他,反正每天都会给他家里送两只鸡。时间一长,这竟然成了江夏的惯例了。 林主簿的女儿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鸡肉,当然高兴得不得了啦!而且,借着女儿爱吃鸡肉的由头,林主簿自己也跟着沾光,经常能喝到鲜美的鸡汤。 这么多年过去了,父女俩不知道吃了多少只鸡,可从来没有人听说过他们家吃鸡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某天,下班后,回到家里的林主簿照例去厨房杀鸡。但不知怎么回事,抓在手上的鸡,等林主簿拿刀的时候,那只鸡竟然从林主簿的手上挣脱了,拍打着翅膀满院子左奔右突地乱飞。 林家的女儿看见后,就和林主簿一起追赶这只鸡,追着追着,这只鸡慌不择路中,扑腾着翅膀竟跳出了院子的矮墙,落到了林主簿家北边的一口枯井里。 这口井已经干涸多年,但井上打水用的器具依然存在。附近的孩子们常常在玩捉迷藏游戏时,时常借助井绳上下攀爬,以掩盖自己的身影。 那只鸡掉进了枯井之后,林主簿的女儿也毫不犹豫地下到了井里。看着女儿下了井,林主簿也没往心里去。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见女儿带着鸡爬上来。林主簿开始感到不安,他大声呼喊着女儿的名字,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林主簿不觉有些奇怪了,就给家里说了一声,自己也走到了井边,想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林家人眼睁睁的看着林主簿下到井里,但是,过来很久以后,连林主簿都没有上来。家里人也有些担心了。 正当他们准备前往井口一探究竟时,突然看到一股滚滚黑烟从井中冒出来,仿佛是做饭时升起的炊烟一般。众人惊恐地望向井口,只见一片漆黑,除了浓密的黑烟,什么都无法看清。 这下,林家人可心慌了,焦急地呼喊着林主簿和女儿的名字,并请求街坊们前来帮忙。面对眼前浓烈的黑烟,林家人惊慌失措,不断向后退缩,不敢贸然下井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附近的邻居们听到林家人的求救声纷纷赶来,聚集在井旁。望着从井底涌出的黑烟,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景吓到了。大家人们议论纷纷,却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眼看大家都不敢下井,林家人哭喊得更加厉害了。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有一个杀猪的屠夫站了出来,表示愿意试一试。原来,这位屠夫往日里受了林家女儿的恩惠。 只见他双手紧紧地抓住井绳,小心翼翼地向下滑去。然而,可他的人影在井口消失没多久,就从井里爬了出来,脑袋上也是一头的汗水。而且,他爬上来的姿势,好像井里有什么东西托着他往上爬一般。 还没等周围的人来得及开口询问,屠夫已经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下去之后,只看见井底有一口架在火上的大锅,锅里的水正在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热气腾腾。那井口冒出来的黑烟,正是锅底燃烧的柴禾所产生的烟雾。” 当我正准备继续下滑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拖住了我的脚,紧接着传来一个声音告诉我这件事与我无关,让我不要管闲事。我试了好几次,脚下明明是空的,就是踩不下去,只好爬上来了。 听了屠户的说法,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井口,只见井口处果然不断有黑烟冒出来。大伙儿看着井口里冒出的黑烟,脸色都有些变了,不由自主地都往后面退了几步。 好在屠户上来后没多久,井口冒出的黑烟逐渐变淡,最后完全消失。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枯井井口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没有再冒出任何异常的烟雾或声音。 在屠户的带领下,林家人和几个好奇的邻居小心翼翼地走到井边。他们将头伸出井口,向井底望去。 井底的景象令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井底里有三具骨头,依稀看得出,一个是鸡的样子,另外两个则是人的样子,想来就是跳入井里的鸡和林家父女。 见到这番情形,屠户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揉着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我刚才下去时明明看到……”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其他人和林家人也面面相觑,满脸疑惑。他们想起之前屠户提到的在井底发现的柴火和大锅,现在却不见踪影。 在古人记述了这类故事中,往往都会穿插一些因果轮回的说法。 但是,江夏林主簿父女因为追鸡下入井里,然后再也没有出来,井底唯有三具骨头的事,讲故事的人把故事讲到这里以后就戛然而止了,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第21章 吃鸡引发的灾祸 信州的玉虚观,有个叫徐真素的道士,在宣讲教义得时候,曾经给信众们讲过一个饕餮之徒的故事,据说这个人,后来还因为他贪欲的方式得到了类似的报应。 这个人叫杨四,是石溪人氏。他有一项非常拿手的技艺:酿酒。 酿酒,在古代可是一门技术活。据说,杜康酿酒的时候,曾经是“有饭不尽,委余空桑,郁积成味,久蓄气芳。本出于此,不由奇方。” 翻译成现代的白话,意思很简单。就是说某次,杜康把剩饭倒进了家里用桑树做成的木桶里,准备第二天再吃。结果,不知道是忙还是什么的,杜康忘记了这回事。 等杜康再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他只当那剩饭已经坏了。可当杜康揭开桑木桶的盖子以后,居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于是,杜康便用手指头沾了一点桑木桶里的液体,咦,还不错啊,等他再用碗把桑木桶里的液体盛出来,逮了一大碗之后,晕晕乎乎了一整天。 这东西好啊。后来,杜康便反复琢磨这个事情。 像杜康的第一次酿酒,现代人估计也碰到过,电饭煲煮饭煮多了,多余的饭没有清理的话,就会在电饭煲里自然发酵,产生酒味。 上个世纪末,曾有乡野里的好酒的人,一时间没有弄得解馋之物,又找不到做甜米酒用得酒曲子,索性就将家里的剩饭窝在一起进行发酵,把弄出来的液体给喝了,结果差点拉成人干。 杜康第一次尝试的时候,估计也是这样弄得。不过,古人的体质比现代人好得多,所以最终,东临碣石的魏武大帝就挥笔题了一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算是定下了酿酒业的祖师就是杜康。 现代有很多顺口溜,都对“酒”这个东西进行了调侃。譬如:“装在瓶里像水,喝到肚里闹鬼,说起话来走嘴,走起路来闪腿,半夜起来找水,早上起来后悔,中午端起酒杯还是很美!” 还有什么“一杯两杯不算酒,三杯四杯漱漱口,五杯六杯才是酒,七杯八杯扶墙走,酒杯十杯墙走我不走。” 然后就有人说,酒是个好东西,也有人说,酒不是个好东西。 其实,早在上古,我们的祖先就对喝酒这个事进行过定性。 《战国策》里面就有着这么一段话:“昔者,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钦而甘之,遂疏仪狄,绝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 这段话说的事情很简单。意思是往年间,大禹上位以后,舜帝的女儿嫁给大禹当妃子。 不知道帝女是怜惜大禹工作繁忙累得够呛,还是后宫里争斗多。帝女就找到了当时负责酿酒的官吏仪狄,让他想办法弄点好酒出来,呈送给大禹试试,解解乏,缓和一下身子。 得到帝女的吩咐后,仪狄也很努力,还真让他弄出了口感比往日里大禹召集臣工们聚会时得美酒。 帝女得到仪狄送过来的新酒以后,自己也试了一下,味道确实不错。就找机会把这酒送到了大禹面前。 等大禹品尝了这个酒以后,对帝女也是夸奖得不得了。但大禹也知道帝女自己没有独自改进酿酒工艺的本事,就顺口问了一下帝女,这酒是哪个帮忙弄得呢? 帝女说,这是仪狄帮了大忙。 在试过帝女呈上的美酒之后,转头大禹却有了新的想法。原本,大禹对仪狄还是看得比较重的。可是,就是因为仪狄帮助帝女弄酒以后,大禹不光是不准弄好酒,而且,还慢慢疏远了仪狄。 这下,可轮到仪狄想不通了。其实,不光是仪狄,估计帝女也有点想不通。 即便是有人劝说大禹。但是,后来,大禹当着诸位臣工的面,来了一句很经典的话,酒是好东西啊,但是不禁止的话,往后,肯定会有因为好酒贪杯,弄得国家都丢失的情况出现。 所以,如果帝女是因为想固化自己在大禹心里的地位,然后让仪狄改进酿酒工艺的话,这番操作反而得不偿失了。 其实,人们一直很好奇武松在三碗不过岗时,拒绝了店家的劝告,连续十八碗酒下肚还要摇摇晃晃的过景阳冈,很是好奇。 现代的白酒,对大部分人来说,有个三四两之后,就会出现一种国粹——“你听我说”,“我给你讲”,“你等我先把话讲完喔”…… 这就不得不提到古法酿酒工艺和现代酿酒工艺的差别了。 古法酿酒,非常注重材料的质量,手工选择的粮食,每一颗都是极其的饱满。而且,酒曲的踩制,更是被古人视为绝密的技艺。 以前,曾经有一道招聘全职口唇茶采茶工的引爆了网络。其实在古代,还真有一种茶,可比现代的什么“大红袍”“碧螺春”等等名声响亮多了,那就是“口唇茶”。 据相关民间传说和历史资料记载,口唇茶作为历朝历代的宫廷的贡茶,都是选择处女进行茶叶的采集,由处女的口唇采集新鲜的芽叶,并存放于采茶女工的胸部,通过采茶工的体温进行茶叶的“初烘”,所以有些资料记载中也将“口唇茶”成为“乳香茶”。 古法酿酒工艺中也有类似的操作。古人认为,只有少女的灵动,才能踩出白酒的轻灵质感。但是在酿酒车间,又全部是男性操作,这个叫做阴阳平衡。 而现代的酿酒工艺,采用的是机械化操作、微生物发酵和精细化控制,成本比古法工艺要降低许多,至于口感和价值,就看谁的品牌更大了。 譬如《齐民要术》,里面光酒曲的制作方法,就曾提到过白醪曲、女曲、黄衣曲、黄蒸曲等12种制曲方法。 而且,古法酿酒,受工艺、天气、温度、湿度、环境等各方面影响较大,一点不好就会坏掉一大批酒,产出浊酒、苦酒、怪味酒、低度酒,或者根本不出酒也是可能的。 所以,石溪杨四,因为有着独家得酿酒之术,自然受到达官显贵、富豪之家的追捧。也因为如此,杨四的生活,可是悠哉悠哉得很。相对平民百姓说的缺衣少食,对杨四来说,那根本是可不能的。 都说仓廪实而知礼节,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也正因为不愁吃食,身上还有点余钱剩米。在吃的方面,杨四就有了怪癖。 什么怪癖呢?喝酒吃鸡。杨四对鸡肉情有独钟。而且,吃法也与普通人家不一样。 在杨四的家里,饲养了一大群鸡,也有路过市集的时候随手从商户或者农户手中购买的。 酿酒的时候,杨四经常性被酒的味道熏得晕晕乎乎的,没酿酒的时候,杨四则会独自取下挂在墙壁上的葫芦,把葫芦里的酒抿上几口,给自己灌得晕晕乎乎的。 来了状态之后,便在厨房里烧上一大锅水。然后走到自己的鸡舍里,抓上一只鸡出来,用竹笼把鸡扣在厨房前的空地上。 等锅里的水烧开之后,再用瓢把水一瓢一瓢的舀出来,从竹笼上方淋下。 这竹笼是有着很大的空隙的,滚开的水顺着竹笼的孔洞滴下去。扣在竹笼里的鸡被开水烫的上蹿下跳,左奔右突。 看着鸡在竹笼里挣扎的样子,杨四却哈哈大笑。继续一瓢一瓢地把滚开的水浇下去,直到竹笼里的鸡因为挣扎,身上的毛掉的差不多了的时候,杨四才会停手。 这个时候,竹笼里光着膀子的鸡是死是活,就不清楚了。或许,也有人照着杨四的法子弄过。 到了这个阶段之后,杨四才会揭开笼子,把鸡拎出来,破开鸡的肚子,清理掉鸡肚子里的污秽脏器,然后随意撕扯鸡肉吞食。 这样虐杀的方式,实在是有些不齿。但是,杨四却觉得这样处理之后的鸡肉味道十足。在杨四出事之前的二三十年里,被杨四这样杀死的鸡起码有几万只。 淳熙九年七月二日,杨四应邀到当地一户姓尧的人家蒸酒。 为了让酒的口感更上一层楼,信州一带一直保留着蒸酒这一关键步骤。无论是规模庞大的酒坊,还是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都会选择就地挖掘一个土窖。 在土窖内部,放置着一个坚固耐用且密封性良好的木桶,用作蒸酒的甑子。然后把装满酒的酒坛放进甑子里,盖上甑子的盖子。 这一切都弄好之后,再在甑子下面烧火蒸酒。这样蒸制出来的酒,不仅具有醇厚的口感和独特的风味,还蕴含着土地的气息和岁月的沉淀。 当天,杨四等帮忙的人把全部准备工作弄好以后,就把帮忙的人全部赶了出去,自己独自一人烧火。 烧火也是一门技术活。看似简单,其实不然。 火要空心,人要实在。在农村待过的人大多都熟悉老人们说过的这番话。 就拿炒菜做例子,再好的厨子,在炒菜的时候,都非常关注火力的大小。炒菜时要烧得旺旺的,炖菜时要小火慢慢地煨。 杨四把火慢慢烧起来以后,甑子里酒坛的酒,也随着火力散发出酒的味道。 不知道是注意力太过于关注灶膛里的火了,还是甑子里散发出的酒味太浓了熏晕了杨四。 火烧着烧着,杨四竟然在火门前睡着了。在杨四睡着的时候,蒸酒的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下方熊熊燃烧的火焰点燃了! 随着火势迅速蔓延开来,甑子里面放置着的那些装满美酒佳酿的酒坛子再也无法承受如此之高的温度,纷纷炸裂开来。 看过电影《红高粱》的,可能都还能回想起结尾的那个画面:九儿一身蓝衣站在高粱地中间,身旁是她储存的一坛坛的酒。她奋力举起酒坛子摔碎,把酒洒在周围的地上,高粱秸上。 鬼子围上来后,九儿裤袋里掏出三根火柴,在棉裤上擦燃,把火柴扔到了破碎的酒坛子里。 酒遇到火,霎时燃起了熊熊的火苗。火势瞬间蔓延到周围,点燃了其他的酒坛子。鬼子见此情景慌忙想逃跑,然而哪里还来得及。 冲天的火光中,一个个酒坛子爆炸了,把鬼子炸得飞到半空,尸肉横飞。 杨四当时遇到的情况,和《红高粱》的结尾差不多。那些酒坛子爆炸以后,里面的酒水差不多全部淋在了杨四的身上。 睡梦中的杨四遭这么高温的酒水一淋,也是立马跳了起来跳掷嚎叫,左奔右突。和往日里,那些扣在竹笼里的鸡被开水淋了一模一样。 等尧家人听到杨四的嚎叫赶过来时,杨四全身上下都已经不成样子。信州专门治疗烫伤的郎中,看着杨四的模样也是束手无措。 被运送回家的杨四,在床上哀嚎了两天之后才死去。 当时,听说了这件事情的人都说,这是那几万只被杨四杀死的鸡的冤报,不然,杨四的死法怎么会和那些鸡的死法一模一样呢。 故事讲完之后,徐道士还奉劝前来听讲的信众:“以己之心,换天下之心”。人们的言行举止都会立即得到应的善或恶报。 老吴的笔下,大师兄因为没有得到蟠桃盛会的请帖。变着赤脚大仙的模样,“走入长廊里面,就着缸,挨着瓮,放开量,痛饮一番。吃勾了多时,酕醄醉了。” 然后仗着酒任情乱撞,撞入了兜率天宫。丹满酒醒之后才发现——“不好!不好!这场祸,比天还大;若惊动玉帝,性命难存。走!走!走!不如下界为王去也!” 结果遭四大天王,协同李天王并哪吒太子,点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共十万天兵,布一十八架天罗地网下界捉拿。 最后被刀砍斧剁火烧雷打,还让老君用八卦炉炼了四十九天,弄做个老害眼病,故唤作“火眼金睛”。 其实,在徐道士讲下的故事里,他要告诫人们的应该不止是不要像杨四那样杀鸡有伤天和,对人们饮酒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譬如杨四,如果不是喝多了酒,想来也不会有这种虐杀动物的嗜好。而在过去的历史中,因酒误事的例子比比皆是。 第1章 刻在棘尖上的猴 韩非子给后人讲了一个很发人深思的故事,收录在《韩非子·外储说》里。 这个故事的标题是《棘尖刻猴》,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原文,这里暂且把它拿来作为“传说中的那些猴”的开头。 先说韩非子,韩非子出生韩国宗室,眼界与见识肯定高于一般人,按照史书的说法说是韩非子很口吃言辞不变,但从他在史书上占据的位置来看,韩非子打小就应该很聪慧机敏,不然也不会留下如此大的名声。 韩非子所处的时代,正是战国的末期,公认的七雄都在想办法励精图治,准备在未来的岁月里一展身手。那个时期掌握了知识的巨头,可是各个国君得之幸甚失之则务必处之而后快的矛盾交织。 后人考证说,在当时,韩非子所持的历史进化论观点太过超前,毕竟大家公认的都是: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三步是疯子。所以作为法家的代表人物,传说到秦以后还曾被同门李斯拘禁,不得见秦王,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韩非子说。在以前,燕王看到各国都在拼命发展国力,以备自己在诸神之战中有立锥之地,搞得燕王也很紧张,于是也依样画葫芦,四处张贴告示,求贤若渴,不过,燕王张贴的告示内容,与其他国家略有差异,燕王渴求的主要是能工巧匠。 这个燕王,也不知道和千金买马骨的那个燕王是不是同一人。 燕王的告示贴出来以后,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自荐上门。差不多都等到告示的边边都泛起了毛,有个卫国的人千里迢迢地来到了燕国的宫城,揭下了燕王求贤的告示。 至于燕王是在哪里接见的这个卫国人。韩非子没有说。只是简单地讲这个卫国人在见到燕王以后,说自己有一项非常特殊的技能,就是可以在刺尖尖上搞雕刻。 卫国人所禀明的这种技能在现代称为微雕技艺,像我们所知道的《核舟记》,就是微雕技艺的典范。 燕王一听大喜,早就听说过某国有位匠人能够在米粒大小的玉石上雕刻印章,而且印在绢帛上印文朱白纹路清晰的狠,立马就将这个卫国人奉为座上宾,请卫国人把他所说的能在刺尖尖上雕母猴子的本领展示一番。 而且,给这个卫国人的工资也开的不低,薪资是非常的高,按韩非子的原话说是“养之以五乘”。 什么是乘呢?在古代,乘是军队的基层单元,表面上看乘是指四匹马拉的战车一辆,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除了战车以外,还包含了车上的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后勤二十五人。 也就是说,一乘就包含了四匹马、一辆车、战斗人员七十五人,非战斗人员二十五人。 养一个“乘”的开支并不小。为了能看到刺尖尖上的刻着的母猴子,燕王拿出了五乘之地来收益用来给卫国人开工资,可谓是真的下了血本。 等好酒好菜的给卫国人养上个把月之后,燕王让人将卫国人招呼过来,卫国人说自己想看看猴子刻的怎么样了。 在知道燕王的想法以后,这个卫国人很严肃的对燕王说,大王你要看也不是不可以。但看这个东西呢,有很多规矩要遵守,因为这个东西是个很神圣的事情。 于是,燕王就问,有什么规矩呢? 卫国人答道。这需要大王诚心净祭,半年内不近女色,不食荤腥,这是最起码的;然后还要等雨过天晴的那一瞬间,在半明半暗的地方肉眼观看,才能看到刺尖上雕刻的母猴。 这下,可给燕王弄的心里毛乎乎的,想看吧,这个条件实在是太多了,就这么算了吧,又让自己失信于人,以后要是再发什么求贤令,别人把这事一说,怎么办呢? 等燕王再和几个大臣一商议,结果发现自己似乎弄了个无解的题目给自己,自己将自己装在了套子里了。可又没有好的办法,只好继续将卫国人好生养着,一边按卫国人讲的条件试试,看能不能有机会看到这只刻在刺尖尖上的母猴子。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燕王要看雕刻在刺尖尖上的母猴子这件事传了出去。 大家也都听说了卫国人给燕王提的要求,也都明白了燕王中了这个卫国人的套,可怎么给燕王解套呢,一时间都没有好的法子。于是,就有人主动站出来,瞒着燕王偷偷地悬赏,希望能够有能人为这件事解套。 后来,有个郑国的铁匠听说了这件事情,主动从郑国的台下来到了燕国,求见燕王。不过,铁匠没说自己能解释刻在刺尖尖上的猴子是怎么回事,只说自己向燕王献技。 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反正头上长包了也不怕癞痢,燕王也就接见了揭了征贤令告示的铁匠,想听听这个铁匠有什么说法。 在燕王的宫殿里,铁匠向燕王说,我知道大王求贤若渴,这次来呢是想和那个搞雕刻的比一下本事,他都能到大王这里混的高工资,我的本事也不差,也希望能够在大王这里混点好东西。 铁匠的话一出,坐在堂上的燕王脸色不禁连抽了几下,两边的臣子们顿时大怒。虽说大家都回过神来知道燕王要看刺尖尖上的母猴子是笑话了,但当着面被揭疮疤,哪个心里都不会快活。 不过,燕王终究是燕王,挥手压下了众位生气的臣子;依旧和颜悦色礼贤下士,问铁匠计将安出。 铁匠说,我呢,这一辈子打铁为生,打过的刀具大大小小的不知道有多少。从我所知道的东西来看,再细小的东西都必须用刀具来切削,要是被切削的东西比刀具还小的话,该怎么弄,我还真不知道。 不过,这次大王养着的卫国人能够在刺尖尖上雕刻母猴子,想来他用来雕刻的刀具相当的精巧。不如,大王让他把他的刀具拿过来让我们瞧瞧,我也想学学打造精巧刀具的技艺,如果他拿来的刀具真能在刺尖尖雕刻的话,我愿意免费为大王打铁三年。 铁匠的话一说完,燕王和大臣们不禁喜形于色,是啊,先前,我们咋没想到这一遭呢。 于是,不待燕王吩咐,就有大臣主动跑到了卫国人住的地方找到了卫国人。不过,这个大臣也是个人精,只是告诉卫国人说是郑国的铁匠要和他在燕王面前比试一番雕刻技艺。 这快大半年来,这位卫国人在管驿里可是住的舒舒服服,每天小酒喝得微醺微醺的,偶尔到外头溜达溜达之后回来,还会调戏一下伺候他的侍女。听到大臣说燕王召见后,也不疑有它,径直就进了王宫。 等卫国人进殿以后,燕王以后乐呵呵的问。“爱卿啊,你说能在刺尖尖上雕刻母猴子,你是用什么东西雕的呢?” “大王,当然是用刀啊。”卫国人大喇喇地回答道。 “这位郑国的铁匠,不相信你有那么精确的刀具,愿意以免费为寡人打铁三年作为赌注,想看看你的刀具。寡人也很好奇,你能把雕刻刀具拿过来让大家看看嘛?” “当然可以啊,大王,不过,刀具藏着我住的地方,请大王容许我过去拿。” 看着卫国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燕王和众人一下子都没了主意。卫国人和郑国人的话,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呢?总不成,两个人都是来消遣我们的吧。大殿里,君臣不禁面面相觑。 “如果大王不相信的话,可以派人盯着我啊。”看着大殿里众人的神色,卫国人依旧气定神闲的说道。 于是,燕王便让人跟着卫国人去管驿。哪知道,等卫国人进管驿之后,趁着燕王派的人一个不注意,翻过墙一溜烟便跑的没了踪影。 至于这事之后的结果怎么样,比方说那个卫国人被燕王逮住没有,或者郑国来的铁匠有没有得到燕王的赏赐,韩非子没有说。 现代常有一句口号,说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再譬如站在风口上,一只猪都能飞起来,可实际上真能如此吗?如果理论脱离的实践,估计又会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了,是为诫之啊。 第2章 猴化人形戏人间 在老吴的笔下,大师兄从一只山中野猴进入人世间,学礼仪知廉耻,混得了天庭编制,位列仙班,后来随李二大帝的御弟唐师傅一路西行,最后功成正果,得到了斗战胜佛果位。 后世,有人戏解大师兄的时候说,应该将大师兄唤为大师姐,因为它在看守蟠桃园的时候,面对王母娘娘派过来的七位仙女,使了个定身法,但却没有丝毫调戏美女的意思。 而且,和唐师傅西行的路上,再漂亮的女妖精,大师兄也是嗤之以鼻,欲除之而后快,想来也只有两个原因,要么大师兄是个天阉,女色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种讽刺;要么大师兄本身就是个女人,同性相斥。 戏解是戏解,可在唐代,也还真有那么一只母猴子。变幻成美女的样子,和某位男士同床共枕多年,最后因为被人识破,结局也没有大师兄那么好了,在术法的加持下丧命现形,徒留笑柄。 但若是从她能变幻成人形这个角度去说的话,她的本领其实比大师兄还要高明几分,因为她能幻化成人都不会被枕边人发觉,而大师兄维系人身的时候不是这里露陷就是那里露陷,或许,老吴在创作大师兄这一形象时就借鉴了这只猴子。 这个故事是张读讲述的,里面涉及到这只母猴子的男主角更是有名有姓,后来还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公务员,丝毫没有为尊者避讳的意思。 张读说,唐中宗时,从颍川陈氏分支到舞阳的陈家,有一个叫陈岩的人,少小时就一直侨居在东吴。作为颍川子弟,也是世家子,儒家六艺自然是不能丢弃的。 景龙末年,在东吴侨居的陈岩因为爱读书又通晓经义,得到了当时在东吴任职的官员推荐,被朝廷征辟赶往京师。 收到朝廷的征贤令以后,陈岩带着老仆从东吴出发,一路走走停停,见过了很多的山山水水,经历过很多的人和事,这让陈岩不禁感叹,读万卷书确实不如行万里路。 眼见快到京城了,陈岩的心情愈发明朗。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虽说自己还没有参加朝廷的考试,但能够被推荐到京城,也是世人对自己的认可啊。 某个雨后的下午,陈岩带着老仆继续往长安赶,走到了渭南城的郊外,正当陈岩念叨着“客舍青青柳色新”的时候,前面传来的隐约哭声打乱了陈岩的思绪。于是,陈岩就让老仆停下了车,四处打量了一下。 在前面的岔路口,一位娇艳的白衣少妇,蹲在路边掩面痛哭,好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冤屈一般。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代的人对说起书生一词就是以手无缚鸡之力做比喻。 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礼、乐、射、御、书、数,这是夫子给弟子们定下的必学科目和规定动作。至于射和御,简单的说就是开弓射箭和骑马驾驭战车。 “孔子围于陈蔡之间”时,带兵的军官也都是老老实实的向夫子说着好话,上级有要求让我们拦你几天,如果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话,缠着夫子的部队肯定不会这么说法。 书生会武术,流氓拦不住。身为“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弟子,陈岩在见到这一幕后,心中自然就有着抱不平的想法。于是,陈岩让赶车的老仆在这位白衣少妇面前停了下来,问小姐姐是个什么情况。 掩着面的白衣少妇听见有人搭理,偷偷瞧一下,哟呵,还是个仗剑的书生啊,顿时哭的更加伤心了。 一边哭告诉陈岩,我是楚人,家住在弋阳县,姓侯。我的父亲因品性高洁不肯弯腰捧奉权贵而隐居山林。虽然我自己也是一介女流,但从小跟着父亲长大,也就秉承了父亲的志向。 前些年,沛国的刘君到弋阳担任县尉,认识了我的父亲。两人说上几番话以后觉得情趣相投就成了知心好友。父亲见我长大了,觉得刘县尉人很不错,值得托付,便将我许配给了他。我在刘家十多年,伺候老人管教子弟操持家务都是亲力亲为,也没有出过丝毫的差错。 前年春天,刘君从弋阳调补真源,继续担任县尉,未满一年,因为生病被免去了职务。于是,我们全家搬到了渭南城外,以便刘君养病。 哪知道刘君这一病性情大变,见我未能为刘家诞下一男半女,便又娶了濮阳的卢氏到家里。这个卢氏,仗着是本地人,看我是远路人,不把我放在眼里,经常横眉毛冷眼睛的无事生风,我要是回应的话便赤膊上阵,用手抓我用嘴咬我。我给刘君说了好几回,可刘君反而骂我,说我挑拨是非,对我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陈岩素来憨直,听了白衣少妇的话,再看她的表情不似作伪,怜惜之心更是大起。于是就问,“小姐姐,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呢,要不我陪你去刘家一趟,和你夫君说道说道。” “公子啊,我实在是受不了,才从家里逃了出来。想着本来想和父亲一样隐居山林,结果因为父亲的一句话却受累到今天,恨不能像往日那样跟着父亲在山野里读读书写写字。哪怕每天只能以山里的果实充饥,也好过现在的日子。指天发誓,我都不愿意再回刘家了。” 白衣少妇说完,不住的用衣袖擦着哭红的眼睛。 本来是想仗义一回,去刘家给这个白衣少妇做做主。但听到白衣少妇的回答,陈岩不禁有些丧气。于是便又问,“小姐姐,眼见天色快黑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家里不回去,那你准备去哪里呢?” 白衣少妇把掩着面孔的袖子放了下来。“让公子见笑了,小女子不过山野人家出身,在这里又举目无亲。不过,公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是那个意思的话,那就听公子的意思吧。” 听到白衣少妇的话,陈岩不由地有些犹豫。这妇人是什么意思呢?那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呢。 愣了半天,陈岩想了一下,自己从吴地去京师,人生地不熟的,身边也正好缺个浣洗衣物的妇人,再说,这白衣少妇的遭遇也实在太那个了,有心把妇人送回家吧,又怕反而折了妇人。 于是,陈岩便问,我准备去京师,身边缺个使唤的人。你坚决不回去的话,愿意跟着我去京师嘛? 白衣少妇听了陈岩的话,表示自己从刘家逃出来以后举目无亲,愿意跟着陈岩。 于是,揣着仗义心理的陈岩,一时间也就没管那么多了,让白衣少妇上了自己的牛车,自己下了车跟着牛车继续往京师走。 从渭南到京师,还有好一段距离,牛车又慢。赶车的老仆,又有些笨拙,倒是侯氏还有些机灵,不时和陈岩说说话,偶尔还有些红袖添香的举止。路上接触的时间多了,等到了京师找到住所,二人已经犹如夫妇一般。 一开始,侯氏还如路上碰到的那样,对陈岩和老仆都很恭敬,但等到在京师住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之后,侯氏的态度却不一样了,恍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动不动就发脾气。陈岩如果开口责备的话,侯氏就像遇到火星的炸药,一点就炸。 弄得陈岩懊悔不已,但又只能忍声憋气,只当是侯氏思乡心切,这侯氏又是自己从路边捡回来的,如果弄得报官的话,说不得自己还会弄得个拐卖人口的罪名,就像孙大圣在高老庄挖苦二师兄那样“该问个真犯斩罪哩”。 也许是活该有事,某天早上,陈岩带着老仆出门。侯氏见陈岩出门后,立马就闭门锁户,将陈岩的衣物拿到院子里扯得个稀乱,扔的到处都是。 傍晚的时候,陈岩回来了,见院子门关得紧紧的,喊侯氏也没有人应声。于是就和邻居家问了问,邻居说没有看见侯氏出门。陈岩不觉有些担心,便从邻居那里借了一个梯子,爬上院头瞧瞧家里是怎么回事。 这一瞧,却让陈岩不由勃然大怒,侯氏蹲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自己的衣服被扯得到处都是,就连自己好不容易弄来的一匹准备给侯氏做衣服的绸缎,也撕成了一条条的散挂在树上门上。 陈岩气冲冲地从梯子上走了下来,一脚踢开了门,朝着蹲在石凳上的侯氏就是一顿臭骂。 骂着骂着,却不防侯氏猛地从石凳上蹿了起来,扭住陈岩的衣襟,将陈岩的衣服扯的稀乱,然后又抬手抓向陈岩的脸,抬嘴咬向陈岩的手,陈岩一时不急,竟被侯氏弄得一脸抓伤一身咬伤。 下蛮挣脱侯氏的束缚以后,陈岩一身都不像个样子了。看着老仆隔着自己和陈岩之间,侯氏顿时尖叫怒骂起来,引得周围邻居都跑过来看闹热。对陈岩和侯氏二人指指点点,搞得陈岩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尴尬不已。 当时正好有个姓郝的术士也住在永崇里,在听到侯氏的哭喊声以后,就和追着去陈岩家看闹热的邻居说,听这妇人的叫声,应该不是人,反而更像是山里的野兽化形在人间。 这个姓郝的术士有一身好本事,能用符箓呵禁鬼神,永崇里的老百姓都很信服他。听郝术士这么一说,便有好事的人悄悄拉过陈岩,告诉了他郝术士说的话。 陈岩见侯氏依旧在院子里叫骂不休,心里也是烦躁,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于是,让老仆关上门,自己去请郝术士。 等陈岩和郝术士进了院子,一开始,侯氏还想扑向陈岩,但等看见陈岩身后的郝术士之后,侯氏的神情却变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连连后退。 只见郝术士飞速地写出一道黑符,朝侯氏扔去。侯氏尖叫一声,就地一下跳到的屋檐上,面朝郝术士,像要和郝术士搏斗一番,又像是要借机逃走一样。 正当陈岩纳闷自己的枕边人何时有了这么一般飞上飞下的本事时,还不等陈岩多想,郝术士又写了一道朱符砸向站在屋檐上的侯氏。 只听的随着符咒的爆响,侯氏从屋檐上掉了下来,跌倒在地上,衣服还是先前的衣服,样子却变成了一只母猴,手脚弹了几下后就死掉了。 看到这种情形,陈岩顿时明白了侯氏果然是猴妖,但令陈岩想不通的是,这大半年来,自己的枕边人咋就真的是一只母猴子呢。 过来几天以后,陈岩专门跑了一趟渭南,打听遇到侯氏时侯氏说的刘县尉。还真有刘君这个人,家也住在渭南城的郊外。 带着几分好奇的心理,陈岩专门登门拜访了刘县尉。 刘县尉告诉陈岩,我在弋阳当县尉的时候,那里养猴的人很多,耍猴的人也很多。于是,就和当地人要了一只打小训练的猴,在家里养了十来年,端茶倒水与仆役差不多。去年,有一位濮阳的老朋友到家里玩,给我送了一只黑狗。这狗和猴子两个肯打架,扯都扯不住。后来,有一天,猴子被狗咬了之后就逃出去了,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 告别刘县尉以后,陈岩心想,子不语怪力乱神,果然是真的。 经过侯氏这件事情以后,陈岩在读书上更加用心了,后来,参加明经考试走上仕途,当上了秦州上邽尉。 与妖同居大半年之久,与其他碰到妖物的书生相比,陈岩还算是幸运的。至少,没有像王太叔李德他们那样弄出个笑柄出来。 小便宜还是沾不得啊,即便是有救义的心思,也还是需要长个心眼。就像现代我们看到的某些人的跪地救助。有一个段子说的好,某次,某人看到有人写了个给十元钱填填肚子的救助信后,立马给这人买了二十个包子,盯着这人吃,等到第二天,又见到这人后,他依旧如法炮制,结果,第三天,这人看到他一来,马上拔腿就跑了。 不是不以善小而不为,骗子遍地的时候,逼得我们的善心都需要多有几个心眼,是人的可悲呢,还是人的可悲呢? 第3章 肝肠寸断东兴猴 关于鬼怪的故事,春秋战国时便有记载,但真正兴起的话,估计是在魏晋时期。 这个时期,有志人的笔记《世说新语》,有志怪的《搜神记》,即便是大名鼎鼎的的陶先生,在留给后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同时,也用一本《搜神后记》为后人讲述了很多奇闻异事。 甚至连陶先生的举世名篇《桃花源记》,为了发展文旅经济,现代很多地方都依托陶先生的讲述,想方设法证明自己的某某地方就是先生记载的桃花源时,并拿出了很多实例进行佐证。 正当大家争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有人另辟蹊径,说是从《桃花源记》里读出了不一样的东西。说陶先生笔下的桃花源,并不是理想中的乌托邦,而是记载了一处冥府世界。 如果对桃花源时冥府世界的说法有兴趣的话,可以自行找度娘问一下,说这话的人还颇有几分歪理。 与猴子有关的故事,陶先生也用笔摘录了一个。或许是因为局限于当时人们对世界的认识把,先生在故事的结尾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颇有些因果轮回的意思。 陶先生说,在吴地临川,捉猴子养猴子训猴子的人很多,尤其是在东兴这个地方,捉猴养猴训猴基本上成了一种产业。 那些有条件的人家,如果没有弄上一两只训练有素的猴子,穿上人的衣帽,端茶送水,是称不上豪门大族的。特别是在亲朋之间相互摆排面的时候,有猴子的人家比没有猴子的人家,面子要大上许多。 前些年,余光中一句“酒入豪肠,七分化作月光;剩下的三分,啸成了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让世人对万国来朝的大唐充满了向往。 在璀璨的盛唐里,权贵的三大顶级享受,撑门面的就是昆仑奴、新罗婢和菩萨蛮。这三样如果一样都没有的话,所谓的豪门,在世人的眼里,都是一个笑话。 后世,人们还专门考证过昆仑奴、新罗婢和菩萨蛮的出处,新罗婢和菩萨蛮还好认定,一个是朝鲜半岛的女子,一个是来自西域的各族胡女。 但昆仑奴,却一直有着争论,这有着强壮体力的奴隶,到底是贵族们从非洲弄回来的呢,还是几百年前,南洋一带的黄色人种因为日光浴晒黑的呢?或者,南方的丛林里,那个时候也有过黑人,不过被大唐的权贵弄绝种了。 这有些题外话了。继续回到猴子身上。据说,洪武大帝弄出锦衣卫以后,当官的是个个心惊,生怕自己家里这个是探子那个是密谍。就连权臣胡惟庸,为了自我保护,还曾让人专门训练过几十只猴子,让他们穿着人的衣冠,干着仆役的活儿。 而且,胡惟庸家的这些猴子还被训练的非常有格调。能够端茶送水不说,宾客来时,还可以充当门房行跪拜揖让的礼节。在胡家举办朋友聚会的时候,还能拿出几只猴子组成乐队,吹吹笛子弹弹琴什么的。 陶先生说,当时在东兴,因为捉猴养猴训猴已经是一条完整的产业,很多人都依靠猴子脱贫致富奔了小康。以前有些不屑于加入这个队伍的人也就动了心,想像他们一样捉猴养猴训猴卖钱。 不过,既然这捉猴养猴训猴都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了,外人的贸然加入肯定会受到排挤,哪怕是沾亲带故的的亲眷。就像现代,我们的华为也就曾多次收到西方敌对势力的打压和排挤。 为了便于大家更清楚的听清楚陶先生讲的这个故事,在这里暂且把这个想加入捉猴养猴训猴的东兴人称为某甲。 话说某甲因为有了这个想法以后,便想方设法和自己相识的亲眷打听,想让他们带一带自己。 可是,这些亲眷都是人精。哪怕是某甲请客吃饭,上上好酒好菜,但只要某甲一露出点到套技术的意思,马上就把自己的盖子捂得紧紧的,生怕被某甲偷了本事去。 而且过来,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又不是没有过。所以,为了学到捉猴子的本事,某甲没少受人白眼受人气。 后来,还是某甲在外面荡的时候,碰见一个从山中回来的老人,因为看见老人受伤了,某甲主动上前帮忙,殷勤如子弟一般前后照顾。等老人离开时,某甲才从老人嘴里套出了一点怎么抓猴子的话。 当时,老人说,要抓猴其实也容易,把猴子喜欢的东西放在桶子里,猴子看见后会抓住不放,只要它不放手,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捉住它了。 老人的话说的很少,但某甲却如获至宝,也才明白自己那些亲眷为啥进山的时候总会背上个桶子。 于是,某甲就找人弄了个木桶,大摇大摆的进山了。路上碰到的同行看着他背着个没有桶盖的桶子,假装问他干什么。在得知某甲是准备进山抓猴,等某甲转身后都是窃笑。没有桶盖的桶子怎么抓猴呢,不过,大家都没有点破。 因为自己有心学捉猴养猴训猴,虽然亲眷们不肯教某甲,但某甲也是心细,在会捉猴的亲眷们进山之后,他也曾偷偷跟了几回。虽说每次都被亲眷们发现了然后被赶出去了,但某甲还是晓得了一些皮毛,再说这次在老人那里听到的,让某甲对自己的进山很有信心。 到了猴群常常出没的山林,某甲把背上的木桶往地上一搁,伸手从怀里揣了一把坚果放进木桶里,自己躲在一边悄悄观察。 还真如老人说的那样,不多时,一只母猴背着一只小猴子就来到了木桶边,伸手到桶里去抓某甲放的坚果。 等某甲跳出来以后,那母猴却没有呆呆的站在木桶边候着某甲,而是抓着坚果背着小猴子一蹿就奔了。 这让某甲懊恼不已,于是,某甲又往桶里放了一些坚果,然后又偷偷藏了起来,一直快等到中午,那只背着小猴子的母猴又出现了。但结果又和上次一样,等某甲现身之后,母猴背着小猴子又跳走了。 而且,这只母猴还像是认出了某甲一般,跳开的时候还给某甲给了个鄙视的眼神。 俗话说,事不过三,在这个地方连续两次这样,某甲便寻思着是不是换个地方试试,再说了,自己又不是老手,当天进山当天便有收获的可能性也不是那么大。 虽说换了个地方,但这次却没有猴子来光顾某甲的木桶了。眼见天色快黑了,某甲背着装备怏怏地出了山。回了路上,某甲又碰到了进山时的几个人,看着他们只抓着一只猴子,某甲的心里快意了许多,尽管他们讥笑他空手而归。 第二天,某甲又进了山,继续找了个地方藏起来。那只背着小猴子的母猴又来了,但某甲依旧是空手而归。 一连几天,某甲进山,母猴背着小猴都在某甲的眼前晃荡。忙活了大半个月之后,某甲还是一无所获,不过,某甲还是慢慢地看出了门道,自己带的木桶没有盖子,把坚果蜂蜜放在桶子里,其实就是白白给猴子送食物。 但是,他们背着的木桶好像也没有盖子啊,因为回去的路上碰见他们的时候,被他们抓住的猴子就直接呆在了桶子里,这是怎么弄的呢。 再进山的时候,某甲就带了块木板,把坚果放好后,用木板盖上了桶子,然后躲起来。这次出现的依旧是那对母子。母猴来到木桶边,用手掀开了盖子,取走了果实。仿佛母子与某甲有了默契一般。搞得某甲恼怒不已。 这样持续了个把月以后,某次回去的路上,某甲依旧被乡人笑话空手而归,但这回,某甲在乡人背上的木桶看出了蹊跷,虽说乡人的木桶也没有盖子,但那木桶的桶身上却有着个拳头大小的洞。 难道乡人被的木桶桶盖是活动的,可以锁死,按照老人的说法,猴子抓到东西以后不会放,然后呆在那里等着你去捉,那猴子是不是从木桶桶壁上的洞把手伸进去的呢? 想到这,某甲快步回到了家,把自己的想法在木桶上琢磨了几番,第二天一大早,某甲就背着木桶进了山,打定主意,这次不捉到猴子坚决不下山。 还真如某甲想的那样,果子的香味从木桶上的洞传出去以后,很快就引来了猴子的围观。不过,这次却不是那对母子。许是因为某甲在桶壁上开的洞太小还是什么的,过来的猴子绕着木桶转圈,也把手朝着木桶上留出的洞折腾了几下,但手始终没有伸进去。 看到这,某甲不禁想起了那对母子,于是,就钻了出来,赶走了围观的猴子,背着木桶来到了那对母子经常出没的地方。 等某甲把木桶放下没多久,就又有猴子出现了。某甲看得很清楚,这次出现的猴子就是那只母猴背上的小猴子,一人两猴也相识了一个多月,对这对拿走了某甲的诱饵还不忘朝着某甲翻个白眼的母子,某甲可是惦记的狠。 虽说没有看见母猴的出现,但等到小猴子把手伸进木桶以后,某甲赶紧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还正如老人离开时和某甲讲的那样,看到某甲现身以后,小猴子惊慌着想要逃跑,却又舍不得手里的食物,绕着木桶跳上跳下惊得直叫。 看到这番情形,某甲终于笑了,老子喂你娘俩可也有一个多月了,终于逮住你了,再把你训练一下卖出去,至少不会亏本啊。 于是,某甲就将小猴子捆了起来,背上木桶,牵着小猴子往回走。走着走着,后面的树枝上传来了响动,原来是小猴子的惊叫声唤来的母猴,瞧着母猴尖叫惊慌的样子,某甲也不管它,但看着母猴老是跟在后面呼喊,某甲也有点烦躁,时不时就给小猴子来了一鞭子。 等回到了家里,母猴也跟到了某甲家,骑在某甲的院头吱吱的叫着。 看着母猴一路跟来,某甲的无名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把小猴子拴在院子里的树上,朝着骑在院头的母猴,给小猴子就是一鞭子。 随着鞭子的下去,母猴的尖叫声更大了,仿佛在求某甲不要鞭打它的孩子一般。 看着某甲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打小孩,母猴突然拿起手抽着自己的耳光,然后又向某甲作揖,重复着这个动作,像是在求某甲放过自己的孩子一般,只是不会说话而已。 可某甲这个时候火气已完全上来了,想着自己想学捕猴的本领被乡人甚至亲眷挖苦讥笑,自己在山里钻了一个多月好像是专门给这对母子喂食一样,根本就没有顾忌到母猴的动作,也没打算放了小猴子。 看着自己鞭打小猴子,母猴仍不肯离去,某甲的鞭子挥得更急了,结果硬生生地将小猴子打死在树上。 都说母子连心,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活生生地打死在自己的面前,母猴悲哭了一声,从院头上跳了下来,落在小猴子的面前,在地上弹了一下不动了。 母猴跳过来的时候可是给某甲吓了一下好的,但等到某甲定睛看时,这母猴居然已经死了。 真是有点晦气,某甲不禁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不过,想着有人在收猴皮猴毛,某甲本着死了也不浪费的心理,找来刀具准备把两只猴子剖开。 等拿来刀具以后,某甲发现被自己捆在树上的那只小猴子皮毛已不成样子。于是,某甲就没有去管那只死去的小猴子了。转身把死去的母猴提过来,吊在树上,开始动手剥母猴的皮。 许是因为第一次操刀还是什么的,在划开母猴肚皮的时候,某甲不小心划破了母猴的肚皮,猴肚里的心肝脾肺脏哗啦一下全部掉了出来,顿时吓了某甲一大跳。 正当某甲骂骂咧咧的准备用脚踢开母猴的内脏时,某甲却呆住了。母猴的肠子居然都短秤了一小节一小节的。 顿时,某甲不禁有些骇然。想了一下之后,他把母猴放了下来,将洒落在地上的脏器一点一点的塞回了母猴的肚子里,然后将母猴被剖开的肚子封上了,把两只死去的猴子都放在捕猴的木桶里,走到山里埋了。 陶先生的故事说到这里以后就戛然而止了。但在这后面,陶先生添上了一句,在这事之后不久,某甲家竟然染上了瘟疫,不到半年时间,一家人全部死绝了。 这就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母猴死得肝肠寸断,然后某甲全家因瘟疫死绝,这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呢? 或许,陶先生是想提醒世人凡事有因必有果吧,提醒世人做事必须留一线。就像后来人们提到的“第一势不可使尽。第二福不可受尽。第三规矩不可行尽。第四好语不可说尽”一样,面对自然,我们还是要有最起码的敬畏。 第4章 后宫有猴自作死 常言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如果把这句话放在古人的志怪笔记里,估计人们会说“怪事年年有,魏晋特别多”,而且,有些神神怪怪的事情,还煞有其事地记载到了《晋书》里。 现代人在读《二十四史》的时候,有一个通识就是,《二十四史》里面,唯有《晋书》特别不靠谱,虽然列为正史,实则相当于野史,很多灵异魔幻的桥段在《晋书》当中比比皆是。 比方说《晋书》里的《干宝传》,就说了这么一件事:“宝父先有所宠侍婢,母甚妒忌,及父亡,母乃生推婢于墓中。宝兄弟年小,不之审也。后十余年,母丧,开墓,而婢伏棺如生,载还,经日乃苏。言其父常取饮食与之,恩情如生,在家中吉凶辄语之,考校悉验,地中亦不觉为恶。既而嫁之,生子。”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干宝的父亲有一个宠妾,但是干宝的母亲很嫉妒干宝的这个小妈,干宝的父亲死后下葬的时候,干宝的母亲把干宝的小妈推进了父亲的墓室里,当时干宝兄弟还小,不清楚大人的事。十多年后,干宝的母亲去世了,想把母亲和父亲合葬,打开墓室的门以后,干宝兄弟发现自己的小妈还活着,而且,干宝家这十多年里发生的事,小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后来,小妈改嫁后,还生了一个儿子。 瞧瞧,作为正史,《晋书》都堂而皇之地写着这事,所以,魏晋时期的怪事自然也就层出不穷了。 比方说,那个时候士大夫们玩的行为艺术,比后世可花了。有大户之间相互炫耀斗富的,有拜访朋友趁兴而去兴尽而归的,有服了五石散后裸奔的,有打铁打着打着全裸出镜的。 为了寄情山水,表现自己与众不同,还有玩宠物的,比方说养猫、狗、兔子,鹦鹉、鸽子,乌龟、蛇等等。甚至还有养跳蚤的。 据说,王猛在和桓温座谈的时候,一边发表自己对天下时局的看法,一边扪身上的虱子。这种行为,不仅没有被人笑话,反而在当时传为美谈,被认为是真正的名士风度。 有了这些前科在前,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自然也就不肯落伍。 晋孝武帝太元期间,丁零王翟昭就在自己的后宫里养了一只猴子。这只猴子养在哪里呢?翟昭把它散养在自己后宫妓女们住的地方。 这里要解释一下,古代文献里提到的妓女可不是现代人们所通认的性工作者。而是指能歌善舞的女子。 司马迁在《史记》就讲了一件事,说是齐国给鲁国送了一批能歌善舞的妓女之后,时任大司寇行摄相事的孔子破口大骂“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之谒,可以死败。盖优哉游哉,维以卒岁!” 按《烈女传》的说法,将这些能歌善舞的女子集中在后宫,起源于夏桀,“夏桀既弃礼义,淫于妇人。求四方美女积之后宫,作烂漫之乐。”至于这些美女在后宫里是不是真的只承担歌舞的工作,就不太好说了。 纵观国人历史,在古代,好像只要有点作为的君主都喜欢养这些能歌善舞的妓女,而且,还喜欢赠送妓女给别国,倭人在大唐把这个精粹学得很到位,形成了独有的艺伎文化。 把话题又回到丁零王翟昭养的那只猴上之前,还得插一个词,那就是宦官。 据说,宦官制度起源于先秦时期,《诗经》、《周礼》、《礼记》中都有关于宦官的记载。而且,早期宦官不一定都是阉人,在东汉之后才完全使用阉人做宦官。 按理说,魏晋上承汉制,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像丁零王翟昭这一类的王者在自己的宫室里,必然会使用阉人。 但不知道翟昭是怎么回事,养的这只猴居然是只未动过手术的公猴。想必,翟昭觉得这个猴是兽类吧,也就没怎么上心。 这只猴进后宫之前,翟昭养在后宫的美女只有两位。一开始,翟昭很是宠爱她们,专门给两位美女各自弄了一个小居室。时不时,翟昭还会过来看看两位美女,一起玩玩小游戏。 可是,翟昭既然建的是后宫,宫里的美女肯定不只是这两位能歌善舞的妓女。都说皇帝的后宫是佳丽三千,丁零王翟昭纵然达不到这个标准,百八十个肯定是有的。 所以,这个猴子一开始散养到两位妓女的院子里的时候,两位美女也很高兴,丢点果子逗逗猴子打发一下时间,总比独守空房夜不能寐要好吧。 再加上太元年间,朝廷的事情也贼多,翟昭自己本身也很忙,这只猴子进入后宫以后,翟昭也只是偶尔去两位美女那里坐坐。 这样子大约过了半年多时间,负责管理后宫的宦官向翟昭禀告,说是两位妓女都有了身孕。 因为正册的嫔妃早就为自己诞下了子嗣,对两位妓女有身孕这事,翟昭也没太过放在心上。 毕竟,两位妓女的身份摆在那里,也不好上什么台面。翟昭只当是自己和两位美女戏耍的时候不小心留下了种子,于是交代宦官到内府领些滋补物品,让两位妓女安心养胎。 再说两位妓女这边,因为都有了身孕,便时常在一起说话。虽说大家住的不是同一间房子,但按身孕推算起来,居然都是同一天受的孕。 结果,两位美女在交流的时候,无意中说漏了嘴,都说是有一个穿着黄色单衣戴着白色纱帽的少年郎,天黑的时候会悄悄来到自己的房间,和自己逗笑,然后就不知不觉地中了少年郎的套。 推算一下时间,这个少年郎的出现,是在那只猴子进宫以后翟昭不大往这里来之后出现的。而且,翟昭在两位美女住的地方过夜的时候,少年郎并不会出现。但是晚上,会听到那只猴吱吱的叫。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之后,两位美女不禁面面相觑,看得出对方都是十分骇然。于是,两人便商定,发誓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过了几个月之后,前面那个给翟昭禀告说两位妓女怀了身孕的宦官脸色惊恐的跑到了翟昭那里,吞吞吐吐地说是两位贵人各自给翟昭生下了三个孩子。 按道理说,这是喜事啊,可是这个宦官怎么面色惶恐且说话吞吞吐吐呢?于是,翟昭便问是怎么回事。 听翟昭一问,前来禀告的宦官立马跪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大王,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俺可不敢说。” 于是,翟昭领着宦官就去了两位妓女住的地方。那只猴在两位妓女的房前房后跳过来跳过去,像是喜不自胜的样子。 等进了屋,翟昭发现,的确如宦官说的那样,两位美女各自产下了一个三胞胎,六个孩子在屋里蹦腾跳跃,完全不像个人样子。 想了一下之后,翟昭醒悟过来,便让人抓住了那只猴子和六个孩子,格杀在院子里。 看着猴子和孩子被格杀,两位妓女同时嚎啕大哭。翟昭喝问是怎么回事,两位美女一前一后的说,初见一年少,着黄练单衣,白纱帢,甚可爱,笑语如人。 陶先生把这个故事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在鬼怪盛行的魏晋,翟昭身为丁零王,能把一只会作妖的公猴弄到自己的后宫住着,也是一朵奇葩。 第5章 干掉自己始成佛 既然说过国民女性的男神猪八戒了,那就不得不提起他的大师兄。 在现代的结论里,大家一致认为大师兄是一个积极乐观,勇敢无畏、不怕困难、敢于斗争的人,是非观念十分鲜明。 因为大师兄在西行的路上,只要听说有妖,不管是否阻碍唐僧西行,都要坚决捉拿,而且还要捉之必尽,就是碰上最凶恶的妖精,遇到再大的困难,他也毫不退缩,并且还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一致认为三藏和尚才是西行路上的主角。哪怕吴老爷子用了不少章节专门去写了大师兄的出身和经历。 但是,如果真正把《西游记》翻过来翻过去地看吧,反而更觉得吴老爷子表达的是孙悟空的成长历程——从棱角分明到泯灭众生。 先说大师兄的出世,千里眼、顺风耳是这样禀告玉帝的:“山上有一仙石,石产一卵,见风化一石猴,在那里拜四方,眼运金光,射冲斗府。如今服饵水食,金光将潜息矣。” 玉帝听了之后,来了句“下方之物,乃天地精华所生,不足为异。”根本就没把大师兄放在心上。 但是,大师兄的想法可就没玉帝那么简单了。先是跳入瀑布泉中寻得“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当起了千岁大王,分派了君臣佐使,朝游花果山,暮宿水帘洞,玩了几百年。 然后想着“年老血衰,暗中有阎王老子管着”,动了“学一个不老长生,常躲过阎君之难。”的心思。 而且还说干就干,扎个木筏从东胜神洲飘到了南赡部洲,然后又漂洋过海到了西牛贺洲,千辛万苦之后寻到了“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等好不容易拜倒菩提祖师门下,结果连续七年每天都是练习学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功课之余还要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 直到“识得盘中暗谜”之后,菩提祖师才传了他长生之妙道。真正学艺三年之后却又因为在师兄面前卖弄功夫被菩提祖师赶出了山门。不过,就这短短的三年,大师兄便“修仙了道,与天齐寿,超升三界之外,跳出五行之中”。 回到花果山以后,大师兄重新整编了人马,又到傲来国强取了许多刀枪剑戟,领着七十二洞妖王,把一座花果山造得似铁桶金城。 然后自称天生圣人,下东海,整了一身装备,入幽冥,强销了生死簿。 等龙宫和地府告到天庭,玉帝刚起了将大师兄捉拿归案的念头,却又被太白金星劝谏的收仙之道占了上风。 不过,这个时候大师兄还是心胸浪漫,虽说被菩提祖师提点过,但是对人情世故还是没有足够的认识,一个不入流的“弼马温”便让这个没经历过勾心斗角的猴子心花怒放。 等到那厮明白过来,心中自是不甘,不过,他没想过自己接受“弼马温”这个职务后就有了编制。于是,大师兄就扯了个旗帜要做齐天大圣。 这就惹恼了上层,一个小小的妖仙,还真扯鼻子上脸。 掌管军权的李天王就看不惯了,带着十万天兵就杀到了花果山,还没等双方战上几个回合。 玉帝的想法又变了:就给他个有职无权的位置算了,没必要打打杀杀煞了风情。于是立马又着李长庚为使者,再度将那厮招安,封为齐天大圣。 不过,估计编制还是“弼马温”那个编制,因为这个时候大师兄还不懂这些。有职无权,大师兄也就乐得轻松,朝游北海暮苍梧,到处交朋结友。但快活日子没过几天,又被许旌阳指控其居心叵测。 玉帝老儿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大笔一挥让大师兄去管桃园,那知正着了大师兄的胃口,几天功夫,“三光”政策执行得毫不含糊。 等到王母准备开蟠桃会时,大师兄就郁闷了。想来俺也是个齐天大圣,怎么连门票都没一张?一发狠就假了圣旨,赚了仙酒偷了仙丹。 等到酒醒,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咋办呢?大师兄的第一选择是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于是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但大师兄还是很讲义气,即便是偷偷溜了,也不忘再逛一回,顺带弄点琼瑶玉液给自己的猴子猴孙。 不过,可能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地道,等天兵再次降临花果山,大师兄就没上回那样理直气壮了。但好歹也曾朝游北海暮宿苍梧,束手就擒的话,也会被那些称兄道弟的人笑话。 哪知这回来的是听调不听宣的杨沉香,几个回合便拿下了他的猴子猴孙。 大师兄的心口就开始紧了。正想瞅个空子歇上会儿,却不想斯斯文文的老君丢了个圈圈下来,砸得大师兄头昏脑涨,立马被杨沉香几兄弟摁上,穿了琵琶骨拿上了天庭。 因为证据确凿,这回玉帝老儿根本就没给他上诉的机会,直接将大师兄就上了电椅。 那知大师兄身板还挺硬,常规的判决方法还搞不定。毕竟是菩提大师的弟子嘛,那容易就这么玩完?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君在放水。给玉帝出了个主意,说将大师兄带到炉子里炼炼,看能不能把大师兄偷吃的丹给炼回来。 老君炼出来的丹,可一直是玉帝率领众仙的重要法宝。要是能炼回大师兄吃下去的丹,玉帝自然是举双手同意。 但大师兄在八卦炉里呆了四十九天,虽说被老君炼出来一个老眼病,但是却增加了一个识别真伪的功能。 不过,蒸高温桑拿这么久,大师兄也有些恼了。 等老君揭盖子的时候,趁机溜出来直接闹了天庭。一心想着“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硬要佛祖给玉帝老儿做工作给自己腾地方。 但是因为在菩提祖师那里学艺时间不够,知技不如人,结果被压在了五行山下。 这一压就是五百年。这五百年也让大师兄明白了很多事情。 譬如自己没上天庭时结交的那几个兄弟朋友,猜拳行令的时候可天天见面,可自己有事的时候却没了踪影。 再说自己在天庭乐哉乐哉,干嘛非要去争那个什么蟠桃大会出入证啦,也不想想自己混到那个位置才几天时间,而且还是个闲职。 思来想去,还是先找个机会将自己弄出去再说。凑巧又碰到观音去大唐路过,几句话一扯,大师兄就马上同意了。 所以等待唐三藏一来,他还真的心怀感激,哪知道唐师傅却是个啰嗦人,最见不得别人率性而为,看不惯大师兄的嚣张,就讲了他几句。 到了东海才知道,当初自己着了观音的道儿,现在普天之下都知道自己是唐师傅的徒弟,自己也是个真豪杰,不能给人留了话柄。 特别是东海龙王和他说“到底是个妖仙,休想得成正果。”劝他“不可图自在,误了前程。”之后,大师兄又老老实实地回去找唐师傅。这一回去却又给自己上了套子——金箍一戴,还是老老实实西天取经去吧。 于是一路西行,有个天天嘴不闲的师傅,大师兄才开始成长起来。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虽然一时还改不了自己的个性,别别扭扭,但也本分起来。 前头降妖除怪,为唐师傅走路扫清障碍。遇上了黑熊等等妖怪,更知道自己的道行有些浅了,加上自己摸清了唐师傅的底子,唐师傅是佛祖的二弟子,是好大一棵树,一路上对唐师傅愈发恭敬。 虽然在改变,可大师兄的性格依旧直,认死理;三打白骨精后受不了委屈,又落落寞寞地回到了花果山天天买醉。 但等到老猪一请,还是欢天喜地地去救唐师傅去了。 再后来又因为干掉了几个强盗,被唐师傅再次赶出了师门。这回大师兄实在是委屈:自己真心实意给唐师傅当个马前卒算了,哪知道却是狗咬吕洞宾。 于是就有了“真行者洛伽山诉苦,假猴王水帘洞眷文。”这个时候,大师兄才明白,不把过去的自己干掉的话,可能还是得不到唐师傅的认可。虽说自己在天庭有编制,但身份还是个妖仙。 被唐师傅赶出门后,大师兄就直接跑到洛伽山给观音诉苦。 巧就巧在这里,大师兄前脚离开,后脚就冒出了个孙大圣,一棍子将唐师傅摞到在地,抢了行李和关文,找几个猴精变成取经人,想自个去西天成就功名。 至于沙和尚跑到花果山去讨行李时,假大圣先是假装不认识沙僧。直到沙师弟道歉恳请,才唤了沙僧一声贤弟,然后表明了自己要西行取经。 沙师弟说“只有取经的唐僧,没有取经的行者”,“若不得唐僧去,那个佛祖肯传经与你!” 假大圣却让人“牵出一匹白马,请出一个唐三藏,跟着一个八戒,挑着行李;一个沙僧,拿着锡杖。” 后面就有了两个大师兄从花果山斗到落伽山,从落伽山斗到凌霄殿,又从凌霄殿打到唐师傅借住的山庄,然后再从地府打上西天。 但在地府争斗的时候,谛听和地藏的对话就有趣了。原文是这样的—— 谛听道:“妖精神通,与孙大圣无二。幽冥之神,能有多少法力?故此不能擒拿。” 地藏道:“似这般怎生祛除?” 谛听言:“佛法无边。” 两个大师兄在大西天灵鹫仙山雷音宝刹之外拉拉扯扯时,佛祖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汝等俱是一心,且看二心竞斗而来也。” 然后,佛祖又说: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种。一是灵明石候,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二类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辩休咎,乾坤摩弄。四是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我观假悟空乃六耳猕猴也。此猴若立一处,能知千里外之事,凡人说话,亦能知之,故此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与真悟空同象同音者,六耳猕猴也。” 但是,怎么看,感觉都是佛祖在替大师兄打掩护。 佛祖嘴中的四猴,灵明石猴似乎就是指的大师兄,赤尻马猴和通臂猿猴似乎都在大师兄手下打过工,只有着六耳猕猴,似乎说突然冒出来的。 如真是佛祖的说法,大闹天宫时两人联手,恐怕天宫已姓孙。 所以,很可能,敲了唐师傅一棒子的假大圣其实是大师兄的真身。原因也很简单,大师兄护着唐师傅西行以后,路上碰到的妖怪,不是想吃唐师傅的肉,就是想着和唐师傅成亲,除了黑熊精爱上了观音转给唐师傅的袈裟,没有谁想过代替唐师傅去取经啊。 而且,这假大圣还知道八戒同学一直放不下自己的浑家高翠兰,动不动就说着散伙各找各妈的话一心只想散伙。 再说,被唐师傅憋这么久了,真要干掉自己的话,怎么也想办法出口恶气啊。 就像在大雷音寺里,大师兄一棍子干掉假大圣后,还不忘“上告如来得之,那师父定是不要我,我此去,若不收留,却又不劳一番神思。《松箍儿咒》念一念。褪下金箍,交还如来,放我还俗去吧。” 直到得到佛祖的指示才放了心。果然,唐师傅一见佛祖的批示立马又将大师兄收了回去,还很诚恳的批评自己不识人,请求谅解。 在这以后,大师兄护着唐师傅去西天的路上可谓是兢兢业业。 遇上个把妖怪,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动不动就以干掉别人为乐了。而是先找了城隍土地打听清楚,有点来历的则先求爹爹拜奶奶找主人收拾,毕竟“打狗还看主人面”嘛,那些只有背影没有背景的则不问出处一概棒杀。 越是往西行,大师兄越是明白了这个道理,越是谨小慎微,越更明白自己以前的不知天高地厚。 像当初老君丢的那个圈圈,本来是栓牛鼻子的,在青牛的手里,自己的金箍棒霎时就没了踪影。要是当初老君真的出手,恐怕自己连死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于是一路上,有点困难动不动就上天求援。像斩杀犀牛精啊,干掉九头虫啊,无不有上层调兵遣将的影子。 这样一来,上层领导对大师兄的评价就高了——“这小猴不错,成熟了,可以找个位置放放。” 路上碰到以前自己的结拜兄弟老牛,看着他硬是挡路而自己不好下手,则让哪吒去砍下几个牛头,而狮驼王成了文殊的座骑,鹏魔王是佛祖的亲戚,这都让那厮愈发心惊,也就愈是戴上面具做人,暗自庆幸当初那一宝是押对了。 经取完了,大师兄成了佛了,地位还排在观音菩萨前面。而且,天庭这边,也不再是“弼马温”编制的身份,齐天大圣的虚职依旧在那里,可谓是功德圆满。 阎真在《沧浪之水》里写的池大为,初不初也像大师兄一样,恃才傲物。大师兄的出身比池大为要好的多,结果还得干掉自己才能成佛。所以池大为同志在戴上面具之后也才修成正果成为池厅长。 像那个皇家至亲杨沉香,只因为光临捉拿妖猴现场时对苦斗了孙悟空多时的四大天王、托塔天王和那么多天兵天将放出话来说:我要是输给了猴头,不必列公相助,自有我的兄弟们扶持;我要是赢了猴头,列公也不必绑缚,自有我的兄弟们动手。这没你们老几位的事儿了,你们歇着去吧。 这一恃才矜己,就被别人上了眼药,落得个在灌江口的小庙里每天数数香火钱,管管看病生孩子下场。 所以啊,在这个世上,哪怕你再有才,还是低调了好,哪怕是干掉自己的低调,最终的幸福生活还是等着你的。 第6章 川南马化自成国 说起“马化”,如果不借助工具查阅一下的话,估计很多人都弄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马化”是川南人对某种生物叫法的音译,这个词出自干宝的《搜神记》。 在《搜神记》里,干宝是这样说的:“蜀中西南高山之上,有物,与猴相类,长七尺,能作人行。善走逐人,名曰“猳国”,一名“马化”,或曰“玃猿”。” 翻译成现代的白话就是:在蜀中西南的高山之上,生活着一种生物,和猴子长的很像,但身高能达到七尺,能像人一样站起来走路。而且善于奔跑和追逐人。蜀人把这种生物叫做“猳国”、“马化”,或者是“玃猿”。 干宝的这句话很有意思,“长七尺”。 荀子《劝学》里有这么一句:“小人之学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间,则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躯哉!” ——“小人学习是从耳听从嘴出,相距不过四寸而已,怎么能够完美他的七尺之躯呢?” 把荀子和干宝各自说的话综合起来,就有了一个很单纯的结论:这种被称为“马化”的生物除了样貌长的像猴子以外,其他的举止形态其实和人都差不多,体型身高也有七尺左右。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推测,这个叫“马化”的生物,先不说它是人的话,但它至少是个带点猿猴气质的类人生物。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到亘古以来就一直流传着的的各种野人传说。 在干宝写下这段话之前,有人在湘鄂一带逛山玩水的时候,经常在山巅河畔看见过许多似人非人的身影,披着薜荔藤编织的衣物,系着菟丝子做成的腰带。见到外人时羞羞答答地笑,仿佛愿意与人交往但又怕与人交往。 然后,看见这些似人非人身影的人就把这些情景记了下来:“若有人兮山之阿,彼薜苈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笔,予慕予兮善窈窕。”将这些身影命名为“山鬼”。 至于《山海经》,则介绍了一种叫做枭阳的生物,而且把它住的地方称为“枭阳国”,具体地点就在北朐之西,这种生物与常人相似,但又略有不同,人面长唇,皮肤漆黑而且浑身长毛。在和人会面之后会抓住人的双手,然后呵呵大笑。如果要捕捉或者是躲避它的话,就得事先在手臂上套个管子,趁它笑的时候把手抽出来打晕它。 南宋的时候,罗愿在撰写《尔雅翼》的时候也提到过一种叫“猩猩”的物种,说它长得像妇人一般,披头散发的,往哪里去都是一大群一起集体行动,赤脚无膝。碰见人以后,它还会用手挡住面孔。人们都把他们叫做“野人”。 其实,如果有心去翻阅的话,像“马化”这一类的生物,除了上面的书籍提到过外,在很多志怪笔记里,都是类似的记载,甚至包括一些地方志。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华夏境内的神农架,曾经有过多起野人目击事件的发生。 在这之后,还有专门的队伍到神农架进行了搜寻,找到了一些不常见的毛发或者粪便,但最后似乎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 野人是人,还是类人的生物,主流学术界认为野人的存在没有科学依据的支撑,但民间的传言者却始终认为野人是存在的。 把话题回到干宝说的“马化”身上。 干宝说,提起“马化”,见过“马化”的西蜀人都是这样讲的。它们会时常出没在官道和有人来往的小路边,如果是有人路过的话,它们会冷不丁跳出来时不时显露一下自己的身影。 如果没有心理准备的话,往往会被它们吓一大跳,有些胆子小的,还会被吓晕过去。 在西蜀,大部分男男女女都见过“马化”,小孩子不听话哭闹不止的时候,大人们也往往拿出“不听话,马化会把你捉去”一类的话语教育孩子。 最初看见“马化”的时候,人们都以为这是种体型较大的猴子,但时间久了之后发现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在“马化”出没的路边,常常发生女眷丢失的事。但过了几年以后,很多丢失的女眷会带着孩子出现在她们家的附近,也有丢失的女眷长期没有回来的。 在“马化”出没的地方,如果在路上的人比较多的话,它会跟着队伍走上一段,要是动手驱赶的话,它会马上跑的没有踪影,但过一会儿以后,又会出现在路人的眼睛里。 如果过路的人比较少的话,那可就要当心了,有时候它还会跳出来挡住路,挑衅一下路人,把路过的人赶得飞奔。 而且,“马化”的鼻子特别灵敏,能分辨出男人和女人的味道。更为怪异的是,对女子,它似乎还能分辨得出谁是资深美女谁是年轻女人。 如果在路上行走的人有年轻漂亮的姑娘,那就要特别注意了,即便是有人给姑娘作伴,它们会想办法吸引其他人的注意,然后偷偷把年轻姑娘掳走。等同行的人回过神来,往往都想不明白年轻姑娘是怎么不见的。 这样的事情发生几次以后,在经过“马化”出没的地方时,过路的人采取“连营”的战术,用绳子把同行的女子用绳子相互系着,但若是有年轻美貌的女人,同样也不能幸免。而且,也没有人知道这些女子被它们掳到了哪里。 至于西蜀的人为什么对“马化”知道的这么清楚,事情也很简单。曾有好几个被它们掳走的女子被送回到了家里。西蜀的人根据这些送回来的女子的讲述,得出了关于“马化”的事情。 那些被“马化”送回来的女人,毫无例外的都带着小孩,少的一个,多的两三个。 一开始,这些女人回到家里以后,家里人很是不悦,觉得她们带着孩子回来,很伤风化,不愿意帮助抚养这些孩子,甚至想想办法处理掉她们带回来的孩子。 比方说现代的姑娘家,也没经过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从家里出去以后,过了两年以后带着孩子回来。姑娘又不肯说孩子的父亲是谁,只让孩子唤父母为外公外婆。说父母没有想法,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是经过一段时间以后,这些女子的家里人骇然发现。如果是不帮着把这些孩子养大的话,自家的姑娘在孩子失去以后,也会莫名其妙的的死去。 看着被“马化”掳去的姑娘一年半载后就带孩子回到了家里,父女相逢、母女相逢,或者是兄妹相逢姐弟相逢,本来是一件失而复得的喜事。 但如果是因为忌讳她带回来的孩子,让回到家里的姑娘白白丧失了性命,为父母的为兄弟的心里都还是迈不过那条坎。于是,只要姑娘回来了,也不想去追究孩子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样子,姑且帮着把孩子养大就是了。 但西蜀被掳去的姑娘,也不是每一个女子都会再次回来自己出生的地方。 据某位被送回来的女子告诉她的家里人,她被“马化”掳走以后,曾在山里看见十年前自己被“马化”掳走的姑母。 不过那时,姑母的样子有点变化了,身上也有了毛发。她试着和姑母说话,一开始,姑母似乎认出了她,还简单地应了几句。后来也碰到几次,但姑母却不太愿意搭理她了。 这次被送回来之前,她又碰到了姑母。可姑母已完全长成了“马化”的样子,问她想不想家里时,姑母摇摇头跑走了。 而且这种说法,不只是这位被送回来的姑娘说起。类似的事情,不同的村落都发生过。 姑娘说,被“马化”掳走的时候,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然后就晕过去了。 醒过来之后,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根本就分不清位置和方向。至于吃的东西,有山果一类的食物,也有和家里常用的那些食物。 被它们掳去的女子,都会和他们结为夫妻。除了姑母之外,她也见过“马化”从别的地方掳回来的姑娘。一开始,有些姑娘不愿意和“马化”成亲,但时间长了之后,也就是那么回事。 不过,等姑娘们和“马化”开始生活之后,如果姑娘一旦有了身孕,生下孩子之后,就会被它们送回来。 而且,和被掳走的时候差不多,听到一阵风声以后,也会晕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 西蜀的人说,这些被送回来的姑娘,带回来的孩子一开始还能看的出和村落里的孩子行为举止有点差异。但等他们再稍微长开一点,就没有任何分别了。 只是等他们长大成人以后,有些孩子会像当初自己的母亲被掳走时那样,莫名其妙的就在村落里失去了踪影,这些失踪的孩子有男有女。 没有失踪的孩子,别人问他姓什么的时候,他们都毫无例外的说自己姓杨,就不知道是什么道理了。 但是,在西蜀人的嘴里,这个“马化”到底长的什么样子,却没有人说个明白。即便是那些被送回来的女子,对“马化”的长相和她们这些年共同生活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也全都是守口如瓶。 问的急了,姑娘们情愿一死了之,对被掳去的事也不愿再提起分毫。 干宝在听到有关“马化”的事情后,也详细的向蜀人打听过。但得出的结论依旧如此,后来,干宝便猜测,现在蜀中西南很多姓杨的人,估计都是“马化”的子孙吧。 等到了明代,李时珍在撰写《本草纲目》的时候,说过这么一段话:“玃老猴也。生蜀西徼外山中,似猴而大,色苍黑,能人行,善玃持人物,又善顾盼,故谓之玃。纯牡无牝,故又名玃。父亦曰:豭玃善摄人妇女为偶生子。” 就是不知道,这段话是李神医是根据干宝的讲述总结出来,还是曾经去了西蜀专门考证过。但按李先生的作风,想必是到过西蜀的,而且见到过干宝所说的“马化”。 因为,李先生的对“马化”的描述,可比干宝他们的讲述要具体的多了:样子长得像猴,但是比猴子大多了。皮色苍黑,又善于像小偷那样左顾右盼。 而且,李先生对“马化”的种群也有过研判,只有公的没有母的,所以善于偷女人作为配偶为其传宗接代。 更有意思的是,李先生在总结完“马化”的事情以后,又接着说了一句“西方有兽,名啁。大如驴,状如猴,善缘木,纯牝无牡,群居要路,执男子合之而孕,此亦玃类而牝牡相反者。” 这种生物刚好与“马化”相反,同样是过的集体生活,但是只有母的没有公的,在路上碰到男人的话,会强行非礼男人,然后繁衍子孙。 这样想来,唐僧四人遇到的女儿国国王可能是只大猴精,不禁让人大倒胃口。 文明的传递总是从腹地到边陲。几千年来,中原王朝一直是天朝上国,九州五服之外,诸为夷狄。 “涂山之会,诸侯承唐虞之盛,执玉帛亦有万国。” “居天地之中者曰中国,居天地之偏者曰四夷。” “万国来朝进贡,仰贺圣明主,一统华夷,普天下八方四海,南北东西。讬圣德,胜尧王,保护家国太平,天下都归一。”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含元。” 乾隆皇帝在和西方国家进行国际交往的时候,也曾说过“天朝上国,物产丰盈,本不必与外夷互通有无”。 所以,如果深入研究干宝笔下的“马化”,然后再把“马化”归于“野人”题材的话,干宝和李先生描述的情节,或许就是另外一个国度。 就像现代的人们考证《山海经》,女儿国也好,丈夫国也好,如果把“马化”的群体看成是丈夫国,也很有可能。 比方说中原之外住在偏远山区或者深林里的族群,因为生活方式与文化习惯和中原民族有着不同,也往往被视为“野人”。 但如果“马化”是一种类人的生物,那给人的遐想就太多了。 第7章 崔商误入桃花源 话说隋末,烽火四起,李渊在太原起兵,几经征伐,平定了十八路烽火三十六道烟尘,终于海内如一。 玄武门之后,李世民登上帝位,眼见战乱引起的民不聊生,李二大帝心系黎民百姓,休养生息,大力发展农桑,经济迅速恢复,贞观年号在后世的历史中被称为“贞观之治”,李二大帝本人也被尊为天可汗。 虽说贞观之后,李唐宗室因为武则天的横空出世,皇权波折很多,但那涉及的都是高层。对老百姓来说,日常生活却没有因为坐在朝堂正中间的人变化引发太多的变故,社会依然稳步发展,农商经济都很活跃,在洛阳城里还竖起了万国中央的标志性建筑。 从长安洛阳到西域,从长安洛阳到东北,从长安洛阳到岭南,沿着官道来来往往的行商络绎不绝。如果从空中俯瞰的话,在这从长安洛阳通往全国各地的线条之上,还有无数个或大或小的城市,日夜吞吐着商人们携带的货物。 城市的繁荣是离不开商人的。即便是五大姓这些世家门阀,明里把钱视为阿堵物,但背里却依然有子弟从事着权贵们视为贱业的行当,以保障家族的运转。 荆州城,也是缀在长安洛阳到四方商道的一颗明珠。不知道哪一年,有从长安洛阳过来的崔姓子弟,在这里扎了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元和年间,在荆州城的崔家商行换了主事,不知道是从长安洛阳调过来的,还是崔家在从事贱业的子弟中搞了一次竞争性上岗,主事的位置落到了一个叫崔商的人身上。 这个崔商也是个能人,上位以后,短短的两三年时间,硬生生地在众大姓作为幕后老板的情况下,把崔家商行的生意开拓到了西南的云贵一带,沿途还建了很多连锁店。 而且,当时荆州城的商贾之中,崔商身为商界巨头之一,在世人的眼里,却没有半点商人的市侩之气,反而更像一位饱读诗书的学者,谈吐举止都很儒雅,温良恭俭让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用现代的话评价的话,就是一位儒商。 崔商新开拓的这条商道,经营的主要是虎皮、犀角、象牙这些名贵物品。这些东西原本都是从蜀中运达洛阳长安,利润不菲,京都的权贵对这些东西都是趋之若鹜。 如果按商道的路程比较的话,虎皮犀角象牙走崔商的这条商道明面上看起来还不如走蜀中,但架不住崔商点子多运气好啊,仅用少量的茶盐就获得了大量的货物,量多本钱小,仅这三项货物就为崔家的发展增添了不少气力。 在这条商道辟开的第二年,不知道是同行的竞争,还是货物的来源少了,京都那边反馈的消息有点不那么乐观。 崔商把信息传到了黔州分行,可分行的管事回给崔商的信息也很模糊。这下,崔商可有点摸不准了,便有了亲自去黔州盘盘底的想法。 因为黔州分行信息传回来的时候夏天已过了一半,眼下又秋收在际,粮食不光是大宗买卖,更是大姓大族的立家之本。一直等到新粮入仓之后,荆州城里的所有营生全部安排的妥妥当当,崔商才把黔州之行提上日程。 在古代,交通主要分为两块,一块是陆运,一块是水运。长江流域的行商,自然也就多选择依托长江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云贵川渝,山高路险,纵如体力超乎常人的李白在川蜀爬山的时候也忍不住高呼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等崔商决定出发的时候,长江水比春夏季的时候回落了许多。但即便是这样,坐船也比走崇山峻岭之间的官道要好得多。作为荆州城里的商界巨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为了稳妥起见,出发的时候,也就选择了水路。 从荆州城里出来的头几天,一路行船,崔商还是很兴奋的,时常提着个茶壶在船头逛逛,左看看右瞧瞧,有时候还会吟一首前人的诗。无它,逆流而上的景色还是很漂亮的。 再说,身为崔家人的崔商,虽然主业是打理生意,但并不妨碍他读书识字。在崔商的人生里,也同样有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认知。 商船逆着长江水而上,行进的动力主要靠崖壁上的纤夫,走的很慢。如果要说速度的话,每天船行的速度和距离还不如在危险的山道上走。 但是,江水两岸的景色却填补了行船的枯燥。即便不是春夏时节的满目苍翠,但秋叶的色彩也萱姿夺目,而且,有的地方还有溪流和洞水的声音从山上传下来,让人食指大动。。 不过,一连坐了几天船以后,呆在船上的崔商觉得很闷。耳朵里听到的,都是水声,眼睛看到的,都是急水浅滩和两岸的青山。用现代的话说,吃在船上宿在船上,连续坐了几天船以后,崔商产生了视觉疲劳。 某天上午,坐在船头的崔商看着江水两岸景致,让小厮把船家唤了过来,问问岸边有什么故事,问问今天停歇的地方。 船家看了一下江岸,告诉崔商,到今天停歇的地方估计要上三四个时辰。地点也不是很远,用手指了指前面的一处地方。至于两岸的景致,船家却是个大老粗,对崔商的问话搭不上来。 崔商不觉有些扫兴,刚准备让船家离开,但沿着船家刚才给自己指的方向看去,岸边隐约有路的痕迹。再一问船家,船家说那是纤夫们拉纤的路线,路极窄不好走也很危险。 但崔商却忽然动了兴致,有了下船沿路步行的想法,反正时辰还早,又靠着江,走不动了的话就找个地方让船家靠靠岸回到船上就是了。不然,真就像黑旋风说的那样,天天吃着素菜,嘴巴都要淡出鸟来。 听闻崔商还下船步行,船家一开始并不同意,好话歹话说了一大堆之后,见崔商依然坚持,船家也是没奈何,让艄公们找了个合适的地方靠了岸。眼见崔商和小厮即将下船,船家和艄公们都是千叮嘱万叮咛,这可是崔家人,他们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崔商和小厮上了山路之后,商船转了向继续往上走。走在山路上的崔商却有了“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兴奋。 绕过两个弯,没看到商船之后,崔商也不管身后小厮的惊诧,仰天长啸了几声,边走边吼起了自己听来的纤夫号子。 但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啊,崎岖的山路有起有伏。为了稳妥起见,崔商还是让小厮从路边折了一根手腕大小的树枝,当着拐杖,拄着它慢慢前行。 和船家讨论了一番之后,让船家把船找了一处合适的地方靠了岸,带了个小厮下了船,准备步行到船家指点的地方再和众人汇合。 等到再转到临江的山路,看着江水里自己乘着的商船已经远远落在自己的身后,崔商的兴致愈发高了起来,大有高诉吟唱“孤帆远影碧空尽”的豪爽。 不过,崔终究商是没太经历过底层生活的人,和小厮在山路上走了一两个时辰以后,小厮身上背着的干粮和水早已被主仆二人消耗的干干净净。 等再转过几个弯以后,主仆二人气吁吁地找了稍微平坦的地方坐下,看着头上的日头,盘算着还有多少路程。 这一歇,主仆二人也就愈发觉得劳累,肚子饿不说,嘴巴更是渴的要命。跟着崔商的小厮也是个机灵鬼,看到崔商疲惫的样子,连连自责,说是自己没有听船家的话,携带充足的食物,连累了主人。 崔商看着小厮的操作,也不好说什么,反而鼓励小厮加油拼口气,不要让船夫们看了笑话。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以后,崔商站起了身,领着小厮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候,路上没有崔商的长啸和吟诗的声音了,除了时不时传来的鸟鸣声,就只剩下主仆二人气吁吁喘着粗气的声音。 好不容易又翻过一座山头,前面隐约传来了溪水流动的声响,主仆二人停下来相互看了一眼,决定先顺着水声去找口水喝。 现代的人都知道走山路是看到屋走得哭,主仆二人听到的水声给他们增添了行进的动力,但走了一段时间后,崔商主仆才发现这水声并不是在路边,而是离山路还有一段距离。 等主仆二人离开山路哼次哼次地钻过一片草丛,崔商主仆都愣住了。在他们的面前,是一片大的松林,多是合抱不交的树。在这树林中,隐隐有一座庵观。粉色的墙壁,向阳两扇八字墙门,门前一道溪水,甚是僻静。 崔商带着小厮走到庵门前闲看,庵门掩着,里面说话的声音不小。于是,崔商给小厮说,去讨杯茶喝? 小厮走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出来的是一位年轻美貌的尼姑。 透过尼姑身后半开的门,可以看得到院子里还站着坐着十来位尼姑,正热火朝天的聊着什么。 门口的尼姑也不怯生。在和小厮答过一番话以后,将崔商主仆让进了庵内。 庵内的尼姑见有外人进了,也不闲的惊慌,反而很有礼貌的请崔商进院子里坐坐,举止行为都像是见过大世面的,不像是山野之人。 见她们举止得体落落大方。崔商也没有起过多的疑心,一来是大白天的,山精水怪不能出现在太阳底下,二来庵观本来就多修在山野之地,稍微有些景色的山头早都被和尚尼姑占完了。 顺着她们的邀请,崔商主仆进了院子,坦然在池塘边的石桌边坐下。趁着尼姑准备茶水的空闲,崔商一边和小厮说着话一边打量着庵观的景致和院子的布局。 院子里,除了崔商主仆和尼姑们坐着的地方,稍微有阳光照得到的地方都摊满了果子。甚至是屋檐下,也阴晒着许多板栗核桃。 而让崔商奇怪的事,小厮说,从那边房舍里端茶出来的尼姑,那个房舍里也堆满了这些果子。 茶水送来以后,院子里闲聊的尼姑中有一位看着似住持的尼姑走了过来,坐在桌边和崔商说话。 正说着的时候,开始给崔商主仆开门的尼姑走了过来,说是有人来拜会住持。 住持向崔商告了个罪,起身走向院门。不多时,就像一群背着背篓挑着担子的山民进了庵观。将地上、屋檐下晒干或阴干的果子装上,背着背篓挑着担子离开了。 看到这里,崔商忽然就有些疑心了。这个庵观,离外面的山路,说远吧也不远,说近吧也不近。 自己和小厮走进来的时候,一路都是溪水和山石,没有看见能够种稻谷的地方。这样的深山峡谷,不太适合居住。 说不定这些尼姑,是山精怪物吧。于是,崔商水也没喝,起身向众尼告辞。 看着崔商要走,这群尼姑一个一个走上前来挽留,言辞也很恳切,大白天的都只差用色相来吸引崔商了。 这让崔商越发相信自己开始的判断,坚持要走。 众位尼姑见留不住崔商,便将崔商送到了门口。等崔商走过一会儿之后,回头再看,尼姑们住的院子虚掩着门,依依不舍。 顿时崔商脚下发力,一口气奔到了江边的山路上,看着头顶的太阳,和江里缓缓逆流而上的客船,才松了口气。 但崔商仍未做停留,继续沿着开始船家指的方向狂奔。 好在这里离船家指点的方向不远。等上了船,崔商找到船家,当着大伙们的面说起这个事情。 船家听崔商这么一说,赶紧向崔商告罪,说是忘记了这个事情,不然就不会让崔商主仆下船了,但也庆幸崔商很有见机。 看着船家说的话很是蹊跷。崔商便问是怎么回事。 船家说,贵人碰到的那个庵观,其实不是真的庵观。这一带两岸的景色相当漂亮,很多乘船的客人都像贵人一样,想在山路上走走。有碰到过那个庵观的,也有没碰到那个庵观的。不过,据有些从庵观跑出来的客人说,那些尼姑,其实不是人,是猿猴幻化的。而且,说这些话的人,都在山里待了好些日子,各个都是骨瘦如柴精元全失的样子。 听到船家的话,船上其他的人也来了兴趣,怂恿着崔商前头带路,一起再去会会那个庵观。 于是,崔商和大家组起队伍,带着兵器找到那边松林时,树木流水还在那里,但庵观却不见了踪影,至于崔商和小厮开始看到的那些尼姑,也是踪迹全无。 寻而不获之后,崔商再也没有下船。不过,崔商的这一次黔州之行,倒是顺利的很。 回到荆州城以后,崔商和朋友们聊起了自己的这一番奇遇之后,大家对崔商的说法似信非信。后来,这个事情传到京都以后,有人说,船家的说法不一定是真的,倒是崔商主仆的偶入,说不定又是陶翁笔下的桃花源。 第8章 宗演慈悲渡猴妖 在国人的神道体系中,仙神的来源和序列都大致可以分为两种。 从来源上可以有先天之灵和后天之灵。比方说盘古,属混沌初开的人物,自然就是先天之灵,而其死后身体所化的山川日月,同样属先天之灵。这种先天之灵,源自上古时期人们试图通过推理和想象的方式对各种自然现象做出合理的解释。 至于我们所熟悉的精卫、夸父、大禹、共工、神农、仓颉、刑天等,或是在人类的痕迹中有个类似的人物,然后再把各种祝愿加注在这一类人物的身上,形成仙神,则可以称为后天之灵。 而我们的神道体系,在序列上,又因为儒道释三家的影响,各种神话传说里的人物则纵横交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儒道释三家认定的仙神,都能够堂堂正正接受人间的香火的仙神。 所以,在国人的供奉上,就可以把能不能堂堂正正的享受人间的香火,作为仙神序列的判断标准。 比方说我们熟悉的天庭地府,天庭有玉帝王母,有天王将军,有二十八星宿;地府有牛头马面,有十殿阎君;至于人间,在天子确定的品秩中,有帝都,有郡县,有五岳和城隍,协助管理人间。这一类的仙神,一般都称之为正神。如果套用现代的话来说的话,他们都是有着正式编制的人员,哪怕是工勤编,也是吃皇粮的。 与这一类仙神所对应的,就属于不正则邪。说不清自己的根脚,而且又常常为非作歹,在世人的眼里,通常被视为淫祀妖鬼 、野狐禅,属欲除之而后快那种。譬如西游记中,大师兄干掉的白骨夫人和二师兄的好打死蛇,就属于这一类。 在正与邪之间,还有一团灰色地带,鬼神、散仙、妖魔纵横其间。在这个灰色地带里,有把自己身份洗白了的,有出身和社会关系都清白的。 而且,混迹在灰色地带的仙神,也多以能堂堂正正的享受人间的香火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依附在正神周围给正神打打下手,从正神那里混点残羹冷炙,尽管没有正式的编制和俸禄,但依旧乐此不疲,犹如后世江浙一带的师爷。 不过,这些有着上进心的仙神,总体来说家庭成分还是有点复杂,来历也是模模糊糊,让人看不清楚。就如大师兄一般,出身确实是很清白,天地孕育的石猴,但它的社会关系就不好说了。但大师兄的上进心可是非常强的,一介妖仙硬生生在天庭里弄了个“弼马温”的职务,而且,天庭还给它发了任免文件,虽说品级不入流,但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了。 再说动不动就玩火的红孩儿,表面上看,他的父亲是牛魔王,母亲是铁扇公主。但好事的人在想过来想过去之后,都说牛魔王其实是他的假父,而且,如果理起红孩儿的根脚来,红孩儿的父母是分居的,至于兜率宫那个炼丹的老头,可比牛魔王会玩火的多。 不过,这只是大体上的划分。华夏境内,还有一句俗话是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相应的,在长江流域和黄河流域,仙神体系的构成也就有着明显的变化。 现代的人曾拿《诗经》和《楚辞》进行对比,说《诗经》的风格是典雅克制谨守中庸之道,《楚辞》的风格是文辞繁复崇尚浪漫放浪形骸,而从这里面衍生出来的仙神风貌就大为不同。 《汉志》说楚人“重淫祀”,三闾大夫也说楚人“好祠”,然后就有人拿出《山鬼》,说南人连鬼都在正式的祭祀。所以,当江南的才子自以为是的拿出“千山千水千才子”以后,被北人一句“塞北一天一地一圣人”压得屁都没放一个。 当然,这个结论说的有点戏谑了。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揭示了一个现象,那就是,南方祭祀的神灵,比北方祭祀的神灵要多得多。 宗演大师慈悲渡猴妖的故事,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发生的。 话说在宋以前,在江南福州的永福县,有一座寺庙叫能仁寺。名义上,这座寺是在永福县境内,但具体位置却是在永福、福泉、南剑、兴化四县交界之地。 在能仁寺外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山神庙,供奉的是护山林神。对是先有能仁寺还是先有山神庙,当地的山民已经没人能说清楚。 按照《礼记·祭法》的说法:“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所以,在通常的情况下,山神庙里供奉的神像,虽说是用石头或泥土雕塑而成,但大体上都具有着人类的特征。比方说,很多山神庙里供奉的山神神像、社公伯母和土地爷,他们的样子与人类都相差无几。 而故事里,能仁寺外的这座山神庙,供奉的神像却与别的地方大为不同,看上去还显得有些诡异。 山神庙的大殿里,主神位供奉的神像是一尊猴子,当地人都尊称它为猴王。猴王的两旁分别是一只小猴子和老鹰,至于殿堂两边壁龛,还蹲着一些乌鸢枭鸱造型的泥塑,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山民要去能仁寺拜佛,必须要经过这座山神庙。所以,尽管山神庙的供奉显得有些怪异,但庙里的香火,却也极为旺盛。不过,对山神庙里的主神像,为啥是只猴子的造型,没有人能说清楚。 如果非要推敲起来,去解释这座山神庙里供奉猴王原因的话,估计和《论语》中“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有关,因为在先民的眼里,万物有灵,万物皆可成神。 山神庙里的这尊猴王,享受人间的香火久了,也就有了神通。对此,当地的百姓一开始并不知晓,但后来,把身边发生的事情归结起来,一切征兆都指向了山神庙里供着的猴王,这让山民知道猴王有了灵性,而且对庙里的神像也更加敬畏。 据山民们说,先是永福县里一户世代为猎的猎户,在山里捕捉猴子的时候被自己设下的机关倒挂在树上,等众人发现的时候已经了成了一具干尸。而这户猎户家里,凡是从事过捕猎的人,都毫无例外的出了意外,短短的半年时间,猎户一家几近灭门。 然后就是永福、福泉、南剑、兴化四县交界处一些持强临弱的恶人,陆陆续续的犯了一种怪病。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些人只是得了疟疾,因为他们的症状都是喊冷喊热。冷的时候恨不得把家里所有能盖在身上的全部都套上,喊热的时候,大冬天都只差跳进河里去洗个冷水澡,身上一根纱都挂不住。 等人们把治疗疟疾的药物找来,给病人服用以后,怪异的事情就在这些病人身上发生了。说是治好了吧,他们在服药之后茶饭不思,哪怕是以前最渴望的食物,放在他们面前也无动于衷。相反,若是看见些坚果一类的果品,眼睛却会异常泛绿。 说是没治好吧,但除了椅子上坐不住,床上躺不住,和正常人没有太多的差别。不过,患病的人在经过椅子上坐不住床上躺不住这个阶段之后,一天到晚都会在屋里上蹿下跳,看到高处就想往上爬,动不动就又从高处往下面跳,挤眉弄眼,刮腮扣肩,和猴子的举止没有分别,就像是被猴子附身了一般。不论老幼男女,得了这种怪病的,都是如此。 而且,在从屋檐顶上一类的高处往下跳时,有的会命丧当场,有的即便当场没有呜呼哀哉,但要么是以伤至残,要么是过不了几天也会因伤势发作而死去。 初不初的时候,只有些大家都恨的人得了这种怪病,大家都认为是山神显灵惩治恶人,那些人得了报应。于是,到山神庙里祭祀许愿的人就更多了。 但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之后,很多小孩子也患上了这种怪病。而且,小孩子一旦得了这种怪病之后,死伤率可比成人大多了。 这下,山民也急了。如果真是山神有灵的话,附身恶人让恶人致死还好说,可是小孩子,又有什么过错呢,神灵也不能不分好歹乱杀无辜吧。 不过,心里是这么想,但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大家都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于是,山神庙周围十多里的人家,都一个个的担着血食来到山神庙,恭敬地祈求猴王不要伤及无辜。 不知道是不是山民在山神庙供奉之后又去能仁寺拜了佛祖,还是山民供奉山神的心不够虔诚,血食一担担挑进山神庙,可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山民前脚祭祀后脚出事。 眼见祭祀供奉无用,山民觉得山神庙里可能出现了邪神,也请过巫师到山神庙做法驱邪,想除掉山神庙邪神。 但不管巫师也好,术士也罢,甚至做法驱邪的时候,能仁寺里的和尚们也撞钟击鼓,帮着助威,却依然没有什么效果。 久居的山民开始纷纷选择搬家,想躲开这种怪病的出现,但即便是搬到三十里开外,同样没有什么效果。 后来,宗演长老云游到能仁寺。某次,看到寺里的和尚们撞钟击鼓和山神殿外做法事的巫师相互助威,便问是怎么回事。 在得知是山神庙的护林山神作祟并详细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宗演长老很是感叹,让住持散了撞钟击鼓的僧人,驱赶散了山神庙前的巫师和山民。 之后,宗演长老独自进了山神殿,看着大殿里立着的各路神像。宗演长老走到了猴王前,对着猴王神像叹息道。你何必如此呢?杀害你的人已经得到了业报,但你肆意报复伤及无辜,却又平添了你的罪孽。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好不容易有了灵气,何时才能解脱呢。 说完之后,宗演长老面对猴王神像盘腿坐下,诵起了大悲咒,超度猴王。 回到禅房,入夜以后,宗演长老看见一个妇人来到了自己面前。 这个妇人,除了脚还是猴子的样子,其余地方与人无异。但是她左边腋下,滴淌着血污。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双手被铁链锁在身上的小猴子。 妇人在宗演长老的面前跪下,双手合掌行了一个长长的揖礼。 “弟子就是那猴王,含冤多年,今天赖师尊法力,得以超脱,特来感谢。” “我后面的小猴儿,也请师尊再发慈悲,救他一救。” 听了妇人的话,宗演长老又诵了一遍大悲咒。刚念诵完,小猴子身上的锁链便寸寸断裂不见了。 妇人和小猴对欢喜不甚,看着妇人和小猴欣喜的样子。宗演长老又给妇人送了一句偈语:“猴王久受幽沉苦,法力冥资得上天。须信自心元是佛,灵光洞耀没中边。” 妇人听后,似有所悟。拉着小猴又向宗演长老跪谢,然后消失在宗演长老的面前。 第二天,宗演长老让寺里的僧人领着他又进了山神殿,让僧人敲碎猴王神像。 僧人战兢兢不敢言语。宗演长老拿个僧人手里的物事,轻轻向神像敲去。 只听得哗啦一声,猴王神像的泥块纷纷掉落,露出了里面的猴子尸体。猴子的左腋下面血污犹在,恍如昨夜宗演长老看到了那个妇人。再一细看,原来是当初猎户捕捉这只猴子时,用箭射中了这只猴子的左腋下,才得以捕捉。 至于头天晚上妇人带来的小猴子,在猴王神像的旁边也有一尊塑像。 宗演长老继续挥动手中的棒槌,泥块应声而落。泥塑里的小猴子和头天晚上宗演长老看到的一模一样,双手被铁链锁在身上。 不待宗演长老再说什么,寺里的僧人们把山神殿里其他乌鸢枭鸱之类的神像全部敲碎之后,都露出了泥塑里的真身。 宗演长老让僧人把这些神像的内胎收集到山神殿门口,一边诵着大悲咒一边用火焚烧。等这些动物的尸首被火烧成灰烬之后,连同塑像的泥块一起扔到了寺外的溪水里。 原来,山神庙里的猴王神像和其他动物类的神像,都是猎户捕捉到以后交给当地塑像的人,以活物作为塑像的胚胎,活生生地闷死在泥土里的。 在宗演长老用大悲咒超度猴王及诸位动物神像以后,永福、福泉、南剑、兴化四县交界之地,再也没有听说什么妖物出来作祟了。 当然,这个故事,或许是从释家传出来的,因为释家向来都认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过,“君子之心,常存敬畏”,宗演长老的做法,更像是对自然的敬畏。 “常怀敬畏之心,方能行有所止”。这才是我们需要从这个故事中真正领会的。 第9章 猩猩能言助富贵 为了避免大家对这个故事的误解,首先声明一下,这个故事里的“猩猩”不是现代大家到动物园里看到的“猩猩”。 因为在古人的典籍里,有这么几句话,和现代动物园里的猩猩是挂不上钩的。 譬如《礼记》,它说的是“猩猩能言,不离禽兽。”意思是说,有一种叫猩猩的生物,虽然能说话,但终究不是人类,只能与禽兽为伍。 再如《山海经》:“有兽焉,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 翻译成现代的话说,就是山中有一种野兽,样子长的像猴子,但耳朵是白色的,既能在地上爬行,也能够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它的名字叫着牲牲,吃了它的人,走路走的特别快。 《玉篇》和《集韵》则说“猩”和“牲”是异体字,指的都是同一种生物。 《逸周书》里,还讲了这么一件事情,说是周成王在举办“成周之会”时,有个叫都郭的国家给周成王贡上了一只牲牲,“若黄狗,人面能言”。 所以,现代有人说,古人笔下的‘牲牲’或者“猩猩”,其实就是现代的大猩猩,也不知道他们的依据是从哪里来的。 到了大唐,人们还见到过能说话的猩猩,并且还有人因为帮助猩猩,得到了一场泼天的富贵。 话说唐敬宗宝历年间,在岭南循州河源县,有一个叫蒋武的人,长得很是魁梧,人也很是彪悍。 蒋家的条件,在当时的河源县城,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种。那个时代,都讲究学而优则仕,所以,蒋武出生以后,蒋父蒋母对蒋武的期望值也很高,纵然砸锅卖铁也要想办法送蒋武到县里的学堂读书,指望着蒋武能够考上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都说穷读书富学武,父母在世的时候,迫不过父母的想法,蒋武每日到老师那里听听课识识字,但心里对读书这件事却是很抵触。每日上下学路过衙门乡勇们操练的校场时,总要在那里盘桓半天。要是在路上碰见卖野物的猎户,还会蹲在猎户身边仔细打听一番。 一来二去,县衙的乡勇们和进城卖野物的猎户都认识了这小子,谈天说地的时候也没太避讳蒋武。于是,在蒋武的心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侠客之道越来越占据了主要的位置。 即使蒋父蒋母盯的再紧,蒋武也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摸摸地弄些竹制的弓箭什么的,这里比比那里划划,恨不得自己能也是虬髯客聂隐娘一类的人物。 等到父母去世之后,蒋武基本上就放飞了自我。交朋结友甚是豪爽,经常性三五个朋友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尤其喜欢打猎,经常一个人跑到河源县城外的山林里,搜寻野物,还在山野里弄了个木房子,时不时的过起了猎户般的世外生活。 那个时候,岭南一带,熊罴虎豹还是很多的,普通的猎户进山之后,对老虎黑熊经常出没的地方,是不太肯去的。带到河源县城去买的山味,多少山鸡野兔一类的收获。 原因也很简单,普通猎户手上的工具,不足以射杀熊罴虎豹。 一开始,蒋武和普通的猎户一样,装备也很简单。但时间长了之后,蒋武发现携带这样的装备去打猎的话基本上都是入不敷出,碰到稍微大一点的野物,都只能远远避开,很有那种进宝山空手而归的感觉。 于是,蒋武就想办法弓箭进行了改良,可硬弓一类都是管制物品,手上的软弓,不管怎么改,还是达不到蒋武想要的效果,为此,蒋武常为碰见虎豹以后不能猎杀作为憾事。 没有人管之后,加上又没有个正当营生,慢慢地,蒋父蒋母给蒋武留下的底子就消耗的差不多了。为此,蒋武的亲眷没少和他说起,让蒋武找个正经的事做,早点成家生子。但蒋武却像被打猎这件事迷住了一般,依旧我行我素。亲眷们说的多了,见没有什么效果,也就不再管蒋武了。 这样过得几年之后,蒋武基本上已成了一个纯粹的猎户,往日里与他喝酒吃肉的朋友也慢慢离开了。蒋武也乐得自在,在山里住的时间比在县城里要长得多。 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后来,县衙里要新招募一批弓手。因为过来自己和衙门里的差役比较熟,再想着亲眷们对自己说的话,于是,蒋武就想法进了河源县有补助无编制的弓手队伍。 某次训练的时候,蒋武见识了县衙里藏着的硬弓。等轮到蒋武的时候,蒋武把硬弓拿到手上掂了掂,发了一句感慨,说这弓也不过如此。 或许,蒋武的本意只是对珍藏在县衙一直寻而不见的硬弓表达自己的看法罢了。但是,谁也不曾想蒋武的话传到了负责训练弓手的管事耳里。一个才进来几天的货色居然还嫌这硬弓也轻了,有好大个气力啊。 揣着几分为难蒋武的意思,管事让人把库房里的蹶张弩搬到了校场,让蒋武见识见识。 这个弩一出来,蒋武顿时就爱上了,前摸摸后摸摸,口水都只差掉了下来。 管事见到蒋武这副样子,就笑着说要是蒋武能独自使弩并连中八环的话,就把这张弩交给蒋武保管。 为什么管事会这么说呢,其实也很简单,这弩是守城的床弩的缩小版,弩机的弓臂很硬,使用的时候要脚踏弓臂,双手上弦。 再说蒋武本来为人就很豪气,又识事,管事早就动了几分爱护之意,拿这弩做注,其实也有考量考量蒋武的意思。 对这弩蒋武本来就早有了兴趣,眼见管事发了话,也不多说,拿起弩先是比划了几下,然后踩着弓臂上了弦,对着校场的靶子,嗖地一箭,直中靶心。 一连上了十次弦,十箭都直中靶心。而蒋武的脸色,也只是微红而已。 看着蒋武有如此本领,管事更是心喜,便正色给蒋武说,这弩是国之重器,不可轻易交付于人。但府库里还有一比这张弩更好用的弩,靠在膝上就可上弦,只是有些破损,需要修复,如果你愿意独立修复的话,可以交给你使用,但也要在府衙里报备。 一开始,蒋武听管事说不能把弩给他心中甚是恼怒,但听管事说还有更好用的,顿时转怒为喜,急不迭要管事带他去看看。 到了库房,蒋武见到了管事说的那张有些破损的弩,拿在手上掂了掂之后喜不自胜。比硬弓重,但比先前那张蹶张要轻上许多,而且一次性还可以上几支弩箭,用来打猎的话自己可是鸟枪换炮了。 于是,蒋武便和管事说,自己愿意想办法修复这支弩,至于管事说的报备,也一点不是问题。 得到这只更便利的蹶张弩以后,蒋武想方设法就在最短的时间里修复了它,在校场里练了几回之后,便提着弩进了山,牛刀小试,便弄到了些山鸡兔子类的野物。 等蒋武提着野物到管事家拜谢的时候,管事也笑了,这些东西,品相比以前蒋武提过来的东西差多了,都是些缺胳膊少腿的。 蒋武也是一脸的讪笑,这有什么法子呢?弩比弓射得远、射得准,穿透力强,威力也大的多,像山鸡野兔这些被射中的猎物能保全大部分躯体已经很不容易了。 鸟枪换成大炮之后,原先不太敢去的地方,现在蒋武也有底气了。 进了几回山,熊罴虎豹被蒋武用弩猎杀了好几只,基本上都是箭箭毙命。 一开始,蒋武还是对着这些猛兽的心脏来射,但剥去中箭野物的毛皮之后,蒋武发现这些皮毛品相不好,于是,就试着去射猛兽的眼睛。还真如蒋武的愿了,将箭镞从猛兽的脑袋取下来以后,皮毛的档次一下子就上去了。 当蒋武拿几张完好的皮毛给管事和县衙里的大佬献上以后,蒋武的日子过得更加惬意了,点不点卯的无所谓,时不时给大人们弄点熊掌虎鞭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人管他。 某天夜里,大月亮的,蒋武独自待在山里的木屋里,正修正着自己手中的弩。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蒋武不觉有些奇怪,这大晚上的,又是在山里,会有谁来找自己呢。于是,蒋武就把手中的弩上了弦,透过门的缝隙往外面看去。 木屋的下方,有一头猩猩骑在一头白象身上,刚才的敲门声,就是猩猩弄出来的。 以前在学堂念书的时候,老师讲到《礼记》的时候就说过“猩猩能言,不离禽兽”。莫不是自己遇上了一只会说话的猩猩?于是,蒋武就打开了门,站在门口对着外面的一猩一象呵斥道,大半夜的,你们跑到这敲我的门干嘛? 还果真像蒋武想的那样。猩猩抬头看见蒋武出来了,开口道,蒋师傅,我们都知道你是这一带有名的猎手,看见你之后都生怕避之不及。但这次大象实在是遇上大麻烦了,它知道我能说话,所以驮着我来找你帮忙。 于是,蒋武就问;那你说说,是有什么大麻烦,非要晚上来找我。 猩猩回答道。在您住的这座山山南两百多里的地方,有一处大岩洞,洞里有一条巴蛇,有三四百丈长,眼睛如电,牙齿如剑。大象们从附近经过的时候,都被它吞食了。 巴蛇住的地方又是大象的必经之地,现在光命丧蛇口的大象就有几百头,其他的被巴蛇吞掉动物更比大象多的多。听这边的山兽说您非常厉害,希望您能带上毒箭为我们除掉这个大患,我们一定报答您的恩德。 猩猩的话说完以后。胯下的大象一下子就跪在地上,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像是下雨一样。 这时,猩猩又说话了,如果你愿意帮助我们的话,就请你带上弓箭走上象背,我们一起去。 看着屋下的一猩一象,蒋武寻思着自己以前只看见过牛哭,哪曾见过大象哭泣呢。都说动物也有灵性,蒋武想着这一猩一象的举止神情不是作伪。 于是,蒋武就答应了这一猩一象的请求。不过,蒋武也有计较,既然猩猩说那巴蛇都有三四百丈长,自己的弩箭可能要加点料才行。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以后,蒋武才从木屋下来,踏上象背,一路南行。 尽管有大象开路,也到了第二天中午,一人一猩一象才来到了猩猩开始说的地方。 蒋武顺着猩猩所指的地方看去,在那个岩洞下面,有一双巨大的眼睛露在那里,光芒照的有几百步远,光照着的地方还有些动物的尸骨。 猩猩指着那双闪着光芒的眼睛说,那就是巴蛇的眼睛。 来的路上,蒋武本来就听猩猩说了许多巴蛇吞噬动物的事情,现在看到又有这么多动物的尸骨出现在自己的眼睛里。顿时也有些怒了,靠着膝盖就把弩上了弦,端着弩对准巴蛇的一只眼睛射去。 只听砰的一声,弩箭正中巴蛇的眼睛。大象背着蒋武和猩猩赶紧往远处跑。 没过几秒钟,一声状若惊雷的声响就从巴蛇那边传了出来。蒋武站在象背上回头望去,一条大蛇从洞穴里钻了出来,在山野里蹦过来游过去直打滚,方圆几里的地方,树木草丛都像被火烧了一样,直到天色快黑下来,这条蛇才停止了翻滚。 等蛇不动之后,一人一猩一象又等了很久,在看到有些小动物来到大蛇跟前后,大蛇仍然没有反应,才确定巴蛇已经死掉。 于是,一人一猩一象来到了大蛇所居的洞穴,里面的象骨象牙堆积如山。看到这番情形,蒋武也不禁为之侧目。 在巴蛇的洞穴里转了一会儿之后,一人一猩一象走出了洞穴。这时,有十头大象排着队过来了,先是向门口的一人一猩一象挥着长鼻子行了个礼,然后进了洞穴。 不多时,十头大象又都排着队走出了洞穴,每头大象都用鼻子卷着一支红色的象牙。他们依次来到了蒋武跟前,跪在地上将象牙献给了蒋武。 这还真和来之前猩猩说的一模一样。蒋武也不推辞,一一接过象牙,放在身边。 不过,猩猩在看到这番情形以后,转头和蒋武说了一声告辞,然后很快就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先前驮负蒋武和猩猩来到这里的那头大象,则挥舞着鼻子示意蒋武继续登上自己的背,驮上蒋武和十只红色的象牙,将蒋武送回了他的木屋。 看着木屋里的这些象牙,想着以前自己经历过的那些事情。蒋武将象牙找了个地方悄悄藏了起来,该上班的时候继续去去上班,该给管事和大佬们提点野物的时候继续提点野物,谁也不知道有着十支红色象牙打底的蒋武,已经是河源城里隐形的巨富。 不过,过了几年之后,蒋武搬离了河源,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10章 孙家宠猴欲欺主 说起国人养宠物的事情,时间溯源的话可能要到先秦以前,而且花样也远比后世亮丽的多。 比方说《左传》里提到的鹤,那可是卫懿公的心头挚爱。在卫懿公的王宫,到处都是卫懿公让人用名贵物品给鹤筑的巢,用来给鹤洗澡的池塘,里面的水也是一天两换。至于喂给鹤的食物,也都是卫懿公聘请的名厨精心烹制的。 而且,对养在王宫里的鹤,卫懿公还别出心裁的按照他们的体资形态给予了品级官衔,比照宫廷的士大夫享应享应的俸禄。此外,卫懿公驾车出宫的时候,这些鹤也会依据品阶,和士大夫一样坐乘在华丽的轩车里。 要养这么多有编制的鹤官,必然需要大量的支出,王宫里又变不出钱来,卫懿公就只能向治下的平民伸手。后来,狄人伐卫,生死关头,卫懿公号令百姓保家卫国,结果,“国人受甲者皆曰:使鹤,鹤实有禄位,余焉能战!” 卫懿公带着心生怨气的部队迎敌,最后在战死沙场,卫国灭亡。因养宠物而身死国灭,卫懿公也是无敌了。 而《山海经》,则提及了一种名字叫做“朏朏”的神兽,这款神兽生活在霍山的构树林里,样子长得像狐狸,尾巴是白色的,脖子后面还长着一丛鬃毛,极其讨人喜欢,养着它的话,可以帮人消除忧愁。 估计当时撰写《山海经》的人曾养过“朏朏”,不然,他对这款神兽的样子和功能不可能这般清楚。 到了魏晋,养鹦鹉、鹅、鸡、狗、猫等宠物的人就更多了,王猛身上的跳蚤也一度成为追捧的对象。至于门阀士族大户人家,养骏马、老虎、猴子等宠物的更是不计其数。丁零王翟昭就曾在自己的王宫里养过一只猴子,结果这只猴子还给丁零王送了顶帽子。 孙家的这只猴子,被主人养的时间长了之后,对自己前辈在丁零王王宫里的那番神操作也是艳慕的很,把主意打到了自家主人身上,结果行迹败露,弄了个死无全尸。 洪老爷子说,当时在嘉兴秀州一带的魏塘镇,有一户姓孙的人家,家主名字叫孙拱。妻子姓顾,也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女子。 白衣渡江以后,国朝的经济中心向南转移,洪老爷子所处的时代,正是商业经济非常活跃的时候。孙家也借着这股东风,积攒了不菲的家业。传到孙拱手中以后,孙家在秀州可是屈指可数的富户。 在国人的骨子里,对着田土可是有着莫名的情结;手上有了点余钱剩米之后,眼睛就会紧盯着自家周围的土地,然后想方设法把自己田地弄到自己的名下,建成庄园,甚至修建坞堡守卫自己的田园。 孙拱,自然也逃不出这种魔咒。借助妻子娘家的背景,孙拱在魏塘镇的某个村子里圈得了老大的一块地,修筑起了孙家的庄园,然后举家搬了过去,住在村子里。 都说有钱万事易,没钱万事难。孙家在村子里的房子,占地也极广,院子里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应有尽有。至于后世念念不忘的一步一景的园林,自然也不会缺席。 有了静景,也就会有动景作为映衬。一来可以减免几分土豪的俗气,二来可以向士进行靠拢,所以,在孙家的院子里,荷池里游动的锦鲤、亭子里会说话的鹦鹉,等等都是相得益彰。 而且,不知道孙拱从哪里听说,有品味的人家,还会把猴子作为仆役养着,从事些端茶送水的活计。于是,在和顾氏商量之后,孙拱托人寻来一只猴子养在家里,看能不能把它驯成仆役。 这一养就是好几年,但或许是驯养的法子不得法还是怎么的,松开链条之后,这猴子是野的狠,孙拱的愿望却没有实现。只好继续用锁链锁着,还让人专门伺候着这只猴。 不过,即便是只能把猴子锁着,但平日里看着猴子穿着衣冠人模人样的站在那里,再丢上它几个瓜果,给孙家的院子也平添了几分热闹。 某天下午,吃过晚饭以后,天还未黑,但月亮却早已升起来了。 顾氏像平日一样在院子里散步,走到后院的小桥上时,看着亭阁里学着说话的鹦鹉,突然来了逗弄逗弄猴子兴致,于是,就让下人把猴子也给牵过来。 但不想这一牵,让顾氏羞愧的事情发生了。那只穿着衣冠的猴子到了亭阁,看见顾氏以后,还不等仆役把锁着自己的锁链放开。居然直直地朝顾氏扑过去,拉扯着顾氏的衣服,还做出了男女交合的动作。 顾氏顿时勃然大怒。一个畜生,还成了精不成。让下人扯住猴子的锁链,找来棒子,噼里啪啦就给猴子扎扎实实地捶了一顿。 被家养的猴子弄了这么一曲。顾氏也没了散步的兴致,气冲冲的回到了卧室,把孙拱也给埋怨上了。养什么不好呢,偏要养只猴子,偏偏还是只未煽掉的公猴子;说是能把猴子训练成仆役,现在可好,这只公猴子,差点让自己在家里抬不起头来。 等孙拱回到家里,见顾氏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楞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好不容易弄清事情的原委以后,看着顾氏怒气冲冲的样子,孙拱哄了半天,又给顾氏许下了许多承诺,这才让顾氏转涕为笑。 夫妻说了好半天话,才吹了灯。虽说有了丈夫的安抚,但顾氏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到了半夜,孙拱的卧房外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把好不容易才入睡的顾氏给惊醒了。 莫不是有贼人进了院子?丈夫交给自己的银两和自己的梳妆都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因为猴子闹了这么一曲,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顾氏摇了摇孙拱,但孙拱却睡得像死猪一样。可又不敢喊,生怕惊动了贼人。 于是,顾氏便轻脚轻手的披上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双手搭在窗户上,想仔细听听瞧瞧外面是什么动静。 听了好一会儿,外面似乎没有动静。顾氏轻轻的用手推开窗桓,想着借着月光透过缝隙往外面瞧瞧。却不想一双毛茸茸的手突然从窗子底下伸了进来,死死地拽住了顾氏的两只手腕。 这下可把顾氏的魂都吓飞了,只听到顾氏尖叫一声,然后就昏倒在了窗户边。 大半夜的,冷不丁来这么一声尖叫,分贝可是相当的刺耳。别说和顾氏同房的孙拱,前院后院的人都给惊醒了。 抬头看见顾氏斜斜地靠在窗户下边,两只手还被窗户外面伸进来的毛茸茸的手抓住,孙拱也是吓的不行,一激灵就从床上跳了下来,死死地抱住顾氏,生怕被外面的手臂给顾氏拽了出去。 孙拱一边和外面的手角力,一边大喊快来人啊有贼人。 等前院后院的人操着家伙打着火把扑到孙拱这边,大家也是愣了。窗户外面,抓着顾氏的手趴在窗户上,和屋里孙拱角力的居然是自己家养的那只猴子。而且,看到这么多人提着棍棒围上了之后,那猴子居然还龇牙咧嘴地犹自不肯放手。 听到家里人说话的声音,外面既不是鬼物也不是贼人,而是自己养的猴子在作怪。孙拱大喊,用力打,看它松不松手。随着梆梆的声响,正中猴子身上。那猴子负痛不过,放开了顾氏的手,跳到了屋顶上去了。 屋里,气喘吁吁的孙拱看着自己怀里的妻子,顾氏脸色苍白早已不省人事。 奴婢们也进得屋来,一大家子人围着顾氏,掐的掐人中,熬的熬汤药,找来筷子撬开顾氏紧咬着的牙齿,把汤药灌进顾氏的嘴里,只盼着顾氏早点醒转过来。 从把顾氏从猴子的手上救回来,一直折腾到天色大明,顾氏才悠悠醒转过来。等顾氏转向自己的手,居然有一圈乌青的痕迹,顿时顾氏又晕了过去。 还好,孙拱让人请的郎中也还在没走,郎中说,夫人只是受了惊吓,没什么大碍。孙拱这才放下心来。 等送走郎中,孙拱回到屋里瞧瞧妻子,不由地有些烦躁。这时,孙拱想起了那只作怪的猴子。于是,就问下人,那只猴子跑到哪里去了。 养猴子的下人说,昨天晚上把猴子打开以后,它就跳到房顶上去了。因为担心主母,没有及时逮住它。不过,我也看了,它现在还在前院的树上蹲着。 听说猴子还蹲在院子里。孙拱也是有点愤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不把它抓住好好教训,是不是想我把你当猴子教训一顿啊。 看着家主恼怒的样子,养猴子的下人也是讪讪然,赶紧邀集帮手去找猴子。 等家里的下人一蜂窝地涌到前院,团团把猴子围住,想要抓住猴子时。那猴子也是机灵,虽然戴着锁链,在院子蹿来跳去,下人们还拿它没辙。 孙拱从后院走出来的时候,那猴子还盯着孙拱,好像心有不甘的样子。 这下,让孙拱更恼怒了。狗日的畜生,老子将你在家里好生养着,你还欺辱到自家主人头上来的啊,不教训下你,你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姓什么了。 于是,孙拱让人去召集村里人,把整个院子和村子都给团团围了起来,不逮住这只猴子誓不罢休。 看到外面人声鼎沸、锣鼓声响,蹲在前院树上的猴子这时候也有点慌了,几蹿就跳到了孙家院子外面。 看见猴子蹿出院子,孙拱也领着下人追了出去。 这下村子里可热闹了。一只猴子在前面左冲右突,后面跟着一群拿枪使棍的人,整个村子更是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到处都是叫喊声锣鼓声。 猴子冲过来冲过去,还是没冲出村子。等再次绕到村东头的大树上时,猴子被脖子上的锁链给挂在树枝上,成了一个挂在空中的活靶子,急的猴子荡来荡去拼命挣扎。 孙拱瞅着这机会,伸手从下人手中拿过弓箭,一箭便将猴子射杀在半空中。 等下人们把猴子的尸体弄下来以后,孙拱犹不解恨,让人把猴子肢解成几块,一把火烧成灰烬。 再回到家里的时候,顾氏已经醒了,孙拱把整个事情给顾氏一说,顾氏也是摸不着头脑说不出话来。不过,顾氏经此一吓之后,在家里整整休养了三天,才镇定下来。而这之后,孙拱家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情。 至于孙拱家这只养了好些年的宠物猴,为什么突然间会有了欺辱主母的行为。洪老爷子没有说,给人以无尽地猜想。 但是,葛老神仙曾说过这么一句话“猴寿八百岁变为猿,寿五百岁变为玃。” 而在葛老神仙之前,精通《易》的焦大师曾说过一个故事,说“南山大玃,盗我媚妾,怯不敢逐,退然独宿。” 把这两句话,和孙拱家的猴子联系起来,很有可能,当初孙拱托人弄来的这种猴子,本身就是一只问题猴。 其实,在孙拱家豢养这只猴子之前,前朝有人养过一只赤胆忠心宠物猴。估计,孙拱在豢养这个宠物猴时,因为职业的关系,孙拱对这只猴,有着把它训练成仆役之外的想法吧。 毕竟,和洪老先生同代的人说,前朝,唐昭宗逃难的时候,跟随着他的一起逃难的宫伎中有一个耍猴人。这个人耍猴耍的极好,见昭宗皇帝在逃难途中十分郁闷,就把自己带着的猴子整了一副衣冠,送到了昭宗皇帝身边。 一开始,昭宗皇帝还只是给猴子丢几个瓜果取取乐,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后来,某次开会的时候,这只猴子居然有模有样的站在了文武百官中间,还有模有样的学起朝臣们的样子。而且,这一学之后还无法收拾。于是,唐昭宗就给这只猴子赐了一件绯袍,任命它为“孙供奉”。 要知道,在唐代,绯袍是五品以上官员才能穿的。一只猴子身着官服官靴,跻身文武官员之间,肯定会惹人闲话。 后来,有位十试不第的书生就写了首诗来感叹自己混得不如这只猴:“十二三年就试期,五湖烟月奈相违。何如学取孙供奉,一笑君王便着绯。” 不过,这首诗出来以后,好像对孙供奉没有什么影响,反而,“孙供奉”硬扎得狠。 据说,唐昭宗被朱温干掉以后,孙供奉被某些人打扮一新,牵到朝殿上给朱温行礼。哪知道孙供奉却不卖账,当着朱温的面就扯掉自己的帽子撕烂自己的新制服朝朱温扑去,虽说没能成功刺杀朱温,结果被恼怒成羞的朱温下令杀害。 不知道当时嘲讽“孙供奉”事情的那位书生,在听到这事之后是个什么感想。 第11章 白猴离身公佐亡 在国人的认知里,魂魄是肯定存在于人的身体的。 譬如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大多都听老一辈的人说过有关魂魄的故事,而且还带着几分神奇的色彩。比方说什么看到人的生魂在飘荡啊,小孩儿遇到惊吓或者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丢了魂啊等等,还要请职业的人员来招魂叫魂。 这种类似的说法,在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没有人能讲得清它是什么时候起源的,或者是从哪个地方开始流行起来的。 据说,英明神武的汉武大帝,某个宠爱的妃子死了之后,汉武大帝还曾让术士招魂。长沙马王堆墓葬出土的帛画,清晰地绘制了“招魂”的场景。 后世很多人对魂魄一说嗤之以鼻,觉得这是一种迷信的说法。即便是某个新闻说,西方有人将濒死的人搁放在天平上,用天平称重的方法去考证过魂魄的存在,但也没有得出一个什么明显的结论。 但若从华夏浩渺的典籍中寻迹的话,早在先秦时期,先民的认知里就有着魂魄的观念。在这个时期,古代学者对人是由魂与魄组成的认知是源自哪里,依然没有人说的清。 《左传》里有两句话:“人生始化曰魄,即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 《黄帝内经》则说:“随神往来者谓之魂,并精而入者谓之魄。” 这可能是古人最早关于魂魄的书面记载。 在道家的典藏里,对魂魄一说进行了细分,说人身有三魂七魄。三魂即胎光、爽灵、幽精;七魄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而且,《云笈七签》还详细地解释过“三魂”“胎光,属之于天,常欲得人清净,久居人身,则能长生;爽灵,属之于五行,常欲人机谋万物,令人心劳气散,多生祸福灾衰刑害之事;幽精,属之于地,常欲人好色嗜欲,令人秽乱昏暗、耽着睡眠,精华枯竭而名生黑簿鬼录。” 有意思的是,不管是典籍里的记载,还是民间的传说,在所有的故事中,“魂魄”一说,慢慢的就专指为“魂”,或者说是以“魂”代替了“魂”与“魄”。并且,随着事物的发展,还有了一个与“魂”相近的词:“元神”。 在《二刻拍案惊奇》里,凌蒙初先生为后人讲述了一个“大姊魂游完宿愿,小姨病起续前缘”的故事。故事里,大姐兴娘的魂魄借用了妹妹庆娘的身躯,与生前的夫君崔生恩爱了一年之后,又禀告家人让妹妹庆娘嫁给了崔生。 结果崔生和庆娘合婚进了洞房:“一个闺中弱质,与新郎未经半晌交谈;一个旅邸故人,共娇面曾做一年相识。一个只耳畔声音稍异,面目无差;一个但见眼前光景皆新,心胆尚怯。一个还认蝴蝶梦中寻故友,一个正在海棠枝上试新红。” 再如《离魂记》,陈玄佑说清河女子张倩娘与太原王宙青梅竹马,倩娘父亲张镒也曾说将倩娘许配给王宙为妻,但等两人长大后,张镒却食言了。王宙受不了打击远走京城,却不想倩娘也跟着王宙私奔了。两人在外生活了五年,还生下了两个儿子。最后,考虑到倩娘思亲心切,王宙领着妻子一同返乡向岳父岳母谢罪,结果,才发现和自己生活了五年并生下两个儿子的倩娘居然只是倩娘的魂魄。两个倩娘相见后,身体合二为一,只是衣裳多了一层。 这个故事的尺度基本上就超出了人们的想象,有点匪夷所思了。与道家讲的“魂若不归,魄即与鬼通连。魂欲人生,魄欲人死。魂悲魄笑。”很是矛盾。 当然,提及魂魄,人们熟悉的可能还是大师兄和铁拐李。 在杨洁先生导演的电视剧里,师徒四人走到车迟国的时候,面对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三兄弟的挑衅,二师兄只要看到猴哥站在那里呆滞不动,便知道他的元神已经离开了。而且,在老吴的笔下,大师兄没少使用元神出窍这一本事。 至于八仙之一的铁拐李,传说也是因为他的魂魄或者是元神离开身体之后久久不回,被人误解为他真的死了,然后毁掉了他的身体,等他的魂魄回来,发现无所依靠,最后只能附在一具死去的瘸腿乞丐身上。 号称诸神之战的《封神演义》,袁洪出场之后,也屡次施展元神出窍的本领。比方说:“杨任正欲取五火扇扇袁洪,不意袁洪顶上白光中元神手举一棍打来,杨任及至躲时,已是不及,早被袁洪一棍打中顶门”。 《列子》里面有这么一句话:“(黄帝)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华胥氏之国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斯齐国几千万里。盖非舟车足力之所及,神游而已。 这话的意思也很简单,就是说黄帝在白天睡觉时做了个梦,到华胥国转了一圈,发现这个国家没有君主官长这些管理人员,一切皆听凭自然发展,老百姓也没有嗜欲,一切皆听凭自然发展。但这个华胥国,实际位置是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离黄帝当时身处的齐国有几千万里远。 黄帝在华胥国的这一圈,速度可是快的紧,一来一去不知道用了几个马赫速度。如果非要说这事是真的话,估计也只能用神游或者魂游来解释了。 而且,在这些传说故事里面,似乎还有一个结论,那就是魂魄也好,元神也好,似乎都与它的原身有着紧密的关系。换句话说,就是人长什么样子,他的魂魄或者元神就是什么样子。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会不会有着不同呢? 洪老先生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似乎让我们对魂魄或者元神的说话有了新的认识。而且,似乎更符合《左传》“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的说法。 洪老先生说,有一个叫刘公佐的官员,在被免去衡州守的职务以后,身上就只剩下个朝请郎的虚职挂着,心里很是不痛快。 于是,刘公佐在被免职之后,就带着妻子儿女一路走水路准备返回京师,想寻求故旧,看有没有法子。 估计是刚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在职的时候向刘公佐溜须拍马的人很多;失去实职的光环后,以往许多只要动动嘴的事现在都难办了,刘公佐的心态一下子没有转变过来,心里落差很大,在回京的船上,刘公佐不知怎么地就病倒了。 越是这样呢,刘公佐的心里就越是焦急。即便妻子赵氏劝他先找个地方停歇下来,等病养好了再考虑回京城的事。但刘公佐却不听妻子的,坚持要带病赶路。 看到丈夫的固执,赵氏也是没有法子。只好趁每天客船靠岸停歇的时候,领着儿子去寻医问药。可这一路上又没有遇上大的城镇,一时间也找不到好的医生来为刘公佐诊治,这让赵氏也是万般无奈,时常躲在一边偷偷抹泪。 不过,在赵氏的心里,也觉得丈夫的坚持自有他的道理,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也说不上什么话。看着丈夫生病难受的样子,赵氏一边偷偷抹泪,当着丈夫的面却只能强装欢颜。 当时天气很热,为了保持船舱的通风,刘公佐房间的舱门就没有关。 某天下午,客船停在了一处岸边。赵氏领着儿子依旧上岸去抓药。 等回到船上把药熬好,赵氏端着药进了船舱,远远地便看见自己的丈夫还躺在床上上,不由地暗自叹了口气。 在赵氏进了刘公佐的房间,把药放在丈夫的床头,再扭头瞅瞅熟睡的夫君时,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刘公佐依旧睡得死死的,鼻息悠长。但是,盖在他身上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高高的拱。 而且,在赵氏瞪着的时候,这个拱又平复了,在被面上出现了一只白色的猴子。 这下,可把赵氏给吓得有点目瞪口呆了。不过,这猴子倒没有理她。撇开赵氏跳下了床,然后冲出了舱门。 赵氏怕惊扰了自己的丈夫,没敢把刘公佐叫醒,捂着嘴巴跟着出了舱门。 那猴子在船上上蹿下跳一会儿以后,借着搭在船与岸之间的跳板上了岸。 赵氏不知道这是什么个情况,便把自己的儿子叫了出来,指着猴子对儿子说自己刚才看到的事情。 儿子随着母亲的手势看过去,那只白色猴子还在岸边徘徊,并不时回头朝着客船张望,像是留恋着什么,舍不得走一般,过了很久才离去。 那只白色猴子离开以后,赵氏领着儿子进了刘公佐的船舱。这时,刘公佐已经醒了,赵氏放在床头的药,刘公佐也已经服用了,而且,看上去,精神也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赵氏也就没有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刘公佐。 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船继续北行。与前些日子相比,刘公佐还走了舱门站在甲板上溜达了几圈,举止和言行,让赵氏看在眼里,心里也不觉松了口气,很是欢喜,只当自己的丈夫身体已经大好。 一家人还在甲板上找了个坐的地方,围在一起说说话,听刘公佐讲讲回京城以后的打算。 哪知道刚到泗州,刘公佐又病倒了,而且,这一病,就再没有起来了。算算时间,离赵氏和儿子看到那只白色猴子离开,前后不过三天。 后来,在刘公佐的追悼会上,赵氏忍不住和前来吊唁的亲眷说起了自己和儿子看到白色猴子的事情。 妇人的嘴都很长,当时在刘公佐追悼会上的人,有人在听到这件事之后,就对着刘公佐的生平简介看了一下。突然有了感悟:刘公佐生于宾申年,属猴。当时,赵氏和孩子看到了那只白色猴子,应该就是刘公佐的魂魄。 魂魄丢了,人还怎么可能有救?要是当时赵氏稍微有些见机,和儿子一起把那只白色猴子拦了回来,说不定刘公佐就不会死。 不过,刘家人当时正处于悲痛欲绝的时候,这个突然有了感悟的人就没有把自己的观点说起来。只是后来和朋友闲聊的时候,无意中讲出了这个事情。传到洪老先生的耳朵以后,洪老先生郑重其事的把这件事写进了自己的书里。 刘公佐生于宾申年,属猴,然后他魂魄的样子就长得像一只猴子。这样的结论也让人有几分迷惑——那些在古代生于辰年,属龙的,又会是怎样的形态呢?女子们说遇上自己的真命天子,是不是这些公子的魂魄样子,就是龙的形状呢? 葛神仙说:“人无贤愚,皆知己身有魂魄,魂魄分去则人病,尽去则人死。” 过去,庄周梦见自己变成蝴蝶,很生动逼真的一只蝴蝶,感到多么愉快和惬意啊!不知道自己原本是庄周。突然间醒过来,惊惶不定之间方知原来我是庄周。不知是庄周梦中变成蝴蝶呢,还是蝴蝶梦中变成庄周呢? 照着这么一种说法,庄周的魂魄是不是就是一只蝴蝶呢?就像传说的八仙人物张果老那样,他的魂魄是混沌初开时的一只蝙蝠。 中医故事里有一个很奇特的病例,记载沈源的《奇证汇》里。事情也很简单:“金少游治徐太乙之女,年十六,许字巨族。而太乙日窘,女忧虑不食不寝,长卧目不瞑。太乙往郡城售丝未归, 女卧床上,自言曰∶若许,丝止价四钱八分,不满五数,侍者询其何以知之?答曰∶予方随父入市也。太乙归,少游 先问其丝价,太乙言其数果符。少游云∶此离魂病也。用人参、黄连、龙齿、安魂等药,平复。” 这个十六岁的姑娘病了,“忧虑不食不寝,长卧目不瞑”,然后金少游开出了含有人参、黄连、龙齿等安魂药物的方子,然徐太乙熬药给女儿服用,姑娘的病随即就好了。 谁说这个方子见于明清时期,但想必也是从以往传下来的。要是当时在路途上寻得了这个方子,用在刘公佐身上,刘公佐的性命,说不定也能挽回。不过,就这几味药物,如果仅仅是在客船停泊的地方寻找,还是有些难度的。 只能说,时也,命也。 不过,能看到刘公佐的魂魄是一只白色的猴子,也是诚难可贵的一桩事情。 第12章 母猴作祟论因果 传说,元朝的时候,江浙地方有一对猴子从山上溜进杭州城里,跑到一户富贵人家的园林里偷果子吃。随后让主人家的婢女撞见了,惊慌逃窜中,公猴被过路的猎户一箭射死,母猴则仓皇之中逃进了括苍山,却因祸得福,习得了道术修得了神通,在满天神佛前自称小仙也没有人怪罪,但依旧不忘失伴之惊,屡屡寻思报仇。可直到四百年后,才寻得机会讲出这段因果。 故事发生在乾隆年间。得从乾隆四十四年三月讲起,杭州孝廉周云衢,将膝下的独女嫁给了自己的朋友当地盐商老吴的儿子。 老吴家以贩盐为业,家底是相当的殷实。虽说老吴和周云衢两人都是故交,家里人也很熟悉,走动比较多,但和周家比起来,周云衢的孝廉身份,却是老吴家一直追求却没有得到的。 于是,在儿子和媳妇成亲之前,老吴便主动跑到周云衢那里,以自己房子有点简陋狭窄为由,告诉亲家,计划让儿子媳妇住到自己新扩建的园林里。 老吴的这番话,周云衢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们家新扩建的园林,建成之后周云衢也到那里去过一两回,虽然比不上那些传承已久的高门大户的手笔,但一步一景也构筑的不错,在杭州城里也有着几分名声。而且,园林里的几栋房子,也是崭新的。 所以,对老吴的主动上门说这件事,两亲家都是心中有数,这样的状态下,周家女吴家子的婚事,也就自然是办得闹闹热热。然后,这个盼着抱孙子,那个急着看外孙,两家之间的走动,比往日更加频繁。 哪知道,就在吴家子和周家女搬进园林才三个月,正值新婚燕尔的时候,周家女却莫名其妙的患上了一个怪病。 而且,这病也是蹊跷。周家女先是喊心口痛,然后又是肚子痛和背痛,过来一两天之后连耳朵眼睛鼻子嘴巴都痛起来了,每天哀嚎着在屋里跳过来走过去。 周云衢夫妇听说后赶紧来到了吴家,看着女儿痛不欲生的样子也是哀伤的很。老吴告诉亲家,杭州城里有名的医生,自己都请过来了,可是没一个医生看出个所以然,不知道媳妇患的是什么病。 吴家老太告诉自己的亲家母,郎中说媳妇的身上有一道黑气一道白气,缠在她的腰上背上,像是绳子捆着一样,除此之外,媳妇喊痛的地方却一点痕迹也没有。所以,自己就怀疑媳妇是不是撞上了什么。 妇人历来比男人更相信那些不可捉摸的东西。听得亲家母这么一说,周氏也是有点紧张了,两个妇人叽叽喳喳一番之后,直扑外间找到了老吴和周云衢。 见家里人说的这么煞有其事,老吴和周云衢也是没了主意,一合计,既然医生诊不出,那就先按两位夫人的意思吧,说不定有效呢。 于是,周家和吴家就分头去请苏杭一带有名的高僧大能。经也念了不少,狗血也在园林里喷了好几圈,能到的寺观都到了,香烧了不少,愿许了不少。铜钱银两花了不少,可这钱扔在水里,却连个水花花都没溅起来。 看着女儿哀痛的样子,周云衢的老婆可不干了,每天在周云衢面前寻死觅活地,要周云衢赶紧想个法子。可周云衢又有什么法子呢,郎中也请了,法事也做了,女儿还是不见好转啊。这可咋整呢? 某天,周云衢在城里溜达的时候,无意中走到了城隍庙,看着庙前贴着的“阴报阳报,迟报速报,终须有报;天知地知,人知鬼知,何谓无知。”周云衢不禁想起了大家说过的城隍能“以鉴察民之善恶而祸福之,俾幽明举不得幸免”。 当下,周云衢就找来了纸和笔,把自己姑娘的事情写了一封状纸,亲手递到了杭州的城隍庙和关神庙。 半个多月过去之后,自己女儿身上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反而病情愈发严重了。仿佛城隍神和关帝神都没理这件事情一样。 这下,周云衢可有些恼怒了,心一横,咬破手指头写了封投诉信又递到了关神庙,状告城隍不作为。 投诉信递过去没几天,周云衢在家里正和妻子说着话,说着说着突然昏倒在地上,像是死过去了一样,但是身体还是温热的。这可把周云衢的老婆给吓坏了,赶紧派人去给自己的亲家报信。 哪知道周家报信的人才到吴家,吴家报信的人也到了周家。原来,周云衢的女儿女婿也在同一时间昏过去了,症状和周云衢一模一样。 两家人碰了面,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话来,只好安排人守着昏过去的三人。但更诡异的是,第二天下午,老吴也莫名其妙的昏过去了。 现在,两个当家的男,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全都一样了,弄得周云衢的妻子和吴家老太乱作一团,不时地抹着眼泪。好在第三天早上,四个人全都醒过来了。而且,周云衢女儿身上的病也居然好了。 两家人凑在一起之后,两位老太太便问,是怎么回事。周云衢和自己的亲家公对视了一眼,先开了口。 说起来话长了,这事得从我给城隍庙和关神庙递状纸说起。城隍神在收到状纸以后,立马派人办理这个案子,捉拿妖物,但作祟的却不是妖物,两边有些旗鼓相当。 城隍神把情况报到关帝神那里请关帝神定夺,可巧我的投诉信也送到了关帝神案前。关帝神把三张状子压在一起,批示让温元帅办理此事。 于是,我们就被温元帅召唤了。老吴则是后来。 到温元帅堂前,我刚把事情禀告了一遍。就听有人在堂外向元帅禀告,说我申诉的对象带到了。于是,温元帅便让我们背在了他的帐后。 听到几声吆喝之后,我把帐扒开了点缝隙往外面瞧,几个力士押着一只猴子,一条白蛇和一条黑蛇站在堂下。原来,给我们家姑娘作祟的竟然是一只猴子和两条蛇。 元帅先是审讯了那只猴子。 那只猴子胆大的很,站在堂下,也不给元帅行礼,反而自称小仙。然后昂着头说,元帅,冤有头债有主,周家女的事情是她做的。 元帅也没有计较那只猴子没有礼貌的事。问她,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呢? 那自称为小仙的猴子说,正至七年,她和她的夫君从山上下来,跑到杭州城达鲁花赤余氏家的花园里摘果子吃,当时女儿是余家的婢女,也正好到了花园,撞见他们摘果子,于是,婢女就从地上捡了些石头驱赶它们。 受惊之下,她和她的夫君往外逃。刚跳出花园没多久,却不防被路过的猎户张信看见到,结果,夫君被张信赶着射杀在路边,她则张慌失措一路逃奔,误打误撞的冲进了括苍山,修得了一身道术。 现在,猎户张信投生在吴家,捡石头驱赶他们的婢女投生在吴家,两人又都住在当时余家的花园位置。这么多事凑在一起,也都是因为前日的因,才有现在的果。 然后,就听见元帅喝问:既然你说你们有仇怨,为什么不早点报仇报怨,非要等到这四百年之后才报呢? 那母猴子说,不是我不想报。自那以后,余家的婢女七次托生,都是官身,不是方伯就是中丞,虽然我在括苍山习得仙术,可天道在上,我哪能近得她身呢?好在她前世做官的时候不修德信,这一世又被罚继续为女身,才让我有了机会。 元帅又问:你们这两条蛇,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两条蛇相互看了一眼,又躲闪着看了看那猴子。我们本来就生活在吴家的院子里,抵不过猴仙的法术,只好听从她的招呼。 只听得温元帅大怒:周家女前世是余家的婢女,捡石头驱赶猴子,本身就是她的职责所在。吴家子前世是个猎户,射杀猴子也是人间常事。你这猴子,要说报仇的话,也是猎户射杀的你的夫君,怎么把怨气洒到他妻子身上来了,再说你也因周家女的驱赶误打误撞习得仙术,总寻思报仇却不知因果,有什么道理啊? 还有,你们这两条蛇,好生生地活着就是,眼见别人比你强,抵不住别人,就不寻思正道,看着猴子做错了事情也不劝说,反而助纣为虐,留着你们又什么用处?来人,先把这妖党斩了再说。 温元帅说完,也不待两条蛇哀求,把令箭往前面一扔。力士便给两条蛇押了出去。 没一会儿,就见先前的力士用盘子呈上来两枚蛇头,一黑一白,说已处斩完毕,请温元帅查验。 元帅挥挥手,堂下就只剩那个开始自称小仙的猴子。 这时,温元帅又开口了。你这猴子,既知律,也不知律。以律而言,你犯下的事也是当斩。但念你修行不易,习的又是道家仙术,将来还有可能修成正果。就此斩杀,实在是有些可惜。 然后,就见温元帅向空中抱了抱拳。我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禀告关帝,你当速速改过悔罪,治好了周家女的病,我便放了你,让你回到括苍山继续修道。 可是,尽管元帅这样说,但那猴子,却似乎不服气元帅的判决。面色狰狞,两目如电,张牙舞爪的往前挣扎,好像准备上前和元帅厮打一番。 这时,屋顶上传来了说话声:“伏魔大帝有令,妖猴不服,即斩妖猴。”俄而,就有刀环碰撞的声音从瓦上传下来。 顿时,那猴子有些软了。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她用手整了整身上的衣物,走到堂前,向温元帅叩首作礼,表示认罪。 见到这番情形,元帅便让人把我们都从帐后带了出来,要求那猴子当堂为女儿治病。 只见那猴子在女儿面前站定,用手在女儿眼睛耳朵嘴巴鼻子前面挥舞了几下,然后就有横刺、铁针、竹尖哗啦啦的掉在地上,堆了一大堆,起码也有个十几根。难怪女儿痛不欲生。 我问女儿好些了吗?女儿说,除了心口还是痛,其他的地方都好了。听到女儿这么说,我正准备向元帅禀告,却不想元帅先开了口。 你这猴子,又在弄什么妖蛾子?难道非要我把你给斩了,你才肯了了这段因果。温元帅说完,就从堂上取出令箭,准备斩杀猴子。 这时候,那猴子慌了,跪倒在地。禀元帅,不是我不肯治。只是我有事相求,可又怕把周家女治好以后他们不答应,所以刚才停了一下。 元帅又问道,你有什么事相求,说出来听听,不要让我把令箭抛出来。 那猴子赶紧说。先前禀告过元帅,吴家现在的园林就是四百多年前达鲁花赤余氏家的花园,虽说已经过了几百年,但在吴家手里,景色更胜过从前。而且又打扫得非常洁净,让我很是喜欢,只是不知道吴翁是否能将西边那栋扫云楼打扫一下,让我搬到那里住下。 元帅看了看老吴。老吴答应了猴子的请求。 然后,就看见猴子让女儿张开嘴巴,把她的手伸进了女儿的嘴里,探了一会儿之后,从女儿的胸口掏出了一面小小的铜镜,上面还带着缕缕血丝。 但铜镜掏出来之后,女儿说,身上的病痛没有了。 温元帅叮嘱老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你刚才既然答应了母猴,把扫云楼的房子留出来,也就不要食言,免得再生事端。 老吴也点头称是。于是,元帅收了堂,着人送我们回来。 听到周云衢这么一说,再看看老吴,吴家老太赶紧让老吴安排,把园林里西边的扫云楼打扫得干干净净,奉上了香果。 然后,两家人又分别到了城隍庙和关神庙烧香还愿。 吴家和周家屋里,连同新婚两口的住处,都由周云衢和老吴一起请了像是,绘上温元帅的画像,挂在屋里供着。只不过这画像,温元帅的相貌醇厚如大儒,白面微须,着唐人衣帽,远不是以往传闻的那种青面大瞪眼睛的样子。 吴承恩在写西游记,也曾提到过孙大圣在朱紫国遇“双鸟失群”之症,那有雌雄二鸟,原在一处同飞,忽被暴风骤雨惊散,雌不能见雄,雄不能见雌,雌乃想雄,雄亦想雌。 后来还是观音菩萨出面,讲了拆凤之事,原来是朱紫国王年轻的时候射伤了西方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两个孩子。 佛论因果,这只让温元帅留手的猴子,居然也知道因果。看来,因果之说,在古人的眼里,是一件必须重视的事情呢。 第13章 西蜀僧长安售猴 天宝年间,有一个衣着褴褛的和尚领着一只小猴子进了长安城。 进城以后,和尚直奔市集,说自己从西蜀来,因为囊中羞涩,情不得已,叫卖自己肩上的这只猴子。 于是,就有人问,你这猴子有什么神异的地方,居然要叫价三百金。 那个和尚说,我这猴子,虽然不能像人那样说话,但是它能听懂主人的意思,而且服从指挥,若非情不得已,自己也不愿意卖掉它。 然后,还简单的让猴子在市集上表演了一番。之后就呆坐在地上,不言不语。 一时间,围着这一僧一猴看闹热的人多了去,但听到和尚说的价格之后,看热闹的人都咂了咂舌,谁也不肯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那么多的真金白银。 在大家的眼里,这只猴在和尚的指挥下,是很乖巧。但是,如果这只猴子是受过训练的,而且,如果它又认主的话,自己花上那么多的银两,岂不是白花花的银子砸进了水里,枉自打了水漂。 不过,虽然一时半会儿没有人肯掏银子买这只猴,但还是把这事当做奇闻一传十十传百。 等这事传到虢国夫人耳朵了以后,虢国夫人顿时有了兴趣,便让人把这一僧一猴带到了自己的府邸。 僧人到了以后,虢国夫人就问他,都说你这只猴能够听得懂人话,而且还能做事情,那你为什么还要卖掉它呢? 见虢国夫人问起。和尚老老实实的说,我是蜀人,一直在蜀山修行。前些年,在云游回寺的路上,遇上一群猴子争斗,等猴群散了以后,这只小猴子受伤落下来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贫僧看这猴子可怜,就把它收养在寺里。不过半年时间,这小猴子不光是伤养好了,而且贫僧还发现,这猴很是机灵,能够听懂人的意思,叫它往东,它绝不会往西。 虽说是异类,但在贫僧的心里,它确如贫僧的弟子一般。贫僧这次从西蜀过来,也是为了佛法精进,一路上也多亏了它给自己当个帮手。 可是,居长安大不易。贫僧昨日进城,已经是囊中羞涩,实在是无法继续豢养它。也只好将它带到市集上,看它自己有没有缘法,能够有好人家收留。 见和尚说得可怜。虢国夫人不禁怜惜之心大起,于是,又继续问,师傅说它能像你的弟子一样驱使,那你让它作个揖请个安瞧瞧。 于是,和尚便让那小猴照着虢国夫人说的做了一遍。看着那猴憨态可掬的样子,虢国夫人直呼捡到宝了,然后,让下人从府里端出一盘银两和几匹绸缎。 师傅,奴家也是个礼佛人家,这些事务就当是奴家与师傅结个缘法吧。 和尚看着虢国夫人让下人拿出的东西,按价值来说,与自己在市集上叫卖的三百金相差甚远,可是,现在自己被带过来的路上,耳边听到了那些话语,也就高高兴兴地接过了虢国夫人打赏的财物离开了。 至于留在虢国夫人府邸的这只猴子,确实也像和尚说的那样,在过了几天的不适应之后,整着小厮的衣帽,端茶送水颇有章法,而且虢国夫人进退有据。 这让虢国夫人越发欣喜。京城里妇人邀约虢国夫人出行的时候,虢国夫人总会把这只猴带在身后。 一开始,那些贵妇还以为虢国夫人是弄了个新的宠物,但看到这猴还能吹笛献艺的时候,那羡慕的眼神可是让虢国夫人牙齿都只差笑掉。 慢慢地,虢国夫人这只能当着侍从的小猴也慢慢地传到了宫里。贵妃也时不时地听人提起自己三姐家的这只猴。 于是,过了半年之后,贵妃终于寻得时间,出宫看看自己的三姐,还从玄宗皇帝那里要得了许多礼物。 到了虢国夫人府中,贵妃让宫女把礼物一一呈上之后,虢国夫人一边和自己的妹妹说着闲话,一边让那猴把礼物收入房中。 等贵妃离开之后,虢国夫人想起妹妹和自己提到刚才的礼物中有一朵上了年份的灵芝,让她好好收着别浪费了。于是,虢国夫人便进入房中看看小猴子把礼物搁在了哪里。 等进到物品储藏室,虢国夫人吓了一跳。原本穿着小厮衣冠的小猴子不见了,跪坐在灵芝前的居然是一个十四五岁的俊俏小郎君。 不过,小郎君身上的衣服,却是那只猴一直穿着的,而贵妃说的那朵灵芝,也不见了大半。 看着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小郎君,虢国夫人惊问是怎么回事。 那俊俏小郎君继续跪坐在地上,禀告夫人,我就是那小猴。 夫人,我本姓袁,是蜀中人,家里住的地方离那个卖掉我的和尚住的地方并不远。家父醉心草药,也经常带我上山采药。 前几年,家父带我上山的时候,让我服用了一些草药。不想没过半年,我的身上居然长满了毛发,样子也长成了猿猴的样子。父亲看到以后很是害怕,就把我丢在了和尚修行的寺门前。 然后,那和尚就收养了我,一直到年前到我到长安,然后进到了夫人的府邸。 父亲带我上山之后的事情我都记得,但因为不能开口说话,每每到了晚上,只好躲在一边暗自流泪。 到了夫人这里以后,非常感谢夫人对我的怜惜。特别是被夫人抱到膝上的时候,更是觉得伤悲。 今天,贵妃给夫人带过来的礼物里,那朵灵芝的香味实在喷鼻。我忍不住咬了几大口之后,想不到意外地恢复了人身,只是不知道夫人会怎么处理我,所以也一直跪在这里等候着夫人的发落。 听了面前这个自称姓袁的小郎君的自述,虢国夫人也是好奇的很,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小郎君会因为服用了草药变成猿猴,然后又因为灵芝恢复了人身。 在思忖一番之后,虢国夫人让婢女找到锦衣,让小郎君换上,让他做了自己的童仆。 贵妇圈子一起玩的时候,看到虢国夫人的猴不见了,换成了一个小郎君,都好奇的问起那只猴子,虢国夫人推说某天猴意外走失了,自己有点不习惯,便托牙婆寻了一个童仆。好在这童仆也是机灵,比起先前的猴,更胜几分。 贵妃到虢国夫人府邸的时候,也曾问过相同的话题,也让虢国夫人这样搪塞过去了。 但等得两三年后,这个姓袁的小郎君愈发长得俊俏了。连贵妃到虢国夫人府邸赏玩的时候,也好几次打量过这个小郎君。 虽说贵妃没有开口和虢国夫人说着他,但每次送走贵妃以后,虢国夫人总是担心万一哪天贵妃和自己开口提起小郎君。 于是,等着贵妃连续往自己府里来了几回之后。虢国夫人不再让小郎君作为侍从的身份露面了。而是在府邸里找了一处地方,将小郎君安住在那里,还让一个婢女专门照顾他。 不过,自从虢国夫人将他另行安住以后,小郎君对药物的需求开始多了起来。虢国夫人过来的时候,时常向虢国夫人讨要着何首乌之类的山药。 对小郎君的请求,虢国夫人是有求必应,自己府里没有,在和贵妇们小聚的时候,只要小提一下,过不上许些时日,便有人将东西送上门。 又这样过了年把时间以后,某天,虢国夫人突然来了兴趣,领着婢女来到小郎君的院子。 却不想,等虢国夫人和婢女们一进院子,没看到小郎君和那个指派专门服侍小郎君的婢女,倒是两只猴在小郎君的院子里戏耍的不亦乐乎。 这下,虢国夫人有些不安了,于是,便让府里的护院射杀了这两只猴。 结果,一只猴子被射中以后,变成了婢女的样子;另外一只猴子,却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第14章 焦封蜀中遇仙妻 武周时候,焦封被免去了浚仪令的职务。而且,就在他被免职不久,回到京城,他的夫人也故去了。仕途不易,家庭不顺,这让焦封的心情很是苦闷和沮丧。 在京城盘桓一段时间之后,又是新皇登基,焦封托人跑的事情,暂时也没有给他回个准信。于是,焦封便动了出门逛逛的心思。 在他担任浚仪令的时候,蜀中一批到京城做生意商人与焦封见过几次,有几个和焦封很是谈得来。 开元初年,在得到蜀中这几个谈得来的富商回信之后,焦封决定离开京城前往蜀中。 虽说这时焦封身上没有的实职,但终究他还是个官身。到了蜀中,这些商人朋友可没有因为他没任实职了就不鸟他,反而经常性了请他一起喝酒、搓搓麻将,搞好投资,说不定哪天,朝廷就起复了他。 对商人们的心态,焦封也是了解的一清二楚。有美酒相饮,歌舞作伴,焦封自然也就不拒绝,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从京城到蜀中两三个月,焦封经常性的是从早喝到晚,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某天,焦封应邀去太古里一处府邸喝酒。喝着喝着,眼见天色有点暗了下来,不知咋地,焦封突然想着要回客栈,朋友们拉都拉不住。 只见他挣扎着爬上马,然后给了马一鞭子,一骑绝尘而去,害的一起喝酒的朋友们都是苦笑不已。 从太古里到焦封住的客栈,有好一段距离。那马在一开始跑了一段路之后,慢慢地停了下来缓步前行,焦封也不管它,信马由缰,由着身下的马慢慢踱步。 转过一座小桥之后,前面有一个穿着青衣的奴婢躬身将焦封和马拦了下来。 焦封眯着眼看了看拦马的青衣奴婢,好像在哪里见过,于是,便问青衣奴婢是怎么回事。 青衣奴婢回答说,见过明府,我家夫人让奴婢在这里候着,想请明府到她家做客。 当时焦封已经有些醉了,听说有人请他喝酒,于是就笑着答应了。但心里却在想,这个青衣奴婢莫不是认错人了,自己才来蜀中多久啊,没有这么大的名声了? 不过,焦封却没有开口,由着青衣奴婢牵着马慢慢前行。 没过多久,青衣奴婢将焦封带到了一处院子前。院子里朱栏玉户,画栋雕梁。青松带雨遮高阁,翠竹留云护讲堂。 看着面前这房子,坐在马背上的焦封不觉有些犹豫起来,心里想着要不要进去,如果万一青衣奴婢口里的主人邀请的不是自己,被别人发现是个误会的话,那就可丢大发了。 看着焦封在马背上犹豫不决。青衣奴婢又再三邀请。 于是,焦封把心一横,来都来了,就进吧,万一错了,错就错吧。府邸里的主人呵斥奴婢的时候自己帮衬几句就是了。便下了马跟着青衣奴婢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青衣奴婢领着焦封到前院的大厅坐下,先是给焦封奉上了一杯茶水,告诉焦封先坐一下,自己先去把马牵到马既喂些草料,然后禀告夫人明府来了。 焦封也不以为意。等青衣奴婢出去以后,焦封起身打量了一番大厅的布置。大厅的中央,挂在一轴寿山福海的横披画,画下面,有着一张褪光黑漆的香几,几上放一个古铜兽炉。 还不等焦封细品厅里的陈设,厅外面传来一阵轻微而整齐的脚步声。借着大厅里的灯光,焦封扭头一看,只见十几个身着绫罗绸缎的婢女从院子里缓缓走了进来。 焦封赶紧退回到了先前青衣奴婢让他坐的地方。那十几个婢女进到大厅以后,齐整整地向焦封道了一声明府万安,说是夫人一会儿过来与明府相见。 看着面前的婢女头上插着的都是珍珠翠玉做的发饰,容貌也是相当的姣好,举止更是整齐划一,焦封也不觉得有些惊异。 而且,这十几个婢女在给焦封请过安以后,便分开退到了大厅的两边束手站着。 还不等焦封发问,外面院子里又传来的脚步声。只见两行花烛在前面开路,后面有人执着几槟团扇簇拥着人也朝焦封所在的大厅走了过来。 到了大厅门口,团扇拆除了,露出一个面容异常美丽的女子,看样子约摸十七八岁的样子。 那女子进到大厅以后,先是和焦封施了一礼,然后就在大厅的主位坐了下来。 女子对焦封说,我是都督府孙长史家的女儿,小时候被父亲指婚给锦官城的王茂,可王茂去京城后不久就故去了,家里仅剩她寡居在家。 明府到蜀中以后,经常听人说起明府的才华,心里一直仰慕的很。某次偷偷瞅见明府以后一直念念不忘,这也是犹豫了很久,才让奴婢拦下明府,还请明府不要见怪。 说完之后,孙家女便让奴婢送上了琼浆玉馔,还来了一队歌姬,在堂前跳起了歌舞。然后举起杯向焦封邀约共饮。 三杯酒下肚之后,孙家女唤过一个女婢,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不多时,那女婢便端来了笔墨和红笺。孙家女提起笔,在红笺上写上了几句话,让女婢送给了焦封。 焦封接过女婢送过来的红笺,上面是一首诗:“妾失鸳鸯伴,君方萍梗游。小年欢醉后,只恐苦相留。” 看着红笺上的诗句,焦封沉思了许久,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主动拿起酒壶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 让女婢拿过笔,提笔在红笺也回应了一首诗:“心常名宦外,终不耻狂游。误入桃源里,仙家争肯留。” 然后让女婢把红笺送回给了孙家女。看着焦封的回诗,孙家女娇謓着笑了,公子啊,谁说是误入桃花源呢?要是想留,就只管留下来,仙家只怕公子不留呢。 本来来之前就有了点酒兴,这回和孙家女共饮了几杯之后,酒劲越发有了浓了。于是,焦封也就笑着说,不是怕不能留,只是怕不能留下来待个千年万年。 焦封这话一出,心里却是一咯噔,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孙家女,担心会不会惹恼了她。哪知道孙家女听到焦封的话以后,却是喜形于色,两只眼睛都直放光。 只见孙家女两颊粉红,缓缓地站起了身,对着焦封说自己恐怕是喝醉了不胜酒力,要回房休息了。言语和举止表情都似乎暗示着焦封赶紧跟上来。 都说酒是人的胆,借酒乱性的事多着呢,况且这孙家女和焦封之间的窗户纸好像还是被孙家女自己捅破的。 于是,焦封也累得糊涂,站起身跟着孙家女亦步亦趋了出了大厅,身后传来了婢女们掩口的偷笑声。自然,那些歌舞和宴席,也就随着两人的离开而终止了。 进了孙家女的闺房之后,焦封只恨春宵苦短。一夜欢好之后,不觉已到天亮。 等焦封睁开眼,孙家女正依偎在焦封的胸膛上,不停地用手在焦封的身上画着圈圈。 妾身有幸遇上郎君,还请郎君不要因妾身自己给自己做媒而嫌弃妾身。往日里卓王孙家里,文君爱司马相公,也曾如此,妾身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还请郎君多多爱怜。 听着孙家女这番话,焦封看向孙家女的目光更加不同了。 一直到了中午,两人才从孙家女的闺房出来。奴婢们早上准备的菜肴可是热了又热,但两人都是毫不在意,让婢女们温了些果酒,对食着卿卿我我,又是一番沉醉。 朝有美酒可饮,晚有美女相陪,夜夜笙歌,焦封自然也就乐不思蜀。不自觉间,焦封竟然在孙家女的府苑里住上了一个多月。 不过,焦封终究是有想法的人。某天,焦封在花园里赏花的时候,看着花谢花开,突然一惊。 从京城到蜀中快有半年多时间了,当初头悬梁针刺股,就是为了博一个功名,现在名不成官不久,而天天沉迷在这里,这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为啊。 却不想,焦封的这番自言自语被花园里打扫卫生的女婢听了去。很快,焦封的这番言语就传到了孙家女的耳朵里。 晚上,焦封看着孙家女准备了晚宴,很是丰盛。觉得很奇怪,便问孙家女。 孙家女却不搭话。等两人喝了几杯酒以后,孙家女才开口说,郎君啊,我知道你是官场中人,我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子,有些事情我也很是清楚,我们两人在一起,也算是门当户对,不曾埋没郎君。 郎君想往高处走,妾身也很理解。可现在这时代,要光耀门庭的话,还得去朝拜圣明天子。 有什么话,郎君直接和我说就行了。我可不敢强行把郎君留在身边,耽误了你的前途。郎君何必在那里唉声叹气呢。 话说完以后,孙家女的眼睛顿时红了起来。弄得焦封顿时手足无措,只好一把把孙家女搂在了怀里。 两人又卿卿我我一番之后,焦封说,感谢夫人深明大义,理解我的想法,让我不至于虚老在蜀城。 见焦封主意已定,孙家女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于是,两人继续喝着酒,酒到深处,又如干柴烈火一般。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孙家女便把焦封拉到了院子里,让婢女从府里端出了许多黄金和珠宝。 郎君此去京城,还有许多关系需要重新打理,这些盘缠,作为备用。然后就和焦封一起出了门,往京城方向出发,一直将焦封送到了临岐。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在临岐道,孙家女停下了自己的马车。下了车走到焦封的身边,从怀里取出了一枚玉环,用手绢包好,郑重地放在焦封的手心。 这是妾身儿时,母亲给我的物品,一直陪着我,还望郎君将此物收好。 焦封看着手上的东西,手绢上写着一首诗:“鹊桥织女会,也是不多时。今日送君处,羞言连理枝。” 看着手绢上的诗句,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焦封当即就回了一首诗给孙家女:“但保同心结,无劳织锦诗。苏秦求富贵,自有一回时。” 孙家女看着焦封的回诗,更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抽噎了很久之后,让婢女端出酒,与焦封对饮了一杯,然后挥手作别,登上马车回往来时路,不多时就消失在焦封的视野里。 看着孙家女离去的身影,焦封不由的怅然若失。虽说自己下定决心重返京城,可一日夫妻百日恩,还是终究难舍。 于是,焦封也就调转了头,踏上栈道,往京城的方向进发。 走了两天之后,离京城也越来越近了。走到一处隘口,看着脚下山路艰险,草木森森,焦封觉得自己仿佛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便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身后通往蜀中的路。 这一回头,焦封也是一惊,远远的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正向自己奔来,很像是孙家女。 焦封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那女子的身影越来越近了,确实似孙家女的样子。 等焦封往回走上一段距离,两人隔得更近了。还真是孙家女提着裙摆朝自己奔来。不一会儿,两人见了面,抱头痛哭不已。 孙家女牵着焦封的衣服,我不忍心与郎君分开,所以又偷偷了追了上来,还真在今天赶上了郎君。现在,我哪里都不想去了,能够带着我去京城嘛? 听着孙家女的话,焦封有些惊疑,不过,欢喜更大如一切。挽着孙家女的手,相互偎依着,慢慢赶路,就近找了处客栈住了下来。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两人听见房外不远处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孙家女打开了门,走了出去,焦封也跟了出去。 只见外面,有十多只猩猩,朝着两人的方向叫着。孙家女走了过去,站在那群猩猩中间,像是在交流着什么。 很快,孙家女就回头看着焦封,大声说,郎君,你也不顾我,非要独自去京城;现在,幸好女伴们来找我回山,请你自己珍重。 孙家女的话说完以后,在焦封的眼皮下变成了一只猩猩,和那十几只猩猩相互打闹追逐着,很快,就消失在焦封的眼睛里。 莫非自己还真的和一只猩猩生活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焦封一下子就呆住了。 同样是在蜀中,焦封的奇遇比那些马化可是好多了。 第15章 误放猴神烟尘起 玄宗皇帝的时候,在苏州的吴县,有个叫汪凤的人,在通津置了一处宅院,整建得极为雅致,小桥流水、雕栏玉砌,应有尽有。 但等到汪凤全家搬进新宅院以后,奇怪的事情在汪家发生了。从汪凤迁进新居后十来年时间里,汪凤的老婆、儿女、甚至新聘的仆人,接二连三陆陆续续死去了。 中途,汪凤也请过术士和相士在家里做过法,改过风水,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眼见搬进新宅院十多年里,原本一个二三十人的大家庭就只剩下寥寥几人之后,汪凤心里很不安,就又搬回了老宅,把这处宅院挂了出去。 因为宅院的位置不错,占地面积也不少,而且汪凤在置办这处宅院的时候也花费了不小气力。在汪凤前几年在宅院里住着的时候,就很有多人问过他的院子。 等汪凤现在把院子挂出来以后,找中人看院子的人也就非常多。最后,还是汪凤的一个叫盛忠的同乡,高价拿到了汪家的这处宅院。 当然,盛忠也知道汪家的情况,虽说这十来年里汪家有很多人在他们家的这处宅院故去了,也压了些价格,但这处宅院的价格还是值那么多。 如果抛开宅院里曾经死过人不说的话,盛忠出的价格拿下这处宅院算得上是一门稳赚不亏的生意。 在搬进宅院前,盛忠也请术士到宅院里做了一系列的法事,驱邪纳福,按照风水师的指点,在院子里添置了一些器物,宅院大门也做了少许的变动,甚至连乔迁的日子也是择了又择。 但是,等盛忠举家搬进这处宅院后,没住上五六年时间,盛家的人也死了不少,套用现代的比例说的法,和汪家的情况差不多。 如果把汪凤全家搬进这处宅院的时间算上的话,到盛家居住的这五六年,二十来年里,基本上是一年至少有一两个人会莫名其妙地死去。 两家家里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以后,让盛忠是又惊又怕,觉得还是宅子出了问题。就想着把宅院给卖了,宁愿损失点钱,重新置一个院子也比这里好。 可是,汪家和盛家在这处宅院一前一后二十来年里,同乡的人看着两家都差不多死绝了,都认为这处宅院是个凶宅。哪怕盛忠把价格一降再降,本地人也没有愿意接手。 当初,为了抢到汪凤的这处宅院,盛忠可是没少花银子。现在家里又接二连三地出事,剩下的点家底也差不多给掏空了。宅院一时半会卖不掉,盛忠也就没钱重置住所,也就只好下蛮坚持住在宅院里。 说来也巧,在盛家宅院的隔壁,住着一个叫张励的小吏。在吴县的衙门上班,家里很有钱,是个富二代。 张励平日里就喜欢结交些狐朋社鬼,吆三喝四的。在衙门上班后,更借着身上的这张官皮混社会,算是通津一霸。 对盛家的宅院,一开始,张励也出手和盛忠争过,但因为父辈的原因,张励自己拿不出那么多钱,只得悻悻作罢。等后来张励自己当了家主,更没少对盛家的宅院动过心思。 包括盛家宅院是凶宅的说法,也是张励在背后兴风作浪。 因为知道汪凤和盛忠都请过相士和术士在家里做过法事,累得张励对这些风水之事也有了很多兴趣,再加上自己结交的朋友不乏与三山五岳的,让张励惦记盛家宅院的同时更对宅院有什么情况产生了好奇。 张励的家在盛家宅院的里面。每天上下班的时候,张励都要从盛家门口过路。 天宝二年,就在盛忠把宅院挂出去不久,某天早上,张励从家里去衙门点卯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有两道青气从盛家的院子里冒了出来,但大小只有箭杆那么粗,直直地插向空中。 顿时,张励好奇之心大起,顾不得上班会不会迟到了,绕着盛家的宅院转了一圈,大约过了刻把钟时间,那两股青气消失不见了。 等张励到衙门点了卯之后,和弟兄们扯寡白的时候,有人讲起了往日里干将莫邪宝剑的故事,这不由地让张励心中一动,回想着自己早上看到的盛家宅院里冒出的那两股青气,是不是他们家院子里埋藏在什么宝物呢? 至于汪家和盛家这些年接二连三的出事,估计是德不配位吧,宝物向来都是有德者据之。 第二天早上,张励估摸着自己昨天看到的时辰,慢慢走到盛家宅院外,抬头朝盛家宅院望去。与张励心中想的差不多,那两股青气又在盛家院子里冒了出来。 于是,张励找了昨天讲干将莫邪宝剑故事的兄弟,又把这个故事仔细讨教了一番。 原来,西晋的时候,通晓易理的张华在观测天象的时候,发现有紫气冲撞在斗牛之间,然后邀约雷焕共卜吉凶,得出紫气源于豫章丰城。等雷焕到丰城任县令之后,按照紫气起源的方向在地下挖到了干将莫邪宝剑。 这也让张励越发相信盛家宅院的地下有宝物,只是汪凤和盛忠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而且,这个宝物,应该是在汪凤置这处宅院之前,就藏在了地下。 既然自己能看到这两股青气,那就肯定这宝物和自己有缘。 虽然平日里张励领着狐朋社鬼时有些空无遮拦,但对自己看到盛家宅院里有青气出现的事情却守口如瓶。而且,在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之后,张励反而不放心起来了。 在接连观察了一两个月,发现这两股青气依旧是定时而出定时而没之后。某天下午,和一群狐朋狗友喝过几碗小酒之后,张励给弟兄们说,自己准备把盛家的宅院给盘下来。 听着张励的话,朋友们都是大惊,纷纷说这是凶宅劝他不要买。 看着弟兄们的劝阻,张励反而觉得心中大定。于是,便说,自己想买盛家的宅院,有两个考虑。一是弟兄们聚集的时候,每次都是到外面,纷纷扰扰的,不如自己有个地方,再说盛家的宅院景致又好,我们也可是图个安静。 再说,盛家这几年颇为不顺,急着把宅院脱手,想另寻住处,看着也是可怜,咱们把他家的宅院给盘下来,权当是是做了一场善事。 至于,大家觉得这宅院有点不吉利,咱们就当它是个自家的园林,白日里逛逛就行了,晚上不在那里住,想必也没什么打紧的。 张励的话出来以后,那句权当是做了一场善事可是扰中了这群人心里的痒处。纷纷给张励敬酒,说咱们也当一回善人。 趁着酒兴,张励领着这群狐朋狗友敲开了盛忠的门,说愿意出一百两银子给盛家的宅院买下来。 一百两银子,这价格比自己在中人那里说出的价格可低上了许多。看着院子里这帮发着酒疯的狐朋社鬼,盛忠心里有些不愿意了,可架不住张励这边起哄的人多。 盛忠转念想了一下这几年自己在这处宅院里遇上了事情,再说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盛忠自己回头也不想招惹上张励这种地痞流氓。 在几分争论之后,盛忠答应了张励开出的价格。原本想着等到第二天再去衙门那里办个手续。 哪知道这头张励早有准备,见盛忠答应之后,让人找到专门负责宅院买卖的中人,当场就给盛忠付讫了银两,看样子,是恨不得盛家人早早离开。 见到这番情形,盛忠哪不明白自家宅院是凶宅的说法是从何而来呢。当下,也就在字据上按下了手印,把手续办得齐刷刷的,连夜就搬离了通津。 看着盛忠一家卷着铺盖离开,张励不由地暗自偷笑,领着弟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之后又跑到街上喝酒去了。 第二天,张励便找人假模假样地给从盛忠手上接过来的张府打理了一番。毕竟,大家都说这是凶宅,虽说根源从何而起自己心里很清楚,但马上搬进去的话,张励心里也不免有些打鼓。 人言可畏是其一,妖由人兴是其二,万一真有什么,自己也落不到好处。 不过,在张励高薪请来的相士择好的日子之前,张励每天都在暗暗观察,自己先前看到了那两股青气还在不在,生怕那青气随着盛家的搬走而不见了。 算起来也是天随人愿吧,好不容易揠到相士择定的日子,张励没等到天亮,就让一帮弟兄带着锄头撮箕整整齐齐地进了院子。 对张励的招呼,这帮扛着锄头撮箕的兄弟可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别人乔迁新居都是置着锅碗瓢盆,张哥让咱们扛着锄头撮箕是什么意思呢? 但张励对弟兄们的发问也不做声,估摸了一下时间,让他们扛着锄头撮箕直接进了后院。然后告诉他们,弟兄们,不要说话,等一下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说完之后,张励睁大了眼睛环视着后院,想仔细瞧瞧那两股青气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多时,两股青气从后院的一处假山上冒了出来。这回,张励看的很明显,两股青气比往日里看到的箭杆大小要粗的多。但因为假山上的露水和光线的原因,不仔细的话,很容易被忽略。 等着青气消逝之后,张励招呼弟兄们搬开假山,提起锄头就朝假山底下的泥头挖了起来。 虽说,大伙儿一开始不明白张励让自己带着锄头撮箕是干什么,但从搬开假山到挖地,大致上也猜出了张励在干什么。于是,帮忙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没多时,就挖开了一个三四尺大小的洞,等往下挖得有个六七尺深以后,锄头锄出了火星,等把泥巴刨开,底下居然是一块有着打磨痕迹的石头。 这下,不光是张励,这伙给张励祝贺乔迁之喜的狐朋社鬼们也更加来了兴趣。于是,继续把洞口扩开,等把这块有着打磨痕迹的石头起开以后,底下露出了一个方形的石室。 在石室里,中间摆着的是一个有着铁索缠绕的石柜子。柜子上还伸出四根铁链锁在石室的四角。铁链没入地里的那一端,用糯米石灰封的严严实实的,与地面浑然一体。 等张励拿过凿子凿断铁链,把铁索从石柜子上取下来。露出真容的石柜子上面雕刻着许多精美的图案,柜面与柜面之间,尺寸相当的紧密严合,面板之间也是用糯米汁搅拌的石灰封得密密实实。 下到石室里的大伙儿绕着石柜子打量了一番。让人意外的是,石柜子的每个面板上都有着七个似用朱砂画下的标记,有点像是写错了的篆体字,笔画弯弯曲曲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有人犹豫了,劝说张励把铁索缠回到柜子上。可张励却愈发相信石柜子里定然是藏着宝物了,让人拿来锤子钢钎想办法打开了石柜子。 石柜子被破开以后,显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圆形的器物。大小和能装上十斗酒的酒瓮差不多。 器物的下面看起来像是一个铜锅,上面则是一个倒扣着的铜盘子,铜盘与铜锅之间的缝隙,被铅锡焊的死死的。 而且,在倒扣着的铜盘盘底上,还有九个紫色的印记首尾相连,但这九个印记的样子与现在石柜子柜面上的有些一样,有些又不一样,先前柜面的上还像是纂体字。这九个紫色的印记干脆就是鬼画桃符。 开始劝说张励的把铁索缠回到石柜子上的人更加害怕了,一边劝说张励不要动这个圆形器物,一边从石室里爬到了地面。引得在场的人都呵呵大笑。 事情都到了这一地步,张励哪听得进劝说呢。 等张励奋力拆掉铜盘,露出了红色的绸缎覆盖在铜锅的锅口。张励把绸缎一层一层的揭起,先后揭掉了三层红色的绸缎,终于露出了锅口。 不过,随着锅口的露出,一只大猴子冒了出来,赫然出现在石室里。吓得一群挖宝了人都退走在石室的角落,不知道是好是坏。 那猴子站了一会儿之后,跳到了地面,很快就不见了。 回过神来的张励走到铜锅边,想看看锅里有什么。结果,锅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倒是在锅边发现了一道铭文。 上面写着,祯明元年七月十五,茅山道士鲍知远囚猴神于此。其有发者,发后十二年,胡兵大扰,六合烟尘,而发者俄亦族灭。 看着铭文上的话,张励的心里很是不舒服。任谁挖宝结果却挖出一段诅咒,估计都是偌大的精神压力。如果铭文上的话是真的话,那可是平白无故为自己招了祸端。 张励怏怏地朝着铜锅踢了一脚。爬到了地面,领着大家把挖开了地洞填平,叮嘱大家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天宝十四年冬天,安禄山起兵叛乱,很快就攻陷长安,一时间地方纷纷起兵勤王,玄宗皇帝西狩到蜀中避难。 到了天宝十五年年底,从通津搬到苏州的张励一家,莫名其妙的死完了。张励放出猴神的事和这道铭文也随着张励一家的死传得到处都是。 后来,有人说祯明是陈后主陈叔宝用的年号,离天宝二年,相隔一百五十六年。安禄山起兵反叛,其实也是猴神的魂魄与安禄山合一之后,为报当年被囚禁的仇。 这就有点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莫非,说这话的人认为李隆基因为爱好音乐,所以才有这大唐自安史之乱后由盛而衰的征兆? 第16章 荆南官道祖救孙 孝宗皇帝赵昚在位期间,发生了一件奇事。这件事情最早是从荆南道开始传播,最后传到了临安城。 说是在距离荆南城东边十五里远的官道附近,突然出现了数以万计的老鼠,将整个官道堵塞得水泄不通。 这些老鼠颜色各异,有黑色、白色、黄色和青色;但形状却十分奇特,有的长得像鸡,有的长得像鸟。但大体上都还是老鼠的样子。 人们路过时,这些老鼠并不懂得避让,结果被车马踩踏致死或被车轮碾压而亡,数量难以计数。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三个月后,这些老鼠才逐渐消失,没有人知道它们最终去了哪里。 然而,就在这些老鼠消失不久后,同一地区又出现了一只奇怪的猴子。根据目击者的描述,这只猴子体型较小,只有大约两尺高,但却令人感到十分厌恶。 这只猴子喜欢躲在官道边的大树上,这里蹿过来那里跳过去。过路的人,稍不注意的话,携带的包袱行李什么的,都会被这只猴子夺去,然后洒得到处都是。 更古怪的是,这只猴还是个色鬼。那时正值炎热的夏天,这一带的人家,平日里妇女们总会坐在院子里纳凉闲谈,躲避酷暑。 不知怎么的,这只猴子似乎发现了这个现象。于是,每每到了妇人们闲坐纳凉的时候,它就会从官道边的大树上偷偷溜进人们住的寨子里。瞧着妇人们不备的时候,从屋顶或者是院头上悄无声息的溜下来,在妇人们身上掐把油,然后吱吱地笑着离去。 这一带的人家的妇人,基本上个个都被这只色猴调戏侮辱过。哪怕天气再热,妇人们也不敢出门纳凉。 这一带的人家的妇人,几乎每个人都遭受过这只色猴的调戏和侮辱。即使天气再热,妇人们也不敢轻易出门纳凉。但这只色猴跑到又快,她们又恨,但又无可奈何。 原本那只猴子只是袭击过往的行人,但如今就连村寨中的人们也遭了殃。这只可恶的猴子,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愤怒。 于是,不等衙门采取行动,村子里的人们已经率先行动起来。他们纷纷放置各种陷阱和机关,如带有诱饵的箱子、用来捕捉山鸡和野兽的套子等,这些陷阱在村子周围布的到处都是。 但这猴子也贼精,村子里的人安放的陷阱对它来说,视若无物一般,村民们前脚刚安好陷阱,后脚这只猴子就毫不费力地拿走了诱饵。 惹得村子里的人还以为自己的本领丢了,当他们试图检查自己安装的机关时,却常常不慎触发机关,将自己陷于了不利的境地。 而且,每当村子里的人触发机关以后,过不了多久,就会听到这猴子痴痴的笑声。 在连连捕捉猴子却徒劳无功的情况下,村里开始流传起一种说法:“这猴子肯定不是普通的猴子,说不定是一只神猴呢!要不然,它怎么能每次都识破我们设下的陷阱?” 这个观点一出,立刻引起了不少村民的共鸣。他们认为,如果继续追捕下去,可能会给整个村庄带来不幸。因此,大家决定不再去抓这只猴子。 而且,猴子如此聪明,或许可以通过供奉来平息它的怒气。于是,村民将一些食物和水果摆在猴子经常出现的地方,希望这样能够讨好这只猴子,希望猴子在享用供品之后,不再骚扰村子。 可惜,事实证明这些村民们的努力都是白费功夫。尽管他们不断地供奉,但猴子依然我行我素,甚至变得越来越嚣张。 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这只猴子都会趁人不备的时候溜进来,村子里的很多人家,被猴子折腾得更加够呛。 眼见供奉也没有什么用。某个胆子稍微大一些的山民,在自己家妇人又被猴子骚扰之后,终于忍不住了,就找了许多网鸟的罩子,偷偷安放在村里人平时放置祭品的地方,看能不能逮住这只猴子。 结果,还真没辜负他的期盼。在埋伏了三番五次之后,某个傍晚,还真让他成功的用网子逮住了这只猴子。 看到猴子落了网,山民的心里既高兴又紧张,因为村子里的人都说它是神猴。 于是,山民就趁着夜色,让自己家里人缝了一个布口袋,把网子连同猴子一起塞进了布口袋里,打上了死结。想把这只猴子背到荆南城西的八渠山那边,连同布口袋一起扔到荆江,让它随水飘走。 从把猴子装进布口袋背在身上往荆南城走,走到荆南城西门外的时候,天还没大亮。 山民迎面碰见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头发白胡子老头,那老头拦住了他。你背上背的是不是一只猴子啊。 听了老头的问话,山民也是很惊奇,也就停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啊,老丈。 至于山民为啥会停下来并老老实实地回话,原因也很简单。在古时候,能持着拐杖行走的老头,那可都是有特权的啊! 汉成帝时发布的《王杖诏书令册》就说过:“年七十以上赐王杖,比六百石,入官府不用跪拜,有殴辱王杖主者,以大逆不道论罪。”这些律令,乡老们没少在村子里宣传过。 老头又开口道:“这只猴子是有罪,但罪不至死,可以交罚金抵罪。我这里刚好有三千文交子,能不能和你打个商量,用这三千文钱换你背上的这只猴子?如果你能够把这只猴子放生,我想,这只猴子也应该不敢再来了。要不,我们俩一起去八渠山,就把它放在八渠山的山林里吧。” 老头说完以后,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三千文交子,拿着让山民看。 看着老头递在自己面前的交子,山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自己想办法抓住了这只猴子,因为村里人都说它是神猴,怕它会报复,所以自己才用布袋子将它装起来,想趁天还未亮把它扔河里了。然而,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愿意出钱购买这只猴子。 于是,山民欣然同意了老头的提议。随后,他与老头一同前往八渠山脚下,在树林边接过老头的交子,然后连同布口袋一起把那猴子递给了老头。 等山民回家以后,山民的妻子看到自己的丈夫空手而回,却递给自己三千文交子,就好奇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山民如实向妻子讲述了自己偶遇老头并用交子交换猴子的经过。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自那只猴子被山民和老头在八渠山的山林里放生之后,它再也没有出现在山民居住的村庄附近。 猴子的事情消腾以后,山民抓的一只猴子并卖的三千文交子的事就传遍了荆南城。 听说了这件事情的人,把山民嘴里的老头暗暗比较了一番,发现荆南城周围并没有这样一个拄着拐杖且头发胡须全白的老头。 于是,便有人猜测,这个头发胡须全白的老头,会不会是这猴子的祖父呢,知道它调皮任性,命在旦夕,所以主动现身人前,救了它的性命。 后世有一个很短很爆火的视频:大意是说父母看到儿子开车回来了,他们小跑到车跟前,打开车门,抱着孙子就往回走,连看儿子一眼都没有! 然后,就有评论:这个儿子就是个送货的!有了孙子,眼里根本就没有儿子了! 那个用三千文交子换取小猴子的事,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隔辈亲呢? 第17章 东都宅院猿作怪 东都洛阳,崇让里有一处宅院,院子很美,布置着假山和潺潺流水,自成一片天地,很有江南园林的风味。 据说,宅院原先的主人姓李,而这个李家,极有可能跟皇族沾亲带故。然而,自从李家搬进来后没多久,诡异的事情就开始发生了。 每每到了有星月的晚上,李家人总是会听到院子里传出哀怨的长啸声。那声音如同鬼魂的哀嚎,让人毛骨悚然。等召集仆役们四处查看时,无论他们怎么找,都始终无法找到声音的源头。 试想一下,即使是现代的公园,有着灯光作为布景。晚上,人们三三两两的在公园里的小径散步的时候,突然在耳边传来鬼嚎般的哀啸,看过来看过去,却又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这声音时不时的在耳边回响,估计也没有几个胆大能继续前行的。 李家的几位少年郎,在搬进新居之后,一开始是很开心的,毕竟新宅子里的环境和设施都比以前好太多了。 但是,在夜里几次冷不丁遭遇这个哀啸的声音时,不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但是脸色苍白失魂落魄是肯定的。 不仅如此,在李家做客留宿的客人也遭遇了同样的困扰。有些人甚至声称在半夜里听到了类似于鬼哭的哀啸声,这使得李家的名声受到了影响。 慢慢的,李家的这处宅院,在洛阳,就传出了风水不好的风闻。连得李家的家人,对自家的这处宅院,也颇有微词。 但是,当时李家的家主却没有在意这些,因为,自家的这处宅院,除了在有星月的晚上会偶尔有哀啸之外,其他奇异的事情并没有出现过。 不过,在李家家主病重的时候,那个鬼嚎般的哀啸声出现的次数频繁了一些。院里的仆役,独自夜里在院里行走的时候,偶尔撞见过一个黑影,还被那黑影袭击过,虽没有什么大碍,但也弄的李家人人心惶惶的。 不久后,李家家主去世,李家便决定搬离此处,全部搬到了原来在陆浑置办的别墅。至于这处宅院,门上挂了一把大锁,甚至连一个守门人都没有留下,更别提有人来管理它了。 这一荒就是好些年,院子里的树木也就愈发茂盛了。在崇让里,因为李家空置的宅院,那些从院子里伸出的树枝还给过路的行人带来了许多阴凉。 热天的时候,李家宅院附近的街坊邻居,还会选择在这些树荫下纳凉。 开元年间,从吴越调来的一位姓王的官员,当时人们都称他为王长史,具体叫什么名字不清楚。 据说,王长史原本是在长安任着集贤学士的清显官职,素来刚正,因为诗酒傲王侯得罪了京城的权贵,让人摆了一道,明升暗降地从京城弄到吴越当个地方大员。这回,是好不容易托了很多关系才回到洛阳。 都说人是在不断的波折中成长。从吴越到洛阳后,王长史也断了再回长安的念头,打算就在洛阳终老。 于是,王长史就托人在洛阳到处寻访了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最后,看中了李家在崇让里的这处宅院,而李家给出的价格,也恰好在王长史的心理范围内。 在王长史绕着李家宅院观察的时候,崇让里的街坊也给王长史的下人说了这处宅院的风闻。 下人把自己听闻的事情告诉王长史以后,王长史很不以为然,哪怕是亲近的同僚很正色的和他说起这事,含蓄地提醒他。他却朝着西边一抱拳,雷霆雨露,都是圣眷,房子的风水很左右吗,何况这还只是风闻。 等王家大院的门匾替换掉李府之后,王长史就举家搬进了宅院。对院子里原来的布置,王长史也只是稍作清理,并没有过多的修葺。 一来是这处宅院在荒芜一段时间之后,许多花花草草自然生长,比人工打理的反而更加好看,二来虽然洛阳又成了东都,但是高宗和则天皇帝留下的那些痕迹还在,王长史囊中也有些吃紧,居也不容易。 好在乔迁也是人生一件大事,在举家欢欢笑笑热闹一番之后,王长史算是在洛阳安居下来了。 正式搬进新居住上一段时间以后,王长史看中了自家院子大厅边的西厢房,也对原来置办这处宅院的李家家主欣赏不已。 西厢房的外面便是有着假山流水的小花园,很有点闹中取静的韵味。白天,住在西厢房看书的时候,耳边会有潺潺的流水声响,时不时还会有清脆的鸟鸣;到了晚上,灯光会透过窗桓的洒在外面的走廊上和院子里,时不时会传来一阵花香。 这样的景致,也甚得王长史的心意,于是,下班之后回到家里,王长史就经常一个人呆在那里,乐乎其中。 某个晚上,有点稀稀疏疏的月色,王长史坐在西厢房独自看书,正读得有味。突然,一阵鬼哭的哀啸从院子里传来,很是刺耳。 于是,王长史就站起了身,从屋里走了出来,走到外面左看看右瞧瞧,一直走到了花园里,远远的看见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蹲在假山上。 当下,王长史就大声喝问到,什么人,敢到我家装神弄鬼。 随着王长史的话音,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并不搭话,反而从假山上跳了下来径直朝王长史扑来,一只脚抬起正踢中了王长史的肩膀。 王长史被弄了个措手不及,被蹬得倒退了好几步。不过,王长史倒也机警,顺势就退回了西厢房,一边退一边大声喊有贼人。 那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见王长史边退边喊,也就没有继续追赶王长史。等王家人听到王长史的喊声赶过来时,那黑衣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边,家里人举着灯看了看王长史的肩膀,听王长史说是被黑衣人踢了一脚,看着那伤口都是摇头。 这肩膀哪是人踢得喔,分明是被什么利爪抓了一下。赶紧连夜请来的医生,清洗了创口,内服外敷的药开了老大一堆。 遭这一吓之后,王家大院加强了警戒,担心是有什么人对王长史不利。夜里还专门安排了仆役巡守。并派人把这事告诉了王长史在外游历的弟弟。 听到哥哥受伤,王长史的弟弟也是得了一惊,快马加鞭和送信的了一起往洛阳赶。等回到王家大院,来回都差不多有个十来天,王长史肩上的伤口早已结了痂,眼见快好了。 兄弟俩复盘了一下那天晚上的事情,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按王长史的说法,是人用脚踢得他,可他这个素来好武的弟弟一看,自家哥哥肩膀上的伤口却似是什么动物的利爪抓过。 因为没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王长史的弟弟就打算住一段时间,和家里人再问问看是个什么情况。 结果,等到王长史的弟弟在家里还没待上两天。某天半夜的时候,院子里又传来的鬼哭似的哀啸声。 这回,王家的人学乖了,悄悄地着人循着声音去找,在西厢房外花园的树上,发现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正对着空中的星月哀啸。 听到下人们的禀告之后,王长史兄弟对视了一眼。王长史发了狠,让弟弟去把这个黑衣人射杀掉,反正《唐律》也规定“诸夜无故入人家,笞四十。主人登时杀者,勿论。若知非侵犯而杀伤者,减斗杀伤二等。其已就拘执而杀伤者,各以斗杀伤论,至死者加役流。” 于是,王长史的弟弟就提着弓箭在仆役的带领下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西厢房外的花园里。在仆役的指点下,看到了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 王长史的弟弟二话不说,举起弓对着黑衣人就是一箭,刚好射中了黑衣人的腰。 然后就只听见那黑衣人一声哀哮,带着箭从树上噔地一下就跳到了西厢房的房顶上,踩着瓦落荒而逃。 天亮以后,王家人循着血迹到处找,想看看那个黑衣人逃到了哪里,或者是死了没有。但是,血迹在西厢房的房顶上滴洒了几滴之后,就没有了线索。 但是,在这之后,王家大院里再也没有听到过鬼哭似的哀啸之声了。 到了这年秋天,王长史的手边稍微宽绰了些,让下人到外面找了几个匠人准备把院子里的马厩重新弄一下。 在匠人们拆除原来的马厩过程中,发现了一只中箭而死的黑猿。 匠人们把消息报过来以后,王长史赶到了现场。等把插在黑猿腰上的箭拔出来一看,居然是自己弟弟用的箭。 这时,王长史才醒悟到,自己夜里看到的那个并踢了自己一脚的黑衣人,其实就是这只黑猿。回想起街坊们传的这处宅院风水不好,当初李家人在宅院里住的时候,估计也是这只黑猿作怪。 但是,这黑猿出没在自家院子里,院子里的东西也没见少过,它是怎么果腹的呢?或者,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他出现在自家的院子里呢? 第18章 唐朝猴子会念经 故事发生在肃宗乾元年间,在江南的会稽郡,有个姓杨的老头,是当地有名的富家翁。 某天,杨老头突然生病了,等家里人围拢来之后。躺在床上的杨老头的样子,看着即将掉气,可那一口气却怎么又掉不下去,一直在那里哼哼啊啊的。 不光是杨老头自己难受,连看着的杨家人心里也很难受。而且,杨老头的这个活死人的样子,一直持续了几个月,把杨家人折腾的够呛。 杨老头的子女中,有个儿子叫杨宗素,素来信奉佛法,走路都生怕踩死蚂蚁。 虽说杨老头病情对杨宗素不怎么样,经常性打骂。但杨宗素却始终抱着小棍受之大棍则逃的原则服侍杨老头,是会稽郡有名的孝子。 杨老头生病之后,杨宗素也是忙上忙下。会稽郡的郎中,在杨宗素的央求下,都来杨家给杨老头看过病,熬过的药渣不知道倒出多少,可杨老头还是那副样子,依旧是一口气落不下去。 俗话说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后来,有个姓陈的道医被杨宗素请到了家里给杨老头诊治,陈道医看了看杨老头的样子,又和杨家人问了许多老头生病前前后后的事情,在杨家坐了许久之后,连连摇头,始终不肯为杨老头开药。 陈道医的这番动作让杨宗素直觉蹊跷。于是,在送陈道医离开的时候,杨宗素便缠住了陈道医,想陈道医能给自己说道说道。 眼见杨宗素确实是诚心诚意恳求自己。于是,陈道医就告诉杨宗素,杨老头的病,问题是出在他的心上。 说的简单一点,就是杨老头这些年心思一直扑在财货上,心已被财货的利益所蒙蔽。现在,杨老头这种活死人的样子,是因为他的心早已死了,而身体还未死。 想要治好杨老头的病,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弄一个活人的心来,让杨老头吃下去,以心补心。 如果弄不来的话,杨老头,只能慢慢往后拖,一直拖到他掉气为止。 可是,天下活着的人,谁又能把自己的心拿出来给杨老头治病了。如果真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心掏出来送给杨老头治病,那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听了陈道医的话后,杨宗素也是黯然。要用活人的心来挽救自己的父亲,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父亲的病,只能尽人事而知天命了。 回去的路上,杨宗素忽然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在寺里听师傅们讲过的故事。说是贞观八年,天水人袁志通在死去两天之后又活了过来。 据师傅们说,到了地府,阎王问袁志通在生时做了哪些善业,袁志通回答说他不知道自己做了哪些善业,但是自己常念《金刚经》。阎王一听大喜,给袁志通连续点了好几个赞,然后让鬼卒送他返阳。 还有就是潞州铜鍉县的杜思讷,在患了重病之后,也是凭念《金刚经》带来的神力,不光是病好了,而且每当到了念经的日子,路过的人还能看见杜思讷身后散发的神光。 再说,自己打小就信奉佛法。既然找不到活人的心来拯救父亲,自己是不是在家里修一佛龛,念念经文为父亲祈福呢,说不定能让父亲恢复过来,哪怕是减轻下父亲的病痛也好。 定了主意之后,回到家里,杨宗素把自己的想法和家里人一说,家里人也是举双手赞成。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万一杨宗素的想法有用呢,反正杨宗素又信佛,也全作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于是,杨宗素就到会稽郡最为出名的佛寺,向住持禀明了自己的想法。住持一听是会稽郡的富户杨家想在自己家里建一座佛堂,哪有不同意的。 赶紧派出一名高僧随着杨宗素到了杨家,确定下佛堂的位置,又向杨宗素推荐了会稽郡里有名的雕刻塑像匠人,在杨家的佛堂塑铸佛像。 寺里派出的高僧,在杨家佛堂的位置确定之后,就开始盘坐在佛堂为杨老头诵经。佛像铸成后,佛寺还来了几位佛爷,专程为杨家佛堂的佛像开光。 见佛寺这么尽心尽力,杨宗素也是激动不已。 杨家佛堂佛像开光的第二天,杨宗素就让家里准备了许多吃食,让家里的仆役们挑到佛寺,并许下承诺,说自己家三个月内,每天都会准备一些吃食送到会稽郡各处的佛寺,请师傅们为杨老头祈福。 于是,在杨家的佛堂,每天都有一位从佛寺来的僧人,为杨老头诵经祈福。 而杨宗素自己,在走遍会稽郡内所有的佛寺之后,各处佛寺的住持都认识了杨家的这位信徒,杨宗素孝子的名声,在会稽郡也愈发响亮。 某天,杨宗素独自带着吃食去某处稍微偏远点的佛寺进献。进山的时候,走错了路,转过了几道小径之后,冷不丁在某座山下看到了一处石龛。 在这石龛的下面,有一个相貌类似胡人的僧人盘坐着在石头上闭目念经。这个僧人又老又瘦,身上褐色的袈裟都起毛了。 杨宗素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山势,心想,莫非这就是师傅们说过的苦行僧。 于是,杨宗素慢慢走到这个老和尚面前,恭恭敬敬地向老和尚行了一礼。 大师,弟子有请了。您一个人住在这人迹罕至的的山里修行,身边也没有仆役照顾,就不怕被山中的野兽袭击吗? 不过,想来您一定是得到了释家的真义。能够教导一下弟子嘛? 听到杨宗素的问话,那个老和尚缓缓睁开了眼,给杨宗素回了一礼。 贫僧俗姓袁,祖上住在巴山。从祖上开始,家族开支散叶子弟繁多。有的散住在弋阳各地,能够接续祖业。有的擅长长啸吟笑隐居方外山林,俗世里的那些诗人很是追捧他们,还写了很多诗称赞他们,让他们声闻天下。 还有一支姓孙,也是家族里的人。这一支族人喜欢游历俗世,要么在权贵豪门的庭院之中谈笑风生,要么在市集平民会集摆弄戏谑。他们但凡现身俗世,都会给人们带来利益好处。 至于我,崇尚佛法,对他们那一套把戏看不起。情愿远离尘世,独自在山中修行。饿了就采些树上掉落下来的果实,渴了就喝点溪谷里的潺潺清泉。 歌利王割截身体,菩提投崖舍身饲虎是我在山里修行的最高目标。遗憾的是,我在这里修行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虎狼来把我吃掉。即便是虎狼来了,我也愿意被它们吃掉。 倒是施主,你怎么来到了我的修行之地? 听得老和尚说的这么高大上,杨宗素对他更是佩服不已,于是便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去佛寺送餐然后迷路走到这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回想起老和尚刚才说的“即便是虎狼来了,也愿意被它们吃掉”的话,杨宗素心里有点了想法。把吃食放下之后,又恭恭敬敬地向老和尚行了个大礼。 大师啊,您真是实打实的高僧啊。能够舍身不顾,哪怕是用自己的身体来饲养山里的野兽,可谓是仁勇到了极点。山外的那些僧人和您比起来,拍马也追不上你的佛心。 刚才,听了大师的指教,弟子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那你说吧。老和尚看着杨宗素放在地上的吃食,和颜悦色的说道。 弟子的父亲生病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请来很多郎中服了很多药石一直没有什么效果,每天像个活死人一般躺在床上一口气进一口气出的,作为儿子,我是昼夜担心,可是又不知道有什么法子。 好在后来有个医生,在给父亲诊治之后,告诉我是父亲的心出了问题。如果不能用活人的心救他的话,他只能永远像个活死人那样躺在家里直到掉气。可是又能到哪里去找到活人的心来救父亲的命呢。 刚才听大师说,您愿意把自己的身体提供给豺狼虎豹,以解决它们的饥饿之苦。但这种想法和舍命于人比较起来,还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所以,弟子在想,大师都愿意把自己的身体让豺狼虎豹吃的,不知道大师能不能把您的心给我,让我回去救救我的父亲。恳请大师考虑一下啊。 听了杨宗素的话,老和尚把手竖在心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施主,你说的很对。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开始的想法层次有些低了。反正都是脱出这身臭皮囊,用我的身体去喂山里的野兽,确实也比不上救人一命。 施主说的不情之请,贫僧答应就是。只是,今天到现在我还滴水未进,希望在死前能饱餐一顿,也免得死后坠入阿鼻地狱。 这下,杨宗素可是又惊又喜,眼前的老和尚居然愿意用他的心来救自己的父亲。 杨宗素颤抖着双手捧着吃食膝行到老和尚的面前,把吃食递给老和尚。 看着杨宗素递过来的吃食,老和尚毫不推辞,风卷残云几下就将杨宗素送过来的吃食消灭的一干二净,还有意犹未尽的样子。 吃完吃食之后,老和尚抹了抹嘴巴,对杨宗素说。既然我已经吃过了东西,那也应当兑现承诺。不过,在兑现之前,先让我拜下四方的神灵。 随即,老和尚就站起了身,从石龛下走了出来,站定之后,整了整身上的袈裟,开始向上下四方行礼。 杨宗素也退在一旁,看着老和尚行礼。 不过,等老和尚向上下和东方行礼之后,他却停了下来,朝杨宗素看了一眼之后,噔的一声猛地跳到了石龛后的大树上。 杨宗素被老和尚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愣在石龛前半天没有做声。莫不是老和尚在自己面前显露一下他的神通吧,毕竟,这树有那么高,而且,老和尚又是硬生生地跳上去的。 转念,杨宗素又是一喜。这老和尚能跳这么高,想来身体一定极好,用他的心来救父亲的话,功效一定极好。 于是,杨宗素眼巴巴地望着树上的老和尚。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老和尚才从树上跳下来。 老和尚跳下来之后,示意杨宗素盘坐下来,然后问杨宗素。施主,你刚才是向贫僧求什么? 杨宗素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先前听大师说愿意用自己的身体饲喂山里饥饿的野兽,所以,弟子相求于大师,想大师能把心提供给弟子,以便弟子回去救生病的父亲。 老和尚也盘坐了下来。是啊是啊,我都差点忘记这事了。贫僧是答应施主了。施主也是释家弟子,在这事之前,贫僧想说一段自己领悟的《金刚经》的妙义,不知道施主愿意学吗? 见老和尚说的郑重其事,杨宗素也不疑有他,接过老和尚的话,弟子打小就尊崇佛法,今天有幸在这里碰见大师,哪有不听的道理呢,还请大师赐教。 老和尚说,施主,《金刚经》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你觉得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杨宗素沉默了半天,不知道老和尚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杨宗素沉默,老和尚顿时笑了。三心不可得,当体即空,就是真如自性。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施主想要我的心,也是不可能得到的。 说完之后,老和尚站起身,长啸一声,跳到石龛上。然后变成了一头褐色的猿猴,在杨宗素惊诧的目光里,几步就跳进山林,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和自己说了半天佛愿佛经并吃了自己进献给佛寺吃食的老和尚竟然是一头猿猴,自己还央求它让把心掏出来救自己的父亲。 看着猿猴离去的杨宗素顿时吓得个半死,来不及多想什么,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山里。 至于逃回去的杨宗素,后来是继续信佛,还是怎么样了,说这个故事的人没有说。不过,这只会念《金刚经》的猴子,在老吴创作大师兄的时候,肯定激发了老吴的灵感。 别的不说,就光师徒一行西行路上打尖借宿的时候,都是大师兄充当先行官,既然唐朝的猴子都能念经,那王莽篡汉时的天降神猴,会各地的语言和方言,也就是很正常的事了。 第19章 云游僧以猴驱猴 据说,在徽州休宁县县城的西边,有一条溪水,水面不深,汇入鄱江,也算是鄱江的源头之一。 在溪水和鄱江交汇的地方,溪水的北边,则有一座佛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兴起的。如果从鄱江上来,去往休宁县城的话,大多都会在山下的码头停泊,从佛寺的门前经过,所以,寺里的香火,也极为旺盛。 佛寺的南面,则是葳蕤连绵的丛山,山上林木葱郁。如果能从上方俯视的话,方圆五里之内,有山有水有佛寺,一动一静一造化。 这样的景致,文人骚客们,自然是最爱的。面对如此秀美的山川,纵然不能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借几句前人的诗吟诵一下,然后再昂头长啸几声,附庸一下风雅,也是一桩美事。 某年,洪老爷子回乡,沿着鄱江而上,去路过休宁县城的时候,也曾选择在寺外的江边码头下船,顺着山路,在山上的佛寺试了试他们家的斋饭。 因为寺里的住持也知道洪老爷子平素喜欢听故事,于是,在陪着洪老爷子在膳堂用斋的时候,住持便给老爷子讲了一个在佛寺里发生的以猴驱猴的故事。 住持说,往年间,在修这座佛寺的时候,南边的山上,曾有几只猴子涉过溪水,跑到祖师面前找吃的。祖师把自己化来的斋饭,分享给了这几只猴子食用。 在祖师看来,蝼蚁尚且惜命。但估计祖师可能也不曾想过,自己给几只猴子分享点斋饭却会给寺里带来不便。 一开始,还只是那几只猴子时不时的跑到寺里讨点吃的。等到佛寺修好之后,僧人和香客多起来以后,到寺里讨食的猴子也多了起来。 估计当初向祖师讨食的那几只猴子在山上繁衍生息,然后其他地方的猴子也跟着来了。按照过往香客的说法,上山的路上,经常看到猴群,这里一批,那里一批,大大小小起码有几千只。 这几千只猴子,一旦到了饭点的时候,就会成群结队的从南边的山上涉水来到寺里。而且,这些猴子还非常的暴力,大白天的,进寺以后也是直冲后院的厨房和膳堂。 后厨负责膳食的仆役,有好几次没有及时避开,还被这些扯肩搭背的猴子冲倒在地,弄得一身的伤痕。 进到后厨和膳堂以后,放好的锅碗瓢盆被它们扔的到处都是,好好的饭菜也会因为它们的争抢,被打翻在地。 不过,也幸好猴子多,散落在地上的粮食都会被它们捡拾的干干净净,不至于因为一粒米而压了一座须弥山。不然,那就是天大的罪业了。 每次它们来了以后,寺里的后院就像被乱兵梳理过一番。搞得寺里的僧人,像正常的吃个饭填填肚子,都得像做贼或者是打仗一般。 如果是在膳堂用食,门窗稍微留个缝,没关死,都会被它们携手闯进来,僧人们集中用食的时候莫少被它们折腾过。 后来,大伙儿要吃饭,都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相互戒备着溜进膳堂,把盛好的饭菜藏到衣服里面,让其他师兄弟帮忙打着掩护,躲躲闪闪地像贼人一样回到禅房。 即便是回到了禅房,还得紧闭门窗,上观下察,确定房间里没有了猴子,才敢把饭菜拿出来食用。如果观察的不够仔细的话,说不定就有一只猴子从房顶上跳下来,将你放在桌上的饭菜抢走。 好在这些猴子讨抢吃食的时候,只对后院和僧人们下手,没有冲撞来寺的香客,不然,恐怕这处山寺,早就荒废了。 那些年里,来寺里的香客,有敬奉菩萨的,也有听说了这事之后,专程跑过来看热闹的。就连寺里的僧人,也有很多实在是受不了猴子的骚扰,去了别处。 后来,有一位云游的师兄,来到寺里挂单。看到寺里用斋的时候,师兄们这般如临大敌的偷偷摸摸,很是惊奇,也不太相信会有猴子到寺里抢吃食。 当这位云游的师兄独坐在膳堂,按着正点的时辰准备用餐,结果,放在桌上的吃饭就在他诵功课的时候,被猴子拿去了。惹得寺里的师兄弟们都纷纷嗤笑: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第二天一大早,这位云游的师兄就找到了当时的住持,当着众位师兄弟的面说,他有一个法子,可以让这些猴子不再来寺里抢吃食,但是需要师兄弟们的帮忙。 被这些折腾,驱赶猴子的事,寺里的前辈们不是没有做过,但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效果。这位挂单的师兄,阅历丰富,兴许有好的方子。 于是,住持就问,需要寺里的人怎么帮忙。 这位云游的师兄说,也不是很繁杂,我需要一张渔网,劳烦哪位师兄下山到渔家那里借一张来。其他的,我自行准备。 等到中午,看守山门的僧人将渔网送到了云游师兄的手里。云游的师兄也不多说,拿着渔网就到了后院的厨房。 师兄先是和后厨的仆役详细问了下猴群每次来的情形,然后,又仔细看了看厨房和膳堂。最后,在膳堂里把渔网展开,用绳子牵着四角打了个活结,挂了起来。 渔网挂好以后,他又让仆役们帮忙找了些干枣和板栗,随意地撒在渔网的中间。看起来是做了一个简单的陷阱。 这一切都弄好之后,云游的师兄给后厨的仆役耳语了几句,便离开了后院。 想来也是巧合,就在云游的师兄离开后不久,有两只体型稍微大一点的猴子就溜进了膳堂,看见了渔网里的坚果,伸手去取。 结果,惊动了云游的师兄设下的机关,两只猴子全被兜在渔网里挂在半空中。这可把那两只猴子吓得魂飞魄散了,陷在渔网里拼命挣扎,但越是挣扎反而越是被渔网牢牢的缚住,挣脱不了。 得知消息的云游师兄来到膳堂,看着渔网里的猴子,也没让仆役们把猴子放下来。而是找到住持,让住持寻一些墨烟给他。 等墨烟弄来以后,云游的师兄招呼着后厨的仆役帮忙,从灶膛里舀出来许多的草木灰,和墨烟混在一起,倒在水桶里,加上水狠狠地搅拌,搅的一桶犹如黑漆的灰浆。 这一切都弄好之后,云游的师兄才让人把渔网放了下来,把猴子的手脚按住,提起刷子,就着水桶里的黑浆将两只猴子里里外外刷的黑乎乎的。 等那黑浆子干了以后,猴子身上原本顺滑的毛发因为浆子的缘故都像刺猬毛一般一镞一镞竖了起来,而那猴子龇牙咧嘴的时候,就只看得到它的牙齿是白的,和通身的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冷不丁看见,还以为是个怪物。 至于按压着猴子的仆役,和云游的师兄,也因为猴子的挣扎,身上脸上也沾上了很多黑浆,相互看着都是忍俊不禁。 眼见就到了晚饭的点,在寺外观察猴群动静的仆役赶到后院,说是猴群已经过了溪水,正往寺里赶来,已经快到了寺门口。 等到云游的师兄瞅着猴群在后院的院墙冒了头,他让仆役把那两只染得漆黑的猴子放了出来。那些跳进院子里正准备冲向膳堂和后厨的猴子,被膳堂里蹦出来的两只黑猴子吓的连连尖叫,头也不回的往外飞奔。 几个好事的师兄和仆役们跟在后面,想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发现那两只染成黑色的猴子越是追赶着猴群,那些被追赶的猴子越是跑的飞快。很快,就越过了溪水,进了南方的山中。 而就在这两只染成黑色的猴子放出去以后,没过三天,整个南山,那几千只猴子都跑得无影无踪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直到现在,寺里僧人因猴群的骚扰而不堪受累的事,在过往的香客嘴里,都成了一种传说。 听完住持讲的云游僧以猴驱猴的故事,洪老爷子不禁想起了《列子》里的一件事情。 说是杨朱的弟弟杨布,某天穿着白色的外套出门访友,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天下起了雨,因为没带雨具,猝不及防的杨布很是狼狈,白色的外套上溅上了很多泥水。 总不能一身泥泞的去拜访朋友吧,再说,这个白色的衣服,上面沾上了泥巴浆子以后有又不好清洗。于是,杨布索性就将外套给脱了下来拎在手上,露着里面穿的黑色内衣掉头往回走,打算到家里换一身衣服再做计较。 哪知道等杨布走到自家院头的时候,家里的狗嗖地一下从狗舍里冲了出来,对着杨布大声吠叫,样子也极为凶恶,好像是在警告陌生人不要轻易进我家一般。 这下,杨布就有些郁闷了,平日里都是我给你喂食,还带你去洗澡,给你梳毛,咋的啦,老子才出门多久,你就不认识我了? 于是,杨布就站在院子门口大声呵斥狗。哪知道不呵斥还好,一呵斥,那狗叫得越发凶狠了,牙齿都露了出来。 好端端的一场出行,因为下雨弄脏了身上的衣服,行程受了耽搁,原本杨布就有些烦躁。这狗现在这么一弄,杨布更加生气了。 老子养了你这么久,连自己家的主人都认不出来了?杨布一边骂着狗,一边从院子里堆着的柴禾里抽了一根棒子,就准备教训自家的狗。 这时,听见外面院子里声音的杨朱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这一幕以后,就拦住了杨布喝住了狗。但杨布依旧有些气急败坏的想教训下家里的狗。 杨朱说,老弟啊,你打它干什么呢?换做是你,你也会像它这样做的。假如这条狗出去时一身白毛,回来时一身黑毛,你是不是也感到奇怪。 所以,洪老爷子就说,南山的群猴,没有认出那两只被僧人染了色的猴子,以为自己是看到了什么怪物而惊慌逃窜,和杨布“狗白而往,黑而归”,道理差不多啊。 在宋人的另一本笔记里,也有一个类似的故事。和洪老爷子听住持说的事情差不多,而且情节也很类似,都是不堪猴群的骚扰,然后云游到寺里的僧人出了手。 说是在郴州,有一座香山寺,修建在半山腰上,离郴州城仅五里之遥。山上的景色极其清雅,万里炎荒厌翠微,一泓泉石抱幽奇。回头便是清凉地,无限行人过不知。 据说,寺名的由来,也会因为寺址边有一汪泉水,和着山上的花草树木香气扑鼻。 但是在这山上,也有很多的猴子。在香山寺修建好以后,这些猴子也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经常性跑到寺里溜达,屋顶上散散步,房檐下做做操,有时候还跑到厨房里偷偷摸摸的寻点吃的。 与洪老爷子听说的不同的是,来香山寺折腾的猴子,在看到寺里的僧人洗衣晾衣之后,经常性的把僧人们晾好的衣物给扯下来,像模像样地裹在自己的身上。 虽说佛寺的腰包比道观的腰包要厚实多了,但今天被猴子扯几件衣服,明天被猴子又顺手牵几件衣服,积少成多不少,有时连寺里的住持会客,都找不到一件无损的衣服,还是有些打脸。 可是,不管香山寺的僧人,用什么法子驱赶,山上的猴子还是络绎不绝的在寺里东走走西逛逛,胜于在自家的花园溜达一般。 和洪老爷子听来的故事一样,也是有一位云游的僧人来香山寺挂单,看到了僧人们不堪骚扰的情形主动献计,说他能让这些猴子不再往寺里来。 某天,寺里的僧人设法逮住了一只猴子之后,挂单的僧人找了墨汁,把这只猴子也是涂得一身漆黑,然后放了它。 这只染黑了的猴子被放开以后,惊慌失措的往猴群边跑,想寻求安慰。哪知道,其他的猴子看到它,都像是看到了怪物一般,被吓得乱窜。 结果,这只染黑了的猴子越是追赶,其余的猴子逃得越快。打这以后,香山寺里,再也没有猴子来骚扰了。 不过,郴州的香山寺,在现代已经没有踪影。 第20章 藏在肉瘤里的猴 西梁大定年间,在陕西的安康城,有一个耍把戏的人,名叫刁俊朝。早年间出门耍把戏的时候,从巴地领回来一个女子,成了亲,乡邻们都习惯性地将这个女子叫作巴氏。 虽说巴氏是巴地人,但性子却是极好,与刁俊朝成家以后,把家里张罗的井井有条。街坊邻居们说起她,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 话说刁俊朝的小儿子成家之后,巴氏的脖子上突然生了一个肉叮子。起初,这颗肉丁仅有米粒般大小巴氏也没把它当回事,反正又不影响正常的生活。 然而,不到半年时间,那颗肉丁竟迅速长大,变得如鸡蛋一般大小,形成了一个肉瘤。 这让巴氏很是苦恼,自己修桥补路的事不知做过多少,甚至连走路时都小心翼翼,生怕踩死蚂蚁。为啥偏偏自己脖子上会长个这个怪东西呢,出个门,街坊们都会对着她的肉瘤指指点点,令巴氏感到十分难堪。 但更出乎巴氏意料的是,她脖子上的这个肉瘤子还在长,慢慢地垂在了肩上。从她自己发现脖子上那个米粒大的肉叮子开始,还不到两年时间,能搁在自己肩旁上的肉瘤子,如果是一个口袋的话,都能装上四五斤水了。 生活在家里的人,看着巴氏脖子上那个莫名其妙的长出来的肉瘤子,都觉得很怪异。连街坊们看到巴氏以后,都为巴氏叫屈。 刁俊朝也不是没有请郎中为巴氏瞧过,包括街坊们给刁家出的主意,刁俊朝和巴氏也试过,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从巴氏脖子上生出肉叮子开始,才过的五年,那个肉叮子变成的肉瘤愈发怪异了。从一开始的米粒大小变成了一个能装几十斤的肉口袋,从脖子垂到胸口。 冷不丁看见了,还以为是个什么怪物。在以前,只搁到肩上的时候,巴氏都还很平常地看待自己身上的事。但现在,因为这个肉瘤的累赘,巴氏连走路都成了问题,只好每天都呆在着房里。 更奇怪的是,巴氏脖子上的肉叮子长到能垂到胸口的肉瘤子的时候。时不时还能听到这肉瘤子里面传来琴瑟笙磬埙篪奏响的声音。 刁俊朝是耍把戏,一开始听巴氏说这个事的时候,还不相信。认为是自己的妻子因为这个肉瘤的缘故有了点癔症。 可后来,某次,刁俊朝在房里正陪着巴氏说话,说着说着,巴氏突然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刁俊朝还真听到巴氏脖子上的那个肉瘤子里传来乐器演奏的声音,而且,声音还很是清越,音律也起起伏伏,像是有人在里面举办宴会,请乐队专门奏乐一般。 要知道,在古代,琴、瑟、笙、磬、埙这五种乐器,向来是暗合五行。南面为尊,对应的是琴;北面为卑,对应的是瑟;东面对应笙,笙,相传是伏羲所作,代表生发之机;西面对应磬,由金石所做,代表肃杀之气;中间对应陶土制作的埙,守中庸之道。 这五种乐器在配合演奏的时候,如果五音起伏不定,就会由埙重新定调。可以说,在整个乐队中,它不显山露水,但如同长老般淡定,并不露声色地指挥着全局。 但是,巴氏脖子上的这个肉瘤里传出来的音律,却杂含着篪的声音,着实有些古怪。 而更为古怪的事情还在后头。又过了几年后,巴氏脖子上的这个肉瘤,它的外面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许多针尖大小的孔洞,密密麻麻地不晓得有多少个,布满了肉瘤的整个外皮,看着着实吓人。 巴氏第一次发现肉瘤上的孔洞时,还被吓昏过。就连刁俊朝,虽然胆子稍微大点,看着肉瘤上的那些小孔,也是头皮一阵阵发麻。 某天,刁俊朝在房里正陪着巴氏说话,说着说着刁俊朝的眼睛就直了。巴氏脖子上的那个肉瘤子,竟然升起了袅袅白烟,而且这白烟出来之后,还慢慢拧在一起,钻到屋外之后渐渐的升到空中,结成乌云,不一会儿天空就下起了大雨。 而且在这一次之后,如果每要到下雨的时候,巴氏脖子上的这个肉瘤,都会出现类似的情形。 一家大大小小看着巴氏脖子上的肉瘤弄出这样的怪异,都觉得很害怕,觉得很不吉利,三番五次的和刁俊朝说,把巴氏送到深山老林去,让她自生自灭,但每次都被刁俊朝拦了下来。 在刁俊朝的心里,哪怕巴氏变得再怪异。她终究是自己结发的妻子,自己在外耍把戏挣钱的时候,也全靠她在家里操持。 眼见巴氏的寿辰快到了,刁俊朝吩咐儿女们给巴氏准备点好吃的。可就在巴氏寿辰的那天,坐在房里的刁俊朝和巴氏听见自己孙子在外面说,奶奶是怪物,我才不进去呢。 刁俊朝站起身正准备发怒,却不想被巴氏拦了下来。我这样子,确实也不好看,不怪他们,我也知道,我知道他们一直想你把我送到山里去,都被你拦下了。 看着妻子脸上的泪水,刁俊朝抓住巴氏的手说。你暂且宽心,上次听邻居说长安那边有位郎中,善能看怪异的病,我已经托人去请了。总会有法子的。 巴氏却是凄然一笑。夫君啊,我现在这样子,万一真是个灾祸,一家子不是都搭进去了吗? 你也不用再拦着孩子们。我被这个病折磨了这么多年,走路都走不的。送到山里也是死路一条。 今天的日子也好,反正都是死吧,你索性找个刀子来,帮我把这个瘤子给割了,看看里面倒底有什么东西。 屋里屋外两头都难,刁俊朝想了片刻,就听了巴氏的话,找来一把刀,磨得非常的锋利,走到房里,对巴氏说,要是你活不下来的话,我也陪着你去。 说完,便把刀在火上燎了一遍,坐在巴氏的面前,准备动手割掉巴氏脖子上的肉瘤。 就巴氏闭上眼睛等着刁俊朝动手的时候,刁俊朝却停了下来——那肉瘤子里面居然传来的说话的声音,而且,刁俊朝的到才挨着巴氏的脖子,那肉瘤竟然自己往刀口上撞了一下,然后咚地一声落在地上。 而且,肉瘤子着地以后,还居然摔破了,摔成了四五瓣。随即,在地上现出了一只大猴子,对着巴氏和刁俊朝看了几眼,跳腾了几下之后,蹿出房门消失在刁家屋外。 自然掉落的肉瘤和蓦然出现地猴子,给刁俊朝吓得目瞪口呆。等刁俊朝回过神来,巴氏已经昏倒在床上,脖子上瘤子脱落的地方还渗着血迹。 刁俊朝手忙脚乱扯过布帛,像绷带一样包扎好巴氏脖子上的伤口。但刁俊朝愈发想不明白,为啥那个脱落下来的肉瘤子里面会跳出来一只大猴子。 好在没过多久,巴氏醒转了过来,虽然脸色苍白精神也有些萎靡,但好歹还是活过来了。 巴氏用手摸了摸脖子,往日里那个硕大的肉瘤子已经不见了。但巴氏自己还是有些不相信,挣扎着爬起身要照照镜子看看。 刁俊朝赶紧拦住的巴氏,取过镜子递给巴氏。瞧着镜子里往日的自己,巴氏笑了,嗔怪刁俊朝说没早点大着胆子把这肉瘤子给割下来。随即问刁俊朝要拿那个肉瘤子过来,让她瞧瞧这个折腾了她这么多年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刁俊朝指着地方那个四分五裂的肉瘤子,把刚才自己看到的事情给巴氏说了一遍。巴氏听了之后也是很惊疑,自己脖子上的肉瘤子里居然活着一只大猴子。 至于刁俊朝和巴氏的子女们,在看着巴氏割掉肉瘤之后好端端的,也都是惊异,阿弥陀佛的不晓得念了多少遍。 第二天,有个道士来到的刁家,指明要见刁俊朝和巴氏两个。于是,家里人就将道师带到了二人面前。 等房里只剩下刁俊朝、巴氏和道士之后,那道士开口说,善人勿惊,实话相告,贫道就是昨天从巴氏脖子上的肉瘤破出后从你们家走出去的猴子。 听道士这么说,刁俊朝和巴氏都是一惊。一只猴子怎么又会变成道士呢?于是,夫妻俩惊慌的说,真人,你可别这么说笑。 那道士接着说,贫道今天来,是为了感谢巴氏的活命之恩,特地从凤凰山神那里求来了灵药,医治巴氏脖子上的伤的。 然后便递给刁俊朝一个小玉瓶子。这药是凤凰山神用白獭骨髓、杂玉和琥珀粉末调配,掺杂了凤凰翎炼制的,涂上之后很快就可以消除疤痕,兼代补血养气之效。 那道士接着说,贫道本是山中的猕猴,因为机缘巧合习得方术,修得一身神通,能够呼风唤雨。 因为山里子孙众多,食物不足,无以为计。后来,瞧着汉江里过往的粮船较多,就找到了汉江鬼愁潭的老蛟,不想这老蛟也面临着和我一样的问题。 于是,贫道就和老蛟联了手,瞅着有船过路的时候,由贫道呼风唤雨,老蛟则趁乱掀翻船只,把船舱里的粮食弄出来,用来养育子孙。但也因为这,没少让粮船上的人丢失性命。 一开始,人们还只道是天灾,可时间长了之后,还是让人看出了端倪。诉状递到了世间的官府,也送到了城隍那里,后来,太乙上帝也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于是,前些年,太乙上帝派出神将,诛杀了鬼愁潭的老蛟,到处搜寻同党。贫道也是没有法子,仓皇间只好躲到了尊夫人的脖子上,以求能逃过杀身之祸。 说起来,这些年里,还是贫道拖累了你们。也全凭尊夫人每日暗诵《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化解了这段因果。 见刁俊朝和巴氏犹自不信。道士讪笑了一下,继续说,请善人看我的手。 只见道士摊开手掌,不一会儿,便有丝丝白气从道士的手掌上冒出来,和往日里天要下雨时,巴氏脖子上的那个肉瘤里生出的白烟一模一样。 过了一会儿之后,这些白烟拧成一股绳钻到屋外升到空中形成了乌云,很快还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雨。 这时,刁俊朝和巴氏两人才相信道士说的话。于是,刁俊朝拆掉包扎在巴氏脖子上的布帛,打开道士递过来的玉瓶,按照道士说的方法,把玉瓶里的药涂抹在巴氏的伤口上。 没等上几分钟,巴氏脖子上的伤口就愈合了,而且,结的痂脱落以后,一点疤痕也没有。 刁俊朝和巴氏顿时大喜,让家里人杀鸡做菜卖酒留道士吃饭。 道士也不推辞。席间,对刁俊朝递过来的酒,道士几次端在手上,又放下了。等吃完饭以后,这个自称是猕猴的道士站起了身,吟唱起了“酿玉当成酒,烧金且转丹。何妨五色绶,次第给仙官。玄根布灵叶,妙化无常人。结兹清阳气,挺我空洞神……” 道士吟唱的声音极为婉转高亢。而且,随着吟唱,他还拿出身上携带的匏芦,敲击了几下,音律是相当的精彩。 刁俊朝一家都被道士的唱词深深折服。不过,道士唱着唱着,慢慢地走出了刁家的院子,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21章 徐寂之野遇母猴 说这个故事之前,先交代一下相关的背景。因为这个故事,发生在魏晋时期。 在国人的眼里,魏晋时期文人雅士的生活,是一直磨灭不了的印记。哪怕是那个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的谪仙人,仗剑匹马跑遍大半个华夏,也是因为魏晋名士风流的影响。 而更为奇怪的,就连《晋书》,正儿八经地收录了很多荒诞不经的故事,那里面涉及的人和事,让后人念念不忘。比方说建安风骨、竹林七贤。 在那个时代,门阀子弟或者说被称为“士”阶层的衣食住行,或者说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很精致,而且充满了哲理。 《魏氏春秋》里就曾提及过阮籍出门散步的操作。说阮籍每次想出门溜达的时候,常常躺在自家的牛车上,头上盖个斗篷,任凭自己的老牛拖着自己,哪里走哪里歇,遇到前面没路了,阮籍则痛哭一场;哭完之后再让老牛掉过头,又由老牛悠哉悠哉的拖着自己往家里走。 如果是现代,路人在乡野里看到这么一番情形,第一直觉肯定是怀疑这人是不是个俗称癫子的精神病患,早就躲得远远的。 可在那个时代,阮籍的这番操作确是士大夫们趋之若鹜的目标,处处以能模仿阮籍这样的名士行为为荣。 现代人们考证过那个时代人们为啥会这样偏执。原因其实很简单,东汉末年,大一统的朝廷大权旁落,有几杆枪三四十个人的,都敢拉起队伍割据一方,你打过来我打过去,不知诞生了多少草头王。 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儒家说要拿得起,释家说要放得下,道家说要破虚妄。可就是这破虚妄,张氏兄弟的一把火差点弄没了刘汉的皇统。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在众多的诸侯打来来去之后,等司马家族偏居江南,门阀子弟更是乖巧,士人相遇不言治国、不谈安民。“莫谈国事”成为保命哲学。 可是社会安定下来,精力旺盛还须得发泄,怎么办呢?想过来想过去,哟呵,老子就不是一路骑着青牛在函谷关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千字之后踏破虚空了吗? 我们不学张家兄弟,扯着老庄做论调,时不时出门逛逛,笑一程歌一程叹一程悲一程,聊聊吾身是蝴蝶还是庄周,既不伤人也不伤己,也可以留下传世美谈。 所以,在后世,一谈及魏晋,必然会说起热爱山水、崇尚自由、追求个性的解脱与内心的真正独立的魏晋之风;那些士族子弟独树一帜的生活方式,可谓是一个“精英分子”的狂欢时代。 然后,在这种情况下,徐寂之的故事就发生了。和那位给母猪赠送金铃的士大夫有的一拼。 太元末年的某个春天,春暖花开,阳光明媚,正是踏青的好时节。徐家的子弟徐寂之,撇开了家里人,独自一个到野外踏青。 不知道到徐寂之是服了五石散,热得受不了,还是真的寄情山水,走着走着,徐寂之就走到了一条小河边。河里有一艘小船,沿着河岸慢慢前行。 等徐寂之细细看时,发现操船的竟然是一个身材极为婀娜的妙龄女子。小船行得不快,但那女子的举止轻盈,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徐寂之不由地停了下来,仔细打量着那女子的动作。 那女子似乎也发现了岸上的徐寂之盯着自己,就把船停了下来,微笑着向他招手,问徐寂之是不是要过河。 徐寂之心头一动,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登上了女子的船。 登上妙龄女子的船后,徐寂之和操船的姑娘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后来,有人猜测,徐寂之登上妙龄女子的船之后,恐怕也像那位看见采桑女的王公子一样:喝你一口茶啊,问你一句话,你的那个爹妈撒,在家不在家? 然后,在河里的小船上,邀请徐寂之上船的姑娘,脸色嫣红地低声回道:你喝茶就喝茶,哪来这多话,我的那个爹妈撒,已经八十八。 至于船,也可能是徐寂之接过了姑娘手中的浆橹,然后一开始是听着姑娘的指点,徐寂之把船在河里荡来荡去。但后面,估计,那浆橹已经搁在船上,两人任着船儿在一问一答中自由飘荡。 而且,徐寂之的这次独自踏青,比较往日,差不多是夜色降临之后才回来。 更让徐家人觉得有些奇怪的是,这回徐寂之出门踏青之后,时不时地就经常性一个人出门,而且,每次都是夜了才回来。 问徐寂之吧,徐寂之却什么也不说,只是脸上有些笑意,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心满意足的事情。 不过,徐家的人也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里。世家子里,哪个没有什么怪异的癖好呢?王猛当着桓温的面时,也是一边捉着衣服上的跳蚤一边论天下大事。嵇康就更不用说呢,好端端的打铁,打着打着他还会裸奔。 但是,在徐寂之拥有这个动不动就独自一人出门的习惯大半年之后,徐家人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徐寂之和他往日里的那些朋友有点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了,而且,好端端的一个俊俏后生,咋这大半年的越来越瘦了呢? 于是,徐家人就让家里的下人在徐寂之出门之后,远远地跟在他的后面,想知道徐寂之每次一个人出门,到底是去了哪里。 可是,下人们回来给家里禀告的消息却让徐家人傻了眼。 下人说,公子出门之后,也没往哪里去,就是庄子外不远处的小河边,有点时候,公子会沿着河沿走走,有点时候,公子会坐在河边,偶尔还能听见公子在河边自言自语,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异样。 而且,所有吊在徐寂之后面的下人都是这样说。这下,徐家人心里开始有些担心了。莫不成,徐寂之得了癔症。是不是托他原来的那些朋友套套话,打探打探消息。 于是,徐家人就找上了徐寂之原来的朋友,把自己的担心给徐寂之的朋友说了之后。徐寂之的朋友也上了心,难怪徐寂之很久没有和我们联系咯。 当即,徐寂之的那些朋友便拍着胸口对徐家人说,放心,我们本来和寂之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保准会打探清楚是个什么状况,你们不用担心。 过来几天之后,徐寂之往日里的那些朋友便隔三差五的约徐寂之出门聚聚,一开始,徐寂之还拒绝着,说是自己有事不便相往。 可等朋友们一个接着一个邀请之后,徐寂之还是拒绝,先前向徐家人拍着胸口表态的那个朋友当着徐寂之的面就发起了脾气。 几番话下来之后,说得徐寂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徐寂之架不住朋友们的劝说,终于答应和他们小聚一番。 见徐寂之愿意小聚,朋友们赶紧把徐家人的叮嘱放在了心上。几个人比较过来比较过去,在往日里大家最喜欢的亭阁里选了一个包厢。 人到齐以后,按照往日里的习惯,几个人等亭阁的婢女送上几杯酒之后开始了吟诗作对,然后趁着酒兴看美女歌舞,这都是徐寂之他们往日里聚会的规定动作。 可是,这次徐寂之参加宴会时,酒是喝了,可对朋友们召唤过来的往日里视为天人的歌姬,却看都没看一眼,很给人一种庸脂粉色不过如此的架势。 这下,朋友们可奇怪了。于是,一个接一个的给徐寂之灌酒,凭啥你往日里视为天人的歌姬,现在竟成了大路货,显得我们档次降得非常低一般。 对朋友们的问话,徐寂之笑呵呵地不做声。在徐寂之喝得晕晕乎乎的时候,有一个朋友插话了,我说老徐,你这架势不对啊,我说,你是不是在河边遇到了龙女,所以现在眼皮子高了啊。 都说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哪知道,就是这个朋友的插话,似乎正中了徐寂之的痒处,一下子就打开了徐寂之的话匣子。 徐寂之说,弟兄们,你们肯定不知道,在河边,可是有一位美丽的姑娘,辫子长又长,眼睛亮又亮。 徐寂之说自己第一次碰到那个姑娘的时候,她正在河边划着小船。举止优雅,一瞥一皱眉都让人揪心。 一开始,徐寂之还以为她是哪家的渔娘。但后来和她交谈之后,才发现这位姑娘不简单,不光是容颜姣好,而且还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只是因为家人口众多,有时她才会划着小船到河边采点食物,给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弄点好吃的。 他还到姑娘的家里去过。姑娘家院子很大,假山池塘应有尽有,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自己每次去了之后,她和她的家人都会热情的招待自己。 有美酒相伴,有美人相陪。他们一起唱歌跳舞,尽情享受着生活的美好。真是让人难以忘怀。 说着说着,徐寂之还不觉流出了口水。看着徐寂之沉醉不可自拔的样子,大家都怀疑他是不是中了什么邪魅。于是,就把结论告诉了徐家人。 这场聚会之后,徐寂之的行踪慢慢有了变化,独自一人去河边的次数少了许多。 隔了个两三年之后,徐寂之基本上就不去河边了,让家里人给自己收拾了一个单独的小院。非必要的时候,徐寂之根本不出这个单独的小院。 在这个单独的院落,隔上一段时间,徐寂之会让家里人准备一些丰盛的食物送过来,然后紧闭院门。 这个时候,站在院外,还能听见从院子里传来的歌舞的声音和女子们说话的声音。但是,等到徐寂之让下人们进去收拾的时候,除了用过的残羹冷炙和徐寂之,根本不知道先前听到的歌舞声和女子们说话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这样得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多年,好在,在大家的眼里,徐寂之除了越来越瘦,仿佛精气神都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般,人还好端端的。家里人也只当他患了癔症,也就索性没管他了。 后来,某次,徐寂之的弟弟徐晬之偶然经过徐寂之的院子,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歌舞声和女子们的嬉笑声,又见院子的门开着,心里就有些好奇,于是,就悄悄地走进了徐寂之的院子里。 那些嬉笑声是从屋里传出来的,徐晬之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想要推开窗梗看个究竟。尽管他动作很轻,但窗子的响动还是引起了屋内人的警觉。 只见到几个女子神色慌张地拉开房间的后门,飞一般地跑了出去。有一个女子,在几个女子争先恐后夺门而出的过程中被挤倒在了地上,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在慌乱之中四处寻找藏身之处。最终,她选择躲在了房门后的竹筐边上。 看到这一幕,徐晬之索性推开门走了进去,想问问徐寂之这些女子是从哪里来的。 结果,刚进门和徐寂之打完招呼,就听见徐寂之劈头盖脸的训斥:你这个憨货,无事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好端端的一场歌舞,被你搅散了,还弄得姑娘家伤了脚。又不方便和你见面,只好躲在了门后面。 徐晬之讪笑着给徐寂之道歉:我这不是听到你这里很闹热嘛,也想过来凑个热闹。 两兄弟待在房里说了一会儿话,突然听见屋里面竟有吱吱的声音,兄弟俩停了下来。四处搜寻了一下声音的来源,是从房门后的竹筐里传出来的。 徐晬之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揭开竹筐的盖子,里面竟然有一只母猴子躲在竹筐里。徐晬之赶紧盖好盖子,压住竹筐,问徐寂之为啥房里会有一只母猴子。 听到弟弟的问话,徐寂之也是一脸的惊讶,自己的房间里怎么会躲着一只母猴子? 看到哥哥毫不知情的样子,徐晬之忽然想起旁人说哥哥中邪的传言。也就没再和哥哥多说什么,转身拎过一只板凳,劈头劈脑的就朝竹筐里的母猴子砸去,当场就打杀了这只猴子。 说来也怪,在这只猴子被徐晬之打杀后,徐寂之的身体也慢慢好了起来,不再是往日里那个病怏怏的样子。 后来,事情传出去以后,大家纷纷猜测,徐寂之当初遇上的那个操船的妙龄女子,或许就是他弟弟后来打杀的那只母猴子。 第1章 士人戏书神庙立 鬼神之说,古人向来都有着自己的看法。譬如大真人张继宗,他在自己的《崆峒问答》里就来了一段很有意思的话。 张真人先是问:何谓妖邪鬼怪外道邪魔?然后又自己答到:人之假造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天地乖气,忽有非常为怪,神灵不正为邪,人心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 这一问一答,从字面上分析的话,很好理解。但如果非要把张真人的这几句话读成厚厚的一本书,想来也会有好事的人去认真研究,这里就不阐述了。 但张真人的这番问答,倒是让人想起开禧进士刘昌诗曾记下的一个故事。 据说是在绍兴癸丑年间,刘昌诗从临安到淮南公干,与当时负责管理楚州粮仓的右司陈子长陈损之,有公务上的来往。 公务之余,某次,两人闲着,不知怎么地就聊起了有关鬼神善恶的话题。 陈损之是蜀人。巴蜀向来又是各种仙神传说的浓郁之地,就像时下人们用段子总结的白娘子传奇,说是两个四川的美女,为了一个浙江的许仙,跟籍贯河南的法海打了一架,结果一群江苏人遭了水灾。 所以,从陈损之的嘴里,刘昌诗听故事听得目瞪口呆,不过,印象最深的还是陈损之告诉他的蜀中关于草鞋大王的故事。 陈损之告诉刘昌诗,在蜀中某地,某处紧要的蜀道边,有一棵上百年的参天古树,长得极高极壮,枝叶繁茂,笼起的树荫差不多有个一亩见方。 太阳大的时候,过往赶路的行人都会选择在树下休憩一会儿,歇歇脚纳纳凉。 某次,某个商队在这里歇气的时候,一位脚夫发现自己脚下的草鞋走坏了。他就坐在地上摸出后腰的草鞋,换掉了脚上的破旧草鞋,然后随手把破旧草鞋往上一抛,不偏不倚的挂在了树杈上。 商队里其他换下了破旧草鞋的脚夫,也有模有样的把手中的草鞋往上抛,有挂在树杈上的,也有掉下来后打中人的,引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等这种商队离开以后,又有路人在树下歇脚纳凉。抬头看见头顶树杈上挂着的鞋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心里盘算着别人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也就纷纷将换下的破旧草鞋往树上扔,或者是想法爬树,把鞋子往树杈上挂。久而久之,这棵古树上挂着的破旧草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某次,有个求神问卜的人路过这里,看着头顶树杈上的串串鞋子,就在树底下许了个愿。许愿之后的事情办得顺顺当当。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之后,也有不少人在这里求神问卜,常常也很灵验,经过这里的人,都认为这棵古树和树上挂着的鞋子很神异。 刘昌诗听陈损之讲到这里的时候,很不以为然,因为这样的事,刘昌诗也听闻了许多。正要准备打断陈损之的话,却不想陈损之阻止了他的念头。 陈损之说,后面的故事则是某年及第并官任何职后故去的同乡某某说的。 某某说,他早年遍游蜀中求学时,某次走到这棵古树下歇脚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瞅着四下无人,一时兴起,解下腰间的佩刀,把古树的树皮削去了一段,然后还用刀在树上刻了几个字:草鞋大王,某年月日降。 这句话刻好之后,他有点心虚了,生怕被人发现,然后受人诘难。于是,他就背着行李匆匆离开了。 过了个把月后,等他再次来到这里时。在他刻字的地方,居然有人筹资建起了一座常人住房那么大的草鞋大王祠,庙上方挂了很多红布,香火也很多。 而且,匾额上的“草鞋大王”,摩刻的还是他用刀留下的刻痕。看到这番情形,他也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便离开了。 过了三年之后,某次他因事又路过这里。眼前的景象差点让他的眼睛珠子都掉了出来。 原本常人住房大小的草鞋大王祠,已经被高大的红墙黄瓦建筑代替,建筑鳞次栉比,规模极为宏大。神祠的边上,还新迁住着十几户人家,还有专门的斋公打理。 如果不是看到“草鞋大王”那几个字的话,他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于是,他就随意敲开了几户人家的门,打听是怎么回事。结果,大家都说草鞋大王神很灵验,百求百灵。 这可让他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了,自己只是一时戏耍,怎么就建起了这么大的一个草鞋大王庙呢?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于是,他就进了神祠,找到斋公。推说自己行程不便,想在神祠借宿一晚。 然后在斋公那里请了些香火,拿到主殿拜祈了一番。一边拜一边低声自语:“神之名号不过是我一时戏书,为什么今天奉祠竟然如此之盛?你究竟是谁呢? 晚上,他睡着以后。梦见一个穿着紫绶的神人对他行了一礼,告诉他,我就是神祠里的草鞋大王。生前,我就是这附近的一个负责巡逻和送信的铺兵。 平生不做欺瞒良心的事。后来,铺兵轮换,虽然我因体力不足被淘汰。但是每次看到那些负重而行走困难的人,都忍不住主动上前帮帮他们,有时候挑个五里路,让他们歇息一下。其余的也没有什么长处。 不想在我死之后,天帝竟然觉得这是我的劳绩,正想着怎么安排我,却不想公子无意中题写了神号。于是,上帝就敕封我为草鞋大王,得以配享血食。 听了那个自称是老铺兵出身的草鞋大王的话,他就问,那你为什么这么灵验呢。 那个自称草鞋大王的神说。这就不是我的神能了。每当有人在这里祷告祈愿的时候,我就老老实实地把这些原原本本的禀明给上帝。上帝认为我很赤诚,所以世人的祈祷都很灵验。 于是,他就接着说,我可以向你问一下我的前程吗? 草鞋大王回答道,可以。 第二天晚上,他又梦见了草鞋大王,告诉他说,他会在哪一年登第,然后会做到什么官。后来,这事都应验了。 听完陈损之讲的整个故事以后,刘昌诗不禁有些感慨。因为在这个故事里,陈损之虽然隐去了那个读书人的姓名,但其实并不难推断造就这件事的人是谁。 而且,刘昌诗还得出一个结论,为什么说神会经常有呢。人们每做一次善事,上天都将它记录下来了,积恶的话,也是一样的,只看我们是怎么选择了。 纪大学士也曾说过类似的一个故事,据纪大学士说,这还是他的堂叔告诉他的。 据说是淮镇,某户人家里有五间空屋,自成一个院子,平日主要用来放杂物。 因为院子宽敞,院墙也不是很高,村子里的孩童们经常把这个空院子作为聚会的地方,在里面跳房子、扔沙包,耍各种游戏,吵闹的委实厉害,有时候,一些来不及上茅房的小家伙,还会直接尿在院子里。 院子的主人不胜其烦,就托人写了一个告示贴着院子的门上,说这是狐仙住的地方,不要在里面随意打闹,惊扰他们,免得惹祸上身。 本来,院子的主人是想吓唬吓唬村子里的小孩,不要再把自己的院子当成他们的游戏地了。 可过了几天之后,某天晚上,院子的主人听见窗外有人说,非常感谢主人的召唤,我们已经搬过来了,今后,绝对会把主人的院子守好。 而且,打折以后,只要有人进入这个院子,就会被不知从哪里飞起的砖瓦袭击。就连主人家的仆役,在院子里搬取杂物的时候,也被砖瓦打了好几回。 时间长了之后,院子的主人也不敢进院子了。最后,还是因为没有人敢进院子,里面的房子得不到修缮,在一场大雨中,房屋全部倒塌以后,才没有了砖瓦袭击人的事情发生。 但是,即便是房屋倒塌了,大家认为那狐仙走了。院子的主人也没敢在原址上重新修建房屋,而是直接将它辟为了宅地。 纪大学士认为,这就叫典型的‘妖是由人作怪引起的’。 不过,刘敬叔说,早在魏晋的时候,早就发生过刘昌诗所讲的这个故事。 那是在会稽郡的石亭埭,某处官道边长着一棵枫树。这棵枫树长得又高又大,太阳下,枫树树冠的阴荫能遮住老大一块地方。 尽管枫树不远的地方还散居着些人家,但天气热的时候,过往的行人常常选取在枫树下歇歇脚纳纳凉。或许,他们是觉得不便冒昧打扰当地人吧。 在这棵枫树根部离地约半人高的地方,原本有一根水桶大的枝干斜斜的往上长着。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根枝干却枯死了,掉了下来,在枫树树干发叉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树瘤。 天长地久之后,那个树瘤还慢慢地向枫树的根部主干渗了进去,形成了一个尺把深的树洞。每当下雨的时候,雨水就会顺着树干流进这个树洞里,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干涸。 对当地人和过往的行人来说,树干上有个自然形成的树洞,然后沉积点雨水,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所以,即便是大家从枫树下经过,看到树洞了有水,也就是瞟一眼而已,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后来,某天有个贩卖鳝鱼的商人从这里经过,走到枫树下歇脚的时候,左右无事,刚巧看见那个树洞里还有个半尺深的水。 商人一时玩心大起,就顺手从自己盛放鳝鱼的瓦盆里捞了一条差不多大拇指粗的鳝鱼,把它放进了枫树的树洞里,看着那鳝鱼在树洞里游来游去,还不时用草根拨弄着那鳝鱼。 逗弄了一会儿以后,商人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便又继续靠着枫树歇脚。等歇好之后,商人再度出发的时候,却忘记了自己曾把一条鳝鱼丢进树洞里这回事情了。 在商人从枫树下离开之后没几天。又有个过路的行人在树下歇脚,无意发现了那个树洞里竟然有一条活着的鳝鱼,只是树洞里的水少了许多,看起来似乎有些气力不足。 这个过路的人,当时就有点呆了。这鳝鱼不是生活在水里吗,怎么会出现在树洞里呢?再说,也没听说过鳝鱼会爬树啊。 停了半响之后,这个过路的人跑进了附近的一户人家,把自己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给当地的村民说了一遍,然后让村民给自己弄点水,说是要去给树洞里加点水。 对于过路人的说辞,这户人家的人也是不相信的,长这么大,也是从来没听说过鳝鱼会在树上活着啊。 但看着过路人表情,却又不像是在扯逛逛,于是,就半信半疑的跟着过路人走到了枫树边,还真如那个过路人说的那样,在那个树洞里,有一条活着的鳝鱼。 很快,这事儿就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附近的村民都跑到这里来看稀奇看闹热,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应有尽有,大家都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随着看热闹的人 越来越多,个别胆大的,准备伸手把这条鳝鱼捞出来,但却被其他的人拦住了。 然后,就有人说,大家都知道鳝鱼是不可能生活在树上的。现在,我们这里的这棵树上,出现一条活鳝鱼,肯定是上天降下的神灵。不然,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这个声音一出来,在场的人都纷纷附和。是啊,如果不是神灵的话,怎么解释呢? 先前那个准备动手捞鳝鱼的人也吓住了,赶紧忙不迭地跪在树前对着树洞里的鳝鱼磕头认错,说自己不该冒犯神灵。 随后,大伙儿就找来了柱子木条,靠着枫树搭建了一座小庙,时不时地给树洞里加上点水,以保证鳝鱼能在树洞里生存下去。 庙里的香纸蜡烛,从未间断过,有时,还有人专门到这里宰牲祭祀。据说,这座鳝父神庙,灵验得很,祷告祈求的,则福立至;诋毁和不敬的,就马上会有灾祸降临。 过了一年多以后,那个贩卖鳝鱼的商人又路过这里,见这棵枫树下出现了一座神庙,心里有些好奇。于是,商人就走进庙里,想看看大家拜祭的是什么神。 结果,进庙以后,神坛竟然是那个树洞,大伙儿拜的还是树洞里的鳝鱼。 商人不觉有些奇怪,就和当地人打听是个什么回事。在听到当地人说鳝父神庙的来历之后,商人很是好笑,自己一时玩心,居然有这么大的效应。 趁着没有人注意,商人偷偷把那条鳝鱼从树洞里掏了出来,做成肉羹吃了。在商人身上,也没有什么奇异的事情发生。 后来,大伙儿发现树洞里的鳝鱼不见了之后,渐渐就再也没有人来了,这座鳝父神庙慢慢的荒了下来,以前传说的灵验之事也再没发生了。 蜀中士子的一时兴起,然后让一老铺兵得以敕封神号并享用血食。这个和先生说的地上原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2章 坠异类偿前生债 国人对因果的认识,向来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而且,道家还阐明了自己的观点: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道,如影随形。 所以,在古人的笔下,就常常有着很多因为前世的原因,然后坠入畜牲道偿还前生债的故事。 洪老先生就曾听乐平许元惠讲过一个异类还债的事。 据许元惠说,往年间的某个晚上,许父梦见一个黑衣人走到自己的面前,无头无脑地对他说了一句,郎君,以前我欠你三百钱,现在还给你。 这让许父很是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问黑衣人是谁,又是什么时候欠他钱的。就见黑衣人扑腾一下飞的不见了。随即许父也醒了。 第二天,许父回想着自己晚上做的那个梦,想了整整一天,始终没有弄明白是个什么回事。 当时,许家养了十来只鸭子。到了晚上,许家的童仆赶着鸭群回来的时候,有一只黑鸭子夹在十几只鸭子中回来了。 因为颜色和自家的鸭子颜色不同,怕是邻居家的,到时候让人误会找上门来不好。可是。任凭童仆怎么驱赶,这只黑鸭子始终不肯离去。 童仆将鸭子赶进鸭圈以后,动手把这只黑鸭子拎了出来。可是,这只黑鸭子拎出来后,依旧在许家的鸭圈边盘旋,像是舍不得离去一般。后来,还趴在鸭圈的门口休息。 不过,等童仆吃过饭之后再来看时,那只黑鸭子不见了,在它先前趴着的地方,有一颗老大的鸭蛋。 于是,童仆就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许父。一开始,许父的想法和童仆差不多,便让童仆把这个鸭蛋给收起来,万一黑鸭子的主人登门的时候,也有个交代。 但是,奇怪的事情就从这天黑鸭子到许家生下第一个蛋之后开始了,黑鸭子是天天跟着鸭群来到许家,生下一个鸭蛋之后再离开。 即使许家的童仆偶尔忘记放鸭子或者是提前赶鸭子回来了。这个黑鸭子也是雷打不动准时来到许家的鸭圈门口。 不知觉间时间慢慢过去,连许家的童仆都习惯了这只黑鸭子的到来。不过,等这只黑鸭子在许家生下三十个蛋后,这只黑鸭子再也没有来过。 得到童仆的禀报后,许父瞅瞅了童仆收集到的鸭蛋,算算价格,刚好值三百钱。 许元惠说,直到最后,许父都没曾想起过谁曾欠他三百钱。 在福建的时候,洪老爷子也听说过一些生前欠债死后坠入异类还债的事。 当时在建阳,有个叫师逸的和尚,会医术,出手救治过一些百姓,在当地有点小名气。但这个和尚,却有个坏毛病,喜欢到处借钱,借到手之后,还不肯还。 按道理说,财物对出家人来说应该是阿堵物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古代那些佛寺敛财广置田地的事,或者说是为了弘扬佛法的需要。 但师逸,却又是以个人的名义到处借钱,就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况且,他又懂医术,治病救人还能得到酬金,怎么也不可能借钱不还啊?可是,师逸偏偏就是个老赖,这就让人看不懂了。 反正当时在建阳,师逸和尚不知道找多少人借过钱。而借钱给师逸和尚的人,跑到师逸住的地方登门要债,是经常性的事情。 据说某次,师逸和尚在为建阳衙门的吏员刘和的母亲治过病以后,开口就向刘和借十贯钱。 虽说刘和知道师逸和尚这个毛病。但想着他才治好母亲的病,自己又是衙门的人,师逸和尚在自己手上借钱之后,起码不会像对那些老百姓一样借了不还吧。 于是,刘和就和师逸和尚说,同意借十贯钱给他,也不说利不利息什么的,但是到了说定的时间后,就要把钱还回刘家。而且,两人在中人的见证下,还立下了字据。 等到了两人就说好了还钱的时间,刘和在家里等着,一直等到天色黑尽,也不见师逸和尚登门,这可让刘和有些烦躁了。 第二天一早,刘和在衙门里点过卯之后,就径自来到师逸和尚的住处。哪知道见到师逸和尚以后,师逸和尚还没等刘和开口,就主动说起还钱的事,请求刘和宽旭几天,手头上凑足以后马上给刘和还。 见师逸和尚说得情真意切,态度又诚恳,全然不像自己听说的老赖的样子,刘和也只当是他遇到了难处。 于是,刘和就又和师逸和尚约定了还钱的时间。不过,临走的时候,刘和还是特意提醒了师逸和尚一句:有钱钱交代,无钱话交代。 眼见又到了约定了还钱时间,可师逸和尚的动静却如上次一样。等刘和登门之后,师逸和尚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着刘和。 想着师逸和尚为自己母亲治病的事,刘和就又让了师逸和尚一回。 可是,随着几回约定还钱,师逸和尚几回连着往后推之后,刘和还是发觉了不对劲:狗日的师逸和尚,是准备昧了老子的钱啊。 某次,等刘和再次上门取钱时,师逸和尚又推脱起来。这次,还说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拿出自己为刘母治病的事,来请刘和宽绰些时日。 算起来,师逸和尚从自己手上借得十贯钱的那天起,差不多都有三四年时间了,自己上门都取过四五回了。估计,师逸和尚也没把自己身上的这身官皮放在眼里,看样子是不打算还了。 于是,刘和就当着中人的面骂道,你这和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十贯钱,老子今后也不会再找你取了,你这辈子给老子不还,下辈子也必须还给老子。 说完,还当着中人的面,把师逸和尚当时签下的借款字据给撕了,掉头就走了。哪怕是后来有人和他问起师逸和尚借钱的事,刘和也当着借钱给师逸这桩事从来没发生过。 过了五年之后,师逸和尚死了。刘和就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师逸和尚活着的时候他都不肯还钱,莫不成死了之后,他还会把那十贯钱还给自己啊。 又过了两年后。某天早上,刘和正要出门,却让母亲拦住了。 刘母和刘和说,昨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给自己治病的师逸和尚,给自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师逸和尚说他往年间找刘和借了十贯钱一直未还,今天还给刘家。而且,逸和尚这番话说完之后就走了。 刘母问刘和,师逸和尚是不是真的欠家里十贯钱,再说,这个梦是好还是不好呢? 听了母亲说的话,刘和正准备开口。这时,刘家养牛的仆役喜气洋洋地从外面跑了过来,看见刘母和刘和都在,大声向二人报喜,说是家里的母牛昨夜三更以后,生下一头牛犊,架子极好。 刘母不由地低吟了一句阿弥陀佛。 同样是建阳,人死后坠入畜生道还生前债的事。 据说是有一个叫张一的人,做生意折了本,赶本心切,就找到县城里的熊四郎,在熊四郎那里借了两千钱周转,借期一年,本息翻倍。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张一把钱借到以后又折了进去。到了两人约定的时间,张一却拿不出钱给熊四郎,只得先还了一些息钱,口头上又重新和熊四郎约定了时间。 可在这之后,熊四郎到张家去了几次,张一还是拿不出钱来。看着张家的光景,熊四郎回去后和妻子商量,估计张家有点扎实了,要不我们就把本取回来算了,那个息钱,权当是拉了张一一把。 对自己男人的主意,熊四郎的妻子向来遵从的很,何况,熊四郎两口子的名声在建阳城还算可以。 于是,到了张一和熊四郎约定的时间,熊四郎在张家就开了口,我说大兄弟,人都有难处,你这几年也不容易,到我这里借的钱,本息加起来也有那么多了。 今天,到你这里,我也不讲息不息钱的事了。这样吧,你把我原本借你的两千钱本钱还给我就成了。你看行吗。 看着熊四郎这么好言好语地说。张一也是很惭愧,直念叨熊四郎是万家生佛,没有把张家往死里逼。 张一忙不迭地叫自己的浑家弄点吃食,又让熊四郎在家里稍坐,自己则在屋里翻箱倒柜起来。 坐了半晌之后。张一的老婆说饭做好了,张一窘着脸请他吃饭,熊四郎看了看张家的餐桌,上面一点荤腥都没有,后厨里张家的小孩子还嗷嗷说今天的菜太香了。 熊四郎不觉就叹了一口气,不肯落座。张一还以为熊四郎是在怪自己没有把钱拿出来。 于是,就讪着脸当着熊四郎的面解下了自己腰间的袋子,把袋子里的铜钱数给熊四郎看。 等张一数完铜钱之后,熊四郎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果是把张一前几次给自己的息钱都算上的话,离当初自己借给张一的两千钱都还差八百。 看着张家上上下下的样子,熊四郎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叮嘱张一好生经营家业。饭也没吃张一的,揣着张一递过的铜钱就回家了。 到了家里以后,熊四郎把今天的事情给妻子一说,熊氏也是无语。不过,张一还欠下了八百钱,熊四郎两口子再也没有提起过。 三年过后,张一死了,在张一死前,那八百钱还欠着。而熊四郎,也从没有找张家取过这八百钱。 在张一死去四年之后。某天晚上,熊四郎梦见自己坐在院子里,张一来到自己家里,提着一个口袋,说是给熊四郎还钱,并且还把钱袋放在自己面前的石桌上。 当时熊四郎并没反应过来张一已经死了。两人还在院子里坐着说了好久一会儿话,喝了几杯茶。等张一走后,熊四郎打开了张一放在桌上的钱袋子,刚好八百钱,而且全部是小钱。 这时熊四郎突然想起张一已经死了,一下子就醒了。于是,熊四郎就把刚才自己做的这个梦说给妻子听。 正说着的时候,家里养牛的仆役在外面喊,老爷,家里的母牛刚才生下了一头牛犊,架子很大,需要用酒作福。 听到外面仆役的喊声,熊四郎很是欢喜。这两年,牛的价格又上去了,要是养得好的话,至少有大几贯的收益。 哪知道这头牛犊在家里养上了二十来天后,既没有生病也没有其他什么原因,突然莫名其妙的死在牛圈里。 住在熊四郎隔壁家的是一个屠夫,屠夫听说熊家的小牛死了之后,就上门找上熊四郎,让熊四郎开个价,说是愿意花钱把这头牛给买下来。 因为自家的这头牛犊只养得二十来天,与熊四郎原本的计划大相径庭。于是,熊四郎就随口说,要两千钱。 屠夫一听熊四郎要两千钱,就笑了。官人,你开什么玩笑呢?你家的这头牛犊哪里值得到两千钱哦。即使是我把它给剥皮全部卖了,也卖不到两千钱啊。 官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卖牛的成本。我把你们家的死牛买回去以后,还得请里正喝顿酒报备一下,周围团转的邻居也得知会一声,把牛的来路说的清清白白,不然,衙门的板子我可是受不起。 把这些开支除了以后,再除掉本钱,才能说有没有利润。今天,我只有八百钱,你愿意把这头死牛犊卖给我就卖,不卖也就算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屠夫从腰间解下钱袋,扔在熊四郎的院子的石桌子上。钱袋的口袋莫扎紧,里面的钱跌落出来一些,全部是小钱。 熊四郎不由一惊。猛地想起自己半个月前做的那个梦。梦里张一也是把钱袋放在石桌上,而屠夫钱袋落地的地方,也正好一致。 于是,熊四郎就屠夫说的八百钱,把那头死去的牛犊给了屠夫。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在传统道德观念中,这是公理,是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和争议的。张一还不是像师逸和尚那样故意欠债不还,都坠入了畜牲道。 都说一个人至贱则无敌,像现代这些具有偿还能力却不肯偿还的老赖,会不会也会像师逸和尚那样,有类似坠入异类的故事发生呢? 第3章 邓城巫因术败身 宋代的时候,襄阳的邓城县,有个浪荡子,好吃贪杯,经常跑到城里的商铺碰瓷,借机生事,弄点无本生意。 有一回,他到东门边的一家酒坊打酒,偷偷地把袖子里藏着的水倒进了小二送回的酒壶中,然后大声嚷嚷酒坊的酒不地道,要酒坊给他赔偿。 哪知道从他进门起,酒坊的老板就一直紧紧的盯上了他,把他的动作逮了个现形。 但浪荡子却撒起泼来,死活不承认,因为一旦衙门认定自己是在讹诈的话,要全额赔偿不说,还有可能被判为被杖杀和弃市。 最后,在差役和里正的折中下,浪荡子给酒坊赔上了些钱粮,然后被赶出了邓城。 过了几年之后,浪荡子穿的人模人样的回到邓城,在家里歇息几天,和往日的狐朋狗友聚上几番后,扬言道自己要到东门的酒坊讨个说法,说自己被赶出城就是因为酒坊老板给自己栽赃。 像这类的事,对于浪荡子这个群体来说,自然都不会嫌弃事大。于是,第二天,在浪荡子的领头下,邓城的一群无赖都挤到了东门的酒坊。 前店的小二看着这么一群无赖吆三喝四的撞进店里,心道不好,赶紧就把事情禀告给了酒坊的老板。 见到酒坊老板出来,浪荡子趾高气扬的当着一群无赖说,自己前些年在你店里被害了,今天特地来讨个说法,要是店里不送几坛好酒道歉的话,自己就要显显手段,砸了酒坊的招牌。 虽说这几年没看到浪荡子在城里出没,但看着面前浪荡子这人模狗样的样子。酒坊的老板心想狗终究改不了吃屎,根本就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当着众无赖的面,又将浪荡子好生奚落了一顿,把他们赶出了酒坊。 第二天,衙门的差役来到酒坊,说是府尊来了一位朋友,让酒坊送几坛好酒过去。 听说是府尊从自家酒坊拿酒招待朋友,酒坊老板心里很激动。自己和府尊也就见过两三回,这可是府尊亲自为自家的酒坊打招牌啊。 当即,就从柜子上搬了几坛好酒,让伙计挑着,陪着差役就往府尊招待朋友的地方去。 因为酒坊老板过来很会为事,府尊见他自己也过来了。就当着朋友的面介绍了一下酒坊的酒,说什么口味甘醇,韵味连绵啊。听得酒坊老板是眉笑眼开。 府尊的朋友看着府尊为自己治下的商人打招牌,好奇心一下就上来了。于是,就把酒坊老板带过来的酒取过一坛,润湿了手指头,把酒坛上的封纸戳了一个小洞,闭上眼睛准备去闻一闻这酒的味道。 哪知道它刚把酒坛送到鼻子下,却只听得他一阵干呕,手里的酒坛也嘭地一声摔在了地上。随着酒坛的破碎,整个房里顿时弥漫起一股大粪的味道。房里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这叫什么事呢?当下,府尊就让差役按住了酒坊老板。让你送几坛美酒过来,你居然送粪水来戏耍我,还亏我当着朋友介绍你家的酒。 一场好好的宴会弄成这样,大伙儿都走到屋外,都想看看这个酒坊老板是个什么意思。 自己给府尊挑选的美酒居然成了粪水,这怎么可能呢?被按住的酒坊老板像是挨了晴天霹雳一般赶紧叫起屈来。 但看着府尊怒火中烧的样子,酒坊老板也是战战兢兢,府尊在县里,是有口皆碑的青天,给小老儿一万个胆子,小老儿也不敢糊弄府尊。 当着府尊他们的面,酒坊老板胆颤心惊地把剩下的几坛酒一一揭开。在场的人全部捂住了鼻子,实在是太恶心了。每开一个酒坛子就是一股冲天的大粪臭味。 看着这番情形,府尊的脸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让差役拿起棒子就要敲打酒坊老板。 府尊的朋友拦住了他,都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一个小小的商人怎么敢捋虎须呢。事出反常,必有妖异,还是让酒坊老板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惹上这个祸事。 在府尊的喝问下。酒坊老板想起了昨天,那个素来招摇撞骗的浪荡子登门时说的话,于是,就把自己的怀疑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即,府尊就让衙役找来那个浪荡子。但是,浪荡子也是满天叫屈,打死不承认,只说昨天自己和酒坊老板之间口角而已。 好端端一场宴席硬生生成了笑柄,脾气再好的府尊也动了怒,纵然朋友再劝,府尊还是忍不住让差役给浪荡子和酒坊老板各给了十大板,然后把两人丢到了外边。 趁着没人,挨了打的浪荡子笑嘻嘻地看着酒坊老板,不信老子的话,你的酒坊还玩得转啊。 听到浪荡子这么说,酒坊老板越发确定就是浪荡子给自己动了手脚。回到酒坊以后,酒坊老板心有余悸的揭开柜台上的其他酒坛。 店里的酒,没有一坛没有中招的,欲哭无泪的酒坊老板瘫坐在店里一边让伙计报官,想死的心都有了。 等衙门的差役过来调查,调过来查过去,都不清楚酒坊的酒是什么回事。等事情在邓城传开以后,大伙儿都清楚是浪荡子动了手脚,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得,背后里都叫这个浪荡子是巫师。 而且,这事之后,浪荡子还逐一登上了邓城里所有酿酒卖酒的酒坊,遮三掩四的说在东门边酒坊的事,暗示各家酒坊,不给点好处的话,当心和东门边的酒坊一样。 因为东门边酒坊的事情在前,大家都知道是浪荡子干的,可是又找不到证据。万一浪荡子真有能把酒化成粪水的妖术,自己岂不是也可能遭殃。 于是,面对浪荡子隐讳的敲竹杠,邓城县里的十余家酒坊,也就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和花钱消灾的心理,给浪荡子打发了点钱财。 结果,这个打发钱财却在邓城形成了惯例。每年春秋之际,浪荡子就会逐一登门,向各家酒坊老板收取保护费。 凭着每家酒坊给的二十千钱,浪荡子不光衣食无忧,还娶了亲生了子,也从未考虑过会有挨饿的风险。 二十千钱就是两万文钱。通常情况下,一贯钱是一千文,但在宋代,官方的标准是七百七十文为一贯。浪荡子每年收取的保护费,可是不低于三百贯。 据说,绍兴年间,当时的平均米价大概是每斗三四百文,如果用现代的度量衡标准加以折算的话,一贯钱差不多相当于现在一百五十元的购买力,浪荡子既是不事营生,光每年的保护费,也有个五六万块钱的收入。 《水浒传》里,吴用去石碣村见阮氏三兄弟,给了阮小七一两银子让他置办酒菜。阮小七用这一两银子买了足够四个人喝的一坛酒、两只肥鸡、还有二十斤熟牛肉。 而且,这一两银子还没花完。所以,邓城县这个会妖术的浪荡子,日子过得确实不错。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而且,不是自己劳作积累的钱最容易挥霍。某年,浪荡子在收完当年度的保护费以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手头相当的吃紧。 左思右想没有办法,浪荡子又打起了勒索的主意。于是,他就跑到了邓城最大的一家酒坊。 酒坊老板见他来了,心里不免有些埋汰,但还是好酒好菜的招待了他。 看着酒坊老板畏惧的样子,浪荡子径自开了口。老板啊,这段时间我手头有点紧,遇到了难事。你也知道我的为人。这样吧,整个邓城就你们家最好,也帮得上我,照着往日的数额,再给我二十千钱吧。 听浪荡子说要自己再给他二十千钱,酒坊老板也有些怒了。我的银子也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不是风吹来的。 再说,年年都给你送二十千钱,都已经有好多年了。而且,今年的钱你才收几天啊。你今天跑过来问我多要二十千钱,万一明天又跑过来要呢,我怎么办?宁愿我的酒坏了,也不会多给你一文钱。 当下,酒坊老板就拒绝了浪荡子的要求。 见酒坊老板不答应,浪荡子也不恼怒,吃饱喝足之后,嬉皮笑脸的走了。 但浪荡子出了酒坊以后,并没有走多远,在附近寻了家客栈打尖休息,让自己的跟班找了人帮自己到刚才的这家酒坊打了两斤酒。 酒买回来以后,浪荡子让跟班找了个酒罐子把酒倒了进去。自己拎着酒罐进了客栈的茅房,从茅房里舀了一瓢粪水倒进酒罐里,用力搅拌了几下,然后把酒罐封好,提着酒罐就出了客栈。 浪荡子拎着酒罐走到城外的一处山林,瞅着四下无人。在林间的空地里挖了个坑,将酒罐放了进去,然后绕着酒罐踩着禹步念念有词,绕了几圈之后,又用泥土将酒罐埋好,便离开了山林。 可巧当时有位道士从这路过,看见浪荡子在做法就没冒头,可看着看着发现浪荡子弄的是邪术,心里就有点纳闷,不知道他那么做是为了什么。 浪荡子前脚离开,道士也跟着走了。 回到客栈之后,浪荡子嘴角挂着笑,等着看酒坊的热闹。但没过多久,那道士也来到了这家客栈打尖。 对客栈提供的酒食,道士似乎有些不满意。于是就和店里的伙计打探邓城里哪家酒坊的酒好。伙计跟道士说他们家客栈不远处就是邓城最大的酒坊,品质地道。 于是,道士在客栈里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去了客栈伙计说的这家酒坊。刚进门,就见酒坊里慌慌张张的,到处都是一股粪水的臭味。 酒坊里,有和店家争吵要退钱赔钱的,有唉声叹气的,比菜市场还热闹。道士拦下一个伙计,问是怎么回事。 伙计说,城里的巫师来酒坊找老板要钱,老板没搭理他,结果,店里的酒就遇上了前些年东门边那家酒坊美酒变粪水的事情。现在老板正揣着银钱准备出门去找那个巫师,求他手下留情,饶过这一回。 伙计的说法让道士想起了自己在城外看到的事,于是就问伙计,你们说的那个巫师长什么样子。 这时,酒坊老板看见道士拦着自家的伙计,打听酒水的事,也走了过来。正好听见伙计在给道士讲浪荡子的样子。 道士一听,当即说道,贫道好像看见过你们说的那个人。不过,你们也不用去求他。贫道自武当山来。我有手段,能了断这桩事情。不过已经坏了的酒就没办法了。 听到道士这么说。酒坊老板也有了新的想法,自己去求浪荡子,日后还不是被他拿捏的死死的。既然眼前这位自称是从武当山来的道士有手段了断这个事,那就先请他试试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那浪荡子。 于是,酒坊老板就请道士出手。在道士在酒坊一番焚香踱步之后,酒坊里的臭味就开始慢慢消散了,没等上一炷香的时间,原本臭气熏天的酒坊又恢复到往日的情形。 道士告诉酒坊老板,用五谷酿酒,本来就是损废五谷的事情,但是你们说的巫师用妖术将五谷所酿化为污秽,更是大大的罪业。你们家应当斋戒,把情况禀告给上天,追讨巫师的罪责。 看着道士先前展露的那手神迹,酒坊老板对道士的说法奉为圭臬。而且也非常愤恨这些年浪荡子用这法子拿捏自己,就听了道士的话,搭设坛场,斋戒,请道士做法。 道士也不推辞,开坛以后,跪在堂前,让酒坊老板向上天呈述事情的始末。 过了数刻之后,道士起身说道:玉帝已下令,百日之内,将业疾惩罚在这个人身上,但是没有给他降下死罪。 话说这边道士的法事完成以后,那边客栈里还犹自等着酒坊老板求自己然后还想着能乘机加点码的浪荡子,突然觉得自己的两只脚脚踝处有些痒,于是,就用手挠了几下,可是越挠越痒。不一会儿竟生出了一个肉叮子,有芡实大小。 等浪荡子回家以后,脚踝的肉叮子每天都在变大,没过几天,变成了一个直径有三十厘米左右的肉球。但这个肉球与他的脚踝连结处,却只一根细细的肉线。 如果是稍微挨到下这个肉球,立马让浪荡子痛得哭爹喊娘。有这个肉球做累赘,浪荡子再也不能下地行走了。而且,他原来那手能将美酒化为秽水的妖术,再也不灵了。 家里失去了保护费的来源,再加上先前的缺口被追的急,一下子就从衣食无忧变成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浪荡子的孩子只好用竹篾芦苇编了一个筐子,抬着他到处行乞。吃喝拉撒睡全部在这席子上,所到之处,路人无不掩鼻。而且,整整过了十年,浪荡子才死去。 据洪老爷子说,胡少汲尚书在邓城担任县令的时候,还曾见到过这个被儿孙抬着行乞的浪荡子。 第4章 莫名其妙的因果 吴郡海盐县北乡亭,有一个叫陈甲的士子,原本是下邳人氏。因为求学的缘故,在晋元帝的时候,陈甲搬到了华亭。 魏晋的时候,是很讲究圈子的,位高权重的职务常常为门阀子弟所占据,虽然说士比平民高一个层次,但要是往上爬的话,也还需要许多技巧与谋略。 那个时候,像陈甲这样的读书人可不是后来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孔子定下的六艺可是样样在行。比方说大家一直羡慕的那些唐代诗人,诗写的极好之外,武力值也是杠杠的,所以,谪仙人也才会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当时,士族的圈子里很流行田猎。而且又重各种奇葩的怪异奇谈。二十四史里,最为荒诞的莫过于《晋书》,对这种现象也有诸多的描绘。 陈甲搬到华亭以后,因为耍得一手好弓箭,又能识别野物的踪迹,很快就融入了华亭的圈子,动不动就和他们一起,骑着马遛着狗到处乱窜。 在华亭的东边,有一个很大的湖泊,湖泊边的芦苇,也长得很厚很密,套用现代的话来说,是一个天然的湿地公园。 湖泊的周围,野物很多,华亭的士子们田猎的时候,都喜欢在这里施展围追堵截的战术,即便武力值再弱的士子,都会有瞎子鸡遇到米头子的时候。 某次,陈甲应当地士子的邀约,一起来湖泊放松。按照先前说话的计划,玩一个口袋战术,留下一队人马在口袋底埋伏好,其他的人则分散进入芦苇丛里,弄出响动把藏在芦苇丛里的野物往口袋里赶。 对于这样的田猎方式,陈甲是驾轻就熟;再说,为了展示自己的力量,提高自己在士子中的排名。这次,陈甲选择了单兵作战,一个人从最外围进入芦苇丛。 在芦苇丛里钻了有个七八十米以后,因为各处的响动都比较大,有点听不清队友们的声音。 瞅着前面不远处有个小土包隆起在那里,陈甲就打算登上那个小土包,打探一下周围的动静。 正当陈甲准备行动的时候,这时前面却传来了一阵淅淅索索的芦苇折断的声音。陈甲赶紧停了下来,伏在芦苇丛里观察动静。 只见自己东面的芦苇左伏右倒,然后,一条有百斛船大小的黑黄五色大蛇从芦苇丛里钻了出来,长约六七丈,晃晃悠悠地如喝醉了酒一般蜿蜒游到了自己开始看中的那个小土包边,盘成一团。 这下,陈甲的心里有些膈应了。即使是不登上那个土包探望队友们的动静,可按照开始看的方向,这也是自己驱赶野物的必经之地。 现在,这么一条大蛇盘在那里,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叫什么事呢? 等了很久,那大蛇依旧盘在那里毫无动静,哪怕是不远处有野物逃窜的声音惊扰,可那蛇依旧一动不动。 顿时,陈甲有些恼了,提起弓箭就朝那大蛇一箭射去。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陈甲射箭的本领高强,这箭不偏不倚正中大蛇的七寸。只见那大蛇像是打了个激灵似的,再没了动静。 看着那大蛇的样子,好像是被射死了,但陈甲却没有上前,又观察了一番蛇的动静后退出了芦苇丛。 这么大的一条蛇,万一没有死透,自己贸然上前,被它缠住了可是吃不着兜着走。 等到陈甲和大伙儿汇合之后,众人见他不是从说好的地方冒头,也没有问,但陈甲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自己刚才在芦苇丛里射杀了一条百斛船大小的大蛇。 在陈甲射杀这头大蛇的三年后,陈甲的一个老乡来到了华亭,也是个户外爱好者。因为初来乍到,老乡就投宿在了陈甲家里。 跟着陈甲在华亭转了几圈之后,看着华亭的士子们组队打猎,不禁也有些心痒,就央求陈甲带着自己出去过下瘾。 这次田猎的地方还是湖边。无意中,陈甲领着老乡走到了自己上次射杀大蛇的地方。 看着自己上次射杀大蛇的小土包,陈甲不由地有些奇怪。那么大条蛇被自己射杀在那里,即便是肉被虫子吃完了吧,但蛇骨头总不能也被蛇吃掉吧,再说,自己当初射出的那支箭也还在那里,怎么就不见蛇的痕迹呢? 老乡看着陈甲的脸色有点怪异,就问陈甲是怎么回事。 陈甲说,往年自己在这里曾射杀过一条大蛇,然后捡起自己的箭,把射杀的情形给老乡讲了一遍。 老乡听了以后也是很奇怪,按道理说,才三年时间而已,那条被杀死的蛇不可能骨头都没有了啊。 就在当天晚上,陈甲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戴着黑头巾穿着黑衣服的人走到他的面前,恶狠狠地说。 昔日我喝醉了在那里睡觉,你无缘无故地杀了我;那时我醉的太厉害了,没有看清你的样子。三年了,我都一直不知道是谁杀了我,想不到今天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然后,那黑衣人就吐着信子朝陈甲扑来。 陈甲一下子就被吓醒了,浑身都湿透了,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黑衣人吐着信子的样子,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早上,陈甲刚吃完饭,肚子就莫名其妙的的痛了起来,然后就死掉了。 还有个从临川传出的故事,说是有个叫陈莽的人,也曾因为射杀一条大蛇然后被蛇报复身亡。 据说这个陈莽,打小就是以打猎作为生计,在山上下套子察脚迹,在水里放笼子设卡子样样精通,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落在他手上的不知道有多少。 而且,在临川,提起他的名字,喜欢野味的人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即便客户再刁难的订货,在短短的时间内,他都会满足客户的要求。 在这种情况下,跟着他一起进山下水的猎户也就多了去。毕竟进山不放空手,是每个猎户最起码的期盼,再说跟着他一起进山,或许也能偷学点技艺。 当然,对追随自己的猎户,哪怕是新手,陈莽也并不介意,自己捕猎的本领也不是天生就会的,早期还不是和他们一样,跟着别人学,然后再慢慢琢磨。 某次,陈莽又带着几位猎户一起进山,里面还包括带的一位新手。前几天,陈莽在山里发现了鹿的踪迹,当时,陈莽就手把手带着他在山里安放了套子。现在过去几天了,看看有没有动静。 进山没多久,大伙儿就来到了第一个陷阱边。先前安放的机关是触动了,但是却没有猎物的影子。路上一连查看了好几个,都是如此。 于是,大家就悄声打趣陈莽,说他教徒弟留了一手,不然,按他的本事,不可能安好的机关动了,却连野物的毛都没看见一根啊。 这样的打趣,说的队伍里的新队员脸白一阵红一阵的,还真以为陈莽不肯教自己。 对大伙儿的打趣,陈莽早就习以为常了,大家都是从这样的日子里过来的。眼见转过一处小树林,陈莽示意大家噤声。 随着陈莽的方向看去,前面不远处,有一只鹿头冒了出来。新队员不觉大喜,那儿就是陈莽带着自己安放套子的地方,看情形,那鹿是落在的陷阱里。 于是,还不等陈莽有什么动作,新队员就急匆匆的朝前面跑去。看着他冒失的行为,大伙儿也只得提步跟上。 很快,大家就看见了那头鹿的全貌,个头身型都很壮实,而且看起来还没有什么损伤。顿时,大家都很兴奋。 正当大家准备把这头鹿从陷井里弄出来时,却不想那鹿看见众人的动作之后,竟然自己从陷井里死命跳了出来,嗖地一下就跑远了。 众人被鹿冷不丁的跳出陷阱吓一跳,看着鹿跑去的方向,却发现那鹿又掉头跑了回来,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着,抬头看着他们。 于是,大家纷纷打趣陈莽,说老章子也有失手的时候啊,而且,看着鹿的架势,似乎在挑衅陈莽,你抓不着我你抓不着我。 但陈莽却没有理大伙儿的打趣,盯着那鹿估摸了一下,然后就给同伴们说了几句,准备围捕这头鹿。 看着陈莽站起身朝自己奔来,那鹿掉头就跑。陈莽和同伴们也就分着几个方向跟在鹿后面追。 追着追着,不知不觉的追进到山里的一棵大树边,那鹿绕着大树拐了个弯,朝着同伴们围过来的方向跑去。 追到大树下的陈莽不觉松了口气。今天赶这头鹿硬是把自己赶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好在那鹿往同伴那里跑,基本上就是进了口袋,自己只要在这里盯着就行了。 想到这,陈莽就持着弓箭背靠着树瘫坐在地上。这棵树很高很大,光直径都差不多有个两三米。 正当陈莽靠在树下大口喘着气的时候,突然看见一团白气从地面升起,离地有个十来丈高,而且样子好像是要朝陈莽扑来。 陈莽赶忙拿起弓箭就朝着这团白气射去,只听得噗地一声,好像是射中了什么东西。那团白气消失了,然后半空里还洒下了许多血滴下来。 紧接着,陈莽就听见半空中有人说,不好了,不好了,大王被射中了。 陈莽循声往上面看去,只见一条大蛇挂在树上,身上还插着一支箭,不停地在树上晃动。 不等陈莽多想,很快,大树周围就传来的淅淅索索的声音,一条又一条的蛇接踵而来,围住了陈莽,而且开始对陈莽进行攻击。 看着这四面八方游过来的蛇,陈莽也是一阵阵头皮发麻,一边惊呼着喊同伴们救命,一边拿起身边的物品奋力驱赶这些游过来的蛇。 可是,这蛇却越打越多,很快就将陈莽淹没在了蛇群当中。随着阵阵咂咂的声音,很快,这些蛇又散去了。 等陈莽的同伴搜寻到这里的时候,大树下面,只看到一具体型和陈莽差不多的白骨,如果不是白骨手里掐着的弓箭,谁也不知道陈莽去了哪里。 至于陈莽开始看见的挂在树上的大蛇,早就没了踪影,而大蛇曾经滴淌在地上的血,也没有丝毫的痕迹。 另外就是在曲阿,还有一件和陈甲事类似的事情。 说是晋安帝隆安年间,曲阿有个叫谢盛的人。某天,他突然来了兴致,独自一个人划着船准备到湖里去采摘菱角。 可是船还没划多远,谢盛看到有一头蛟径自朝着他的船游了过来。因为担心蛟会撞上自己,谢盛就把船转了个向,远远地避开了这头蛟。 等谢盛把船转向划了一会儿之后,听见身后传来水响的声音。谢盛转头往后面一看,那头蛟居然跟上来了。 谢盛心想,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你吗?于是,谢盛又把船调了个向,朝着湖边的一个小山包划去。 哪知道谢盛再次调转方向以后,那头蛟却依旧跟在自己的船后面,一直都快跟到了小山包附近。 谢盛不由地大怒,就停下船,等着蛟游到船边以后,提起船上的叉子直直地朝着蛟叉去,正好插在蛟的脑门上。那蛟负痛挣扎了几下,倒在了小山包边的水里。 虽说开始有点怒火,拿起叉子叉了蛟,但等那蛟倒在水里以后,在蛟尸的周围,湖水全都被染红了,谢盛还是有点害怕,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菱角也没采了,划着船逃命般的回家了。 到了元兴年间,差不多也是谢盛杀蛟两三年之后,普天大旱,湖泊里的水也干涸得很厉害。 某日无事,谢盛和族人们一起散步,不知觉就走到了自己当初杀死蛟的地方。看见了自己插在蛟脑门上的那把叉子,但奇怪的是,蛟的踪迹一点都没有。 谢盛就把叉子捡了起来,和族人们说,这是我的叉子。 同行的族人觉得很奇怪,就问他为什么说这叉子是他的。 谢盛也不避讳,拎着叉子就把当年自己避开蛟蛟尾随不舍,然后自己怒而杀蛟的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精彩之处让族人们都纷纷侧目。 把自己杀蛟的故事讲完之后,谢盛突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于是就拎着叉子往回走,结果,没走上几步,谢盛突然觉得自己心口很痛。在族人的帮助下,下蛮回到了家里。 但是,到家以后,仅一个晚上,谢盛就死去了。 像陈甲和谢盛这一类的遭遇,在古人的笔下还有很多。或许是为了避讳,这类的故事的主角在当时的环境下应该是个有名有姓的人,只是前人的春秋笔法太盛,在后人读到这些故事的时候,只能说他们的脑洞实在,而无法考证。 第5章 安阳书生杀三怪 魏晋时,在安阳城的城南,有一处官方设立的为行人提供食宿的处所,称为亭。如果按后世的说法,也就是驿站。 不管是叫亭还是叫驿站,它都是以接待官方的公务人员为主,有着专门的人员负责打理驿站的事务。但也对民间开放,普通百姓不方便的时候,也可以在驿站投宿。 但安阳城城南的这处驿站,却有点邪门。虽说在它的周围也有百姓散居。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年起,在驿站里投宿的人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暴毙。 一开始,在出现第一例在驿站住宿的人暴毙身亡后,打理驿站的驿卒还自认倒霉,只当是自己运气霉,挨了板子不说,还给丧者的家属赔了礼道了歉,供上了些银两。 但时间一长,驿卒们发现了不对劲。这第一桩事情开始之后,同样的事情就接踵而至。 晚上住进去的时候好好的,天亮推开门一看屋里就只是一具没了气息的尸体。而且,不管是朝廷的官员,或者是普通的百姓。只要住进了驿站,结局都是一样的。 这样的事情一多,住在驿站周围的人们都说驿站很是邪门。然后,各种神啊鬼啊的说法就满天飞,弄得负责打理驿站的驿卒们也心上心下的。 原本住在驿站里的驿卒,也搬到了周围的农户家,天不大亮的话,绝对不会打开驿站的门;天色稍微暗下来一点,也会匆匆驱赶走客人,然后把驿站的门上锁锁好,生怕自己离开驿站晚了之后会白白丧失性命。 某天,有个书生去安阳城路过这处驿站。书生到驿站打尖的时候已到下午,如果继续赶路的话,时间就有些不将就。 于是,书生就叫过驿卒,让他给自己准备一间房间,说是自己要在这里过夜,明天再赶路。 听书生说要在驿站里过夜,驿卒顿时大惊失色。赶紧将这几年驿站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了书生,劝他宁可选择在驿站外的农家投宿,也不要在驿站里过夜。 在听完驿卒们说的故事以后,书生却有些不置可否。朝廷办下的驿站,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些怪事呢。 再说,到驿站外的农家住宿,莫不是你们和外面的人有勾结,原本驿站能收取的收益,却让农家的赚去了,损失了朝廷的利益。 有了这些想法之后,书生对驿卒们的劝阻反而起了疑心,坚持要驿卒们给自己准备一个房间,今天就在这里过夜,哪里也不去了。 而且,书生还把话放了出来:你们怕,我可不怕。今天我在这里住定了,即便是出了事,也和你们没有关系,是我命中注定丧命如此。 还说,你们要是怕缠上官司的话,还可以到外面找几个百姓,请他们做个中人,给你们签一个生死文书。 见书生如此固执,驿卒们也是直摇头。但是,书生既然这么说了,他们也就真的从驿站外面找了几个百姓,把事情一说,请他们给自己做个见证。 至于书生说的生死文书,他们倒也没有让书生写。往日里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有文书没文书都是一个样,挨板子的终究还是会挨板子。 外面的百姓进了驿站以后,驿卒们领着书生和百姓去了给书生准备的房间,里里外外地给书生解释了一遍。 眼看天色快黑了,驿卒们向书生拱了拱手,告辞离开了驿站。 看着驿卒们和百姓离开,书生也不吭声。反而将他们送到了门口,不过,在书生关门的时候,他隐约听见离开的几个人说了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让书生心里有些膈应。 可是,自己的话先放在了前面,即便他们的神情举止都不是作伪,自己也有点骑虎难下了。想到这,书生不禁苦笑了一下,暗自摇了摇头。 很快,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回到房间的书生点亮的灯,从自己的行李中抽出本书,端坐在桌子边读书,可越是读,先前众人说的话,越是在自己的眼前飘过来飘过去。 算起来,从自己点起灯把书拿出来,一直过了两三个时辰,书是拿在了手里,可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书生不由地叹了口气,吹熄了灯,准备睡觉。 不过,躺在床上之后,回想着白天大家讲的事情,书生在床上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再说,这间房间的床紧挨着窗户。刚巧,今天又有些月色,书生索性就斜倚在床上闭着眼睛假寐。 到了半夜之后,书生突然听见外面院子里有人在走动。于是,他就挨着窗户向院子里望去。 只见一个黑衣人走到院子里的一根柱子边,拱了拱手,然后问:亭主在吗? 过了一会儿之后,从那柱子边传来了回声:在。 那黑衣人接着问:亭主,今天有人来吗? 那个被称为亭主的声音回答道,今天有个书生来这里了。但是他一直在看书,刚刚才吹了灯,估计还没有睡着。 听到亭主的这个回答,黑衣人沉默了半晌,唉声叹气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院子里又响起了脚步声。书生继续噤声朝院子里看去,这回是一个戴着红色头巾的人。 这个戴着红色头巾的人也走到了先前那个黑衣人走到的柱子边,问亭主在不在。 在得到亭主的回应之后,戴着红色头巾的人发出了和黑衣人一样的问话,有没有人来这里。 那个亭主的声音也是回答说,今天有个书生来这里了。但是他一直在看书,刚刚才吹了灯,估计还没有睡着。 同样的,这个戴着红色头巾的人沉默了片刻,也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过了很久之后,院子里再也没有响起脚步声。于是,书生就从床上的爬了起了身,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像先前的两个人一样走到了院子里的柱子边。 站定之后,书生学着他们的样子向柱子拱了拱手,模仿着他们的语气问,亭主在吗? 令书生意想不到的是,那个被称为亭主的声音也回应了,在。 于是,书生就照着前面两人的话问, 在得到亭主的 回答后,这个戴着红头巾的人也离开了。 而且,在他离开以后,很久没有人再来了 于是,书生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开始那两人询问的地方。和他们一样呼唤亭主。 不想,那亭主居然也回应了。 于是,书生就照着前面两人的话问,今天有人来吗? 那个亭主的声音像前面一样一一回答了书生的问话。 接着,书生问,那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是谁呢? 亭主说,是北边猪圈里的老母猪。 书生又问,那个戴红头巾的人又是哪个? 亭主回答说,是西边邻居家里的老公鸡。 那你又是那个呢? 我是老蝎子。 听到那个亭主说自己是老蝎子,书生暗暗吃了一惊。不过,书生没有慌乱,继续学着前面两个人的举止,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回到了房间。 到房间以后,书生淅淅索索地摸出火石,点亮了房里的灯,把先前读的书又拿了出来,在灯下默默诵读,不敢睡觉。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书生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走出房间,朝昨天晚上那个柱子边打量了一眼,打开了驿站的门。 不一会儿,驿卒们陆陆续续地进了驿站,看到在院子里活动的书生,都很惊奇。就问他,你怎么能够活下来呢? 书生却不搭理他们的问话,反而让他们赶紧找把刀来,说要为他们干掉驿站里的妖魅。 听了书生的话,大家都是半信半疑。不过,这几年来,在驿站里过夜的,就这个书生能活下来,或许,他有手段帮助驿站去掉这个难题。 得到驿卒们送过来的刀以后,书生拎着刀走到了昨晚自己走到了那个柱子边,仔细观察了一番,用刀撬开了柱子下的砖。 不一会儿,一只有小鼓那么大的蝎子就冒了出来,光有毒刺的尾巴都有几尺长,看的驿站了的驿卒都是倒吸冷气。 不过,书生的反应也很快,啪地一声就用刀将蝎子拍死在地上,然后退了好几步。看着死在地上的这个超大蝎子,书生也是惊魂未定。 干掉这只蝎子以后,书生领着驿卒们来到北边的猪圈,指着猪圈里的老母猪给驿卒们讲述了自己昨天晚上碰到的事情,然后让驿卒们把猪圈里的老母猪结果了性命。 回头再走到西边的邻居家里时,在他们家的院子里,发现了一只老公鸡。一问,这鸡老公鸡养了好几年,书生二话不说,把鸡也干掉了。 这三只动物被书生干掉之后,这处驿站再也没有发生过夜的人莫名其妙暴毙身亡的事情了。 在老吴的笔下,大师兄被蝎子精扎了一口之后,痛痒难忍。后来,还是昴日星官出手,叫死了蝎子精,助西游队伍继续前行。 常规里,蝎子和公鸡是天生的对头,但在安阳的这处驿站,西邻家的老公鸡奉蝎子为主,还兼带了一头作妖的老母猪,就让人有些疑惑了。 而且,这个书生杀三怪的故事,还阐述了一个情节,那就是蝎子说书生还没有睡熟的时候,老母鸡和老鸡公都是唉声叹气的离开了,这为后人在演绎这些故事的时候提供了无尽的参考。 比如说大话西游,里面就有这么一段情景。那就是鬼物妖怪会趁着人熟睡的时候吸取精气,让人嗝屁。所以,身为主角的大师兄,在鬼物伏上身来准备袭击自己的时候,不是左扭头就是右扭头避开,想来可能是参考了这个故事。 但是,纪大学士曾说过一个故事,同样是动物有了灵性,但它的选择比安阳驿站的蝎子公鸡和母猪的选择要好的多。 据说是在沧州某地,有一处场院,老百姓把秋收之后的稻秆或者是树枝杂草割下之后堆在那里。天长地久之后,慢慢地就形成了一个老大的柴禾堆。 不知道什么时候,当地传出了这个柴禾堆下面有灵怪的说法。说是冒犯了它的人,轻则生病,重则丧身。附近的人病了,有时候还会选择到柴禾堆前焚香祷告,祷告之后病也就好了。 这些事情出来以后,当地人对这个柴禾堆都很敬畏。没有人敢去拿走柴禾堆上的一枝一叶,轻易不去柴禾堆那里。即便有事,要从柴禾堆那里经过,时间宽敞的话也基本上是选择绕道而行。 雍正乙巳年,沧州闹了大饥荒,到处都是流民。纪大学士的祖父怀着悲天悯人之心,主动捐献了六千石粮食出来,熬稀饭赈济灾民。 有一天,熬粥的柴禾不够了。一边是嗷嗷待食的灾民,一边是据说有灵怪的巨型柴禾堆,想用这个柴禾堆得柴禾吧,可是又没有人敢动手。 事情报到纪大学士祖父那里以后。纪大学士的祖父亲自来到了柴禾堆前,净手上香之后,对着柴禾堆祷告。 人们都说你灵验有神,想来也是熟知世事,通情达理。现在,有几千人饿着肚子等死,你也一定有恻隐之心。现在,我想请你到粮仓去守仓库,这里的柴禾,计划取出来去熬稀饭,救救那些饿肚子的灾民,想来你肯定不会拒绝。 祷告完以后,纪大学士的祖父亲自动手,指挥众人拉取柴禾,什么怪异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直到柴禾拉取完以后,人们才发现有一秃尾巴的大蛇盘在柴禾堆的正中央,一动也不动。 于是,大家就找来一个老大的撮箕,把大蛇抬进了粮仓。等大蛇抬进粮仓之后,很快那大蛇就游走了,不知道它藏到了哪里。 人们正常到粮仓送粮取粮,都不曾遇到过这条大蛇。但是,从大蛇被抬进粮仓开始,几十年里,都没有盗贼敢光顾这处粮仓。 知道这事的人都说,这是纪大学士的祖父和大蛇的约定。 后来,纪大学士在回忆这事的时候,很坦诚地和人说。世间万物,再毒的东西,也不是不能被道理所折服,妖怪不能战胜德行,指的就是这种事情。 第6章 王会师尽孝养狗 《法苑珠林》里讲了一个和孝道有关的故事,时间、地点、人物都很齐备,而且亮点也很突出,颇具有现代新闻写作的因素。 故事发生大唐京都长安的西市之中。在李二大帝被尊为天可汗的大唐,西市是长安最繁华的国际商业区。经营的商品品种遍及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从下里巴人到阳春白雪,不管是哪种口味,都能在西市找到自己想要的。 比方说丝绸、服装、珠宝首饰、药材、皮货、漆器、竹器、陶瓷、书画、薪炭等等,除此之外,西市里更是集中了长安城内最好的“百戏”,如果不是宵禁的话,估计和后世一样,夜生活都是从晚间十点之后开始。 而且,还有各种的说法来描绘西市的人生状态。 在谪仙人的嘴里,是“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在俗人的口中,则是“东邻有富翁,藏货遍五都。东京收粟帛,西市鬻金珠。朝营暮计算,昼夜不安居。西舍有贫者,匹妇配匹夫。” 所以,后世的人,一直对大唐盛世有着无尽的向往。 据说,在西市的北大街,有一家店铺,店铺的主人姓王,叫王会师。王家的店铺开的很大,具体经营的是什么商品,说这事的人没有说。 但从这个故事背后的事来看,当时,王会师在西市里应该是有点头面的人物。因为国人记事的笔墨向来如此。 譬如说在国人的笔下,两国交战,打赢了是吊民伐罪几个字轻轻带过,打输了会详细复盘,分析前因后果。但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想要会写字的国人费点笔墨,估计更是难上加难。 言归正传,正在王会师的事业做的如日中天的时候,家里人专程来到店里,老妇人过世了。 要知道,国人向来是很重视孝道的。早在春秋战国时候,对长辈的故去可是有一整套的礼节,而这些礼节,有的还是律法的形式进行了规范。 譬如《唐律疏议》就曾明确“父母之丧,法合二十七月,二十五月内是正丧,若释服求仕,即当不孝,合徒三年”。意思是说了父母之丧,得为父母守孝二十七个月,如果提前结束守孝,将会被处于三年的牢狱之灾。 不管是什么人,一旦被坐上了 不孝的名声,那他这一辈子基本上就完了,甚至还会连带整个家族。 像我们所熟知的夺情丁忧,再有能力的朝廷官员,都会因为这个成为被政敌拍死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在王会师收到家里人的讯息以后,整个人都蔫了。一边是自己的商业帝国,一边是自己的母亲。 不过,孰重孰轻,王会师还是分的清楚的。当即,就把手头上的事情交给了下面的人,自己一路飞奔赶往老家。 等王会师赶到家里,王母的尸骸还停在家里,家里人也等着王会师到家以后再举办招魂、殓殡、吊丧、服丧、送葬、居丧、墓祭等几个主要仪节六十六道程序。 而且,在王母下葬以后,王会师老老实实的在母亲的墓旁结庐而居,实打实地服“斩衰”;一来确实是尽孝,二来也是避免落人口实。就像《唐书·孝友传》里记载的那些故事一样。 当时有个叫梁文贞的人,少小时便离家入伍戍边,等到回乡的时候父母都已经去世了。 看着父母坟茔上的草,梁文贞心里滴血,虽说忠孝难两全,但父母在的时候自己没能养老送终,在梁文贞看来终究是过不去的坎。 于是,等梁文贞搬进父母坟茔边的草庐为双亲守孝的时候。在家里人的注视下,梁文贞做了一件很让人惊异的事。 他绕着自己父母的坟茔转了几圈之后,居然挥起锄头挖了一个洞进入父母的墓穴。每天早晚都进去把父母的棺椁以及陪葬的冥器都认认真真的打扫一遍,事死如事生。 而且,梁文贞干这件事一干就是三十年。这三十年里,他和谁都不开口说话,哪怕是家里遇到了什么突发事情后和他请示,他也用笔墨来回答。 至于这事是怎么传出的。或许是因为梁文贞的操作真的感动了上天吧。在梁文贞挖通父母的墓穴后没几年,官道改修,恰好从梁文贞父母的墓前经过。 官道上的行人多,来来去去看到梁文贞为自己的父母守丧守了几十年,一传十十传百,再听说梁文贞每天早晚还钻到父母的墓穴里面去打扫卫生,说到梁文贞的人都是为之落泪。 到了开元年间,身为刺史的许景先终于坐不住了,把梁文贞为父母守孝的事情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通,直接上报到玄宗皇帝那里。 玄宗皇帝一看,这可是个值得学习的典型啊,转身就吩咐史官认真了解这事,把它记下来并讲给人听。 有朝廷宣传的典型做榜样,王会师自然也是有学有样。不过,王会师虽然没有做的梁文贞那么极致,但也实实在在地在母亲的坟墓边住了整整二十五个月。 除下衰服后,王会师回到家里,准备新生活的开始。 凑巧的是,在王会师回到家的当天。家里的仆役就过来禀报,家里的狗生了一条青黄色的小母狗。 都说狗来财,招财富。刚进家门就有这样的吉兆,王会师心里很是欢喜。转过头对自己的妻子时千叮嘱万叮咛,要好生喂养这条狗。 再说,自己在母亲坟墓边结庐而居的时候,店铺里的事有下人时不时过来禀报,但自己这么久没有去店铺里实打实瞧瞧,王会师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 在叮嘱完妻子好生养狗之后,王会师就把心思全部放在了自己店铺的生意上。 时间一晃就慢慢过去了。等王会师在店里忙上一两个月之后,家里人突然过来给王会师报信,说那条青黄色的小母狗离家出走了,即便是家里人找到了它,可一到家门口它就汪汪的叫,怎么也不肯进门。 听到家里人报过来的讯息,王会师顿时就惊呆了。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条狗又是家生的,自己来店铺之前可是给妻子好生交代过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于是,王会师就和报信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报信的人还支支吾吾,像是在遮掩什么。但王会师是什么人呢?一下子就看出了报信的人说话不老实。 在几经盘问之后,家里报信的人终于说了实话。 原来,前些日子,王会师的妻子和婢女去后厨的时候,看见那条青黄色的小母狗拖了老大一根骨头往外走,王会师的妻子以为狗是从厨房里偷的骨头,就让婢女找了根棍棒轻轻地抽了它几下。 按道理说,这样管教几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是,在王会师的妻子打狗之后,厨房里做饭的厨子和伙夫听见狗的叫声以后,走了出来,向王会师的妻子说,狗拖着的那根骨头,是他让伙夫特意给狗留着的,因为老爷和夫人都说过要好生养着这条狗。 见厨子这么说,王会师的妻子顿时有些挂不住脸色了。莫不是自家的厨子在埋怨自己指责厨房管理不到位啊。 可还不等王会师的妻子开口,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条青黄色的小母狗居然说话了,而且自称是老爷的母亲。 那狗说,过去,因为管理家里的人和事都很严厉,发现了奴婢的过错就进行了惩罚。所以这辈子得了报应,带着记忆投胎到了狗身上,幸好是在自己家里。 可是,虽然自己这一世是狗,但终究认得王会师的妻子是自己的媳妇。现在,媳妇拿着棍棒抽打自己的婆婆,是非常不孝顺的行为,七出之首。 我身为婆婆,却被儿媳妇打了。这事讲出去,实在是没脸见人,这个家我也待不下去了。 那自称是老妇人的青黄色小母狗说完这一番话之后,掉头就要往院子外走。 当时,夫人的脸都吓青了,赶紧向老妇人道歉,请求老妇人留下来。在场的人也帮着夫人说好话,可老妇人硬是要走,怎么劝怎么拦都拦不住。 哪怕是家里把门关起来,可稍一不注意,在家里就看不到狗了。 现在,家里人都知道了这事,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让小的过来请老爷回去。 听完下人说的话,王会师不禁嚎啕大哭,心想,怎么这狗格外的亲热,原来是自己的母亲轮回了。 到了家里以后,王会师把自己的妻子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又让家里人四处去寻那条离家出走的青黄色母狗。 找到狗以后,王会师将狗抱回了家里。 但等王会师到家以后,狗才被放下地,又掉头跑出了门。这样子一共搞了四五次。 看着这狗的态度很坚决。王会师越发相信妻子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于是,就在北大街自己的店铺墙边,修了一个狗舍,将小狗安置在里面,然后自己每天给狗送吃的。 西市里的人来往极多,在听说这件事情以后,都纷纷跑到王会师的店铺里看闹热。看过之后,给狗扔饼子的人也特别多。 这只青黄母狗带着狗舍里不出来。每到了斋戒之日,就不会吃东西。 这样过了一两年之后,狗不见了,没人知道它去了哪里。 先不说《法苑珠林》讲的这个故事到底想告诉人们什么。但在《朝野佥载》里,还有两个长辈故去后后人尽孝的故事。 在东海,有个叫郭纯的,非常孝敬他的母亲。在他母亲死后,郭纯也依照礼制在母亲的墓旁结庐而居。 这个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郭纯非常想念他的母亲,在守丧的时候,郭纯会时不时的在他母亲的墓碑前嚎啕大哭一场。 而且,只要郭纯一哭,就会有大量的鸟飞过来,集聚在郭纯的身上和他母亲的坟墓上。看到了这番情形的人都很惊诧,认为是郭纯的孝心感动了天地。 这番情形出现的次数一多,不待郭纯说话,就有人将这事上报到了东海衙门,朝廷在听说这件事以后,专程派人到郭纯守孝的地方查看这件事,结果,还真不是造谣的。确实是郭纯哭母的时候会有群鸟飞来。 于是,朝廷就把这事当成了典型进行宣传,表彰了郭纯的孝心,还修了几座大牌坊。治理东海的官员也因为这事得到了提拔重用。 可是后来,却慢慢传出风声。说是郭纯在哭母的时候,偷偷藏了些吃的在袖子里,一边哭一边撒,然后那些年闻到了吃食的香味,全部跑过来找吃的。 而且,郭母坟墓附近的鸟,还被郭纯训练成了条件反射,只要郭纯一哭,那些鸟就会飞来。 另外一桩事则发生在河东一个叫王遂的孝子家里。王遂的操作比郭纯更加粗暴简单,当然,也很另类。 王遂在为父母守丧的时候,他们家发生了一件神异的事情,王家养的猫和狗各自下了一窝小崽子。但是,抚养狗崽的是猫妈,抚养猫仔的狗妈。 消息传出去以后,大家都很惊讶。于是,跑到王遂家里看猫犬互乳其子情形的人是络绎不绝。 而且,王遂家里还有点能量。在家里的猫狗互相抚养小崽子以后,县里州里都把这事作为王遂孝感天地的德行上报到了朝廷。王遂个人和王家都得到了大肆表彰。 但在朝廷表彰王家后没有多久,从王家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是当时他们家的猫和狗同时下崽子,王家就将猫崽子放到了狗窝将狗崽子放到了猫窝,让狗妈和猫妈都习惯了对方的小崽子。 所以,后来,在王家,不管是谁去,都会看到他们家一只猫领着几条狗,一条狗领着几只猫玩耍。 王会师家的青黄色小母狗,讲故事的人说是王会师的母亲转世,但是与古人笔下同类型的故事相比,王会师转世为狗的理由似乎牵强了一些。 《太平广记》里曾摘录过一些相似的故事,坠入畜牲道为六畜的,基本上都是前世欠了债,然后带着记忆转身异类还债。而王会师的母亲仅仅只是因为治家太严,也不像纪大学士笔下人物的苛刻,就落到这种地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编纂《法苑珠林》的人群的杜撰。或者是王会师自己的杜撰,时间长了之后,让听说了这件事情的人都信以为真了。 第7章 陈五老董的报应 江南秀州之地,自古以来就将泥鳅视为至臻美食。在当地人口中,泥鳅被赞誉为水族中的阳性佳肴,其独特之处在于它融合了水的寒性,具有显着的功效。即便是孕妇或病患者,食用泥鳅亦无任何不妥之处。 而且,泥鳅的烹饪方式多种多样,令人目不暇接。可以红烧,可以清炖,可以干煸,其中尤以泥鳅钻豆腐这道传承已久的名菜最为着名。 现代的人们对泥鳅这一食物进行过认真研究。依据现代营养学的理论,泥鳅在众多水产品之中,相较于其他水产,其蛋白质含量颇高,而脂肪含量则相对较低,是不可多得的水产食材。实乃稀有的水产佳品。 此外,泥鳅的肉质清爽、细腻,口感鲜美至极,享有“水中人参”之美誉。它既可登上大雅之堂,成为宴席上的珍馐美馔;又可走进寻常百姓家的厨房,成为家常美味。 李神医在《本草纲目》中,对泥鳅是这样注释的:泥鳅,甘、平、无毒。然后提到了两个方子,一个是“沃焦散”,主治消渴饮水。服用方法是,抓来十条泥鳅,将其阴干后,去除泥鳅的头部和尾部,烧成灰,然后加上等量的干荷叶,用药碾碾成细末。每次服用只需二钱,用水调和服用,一日三次,疗效显着。 另外一个方子则是有难言之隐的男士的最爱了。在李神医的书里,说的更为直白,煮食泥鳅,可治阳痿。想来,泥鳅钻豆腐这道美食之所以能传到大江南北,估计都是因为它可以称为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 当时,在秀州市集的水产品一条街,卖泥鳅的商贩比比皆是。与后世的菜市场相类似的是,商贩们出售的泥鳅,有从小溪河流或湖泊捕捉的,也有人工养殖的。每天都是人头攒动,吆喝声此起彼伏。 在众多售卖泥鳅的商贩中,有一个小贩叫陈五,与其他商贩相比,在水产品一条街,他并没有固定的摊位,但是他的泥鳅生意却让其他的商贩眼红不已。 原因也很简单,每当陈五挑着担子出现在水产品一条街的时候,立马就会有一群抢购者将他团团围住。有时候,还不等他走进市集,肩上的担子已经被抢购一空。 就连秀州城里的各大酒肆,也常常会派出伙计蹲守陈五。抢到了的酒肆,酒肆里菜品的招牌马上会增加一道陈五秘制泥鳅。 实际上,陈五的担子里,出售的泥鳅与其他的商贩并没有什么区别,要么是新鲜的活泥鳅,要么是陈五自制的泥鳅干。 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卖泥鳅,为啥偏偏陈五的生意就这么好呢?而且每次都是客户抢光。 陈五的同行不是没有找过酒肆的那些伙计,也和到陈五那里买泥鳅的散客聊过。可他们说,虽说你们的泥鳅品质不差,但和陈五的比起来,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味。 同样是用活泥鳅烹饪,口感却始终比不上陈五家的泥鳅那般鲜美可口。泥鳅干就更不用讲了,味道总是不及陈五售卖的泥鳅那样入味和地道。 客户反馈回来的信息让陈五的那些同行很是摸不着头脑。他们也试过陈五售卖的泥鳅干,味道确实比他们自己制作的要入味和地道,他们也承认。 但是,新鲜的活泥鳅这块,可让陈五的同行们百思不得其解了。也不是没有和陈五一起进过货,而且很多次还是和陈五进的同一家渔家。 要么是陈五前脚进去他们后脚进门,有时候他们先到了,陈五拿到的还是他们挑选之后的货色,这怎么让人想得通呢? 而且,头天进货,第二天售卖。到了水产街之后,偏生陈五担子里的泥鳅活蹦乱跳,即使有死去的泥鳅,但依旧被人们追捧,说陈五的死泥鳅比他们的活泥鳅制作起来效果都还好。 这就更让陈五的那些同行们郁闷了。在陈五进货之后,他们甚至特意跑到陈五家门口蹲守,然而并未发现陈五进屋后有出门的迹象。可为何他卖的泥鳅在老百姓口中就是要比其他人的好呢?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都说同行是冤家。同行们绞尽脑汁,想尽各种办法试图探寻陈五的秘密。可是,哪怕是用美酒佳肴灌陈五,也从陈五那里掏不出一颗字。 凭借着自家泥鳅畅销的优势,那些年里,陈五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不仅娶妻生子,家中也渐渐也有了余钱剩米。 当地人都说,这是陈五的财运,不然,为啥卖同样的泥鳅,别家的是滞销,陈五的却是供不应求呢?不然,没办法去解释陈五的泥鳅为啥这么好卖了。 这话传出来以后,陈五的那些想不通原因的同行们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好在秀州的水产市场有那么大,除却陈五的泥鳅之外,水产街的泥鳅也并非没有销路。 而且,陈五也似乎没有垄断整个泥鳅市场的心思。陈五售卖的泥鳅更像是后世的那种限量供应的饥饿营销。在陈五担子里的泥鳅售完之后,大家还会到其他商贩那里购买泥鳅。 对于秀州当地人来说,陈五这条鲶鱼,可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好处。最起码的,在秀州售卖的泥鳅,品相品质,比别的地方都明显上升了几个档次。 又过了几年之后,某次,在水产街蹲守陈五的酒肆伙计,人发现陈五有好几天没有出来卖泥鳅了,刚好又碰上有客户点名要尝酒肆里的陈五秘制泥鳅。 酒肆的老板没有办法,就让伙计到陈五家去瞧瞧是怎么回事。等到了陈五家后,却发现陈五躺在床上,据说是生病了。 按照陈五妻子的说法,是陈五在去渔家收泥鳅的时候不小心被石头划伤了脚,走不得路,只好回家休息几天,所以售卖泥鳅的生意也停了下来。 而且,陈五的妻子还说,家里面售卖的泥鳅,都是陈五自己弄的,连自己都没经过手。 听到伙计传回来的信息,酒肆的老板也只好摇摇头。心想,也只有等陈五伤好了之后,再重新推这道陈五秘制泥鳅了。 哪知道陈五这回脚被划伤之后,虽说请郎中看过,也用了药,但是伤势却非但没有好起来,反而愈发重了。 酒肆第二次让伙计去陈五家里瞧瞧情况时,陈五不光是走不得路,就连床也下不得了。 更让人意外的是,躺在床上,陈五还不停地喊这里痛那里痛。家里人帮他翻过身吧,也会听见陈五喊这里被蛰得痛那里被蛰的痛。 等陈五的老婆和孩子将陈五扶起来,陈五的老婆揭开陈五身上的衣裳,他的身上什么伤痕都没有。 这让陈五的老婆和孩子都觉得奇怪,为什么陈五老是喊自己被蛰得痛呢,床上也没见有什么东西咯着他啊。 但是,过了几天之后,陈五的老婆在给陈五换衣服的时候,却发现陈五的背上出现了一些溃烂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一般。 于是,陈五的老婆唤过孩子,又把陈五的床铺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也搞不明白陈五身上的那些伤口是怎么出现的。 而陈五在背上出现溃烂的伤口之后,竟慢慢扩展到了全身。瘫在床上的陈五,每天都是痛的哭爹喊娘。 请来的郎中,看着陈五的样子,也是只摇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十来天之后,陈五咽气了,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的地方。 等陈五的丧事办完之后。某天,有好事的妇人,在和陈五的老婆闲扯的时候,无意中说起陈五真是造孽,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大罪,死的这么造孽。 妇人的话似乎触动了陈五老婆的心,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哎,有什么法呢,这都是报应啊。 听着陈五老婆的话似乎话中有话,这个妇人顿时来了兴趣,怎么这么说呢? 可能也是寻着安慰吧,陈五的老婆心里也没想那么多,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说是陈五在生的时候,每次到渔家那里买来了泥鳅,或者是自己捕捉到了泥鳅,和他家一样把泥鳅放在瓦盆里,用清水,再洒上点草木灰和盐,把泥鳅透一下,让泥鳅把肚子里的污秽吐出来。 大伙儿都说我们家的泥鳅弄起来特别入味,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在让泥鳅透水的时候,我们家陈五还会寻些陶器的碎片碎嚣,把它搁在瓦盆里面。 草木灰和盐下到水里的时候,泥鳅会因为灰盐的刺激左奔右突,在瓦盆里挣扎。越是挣扎越会挨着那些锋利的陶器碎片,这些碎片就会刮伤泥鳅。 然后这些泥鳅在瓦盆里就越是挣命,混合了灰盐的水就会随着泥鳅被碎片划出的伤口进入到泥鳅的体内。所以,哪怕泥鳅死了,味道依旧很入味。 我家陈五的死法,和那些泥鳅的状况是一模一样的。你说这不是报应是什么呢? 听到陈五老婆这么说,那个好事的妇人也是悚然一惊。都说陈五售卖的泥鳅好吃,原因居然在这里。 可是,现在连他老婆都说他的死状是因为陈五在生的时候这么折腾泥鳅,那个好事的妇人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陈五如何整治泥鳅的故事还是从这个好事的妇人口里传了出去。大家都知道了陈五的泥鳅为啥这么好卖了。 但是,这个好事的妇人在把消息传出去的同时,把泥鳅的死状和陈五的死状添油加醋了一番,陈五的那些同行有没有按照陈五的法子去整治待售的泥鳅,就没人知道了。 想来,或许偷偷有人试过陈五的法子,验证一下当初陈五售卖的泥鳅到底是不是因为这法子而实现的。 但场面上,估计没人敢拿陈五的法子用在自己的货物上。国人向来奉信因果报应,万一陈五的状态落在自己身上,想想都有点后怕。 后来,有一个很流行的词叫做“鲶鱼效应”。说是渔民在千方百计想办法带活沙丁鱼回港的时候,尽管经过了种种努力,可大部分沙丁鱼还是会在运输途中窒息而亡。 最后,有人无意中在装沙丁鱼的容器里混进了一条鲶鱼。结果,沙丁鱼见了鲶鱼之后四处躲避,大多数沙丁鱼都活蹦乱跳地回到了渔港。 这种说法还常常被当做典型案例,四处教导于人。但也有人考证过这种说法,实际上是不存在的,或许,是根据陈五整治泥鳅的故事杜撰出来的,也未可知。 与陈五整治泥鳅的手段然后因果轮回的故事,在洪老先生的笔下,还有一个。 话说饶州乐平县白石村,有一个名叫董白额的人,此人乃是一名屠夫,日常靠着宰杀耕牛、贩卖牛肉维持生计。自他出师以来,便开始独自操刀,直到去世之时,死在其刀下的牛已然不计其数。 绍兴二十三的秋天,董白额突然得病了。而且,他这病还蹊跷的很,属于那种典型的脑壳痛。 脑壳痛这种病,用现代流行的西方医学体系的设备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在古代也是如此。 董白额家里请了很多郎中看过,也没有什么用。 每当董白额发病时,头痛欲裂,难以忍受。于是,他只得让家人用绳索将自己捆绑起来,吊在家中的柱头中央。不仅如此,还要将他的手脚和头部都用绳子紧紧缚住,系于柱上,很有点古代五马分尸的样子。 但这还不算完。绳子绑好之后,还得着人拿起棍棒痛殴。只有这样子,董白额才会不觉得自己脑壳痛。然后稍微能得到一些缓解。 从他得病开始,到发现这个方法缓解病症,连续经历了七天的被痛殴之后,最终,董白额仍然因头部剧痛而死去。 后来,从他们家传出来说,董白额在生的时候,平日里杀牛,也是将牛的四只脚和头用绳子捆起来,使其无法动弹,然后用棍棒活生生地将牛打杀。 据那个时候,在董白额手上买牛肉的人说,他们家的牛格外入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 董白额的死法,和他生前打杀的那些牛,没有任何差异。 第8章 张氏一念免罪过 在国人的世界里,因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关于忠孝的话题一直是掩藏在国人的血脉深处。 其中,更有流传至后世得经典故事——“二十四孝”。尽管,用后世考究的眼光去看,这“二十四孝”的故事在某些地方值得商榷,但并不妨碍它被推崇为中华民族“孝文化”的典范。 《说文》说,“孝”的本义是“善事父母”,包括对父母的奉养、尊敬、服从等方面。同时,“孝”拓生到“德”的重要范畴,“孝顺”“孝敬”“孝悌”成为衡量人品、规约社会行为的重要标杆,“孝子”“孝女”“孝孙”等在不同时代都是人们的“道德模范”。 除却统治阶级推崇的“二十四孝”故事之外,在稗官野史及各种志怪笔记和民间中并存着许多关于孝或者不孝的故事,并影响着人们的日常生活。 而且,在这些故事里,还有一个颇为神奇的纽带,那就是,凡是能够和孝有关的,往往都会扯上上天的雷霆之怒。 然后,在后世,所有忤逆不孝的行为,也常常会被诅咒天打雷劈。 洪老爷子,就曾给后人讲过类似的故事。 绍兴二十九年闰六月,盐官县上空出现了奇异的天象,连续数日乌云压境,天色昏暗,看似有暴雨降下,但是光打雷不下雨,一天到晚都是雷声轰轰。搞得人心不静,议论纷纷,都暗自揣测是不是有做了亏心事的人将接受上天的惩罚和教训。 在这个连续数日雷声滚滚地某个晚上,上管场居民顾德谦的妻子张氏做了个梦,梦见有个神人指着她一件一件历数着她前世的行径,然后厉声呵斥她,说她将因为前世的过错在明天会被雷劈死以儆效尤。 张氏在梦中惊醒以后,觉得很是惶恐,而自家的男人又不在家,没有个说话的地方,只好躲在屋里偷偷地哭。 哪知道哭声却惊醒了顾德谦的母亲自己的婆婆。大晚上的,有人在家里哭,不是个事。于是,顾母就走到了张氏的房间,问张氏是怎么回事。 瞧着婆婆进了屋,张氏停止了抽噎。但面对婆婆的问话,张氏又不敢和她说自己做了噩梦。再则,如果是和婆婆说自己会因为前世的原因而在今生遭雷劈的话,也不知道婆婆会怎么想。 见左问右问,张氏就是不肯说,顾母后来也生气了。我好端端的和你说话,你左也不答右也不答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老娘借了你的米还了你的糠?还是我哪里得罪了你,用得着你一个人半夜躲在屋里哭嘛? 见婆婆生气了,张氏原本停下的哭声又开始起来,抽噎着和顾母说了自己刚才做的那个梦,弄得顾母也眼睛红红的,拿着张氏的手,婆媳俩说了一通宵的话。 第二天天亮之后,看着屋外乌风暴雨骤起,雷声更是在顾家的上方一阵接着一阵。张氏就怀疑自己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是真的,觉得自己今天肯定会死去,心里不由地一阵阵惊悸。 等张氏坐起身,才发现晚上和自己说着话的婆婆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想来终究是上了年纪,熬不得夜。 于是,张氏就轻脚轻手的下了床,换了身衣服,然后又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关上门,独自一人走到了屋外远处的桑树下。 在桑树下,张氏心里想着,既然神人都说自己会因为前世的事情在今天被雷打死。死就死吧,只是自己的婆婆年纪大了,不能因为自己被雷打死的死状惊吓到了她。 这个时候,雨也越下越大了,雷声也一声比一声响亮,闪电更是一道比一道耀眼。张氏心里更加害怕起来,紧紧咬住牙关闭上眼睛等死。 可是,没等张氏等上多久,半空中传来了一道声音。张氏,因为宿生,你本应在今天被雷震而死;但因为你的孝念,上天赦免了你的罪过。 张氏惊喜地睁开眼睛,风也停了雨也住了,先前的雷声和闪电都没有了。然后,又听见半空中那个声音说,张氏,你回去以后,要好生孝敬你的婆婆,多做一些积善行德的事。 等张氏回到家里,顾母早已醒来。张氏把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顾母说了一遍,婆媳俩都是喜极而泣。 在顾母的心里,张氏待她向来比自己的女儿还好。而张氏,待顾母,也如待自己的生母一般。 后来,张氏因为孝敬婆婆而被上天赦免罪过的事就慢慢传了出去。只是顾家和张氏的名声不显,这事也就仅存于当地百姓的口中罢了。 幸好洪老爷子在听说这件事情以后,把它收录在了自己的书里,得以留下了顾家和张氏的名字。 张氏后来的故事怎么啦,洪老爷子没有说,但想来,估计是家庭和睦,毕竟吃一堑长一智。 或许,在这次的事情之后,张氏和顾母的关系比往日里更加和睦。因为按照过来国人对这一类故事的看法,都希望的是一个圆满的大结局。 这样一来,想必因为张氏的孝念,多年以后,顾德谦家里子孙满堂,家族兴旺。而且,在张氏故事的引导下,顾家周围形成了一股尊老爱幼、团结互助的良好风气。 至于像这一类的故事,为啥在国人的骨子里一直经久不衰,现代也有人考证过其缘由。 说是“孝”的观念萌芽于周,讨论于春秋战国,兴盛于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汉,用律法的形式将“孝”纳入“忠”的考核之后,历朝历代都把“孝”作为维持政权的有力武器。 孔子说:“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所以,在几千年的历史传承中,“为国尽忠即是尽孝”就成为了国人血脉深处习惯和奉行的准则。 就像当年赵登禹先生说过的:“军人战死沙场乃是本分,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只是老母年高,请副军长予以照顾。” 所以,我们也才能看到川军那面昂扬的旗帜——我不愿你在我近前尽孝;只愿你在民族分上尽忠。国难当头,日寇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分。本欲服役,奈过年龄。幸吾有子,自觉请缨。赐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在家尽孝,为国尽忠。 第9章 杜三忤逆受天惩 国人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若把这话得原文找来,就会发现,很多时候我们一直子断章取义。 《孟子·离娄下》说:“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斗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 这五不孝,对比所谓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似乎更有意义。 而且,在前人记述的故事或者是传闻中,以“无后为大”作为理由的故事少之又少,近胜于无。反而,因为《孟子》里阐述的五种行为有关的故事比比皆是。 不过,在国人的口里,既然有因为孝念而免去罪过的例子,自然也有忤逆父母而遭受惩罚的故事,正所谓前之因后之果。 宋代的时候,在洪州城崇真坊北边大水井一带,有一户姓杜的人家。家里一共三人,杜母,杜三和他的弟弟。 杜三的弟弟,虽说年纪小,可也在崇真坊某户卖烧饼的人家当学徒打工。学徒工是没有工钱的,好在主人家一天提供两餐吃的,尽管有时也饿得嗷嗷叫,但终归不至于成为饿殍。 这种情况下,杜母的奉养,就全落在了杜三身上。可杜三也没有什么手艺,能够操持的营生就是靠着杜父生前留下的板车卖水,一天勉强能挣上几文钱,糊弄下肚子。 到了夏天,杜三还会弄来些砒霜硫黄,靠着杜母制一点土蚊香,拿出去售卖。运气好的时候,也能赚上几文钱,运气不好的时候,折本也是常事。 据说,卖水这个行当,早在隋唐时就有盛行了,尤其是像长安这类人口爆满的城市。 就像现代的城镇化一样,当人口越来越多向城镇聚集以后,最明显的就是城镇原有的基础设施跟不上人口的拥挤,在人们对美好生活向往的追求下,许多新的行业就产生了,比方说什么专职处理夜香的、专门卖菜的等等。 杜三他们卖水的方式,和现代社会里小区那种送瓶装纯净水矿泉水的差不多。 略有不同的,现代社会送纯净水矿泉水上门,业主的选择性极强,今天可以喝这个牌子的,明天可以叫那个牌子的。 但在古代,杜三他们,却有着指定的区域。譬如《东京梦华录》曾明确记载:“其供人家打水者,各有地分坊巷”。 什么意思呢?就是不管你的水是从城外拖进来的,还是从自家水井里打的,但是你只能把水卖给上头给你划定范围内的人家,不能跨区域售卖。 而且,卖水这件事不需要任何手艺,终究是个力气活。收入自然也就很微薄,估计一天下来,得到的钱粮也就仅仅只能填饱肚子而已。 像后世因为天气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五块钱一桶的方便面卖上四十块;或者说什么方便面五元,泡方便面的开水另行收费三十元的操作,估计这种事是杜三之流挖破脑袋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然的话,范大先生在考察河东诸州百姓的生活之后,在书面呈送给仁宗皇帝的《乞免浮客及下等人户差科札子》,就不会专门指出城内卖水为生的属“不能自存者”。 而且,王安石在汴京推行免役法时,原本是所有行当的商人,不管规模大小,都要给朝廷上缴行钱,但在实施过程中,对卖水的行当,朝廷还是颁布诏令明确予以蠲免。 所以,对于杜家来说,光靠着杜三卖水,和偶尔卖出的些自制蚊香,家里想有点多余的余钱剩米,近乎天方夜谭。 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家里的压力全部堆积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再说,可能平日里看到的又全部是些阴暗面,国师林灵素又让佛家的信徒改了行,在杜三的眼里,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生活没了盼头,杜三就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挣得的钱,给自己的老母亲准备一天两顿的吃食之后,手上剩个一文钱,也会跑到卖酒人家那里打点酒喝。 你说喝酒就喝酒吧,但这个杜三酒品又不好。喝了点酒之后,特别喜欢撒酒疯。 也不知道杜三是不是因为喝酒被社会毒打几次之后,怨气没得地方撒。回过头来,就把脾气朝着自己的老母亲怂。 每次灌了二两马尿之后,回到家里,杜三看自己的母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等杜母拿着湿布给喝醉了的杜三擦脸,杜三却动不动就对自己的母亲破口大骂,甚至还动手打自己的母亲。 或许,在杜三的眼里,杜母已成为自己最大的负担。 住在附近的邻居听到看到杜三发酒疯辱骂或者是捶打杜母,都是咬牙切齿扼腕叹息,认为杜三实在是不当人子。也不是没到杜家扯过劝,教训过杜三。 然而教训并没有什么卵用,有时候反而被杜母拦下了。街坊的妇人,偶尔和杜母闲话的时候,说杜三这么不孝顺,你老人家可以报官啊。 但杜母听了这些说辞之后,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是自己和杜父没有,没能给杜三兄弟攒下些家业,害的杜三一把年纪了,都还没寻个亲事。 如果街坊们继续劝说的话,杜母还会拿出虎毒不食子。时间长了之后,邻居们也不太愿劝说了。 后来,某天下午,杜三又在外面喝多了酒,酒醺醺地回来后,对着自己的母亲又张嘴就来,甚至还准备拿起棍棒殴打杜母。 好在杜家周边的邻居在,拦下了杜三,将杜母藏了起来。 杜三骂骂咧咧的寻了许久以后,没有找到自己的母亲,也就丢下了木棒回到了自己家里,但嘴里仍在喋喋不休地诅骂着周边的邻居。 听得杜家的街坊是怒从心起,不过,也知道杜三向来如此,只是可怜他的母亲,也不愿和杜三这种人过多计较。 哪知道杜三回到家里以后,却像发神经般似的,从家里翻出了往日里做蚊香用的砒霜硫黄,一股脑儿地塞了一嘴巴,硬吞在了肚里,摇摇晃晃地犹自骂骂咧咧的出了门。 这边,街坊们见杜三出门之后,好生安慰着杜母送她回家,等进门之后,杜母看着满屋的狼藉,地上散落着的砒霜硫黄,心里叫苦不迭,只得慢慢收拾。 那边,杜三摇摇晃晃走到街上以后,只觉得口燥咽干,好不容易摇到平时卖水的地方,抢过瓢就从水桶里舀了一大瓢水,叽里咕噜地一口喝了下去。 等这瓢水进肚以后,杜三就像喝醉了似的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因为杜三满身酒气,再加上平日里杜三喝酒之后向来如此,那些卖水的同伴们都只当是杜三酒劲上来了,见他斜躺在地上,摇了摇头也就没管他。 结果,没过几分钟,这帮还在犹在谈论杜三的,突然发现杜三不知道什么时候七窍流血。一个个都吓呆了。 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用手在杜三鼻子下探了探,杜三早就没了声息。 这可是人命官司啊。于是,大伙儿报官的报官,赶信的赶信。 等杜母和杜三的弟弟赶过来时,衙役和法医早已验尸完毕,得出的结论是杜三误服砒霜硫黄中毒而死。 都说人在做天在看,等官府把杜三死亡的事情调查清楚,听说了这件事的人都说杜三是受了天罚。 再后来,据说某天晚上,杜母梦见杜三,他泪流满面,向母亲道歉,说自己实在是忍受不住每天下油锅之苦,请求母亲原谅他的过错。 打那以后,杜三的故事也在街坊邻里间流传开来,人们纷纷告诫自己要孝顺父母,以免遭到同样的报应。 第10章 兰若寺僧救黄生 这个故事,和前面讲的寺院里的狗死后变成蛇报怨的故事有些类似。兴许,还可能是那个故事的扩充版,但更充满了玄幻色彩。 说是江南休宁,有个姓黄的商人,一直往来于休宁和越东之间做生意。因为做生意的时间长,也有点身家,只是名字不详。为了便于讲述,这里姑且将他称为黄生。 某年,黄生在越东调货的时候,无意之中得到了一只西洋犬。养了几天之后,黄生发现这条狗很是不错,十分温驯,而且很聪明,能懂号令,警觉性也很高。有时候黄生还没发出指话,狗就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马上就去做。 要知道,在古代,物质资料原本就没有现代这么丰盛;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养狗养猪养鸡等等都会从实用角度出发。 虽然这西洋犬与田园犬比起来,骨架更大,食量也就相对大一些。但因为这狗很灵性,让黄生颇为喜欢。别的不说,一个人赶路的时候,有这么大条狗跟着,即使是路上遇到强人,心里也多了一份底气。 所以,黄生待这狗也不错,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将自己的食物先拨一些出来,喂给狗吃,不像普通人家那样把残羹冷炙丢到狗盆里。 就连睡觉的时候,黄生也会让狗睡在自己的床下。要是往哪里去,黄生也把狗带着,一人一狗相得益彰。 眼见年关将至,黄生准备从越东回休宁老家过年。路过睦州的时候,因为着急赶路,结果一人一狗走错了方向。 眼见夜色降临,正当黄生有些心急的时候,看见前面不远处隐约有着楼阁,似乎是处人家,黄生不由地大喜,领着狗就往前赶。 等走进了之后,黄生才发现这里是座寺院,门口挂着兰若寺的匾牌。因为一直在外行商,路过寺院的时候黄生也会进去烧烧香拜拜佛,求个平安,也知道寺院里会有些厢房让外人投宿。 于是,黄生就带着狗进了寺院,向知客僧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请求僧人给自己找个住处。 等知客僧领着黄生在膳堂用过点吃食,再往住处去时。有个老和尚从禅房出来,与这一僧一人一狗来了个大碰头。 老和尚停了下来,开口问黄生,施主,你从哪里弄来了这只狗? 黄生不明所以,还以为老和尚是在夸奖自己带着的这条狗,就把自己怎么得到这条狗的事一五一十地和老和尚说了一遍。听到领着黄生的知客僧也是啧啧称奇。 不过,对于黄生的说法,老和尚并没有进行什么评价,反而对黄生说,老衲看施主是缘法中人,待知客僧领你到住处,你把狗安顿下来后,可到大雄宝殿来,老衲有话和施主说。 瞧着老和尚飘然离开,黄生不觉心里有些纳闷,便和知客僧请教老和尚是谁。 知客僧一边恭喜黄生一边说,黄施主有缘,这是寺里的长老,平素难得露面,更不用说主动给善男信女说法了。 见知客僧这么说,黄生犹自有些半信半疑。不过,既然知客僧这么说,黄生也就抱着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态度,将狗安顿下来后,径自去了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里,知客僧说的长老正在佛前打坐。黄生咳嗽了一声,向老和尚行了一礼,还请大师见教。 老和尚示意黄生坐下,然后,开口便说,施主,你为什么养着这个冤孽呢? 老和尚的话一出,给黄生猛地吓了一跳,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这老和尚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既然能够从休宁到越东来回奔波,黄生自然也很机巧。见老和尚的话中有话又不是故弄玄虚,黄生定下心来,问老和尚:师傅,我是个俗人,也不明白您说的冤孽是什么意思,还请大师指点。 黄生开口问起之后,老和尚却不太愿意搭理黄生了,似乎和黄生打起来哑谜。等黄生再三哀求之后,老和尚站起了身,走到门口看了看,然后又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施主,是贫僧话多,可是我佛慈悲,又偏偏让我撞见了,我又不能坐视这件事发生。 这么说吧,你从越东弄到的那条狗,就是你前世的冤孽。和你结下的冤仇实在是太深了,不久之后就会有报应。 这条狗是自己前世的冤孽,顿时,黄生有些惊悚起来。如果真的像老和尚说的,自己睡觉的时候还让狗就睡在自己的床下,这未免太让人恐怖了吧。 自己一路行商,这类的故事也听说过。万一老和尚说的是真的。想到这,黄生恭恭敬敬地向老和尚行了一礼,还请大师救我。 看着黄生求救的样子不似作伪。老和尚叹了口气,停了一会儿,才低声告诉黄生。你回到家里后的第三天,晚上睡觉时,等狗睡熟以后,你再悄悄起身,千万不要让它发现。 事先可以准备几件你常穿的衣服,里面填上草,绑扎成人形,放进被子里面,冒充是你,一切自见分晓。 那狗最后发现是个假人,必定恼怒成羞而死。等狗死后,你再把它的尸体挂在山里的树上,等他日晒雨淋自然风化。这样的话,想必能够逃脱这个劫数。你一定要记住了,千万别忘了。 这番话说完之后,老和尚闭上眼睛端坐。见老和尚说的这么郑重其事,黄某也不过慢待,当即合十受教。但是,不管黄生再说什么,老和尚都不再搭理黄生的问话了,黄生只好怏怏地退了出去。 回到知客僧安排的住处,那狗还趴在地上,没有睡觉。看着狗的样子,再回想着刚才老和尚和自己说的话,黄生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像往日用手抚了一下狗的脑袋,然后脱下鞋子翻身上床。 可躺在床上,黄生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狗平日里乖巧的样子,他怎么也没办法把狗和老和尚说的话联系起来。 第二天,黄生向知客僧辞行,信口问起老和尚,知客僧说,老和尚一大早就出来门,说是到越东说法去了。 回到家里以后,黄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按照老和尚的吩咐,用自己穿过的衣服,偷偷做了一个假人藏着。 等到了第三天晚上,趁狗睡熟以后,黄生蹑手蹑脚地起了床,把那个假人藏在被窝里,然后偷偷躲了起来,看那狗到底会做什么。 过了半夜,那狗睡醒了,站起了身,对床上看了一眼,发现黄生没有动静,似乎睡得正沉。那狗嗖地一下就跳上了黄生的床,龇牙咧嘴地朝着假人的咽喉一口咬去,然后用力一撕,将假人身上的衣服和稻草全部撕扯在了床上。 不过,那狗很快就发现自己咬中的不是黄生,又气又恨,一边在床上疯狂地撕咬着被子床单,一边狂吠不已。 晚上,从黄生房间里传出的狗叫声惊醒了黄家人,他们赶过来拍门问是怎么回事。听见外面的喊声,那狗在床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一个头栽葱从床上跳下来,一头撞死在了地上。 等黄家人撞开门进的房来,黄生也从先前藏身的地方冒了出来。家里人看着脸色苍白的黄生和地上的死狗,都很诧异,问黄生是怎么回事。 却只见黄生摇头,没有回答家里人的提问,反而让家里人找来绳索和木棒,把狗捆起来挑着,连夜将狗的尸体挑到了休宁城外的山里,找了棵大树,把狗的尸体吊在了树上。 回来的时候,黄生才把这个事情和家里人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通。家里人听得直念阿弥陀佛。 过了一个多月后,黄生领着人去了山里。那条狗的皮毛和肉都已经风化了,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在空中荡呀荡的。黄生这才松口气,心里对老和尚的感激更是不以言表。 又在家里呆上了些时日之后,黄生准备动手去越东。家里人说,老和尚为黄生化解了这个劫数,提醒黄生过去的时候,要专程感谢下老和尚。 黄生说,我这次过去就是准备专门走兰若寺的,只是上次回来的时候,知客僧说他去越东云游去了,不知道碰不碰得上,给寺里的香火已经准备了。 等黄生到了兰若寺以后,黄生找到了知客僧打听老和尚的消息。知客僧说,长老刚巧也才回,正在大雄宝殿禅坐,就是不知道长老愿不愿意见你。 听了知客僧的话,黄生赶紧将准备好的香火钱拿了出来,让知客僧领着自己投进了寺里的功德箱。 到了大雄宝殿以后,老和尚并没有拒绝黄生的请见。等黄生把先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全部告诉老和尚以后,老和尚的脸色却严肃起来。 施主啊,你听了我的话,这事做得很好。但是,这条狗的怨气还是没有消散完。现在,它又变成了一条蛇。已经知道你来了这里,明天辰时之前就会追上你,了断这场因缘。 老和尚的话让黄生霎时就是一背的冷汗。说狗吧,体型还有那么大,眼睛放亮点,还可以招呼;这个蛇,来无影去无踪的,又没个声息,什么时候中招了,都不知晓。 于是,黄生赶紧跪了下来,抱着老和尚的腿向老和尚求救。 老和尚也是干脆,让黄生起了身。施主啊,有幸在寺里遇上,也是我们二人的缘法。做事有始有终,我当尽力为之。只是不知道施主是否愿意待在寺里化解这场劫数呢。 黄生想了一下,老和尚说那狗变成的蛇明天辰时之前就会追上自己,要是在荒郊野外,自己往哪里躲呢。既然老和尚说待在寺里化解这场劫数,想来老和尚肯定有所准备。 于是,黄生就忙不迭地答应。 见黄生应了下来。老和尚还是犹自叹了口气,不过,老和尚倒也没说什么。让黄生找了寺里的知客僧,吩咐知客僧弄两口大瓮过来,放在大雄宝殿外的院子里。 等寺里的僧人把大瓮弄过了以后,老和尚告诉黄生,让他藏在这瓮里,自己则会在外面封上符咒,抗得过,这场劫数就过去了,抗不过,则小命难保。 想着那狗那天晚上从床上跳下来撞死在地上情形,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于是,黄生就立即跳入了瓮中。 老和尚让寺里的僧人把另外一口瓮抬起来,倒扣在黄生蹲的那口瓮上面。两口大瓮合拢之后,老和尚又用帐榉在瓮口合缝处封好,还整圈贴上了符文。 还不等到第二天辰时,就在黄生藏身大瓮的当天夜里,从兰若寺外面,就游进来一条木桶粗长约六七丈的大蛇。 那蛇游到大雄宝殿外的院子里后,绕着黄生藏身的大瓮转了几圈,然后用身子箍住了大瓮,脑袋却竖的高高的,眼睛看着在大雄宝殿禅坐的老和尚。 听着院子外面的响动。老和尚缓缓睁开了眼,走到殿外,朝着那大蛇施了一礼。冤家宜解不宜结,施主上次已错过了,还是放手了吧。 那蛇看了老和尚一眼,没有搭理老和尚,反而不断用力,慢慢收紧身子,像似绞杀自己箍住的大瓮一般。 但是,那瓮虽然被箍得振振作响,终究还是没有被蛇突破。也没能杀死黄某。那蛇恼怒不已,竟然自断身体,碎成了一截一截的,就连蛇脑袋,也碎得稀烂。 看着那蛇自裂而死之后,老和尚打开大瓮放出黄某。站在瓮里的黄某,看着瓮外一截一截的蛇身,原本苍白的脸上更是惊魂未定,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向老和尚拜谢不止。 老和尚说,施主,你的冤结已经解开,但是它的鬼现在知道是贫僧多事,将来肯定会找老衲的麻烦。 黄某听了大惊,立马从瓮里跳了出来,问老和尚,那该怎么办呢? 老和尚说,不要紧,是贫僧插手了这段因果,贫僧自会处理,施主你就不要费心了。 黄某顿时大喜,又给老和尚献上重金,以感谢救命之恩,但老和尚并没有收下。 黄某离开兰若寺后,心中感慨万分。几年后,黄某成为了休宁有名的善人。不过,最后后来,黄某和这个老和尚怎么样了,却没人提起。 第11章 一香一臭均是报 何薳在他的《春渚纪闻》讲了一个小故事,故事的主角是宫里的两位刘娘子。其中的一位刘娘子,后来还有人解读其为赵九哥的御用大厨,号称是国人历史第一女厨。 或许是为了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在何薳的讲述中,这事儿可是曾经在官家的宫禁里担任过内都知宣庆使的宦官陈永锡口中讲出来的。 说是在官家的宫内,曾经有两位姓刘的娘子,两人的年纪颇有点差异。因为各自的风格,在宫里,年纪大的那个刘娘子被称为“看经刘娘子”,年纪小的那个则唤为“尚食刘娘子”。 宋代对女子的称呼,用现代的眼光去看的话,很是混乱。因此,陈永锡口中生活在宫中的这两位刘娘子,到底是官家的嫔妃,还是在宫里负责执事的普通女子,让人得很是琢磨。 比方说“小姐”这个称谓。就有这么几种说的,有的说指的是“富婢”,有的说指的是官伎;也有的说,男人娶的姬妾也可以称为“小姐”。 但是,钱惟演在他的《玉堂逢辰录》里面又提到了一个“掌茶酒宫人韩小姐”。 如果简单地从字面去理解的话,可以看得出这个姓韩的女子似乎在官家的宫苑里混过,然后在称呼这个女子的时候加上了一个后缀——“小姐”。要是认为“小姐”这个后缀是贬义的话,岂不是对官家有大不敬。 而在古代,祸从口出的例子比比皆是,像“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引发的惨剧虽然在宋代没有发生过,但东坡先生的乌台诗案可是因为解读他的文字引起的。 如此而来,想必钱惟演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估计他笔下的“小姐”称谓,在当时应该是一种高贵的尊称。 而且,在宋代,走在大街上,见到女子以后,不管认不认识熟不熟,如果要想上前去打个招呼,还有一种通用的称呼:娘子。 这种称呼就如后世通用的“美女”一词,只不过年纪小点的要叫他小娘子小美女,年纪稍微大点的则称为娘子资深美女罢了。 《宣和遗事》中,徽宗皇帝见到李师师后,就坦然说:“谨谢娘子,不弃卑末,知感无限!”《闹樊楼多情周胜仙》中卖水的体力劳动者在和小美女的交流时,也是“告小娘子!小人怎敢暗算!” 官家能够悄悄混入市井感受百姓生活,市井里的一些词汇也就在皇宫里得到的运用,比如蔡京的儿子蔡绦在《铁围山丛谈》就讲了这么一句话:“国朝禁中称乘舆及后妃,多因唐人故事,谓至尊为官家,谓后为圣人,嫔妃为娘子。” 话归正题。陈永锡说,这两位刘娘子中,其中年纪稍大快五十岁的那位刘娘子,性情一向温和谨慎。她自从到了中年以后,就开始吃斋念佛。每天吃饭之前,都会先行净手,然后默念一段经文,方才举箸进食。 而且,这位刘娘子的日程安排也很严谨。一天十二个时辰,那个时辰干什么,作息时间都是安排的规规矩矩。可以说是每天心无旁骛,一心向佛。 都说宫里的斗争是看不见的刀光火海。传说中,武媚娘在被李治接进后宫以后,在登上皇后宝座之前,与王皇后和萧淑妃的明刀暗剑可是给后人留下了千年谜案。 所以,像陈永锡口中这位不问世事一心向佛的刘娘子,应当也是官家的一位嫔妃。一则是宫里面不会养闲人,二来是后宫佳丽三千,官家哪里应付得过来,有个转了兴致一心吃斋念佛修心的娘子,官家也乐得松口气。 另外的那位刘娘子,年纪比“看经刘娘子”要小上许多。陈永锡说,这位刘娘子在官家还未登上大位的时候,就在官家的府邸打理,负责官家的吃食。 每次官家用膳,她呈上的菜肴都让官家十分满意。偶尔,还会在官家的面前秀一手刀工和技艺,看到官家眼睛发直,深谙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征服男人的胃之道理。 再加上这位刘娘子长得有俊俏,人又机敏,很会来事,估计在给官家解释自己呈上的菜品,这是什么啊那是什么啊的时候,让官家食指大动。 所以,在官家上位之后,这位刘娘子也进了宫,继续负责官家的饮食。至于她被宫里的宦官、宫女称为“尚食刘娘子”,估摸也是因为进宫后得了官家的册封。 时下,因为以古代美食为题的影视作品《尚食》和《珍馐记》爆火,有人结合《春渚纪闻》,说这位尚食刘娘子就是赵九哥的厨娘,历史上的第一位女御厨。 而且,还言之凿凿的说,按照宫廷规定:主管皇帝御食的负责官员叫尚食,是个五品官,只能由男人担任;刘娘子身为女流,不能担当此官,然而皇宫里的人多称她是“尚食刘娘子”。 但是,考究起何薳的生平,在赵九哥把皇位禅让给养子赵昚,自己作为太上皇帝退居德寿宫颐养天年的时候,何薳早已死去十七八年了。 因此,硬生生地说这个尚食刘娘子是赵九哥的厨娘,还是有点过分了吧。 尚食刘娘子进宫以后,从厨娘一下子变成嫔妃,那可是麻雀变成了凤凰。但是,她也遇到了“看经刘娘子”同样的问题。 但与其他嫔妃相比,尚食刘娘子的底气夯实得多。时不时地弄上几个小点心,把自己原本熟稔的“抓住男人的心就先抓住男人的胃”琢磨到了极致。官家见她的时间,比见圣人和其他娘子可多得多了。 甚至,有时候耍耍小性子,官家也会站在尚食刘娘子这边。不管是宫里的人,还是宫外的人,把这些门道都看得清清楚楚。 再说,偶尔给官家吹吹枕边风,效果也很实在。因此,有上进心的,在想办法拜见尚食刘娘子的时候,无一例外地都拎着个大包小包。 但与“看经刘娘子”不一样的是,这位“尚食刘娘子”,做人却不如看经刘娘子那么性格醇厚。在醉心烹制美食的同时,还有一颗极其强大的八卦之心。 爱听八卦,也爱传八卦,一旦听说到了宫里嫔妃的隐私,必定会添油加醋的把自己的想象力再融汇进去。 而且,有的时候还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弄的宫里宫外的人在求她的时候,实则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当然咯,这也可能是尚食刘娘子为了维护自己在宫中地位的一种手段。两手抓,两手都硬,一手抓官家的胃,一手利用宫中隐私排除异己。 某年年初,宫里的一个小宫嫔因为一件小事惹怒了官家。虽说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但不知道这小宫嫔是才进宫还是不知人心险恶什么的,见官家发怒之后小心肝怦怦直跳,生怕自己今后在宫里待不下去了。 左右一打听之后,得知尚食刘娘子在官家那里能说得上话。于是,小宫嫔就备着礼物来到了尚食刘娘子的院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一说,恳请尚食刘娘子在官家那里递几句好话给自己说说情。 当着小宫嫔的面,“尚食刘娘子”很痛快地答应了小宫嫔请求,拍起胸脯说自己绝对会尽心尽力帮她到官家那里说说,让官家消消气,免除对小宫嫔的责罚。 见尚食刘娘子的态表得如此高大上,涉世未深的小宫嫔欢喜得不得了,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千恩万谢而去。 可是,等小宫嫔离开后,尚食刘娘子转背就把这个小宫嫔给卖了。对着宫里的人说,这个小宫嫔是如何如何的不堪,是怎么惹怒官家的,然后又是怎么奴颜婢膝的求自己给官家说好话等等。 反正是把这个小宫嫔说的一无是处一钱不值。连宫里那些洗衣服的粗鄙宫女看见这个小宫嫔后,都是另眼相待,指指点点。 后来,小宫嫔得知这些事情全部是尚食刘娘子在背后添油加醋的使坏,不仅没替自己求情,反而进谗言陷害时,既气愤又惶恐。 想找到官家那里当面说清楚吧,又怕越描越黑,然后越发不被官家待见。 惶惶无计之间,小宫嫔找来了香纸蜡烛,留下了一封绝命书,然后自缢了。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天帝那里。 很快,小宫嫔自缢而死和向老天告状的消息传到尚食刘娘子那里。尚食刘娘子却是闻之冷笑,这个小妖精,自己做错了事,还怪到老娘身上,把责任往老娘身上推。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里。 哪知道这事过去没多久,到了这一年的五月初三,两位刘娘子居然同时薨了。算起来,离那个小宫嫔自缢而死还不足一个月。 起初,大家还没有把这事与小宫嫔的绝命书联系起来。可是,当宫里的宦官宫女们在收拾两位刘娘子的后事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陈永锡说,当时,大伙儿分成了两拨,准备把两位刘娘子的尸首从她们的住处抬出去用棺材收殓,统一做法事。 尚食刘娘子这边,宫人们连着被衾抬起尚食刘娘子的尸身时。没走上几步路,只听见噗地一声,尚食刘娘子的脑袋突然断了,从被衾里掉了出来,滚了几圈之后才停下来。 当时就把那几个宦官宫女吓的个半死,一个个扑爬翻天躲得远远地瑟瑟发抖。后来,好不容易麻起胆子准备把尚食刘娘子的脑袋捡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一堆接一堆的蛆从尚食刘娘子脑袋上爬出来,臭不可闻。 而且,被衾里尚食刘娘子的无头尸身,从脖子那里也爬出了很多蛆,一个接一个的蠕动到被衾上。看得宫人们哇哇作呕。 而看经刘娘子那边,被衾里死去的看经刘娘子面色如生,而且还散发着阵阵香气。 两下一对比,那些负责收拾尚食刘娘子这边的宫人们都说,人在做,天在看。 但那个时候,谁也不敢把这事敞出来,虽说官家已禅位,但终究过来官家对尚食刘娘子看重有加,如果把尚食刘娘子的死状与小宫嫔的绝命书和自缢联系起来的话,似乎又含沙射影。 不过,这一类的宫廷秘闻终是藏不住,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是从宫里传了出来。陈永锡,估计也只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现代人在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有一些人对陈永锡之流的因果报应论持着否定的态度。 在他们的眼里,小宫嫔自缢向天帝控诉,然后导致两位刘娘子同一天死亡,终究太过离奇。 这一事件的根本原因,更可能的是,当时宫里宫外斗争激烈。小宫嫔的蒙冤自杀和她留下的绝命书,给了某些势力一个最好的契机。 至于两位性格迥异的刘娘子为啥会同日死亡,当然是为了将这事染上神秘色彩归咎于老天,免得有人追根溯源。 因为如果单独结果尚食刘娘子,冤有头债有主实在太明显了,架不住官家一怒之下一撸到底。陪上个看经刘娘子,即便有人看出这事蹊跷,但估计都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众口铄金的事,大家都懂。 对于这个观点,权且姑妄听之。因为按照尚食刘娘子死后头断生蛆的说法,再加上尚食刘娘子生前的地位,似乎很难做到两位刘娘子同日死亡。 不过,这事其实归根结底,还是那个时候的制度问题,或者是说利益集团的利益之争。那位看经刘娘子,更大可能的是因为那场利益之争,白白送了性命。 唯一可惜的是,何薳在记录这个故事的时候,对看经刘娘子的讲述太少了。按照国人的习气,人死之后面色如生还能散发出阵阵香气,故事肯定还有下文。 尤其是按照何薳的说法,这事儿又是从陈永锡那里得知的,不可能不向陈永锡去打听有关“看经刘娘子”的,但偏偏却戛然而止了,就很耐人寻味了。 后世里关于香妃传说,是不是源于看经刘娘子,亦未可知。 第12章 冤债原从隔世深 “冤业相报,自古有之。一作一受,天地无私。杀人还杀,自刃何疑?” 在洪老爷子的笔下,关于欠债还钱、欠命还命的故事,比比皆是。 据洪老爷子说,赵九哥泥马渡江以后,提升他的父亲洪皓担任礼部尚书,然后揣着赵九哥给的国书,作为使者前往金国,准备议和。 但这个时候,金兵的气势远比偏居江南的赵家宗室嚣张的多,正准备一鼓作气拿下临安,哪里肯接受和谈呢。 建炎三年的初冬,等洪皓带着国书走到太原以后,就被金国羁留了下来。名义上说是要往上头层层汇报,让洪尚书他们呆在使馆等候消息,实则连在金国稍微能说上的话的将领,对这伙南边的使者正眼都没瞧上一下。 好在金国这边虽然尿性,但洪尚书代表的终究是南边那位天子的脸。虽说前头把那两个玩花弄鸟的皇帝捉到了北边,可赵老九毕竟还是在江南起了家业,还是不好丢几个武夫来招待这伙读书人。 于是,洪尚书一行,在太原城,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金国丢给他的阳曲县主簿张维了。能当上主簿,好歹也是个有文化的人;也算是没有过度难为南方的来客吧。 好在洪皓硬气,从羁留太原到被扣荒漠十五年,一直未曾低下自己的头颅,终于在绍兴十三年全节而归,时人称之为“宋之苏武”,死后被赐谥号“忠宣”。 洪老爷子说,父亲羁留太原使馆的时候,因为事事都得与张维主簿交涉,一来二去之后,两人也算是熟稔了。 某次,饭后无事,张主簿就给他父亲讲起了自己老家发生的一件事。 说是宣和乙巳年间,在他的老家燕山三河,有个老头,六十多岁了。这老头颇通诗书,家里平日里以耕种桑田为生。 某天晚上,这个老头做了个噩梦。半夜从梦中惊醒后,老头一直捂着心口,头上大汗淋漓,全身像是筛糠一样瑟瑟发抖,就连老头盖的被褥都被汗打湿了。 人老了以后瞌睡就少了很多。老头从床上坐起来以后,给他老伴也惊醒了。看着老头子的样子,他老婆就问他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老头惊恐地说,坏了坏了,我快要死了。 听了老头的话,他老婆很是惊讶,虽然说家里没什么余钱剩米,但日子一餐渡一餐,还能活下去啊;再说自己老头身体又没什么毛病,怎么好端端地说自己快要死了呢。于是,就问老头是怎么回事。 老头说,我刚才做梦,梦见自己正在田坎上走。突然身后传来了马蹄声。等转头看时,是七个骑马的人赶在我的后面,那七个人里面,有一个全身上下都是白衣服,连骑的马都是白的。 那个白衣服的人看见我以后,恶煞煞地朝我吼道,狗日的你上辈子到蔡州当兵,和吴元济一起犯上叛乱,老子奉皇帝的名清剿你们,却不想反而死在你这狗贼的手里。 几辈子老子都想不通这事,也忍不下这口气,今天终于碰见你了,这事虽然过去了几辈子,但你还是要还我的命。 说完以后,那人就提起弓箭对我射了一箭,正好射中我的心口。我一下子就被吓醒了,现在心口都还有点隐隐作痛。 看来,这桩事情是躲不过去了,我们明天就走。 看到老头惊恐的样子,他老婆安慰说,一个梦而已,你怎么能当真呢。不要胡思乱想了。人家都还说梦是反的,安心睡吧,说不定我们明天还能捡的点意外之财呢,到时候还可以给孙子添件衣服。 但老头依旧惴惴不安,躺在床上,怎么也合不拢眼。 不等天亮,老头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把老伴、儿子、媳妇、孙子全部叫了起来,说是自己梦做得不好,坚持要全家一起跑到六十里外的一个亲戚家躲难。 老伴、儿子、媳妇拗不过老头,只好遂了老头的意思。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就给老头的孙子带了一床被子,路上歇脚的时候,万一孙子睡着了,也有个盖的。 因为自己梦里看到的那七个骑兵是在官道上出现的。出门之后,老头根本就不敢走官道,借口小路近些,领着全家人走小路往亲戚家方向赶。 小路近是近些,但走起来爬坡下坎确实折腾。大人还好点,下蛮挺下能挺过去,可老头的孙子哪里吃过这种苦,才走得没多远就叽咕叽咕啰嗦的不行。 但老头也没管他,硬起心肠继续赶路,眼见走了三十多里小路之后,离亲戚家也只剩小半程路了。老头心想,自己梦见的是在自家的田地边官道看见那个杀自己的人的,现在离家已经这么远了,应当没事了吧。 再说,这么长一截小路,走起来也实在是扎实,关键是孙子又老是哭闹。 于是,老头就领着家里人走出了小路,上了官道。走了个两三里之后,赶上了前面的几个路人。搭搭话之后,那几个人也是往老头亲戚家那个方向去的,于是,大家就结成伴一块走。 走着走着,后面突然传来了马蹄声,还听见有人喊让他们停下来。 老头回头一看,脸一下子就白了。后面马蹄声带来的是七个骑兵,其中还有一个穿白衣骑着白马的,就像他在梦中所见到的那样。 听着那几个骑马赶上来的人喊自己停下,其他人是停下来了,可老头哪里停得住呢。非但没有停,反而撒腿就跳下官道,往山里飞奔。 后面跟上来的骑兵大声呵斥,让他停下来。可是越是大声喊,老头反而越是跑的快了。 只见那个穿着白衣服的大怒,我让你逃。然后拍着马追上来,提起弓箭对着老头就是一箭,嗖地一下正中老头的背心,将老头射杀在地上。 然后,这七个骑兵将众人团团围住,一个个劈头盖脸地挨了几鞭子以后,仔细盘问。 看着自家老头被那个穿白衣服骑白马的人射杀,老头的老婆吓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等到鞭子挨着身上,老头的老婆一边喊着冤枉一边哭诉着饶命。 在听到老头家里人说老头逃跑,是因为他做了个噩梦,然后梦中的情形和今天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之后。那个穿白衣的人脸色松了下来,挥了挥手,径自让他们走了,也没有再为难他们。 于是,这边,老头家里拖着老头的尸首往家里赶,先前那几个同路的则继续自己的行程。 慢慢地,老头因前世杀人后世偿命的就传开了。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有人说这只是巧合,但也有人说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再后来,冯老先生写了一个“王大使威行部下 李参军冤报生前”的故事,情节也和洪尚书听来的有几分类似。而且,在故事的结尾,冯老先生还特地附了一首诗:冤债原从隔世深,相逢便起杀人心。改头换面犹相报,何况容颜俨在今? 在洪老爷子的笔下,还有一则故事,与张主簿给洪尚书讲的也很类似。 说是温州瑞安,有个叫王安道的道士,在山上待了几年之后,受不得山上的清苦。于是,就返了俗,侨居在东山。 人生在世,都是为了吃喝二字;所以,也才有仓廪实而知礼节的说法。在山上当道士生活清苦,回到市井里,王安道同样也为生计发愁。 虽说在古代,人们向来将商业视为贱业。为了保证社会秩序的稳定,就连各行各业的服装穿着都进行了硬性规定。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王安道所处的时代,又是历代王朝里商业经济最发达的一个时代。不然,在檀渊之盟后,南边的赵宋就不会今年给辽国送多少钱财,明年给西夏送多少钱物,然后换得一时的苟且。 话说王安道还俗以后,凭着在山里学到的一些术法,打起招牌今天给这个看看日子,给那个搓搓药丸,混得口饭吃。但终究还是在山里的时间呆的少了,请他的人寥寥无几,常常是吃了上顿愁下顿。 不过,树挪死人挪活。穷则思变这个东西在哪个人身上都用的上,瞅着周围的行商个个肥头大耳腰缠万贯,走路呼呼带风。王安道也动了经商的心思。 当然,这心思,也不是王安道看到别人过得好就眼红才有的。反而是他的街坊邻居看着他为生计发愁,前前后后怂恿他几次一同出海赚点家用,却被他眼高手低地给拒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王道士运气霉,街坊们怂恿他同去的时候,他不去。结果别人回来的时候都赚了个盆盈满钵,看的他直流口水。 于是,在经过几回细心地观察之后,终于下了决心。等街坊们再喊他的时候,他把自己藏了又藏的几个银毫子全部拿了出来,购置了些货物,随着邻居们一同出海。 等上了船,渐渐出了海口,只见:银涛卷雪,雪浪翻银。湍转则日月似惊,浪动则星河如覆。王道士也是心奇,平日里哪曾看过这种景象,站在甲板上久久不愿回船舱。 但是海上的气候怎么说的清呢。前一日还风平浪静,隔一日便是乌云蔽日黑浪掀天。王安道坐的船就像簸箕里扬起的米,四下颠簸;船上了水手见起风了,便扯起半帆,任着船随风势飘去。 结果,这船顺风一飘,竟直直地往北去了,等船停下靠了岸,竟然是山东地境。 这个时候的山东,却是伪齐的地盘。王安道他们这艘船,因为是从南边来的,顿时便被巡逻的士卒团团围住。这架势,莫说做生意了,要是不能证明自己不是南边派来的奸细,命保不保的住都是个两说。 不过好在这个时候伪齐的旗帜虽然竖起来了,但时日却还不多,也没有严格的南人北人划分。几经波折之后,王安道他们身上的财物被搜刮得干干净净,命还是保住了。至于那条船,则被伪齐作为战利品笑纳了。 钱财两空,带着山东不是个办法。于是,大伙儿便寻思着往回走。但是现在船已经被衙门收了,只得走陆路回去。 等王安道走到开封的时候。晚上,王安道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人对他说,明天就是你的死期。杀你的那个人,是个骑着白马的弓箭手,见到他以后,你可以大喊搜山大王饶命。 那个人若是笑了,你可能还会活下来,如果那个人生气发怒了,你必死无疑。这也是因为你前世杀了他,这一世该你还他的命。 就在第二天王安道继续往南边走的时候,等王安道走到一处荒坡时,真的碰到了一个骑着白马提着箭的弓箭手,和他昨天晚上梦见的一模一样。 王安道赶紧跪了下来,冲着那人边磕头边大喊搜山大王饶命。 那个骑着白马的弓箭兵饶有兴趣地夹着马来到王安道身前,绕着王安道转了一圈,弄得王安道心口一阵阵发紧。 不过,那人绕着王安道转了几圈之后,扬起马鞭对王安道连续指了好几次,但是一句话都没有和王安道说,后来,哈哈大笑几声之后纵马走了。 看着那人纵马而去的身影,王安道摸了摸额上的汗水,只道侥幸。 后来,等王安道回到东山以后,还专门请画师绘了一幅那人的相貌,挂在家里供奉。 有人见到王安道在家里供奉着一张北人的画像,悄悄地报到衙门。等衙门的人到王安道家里一查,王安道把原因一说,倒也没人追究这番事情了。 不过,这事还是慢慢传了出去。对王安道的做法,大家都认为那金人放了王安道一马,所以他整日在家供奉此人,也不过是为了偿还别人的不杀之恩或者说是救命之恩。 在他们的眼里,这事儿本来就是因果定数。如果横加干涉的话,反而有可能平生事端,为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多一事还是不如少一事。 第13章 佛像显灵解前冤 虽说林大师差点凭一己之力让佛家灭门;但宗教教派的斗争实则也是政治利益的相争。所谓政因人兴同样也政因人熄,在林大师走出汴京城以后,佛家又慢慢恢复到了往日的气象。而且,还因为诸多的因果轮回故事,让普通的信众越来越相信今日的果便是因为昨日的果。 话说在赵九哥泥马渡江之后前段时间,临安城作为赵宋的行在其实并不安宁。北边,金国时不时纵肆兵马往南边溜达溜达,弄得长江以南动不动就风声鹤唳。 条件好点的,还可以携带家小,藏着家里的财物,继续往南边跑。就连赵九哥,也领着一众大内高手,早早地就上了船,顺水在海上漂泊的些许日子。 条件差点的,走不了的,跑不动的,就只有在家里暗自祈祷满天神佛能突然显灵,救下自己的命。 在这种情况下,把都城从汴京搬到临安的赵宋,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只要日子稍微能安定下来,烧香拜佛的,信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接下来的故事,自然也就与这有关了。 当在临安城里,有一个姓张的人,和街坊邻居们比起来,除却能识点文断点字之外,家境也好不到哪去。 或许是看透了世间的繁华吧,越是在底层社会挣扎,越是理解仓廪实而知礼节。两两矛盾之下,见寺就进,见佛就拜,在张生的生活里,就已经成为他的日常。 天下名山僧占多。某次,张生到临安城外踏青的时候,无意中走到了一处废弃的佛寺。看着眼前破败不堪的寺墙,以及杂草丛生遍地狼藉的寺院,越往寺里走,心里也越发的苦闷。 走到寺院的尽头,张生瞅见了一尊手足都已经掉落的佛像,心情愈发沉重起来。好在这尊佛像与他前面看到的比较起来,除却手足之外,整体的造型还算完整。 于是,张生就对着佛像行了一礼,脱下身上的衣服盖在佛像的身上。然后,将这尊佛像请回了自己家里。 把佛像请回家以后,张生寻了间干净的居室,把佛像供了进去。但那佛像终究缺了手足,供在那里怎么看都不是那么回事。 有了这层考究之后,张生又想方设法请了匠人,补足了佛像残缺的部分,又特地请临安城的高僧,来自己家里把了关。 打这以后,张生只要在家里,每日都会早晚到佛堂上上香诵诵经,生活倒也规律。 兴许是天随人愿还是佛祖有灵吧,这尊佛像被张生从那个废弃的寺院请回来以后,在家里供奉的年把时间以后,还真的显灵了。 但凡张家即将有什么吉凶祸福的事情发生之前,在张生在佛堂上香诵经的时候,总会得到佛像的预警。 如此这般,一直过了二三十年。因为有着佛像显灵,张生对未来的事就如同能先知先觉一般,张家的日子倒也过得比较顺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建炎年间,金兵又叩马长江。临安城里的富商员外,只要跑得动的,都跟着上流人士逃难去了,张家也不例外。 只是张生这时有一把年纪了,腿脚也不是很方便。因为担心自己会成为家里人逃难途中的累赘,反而连累家里人。 在逼着家里人跟着大部队逃走以后,张生独自来到自家的佛堂前,祈祷着自己能躲过这场兵灾。 过的一两日之后,外面的战事越来越嘈杂了。街坊里那些先前没有逃离的邻居也开始鼠窜了。瞧着这番情形,张生在家里也坐不住了。 继续呆在家里的话,似乎是把自己的脑袋往刀口上送,还不如找个地方躲起来。有了这层想法之后,张生便开始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奈何终究上了年纪,手脚又不方便,找来找去,还是没得个地方可以选。眼见形势越来越紧,想着街坊里有口废弃的枯井,张生便带着点吃的,跳进了井里躲着。 这井,说深也深,说不深也不深,但是地方狭小。到了晚上,张生迷迷糊糊地看见家里供奉的佛像来和他告别。说这场兵灾是张生命数里的死劫,而他也没能力化解。 听到佛像这么说,张生不由地嚎啕大哭。自己供奉这尊佛像二三十年来,每每遇到吉凶之事,全靠佛像事前指点迷津,怎么这次连佛像都无能为力呢。 于是,张生便悲苦地询问佛像是怎么回事。 佛像说。这是张生的劫数。唐末黄巢之乱时,那时张生跟着黄巢,曾经杀死过一个人。那人在经久轮回后,这一世转世为金兵,名叫丁小大。明天,他就会找到这里,杀掉你以了解前世的冤仇。 一啄一饮,莫非前定。这场劫数,张生只怕躲不过。 听到佛像这么说。张生更加惶恐,便苦苦哀求佛像想想法子救他一救。可佛像却长叹一声之后不见了。 张生也猛地一下惊醒了。回想着刚才佛像和自己的对话。起初,张公子还准备换个地方堆起来,但一想到佛像说的在劫难逃,霎时四肢瘫软,再无半分力气,只好继续蜷缩在枯井里听天由命。 第二天天亮之后,坐在枯井里的张生听着外面传来的喊杀声,一阵阵心惊肉跳,只盼着没人发现自己日头早点过去。 就像过来算命先生的算命,某某某,什么时候会有个死劫,挺过去了就没事了,挺不过去,那就只能呜呼哀哉了。 但实际上往往怕什么就来什么。很快,张生就听见井口有人喊,你那鸟人,赶紧上来,不要以为老子看不见你。 张生抬头一看,果真是个执着长矛的金兵,虽然样子看得不是很清楚。 等张生战战兢兢地从井里爬出来以后,那金兵扬起腰刀,就准备结果张生的性命。往日里张生听说过的什么金兵会先勒索钱财,然后兴许会放过的套路迹象一点都没有。 顿时,张生吓得三魂丢了两魂,跪在地上,嘴里就忙不迭地一句话:大人可是丁小大大人可是丁小大。 也亏得张生喊得及时,那金兵挥到半空的腰刀硬生生地停了下来。然后,惊愕地询问张生,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见对方停了下来,张生赶紧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把昨天佛像告诉自己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之后,又是磕头又是作揖,连声求饶,希望对方能放自己一马。 那个叫丁小大的金兵在听张生说完之后,停杵了一会儿。 哎,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过去,是你杀了我,今天,上天让我在这里结果你的性命。可是,如果后世,你又杀我,然后,我又杀你,这杀来杀去,何时是个尽头呢? 罢了,今天我就放了你吧,别让我再看到你。然后哐当一声把腰刀扔在了地上。 听到对方说放过自己,张生不禁阵阵心喜,赶紧又对着那个叫丁小大的金兵磕了几个头,起身就准备开溜。 哪知道,才走得几步,又被那个叫丁小大的金兵叫住了。张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莫不成他变卦了。 正当张生揣测的时候。这个叫丁小大的金兵又开口了。现在就让你走的话,到处都是乱兵,说不定你也会被别人结果了性命,到时候怕又扯到了我的身上。算了,你先跟着我。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于是,在金兵洗劫临安城的这段时间里,张生就一直跟在丁小大的后面,战战兢兢地给丁小大洗衣擦脚。别的金兵看到丁小大身边这个畏畏缩缩的老头,只当丁小大癖好怪癖,偶尔还打趣几下。 等稍许熟悉了几天之后,张生才知道,丁小大是河北一带的汉人,原本好端端的在家里务农。这次是因为金兵南下,被临时强行抽调过来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赵九哥和北方的金主定下了章节。丁小大返回的途中抽冷子放走了张生。 张生回到临安城后,家里人早就回来了,因为一直没有张生的消息,都准备给张生立个衣冠冢了。 等到张生把自己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家里人都是唏嘘不已。 在这以后,张生更加坚信善恶有报,经常做些修桥补路的事情,最后寿终正寝无疾而终。 而丁小大放走张生的事情也越传越远。 至于当初张生请回佛像的那座寺院,也随着这个故事得以重新修缮,香火旺盛。 在洪老先生的笔下,还有一个僧人显灵预警的故事。只是,被预警的人没有明悟其中的意思,结局与张生见丁小大就不一样了。 话说太祖五世孙赵令衿,在赵九哥泥马渡江以后,也跟着宗室们一起过了长江。 宣和五年,赵令衿前往南康担任司录一职。路过蕲州的时候,赵令衿想着自己的两位长辈曾给五祖山上的寺院题写过“天下祖庭”和“天下禅林”的匾额,就动了爬山的心思。 等把家眷安置在山下以后,赵令衿就独自一个人上了山,等爬上山顶,在寺里转了一圈之后,走到白莲池边上的亭子时,赵令衿觉得累的不行,就在亭子里小憩了一会儿。 然后,就在赵令衿坐在亭子里迷迷糊糊地假寐时,他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和尚走到了他的面前,开口就对他说:“相公,你这回去庐山不会受苦,但是你到了晋州以后,会有丧子之痛。” 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老和尚说着这么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赵令衿很是惊讶。 晋州可是在河东,莫不是我们赵家还能回到汴京。再说了,庐山和晋州完全是两个方向啊。于是,赵令衿便问那老和尚为什么这么说。 老和尚也很直接,告诉赵令衿说:“相公以往在晋州当官的时候,因为一桩民事纠纷,收押了一名妇女,然后无意中导致那名妇女的儿子死了。所以,等相公到了晋州以后,也会遇上同样的事情,这是那件事情的报应。” 说完这番话以后,老和尚一下子就不见了。然后,赵令衿也猛地醒了。 但等赵令衿四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却没有发现有僧人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赵令衿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痛,不是做梦啊,可是那个老和尚的话又在耳边回响起。 于是,赵令衿就揣测,这个老和尚说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老和尚是说自己以后会在晋州当官? 可是眼下,晋州却是在金人的手里啊。大伙儿都在努力经营南边的地盘,没几个人想着要回到北边。 哎,不管它了。要是自己以后能到晋州去当官,到时候注意一下就行了。 等赵令衿从五祖山上下来,和家里人汇合以后。赵令衿把自己山顶上老和尚给他说的那番话和家里人说了一下,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也不知道老和尚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大伙儿的心里,都是明白的很,眼下赵九哥好像也没有搬回老家住的意思。于是,包括赵令衿,对老和尚说的话似乎也没有过多的用心。 等离开五祖山,走到黄梅县以后,天色也已经晚了。赵令衿带着大伙儿找到官驿住下,准备第二天再赶路。 哪知道天还没亮,就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而且,看这情形,雨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不好继续赶路。更凑巧的是,赵令衿的小儿子赵善郎突然生病了。 想着黄梅县的县令吴宇也是自己的知交,于是,赵令衿便让人给吴县令送上拜帖,准备去拜访一下吴宇,也好托吴宇给自己找上个郎中,给善郎看看病。 可还不等赵令衿上门,那边,吴宇却先到驿站里看他来了。 在等着衙役去请城里最好的郎中的时候,赵令衿和吴宇两个就在官驿里闲聊起来,聊着聊着,两人就无意中聊到了黄梅县的沿革。 吴县令说,武德四年,黄梅析为义丰、长吉、塘阳、新蔡四县,置南晋州领之。武德八年废南晋州,省四县复为黄梅县。 听到吴宇这话,当时赵令衿心里就一个咯噔。等吴县令离开以后,赵令衿回想着五祖山上那个老和尚和自己说的话,怀疑自家善郎的命不好。 等郎中给善郎用过药之后,赵令衿和家里人商量,决定将善郎送到五祖寺出家。 谁想,才过四天,善郎竟然在白湖驿死去了,距离黄梅县只有三十多里。 赵令衿悲痛欲绝,他想起了五祖山上那个神秘老和尚的预言,心中懊悔不已。 第14章 东湖鸭生报死仇 江南水乡,湖泊众多,港汊交错,宜于饲鸭。《吴地志》载,“吴王筑城养鸭,周围数十里”。到了秦汉时期,鸡鸭鹅更已成为当时人们善养的三大家禽。 而且,早在春秋战国时代,这一带就涌现出了许多的专业养殖户,专门饲养鸡鸭鹅一类的水禽。 陈霸先代梁的时候,北齐南攻,也亏得陈蒨给他带来了三千斛米和一千只鸭子,饱食一顿之后的南梁士兵爆发出极其强大的战斗力,硬是将人数远胜自己的北齐大军杀得溃败,大获全胜。 洪老爷子说,在东湖的边上,有个叫杨墩的村子。村子叫做杨墩,是因为村子里的人大多数姓杨。 杨墩村,是有名的养鸭专业村。村子里的人家,家家户户养鸭,少的养了百把只,多的则数千只。临近市集售卖的鸭子,基本上都是从杨墩村出来的。 在村子里,有个叫杨四九的人,家里豢养的鸭子,在村子里也排的上号。他们家的鸭子,是杨四九在湖边围了个鸭棚,一两百只鸭子隔成一群分开养着,有个四五群。 如果是有人来买鸭子,杨四九都是带着买主直接到湖边的鸭圈去抓。 在长江南边,人们通常认为最好吃的鸭子是每年桂花盛开的中秋前后。 据说,这个时候稻丰鱼肥,而且在湖边圈养的鸭子,除了吃谷物以外,还能够在湖里自由觅食,吃的小鱼小虾,要是加以桂花和鸭子一起烹饪的话,那个鸭肉的口感堪称一绝。 因此,每到这个时候,到杨墩村来调鸭子的客商特别多。村里的人也都是直接领着客商到鸭圈里看,推荐自家的鸭子如何如何。 可是,桂花的开放是有时间限制的,而国人向来又重视食疗。拿个简单的说法做例子吧,据说咱们的中医在开具药方的时候,可是挺有讲究的,同样的病症不一样的方子,或者是不同的病症同样的方子,都可能出现不同的疗效。 有个段子说,西洋的医生和我们的郎中同时会诊两个不同的病患,等洋医拿到郎中开具的药方以后,洋医的眼睛都直了。 郎中开具的药方,病患甲的某味药是用这种药材根部的上半截,病患乙的药方则是用这种药材的下半截。 在洋医的眼里,这明明是不同的病症啊,再说这种药材根部的上半截和下半截有什么区别呢?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病患甲和病患乙在用药之后都康复了。 所以,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为了能把自家养的鸭子尽快地卖出去,各种手段都在施展。 同时也练就了许多绝活,比方说,买主只要五斤大小的鸭子,村里人到鸭圈里逮到手上的鸭子上下浮动绝对不会超过一两。 而且,通常情况下,村里人在抓到鸭子之后,用绳索把鸭子的翅膀和脚捆好,再把鸭子交给买主,便于买家运输。 可杨四九就不一样了,为了图快节约时间,好把这个买主点的鸭子抓完了之后又好抓下一个买主的,抢抢生意。 杨四九递给买主的全部是死鸭子。因为他抓鸭子时,是一把抓住鸭子的脖子,拎起来甩几圈,然后“啪”的一声猛地把鸭子摔到地上,一下子鸭子就死了。省去了用绳索捆鸭子的时间。 这么多年下来,在杨四九家里买鸭子的人,不知道被他摔死的鸭子有多少只。 说实话,这种方式杀死的鸭子,肉好不好吃,真不好说。不过,估计应该不好吃。因为人们向来宰杀鸭子的方式都是用刀将鸭子的血放了,然后再进行处理。 有些饕餮之徒在整治鸭子的时候,可能还需要弄出一具完整没有骨头架子的鸭子。 比如说传统的苏州名菜八宝葫芦鸭。在整治这道菜的时候,鸭子处理干净后第一道工序就很考究。 先得将光鸭斩去小翅和鸭爪,然后在鸭子的身上开一个小洞,把鸭子骨头一点一点弄出来,鸭子的皮肉是一点损伤都不能有的,必须保持外皮的完整性,不然后续的工序就接不上了。 这个步骤完成之后,再在鸭腹内填入各种馅料,然后再把鸭子弄出葫芦形。要是鸭皮出现了破损,整道菜就彻底废了。 因此,像杨四九这种掐着鸭子的脖子,抡起来再往地上摔,把鸭子直接摔死的方式,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因为鸭子骨头的折断而将鸭肉戳穿。 这样一来,再高明的厨师想把从杨四九那里买来的鸭子弄成吃的艺术,大体上就不太可能。 而且,国人向来是“民以食为天”,杨四九的操作方式,那些鸭子的内脏,也可能会因为摔破了影响食用,不能物尽其用,甚是浪费。 更何况,早就有人对鸭子进行过专门的解读:鸭,味合甘咸,功兼肺肾,养金治嗽,扶久弱之虚劳。退热滋阴,可流行于水府。生血专能解石毒,金银砒葛都除,野凫并可益虚羸,性味功能相似。“”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不愿意去买杨四九的鸭子,因为他这种宰杀鸭子的方式有点损伤鸭肉本身的品质。 但是奈何架不住国人人多和对美食的热爱。同一种食材,煎、煮、烤、卤等各种各样的法子都会被国人拿起来尝试。即便是已经制好的板鸭,在食用的时候也有切薄片清蒸,或是与笋同煮的不同吃法。 杨四九家里的鸭子,在沉寂一段时间之后,供求链又正常起来。而且,杨四九还给买主提供了一项服务:修鸭子。客商只要在杨四九家买鸭子,杨四九就负责宰杀鸭子,把鸭子弄得干干净净地让客商打包带走。 就如现代大家调侃的南北差异,北方买猪肉是一扇一扇地往车上搬,搬回家后自己再把那半头猪进行分割处理;而南方,在市集上买主想挑哪一块,卖主就会割哪一块。 至于什么买主想把买好的肉去掉皮,或是剁成馅,或是把排骨剁成小节。在南方,都不叫事,卖主保证服务得买主满意为止。 不过,倘若用后世那些所谓爱护动物的人的眼光去看的话,杨四九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学回来的鸭子初加工法子,对鸭子来说还是不够鸭道。如果这些所谓的爱心人士穿越到了杨四九面前,估计还会对杨四九老拳相报。 现代的人们到市集上去买鸭子买鸡买鹅的时候,卖家也提供宰杀服务。基本上都是等买家选好之后,卖家抓着鸡鸭的脖子,用利刃挥手就是一刀,然后将中刀的鸡鸭丢在笼子里,让它扑腾几下。 等鸡鸭体内的血全部流尽以后,再将死去的鸡鸭摁在沸水里,借助水的温度把鸡鸭身上的羽毛烫好,便于将羽毛撕扯下来。 杨四九处理鸭子的法子也差不多。不过,按他自己的说法,是活拔鸭毛,而且还宣称这样处理之后的鸭子味道极为劲道。 当然,杨四九声称的活拔鸭毛,并不是把一只鸭子从鸭圈里抓出来以后,掐着它的翅膀拿在手上硬生生地去拔鸭子身上的羽毛。 那样弄得话,还是有点过于血腥了一些,再说鸭子的皮肉也会随着羽毛给扯下来,影响了处理后的鸭子的外观。 杨四九的操弄方式,是等锅里的水烧开以后,再将买主选中的鸭子活生生的摁在滚沸的水里去烫。烫到鸭毛能很轻松拔下来的时候,再把鸭子从滚水里拿出来,动手撕扯鸭子身上的羽毛。 等鸭子身上的羽毛全部处理干净以后,鸭子还能嘎嘎地叫上几下。 接着,杨四九才会拿刀给鸭子开肠破肚,处理里面的内脏。而且,鸭子的内脏处理完之后,还能抽搐几下,当然,这个时候,可能就是鸭子的神经反应了。 至于后世常说的什么鱼吃跳鸡吃叫蔬吃俏的说法,兴许也是从杨四九活拔鸭毛之后才梳理吧。 不过,杨四九在头次向客户展示自己这一手宰杀鸭子的技艺时,之前私下里不知道从自家的鸭圈里抓出多少只鸭子练手。 随着摩名而来到杨四九这里调鸭子的人越来越多,私下里,也有人和杨四九家里说,杨四九宰杀鸭子的方式不好,无端增生了杀业。 这些话传到杨四九耳里以后,杨四九却是眼睛一瞪:么子杀业杀业,村子里这么多鸭子,大家都是靠这个过活,是看不得咱们家鸭子卖的好。 家里人听到杨四九说的话,转念一想,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这几年,村子里养鸭子的人越来越多,像自己家里这样养上了成千上万只鸭子的更是不在少数,但他们所养的鸭子,销路比咱们家好像是逊色一些。 有了这些想法铺底之后,家里人也慢慢地站到了杨四九这边。如果在有人说杨四九宰杀鸭子的法子不大对头时,家里人偶尔也会用你是不是羡慕嫉妒咱们家的鸭子卖得好,然后故意在这里挑弄诅咒。 杨家人的这种态度一出,原本抱着些许好意劝说的人常常也是觉得自己在自讨没趣,也就不再提这些事了。 随着杨四九慢慢上了年纪以后,他就把家里的养鸭事业逐步交到了自己儿子手里,自己很少再去操弄到鸭圈里抓鸭子活拔鸭毛的事了。 但是,在杨四九交权不久之后,在他身上就发生了一件怪事:浑身上下痒得不行。 用手挠这里,那里开始痒,用手挠那里,这里又痒起来;有时候发作起来,两只手都不够用。 好在这些年养鸭子买鸭子,杨四九家里也有了点点积蓄。看着杨四九难受的样子,家里人前前后后请了好几个郎中来家里给杨四九瞧瞧。 可是,在瞧过之后,郎中们也不敢贸然下个结论。只好按寻常的法子弄了些止痒的药,交代杨四九家里,把药物用热水泡化,然后再用药水给杨四九擦擦身子,看有没有什么作用。 估计郎中开的药物里面有硫磺一类的东西,或许杨四九浑身奇痒可能是生了疥疮一类的皮肤病吧。 在按照郎中们交代的法子弄了几回之后,还是有点效果,杨四九不由得大喜。不过,等杨四九和家里人问问郎中方子的价格之后,向来有些吝啬的杨四九心口又开始痛起来了。在郎中开出的药物用完之后,杨四九舍不得再买药了。 但是,在前面几次使用郎中交代的法子时,杨四九也发现了一桩事情。那就是水越烫,热乎乎的水浇在身上,自己身上的刺痒感就退的越快。 于是,在不再使用郎中开具的药物后。为了减轻自己的那种刺痒感,杨四九让家里人给自己整了一个大木桶,搞起了泡澡。 一旦感到痒得受不了的时候,就让老婆孩子烧上一锅的水,等把水烧得滚烫以后,就跳进木桶里泡着。 但这还不算完,泡的时候,家里人还得在边上烧水,因为杨四九泡上几分钟之后就会不停地喊加水加水。 加水的时候,有时候老婆孩子被溅起的热水烫得嗷嗷叫,但杨四九却一点事都没有,还嫌弃水温不够,仿佛一点都不怕烫似的。 等一个澡泡下来,杨四九整个人身上,都是红彤彤的,一身肉皮子也都被烫得皱巴巴的。 等泡完澡爬出来之后,躺在床上的杨四九,还会让人站在他身上用力地踩来踩去,做按摩,力度小了还不行。热天,杨四九光着膀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过路的人都能看到他胸口前的脚印。 泡澡按摩,杨四九一天至少得弄两次以上,不然的话就哀嚎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郎中也好游医也好,都瞧不出杨四九这是个什么问题。 反正从他得了这个病起,家里什么事情都管不了。这样熬了两年之后,杨四九死了。 其实,杨四九死了就死了吧,原本也没什么。可是,在杨四九死后没多久,有个和尚到东湖这边传法。 有几个好事的百姓跑去看闹热,刚好撞见和尚正在给大伙儿说《地藏菩萨本愿经》。 在听到和尚说“毁佛净戒、杀生祭祀、焚烧山林、伤害众生,死后就会堕到铁汁烧得滚沸的大铁锅里。皮肉很快被烧烂,只剩下骨头,罗刹把他的骨头捞上来扔到地上,铁狗来吃掉骨头,吃完之后又吐到地上,罪人立刻复活,再被扔到锅中,反复受苦。”之后,有人就把杨四九死之前的怪癖与佛家说的“剉砟镬汤”联系了起来,说那是他虐杀鸭子落下的报应。 而杨四九,在未死之前,就一天一天的经历这个过程,委实让人诧异。 第15章 张佛儿死而复生 洪老爷子回忆道:“我记得有一次去台州黄岩县洪福寺拜访时,那里的景祥大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景祥大师说,在绍兴二年的十月,当时有一个叫日智的禅师云游到黄岩的西乡寺,在西乡寺挂单的时候遇到一桩稀奇事,后来,他还专门来到洪福寺问我这事情是不是真的。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当时,日智禅师来黄岩的时候,一开始只打算在西乡寺稍作停留之后便直接来洪福寺的。可是,等他到西乡寺的时候,天色有些晚了,再往洪福寺赶有些来不及了,于是,只得到西乡寺挂单过夜。 西乡寺的住持,也是一位很有道行的禅师,景祥大师也曾到西乡寺和住持研讨过佛法。在西乡寺的那天晚上,日智禅师在做完当天的功课以后,也和住持聊了很久,论起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聊着聊着,两人竟不自觉地进入了禅定状态。 等到第二天天亮,一直过了吃饭的点,负责斋堂的僧人见住持和日智禅师久久未来,还特意给他们留了膳食,然后去禅房看是怎么回事。 结果,透过禅房的窗梗看到两位大师都在禅定,僧人们也不敢惊扰,便守在禅房的外面,等着两位大师自然醒来。 约摸快到中午的时候,有两个老头吵吵嚷嚷地撞到了住持和日智禅师禅定的禅房外边,说着要请住持评理,寺里的知客僧怎么拦也拦不住。 “你一定要收下!”“我不能收!”两个老头,一个是拼了命要给另外一个给钱,另外的则说没有这回事无功不受禄。 禅房外两个老头的争吵声惊醒了正在禅定的两位大师。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住持和日智禅师走出房门,两个老头犹自在争吵不休。 “这是怎么回事?” 知客僧连忙告罪着走到住持身前解释。原来,这两个老头在山门外就一直吵进了寺里。 “好像是为了一千五百钱,一个要还,一个不肯接。”“然后又说要请住持为这一千五百钱做一堂法会。” 听着知客僧的话,住持和日智禅师一时间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等住持把两位老头迎进客房以后,日智禅师也跟在住持身后,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两位施主,究竟发生何事?可否告知贫僧?” 在客房里,等住持开口之后,两位老头静了下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互示意谁开口。 过了一会儿之后,那个坚持要还钱的老头先说话了,自称姓张,那个说无功不受禄的老头,姓陈。 张老头说:“大师,事情是这样的。小人膝下有个孙女,叫张佛儿,今年十五岁。昨天晚上,她在跟着她祖母学做手工的时候,做着做着突然倒在了地上,等家里人发现的时候鼻子底下都已经没气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略微有些哽咽,接着说,五更的时候,家里面准备将她收殓了。可是她的祖母心里舍不得,不管家里人怎么说,都一直抱着孙女哭,拉也拉不开。 我也是没有办法,准备和儿子强行把她祖母拉开的时候。却不想我那死去的孙女突然睁开了眼睛,大声喊,祖母快救救我,我一身都是水,手和脚也好痛。 当时就给家里人吓了一大跳。看到孙女又活了过来,一家人都是欢喜得不得了。她祖母更是牢牢地将她抱在怀里不松手,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 听到这里,”住持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而且,我那老婆子还细心的很,一边抱着孙女一边问她哪里痛。 我孙女说,昨天晚上,我正跟着祖母学手工,突然眼前一黑,然后就看到有两个官差拿着铁椎和锁链朝我走了过来,一锁链将我锁了,然后押着我往外头走。 那路我也还记得,是从屋里朝着西乡那边的走。走了个十来里以后,他们又推着我上了叉岭。快爬到叉岭顶上的时候,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就央求他们歇一会儿。 可是他们根本就不理我,反而拿起铁椎就在我背上锥了几下,痛得要命。 等爬上叉岭顶上以后,我看到叉岭那边脚下有户人家,他们家前面还有口池塘,池塘上面还有着桥。 那两个官差推搡着我下了山,朝那家人家走,走到桥上后,他们让我站在桥上别动。 过来一会儿以后,我又看见又两个官差来了,他们的手上各自提着一床黑黑得被子,被子里好像还裹着个人。 等他们走桥上过去进了那户人家的门以后。先前用锥子锥我的那个官差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床花被子,准备用被子把我也裹起来。 另外的那个官差说,“你欠他们家一千五百钱,现在应当还给人家了。” 我当时吓坏了,急忙向他们磕头求情,请他们放我回去,我从祖母那里要一千五百钱还给他们家。 可是那两个官差根本不答应,仍旧把我用花被子裹了起来。我只能死死抓住桥上的栏杆,拼命不让他们把我送进去。 正挣扎间,这时,有个穿绿色衣服的人走了过来。对这两个官差说:“这个人听过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这次可以放了她。” 两位官差听他这么一说,又见我死死抓住栏杆不放手,就顺着势子将我掀到了池塘了,然后带着花被子掉头走了。 幸好那池塘不深,我爬上了岸,急急忙忙地跑回来了。就是一身痛的很。 她祖母听见她这么一说之后,嘴里直念阿弥陀佛,等和她母亲一起看了看之后,发现孙女背上有两团淤青。于是就催着我按孙女讲的,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反正天也快亮了,我就按照孙女讲方向走,等赶到叉岭以后,还真像我孙女讲的那样,叉岭那边山脚住着户人家,他们家门前有口池塘。 就是老陈他们家。 见到老陈以后,我就问他,你们家昨天晚上生了个什么? 老陈说,他们家里狗昨天晚上下了三个狗崽子,二黑一花。那花狗最后生下来,但生下来以后就被狗娘衔到池塘里溺死了,只剩下两只黑狗崽。 我让老陈带我到他们家狗舍看了看。然后,我就把晚上孙女讲的事一五一十地和老陈说了,又掏了一千五百钱递给老陈,说是替孙女还这个债。 可老陈听了之后,却怎么也不肯收下这一千五百钱。说是我们两家原本就不认识,我家孙女怎么会欠他们家钱呢。 但是,我心里 想,要是老陈不收这个钱的话,估计我那孙女还是会投到他们家还债。 争来争去,怎么都争不出个名堂。老陈家里说,要不,你们俩去寺里问问,看有什么法子没有。 于是,我们俩商议之后,就想把这钱布施给寺里,然后恳请大师为我那可怜的孙女做一场法事。 老陈也点头称是。 住持听了老张头讲的事情之后,念了一声佛号,又问了问老陈的意见;答应了两个老头的请求。 这时,日智禅师突然插了一句,张檀越,你孙女说听过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张老头想了一下,我孙女小的时候,她的祖母和母亲曾带着她到县里的洪福寺,听过景祥大师说法,想必那个时候,景祥大师讲的就是这部经书吧。 听了张老头的话,日智禅师笑了笑,便不再言语。 后来,日智禅师问到我时,还真有这么回事,那个女孩儿的名字,就是他们听了讲法之后取的。 或许,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任何事情都有因果,顺其自然的态度对待之。 第16章 兽请人医报恩德 甘露元年十一月,孙皓将零陵郡的南部地区设为始安郡,又把桂阳郡的南部设为始兴郡。于是,在粤北,始兴郡便被誉为第一古郡。 下面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始兴郡。 据刘敬叔说,当时,在始兴郡治下的阳山县,有个老百姓在山脚下自己开辟出来的农田里干活的时候,突然,一头大象从山里钻了出来,径自走到了那个老百姓的身边。 等那个老百姓发现这头大象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躲避,手上的农具也被吓掉在了地上。不等这人再有什么动作,那头大象鼻子一扬,就把他给卷了起来,然后吭哧吭哧地掉头向山里走去。 这可把那个老百姓吓坏了,不知道大象卷着自己要干什么,当下便拼命挣扎,并大声呼救。 但随着他的挣扎,那头大象却将他卷得更紧了,仿佛生怕他会挣脱一般。看着自己的挣扎和呼救都没有用,被大象卷着走上一段时间以后,那个老百姓索性听天由命了。任凭着大象卷着自己,看它会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按那个老百姓自己后来的说法,当时,自己被大象卷着的时候简直是魂飞魄散,完全不知所措。但走上一段时间后,发现那头大象似乎并没有想要杀死自己的意思。 而且,随着自己不再挣扎以后,它竟然还把自己轻轻地放在了它的背上。当自己战战兢兢地坐在大象的背上时,那头大象走得极快,两旁的树枝像鞭子一样不停地抽打过来,吓得自己只能紧紧地趴在大象的背上,任由它带着自己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离自己开始干活的地方有老长一段距离。等大象停下来的时候,它才把自己从背上放下来。 等那个老百姓站定以后,他发现在自己面前,还有一头跪在地上的大象,样子看起来极为痛苦。 这个时候,先前卷着老百姓的那头大象对着跪在地上的大象扬了扬鼻子,然后又用鼻子碰了碰这个老百姓,似乎在告诉这个老百姓去瞧瞧那头大象。 虽然先前觉得卷着自己的那头大象没有恶意,但现在自己身边有着这么一跪一站的两头大象,自己又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个老百姓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不过,看着那头跪着的大象神情很痛苦的样子,这个老百姓大致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他就绕着那头跪着的大象转了一圈。 原来,在这头大象跪着的那只脚脚板板上插着一根老大的刺。 看到这番情形,那个老百姓心里就想:“难道说,刚才那头大象把我从农田边弄过来,就是想让我帮它拔掉这头大象脚板上的那个刺吗?” 想到这里,他便回头看了看带自己来的那头大象,接着又用手指了指跪着的那头大象脚板上的那个刺。 先前卷着这个老百姓来的那头大象,看着他的手势,马上就把自己的鼻子扬了起来,仿佛在说,正是如此。 这时候,这个老百姓也就不再迟疑了。只见他走到跪着的那头大象旁边,用手紧紧抓住那根扎在大象脚板上的刺,费力地将它给扯了出来。然后退在了一边。 脚板上扎着的刺被拔出来以后,那头跪着的大象很快就站了起来,试着走了几步,先前那种痛苦的表情似乎也不见了。 先前卷着老百姓来的那头大象看着它站起来走上几步以后,鼻子又扬了起来。两只大象碰了碰鼻子,两根象鼻还相互缠绕了一下,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看到两头大象的动作,那个老百姓也笑了,但随即又挠了挠头,自己该怎么回去呢? 但不等他多想,先前卷着他来的那头大象,又用鼻子将他卷到了自己的背上。然后,驮着他继续往山林深处里走。 越往山林里走,里面的树木藤蔓越是茂密,根本就分不出方向来。但驮着他的那头大象却越走越快,一直走到一处潮湿的地方后,大象才停了下来,将他放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那个老百姓看见自己面前有一个老大的土堆。那头大象用鼻子在那个土堆里拱了拱,竟然拱出了几根象牙,把他的眼睛都看直了。 这些象牙洁白如雪,光滑如玉,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有的弯曲如新月,有的圆润如宝玉。 那个老百姓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好的象牙。 接着,那头大象把那几根象牙推到他的面前,仿佛是让他把象牙收下一般。 看着大象推在自己面前的象牙,这个老百姓犹豫了片刻,用手捡起了一根象牙抱在怀里,然后又退在了一边。 看着这个老百姓的动作。那头大象卷起鼻子昂起头,“隆隆”地叫了一声,然后又用鼻子将其余的象牙藏在了土堆里。 然后,又用鼻子把这个老百姓卷在了自己的背上,驮着他往回走。 据那个老百姓说,大象驮着它回来的速度也很快,时间比开始去的时候也似乎要少上许多。 等回到自己耕种的那块地的时候,大象将他放了下来,用鼻子在他脸上贴了贴,就准备转身离开了。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开辟的这块田地里,时不时有大象打这里过,把自己种下的东西糟蹋得不成样子。 于是,他就拦住了那头大象。指着自己的地对大象说,我在这里种上的庄稼,经常被你们踩坏了,没有收成,要是你们能体谅的话,以后就别再到这里来了,好吗? 那头大象随着他的手势晃动着脑袋,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又卷起鼻子昂起头隆隆地叫了几声,然后就离开了。 等这个老百姓回到家以后,村子里的人瞧着他带回来的象牙,纷纷打听是怎么回事。在听说是大象请他去治病然后回赠给他的报酬之后,大家对他只拿一根象牙回来,说好的有,说坏的也有。 不过,在这之后,他山脚下的那片田地,再也没有大象来踩踏。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冯老先生在写李汧公穷邸遇侠客时说,“从来恩怨要分明,将怨酬恩最不平。安得剑仙床下士,人间遍取不平人。” 与这头请耕种的老百姓给被扎着了刺的大象拔刺的大象比起来,有的时候,人们的一些操作可能还不如兽类。难怪,老祖宗们即会讲一饭之恩的故事,也会讲升米恩斗米仇的事,个中滋味,由人自赏罢了。 第17章 怪癖引来的祸端 在李连杰主演的《少林寺》里,有这么一个镜头,方丈问皈依佛门的觉远:“尽形寿,不杀生,汝今能持否?” 觉远回答道:“能持。” 同样,在鲁智深山上的那一段,即将剃发受戒的时候,“尽形寿,不杀生,汝今能持否”又出现了。 下面的这个故事,也和“尽形寿,不杀生”有关。 在佛家的戒律里,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是每个决心皈依佛门的人即将接受剃度时,寺内高僧的灵魂之问。 尤其是不杀生更被称为五戒之首。所指的范围也很广泛,不仅指不能直接杀害生命,还包括要避免产生任何形式的痛苦和伤害。 射飞逐走、发蛰惊栖、填穴覆巢等行为,在佛家的世界里,被视为杀生之罪。 不过,在中华大地在山河破碎家国受辱之际,隐居山林的僧人道士决然放弃清修走下山来,一手拿枪度活人,一手执香擒恶鬼,是为护华夏国运,自然不能以这五戒来说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长江以南的洪源镇,镇上有一户姓董的人家,家里的染坊生意在镇里首屈一指。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洪源镇染坊行业的龙头企业。 老董坊主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按照国人素来的看法,子承父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况,老董又把自己的事业做得那么大。 自然,在老董的心里,如何把家业交到自己儿子的手上,并让他把家业进一步做大做强,就是老董每天都会琢磨的事情。 可小董却偏偏是个异端。也不是说他不聪明,相反,自家染坊里的事,小董清楚得很,各种操作都会,样样活计,对小董来说,都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甚至,染坊里好几道工序的突破,包括销售模式的升级,都是小董顺手施为。 但在老董的眼里,这家伙就是对自家的染坊生意不上心。为啥呢?因为小董不大乐意呆在染坊里,一天到晚,就和镇里的少年人一起到镇子外边瞎逛。在老董看来,小董每天尽瞎琢磨些追鸡赶狗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小董打小掏鸟窝掏习惯了还是怎么的,大多数情况下,掏鸟窝都是孩童们的一时玩闹而已,搞得几回后就会停手。也基本上没听说过有大人动不动就爬树掏鸟窝的。 可在洪源镇,小董偏偏就是这么一号人物。 而且,小董除了喜欢掏鸟窝之外,还喜欢用各种各样的法子去抓鸟。并且,小董抓到鸟以后的处理方式也不一样。 每次抓鸟之前,小董都会从家里拿一根竹竿和几根竹子破开细后制成的篾条。一旦抓到鸟以后,小董先是用竹竿敲破鸟的脑袋,然后再用细篾条把鸟串成一串,挂在竹竿上晃晃荡荡。 等收工回家后,小董会在第一时间里找来些稻草茅草之类的引火材料烧火,然后把鸟放到火上烤,等火把鸟毛烧干净,鸟肉焖熟以后,再把鸟拿出来,要么自己吃掉,要么就拿到镇里卖掉。 老董觉得小董不务正业。是因为老董认为小董不肯一心一意地钻染坊的门道,把心思都放在了怎么抓鸟上。但如果是用钱物去衡量吧,对小董抓鸟卖鸟肉这件事又说不上话。 虽然洪源镇不大,但镇里的染坊生意在江南却不小。每日里来来往往镇里的行商很多,小董用火焖熟的鸟,在镇上颇受欢迎。甚至还有些饕餮之徒找他预订,小董这个没有本钱的买卖,到手的银两铜钱也是一把一把的。 于是,在老董和小董之间,老董的感受是,自己的儿子,讲又讲不听,管又管不到。时间长了之后,老董索性也就没管小董了。 等老董撒手归天后,小董成了新的坊主。虽说染坊里的事多,但是还是架不住小董对抓鸟烤鸟事业的痴迷,从小董手里出去的鸟肉生意也没有间断过。 要是从小董抓到的第一只鸟开始算起,到小董变成老董,然后到新的老董突发怪病不能下床再抓鸟为止,在小董的手里,丢了性命的鸟儿也不晓得有多少。 话说小董到了老年,突然生病卧床不起之后。家里人请了很多郎中给年迈的小董诊治,可郎中们看到床上的小董之后,心里都没得底。 在郎中们的临床经验里,望闻问切一点用也没有。面前的小董除了浑身都长满了类似是又粗又硬的树皮以外,就是浑身又痛又痒,挠也不管用。 因此,被董家人请来的郎中,瞧着小董的样子,除了开点能止痒的药材,让董家人熬点水试试能不能让小董止痒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办法。 后来,有一次,不知道是天冷,还是床上的小董喊冷,家里人在把火盆搬到小董的床边后,稻草茅草燃起的火苗子把小董垂在床边的手烤了一下。 小董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舒服啊。然后,小董让家里人继续在火盆里添加稻草茅草,试着伸出一只脚在火上烤了烤,耶嘿,还真的呢。 被火烤到的地方,说不出的舒服,只要烤上一时半会之后,那种又痛又痒的感觉就没有了,比那些郎中开的止痒药水管用多了。 于是,只要小董一喊身上又痛又痒了,家里人马上就会把火盆点起了,然后几个人抬的抬手抬的抬脚,把小董架在火上烤一烤。烤完了背面还得烤正面,一点不烤上个好几回,镇子里都能听见小董的哀嚎。 可是好景不长,就在小董发现自己被火烤一烤才能稍微舒服一点之后,新的病又来了。 这次是脑壳痛。脑壳痛这个病,即便是在后世,用各种精密的仪器检测之后,如果病人说自己反正就是脑壳痛,再权威的医生都不敢妄下诊断结论说没问题。 因此,到董家的郎中,在为小董诊治一番之后,也只能开点安神的药,吩咐小董注意休息。 可小董怎么休息得好呢,不是身上又痛又痒,就是时不时地来一股脑壳胀痛。 某天,小董实在是头痛的不得了,无意中拿了根竹竿打自己的脑袋,打了十几下之后,头居然没痛了。 在那之后,董坊主的头痛一发作,就只得让人拿着竹竿打自己的,不打,那是痛的哭爹喊娘。 事情传出来之后,大家把小董要用火烤自己止痛止痒用竹竿打自己治头痛的事,和他平日里抓鸟处置鸟的方式联系起来一看,都说他这是杀生的报应。 而且,小董的这个怪病持续的时间还很长,从他第一次接受火烤止痛止痒开始,整整熬了三年,每天都要受一次这样的苦,最后才死了。 小董去世后,家人将他埋葬在了染坊后的山坡上。镇上的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小董生前杀孽太多遭了报应。 抛开小董的故事,上个世纪那段时期,“国难当头,杀生就是护生”、“佛本慈悲,但当今妖孽横行,日寇逆天行道,残害生灵,佛亦要做狮子吼,降魔灭邪,以正天理”的怒吼,才是真正的修行。 第18章 酸枣县狗头新妇 贞元二年九月,贾耽任检校尚书右仆射兼滑州刺史,充义成军节度、郑、滑等州观察处置等使。 在贾节度使管辖辖区,有一个县叫酸枣县,大小和后世的延津县差不多。 贾耽上任以后,在这酸枣县里发生了一件令人瞠目结舌怪事,一个好端端的妇人,被雷劈以后,脑袋居然变成了狗的头。事情报到节度使那里,等贾耽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这事被贾耽作为不孝的典型案例在辖区里大肆宣扬,以儆效尤。 其实,这事说起来也很简单。在酸枣县的某个村子里,有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孩子的父亲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故去了,全靠母亲含辛茹苦的将孩子扯大。 对于妇人而言,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早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即便是后世,一个女性要独立养大一个孩子,所遭受的苦难也是毋庸置疑的,何况是在古代。为了把孩子养大成人,母亲所经历的估计是现代人也无法想象的。 好在这位母亲硬扎,村子里的人也不忍看着这娘俩遭罪,时不时地想尽办法接济一下。 眼看着孩子终于长大成人,母亲的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可自家的家境、儿子的亲事,又成了母亲心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等到想方设法为儿子找好亲事之后,新媳妇进了门,母亲这才算真正松了口气。一开始,那个嫁入家门的媳妇还不错,一来母亲的身体还算好,能帮着做做家务,给家里搭把手。 新媳妇对自己的婆婆也是经常性的嘘寒问暖,村里人看在眼里,都说这位母亲老运好,找了个好媳妇,前面虽然苦了些,但现在享福了。 听到村子里人的话,母亲也是眉笑眼开。一家人相处得和和气气的,成了村子里的典范。 然而,随着老人年龄渐长,手脚逐渐变得不再灵活自如,再也不能像年轻时一样,操持家务,为家人分担生活的压力。家中的经济状况也因此日益拮据。 这时,媳妇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家里的男人除了田间劳作外,还被媳妇逼迫着外出打零工,以维持家庭生计。村子里的人也就隔三差五地就听到他们家媳妇指桑骂槐的声音,听得大伙儿直摇头。 “老不死的东西,整天只知道吃饭,什么事都干不了!”、“家里的事情那么多,还需要我来伺候!”这些话语时不时地从他们家传出来,还不带一句重样的。 对于媳妇的敞口骂,婆婆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可是自己又没有办法。谁叫自己年轻的时候好强,为了养家盘儿娶媳妇,累得一身病呢。 如今,自己瘫在床上,是吃的做不的,平生生给家里增加了负担,被小的视为累赘,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幸好自家儿子还很给力,在拼命挣钱补贴家用,不然,就凭着媳妇嘴里骂出来的那些脏话,自己怄都要怄死。 可是,自家儿子又不争气,是个耙耳朵,什么事情都听老婆的,让他向东绝不向西,让他打狗绝对不撵鸡。见了媳妇硬是像老鼠子见了猫,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偏偏自己又落不下那口气,哎,是个么子法子哦。从瘫在床上开始,天天听到媳妇在家里指三道四这样那样,这个做婆婆的,心里哪能舒畅呢? 此外,在婆婆瘫痪在床上没多长时间,婆婆的眼睛又突然瞎了。这可真是雪上加霜,村姑在家里骂得更难听了。 听到村里人是恨不得跳进他们家院子里,狠狠地扇她几巴掌,以解心里的那口恶气。但是想到他们家还有男丁, 做婆婆的又瘫又瞎,万一一失手把那妇人给打死了,又不是那么回事。 村子里的人索性都绕着他们家走,一边叹息那个婆婆命不好,一边假装不晓得这么个事情。 那媳妇见村子里的人不发待见,在家里对自己的婆婆愈发不孝敬起来。某天早上,婆婆在床上饿的心慌,就喊给自己弄点吃的。 也不知道这天那个媳妇心里是怎么想的。听到婆婆的喊声以后,她在屋里胡乱弄了些吃食,然后找了个破碗把饭菜盛着,骂骂咧咧的准备给婆婆送去。 在从院子经过的时候,这媳妇猛地看见院子外面有一截硬邦邦的狗屎。她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端着破碗转身走到院子外,用棍子挑了一截狗屎藏在碗里,然后又扒拉几下,用吃食把那狗屎盖上。 做完这些后,媳妇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似乎对自己非常满意。接着,她再次端起碗走进了婆婆的房间。 进了房间以后,媳妇一脸嫌弃地将破碗丢在婆婆床头的柜子上,一边恶狠狠地的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喊什么冤咯,不晓得的人还因为我怎么作孽你了。动又动不得,偏生吃的还那么多。也不晓得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碰上你个瞎子瘫子!” 听到媳妇骂骂咧咧,这个婆婆心里像刀子捅了一样,可是又不敢做声。等到媳妇走出去哐当一声把门摔上以后,才胆颤心惊地从床上费力爬起来,摸摸索索地摸到村姑丢下的破碗。 结果,刚刨上几口饭,婆婆感觉今天的饭菜味道有些不对,就把剩下的食物连同破碗一起给藏了起来。 中午的时候,连续出门好些天打工的儿子回来了。刚进院子,就听见妇人在屋里大声抱怨起来:“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还知道回来啊,你妈都快把我给磨死了!” 一进院子就挨骂,男人心里也有些不舒服,看着那妇人,低声说,“别这么说,她毕竟是咱妈啊。” 男人没接话还好。这一接话,那妇人顿时火冒三丈,指着男人的鼻子跳起来大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妈天天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靠我照顾,我容易吗?你倒好,回来就知道护着你妈,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婆啊?” 被妇人这一顿数落,男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只好低着头,让妇人在那里跳骂。 过了一会儿之后,男人从房里出来,走进了母亲的房间,来到母亲的床前,轻声问道:“妈,您身体怎么样?” 虽说老娘又瘫又瞎,可她的耳朵却不聋。先前听着媳妇骂着自己的儿子,当母亲的,瘫在床上也是心痛的不行,暗自掉泪。但等儿子进屋以后,婆婆还在安慰自己的儿子,说着村姑的好话,要儿子多担待一些,把家给撑起来。 “儿啊,别往心里去,你媳妇也是一时之气,她说那些话并不是真心的。家里的事,全靠她撑着呢。” 躲在房外偷听母子俩对话的妇人,发现婆婆没有在自家男人那里告状,这让她感到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婆婆会趁机向丈夫诉苦,让他教训一下自己,但现在看来,婆婆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做。 于是,妇人假装在外面弄出很大的响声,然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屋里的男人听着外面的动静,是一脸的无奈。 等到外面的骂声渐渐消失,儿子的心情愈发沉重。再想着母亲劝慰自己的话,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母子俩愣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婆婆从床头被子里拿出自己先前藏着的饭菜,她递给儿子,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在外面做工,一定很累,有时候甚至连饭都吃不上。所以,我特意给你留了一些。只是……今天的菜好像有些奇怪,可能是放久了吧。” 瞅着母亲颤悠悠递过来的破碗,碗里面还有一截硬邦邦的狗屎,儿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他一把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碗,什么话也不敢说,几口扒进自己的嘴里,下蛮生吞了,然后就冲出了房门。 冲到院子里以后,男人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痛苦和委屈,仰头向天放声大哭。哭声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奈,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释放出来。 妇人冷不丁听到自家男人在院子里的哭声,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大怒,从屋里抄了一把破旧的扫帚,骂骂咧咧的从屋里走了出来,气势汹汹地向男人走去。 “你嚎什么嚎?老娘还没死呢!”妇人恶狠狠地骂道,举起扫帚对着男人就是一扫帚。男人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原本鼓起的怒气瞬间消散。 他连忙抱住头,开始在院子里逃窜,试图躲避妇人的扫帚袭击。而妇人则毫不留情地在后面追赶,边追边大声咒骂,弄得家里是鸡飞狗跳。 听到男人家里吵得如此热闹,村子里的人都很好奇,纷纷围拢了过来,想看看他们家发生了什么事。 见到自家院子外面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这妇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得更加兴奋。她继续高声咒骂着,完全不顾及周围人的眼光。看得村子里的人都直摇头。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一场倾盆大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将院子里的夫妻俩淋得像个落汤鸡。但奇怪的是,这场雨仅仅只下在了他们家的院子里,站在院子外看热闹的人身上连一滴雨都没有沾到。 更让人惊讶的是,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那妇人竟然在院子里跳起脚来,举着扫帚对着老天爷破口大骂。 在妇人的叫骂声中,天空中再次划过一道闪电,接着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一下子就将那妇人劈翻在院子里。 等到这声雷电过去后,院子里的人和院子外的人都惊呆了:被雷劈中的妇人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但是,她的身体依旧是原来的妇人的身子,可头却变成了一只狗的脑袋! 就像是刚才的雷电声中,有个人用刀把村姑的脑袋给剁了,还有个人用刀剁了只狗的脑袋,然后把村姑和狗的脑袋掉了个过。就是不知道那个顶着村姑脑袋的狗在哪里。 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么奇异的事。大家的眼睛都直了。还好有人醒悟的快,一边围住院子将那狗头妇人逼着角落里,一边找到里正赶紧报官。 衙门里的官差赶到后,瞅着这个狗头村姑谁也不敢大意,当即就找来铁链和门板把狗头妇人牢牢的拴在门板上,生怕这妖怪会暴起伤人。然后,再和村里人问是怎么回事。 等听到这狗头妇村姑是不孝敬婆婆,然后被雷击成这样子的以后,事情一步一步就报到了贾节度使那里。 《孝经·五刑》:“五刑之属三干,而罪莫大于不孝。要君者无上,非圣人者无法,非孝者无亲,此大乱之道也。” 自己的辖区里出现这么大的一桩丑闻,贾耽的头也是不一般的大。要知道,人一旦上了年纪,都是可以见官不拜的,不然,后世的乾隆也不会专门邀集一帮子头发胡须皆白的老头聚会用餐,来展示自己的治下是太平盛世。 都说乱世用重典,不孝本身就是大罪。像这个妇人欺辱自己的婆婆又瘫又瞎,非但不思乌鸦反哺之意,还把狗屎藏在饭食里让自己的婆婆吃,实在是有悖人伦有伤天和。 当下,贾耽就让人把那媳妇锁在门板上,牵着到处游街示众,用来告诫那些不孝顺的人。当时人们把这个村妇叫做“狗头新妇”。 不过,这位“狗头新妇”最终的结局如何,并未有任何记载流传下来。想必是在某次示众之时,被愤怒的民众活活用石头和泥巴砸死了吧。 过来,有些人对国人孝道的传统予以质疑,说是某些孝道故事夹杂着愚孝的成分,然后又提出人权论。可是,这些说法,都忘记了一个根本的东西。如果一个人,在家庭里,都不能对长辈尽孝对子女尽恩,你又怎么指望他会对国家尽忠。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贾节度使让人押着狗头新妇到处示众,原本就是对的。 第19章 冥冥之中报应事 绍兴七年,洪老爷子的某个族人去世,洪老爷子家里人去吊唁的时候,意外地听说了死去的族人灵魂附身交代后事的故事,讲的很有意思。 洪老爷子说,他这个族人,一辈子除了喜欢打猎,没有其他不良嗜好。 而且,族人打猎的瘾非常浓。就像后世的钓鱼佬那样,一旦迷上钓鱼之后,渔具不知道会弄多少,什么野钓塘钓说起来都是一套一套。 洪老爷子的这个族人也是一样的。从他第一次跟着别人进山开始,便迷上了打猎。此后,他不断购置各类猎具,如猎弓、猎网等品种齐全,要啥有啥。 兴致来了的时候,不管是落雨天晴,还是外面是毒辣辣的太阳或者是寒风凛冽,他都会提着弓箭刀叉之类的猎具进山。 那架势,和往年间那个乘兴而往兴尽而归的名士差不多。即使是家里人见外面道路湿滑或者是烈日当头,劝他暂时不要去,但不管家里人说什么,他都不管不顾。 从族人第一次进山打猎开始,到最后死去,几十年的光景了,族人一直如此,完全沉迷在自己的田猎事业里。 然而,在族人临死前的一两个月,他突然生病了。这病,也怪的很,症状仅仅是背部有些瘙痒疼痛,只要穿上稍微粗糙一点的衣物,就会感觉背上奇痒难耐,甚至疼痛难忍。 家里人请了好几个郎中来家里瞧瞧,可按照族人的说法,无论哪个郎中,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在族人的背上竟然找不到任何异常。 看不出具体的问题所在,自然也无法开出合适的药方。附近的医生,被请到了族人家里之后,结果都是无奈地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他们谁也无法确定这位族人到底患了何种疾病。 然而,没过几天,族人越发觉得背上瘙痒感愈发强烈,疼痛难忍。上次请来看病的郎中来复诊时,也呆住了。 短短的几天时间,族人的背上,莫名其妙的长出了三个小肉疙瘩,这肉疙瘩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动。 再过了几天,族人背上的肉疙瘩居然还长出头和脚了,细细一看的话,还是三只鳖,一个肉疙瘩里一只鳖。只是鳖背和族人背上的肉连在一起,没有脱落。 这下,族人连衣服穿不得了。好在,天气还好,不是冬天,光着膀子也没多大的问题。可是,人总不能一整天都保持站立或坐姿吧?到了夜晚睡觉时,族人只得老老实实趴在床上。 随着时间推移,他背上的三只鳖越来越大,仿佛与他融为一体。它们还时不时地在族人的背上扭来扭去,让族人感到痒痒难耐。 如果有人拿一条鱼在这三只鳖的脑袋旁晃悠,试图引诱它们,那么这三只鳖会立刻将脑袋伸得长长的,紧紧跟随鱼的动向,似乎真的想要一口吞掉那条鱼。 然而,当真正把鱼靠近它们嘴边时,它们却突然变得傲娇起来,不肯动口。反而,由于鱼的晃动,三只鳖的脑袋不时碰撞在一起,引起一阵混战。 不仅如此,三只鳖的爪子也开始不安分,在族人的背上肆意挥舞,划出一道道鲜红的血痕。这些伤痕与他们在河中被鳖袭击所受的伤如出一辙,令人不寒而栗。 那扯起来的痛,简直要人命啊!族人们疼得死去活来,哭得呼天抢地、惨不忍睹。 然而,最恐怖的还在后头呢——每隔一阵子,这三只鳖就会激烈争斗一番,打得难解难分。结果就是族人们的背上被弄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伤口刚刚愈合,新的伤痕又添加上去了。 家里人眼睁睁看着族人身后的三只鳖时不时地大打出手,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都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至于请来的那些郎中,在看到这样诡异的景象后,一个个眼睛都是看得直直地,谁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药。 更奇怪的是,当有人试图在族人的背上撒些止血药粉时,那三只鳖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变得异常兴奋,手舞足蹈。 面对这种情况,大家只能无奈地任由族人们背上的伤口继续恶化,旧疤未愈,新伤又至。 好在这持续的时间不长,从三只鳖开始出现到现在,大约过了一个月左右,族人终于痛得受不了,活生生的痛死了。 然而,更令人费解的事情发生了——当这位族人去世后,他背上的那三只鳖居然也随之死去。更为诡异的是,当家人准备重新为他换上寿衣时,发现那三只鳖已经神秘地消失不见。在他的背上,只留下了三个红色的印记,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曾经有三只鳖趴在他背上的事实。 面对如此怪异的现象,家中众人感到困惑不已,个个都是头大。于是,就请城外那位赫赫有名的僧人来家里为他做一场超度法事。 在丧事的第五天,僧人做法事的空隙。一家人正跪在他的灵前默哀。突然间,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原来是他的儿媳妇开口说话了,但她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以前我喜欢打猎,现在遭到了报应…… 这声音一出来,全家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因为儿媳妇说话的语气、声调,竟然与逝去的族人类似,仿佛是族人借儿媳妇之口在表达自己的想法。 而且,儿媳妇还接着说:“现在这事还没有了结呢。现在,冥府已经派使者来追索我的猎具作为凭证,然后再判决我的处罚。趁着他们现在还没到,你们赶紧把我过去用过的网子、叉子等东西烧了,免得他们找到以后,说不定还会让我罪加一等。” 听到父亲的口音这么说,家里人也很紧张。他儿子赶紧把他生前用过的那些猎具找出来,急匆匆地一把火烧了。 直到猎具全部被烧掉之后,他的媳妇才醒过来,看到家里人都看着自己,她也是一脸懵逼。 洪老爷子把这事说到这里以后就打止了。或许是这位族人的葬礼他自己没有亲去吊唁,对后面发生的事情不清楚。也有可能或者还有下文,但是因为同族的缘故,不便讲述。 但是,与洪老爷子讲的其他故事比较起来。发生在他族人身上的事情,或许是用了春秋笔法吧。 比方说,族人的爱好是打猎,常规下说到的打猎都是进山搜寻跑的野物。但族人死之前背上生出来的三只鳖,却又是水族,似乎与人们常说的猎户又挂不上钩。 第20章 是非只因多开口 司马先生说,天下名龟有八种,分别是北斗龟、南辰龟、五星龟、八风龟、二十八宿龟、日月龟、九州龟、玉龟。 随后,司马先生又说了一段很有意思的话:江南嘉林里有神龟,这龟常年栖息在莲叶上,它的左肋上还有天生的文字——“甲子重光,得我者匹夫为人君,有土正,诸侯得我为帝王。” 至于嘉林在什么地方,人们也很容易分辨。如果是那个地方没有虎狼类猛兽,鸱枭类恶鸟,没有毒草,野火烧不到,樵夫砍柴足迹不到,就是嘉林。 因为先生的这段话,在那之后,凡是有了想法想当个草头王的,对神龟的出现都抱着莫大的希望。 孙权在江东称帝以后,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就在这时,治下的永康县发生了一件奇事。 一个人到山里去砍柴,无意间碰到了一只大乌龟。那只乌龟足有车轮那么大,趴在地上像一座小山丘一样。 这让他很是纳闷:虽说龟是四灵之一,但它终究是水族啊,怎么会转到山里去呢? 于是,他从路旁扯了几根藤条,做成了一根绳子,然后将这只大乌龟绑了起来,准备带回家好好研究一番。 正当他拖着乌龟往回走时,那只乌龟突然开口说话了:“哎呀,我今天真是倒霉,出门前竟然忘了看看黄历,结果被你给抓住了。” 听到这句话,这人吓了一大跳,手中的藤条差点掉落在地。不过很快,他心中又涌起一股喜悦之情:这还是只会说话的乌龟啊! 老人们都说乌龟活了一千年以后就能说话,瞅瞅它的身形,估计不止千岁。这只能说话的乌龟,估计自己招架不住,不如把这东西献给大帝算了。前些日子里,有人给孙大帝上了祥瑞,可是得了不少的好处。 想到这里,他心情激动不已,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荣华富贵和幸福生活。 有了这些想法以后,这人就开始担心要是拖着这乌龟走,会不会把它弄伤了。于是,他就从山里扳下根树枝,把乌龟扛在了肩膀上,挑着这只大乌龟往回走。 等出了山,到了河边,这人找了条船,又找来绳子把乌龟加了固,放在船舱里,然后顺着水流向会稽郡前进。 到了越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虽说有点月光,但晚上再继续行船的话还是有些不太安全,不如等到明天天亮之后再赶路。瞅着河边有个高大的桑树,这人就把船划到了桑树下,系好了船,守着那只大乌龟睡觉了。 然而,在半夜时分,这人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头顶上方的桑树上传来了一阵声音:“哎呀呀,元绪老弟,你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还被人捆绑在船舱里呢!” 等这人睁开眼往头顶上看时,除了婆娑的树影,那棵桑树上面什么都没有。 这时, 那只大乌龟也抬头答话了:“哎,有卵办法,我自己出门的时候日子选的不好,让他给抓住了。估计会被做成菜吃了。不过无所谓,哪怕他把南山上的树全部砍完了,也弄不死我。” 听到乌龟这么说,这人头顶上的桑树里又传来了声音:“老弟,你不要讲大话。建邺城里诸葛元逊见多识广,估计会求到他的头上。要是找到像我这样子的,一下子就把你给弄死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得地方哭。 树里的话音刚落,那只大乌龟似乎有些恼怒了:“子明大哥,你这个卵人少讲两句。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小心你自己惹祸上身。” 听到乌龟这么说,树上的声音没有了。 天亮之后,这人划着船继续向建邺进发,一边划一边想,那乌龟口里的子明大哥,莫不成就是自己系船的那颗桑树? 等到了建邺以后,这人把这只大乌龟献给了孙大帝。看到这么大只乌龟,孙大帝也是很欢喜,就让人找了口大鼎,把这只龟丢在鼎里烹煮,想把它的腹甲给弄下来。 哪知道烧了一万车的柴,鼎里的水烧得咕噜噜直冒泡,那只乌龟在鼎里犹自游来游去,像是在泡澡一般。 于是,孙权就让人找来诸葛元逊,想问问这是个什么情况。 诸葛元逊可是个名人,小时候就被人们视为神童。据说,某次孙权召集群僚开会的时候,父亲诸葛瑾带着他去了。 开会中途,孙权突然让人牵了一头驴进来,然后在驴脸上题了四个字:“诸葛子瑜”,意思是挖苦诸葛瑾长的脸相长得像头驴。 瞧着堂上呵呵大笑的孙权和一群叔伯,诸葛元逊立即跪请孙权让他在添上两个字。孙权同意了,也想看看这个大家嘴里的神童想干什么。 诸葛元逊拿到笔以后,在孙权的“诸葛子瑜”后面加上了“之驴”。一下子就引得满堂喝彩。 打这以后,孙权很是器重诸葛元逊,二十岁的时候就被孙权任命为骑都尉,还负责给太子孙登讲授道艺。 一开始,诸葛元逊还不知道孙权急匆匆的找自己干嘛。等孙权把事情给他一说之后。 诸葛元逊绕着那只还在鼎里玩自由泳的乌龟一圈,随即抱拳对孙大帝说:“禀告陛下,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找几根老桑树做的柴来,两下就会把它给煮个稀乱。” 听到诸葛元逊这么说,献乌龟的这人随即也把自己头天晚上听到的对话原原本本给孙权讲了一遍。 于是,孙权就让人赶到这让昨晚系船的地方,把那个老桑树给砍了。等把桑树加到鼎下的火堆后,没隔上多长时间,那乌龟就被煮的个稀乱。 现在,人们在烹制乌龟的时候依旧用桑树做柴。 想来,系船在桑树下的那个晚上,那棵会说话的桑树如果不开口,那只被人从山里带回来的乌龟,在开水里游了一天之后,很可能会被孙大帝当成神龟给放生了,桑树自己自然也就没有被砍伐的厄运。 是非都只是因为多开口啊,烦恼只为强出头。老祖宗总结出来的东西,还是有着必然的理由的。 第21章 孝悌之至通神明 洪老爷子说,在临川这个地方,有一个名叫吴二的小老百姓。他家中供奉了一尊五通神,而且非常灵验。 灵验到什么程度呢?比方说吴二想把家里仅有的钱财拿出来做点小买卖,吴二都会恭恭敬敬地在五通神的塑像前虔诚地祷告一番。 然后这五通神就会通过托梦等形式告诉吴二,这个小买卖是做的还是做不得,能赚多少或者是会亏多少。虽说吴二做生意没赚到什么大钱,但总体上却没有亏本,日子总体上还是过的去。 所以,吴二对家里这尊五通神,一直敬奉有加,一神一人关系处理的非常不错。 其实,在临川,不光是吴二家里,很多百姓的家里都供奉有五通神。与后世所不同的是,在那个时代,五通神是大家公认的财神。 对大多数人来说,财神的形象都是《封神演义》里骑着黑虎的赵公明。他头戴头盔,身披战甲,身着战袍,手持鞭子,胡须浓密乌黑,形象威武雄壮。他的周围还常常描绘有聚宝盆、金元宝、宝珠、珊瑚等各种珍贵的宝物。 除却赵公明的形象以外,还有比干、范蠡等文财神。当然,因为地域的关系,人们信仰的财神还有五圣、柴荣、财公财母、和合二仙、利市仙官、文昌帝君、活财神沈万三等等。 不过,与这些财神对比起来,吴二他们所供奉的五通神,相貌也长得挺有意思“是名独角五通,盖魈类也。” 从字面意思上去看的话,就是这个五通神头顶上有一只独角,而且样子也不类人形,反而和山魈长的有点像。 而“山魈”,葛老神仙是这样描绘它的:魈是山精的一种,样子长得像小孩,但只有一只脚,而且这只脚是朝后长的。希望在夜里侵犯人。但是在看到它以后,直接喊它的名字,它就不会欺负人了。 然而,这长得像魈的五通神还有一个极其鲜明的特点:小气,并且不是一般的小气。哪怕是你恭恭敬敬地将它供奉在家里,一旦不小心招惹了它,非但不会给你招财,就连你过来积累的钱财,也会“移夺而之他”、“所积之钱,飞走四出,数里之内,咸有所获”。 话说回来,吴二供奉五通神已有多年,两者关系甚好。家中钱财的增减,五通神都会提前告知吴二。 某天晚上,吴二睡着以后,家里的五通神面色忧郁地走到了吴二的面前。吴二啊,在你家受你香火这么多年,但明天我得走了。 听到五通神说要从自己家离开,吴二顿时大急,难道是自己供奉不到位,或者是敬奉的心不虔诚?这才导致五通神要从自己家离开,这哪能行呢? 这些年,全靠着五通神的灵验,自己才能稍微有点余钱剩米,也才给母亲的生活稍微有点改变。要是五通神走了,影响了自己对母亲的赡养怎么办呢?于是,吴二恳求着五通神留下来。 可是,不管吴二怎么恳求,五通神还是坚持要走,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哪怕吴二把自己赡养母亲的事搬出来,五通神还是没有松口。 最后,还是揠不过吴二的恳求,五通神摇摇头说,不是我想走,而是因为明天午时,吴二会被上天降下的雷劈死,自己不得不走。 听五通神说自己将在明天午时会被雷劈死,可把吴二给吓坏了,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母亲都快八十了,要是自己死了的话,母亲该怎么办啊? 这个消息比开始五通神说的自己要走更为可怕,于是,吴二就苦苦哀求五通神,有没有办法救一救。 看着吴二担心自己死后母亲无依无靠的样子,五通神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这是天数,我也无能为力。 被噩梦惊醒之后,吴二怎么也睡不着。既然五通神都说这是天数不可解,那也只好听天由命了。可是母亲怎么办呢?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吴二像往常一般给母亲准备好了早餐。在母亲用饭的时候,吴二开口和母亲说,昨晚五通神托梦给自己,这次出门做点小买卖的话会有点小赚头,他打算出门几天赶下转转场,只是担心母亲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照顾,希望母亲能去姐姐家里暂且住上几天。 母亲也知道吴二在家里供奉的五通神很是灵验,于是便问吴二这次出门准备做什么小买卖。可吴二却有些支支吾吾地答不利索。 母亲顿时有些生气了,责骂吴二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好就想着出门,哪怕是五通神对咱们家眷顾,但也不是这样浪费神灵之力的。说得吴二连头都不敢抬了。 话题回到吴二想母亲去姐姐家小住上面以后,母亲终究没有答应吴二的请求。按照母亲的说法,家终究是自己的好,哪怕是吴二出门几天,她又不是不能照顾自己。如果家里没个人在家,万一遭贼了呢? 无论吴二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母亲却始终不为所动,坚决不肯答应。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就快要到正午时分,天空中突然涌起一片浓密的乌云,眨眼间遮天蔽日,天地间变得昏暗无光,雷声阵阵轰鸣,震耳欲聋。 吴二抬头看着这诡异的天色,心中不禁想起昨晚五通神对他所说的那些话。他越来越担忧会惊吓到母亲,于是急忙催促她紧闭家中所有门窗。 等母亲关好门窗之后,吴二告诉母亲,说是怕有大雨降下淹了自己的田地,然后便急匆匆地踏出家门,朝着自家田埂的方向走去,并在那里找个地方坐下,静静等待着承受上天降下的惩罚。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没过多久,那片密布的乌云竟迅速散去,雷声也戛然而止,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转眼间,天空恢复晴朗,阳光明媚,五通神口中所谓的雷罚并未降临。 吴二想到了自己出门时母亲那担忧的神情,便急忙往家跑去。刚到家,母亲就迎上来,紧紧拉住吴二的手,焦急地问:“这么大的雷声,你刚才跑出去干什么?” 看着母亲如此担心,吴二心中一暖,可却并未将昨晚五通神对他说的话告诉母亲。他甚至有些疑惑,五通神的话为何这次不灵验了呢? 当天晚上,五通神再次出现在吴二的梦中,告诉他因他孝顺母亲,上天已原谅了他之前犯下的错误,并告诫他今后需更敬畏神灵。 次日清晨,吴二醒来后,便将昨夜之事告知了母亲。母亲听后,感慨地说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在洪老爷子听闻此事时,吴二与他的母亲依然安好无事。 后来,纪大学士也说了一件乾隆庚子年间发生在京城的事情。 杨梅竹斜街,有一天,突然爆发了一场大火,火势凶猛异常,瞬间便吞噬了一百多间房屋。 然而,蹊跷的是,在这连续被烧毁的房屋之中,竟然有一间破旧的房子安然无恙地矗立着。 那间破房子的四周皆是被烈火焚烧过后的断墙残壁,宛如废墟一般,而它却如同奇迹般完好无损。仿佛就像《西游记》中观音禅院里大师兄用避火罩将唐师傅住的那栋楼罩住了一样。 最后,人们才知道。那间破房子住着一对婆媳。火灾发生的时候,寡居的儿媳不忍心抛下病榻上的婆婆独自逃生。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孝心感动了上苍,使得这间破房子在熊熊大火中幸免于难。 吴二也好,寡媳也好,孝悌之至,通于神明。 忽然就又一次地想起那面旗帜:“我不愿你在我近前尽孝;只愿你在民族分上尽忠。”“国难当头,日寇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分。本欲服役,奈过年龄。幸吾有子,自觉请缨。赐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想来,这才是真正能通于神明的孝吧。 第22章 南阳令善有善报 高宗永徽初年,张琮担任南阳令。 这个张琮可不是跟随秦王李世民征战四方,陆续消灭刘武周、宋金刚、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等割据势力,授上柱国、检校左领左右府中郎将、南安郡公的那个张琮。因为那个张琮早在贞观十一年,就卒于宋州了。 话说张琮到南阳以后,为了完成好李治交代下的任务,每天都是忙的不可开交,恨不得把晚上的时间都当做白天来用。 某天晚上,从公署回到卧房以后,张琮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情,不知不觉到了半夜。突然间,他听到窗外的那丛竹子传来有人呻吟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十分怪异,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让人毛骨悚然。 张琮心里不禁一惊,心想:“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声音?”他赶紧提着灯笼走到外面,上上下下地把那丛竹子打量了个遍,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他又围着竹子转了一圈,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然而除了那阵诡异的呻吟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张琮越想越觉得奇怪,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吗?但是当他走进屋内时,那个声音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中疑惑不已,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从第一次听到那丛竹子发出类似人呻吟的声音后,接下来的连续几个晚上,每到半夜时分,张琮总会再次听见同样的声音。这让张琮更加疑惑了。 于是,在又一次听到竹子发出呻吟声音之后的第二天,张琮办理完公务后在回房之前,就先走到竹子边,对着竹子行了一礼,说道:“我听说竹子如果是灵异之物,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你可以出来和我见一面,把你的想法告诉我。”说完,他便回到房间休息去了。 当天晚上,到了平时听见竹子呻吟的时候,张琮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到那丛竹子边站定。过了一会儿,张琮看见有一个人从竹子里走了出来,那人身材不高,穿着朴素,甚至有些寒酸。 只见那人缓缓地走到张琮面前,深深地向他行了一礼,并说道:“大人,惊扰了您,还请原谅。当年朱粲作乱时,我们接到朝廷的命令前去剿灭叛军,但不幸的是,我们反而遭到了朱粲的埋伏。”他的声音充满了悲伤与无奈,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袍泽们将我的尸体收殓以后,便埋葬在了您卧房外那丛竹子下。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竟然有一根竹根从我的眼睛里窜了出来,实在是痛的受不了。”他的语气越发沉重,仿佛那段痛苦的经历又一次涌上心头。 “大人来到南阳后,我观察到您每日因公务操劳过度,深知您是一位仁慈贤明之人,因此决定前来禀报此事。希望大人能够将我的尸身迁往别处安葬,如此一来,我必将感激不尽,永志不忘大人的大恩大德。”他的目光坚定而真挚,期待着张琮的回应。 听那人说自己是前朝的官军,张琮又随口问了几句,心里便有了计较。他正色道:“你既然是这种情况,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当下,张琮就答应了那人的请求。 听闻张琮答应自己的请求之后,那人感激涕零,朝着张琮拜谢一番后,便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张琮吩咐下人准备好棺材,抬到卧房外的院子。接着,他亲自指挥众人小心地挖开竹子,没过多久,一副白骨便出现在眼前。那根竹根恰好从骨髅的左眼穿出,显得十分诡异。 骷髅身上的衣服早已腐朽,只剩下一些残片,但仔细观察仍可看出它曾经穿着甲胄。 张琮不禁想起昨晚那人自称是官军,心中涌起一阵感慨和惋惜。他叹了口气,命人找来了一副崭新的甲胄,小心翼翼地穿在骨髅的身上。随后,他们将骨髅放入棺材,并封好棺盖。最后,张琮让人将棺材抬到城外,寻了一处宝地将骨髅安葬。 这事之后不久,为了打击门阀的嚣张气焰。按照李治的布置,张琮在摸清南阳门阀盘根错节的底数之后,选择了当地一个素来依仗家族势力横行乡里欺压百姓的乡老作为突破口,直接把他杖杀在衙门里,试探这些世家的反应。 不知道这个乡老的家族,是没看清京城的政治形势,还是素来在南阳当土霸王作威作福搞惯了。在家主被杖杀以后,家族里的人居然把怒火全部放到了张琮身上,而且还在南阳城里放言要让张琮好看。 却不知衙门里的张琮,对这些东西早已是洞若观火。他也深知虽然自己背后是李治这棵参天大树,但俗话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杖杀乡老的时候,他也早早做了很多布置,布下了许多暗手,随时都可以将队伍拉出来来个硬碰硬。 这个时候,不知道这个乡老的家族得到了高人的指点还是什么的,在家主下葬之后没有多久。某天晚上,南阳城里突然失火,火势迅速蔓延,连烧了十几户人家。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让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按照当时的律令,一旦发生这样严重的火灾事故,地方官必须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了解情况并组织救援工作。 虽说张琮心里也怀疑这火烧的蹊跷,可是自己终究奉皇命坐镇南阳,遂带着衙门准备去火灾现场勘查一番。 等衙役从马既把马牵出来以后,张琮刚翻身上马,准备带着衙役出门,却不想那马却停了下来不肯动了。 张琮定神一看,居然是前些日子自己迁葬的那个前朝官兵拦住了自己的马匹。 “大人,这深夜半夜的,您准备去哪里?如果是去看起火的地方,这场火烧得如此蹊跷,恐怕其中有什么阴谋啊!” 张琮心中一惊,但表面上还是保持镇定,他皱起眉头问道:“哦?你为何会觉得这火不寻常?难道你知道些什么吗?” 那名官兵摇了摇头回答道:“小人也只是猜测而已,但此事确实透着古怪。大人,您还是小心为妙。” 张琮听后,皱起眉头,陷入沉思之中。过了片刻,他缓缓开口问道:“依你之见,谁会有如此胆量做出这样的事来?” 那名官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道:“大人,小人不敢妄加揣测。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想来应当是大人认为他有罪的人。” 听到这个官兵的回答,张琮心中一震。他停杵了一会儿,突然下马,挥手让众人散开,并将衙役们分成几班,分别安排了任务。 随后,他便回到公署,静静地等待着衙役们的回复。 第二天清晨,张琮暗中派遣人员,将乡老的家人全部逮捕起来。经过一番审讯,昨夜的无故起火果然是他们家所为。目的就是等着张琮按律令查勘现场,然后再趁乱袭杀张琮。 这令张琮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的判断和那么名前朝官兵的阻拦。就在这时,上头的意思也传了下来,要求得到密旨的官员及时收网。 张琮立刻行动起来,对乡老家展开了全面彻查。他雷厉风行,迅速而果断地处理了这件事情,为李治打击门阀世家先占了一局。 当天晚上,张琮抽空专程到了城外,专门祭祀了这个拦下他的前朝官兵。还让人给他立了一块墓碑,碑文也是张琮亲自题的词:“身殉国难,死不忘忠。烈烈贞魂,实为鬼雄。” 第23章 鬼报实为权利争 《甄异传》里面,戴祚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鬼故事。 这故事发生在建武二年。这一年三月初七,被俘的晋愍帝司马邺在汉赵遇害的消息传到江东,已被尊为晋王的司马睿,立即在家里换上孝服,结庐而居,为司马邺守丧。 三月初十,在建邺的臣工们,随即向司马睿进谏,声称“国不可一日无主”,请求司马睿加皇帝尊号。 见大臣们说的义正言辞,司马睿也就顺着他们说,眼下宗庙废绝,亿万人民无所依靠,既然大家都勉励我担负重任,我也不敢推辞,就从了你们吧。 于是,三月初十当天,司马睿就从晋王直接升级为皇帝。旗下的各路官员,也随着建邺地位的提升,纷纷得到了晋升。 而先前曾在晋王府任过丞相从事中郎的张闿,这会儿还呆在老家丹阳为母亲守孝。随着司马睿上位的消息传到丹阳以后,张闿还接到了一封密信。信上说,兄弟,你的孝期已经满了,速速回京。 话说这个张闿,原本出身就不容小觑,他的曾祖父是赫赫有名的张昭。东汉末年,张角一声“贫道张角,请大汉赴死”,张昭眼见形势不对,就举家南渡漂到了扬州。 而且,张昭到扬州后,很快就站住了脚。等诸侯纷争小霸王孙策创业时,张昭就在孙策得旗下当上了长史、抚军中郎将,孙策的文武之事全都委托给了张昭。 后来,孙策临死之前,把孙权也手把手地交到了张昭手里,可谓是孙吴的肱骨之臣,按孙权的话说是“入宫则拜孤,出宫则拜君”,这地位和刘蜀的武侯也有的一拼。 所以,等张闿到当时还未登上帝位的司马睿府中任职的时候,张家已经算是江东土生土长的门阀了。 既然家族是门阀,作为世家子的张闿就得保持门阀子弟的作风。虽说京城里传来的消息是要自己速速回京,但张闿从没管那么多。 从丹阳到建邺,一路上张闿不紧不慢地驾着牛车慢悠悠地晃荡,路上还时不时随便做点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善举。毕竟,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嘛。 等走到建邺城外,离城门还有个四五里地的时候,这天,天色已麻麻黑了。 走着走着,前面突然传来有人呻吟的声音,张闿觉得有些奇怪,等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个人躺在路边捂着脚哀嚎。 于是,张闿就呵住了牛,把车停了下来,自己也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到那人身边,问他怎么啦? 见有人问,那人抬起了头。告诉张闿,自己是南楚人,来江东游历,走到这里时,足疾复发了,走不得路。这荒郊野外的,又没个亲友可投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虽说张家这个时候已经是江东的门阀了,但论起祖上,也是从北边搬过来的。曾祖初到江东时见到的那些苦楚,张闿也时常听家里的长辈谈起过。 而且,晋王从洛阳过来时,身边也有很多跟着他一起到建邺安家的。在母亲去世之前,张闿也听同僚们说过一些北方的事情,什么“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从同僚们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张闿还看得出他们眼里的惊恐。 因此,在听得到这人说自己是从南楚过来游历,然后旧疾复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很不是滋味。 于是,张闿就问那人,要不你跟着我进城吧,先到我家里歇歇,再找个郎中帮你看看,等好了之后再做打算。 面对张闿的征询,那人倒也干脆,要的要的。 张闿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牛车,再看了看还在抱着脚的这个南楚人。自己牛车上的驾驶位不宽,要是两个人挤在上面的话,不好赶车。 车后面倒是宽敞,只是上面堆满了东西。于是,张闿转身爬上牛车,把车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可是收拾出来的地方还是有点窄。 张闿想了一下,索性把车上的东西给搬了一部分下来,丢弃在路上。然后扶着那个南楚人上了牛车,让他躺在自己的身后,继续慢慢地往建邺城里赶。 进城之后,很快就到了张闿的家。张闿扶着这个南楚人下了车,把他安置在客房坐下,然后告诉他自己去找个郎中,瞧瞧他的脚。 从张闿扶这人上车到张闿告诉他自己准备去找郎中之前,一路上,这个南楚人一句话都没有和张闿说,即便进到张闿给他安排的客房,这个南楚人也没有表现出一点感谢的意思。 现在,听到张闿说要去为他找郎中,这个南楚人终于开口说话叫住了张闿:你不用去找郎中,我实际没有病,不过就是想试试你吧。 听到这个南楚人这么说,张闿不禁有些冒火了。你是个什么人啊,怎么这么消遣人呢?要知道,先前担心你的脚不方便,我可是把车上好不容易搜到的典册都给丢弃了。现在你说你没病,这不是把好心当做驴肝肺嘛。 看着张闿生气的样子,那个南楚人更是啧啧一笑。不瞒你说,我可不是人,是奉了冥府北台的命令,前来收取你的性命的。 从丹阳过来,跟了你一路,发现你是连扶老奶奶过马路、帮小孩子捡丢失的鞠秋这些事情都肯做,怜惜百姓,是个好人,又不忍心抓你。 可是现在上面定下的时辰又快到了,还是想再试下你,所以就装着病发了躺在路边,看你会怎么办。 不曾想,你不光是停下来问了我,还愿意带我进城到家里养病。并且考虑到我腿脚不方便,把车上的典册都扔了,空出地方来让我躺着,确实很感激。 但是我又是听命而来,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身不由己,怎么办呢?抓你,感觉又对不起这些天观察你之后得出的结论,不抓你吧,我又熬不过去。算了,我先离开一会儿,看有没有法子。 听到这个南楚人这么说,张闿顿时很吃惊。这个南楚人跟了自己一路,一直没有动手取走自己的性命,居然说因为观察自己。 看着这个南楚人动身要走,张闿赶紧他拦了下来。既然大家同行了这么久,也算是缘分,你先别急着走,既然你说自己是鬼,那就也容我准备点酒食,请你享用一番。 张闿这么一说,那个南楚人随即便停下来,坐在房里,等着张闿去准备酒食。 很快,张闿就端着一头蒸熟的小猪和一壶酒进来了。放在桌子上,请那个南楚人享用。 那个南楚人也不客气,当下就坐在桌子前大快朵颐起来。 见这个南楚人吃的这么香,张闿却流下泪来。等他吃完以后,张闿淌着泪水问这个南楚人,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相救呢?如果有法子的话,还是请你救一救我吧。 那个自称是鬼的南楚人停杵了一会儿,开口问:有没有和你名字相同的呢? 张闿想了一下,回答道,附近有个北边来的,姓黄,叫黄闿。不知道符不符合你讲的要求。 听到张闿说有和自己名字相同的人,那个南楚人就接口道,你去找一下他,我跟在你后面。 见那个南楚人答应了,张闿也顾不得收拾。当即就出来门,乘黑走到了黄闿家,崩崩地敲响了黄闿家的门。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问话声,谁啊,这黑灯瞎火的,有什么事呢。 站在外面的张闿答道,我是丞相从事中郎张闿,刚到建邺,有事要和你商量。 听到外面的人自称是张闿,里面的黄闿也不敢慢待,虽说皇帝还没有下旨给张闿升官,但人家究竟是丞相府的旧人。 没多久,黄闿就打开了门,将张闿迎了进去,请到了自己的书房。 两人站在在书房里刚寒暄几句,还不曾对坐,黄闿家的仆役才把水端上来。张闿就看见那个南楚人飘进来了,从身上掏出块红布从黄闿身后罩在黄闿的脑袋上,像是给他戴上了个红色的发箍。 紧接着,那个南楚人又转到黄闿的正面,摸出根常常的小针对着黄闿的心口刺了一下,就如后世扎银针一般,然后又飘了出去。 此时,黄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捂着胸口对张闿说,中郎,我突然有点不舒服,不方便招待你,要不你先回去吧,等明天我们再商议。 见黄闿的样子似乎很难受,张闿也就随之告辞了。 出了黄闿家,还没有走上几步,那个南楚人飘到了张闿面前,对张闿说,“君有贵相,某为惜之,故亏法以相济;然神道幽密,不可宣泄。” 见那个南楚人的话说得甚是慎重,于是,张闿便点了点头,意思自己记住了他的话。然后便看着那个南楚人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不见了。 等张闿回到家里,看着客房里那个自称是鬼的南楚人享用过的酒食,老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半夜的时候,张闿听见黄闿家方向传来隐约的哭声。等到第二天去一打听,那黄闿在和自己见面以后,晚上突发心痛,还不到半夜,就暴亡了。 咸和三年,苏峻之乱被平定后,张闿以尚书加散骑常侍,赐爵宜阳伯。迁廷尉,以疾解职,拜金紫光禄大夫。 这个故事后来收录在《太平广记》里,为什么说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呢。因为戴祚在撰写这个故事时提到的时代背景:建武二年。 同时,在故事里还讲了这么两句话——“家在南楚”、“闿曰:有侨人黄闿。” 建武二年发生了那些事在篇头已经提及。司马睿初到建邺坐镇的时候,对于西晋皇权江南士族本身就没有过多的仰仗,鸟都不鸟这位南下王爷。 好在司马睿带过来的王导,名望在北边和南边都很响亮。在王导的安排下,司马睿拉拢了江南的士族,又吸收了北方的人才,才勉强在江南站住了脚。 张闿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司马睿收入囊中的。《晋书》里记载说“即引为安东参军,甚加礼遇。转丞相从事中郎,以母忧去职。既葬,帝强起之”。 再说南楚,《史记·货殖列传》以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为南楚。而春秋时期,由于楚国位于中原南部,就一直被称为南楚。 然后就是侨人。八王之乱后,江东这边把那些从北边跟着五马渡江流寓江南的人统称为侨人。 这样一来,在这个故事里,张闿似乎就有着皇权的影子,黄闿则是北方士族的代表,至于自称“家在南楚”的那个鬼,自然就有着江南士族的痕迹。 回过头来,再看司马睿的上位,很显然就是流寓江南的北方士族和南方士族之间的政治妥协,双方共同推选了一个名义上的领袖。 不然,“晋主虽有南面之尊,无总御之实,宰辅执政,政出多门,政在士族”这句话也不会堂而皇之地写在《晋书》里。 可以说,从王导联合周玘等吴姓世族将司马睿送上皇位开始,皇权、北方士族权利、南方士族权利就一直在交织中,相互争夺着主导地位。 回头再翻开《晋书》,张闿的母亲死后刚刚下葬,司马睿就夺情要他起伏,并委以重任,看来是准备收拢皇权,增加皇家的影响力。 江南的士族一看有些不乐意了,你们张家搬到江南也有百把年了,司马家族向来看不惯咱们江南人,你这么积极,不是叛徒是啥呢。 嗯,得教训你一下,顺带也是敲打敲打司马家族,让他知道锅儿是铁打的。 等张闿从丹阳走到建邺,江南的这伙人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说好的南北平衡,咋发号施令的全是你北方人呢,不光是司马家的话不好使,出不了宫禁。我们南边人说的话也没几个人听。 在这种情况下,“鬼曰:有与君同名字者否?”就很自然的出现了。就如当年孙刘联合火烧赤壁一般。如果孙刘不放下成见联起手,早就被曹阿瞒逐个吞了。 因此,如果单纯的把戴祚笔下这个有关张闿的故事当做鬼神事来看的话,似乎就有点歪曲戴祚的本意了。 当然,这个结论,也可能是某家一家之言。 第24章 贪财害命遭天谴 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话委实不假。 话说乾隆年间,在安东县的一个村子里,有个孕妇临产在即,家里人请来了隔壁村子里一个素有经验的稳婆来接生。 在古代,妇女生孩子可不像现代社会这样,有先进的医疗器械和专业的医护人员协助。那时的妇女生产,可谓是生死一线间,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母子双亡。所以人们常说:“女人生孩子就像闯鬼门关”,这句话一点也不夸张。 即便是经验再丰富的稳婆,在每一次面对产妇临产时,额头上的汗水都是湿淋淋的。所以,在野史里,那些成名的大人物的出生,也就伴随着很多的异象。比如说什么“坐生娘娘站生将”之类的话语,一开始也是从这些稳婆的口里传出来的,然后并入了八卦先生的理论中。 不过,不管怎么样,稳婆的存在,给产妇及其家人,还是带来的期盼与安心。 稳婆们在面对这种紧张而又充满风险的情况时,往往会说出一些宽慰人心的话语,比如“坐生娘娘立生官”之类的。这些话最初就是从稳婆口中传出,成为了一种传统的安慰方式。然而,无论如何,稳婆的存在确实给了产妇及其家人一份安心与希望。 这个孕妇家里请来的稳婆,虽然来自隔壁村子,但距离并不近。在产妇家的人来请自己之后,稳婆早早地赶到了孕妇家中等候。 从孕妇下午开始发作,一直到稳婆将裹在襁褓中的婴儿送到妇人身边,时间已至半夜时分。这漫长的等待与努力,终于迎来了新生命的诞生。 原本在产房外院子里来回不停走动的男人,猛地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一步就冲到了门口,想抬腿进门。 却不想和从屋里走出来的稳婆撞了个满怀,“去去去,一个大男人的,往这里来干什么?”“赶紧去把这个处理了。”然后给男人递过一个包裹。 男人讪讪地笑着,“大娘,我这不是心急嘛?” 看着男人有喜有急的样子,稳婆也是笑了,“恭喜贵府喜添麟儿,如今母子平安。” 男人楞了一下,脸色露出欣喜若狂的颜色,然后不停的来回搓手,然后提着稳婆递过的包裹赶紧往院子外走。一家人也都是欢喜得不得了。 过了半响之后,等男人回到屋里,稳婆就从产房里走了出来,再次向产妇一家表示庆贺,并提出告辞。 瞅着外面黑灯瞎火的天色,男人心道,虽说稳婆家离自己家也不是很远,但这个时候毕竟太晚了,让她一个人撑着火把回去的话似乎不太好。可是,要是自己送她回去的话,家里又没有个年纪稍长些的女眷,就妻子和孩子他们在家里似乎也不是很稳妥。 于是,男人在想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口对稳婆说道:“大娘,这么晚了,要不您今天就在这里住下吧,一来是请您给她作个伴,二来您老人家见识广,还可以请您给她讲讲生产前后需要注意的事情。” 听到男人的请求,那稳婆倒也没有拒绝。的确,如果他们家的男人送自己回去的话,就那个产妇和孩子在家里,确实也不是很妥当。当夜,稳婆就在产妇家住下了,陪着产妇。 第二天,稳婆在产妇家吃完早饭后,给产妇家人详细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再次提出了辞行。这次,男人将稳婆一直送到了村口。 等男人转身回到屋里,看着躺在床上的妻子和腋下的孩子,心中充满了喜悦。 “娃他娘,有劳你了,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还愿呢?”男人乐呵呵地问道。 妻子看着男人的笑容,心里也很开心,但同时又有些发愁:“感谢老天爷保佑,只是他爹,我们家里哪有多余的钱啊?”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这个你无需操心,银子自然是有的。前些日子,我把攒积下来的银子藏在你的枕头下面了,一共有四锭银子,想来足够了。” 说完,男人伸手向妻子身下的枕头摸索而去,然而,他摸了好一会儿,又将枕头拿起,上下左右不停地抖动,然后好半天都没出声。 妻子见状,不禁心生疑惑,连忙问道:“怎么了?” 男人哭丧着脸说,“你都不知道我偷偷藏了四块银子在你的枕头里面,可是现在,这银子怎么会不见了呢?” 听到自家男人这么一说,妻子的脸色也是大变。费力地抢过男人手中的枕头,仔仔细细地捏了个遍,莫说是银子,枕头里连个稍微硬的东西都没有。 顿时,妻子也急了,“怎么会不见了呢,莫不是你记错地方了?” 两人开始四处寻找,甚至连床底和衣柜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那四块银子。 妻子越想越气,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的丈夫一定是记错了地方,或者根本就是在骗她。 男人也是一脸茫然,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将银子放在了这里,为何现在却突然消失无踪了呢? 好半天之后,妻子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她一把攥住男人的手,“你确定那四锭银子是偷偷藏在我的枕头里吗?而不是放在了别处?” 男人被她这么一问,顿时愣住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是确定自己把银子藏在了妻子的枕头里。 妻子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娃他爹,昨天晚上稳婆在房里歇息的时候,用了我的枕头,莫不是……” 听到妻子这么说。男人也觉得很有道理,或许,稳婆在枕着妻子的枕头时,发现了自己藏在枕头里的银子。于是,男人便匆匆便匆匆地去了隔壁村子稳婆家里。 等到了稳婆家里以后。这男人倒也直白“大娘,你昨天在我家住的时候,用了我妻子的枕头。那枕头里我偷偷地藏了四锭银子,连我妻子也不知道这事。就这一个晚上,现在银子不见了。要是大娘知晓的话,我宁愿拿出两锭银子给大娘,以表谢意;我只要两锭银子就可以了,因为以前说过等孩子生了以后要去给神明还愿。” 听着男人这没头没脑的话,稳婆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声音一下子就高了起来:“你这个背时砍脑壳的,我到你们家里接生,尽心尽力地,你们家里母子平安。现在好了,你们家枕头里的银子不见了,居然诬陷是我偷的。老天爷,哪有这么冤枉人的啊!” 说完,稳婆转身回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再也不理会男人。 吃了个闭门羹讨了个没趣,男人还是不死心。想来想去,觉得妻子说的是真的,银子还真可能是稳婆给拿走了。于是,他便在门外哀求稳婆:“大娘,如果真是您拿了,你只要还给我两锭就行,我是许愿给神明的,得拿去还愿呢!” 然而,男人越在外面哀求,屋里稳婆的声音反而越发大了起来:“村子里的人都能给我作证,要是我真拿了你家的银子,就让天雷劈死我吧!如果是你冤枉我拿了你家的银子,你家孩子肯定也活不久!” 国人向来是非常相信誓言这一套的。听到稳婆这样赌咒发誓,男人心中不禁泛起嘀咕,开始感到心虚起来。莫不是妻子早就发现自己藏着枕头里的银子了,然后推到了稳婆身上? 一时间,男人心里乱成一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由于稳婆咒骂的声音特别大,吸引了村里许多人的注意,大家纷纷跑过来看热闹。 看着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男人的心里愈发没底。最后,他无奈地讪笑几声,向稳婆赔礼道歉。接着,他又诚恳地请求稳婆到时候能来家里给自己的孩子洗三朝,并承诺会给稳婆一份丰厚的利是作为补偿。 对于男人请自己去帮他们家孩子洗三朝这事,稳婆倒没有拒绝。不过,对开始男子向她讨要银子的行为却依旧骂骂咧咧的。 到了洗三朝那天,男人一直在门口等着稳婆到来,但迟迟不见稳婆的身影。 最后,来的却是稳婆的女儿,说是母亲身子有些不舒服,自己替代母亲过来搭把手。 男人心想,是不是自己前天到她们家讨银子,惹得稳婆生气了,所以才派她的女儿前来。 不过,男人并没有多想,稳婆的女儿也从她母亲那里学了很多。于是,男人便热情地接待了稳婆的女儿,并让她给孩子洗三朝。 然而,等稳婆的女儿给孩子洗完三朝仪式离开之后,就在当天晚上,孩子却突然没了气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夫妻俩差点哭瞎了眼睛。 本来这个孩子就来得不容易,夫妻俩四处烧香拜佛,祈求平安。如今,仅仅因为四锭银子的事情,好好的孩子就这样没了。一边哭,夫妻俩还一边相互埋怨着。 但哭也没有法子,人死不能复生。男人强忍着悲痛连夜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木匣子。狠心扳过妻子的手,把孩子装在里面。等到天麻麻亮的时候,扛着木匣子将孩子埋在了和稳婆他们那个村子交界处的一块空地上。 因为两个村子隔得也不是太远,男人家的动静很快也就惊醒了两个村子里的人。 等到稳婆村子里的人听说男人的孩子在晚上暴毙之后,大家都说,估计是男人家里冤枉了稳婆,报应落在他们孩子身上。 等男人回到家里之后,正想办法安慰着哭得死去活来的妻子。原本天色大明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接着就是雷声和闪电,然后又是一声奇异的雷声在两个村子交界的地方响起,还间杂着一股浓厚的硫磺气味,随即天色就亮开了。 村子里听到雷声和闻到硫磺味的人都觉得这很奇怪。按理说有云有雷电的话,通常情况下都会雷雨大作。怎么这雷像是晴天霹雳,关键是这味道也太奇怪了吧。 这个时候,一个村民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我记得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讲过,有一种雷叫做‘天谴之雷’,据说只有当有人犯下大罪时才会出现。难不成……?” 另一个村民也附和道:“是啊,那股硫磺味也是从来没有闻到过的,一定是什么不祥的东西!” 于是,几个胆子大的村民商量着一起去看个究竟。他们循着硫磺的气味,一路走到了男人埋葬孩子的地方。 到了那里,只见两个浑身烧焦的女人跪在地上,仔细一看,竟然是那个稳婆和她的女儿,她们的手中都紧紧握着一锭银子。 再看之前男人堆砌的土堆,泥土已被翻开,露出了男人埋下的木匣子。令人震惊的是,木匣子上方的盖子不知为何也被掀开了。昨晚死去的那个孩子正仰面朝天躺在木匣子里,哇哇大哭。 看着眼前这诡异的场景,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头皮发麻。赶紧跑到男人家里报信。 男人和他的妻子听到消息后,脸色苍白如纸,急忙赶到现场。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孩子犹自在木匣子中大哭,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担忧。 妻子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起来,仔细检查着孩子的身体。突然,她发现孩子的肚脐处冒出了一根针尖! 妻子吓得几乎瘫倒在地,但还是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地拔出了那根针。随着针尖离开孩子的身体,孩子的哭声立刻停止了,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似乎恢复了正常。孩子紧紧地钻进母亲的怀抱里,仿佛在寻求安慰。 两个村子里的人都说,男人藏在妻子枕头下的那四锭银子,看来确实是被稳婆偷走的。为了证明她的诅咒是真实的,稳婆甚至与她的女儿合谋,让她在给孩子洗澡时暗中用针刺孩子的肚脐眼,企图让孩子死去。 这个故事很快就在当地传开了,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于稳婆母女的结局,大伙儿都说是是自作孽不可活,贪财害命,遭了天谴。 第25章 临川后溪不孝事 洪老爷子说,往年间,在临川县后溪,有个叫王四的人,非常不孝顺。对他的老父亲非打即骂,动不动就拳脚相向。 常言道,“养儿防老”。族人们看着王四对待自己父亲的态度,也没少说过他。包括王父是怎么溺爱他的,都讲的一五一十,劝他对自己的父亲好点。 对于族人们所说的“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王四却是个顽固不化、油盐不进的铁脑壳!无论族人们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他根本听不进去,甚至反过来指责族人们是吃饱了撑的,多此一举地瞎操心。 倘若从族人口中听到关于父亲对自己的埋怨之词,他反而会怒气冲冲地转身回家,毫不留情地将年迈的父亲驱赶至门外,并断绝其一切生活所需。 时间长了之后,对王父的牢骚和哀怨,族人们也只当是闲话听听,心中虽有怜悯之情,但却无人胆敢将这些话语转达给王四。 要是真惹恼了王四,让他狠心将亲生父亲逐出家门,老人在外遭遇不测身亡,那所有人可都要跟着遭殃了啊! 看到族人们的态度,原本想靠族人们帮自己说说话的王父,心里也没了个依靠的地方。回头想想,自己为了这个儿子,吃了不少的苦头,哪知道等自己老了,未曾想到如今步入暮年之际,这该死的逆子竟然如此绝情绝义,比起那些令人憎恶的讨债恶鬼还要可恶百倍千倍! 于是,某次,在王父又一次向族人报怨的时候,说自己要到衙门里去告状,告王四忤逆不孝。这回,族人们却都开口了。按族人们的说法,再怎么着,这王四也是你的儿子,虎毒都不食子。何况,等你百年之后,还得是王老四在你灵前摔盆子。你到衙门去告什么咯。 族人们的说的也很实在。自己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报了官。杖责是少不了的,万一大老爷一生气,给儿子在判个流放或者是砍了个脑壳。真等到自己走了那天,没人在自己灵前披麻戴孝,也不是个事。 想到这,王父也是忍了算了,而且是一忍再忍。但他要到衙门告状却被族人们劝下来的事却传到了王四的耳朵里。听得王四只是冷冷地笑。 乾道六年六月初六,王四又平白无故的将自己的父亲揍了一顿。王父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带着伤放话出了门:“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老子今天一定要到官衙那里告你!” 听到父亲的话,王四毫不在意,他甚至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光着上身从屋里拿了两百钱出来,拦住父亲塞进他手里:“你这个老不死的,你要去就去吧。来来来,这里有两百钱,也好在城里找人写个状子。” 那样子,根本就不把父亲到官府告自己忤逆不孝的事情放在眼里。王父也是恼怒,一把接过那两百钱揣进怀里,怒气冲冲地往县里走去。 但还没走上里把路,天空突然响起一阵惊雷,狂风呼啸而来,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王父心中暗叫不好,瞅见前方路边不远处有户人家,赶紧跑上前去躲雨。 等到雨停之后,王父继续朝县城方向走。但还没走上几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村里的族人匆匆赶来。他们神色焦急,口中呼喊着:“叔!叔!快回去吧!” 王父停了下来,疑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族人喘着粗气回答道:“您快去看看吧,您家娃子被雷劈死了!” 听到族人的说法,王父一脸的不信。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可能?再说,我往县里去,也只是想吓唬吓唬这个畜生。怎会要了他的性命?若真是如此,我也活不成了…… 于是,王父转身就要继续往前走。看着王父不信,反而继续往县里走,报信的族人也是急了,一把拉住王父,说道:“别往前走了!快跟我回去吧!”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拉着王父往回走。 刚走到村口,王父就听见村里有人隔老远就在喊他,声音中带着焦急和慌乱。这时,王父的心里也开始有些急了,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当他回到自家的院子外时,发现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堆的人,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惊恐的表情。看到王父来了以后,那些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王父急忙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王四。此时的王四浑身漆黑如炭,身上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更奇怪的是,他的腰间竟然镶着两百枚铜钱,那铜钱仿佛是从他的身体里长出来的一般,深深地嵌入肉中。 王父不由地一怔,顺手往自己怀里摸了摸,却发现出门时,王四硬塞在自己手中的两百文钱,此刻已不知去向。 王父顿时嚎啕大哭,他扑到儿子身上,试图将那两百枚铜钱取下来,却发现它们已经和王四的身体融为一体。 看到这番情形,村里的族人都不由地摇头:“这是天意啊,王四忤逆不孝,天理不容,天降神罚,以警世人呐!” 听到族人们的嘀咕,王父哭得更加伤心欲绝,他后悔自己没有教育好儿子,如今落得这般下场。 不过,在这之后,临川倒再也没有听过不孝顺的故事,想来,王四被劈死的事,警醒了很多人吧。 第26章 写到此时的想法 码字其实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情,除了一开始需要的大致构思外,还需要丰富的知识积累和深厚的写作技巧。 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不断挑战自我、突破极限的过程。然而,如果按照网上所讲的数据比例来衡量之前的那些故事,那么这些故事可能真的如许多网友所说——扑街了。 面对这样的现实,我不禁感到有些茫然无措,甚至产生了休整的想法。也许暂时放下手中的笔,沉淀一下自己的思绪,换个角度思考问题,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灵感涌现出来。 忽然间想起一本书:《晋书》。书中的那些人物和事件,让人有着不一样的想法。就像自己在写下这些故事之前想到的那样。 在那个风起云涌、变幻莫测的时代,各种奇思妙想、脑洞大开的故事让人耳熟能详。自魏晋以来,“士”的风气日益衰落,各种动物成精和鬼怪的传说充斥于朝廷和民间。 其中有的故事充满戏剧性,如有人主动撩拨女子却最终发现对方是一头猪;有的人自荐枕席,却因此丢了性命;更有甚者,一只老狗化身成人,冒充主人,行为诡异,令人咋舌。而大公鸡迷惑姑娘公子的故事更是屡见不鲜。就连历史上着名的将领岳飞,竟然也流传着他原本是猪精投胎转世的说法。 至于鬼物,更是稀奇古怪,竟然有溜进厕所吓人,却被人用擦屁股的纸塞进嘴巴的情节。 此外,据说如果人在外地去世后无法获得通关文牒,就无法叶落归根。甚至在魏晋之前,一头野猪都能引发流血冲突和王位更替,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得不承认,古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确实比现代人更为活跃。这些荒诞离奇、奇葩怪异的故事或许会让我们觉得可笑,但它们也是对未知世界的一种探索,以及对人性的一种深刻反思。 而且,有位书友给我留了言,说现在的我们通过网络,很多的聊天平台,尽管聊的火热,卿卿我我,神魂颠倒,却不知道对方的年龄,性别,职业,聊天真实的目的都不清楚,也许就是现实中我们心里和心外的鬼故事…… 于是,在简译这些古代的奇闻异事的时候,就有了新的想法,是否可以从另一种角度去解读它们,赋予它们新的生命和意义。 希望那些成精的动物和鬼怪不再是单纯的传说,而是有血有肉的角色。他们各自有着独特的性格和动机,与现实中的人们发生着或奇妙或惊悚的互动。 而鬼怪们也不再是恐怖的存在,他们或许是孤独的灵魂,渴望与人交流;或许是背负冤屈的恶灵,寻求正义,或喜或悲,皆由读者自己去体会。 通过阅读古代志怪笔记,细细品味前人的眼界和智慧,尊重他们对未知世界的探索精神,领悟他们劝人为善的忠告,体味到想象力的无穷魅力。同时,也能让人们在阅读的过程中,对生活有更深层次的思考。 第1章 赤心报主死生同 “西江贾商珠百解, 船中养犬长食肉。”“鹰犬之贡,远及四夷”。 国人养狗的历史追溯起来,时间是相当的早。抛开墓葬文化里陪葬的狗不说,春秋战国秦汉的简牍里早就把狗分成了三个类别:守犬、田犬、食犬。 这三类犬,各有各的侧重。唐朝初期,全国上下弥漫着浓厚的尚武风气,官方设立了专门的场所来训练用于战斗和狩猎的辅助动物,如雕坊、鹘坊、鹞坊、狗坊和鹰坊等。 在现存的一些壁画和唐三彩作品中,可以看到许多与狩猎相关的场景。那些尖嘴、细腰、长腿的猎犬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们通常被称为,因为其独特的外貌特征和出色的狩猎能力,成为了当时的宠儿。 而且,随着大唐的经济社会发展,人们对于生活品质的要求也越来越高。面对王公贵族平民百姓大肆养狗之后,官府还以律令的形式对养狗的行为进行了规范。 例如,《唐令拾遗·杂令第三十三》中就有这样一条规定:“啮人者,截两耳”。也就是说,如果谁家的狗狗咬伤人了,那么就要剪掉它的两只耳朵作为惩罚。 “以不施标帜羁绊及狂犬不杀之故,致杀伤人者,以过失论,过失者,各依其罪从赎法。”狗主人如果看管不当致使狗伤人,要依照其罪进行赔偿。如果再有伤人事件,人和狗都要受到处罚,狗就要被杀死。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民众在养狗的过程中出现虐待、遗弃以及饲养不当等问题,律法对于饲养者也做出了相应的规定与要求。 不过,虽说那个时候养狗蔚然成风。但养狗除了是门技术活之外,还得看看养狗人家里的环境,一般的菜狗和看见狗还好说,无外乎将家里的剩菜剩饭将就一下就成了,但若是要养猎犬或者是宠物狗,还是有一点门槛的。 接下来要讲述的故事,也是和猎犬有关。 当时在长安城,金吾卫里有一个叫齐琼的大校。很喜欢养狗,单养的猎犬,就有四只。公务之余,和朋友们一起郊猎的时候,四条猎犬绕着齐琼前呼后拥的,颇有些沙场点兵的气势。 先不说齐大校的这四只狗是他从军营里的“犬铺”弄回来的,还是从朋友那里淘来的。总之,这四条狗也并不是样子货,每次跟着齐大校一起出猎的时候,表现的都非常的棒,让朋友们时常在齐大校耳边唠叨,能不能用财物换这四条狗。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四条狗给齐琼长了面子,回过来,齐琼对家里的这四条狗也毫不吝啬。 平日里,没上差的时候,齐大校多数时候都泡在自家的狗圈里,什么给狗洗澡啊、梳毛啊,指挥狗上蹿下跳啊,比家里专门负责养狗的仆役还要细致。 家里的仆役私下里聊天的时候,也打趣说,将军不靠谱,老是抢自己的活计。 每次带着四条狗出猎的时候,齐大校还会根据出猎的收获和四条狗在猎场的表现,让狗趴在自己的面前逐一点评,适当地给狗加加餐、鼓励鼓励。 可以说,家里的这四条狗,哪条狗是什么性子,齐大校是一清二楚。直接叼起食物, 比方说这四条狗进食的时候,如果不是在狗圈里,等齐大校把食物丢进盘子里以后。有的狗会直接摁着盘子当场进食,有的狗则会把盘子拖到齐大校的脚边再进食,有的则会把食物叼起来,跑到院子里的草丛里躲在一边吃食。 对于出猎回来时齐大校抛洒的奖励,这四条狗还会很默契地把食物分成四份,各拿各的,煞有味道。看的齐大校是呵呵大笑。 与其说齐大校养狗是取乐或者是田猎的话,还不如说他是为了放松自己的公务,让自己在紧张之余能有稍微的歇息。毕竟,能在金吾卫里踏上大校的位置,齐琼也是一个有上进心的人。 可过了一段时间以后,齐大校在喂狗的时候却发现家里有条狗有点不对劲了。抛洒食物之后,往日里那条喜欢把食盘拖到自己脚边的那条狗,居然也学着把食物叼起来躲到一边吃了。 而且,在齐大校观察之后,发现这条狗在把食物叼进嘴里以后,嗖地一下还出了门,等到剩下的三条狗快吃完的时候,这条狗又从外头进来了,然后,又绕着齐琼打转,像是在告诉齐琼,主人,我还没有吃饱,请你再给我点吃的。 一开始,齐琼还没觉得什么。心里只当是这条狗开始长架子拉开了,食量大了一些也没什么。 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齐琼就觉得有些疑惑了。 这条狗弄回家里的时候个头并不大,如果是说吃东西是跟着它的个头增长有关系的话。可现在,年把时间过去,它的个头长到与那三条狗差不多时,吃东西也和那三条狗差不多,怎么这段时间食量一下子变大了呢,还一个等俩? 还有,就像人饿坏了的时候会暴饮暴食,但那也只是偶尔的行为啊。可这条狗,天天每顿都是两只狗的食量,但个头又没有什么变化,这是怎么回事呢? 于是,在某一天给四条狗喂食之后。齐琼把家里养狗的仆役叫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不仅仅是齐琼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就连家里负责照顾狗狗的那位仆役也早已察觉。由于每次领取狗粮时都会受到家中管事的多次询问,这位仆役同样对这些狗狗食量异常感到好奇,他也早就想知道这狗为啥吃的这么多了。 在听到齐大校问自己以后,仆役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出来。齐大校停了一会儿,吩咐他们在明天喂狗的时候盯着那条狗,看那条狗把食物给叼到哪里吃去了。 第二天,像往常一样,齐大校呼唤着那四只狗,并将食物扔进食盆中。不出所料,那条狗再次咬住食物并迅速跑开。 这次,仆役已经有所准备,悄悄地跟随着这条狗。只见它先在家中的院子里的草丛里转了一圈,然后便悄悄地溜出了家门。 看着狗的嘴巴塞的满满地溜出门,仆役也是很惊奇,也掉在狗的后面跟着出了门。只见这狗离开家之后,先是笔直的跑到了齐大校家外的十字路口,左顾右盼了一下,然后沿着北边的街道一路奔跑。 仆役紧紧地跟着后面,那狗一直跑到了北城墙下,在一个干枯的洞穴前停下了脚。然后又回头看了一下,发现没人,便低身钻进了那个洞穴里。 那条狗进洞以后,在洞里待了一会儿,然后又跑了出来,按照原来的路线返回家里。 等到那条狗离开之后,仆役慢慢地走到那个枯洞旁边。洞里面有一条又瘦又脏的老母狗,正趴在地上用爪子吃食,而它爪子上的食物,仆役看得很清楚,正是刚才齐琼给那四条狗喂的。 不仅如此,这条老母狗的身上还布满了疥癣,看上去非常可怜。 仆役回到家后,发现之前偷偷跑出去的那条狗还在齐琼脚下欢快地摇着尾巴讨吃的。等四条狗都吃完东西后,仆役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如实告诉了齐琼。 齐琼听完仆役的描述,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那条狗的右耳朵是不是黑白花纹的?” 仆役惊讶不已,连忙点头称是,但心中却充满疑惑,心想将军怎么会知道那条又瘦又脏的老母狗右耳是黑白花纹的呢?他又没有看到过那条藏身在枯洞里的老母狗呀。 看着仆役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齐琼叹了一口气,:“你说的那条老母狗,应该是家里这条狗的母亲,估计家里的狗出去玩的时候碰见了它,只是不知道它是怎么从它主人那里离开的。” 仆役连忙说道:“将军,那现在怎么办?” 齐琼想了想,然后道:“这样吧,你去找个篮子,我们把那狗接回来,兴许那狗还认得我。”仆役立刻去找了一个大竹篮,跟着齐琼一起出了门。 等齐琼和仆役走到北城墙边的那个枯洞时,发现那老母狗的情况比仆役说的还要糟糕。它不光是又脏又瘦,身上满是疥癣,而且还病怏怏地只差断气。但当它看到齐琼他们站在洞门口的时候,还是尽力地站起了身,眼神充满了警惕。 齐琼试着呼唤了一下那老母狗的名字,那老母狗竖起耳朵瞅着齐琼,好半天之后,仿佛认出了齐琼,戒备心这才放下来,慢慢地走了出来,显得温顺无比。 齐琼继续热情地招着手,亲切地呼唤着那条老母狗的名字。待老母狗走到自己身旁后,他轻轻地抚摸着老母狗的脑袋,温柔地哄着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入仆役带来的篮子里,一同踏上归家之路。 回到家中,齐琼吩咐仆役找来一张已经废弃不用的草席子和一床旧被子,仔细地叠放在一起,为老母狗精心制作了一个温暖舒适的窝。 随后,他还特意派遣仆役前往军中的寻找专业的兽医,为这条老母狗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检查与护理。 当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之后,齐琼示意仆役将那条曾经叼着食物跑出门外的狗带到了老母狗的面前。 那条狗见到老母狗时,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便对着老母狗大声吠叫起来,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之情。 然而,片刻之后,它又转身来到齐琼的跟前,用柔软的舌头轻轻舔舐着齐琼的双脚,欢快地摇摆着尾巴,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感激之意,似乎在向齐琼传达着深深的感恩之情。 自从母子重逢以来,这条叼着肉喂老母狗的狗,在家中的工作表现得更为出色,更加尽职尽责了。 齐琼每次带它出门狩猎时,都无需他发号施令,这只狗总是率先行动,往往其他猎犬还未散开,这条狗已经带着猎物回来了。 不仅如此,它还主动担当起看家护院的重任,每夜都会随着更夫的节奏,在院内巡逻。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它会迅速警惕起来,并及时叫醒主人一家。 就这样,一年多过去了,那条老母狗尽管被齐琼带回家后得到了照顾,但最终还是因为年迈体衰而离世。齐琼吩咐仆人将老母狗掩埋于城外。 那条曾叼着肉喂养老母狗的狗,目睹母亲被安葬后,最初回到家中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但没过多久,它又恢复如初,仿佛回到了老母狗刚到齐琼家的那段日子,并且工作越发努力。 然而,不幸的是,齐琼突然患病去世了。在齐家为齐琼操办丧事期间,这只狗更是整日整夜哀嚎不止,悲伤不已。 一个月后,到了齐琼下葬的日子,家中众人决定让这只狗留在家中守护家园。 然而,就在齐琼的棺木即将落入地井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只狗竟然独自来到了现场。 它默默地站在那里,双眼凝视着齐琼的棺木,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哀伤和不舍。 突然间,它趴下身子,用前爪疯狂地挖掘着地面。接着,它又用自己坚硬的头颅狠狠地撞击地面,发出砰砰砰的声音。不多久,它挖出了一个大坑,而脑袋早已被鲜血染红,场景令人触目惊心。 还没等众人来得及将齐琼的坟头垒起,那条狗就已经倒在了齐琼的坟前,停止了呼吸。 在场的人都纷纷叹息:“这狗真是有灵性啊!” 想来,这条狗在遇到自己被丢弃的母亲以后,就一直偷偷地赡养着它的母亲,齐琼因为很喜爱这条狗,看到这条狗的举动以后,便将它的母亲也带回了家一起饲养。 现在,这条狗撞死在齐琼的坟前,其实也是为了报答齐琼的恩义。 由此可见,孝顺不仅仅是人所知晓的道理,连乌鸦都有反哺之情。所以说,如果世人不对他人施加恩惠和养育,却想要他人以死报效自己,这种想法还是有些不可能吧? 第2章 莫云用犬猛何为 绍兴二十九年冬天,江南抚州一带,连续几天大雪,距离抚州城最远的宜黄县百姓受灾最重,眼见宜黄城里物资储备不足,知县李元佐6带着都头急速赶往抚州城向府尊汇报,希望能得到上面的帮助。 在李元佐离开宜黄不久,抚州大盗谢军九,纠集了数百名亡命之徒,趁夜袭击了宜黄县城。 多日赈灾,宜黄县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差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城里又有谢军九暗中布下的内应,被谢军九一伙攻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就被这些盗贼攻进了县城。 攻破县城之后,盗匪们在城中破门入户大肆抢劫,整个县城陷于一片混乱之中,到处都是火光和哭声及救命声。 好在谢军九一伙在城中抢掠一番之后,未在县城盘桓,众多贼人扛着大包小包,连夜退出了县城。 天亮之后,衙门里的官吏们在收拾残局的时候,他们惊愕地发现,县衙的李县尉一家在这次暴乱中举家被害了。原本想试着压住消息的官吏们顿时慌了手脚,赶紧把贼人攻破县城和李县尉被害的消息快马送到了抚州郡城。 得到消息的李元佐顿时心惊肉跳,再三确定县城被贼人攻破且李县尉一家遇害之后,一路小跑跑进抚州衙门,哭丧着脸向府尊禀告这一噩耗。 听到李元佐的禀告,府尊先是不信,继而大怒。头天李元佐还向自己汇报说已经把难民安置的好好的,这才没过多久,居然说县城被贼人攻破了,连带坐镇的县尉也遇害了。亏得自己还思忖着怎么调配物资,让宜黄县缓口气。这李元佐是怎么治民的。 正当府尊怒不可遏的时候,宜黄县又送来了更为详细的消息。谢军九一伙在城里抢劫了一番之后就退出了城,并没有举起反旗替天行道的意思。 城里被贼人破坏的情况也统计出来了。虽说夜里老百姓遭了难,房子也被贼人烧掉了不少,但得益于雪灾的时候,宜黄城的官吏行动的早,现在大伙儿正按照县衙的统一安排,逐一清理被贼人破损的房屋,救治受伤的民众,对官府的抱怨声并不大。 听到这里,府尊才松了一口气,对李元佐的态度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是,这些贼人虽然退去了,可是他们终究是攻打了县城,而且还杀害了一名朝廷命官,这和举旗造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自己到抚州这么久,算得上政通人和,正在谋略回京的事,现在谢军九一伙闹这么一出,不禁一阵阵头大。 于是,府尊就问,“元佐,这事,你怎么看呢?” 久在樊笼,李元佐哪不明白自己顶头上司的意思呢?虽说自己在这事发生之前就到了抚州,可自己终究是宜黄的知县,不表明态度的话,先别说这事瞒不瞒得住,万一被人把事情捅到官家那里,自己头上的野鸡毛被拿掉了都是轻的。 再说,县城被破,自己和府尊现在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想到这,李元佐顿时抱拳朝临安方向拱了拱,然后正色道,“府尊,当今圣上非常英明,这伙贼人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只怕官家追问下来,你我……” 李元佐的话还没有说完,府尊便打断了他,“说得好,元佐,我也正有此意。” 于是,追剿谢军九一伙的决定就在府尊和李元佐的对话中定了下来。两人商议着推出了一支州县联军,领头的是抚州城里的都头刘超,副手则是陪李元佐来抚州时宜黄都头王宣。 在府尊和李元佐的千叮嘱万叮咛之后,州县联军浩浩荡荡地向宜黄一带开拔。同时,大军开拔的消息也由府尊和李元佐共同署名送往了枢密院。 州县联军汇合以后,借助眼线传来的消息,谢军九一伙正往黄山一带撤退。在王宣的紧催下,刘超领着官兵在黄山脚下缀上了这些盗匪。 可等看到贼人的队伍时,带队的刘超却怂包了成了软脚虾,面对王宣和宜黄县官兵的请战,刘超是振振有词,“我们的人手比贼人少的多,贼人现在士气正亢,势大不可力敌只可智取。” 王宣劝言道,“都头,我们是官,他们是贼,贼见官,天生就怕上三分,现在我们赶上来了,他们哪有什么士气可言?还请都头下令。” 对王宣的劝言,刘超是恼怒不已,“直娘贼,胆子不小啊,你还教起我做事来了。”随即便让人将王宣赶出了帐外。 看到这番情形,宜黄的官兵顿时炸毛了。围住刘超的帐营吵闹不已,抚州那边刘超带来的官兵也不堪示弱,一时间州县两方剑拔弩张,差点内讧起来。 其实,这时候,刘超心里也有着小九九。自己这边,都是抚州城的,和宜黄的关系不大,追剿贼人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胜了,战利品得给宜黄的分一份,输了的话,给弟兄们就难以交代了。一路过来,不知道有多少弟兄已经在自己耳边哼过。 对刘超心里的小九九,王宣也是门儿清。这次谢军九一伙攻破县城之后,遭难的都是宜黄人,和刘超他们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门面上说是州县联军,但追剿盗贼,刘超他们肯定是出工不出力。知县在安排这事的时候,王宣就把自己的担心和李元佐说过。 瞅着现在的架势,王宣强压住心中的怒气,继续向刘超禀告说,“都头,请听下属一言,现在贼人就在眼前,请都头带一部分弟兄在后头压阵,我带一部分弟兄上前试试贼人。” 有了王宣的这句话,刘超也就顺坡下驴,若真是压着的话,还真怕贼人没追剿,自己领着的队伍先乱起来。 于是,刘超就领着抚州的官兵往后撤,说是给王宣他们宜黄兵腾出空间来。 瞧着刘超和抚州兵的做派,宜黄的官兵一个个牙痒痒地义愤填膺。好在王宣在宜黄还有点威信,“弟兄们,打铁还靠自身硬,现在有刘都头他们压阵,我们上去干他一家伙,也别让他们小譃了我们。” 再说,王宣领着的那些士卒,家里在贼人攻破县城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的亏。在刘超及抚州兵后退后,剩下的宜黄兵数量还没有贼人的一半,但终究是官追贼,又兼带着家园被毁后的报仇心,士气是嗷嗷地叫。 于是,在王宣的指挥下,宜黄兵气汹汹地直扑贼人,双方在黄山下展开了一场激烈的鏖战。 当时,王宣养有两条凶猛的猎犬。每当他外出时,总会带着它们一同出行。这次追剿谢军九的行动也不例外,两条猎犬紧跟在王宣身后。 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战斗一开始,王宣就身先士卒挥着朴刀冲进了贼人当中。那两条猎犬紧紧地跟在王宣的身后,汪汪地吼叫着扑进战场,一人二狗并肩作战。 有的时候,是王宣挥刀之后猎犬跟进;有的时候,是猎犬咬住贼人之后王宣补刀;几个回合下来,和王宣正面相抗的贼人被一人二狗吓得连连后退。 其余的官兵也随着王宣的突击节节前进,士气如虹。掉在贼人队伍后面的谢军九见势头不好,大喊风紧扯呼。 都说兵败如山倒,盗匪这边本来就人多一些了,但终究是匪,面对王宣他们时心里就有些发虚,现在自己的老大到后面一嗓子风紧扯呼,士气一下子就落了下去。 反观官兵,见贼人开始退缩之后,士气更是越战越勇,王宣和他的两条狗更像一个锋利的箭头直直地咬住了贼人。 而且,那两条猎犬也愈发凶狠,一番战斗下来,竟有二十几个贼人被两条猎犬咬死在战场里。没过多久,盗匪的气势彻底崩溃,纷纷转身逃跑。 王宣领着官兵们追击了一会儿之后也停下了脚步。虽然宜将剩勇追穷寇,但官军这边,跟着刘超也跑了一些,王宣他们和贼人苦战一番之后,也是有死伤,万一贼人鼓起了之气反弹一下,到手的战果怕落不到好处。 于是,王宣便集合了队伍,准备带着大家退到黄山上,先作一番休整,再做计较。 但就是官兵们休息的时候,负责观察贼人动向的哨兵给王宣报过来一个消息。谢军九那伙人悄悄的折回来了,把我们打杀的盗匪的脑袋给割了下来,看样子是怕我们认出那些贼人是哪里人。 听到哨兵的禀报,王宣站起身往山下看去,那些贼人也是心狠,正用刀一个一个割去死去的同伴脑袋。 王宣顿时不由大怒,直娘贼,你们攻打县城本身就是九族之罪。老子好不容易才打垮你们,没了首级,老子如何向府尊复命呢? 顿时,王宣就要大伙儿跟着他一起干掉山下的那些贼人。 都说怒不兴兵。山上休整的官兵不是没有明理的人,奈何劝不住暴怒的王宣,大伙儿只得跟着王宣冲下了山。 但那谢军九也是狡猾,先前溃败之后他很快就收拢的兵马。道理也很简单,那些被官兵斩杀的匪众如果被官军拖进了县衙,保不准会有人依据死者的信息顺藤摸瓜斩草除根,攻打县城本就是叛逆。 所以,谢军九一边让人割去死者的首级时,也一边领着匪徒们埋伏着。万一山下的官军冲了下来,也不至于没个准备。 王宣他们的表现果然没出谢军九他们的意料。等所有的官兵冲下山来,立马就被一众匪徒给包了饺子。 这一场激战异常惨烈,双方互有死伤。最终,王宣和他的手下被谢军九一方以有心算无心,反而被盗匪们击败了。 王宣和两名弓兵抢到三颗贼人的首级,骑马向西逃窜。然而,当他们穿越一片茂密的橐秸时,由于一时疏忽,三个人一下子跌落在橐秸边的泥沼里,被陷住了,一时半会没爬出来。 这时,谢军九一伙也追了上来,看着陷在泥沼里的王宣三人,不由地呵呵大笑。他们抢去了王宣他们腰间同伴的首级,然后挥舞着刀将王宣三人砍杀在泥沼里。 等贼人退去之后,王宣带着的那两条狗也找到了这里,朝着泥沼里三人的尸首不停的吠叫。溃散的官兵听到狗的叫声,也慢慢聚拢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惨状,幸存的官兵们一个个也都是垂头丧气。一边想办法把王宣三人的尸首弄出来,一边着人去县衙报信。 这个时候,李元佐也从郡城回到了宜黄。官军被匪众击败甚至王宣也被虐杀的消息随着先前官家在黄山大胜的消息一前一后传到县衙,惊得李元佐目瞪口呆。 好在跟随官家大败而回的消息之后,是谢军九一众贼人已经潜逃。李元佐赶紧着人调集郎中和棺材,一是给收拾的官兵治伤,一是收殓战死的士卒。 李元佐本人,更是带着县里的吏员,去王家报信。 先行的差人们到了王宣他们被贼人杀害的地方时,发现王宣的那两条狗直直地站在那里,头向王宣的尸首看着,状若木鸡,怎么呼喊它们也没有反应,给它们喂食也不吃。 大家感到十分奇怪,不知道这两条狗为何会这样。 一直到李元佐和王宣的家里人赶到之后,这两条狗摇着尾巴迎到家里人的面前,然后领着家里人走到王宣的尸体前,低声吠个不停,像是要告诉家里人什么一样。 王家人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连同李元佐和一众过来收拾残局的官民都是哀叹不已。 一时间,宜黄城里,举目缟素,到处都是哭声。王宣的尸首被家人用门板抬着回去的时候,那两条狗一左一右地跟在旁边,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一般。 在王家人为王宣办置丧礼期间,那两条狗一直守在王宣的灵前,不吃不喝。等王宣的坟头垒起之后,家里人才发现,两条狗在王宣的坟前已僵硬多时。 两条狗死在王宣坟头前的事传出去以后,听说了的人无不心酸。 谢军九一伙,在朝廷的连连追剿中,作了鸟兽散。最终,在一次围剿中,谢军九被官军击毙,他的余党也纷纷落网。宜黄县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王宣讨贼甚力,二犬相从噬贼,已属难得。更难其死而守其尸,葬则殉,其难耳! 物犹如此,人何以堪? 第3章 田招心生遭犬报 德宗贞元初年,广陵有个叫田招的人,某次,去宛陵办事。碰巧他们家有个亲戚也住在宛陵,表弟薛袭还小不了自己多少,儿时,两人还是很好的玩伴。 因此,到了宛陵之后,田招就揣着一打秋风二拜年的心思,寻思着办事是办事,但这事一时半会儿还没个结尾。于是,在等候的时间里,田招提着点小东西就进了薛袭家的门。 在古代,可没有当下坐地遥看一千河这样便捷的交通,间隔距离比较远的亲戚之间,能相互走动一下,那可是稀客中的稀客。 再说:“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认不到。”不管往日里靠宗族维系秩序的社会,还是现代的人情世故,亲戚之间如果不经常相互走动的话,同样也会慢慢地变得陌生起来。 长期呆在宛陵的薛袭,除了小时候在父母的带领下去过广陵,和自己的表兄田招玩耍过外;后来,只是两边的长者去世的时候,两人短促地见过面。现在,宛陵这边,已经是自己当家,算起来,和表兄也差不多有个十多年没有见面了。 因此,对田招的登门,薛袭很是欢喜。哪怕田招说这次到宛陵来并不是专程拜访,而是趁着办事的空隙过来,薛袭也毫不在意。怎么说,都是血浓于水啊。 国人的待客之道,向来是狂热又不失礼貌。而且,还特别讲究吃住,以宾至如归作为待客的最高标准。 曾经有一个段子描述过国人对待朋友的礼节。据说是一个住在山里的人和一个住在海边的人原本是一对好友,分开后多年一直未曾再见过面。 后来,两人好不容易找到联系方式以后,就相约互相走动走动。 先是住在山里的去了海边。海边的东道主担心他不习惯吃海鲜,于是竭尽全力寻找各种山货来招待他。同样地,当海边的人来到山里时,山里的东道主也担心他不适应山区的食物,努力寻找海鲜来款待他。为了让对方感到舒适和自在,两位东道主都煞费苦心。 为了让对方都觉得宾至如归不至于拘束,一番操作下来,结果,朋友们虽然都经历了长途跋涉,但品尝到的却是熟悉的家乡味道。 所以,像那个因为想念家乡的鱼而挂印而去的人,对于他的心态,我们可不能从常人的角度去揣摩和推测。也许他们并非仅仅是因为对家乡的思念,而是出于更深层次的追求。 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猎枪。呆在表弟家里,田招收到的款待估计也是如此。家宴的菜肴,宛陵的本地菜应该是不会端到田招面前的。 至于像现在的饕餮一族,走到哪个地方都会遍寻当地的苍蝇馆子试试本土风味,估计薛袭心里根本就没有想过这回事,甚至,薛袭连自己的表兄是个美食爱好者这事情都忘记到了脑后。 因此,田招在宛陵接受薛袭的几番招待之后。某天下午,田招又到了薛袭家里。薛袭照例准备让下人们安排晚餐,却不想被田招拦住了。 “表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来宛陵这么久,你天天拿广陵的饭菜对付我,还真把我当客人待啊,宾至如归,我们兄弟俩,也不是这个归法啊。” 见田招这么说,薛袭还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连忙给田招解释道,“表兄啊,我这不是怕你不习惯吗,万一你回去后,说我招待不周,在亲戚那里,不是平白折了我的脸面。” “不打紧的,都是自家人。你若是真的把我当客了,那才是见外呢。这样吧,来宛陵之前,我就听说过宛陵的狗肉好吃。来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表弟啊,当大哥的很直啊,眼看再过那么几天我就要回去了,你是不是给哥哥安排一下咯?” 听到田招把话取出来了,薛袭赶紧向表兄赔个不是,说是自己忘记了这茬事。请田招在家里稍坐一下,自己马上安排家里人去落实。 可等田招在薛袭家里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得到薛袭吩咐的下人们回来之后,一个接一个的对薛袭直摇头,表示不光是宛陵城里的狗肉店这段时间都关了门,几个下人出了城想弄条狗回来自己动手,也没找到一条狗。 薛袭只好歉意地对田招说:“表哥,实在不好意思,这个季节外面真的没有狗啊!” 田招一听就火了,骂道:“亏得咱们还是亲戚,想让你弄顿狗肉吃你都不尽心,还说到处找不到狗。你们家不是喂着条狗嘛,这不是现成的嘛?哪里要到处去找?我看,分明是你舍不得,不愿意招待表哥吧。” 看到表哥生气了,薛袭感到十分无奈。他连忙解释道:“表哥啊,我们家这狗已经养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不是我们舍不得拿它来招待您,而是全家人和这条狗都培养出深厚的感情来了,实在是狠不下心啊!” 听到薛袭这么说,田招猛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既然你们舍不得下手,那就让我自己来吧!” 说完,他大步冲进院子走向狗圈,准备亲自解决这条狗的性命,好好地美餐一顿。 然而,就在他快要走到狗圈时,却发现薛袭家的那只狗不见了踪影。 田招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暗自嘀咕着:“不可能啊,明明自己刚才都还看到这条狗了的。” 他又在院子里找了一遍,甚至推开院子的门,对着外面的巷子叫着狗的名字,可是没有任何回音。 绕了老大一圈后,田招回到屋内,向薛袭摇了摇头。唉,这顿狗肉没弄到嘴里,郁闷啊。 看到田招的这番表情,薛袭也是苦笑不已,连忙向表哥承诺,自己会想办法安排上一餐美食道歉。 大约又过了十来天左右,田招来到了薛袭家,告诉他自己在宛陵这边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准备返回广陵去了。 因为是表兄弟,听表哥说自己准备要回去了。薛袭不仅吩咐家里人给田招准备了很多贵重的礼物,还拜托他帮自己向广陵的长辈们问个好。 田招从宛陵出来之后,就顺着官道往回走,大概走到一半的时候,感觉有点累又有点渴,于是就在路边找了一个茶水店休息一下。 坐下喝着茶,田招突然瞥到了旁边路上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竟然是薛袭家的那只狗! 说起来,上次自己准备杀掉这条狗吃的时候,一下子找不到它,只得作罢了。没想到今天在回去的路上却碰到了它,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只狗躺在那里,田招心里还莫名地升起了一股亲切感。 于是,田招试着喊那条狗的名字。那狗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抬起头来,瞅了田招一眼,然后从地上爬起来,跑到田招身边,在田招的脚边嗅了嗅,仿佛认出了田招一般显得十分的温顺。 田招看着狗摇头摆尾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抚摸着狗的头,感受着它柔软的毛发。狗则用舌头舔了舔田招的手。 稍作休息后,田招继续踏上归途。那狗似乎舍不得与他分开,紧紧跟在他身后。 一路归行,天快黑的时候,田招终于抵达到官道边的一家旅店。他走进店内,要了一间房间准备过夜。那狗也毫不客气地跟着他进了房间,找了个角落安静地躺下。 田招感到有些惊讶,但还是笑着摇摇头,心想这只狗真是有趣。不过,狗来财猫来富,薛袭家的狗要跟着自己,岂不是说自己将会有财货进账? 想着想着,田招就睡着了。等到半夜,田招鼾声四起的时候。趴在房间角落里的那狗却睁开了眼睛,蹑手蹑脚地爬上了田招的床,直瞪瞪地看着睡熟了的田招。 趁着田招睡梦中翻身的功夫,那狗突然张开嘴巴,一口就咬中的田招的喉咙。 霎时间,鲜血从田招的脖子上崩流而出,遭此突袭的田招一下子弹了起来,挣扎着想要呼救。但那狗却不管不顾,低沉着声音一口接一口地继续咬着田招的喉咙,活生生地把田招的头给咬了下来,场面是异常地血腥。 在把田招的头给咬断之后,那狗叼起田招的头颅,跳下了床,离开了旅店,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二天早上,薛袭刚打开门。自家养的狗叼着个东西嗖地一下就跑到了薛袭的跟前,把东西放下之后,还不停地绕着薛袭摇着尾巴,像是在向薛袭表功一般。 薛袭定睛一看,那狗放在自己脚前的居然是一棵血滴滴的人头,一下子就把薛袭骇翻在地上,半天都讲不出话来。 等薛袭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再仔细看看那颗人头时,薛袭才发现自家的狗叼回来的居然是表哥田招的脑袋。 这可是人命官司啊。薛袭一家人哭哭啼啼地壮着胆子用包袱把田招的脑袋收起来,就直奔衙门。 还没等薛袭把人头怎么出现在自己家里的情况说完,旅店那边也过来报案了,说昨晚夜里有人带着条狗到店里投宿,结果死在了店里,脑袋不见了,带着的狗也不见了。 听到薛袭和旅店的报案,府尊也是很奇怪,就派遣衙役和仵作去查勘倒底是怎么回事。等到薛袭说田招因为在宛陵没有吃到狗肉而准备动手杀死自己家养的狗时,府尊心里顿时就有了主意。 很快,衙役和仵作那边就有了回话,田招不是被人杀死的,而是被某种动物活生生的咬死的。 两桩事情连起来以后,这桩人命官司一下子就破了。不过,府尊倒是很惊异薛袭家里这条狗的行为,最后居然没有处置这条狗。 此后,每当有人谈起此事时,都不免感叹:人无害虎心,虎无伤人意。 而这个故事,也成为了当地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流传了许久。 第4章 止于此馆归冥冥 话说在南朝或者之前,处州有个叫胡志忠的将军,被上级派往山越一带执行任务。在接到任务的当天晚上,胡志忠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中,他看到一个长着狗脑袋的人,可怜巴巴地对他说,“胡将军,我已经一年多时间没吃过东西了,听说你要去会稽,到时候肯定会住在我的地方,能不能给我带点吃的呢?” 胡志忠觉得很奇怪,但是他并没有答应这个狗头人的请求。 第二清早,胡志忠再次检查一下行李之后出发了。一路上紧赶慢赶,快天黑时赶到了会稽郡交界处的一所驿站。 进驿站之后,里面的驿卒迎了上来。胡志忠催着他们赶紧给自己上点吃的喝的,再准备一个歇息的地方。 看着胡志忠风尘仆仆的样子,言语中却又有着上位者的气势,驿卒们不敢怠慢,领着他就往东边的厢房里走。 穿过大厅,胡志忠却停下了脚步。“你们是什么意思呢?东厢人那么多,西厅里却空荡荡的,为什么要领着我去和别人呢? 听着胡志忠的话里似乎有些不虞。领路的驿卒赶紧解释说:“将军,你有所不知,不是我们不安排你去西厅。实在是因为那西厅有点邪门,这一段时间在西厅歇息的大人们都说里面有妖物出没,很多人受了惊吓,我们可不敢让将军也碰上。” 对驿卒们的话,胡志忠眼里闪过一丝不屑,拍了拍挂在身上的腰刀,“我胡某人素来正直,鬼神辟易,再说,我这刀也不知道宰过多少敌手,纵然有妖物,它莫敢在我面前现身啊?” 说完之后,胡志忠就掉头走向西厅。进去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坐在桌前,催促着驿卒们赶紧把饭菜弄上来。 看着胡志忠进了西厅,驿卒们也只能战战兢兢地跟着后面。等胡志忠坐好,问清楚他需要的食物之后,赶紧退了出去。 等着饭菜的空隙,胡志忠打量了一下西厅的布置。和自己以往去过的那些驿站差不多,敞亮的大厅里,还摆放着屏风,将大厅分成了普座和雅间,以便落脚的客人选择。 虽说这时天色已经快完全黑下来,但驿卒们点亮西厅的灯火以后,光线还是比较可以,不至于是眼前一抹黑,而且这西厅,看上去也没有驿卒们说的那么诡异。 想到这里,胡志忠回想着刚才驿卒们对自己说的西厅有妖物出没的话,不由地摇了摇头,心道,这可能是驿卒们为了弄点小钱耍的把戏吧。 很快,驿卒们便把饭菜端了上来,随即便准备退回去。这时,胡志忠却叫住了他们,“你们刚才说这西厅里有怪物出现,现在正好,我一边吃饭一边听你们说道说道。” 说完,胡志忠便端起碗拿着筷子朝面前的菜肴夹去。怪事就在胡志忠筷子伸出去的那一刻发生了。 只见胡志忠筷子伸向的那个盘子里,在他的筷子刚要抵达的时候冒出了一股浓烟。随即幻化成了一长着狗脑袋的怪物,样子十分狰狞。 虽说这怪物的个头不大,但猛地一下出现在桌子上站着,实在是让人心悸。原本准备上前给胡志忠说西厅怪事的驿卒吓得连连后退,眼睛根本不敢看向别的地方。 直娘贼,还真是说啥来啥啊。看着这突地出现的怪物,先前还向驿卒们说自己胆气甚足的胡志忠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心中更是大怒。 他霍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提起手中的筷子,给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妖物就是一下子。 几家伙下去之后,那怪物就被胡志忠打翻在了地上。但诡异的是,这个长着狗脑袋的妖物被胡志忠打翻在地以后,个头瞬间又长了许多,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差不多有胡志忠的肩膀高了。 一人一怪又重新打了起来。不过,胡志忠的武力值还真是他先前和驿卒们说的那样杠杠的。几个回合下来,那个狗头怪物还是被胡志忠踢翻在地,然后踏上了一只脚。 狗头怪物挣扎了几下,发现挣脱不了,随即发出了狗吠一般的哀嚎,“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再继续打的话,就不知道倒底是谁打死谁了。” 听着这怪物的求饶和威胁,胡志忠更加暴躁了。老子好端端地吃个饭,你冷不丁跑出来吓了老子一大跳不说,现在被老子踩在脚下,你一边求饶还一边威胁老子。还真拿豆包不当干粮啊。 顿时,胡志忠又提起脚朝那狗头怪物猛踢,那样子,看了不把这狗头怪物活活打死不罢休。 狗头怪物连续几次被胡志忠重击之后,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斑儿斑儿,快来帮忙,我快要被打死了。” 随着那狗头怪物的喊声,很快,从屏风边又冲进来一个样子和那狗头怪物差不多的怪物,加入了战斗,一同攻击着胡志忠。 面对两个怪物,胡志忠并未退缩,拳脚并用给以反击。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在两个怪物的轮番攻击下,慢慢地,胡志忠便落于了下风。头上的帽子掉了下来,腰上的腰带也被两个怪物给扯断了。 这时,先前被吓住了的驿卒也回过神来,拿着扫帚迎了上去,想要给胡志忠帮忙。然而,一人二怪混成一团,根本就插不上手,看到驿卒心里只着急。 不多时,整个西厅里,就被一人二怪的战斗弄得遍地狼藉。慢慢地,三者之间的战斗还转移到了连着西厅的东边房间里。 更诡异的是,他们打进东边的房间以后,房门还被他们嘭地一声给关上了,在外面推也推不开。 西厅的打斗很快引起了驿站里所有人的注意。等大伙儿赶到西厅这边来时,听着先前招呼胡志忠的那个驿卒的说辞,和房间里传来的桌椅倒地及打斗声,大家都是面面相觑,心里担心得不行。 好在那个房间里的打斗声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房间里的响动就停止了。随着哐当的开门声,胡志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衣帽也穿的整整齐齐的,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而且,走出房间以后,他还神色平静地吩咐驿卒重新准备饭菜,表示晚上自己就住在那间房间。 等驿卒把饭菜端上来之后。这次,胡志忠没有再让驿卒和自己说西厅里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邪门的事了。而是独自用着餐,时不时地朝自己刚才出来的那间房间投上几眼,然后轻轻地叹上几口气,不发一言。 看着胡志忠的举动,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驿卒们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等胡志忠用好餐进房间以后,快速地收拾了餐具,溜到了东厢房那边。 到了第二天早上,胡志忠收拾好行李以后,叫过驿卒,对着自己昨天晚上过夜的房间说:“你们找把锁来,把这房间给锁上。等我办完事回来,让你们开的时候再打开。记住,千万不要偷偷开门,不然,出了什么事情以后,可不要赖在我的头上。” 给驿卒们交代之后,胡志忠扛着行李就走了,留下一众驿卒大眼瞪小眼。不过,想着昨天看到的胡志忠和怪物打斗的情形,对胡志忠的话,大伙儿也是不敢怀疑,赶紧找个锁把房门给锁了。 过了十来天之后,胡志忠果真又到了这处驿站。不过,驿卒们发现,和他前些天从这里离开时相比,胡志忠手上连行李都没有。 而且,胡志忠到驿站以后,既没有让驿卒们给自己准备吃食,也没有说要在驿站住下,反而吩咐驿卒给自己找来笔墨。、 等驿卒们把笔墨弄过来以后,胡志忠走到前些天自己在西厅边住下的房间前,提笔在房门上写了几句话:“恃勇祸必婴,恃强势必倾。胡为万金子,而与恶物争。休将逝魄趋府庭,止于此馆归冥冥 。” 写完后,胡志忠将笔扔在地上,随后便在众人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捧着墨砚的那个驿卒吓得魂飞魄散,只感觉有一阵冷风从自己脸上吹过。 整个驿站的驿卒和馆吏赶忙将此事上报给刺史,刺史派遣馆吏打开房门,只见胡志忠和一条大黑狗及一条斑点狗一同倒在了西北角落,已经死去很多天。 第5章 怨毒之不可结也 江南嘉兴,有个姓章的书生,很爱学习,也熟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在家里待的久了,就动了出门的心思。 隔嘉兴不远的中州有位讲经的大儒,对书很有研究也颇有盛名。于是,章书生给家里交代一声之后,就径直去了中州。 等到了中州以后,章书生叩响大儒家的门时,才得知大儒出门讲学去了,大儒的家里人说,估计他还有个把月才回来。 听到大儒家里人的说法,章书生当时心里就一咯噔,心道不好,自己准备不足。没有把大儒不在家这个因素考虑周全。 再伸手摸摸自己的腰间,若是自己在中州城里住下来,手头上不光是有点紧不说,估计自己还返回嘉兴,恐怕是有点难了。 在礼貌的告别大儒的家里人以后,章书生怏怏地往回走,到中州城里找了家客栈先住了下来,然后盘算着到底怎么安排。 思来想去之间,章书生突然想起自家有一个隔房的亲戚刚好前不久调任到中州的衙门。这下,章书生心里有了计较。晚饭也来不及吃,找客栈的掌柜打听了一下周围可以买礼物的地方,然后提了点礼物就兴冲冲地找自家的亲戚去了。 有道是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等章书生登门的时候,听着熟悉的乡音,他的亲戚觉得很是突然和意外,但也很惊喜。就问章书生怎么突然来了中州。 于是,章书生就把事情给亲戚说了一遍。而且还说的很直接:“这次到中州,是想到中州城里某位大儒那里请教,却不想他出门去了。自己要是在城里等上个把月的话,也不知他那个时候会不会回来。能不能见上,但即使见上了,估计到时候回嘉兴就有点拘束了。” 听着章书生的话里有话,亲戚也是笑了。不过,因为都是读书人,亲戚对章书生也没有格外,反而玩笑式地和章书生说,“你这个老表啊,跑到我这里来,原来是一打秋风二拜年啊。不过,不打紧,容我先考考你,考的好,你想到,我都会安排。” 亲戚的话一出来,章书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的确,自己也存着请亲戚帮忙的意思。不过,对亲戚所说的考教,章书生却一点不虚,好歹自己也有些底子。 于是,在亲戚家的书房,章书生就接下了亲戚出的几道题目,等把答案送到亲戚面前的时候,亲戚忍不住给章书生点了好几个赞。 等吃过晚饭,亲戚拍了拍章书生的肩,“老表啊,我这里的情况其实你大致也清楚,这样吧,我先给你找个地方住下,条件虽比不上客栈,但好歹也能省上了钱俩,但也不至于等那位大儒回来以后你缩手缩脚的。” 章书生赶紧说:“那怎么要的呢,这不是让老表破费了吗?” “也难道你过来看我,再说你这次来又不是单纯的玩耍。就这样定了,只是吃的方面,你可能要自己安排一下,我是在公房里用饭,这个还是不方便带上你。” 章书生还要推辞,但他的亲戚却不再待他分说,让人把章书生的行李从客栈里取了回来,然后将章书生安顿在那位大儒家不远处的一处人家里。 因为是衙门的人带章书生来的,这户人家的主人待也很客气,先是领着章书生在自己的院子里溜达了一整圈,把家里的情况介绍了一遍,然后把西厢房空了出来,让章书生住下。 接着,主人还告诉章书生,自己白天里在城里做点小买卖,晚间的时候才会回来。有他 在自己家里住着,还省了专门留人在家守着的不便。 至于吃饭的事情,自家院子外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处食肆,早点中晚餐都有,客人可以自行去店里选择,如果是有需要,他们晚间回来的时候也可以给客人打包带回来。 见主人这么热情,章书生心里也是非常的感激,就在这户人家里住下了,主宾相处也是非常的不错。 在中州这户人家住下等候大儒回来的日子里,章书生每天的生活安排的都很有节奏,读读书,写写字,为即将向大儒的请教做准备。 某天,章书生在房间里独自休息的时候,忽然听见东厢房那边有响动。自己搬过来的时候,主人家把家里的东西都搬到了东厢房,而且还托自己白天里帮助照看一下。 虽然东厢房的门是锁着的,可章书生还是担心是不是家里遭了贼。于是,他就从房里起了身,蹑手蹑脚地走到东厢房的窗户边,用手沾了沾嘴巴里的口水,把窗户纸戳了一个小洞,想看看里面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看,章书生差点惊掉了下巴。里面闹出响动的,居然是主人家里养着的那条大黑狗。 只见那条大黑狗用脑袋把屋里的木茶几顶到了墙角,然后又用嘴衔起两根小板凳,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垒在茶几上面。 接着,那条大黑狗爬上了最上面的那个木凳子,对着房顶方向,纵身一跃,跳到了屋里挂着肉干的房梁上,搂起一块肉就趴在房梁上吃了起来。 不知道那条大黑狗是吃饱了还是怎么的,那块肉吃掉一半的时候,那条大黑狗忽然将肉从房梁上扔了下来,然后自己也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并将小凳子和木茶几一一移回了远处。随后,叼起地上的那半截肉干从东厢房的板壁下钻了出去。 章书生不禁摇了摇头,这狗也太聪明了吧,要不是亲眼所见,估计谁也不知道家里的肉干丢失了,居然是看家的狗在监守自盗。 过了几天,那位大儒回来了。等章书生请教完大儒回来,一进院子,就听见主人在东厢房里大声嚷嚷:“真是见鬼了哦,自己把肉挂这么高,门也锁的好好地,怎么就遭了贼呢?关键是你偷就偷吧,还把挂肉的绳子留着,这不是诚心恶心人吗?” 等主人从东厢房出来以后,章书生问主人是怎么回事。主人将章书生带进了东厢房,指着房梁,把自己刚才的愤慨又重复了一遍。说自己原本在上面挂了好些肉,现在就只剩下些挂肉的绳子在房梁上晃悠悠的荡着。 而且,主人一边给章书生指着位置,一边各种国骂也出来了。 看着主人郁闷加愤慨的样子,章书生拉过主人:“东家,估计我说出来你可能也不会相信,这个事是很蹊跷,我当时看见了也不信。” 然后章书生把自己前几天看到的家里的大黑狗怎么偷肉吃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主人。包括大黑狗怎么用木茶几和小凳子搭桥,都说的绘声绘色。 听到章书生说这肉是自家的狗偷的,主人是一脸的不信。走到门口指着躺在东厢房转角处的大黑狗说:“官人,你就别和我开玩笑了。说遭了贼我还相信,就当是倒霉算了。但要说是狗干的,咱们家的狗听话得很,它怎么可能像你讲的那样还会用茶几和板凳搭桥呢?” 顺着主人的手看过去,那原本趴在地上的狗这时竟站起了身,眼睛紧紧地瞪着章书生,好像是在怨恨章书生在主人面前揭穿了它偷肉的秘密。 那大黑狗的眼神看的章书生心口一阵阵发紧。章书生赶紧和主人说:“东家,对不住,可能是我当时眼花了,贼人穿着一身黑衣,被我当成了家里的狗。” 晚上,章书生看了一会儿书之后,吹了灯准备上床睡觉。可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眼前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出现大黑狗那恶狠狠地眼神,翻来覆去总是难以入睡。于是,章书生便斜倚着对着门假寐。 等到了半夜的时候,章书生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推门声。章书生睁开眼睛,随着房门被推开,一个黑影四肢着地慢慢地走进了屋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好在借着屋外微弱的月光,章书生看出了那个黑影就是家里养着的那条大黑狗。不过,那狗嘴里似乎还叼着根长长的绳子,朝着章书生走了过来。 章书生顿时心里一惊,赶紧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看这狗会干什么。 那条大黑狗走到床前以后停了下来,仿佛是在观察章书生睡熟没有。等了一会儿之后,又才开始动作,叼着绳子绕床转了一圈,还用两只前腿搭上了床沿嗅了嗅章书生的头和脚。然后又才拖着绳子出了门。 看着大黑狗叼着绳子离开,章书生不由地一阵阵奇怪和心悸。这狗叼着绳子绕着床打转转干什么,还搭上了床沿,莫不是在测量床的长度、高度和宽度? 正待章书生准备起身跟出去,那狗又从外面进来了。章书生赶紧躺了下来,继续闭上了眼睛,看看这狗到底在干什么? 那狗走到章书生的床前以后,又像上次一般停了下来,似乎在再次确定章书生睡着没有。章书生尽力放松呼吸,假装处在熟睡之中。 过了一会儿之后,那狗叼着绳子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动作,然后叼着绳子出了门。 这时,章书生的心里有些慌了:“这狗到底想干什么?”于是,章书生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连衣服都没有披,跟着出了门。 月光下,那狗拖着绳子绕过东厢房,走到了屋旁十多米的菜地停了下来。令人惊讶的是,那菜地里竟然有着一个四字方方地大坑。 那狗走到坑边以后,把叼着的绳子放在了那坑的周围,用脚扒弄了一下,似乎在校正坑的形状。然后又跳下了坑,用两只前腿开始刨土,不一会儿,这土坑便被修的齐齐整整。 而且,这土坑的大小,和章书生睡得床差不多,长度和宽度都是比着的。 章书生突然醒悟到,这狗是不是怨恨自己在主人面前揭穿了它偷肉的事情,然后打算趁着自己睡熟以后咬死自己,然后把自己的尸体埋在这土坑了。 想到这里,章书生顿时脚都软了,冷汗直流。趁着这狗还在坑里刨土,章书生悄悄的回身来到东厢房,悄悄地叫醒了主人。 等到章书生把事情给主人一说,主人听了之后也是大惊失色,提着扁担跟着章某来到菜地里,那狗还在土坑里刨着土,土坑已经刨了两尺多深,快有章某睡得床那么高了。 这时,那条大黑狗也察觉有人过来的,调转头看着自家的主人和章书生过来了。那狗从坑里跳了出来,作势朝章书生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好在主人反应迅速,一扁担就将狗打落在了土坑里,才没咬到章书生。虽说那条大黑狗遭主人这么一扁担的痛击,痛得在土坑嗷嗷叫的打转,可它犹自恶狠狠地瞪着章书生狂吠不已,蓄势准备再度扑向章书生。 看到自家大黑狗的样子,主人也是心惊肉跳,想来章书生和自己说的定然是真的,再说章书生又是衙门的人安排到自己家里借住的,万一被狗咬着了,自己不伤也会掉层皮。 想到这,主人也是毫不犹豫,抡着扁担对着土坑里的狗就是几下子,将那条大黑狗直接打死在土坑里。 第二天,章书生把这事和自家那位在中州当官的亲戚说了以后,亲戚也是一脸的不解。等他跟着章书生到了借住的地方,看着那个犹自绕着绳子的土坑,心里也直说侥幸。 这事传开以后,听到这狗叼着绳子挖坑的人都是咂舌。章书生在那户人家借住的那些日子,那条大黑狗和章某也应当熟稔了。 可在章书生向主人说大黑狗偷肉吃的事情后,这狗居然对章书生起了杀心,要不是章书生命不该绝,估计谁也想不到那狗居然还有挖个坑把得手之后的章书生给藏起来。要是真那样了的话,借住的那户人家肯定也遭了殃。 一条狗有这么大的怨毒,确实是让人难以置信。都说黄蜂尾上针,最毒是人心。难怪古人常常会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生活中的一些事情,还真不好怎么说啊。 第6章 青犬为媒结仙缘 汉代时,太山脚下有个叫黄原的人,是个好道术的儒生。也不知道他们家是哪一年搬到太山脚下的,与山民们混在一起杂居。 与邻居们比起来,黄原是个当仁不让的文化人,但他并没有因为自己识得几个字就觉得高人一等,或者说是鹤立鸡群。相反,对于邻居们相求的时候,黄原他们家是尽力相助。 如果硬要在黄原家与邻居们的相处中挑上点瑕疵的话,那就是黄原家的房子架在邻居们的茅草屋中,乍一看上去,是特别的突兀甚至有些盛气凌人。 因为好道,读书之余,黄原也就喜欢到处走走。某次,黄原看见自己的邻居从山里回来的时候,肩上扛了一大堆野物,黄原突然来了兴趣,就央求着邻居也带自己到山里走走,让自己见识见识。 对于黄原的请求,一开始,邻居是拒绝的。但是奈不过黄原的一再请求,便答应了他,带他去山里走上一遭。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透。黄原便早早的起了床,准备去邻居家守着,好让邻居带他一起进山。 等他推开院子的门,一条青色的狗正趴在黄原家的门口。看见黄原走出门后,那条青色的狗直瞪瞪地看着黄原,既不叫也不跑,仿佛已经在黄原家生活了很久。 看着这条青色的狗,黄原的心里就有些奇怪了,这狗是从哪里来的呢,村子里没有这样的狗啊。 而且,自己每次看着邻居家的狗跟着它的主人跑前跑后的样子,也动过在家里养狗的心思,但是父母一直不让,只得悻悻作罢。 都说狗来财猫来富,于是,黄原试着唤了一下这条青色的狗。随着黄原的呼唤,那狗站起了身,缓缓走到黄原的脚边,绕着黄原转了一圈,还不时用鼻子嗅了嗅黄原,似乎在努力记住黄原的气息。 黄原不由地大喜。邻居答应今天带自己进山的,现在这条青色的狗主动上门,难道这是上天的恩赐? 于是,黄原就试着将这条青色的狗引进家里面,还找了一根绳索系在狗的脖子上。令人惊讶的是,那狗居然顺从的很,没有反抗,任由黄原把自己拴着。 这时,门外传来了邻居的喊声:“黄原,黄原,我们动身了。” 听到邻居的催促,黄原牵着狗,走出了家门,与邻居们会合。 等碰了头,看着黄原牵着条狗,大伙儿都感到很惊讶,纷纷问黄原这狗是怎么来的。毕竟,大家都知道,他们家一直以来都没有养过狗,而且,这条青色的狗架子很不错,挺精神的,看着还有几分猎犬的势子,与他们牵着的狗也不遑多让。 听着大伙儿的话,黄原也是很喜形于色,就把这条狗的来历给大伙儿讲了一遍,听到大家也是咂舌头。 因为是第一次进山,黄原十分兴奋,一路上不停地向同伴们问这问那。对黄原的提问,大伙儿也都很热心,毕竟,带着个小白进山,每个人都有了当师傅的机会。 然而,奇怪的是,进山以后,走了老半天,大家连一只野物的踪迹都没有看见。更糟糕的是,走着走着,黄原竟然和大部队走散了。 黄原抬头往上方看了看,头顶上的树木树影婆娑,看不穿完整的天空,只好一人一狗漫无目标的在山里穿行。 天色快要渐渐变暗的时候,黄原和那条青色的狗从山林里穿了出来。这时,黄原看去前面不远处有一头鹿。 顿时,黄原兴奋不已。立刻松开了手中的绳索,指挥狗去追鹿。看见一人一狗朝自己追来,那鹿也是吓了一跳,撒腿就跑。 奇怪的是,那鹿跑到并不快,狗也追得不紧不慢,倒是把黄原累得有些气吁吁地。而且,一鹿一狗一人之间的距离间隔也不是很远,仿佛那鹿是专门领着黄原和狗在追逐自己一般。 追上好几里路以后,黄原远远地看着那鹿钻进了前面的一个山洞里,自己清早在家门口捡着的那条青色的狗也追进了洞里。等黄原赶到洞口,看着离洞口不远处鹿和狗的身影,黄原也没有多想,一头就扎进了山洞。 在洞里跑上了一两百步以后,里面的光线暗了下来,顺着狗的叫声,黄原继续摸索着往前走,又走上了一两百步,黄原猛地停了下来。 在他的眼前,是一条宽敞的大道,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槐树和柳树,在这些树木的背后,还隐隐约约有着琉璃瓦覆盖的屋脊,金碧辉煌。 黄原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自己刚才跑过的山洞居然不见了,身后是一道完整的山脉,那个山洞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而自己的身前,那条青色的狗还在沿着大道往前跑,似乎那头鹿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呢?黄原不由地嘀咕起来。看着前面的狗,黄原又迈开了脚步,一边嘀咕着一边跟着狗。 那条青色的狗在前面跑了一阵子以后,突然拐进了路边的一座院子里。等黄原跟上了以后,黄原也毫不犹豫地跟着拐进了院子里。 进了院子以后,里面的景象更是令黄原瞠目结舌:朱甍耀日,碧瓦标霞。百尺琉璃宝殿,九层白玉瑶台。隐隐雕梁镌玳瑁,行行绣柱嵌珊瑚。曲曲栏干围玛瑙,深深帘幕挂珍珠。 这番景色,只合是天上仙境,哪是人间。在回廊曲折环绕的院子里,还有一群容颜姣好、身姿婀娜、衣着华丽的女子,有的弹着箜篌,有的执着双陆,莺歌燕语,不一而足。 一狗一人溜进这院子,那些女子继续心无旁骛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瞟都没瞟一人一狗一眼。顿时,黄原不觉有些自惭形秽,仿佛自己的贸然撞入玷污了这美妙的画卷。 但那条青色的狗却没有在院子里停留,继续穿过院子的厅堂,转到里边,黄原也跟着那狗继续往里面走。等那狗跑到里面靠北的一处阁楼的时候,那狗突然消失不见了,看得黄原惊讶不已。 这时,黄原才发现,自己已经停在这处连三间的阁楼门口,门前还站在两名美丽的女子,似乎在等候着什么。 看到黄原停杵在门口,两名女子相视一笑:“青犬把妙音的夫婿带来了。” 女子的话,听得黄原更是一愣。还不等黄原发问,其中的一名女子已经走上前来,热情地招呼黄原,另外一名女子则转身进了阁楼。 不一会儿,又有四名宫装衣着的婢女从阁楼里出来了,向黄原恭敬地行了一礼,说是太真夫人有请,让黄原跟着她们进出。 这下,黄原有些纳闷了。自己不过是跟着那条青色的狗追鹿,然后追进了一个山洞,然后到了这个神秘且全是女子的地方,现在,这四名宫装婢女说太真夫人要见自己,还有,那个妙音又是谁呢? 于是,他悄悄问先前那个和自己搭话的女子,“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呢?” 那个女子压低声音,“恭喜郎君,太真夫人膝下有一个姑娘,名叫妙音,现在已经满十五岁了,命中注定她将成为你的妻子,所以青犬将你带到了这里。” 听到女子的话,黄原不禁一阵愕然。但没等他回过神来,四名婢女已簇拥着他走进了阁楼。 阁楼后面,还有着一座院子,里面有一栋坐北朝南的房子。房子的前面是一口亩尺大小的池塘,池塘里还有一处亭台,用薄纱遮着,里面有一个女子的身影,面前放着一张古琴,似乎正准备弹奏。 亭台之外的池塘里,有着荷莲和各种不知名的水生植被,空出的水面上,有许多鱼儿露出了头,像是看着黄原一般。 四名婢女簇拥着黄原绕着池塘朝里走。突然铮地一声从亭台那边传过来,然后就是一阵悠扬的琴声,惹得黄原不禁扭头朝琴声响起的方向看去。 那亭台上的薄纱早已被风吹开了,露出一位长相极为俊美的女子,身上的白衣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双手正抚着身前的古琴,伴着琴声还有着一笑一颦。 黄原不由地呆了,止住了脚步。这时,那名女子似乎也看到了黄原,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跟在黄原身后的婢女见状,低声告诉黄原,“郎君,这就是妙音姑娘。太真夫人还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黄原点了点头,跟着婢女们的步伐继续往前走,但仍时不时地扭头望着亭台那边。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从亭台的四角发出了一束束奇彩的光在院子里来回翻动,更将亭台里的妙音姑娘映照的完美无瑕。 绕过池塘以后,婢女们簇拥着黄原走进了后院的正厅。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美妇,数名容貌姣好身材婀娜的婢女站在正厅的四周。 跟着后面的婢女低声告诉黄原,“那就是太真夫人。”随即齐齐告退在中年美妇的身后。 黄原也不敢怠慢,随即向中年美妇行了一礼,“黄原见过夫人。” 那被称为太真夫人的中年美妇倒也直接,“进来的路上,想必婢女们已经和你说过,不知足下意下如何?” 听到中年美妇的话,黄原心中暗喜。这时,妙音姑娘也在婢女们的簇拥下来到了正厅。 黄原瞥了妙音姑娘一眼,“禀告夫人,黄原愿意。” 看着黄原的神情,中年美妇微微一笑,“纳彩、文明、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这些礼仪你可知道?” 黄原恭敬地回答道:“略知一二,但还需要请教。” 中年美妇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既然如此,那就按照礼仪来吧。” 随后,一位婢女将黄原引到了后院的一间房子里,为黄原换上了新装。等黄原再次回到正厅时,正厅里已换上了红烛,喜庆不已。 不多时,身着红妆的妙音姑娘在婢女的牵引下也来到了正厅,在拜完天地和高堂之后,黄原和妙音姑娘对拜之际,两人的誓词也出来了:“一纸婚书,上表天庭。上奏九霄,下鸣地府。晓禀众圣,通喻三界,诸天祖师见证。天地为鉴,日月同心。若负佳人,便是欺天。佳人若负,便违天意。欺天之罪,身死道消。” 随后,在一众姑娘的嬉笑声中,他们被送入了洞房。 新婚燕尔的日子,黄原和妙音姑娘在这里过的是如胶似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黄原开始想念起家里的亲人。在中年美妇的主持下,自己和妙音走了婚礼的程序,但家里人不知道啊。 看着黄原愁眉不展的样子,妙音也很心细,便问黄原怎么啦。 黄原鼓起勇气告诉妙音,“我有些想家了,能和你结为眷属是最大的幸运,可是家里不知道啊,也没有见过你。” 听到黄原的话,妙音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郎君,人和神不同道,本来就不是长久的事,你想念家里了,我能理解你。” 第二天一大早,黄原收拾好东西,和妙音说,自己要回去。妙音将他送到了门口,流着泪解下自己贴身的玉佩递给黄原,“郎君,今日一别,我们恐怕再无重逢的机会了。如果你想我的话,每年的三月初一,你拿着玉佩斋戒,那时我们可能还能相见。” 说完之后,妙音让四名婢女护着黄原出了门。 与来的时候不同的是,四名婢女团团围住了黄原,还用薄纱遮住了四周。仅仅过去半天时间,五人就到了黄原以前在太山下居住的地方。 四周的景象依旧,只是黄原家那座高大的宅院早已残破不堪。黄原不禁有些纳闷,自己才离家数日,怎么家里已成这个样子? 正待他准备和四名婢女询问时,那四名婢女早已消失不见,彷佛从未来过一般。 黄原摇了摇头,径自走到附近的民舍打探,都说七十多年前这里的黄家,有个好道的黄原跟着邻居进山打猎,走散了再也没有回来,后来,黄家的家业便慢慢荒了。倒是不远处的山里,黄家人还曾为黄原建了个衣冠冢。 等黄原走到自己的衣冠冢前,黄原猛然醒悟到: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带着自己进到山洞里的青犬,让自己有幸和妙音结成夫妻,确实是命中注定。那个被婢女们称为太真夫人的岳母,正是王母娘娘的小女儿婉罗。这天人一隔,真不知何时才能与妙音相见了。 想到此处,黄原不禁怅然若失。 后来,在黄原的住处,每年三月初一的时候,人们都会看见黄原手持着一枚玉佩虔诚地斋戒。据黄原说,斋戒之后,自己就能看见天空里有挂着彩带的车子缓缓向自己驶来,站在车里的妙音向自己挥挥手然后又消失在天的尽头。 后世牛郎织女的故事,是不是从黄原这里衍生而出,就不可妄加揣测了。 第7章 老蔡欠债坠轮回 国人向来重视因果,所以,那副“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的对联从出现之日起,就一直作为处事的标准影响着国人的生活。 儒也好,道也好,释也好,在努力扩大自己影响力的时候也把因果观念融入到了自己的讲义之中。比方说大家所熟悉的几个句子: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等。 即便是当下,信息的渠道如此便捷,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人们也总会抽丝剥茧的在已经发生的事情里琢磨出前后相连的脉络,然后发出一声重重的感叹:我说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这样的啊! 相比起来,在古人的眼里,就成了事情的发生总是有它的理由,即便是有一些不合理的存在,却往往更让人们相信:就是这不合理,所以凡事有因必有果。 话说江南秀州,就发生过这么一件因果报应的事情,让人们一直津津乐道,并时常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做出类似的事情来,免得留下不好的名声。 当时,在秀州的魏塘村,有户姓方的人家,家里有人在东华门唱了名,做到了通判的职务,后来还在京城任职了一段时间。 可别小看这个通判,虽说只是个二把手,但权力并不小。辖区的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审理都归他管,底下的弟兄们有上进心,也得在他那里先走上一遭。至于衙门里对上对下的公文,通判不签字画押,谁都不会认可。 如果套用后世的级别,方通判最起码也是个地级市的常务副市长。所以,对村子里走出的这么一位手握实权大人物,魏塘人出门的时候总会扯起方通判的大旗。 方通判年纪稍微大了点的时候,就从临安举家搬回了魏塘。与方通判一起回来的,还有在临安时方通判为自家孩子请的一位父母,姓周。 周乳媪性子极好,朴实爽直,待人和气,诚诚恳恳,也有点大大咧咧的。进方通判家以后,和方家人上上下下处理的都很好,方通判的孩子也很腻她。 等方通判准备从临安搬回老家的时候,方通判还特意征询过周乳媪的意见,愿不愿意跟着方家去魏塘。 那个时候,周乳媪膝下的女儿已经出嫁,丈夫也去世了,她一个人待在临安也没有什么念想,也就跟着方通判到了魏塘。 在魏塘,虽说方家因为有个通判,村子里的人在路过方家门口的时候都是采取仰视的态度。但方通判本人却没什么架子,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的上忙的方通判都会出手,方家在村子里的口碑也不错。 得益于方通判的榜样作用,方家上上下下为人处世也非常不错,就连周乳媪也不例外。而且,方家并没有单纯地就把周乳媪当做请来的仆役,相反,待她更像是自家人一般,每月的月钱,和家里人也差不多。 虽然是在村子里住着,但周乳媪的衣食住行,方家人也都安排得十分周到和妥善。再说,周乳媪也上了些年纪,不像那些小姑娘,拿到了月钱,寻思着是不是该买点胭脂花粉打扮打扮自己。 因此,对周乳媪来说,方家每个月给自己的月钱,基本上都是积攒在那里的,没怎么花掉。家里要是有人用钱不方便的时候,如果开口和周乳媪拆借,周乳媪也从来没有说半个不字。至于息钱什么的,也是少的可怜。 慢慢地,在村子里,除了方家人以外,大家也都知道了周乳媪手上有些闲钱,而且还愿意帮忙。 某次,村里的一位佃户遇上了事,又不敢找方家开口,哪怕是村里人都说可以到周乳媪那里求助一下。可这位佃户心里没有底,因为平日里看到方家的那些下人待周乳媪都如方家的主人一般。 眼看被逼的越来越急,这佃户实在没了法子,就托相识的人看能不能约见一下周乳媪。 结果,等见了周乳媪,这佃户还是磨磨蹭蹭啰嗦了半天,也没把意思表达个明白。后来,还是周乳媪开了口,“你是不是不方便,要想从我这里借点钱。那你就说个数字吧,这么吞吞吐吐地干什么?” 听到周乳媪的话,这佃户不由地喜出望外。就把自己的事给周乳媪说了一遍,也说了自己大概准备借多少钱。然后,还忐忑地问周乳媪,到时候自己连本带息要还多少钱。 哪知道周乳媪听了佃户说的事情以后,竟然很直接地告诉他,“你到说好的日子把钱还给我就行了,至于息钱,根据你家里的情况看着给就是了,我又不是专门放印子钱的。” 靠着周乳媪借给自己的钱,这佃户很快就渡过了难关。等他把从周乳媪那里借来的钱如期还上以后,周乳媪还免去了他不少的息钱。这让他对周乳媪更为感激,逢人便夸周乳媪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对周乳媪的做法,村子里也有人和她说,你借给别人钱,然后还免去一些息钱,那不是给人帮了白忙吗? 对于这些说法,周乳媪也仅仅是一笑而已。在周乳媪看来,自己在方家衣食无忧,方家给自己的那些月钱,放在哪里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用处。 再说,人人都有为难的时候,比起往年间北边的动不动就跑到临安城外放放马,吓得京城里的人狼奔豕突。现在的日子比那个时候可好多了。别人有困难的时候,自己帮帮,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打这以后,村里人手头不方便的时候,到周乳媪那里相求的人都多了起来。对这些和自己开口的人,周乳媪也不管自己和他们认不认识熟不熟咯,只要他们开了口,都会爽快地答应。 哪怕是自己身上的钱全部被拆借了出去,资金没有回笼,给别人帮不上忙,周乳媪也会耐心地给相求的人解释,搞得就像是她帮不上忙欠了别人人情一般。 至于那些找她开口拆借的,是不是真的遇上了难事,或者是编造的说辞,周乳媪也从没往心里去过,没有难处,谁会拉下脸去求人呢? 从那个佃户开口到周乳媪那里拆借开始,在魏塘,求过周乳媪的人可不少。一来二去之后,周乳媪差不多成了村里人口中的万家生佛。 俗话说的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但凡事也有例外,当时在村子里有个姓蔡的男人,也有一把年纪了,一开始到周乳媪那里借钱的时候,也遵守着约定,到期的时候马上就把钱还给了周乳媪。 可后来,再从周乳媪那里拆借到银两以后,就开始有些拖欠了。到了还钱的日子,面不露一个不说,话也不交代一声。 有时候,周乳媪想起来了,让人带话给他,让他把欠下的钱还回来。这个时候,老蔡要不是就给带话的人说,自己手上没钱,麻烦他给周乳媪说说,容许再给自己宽恕点时间。要是周乳媪带话的次数多了,才在周乳媪那里冒个头,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着周乳媪。 更恶心的是,在上一笔欠账还没有还的时候,有时,他还跑到周乳媪面前,表现出这次周乳媪要是没给他借钱的话,他就只有死路一条的样子,想着法子到周乳媪那里重新拆借。 老蔡的样子做的极为可怜,与后世那些演什么像什么的演帝有得一拼。看得周乳媪也是心软,明知道他前面的钱还没有还给自己,却又忍不住再度借给他。 而且,这还不是一次两次。知道这事的人都劝周乳媪,说老蔡这人现在有些不厚道,你这么借钱给他怕是会肉包子打狗。你想啊,前面借给他的钱,他都还不曾还给你,你怎么还给他借呢。 听到这些劝说之后,周乳媪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她总说,老蔡又不是说不还,只是要拖上一段时间罢了。 如果旁人继续劝说的话,周乳媪又会拿出以前在临安时被北人恐吓的事出来,说既是老蔡一时半会没还上,总比被北人抢走了要好上许多吧。 慢慢地,大家对老蔡找周乳媪借钱这事,就都不愿意说什么了。 从老蔡第一次拖欠开始,日积月累,好几年下来,老蔡到周乳媪那里借到的钱差不多是她几年的月钱了。中途,周乳媪也催过老蔡把前面的钱还一下。 老蔡的态度也很端正,只要周乳媪一催,他就满口答应,说自己正在想办法筹钱,下个月一定还。但是,到了老蔡说的下个月,周乳媪让人问起时,老蔡又会说自己正在想办法,下个月一定搞到位。 一而再再而三的都是这样,搞得周乳媪也有些恼了。某次,在再次听到老蔡说下个月一定还的时候。周乳媪终于忍不住把老蔡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面对周乳媪的质问。老蔡一如既往地演的可怜巴巴的。“婆婆啊,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些年在你那里拿了好几回银子,也一直在想办法筹钱,好早点还给你。前些日子我刚筹上了一些钱,正准备给您老人家送来,却不想惹上了官事,一时间还不上。” “希望婆婆能再给我一点时间,今年过年之前我一定把前两年到你那里借的钱还上。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如果是我没做到的话,让我变成一条八乳狗娘给你还债。” 看着老蔡赌咒发誓的样子,周乳媪也就再次信了老蔡的话。在周乳媪的心里,她可从未想过会有人欠债不还,或者是有人会骗自己。 于是,周乳媪就答应了老蔡的请求,容许他在年关之前将头两年借给他的钱还给自己。 哪知道就在老蔡赌咒发誓后不久,还没到年关,老蔡突然得病死了。这下,周乳媪借给老蔡的钱似乎变成了一笔死账。知道老蔡没有把钱还给周乳媪的人都很叹息。“这人都死了,你到哪里去追债呢?” 奇怪的是,就在老蔡死去的当天晚上。方家养的狗娘生下了一只八乳母狗。而且,这只八乳母狗生下来以后,只要周乳媪从狗舍边经过,听到周乳媪的脚步声,那狗就会汪汪地叫,像是在给周乳媪打招呼:“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更奇怪的是,等那狗断奶以后,它还直接寻到了周乳媪那里,绕着周乳媪打转,时不时的用舌头舔舔周乳媪的裤脚。要是周乳媪出门,那狗也会跟在她的后面。 方家人和村里人看到之后,都和周乳媪说,这狗和您老人家很投缘啊,像是认您做主人了。 某次,周乳媪在村子里散步的时候,又听到村里人这么说。看着那狗绕着自己打转亲昵的样子。周乳媪突然想起了老蔡生前和自己说的——“希望婆婆能再给我一点时间,今年过年之前我一定把前两年到你那里借的钱还上。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如果是我没做到的话,让我变成一条八乳狗娘给你还债。” 周乳媪一时间玩心大起,就笑着对那狗说,“你是不是老蔡啊?” 听着周乳媪的话,那狗汪汪地叫了两声,一番摇头摆尾,然后蹭了蹭周乳媪的腿,仿佛听懂了一般。 这狗的表现,看得村里人都目瞪口呆。而且,在那以后,不管是周乳媪,还是方家人,或者是村子里的人,看到那条八乳母狗后,只要一声“你是不是老蔡啊”,那狗都会停下来,仿佛知道是叫它一般。 这条八乳母狗,在方家一直养了十年才死去。期间,这狗生下了好几窝狗崽。抱走狗崽的人,给方家补的钱两,累计起来比当初周乳媪借给老蔡的本钱要多少许多。这些钱,方家人都如数给了周乳媪。 村里知道这事的人都说,那是老蔡还给周乳媪的本钱和息钱。而且,老蔡变成母狗还债的事还从魏塘传遍了秀州,听说了这件事情的人都啧啧称奇,没有不说这是因果报应的。 回过头来看,为啥国人总爱说因果轮回呢,其实这也是因为社会秩序维护中去恶扬善的想法和道德倡导。 第8章 太元中牝狗为怪 晋太元年间,江南一带文风鼎盛,许多年轻士子都会结伴出去游学。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对于这些学子来说,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结交不同地方的朋友,增长见闻,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而对于一些家境殷实的家庭来说,这更是一种风雅之事,因此不少人会选择出游。 吴兴有个叫沈霸的年轻人,也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相约一同前往会稽郡游学。从吴兴出发,需要经过一段山路和水路,由于是游学,所以一行人并没有着急赶路,而是慢慢地欣赏沿途风景。一路上,他们谈笑风生,心情十分愉悦。 乘船的时候,他们看到船夫熟练地操纵着船桨,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好奇。于是,大伙儿还饶有兴致地抢过船夫的木浆,自己动手划上一段。 虽说大家的体力还不错,也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船夫的活计对沈霸他们来说,还是隔行如隔山。在试了一段之后,一个个累得像狗一样,都吐着舌头在那里喘气,直呼再也撑不住了。 因为贪图路上的风景,再加上众人抢着摇橹,耽搁了原本计划好的行程。眼见着天色渐渐晚了,看着江边稀稀疏疏地有着几户人家,于是大家就商议着是不是先就在这个村子里借宿一晚,明日再做计较。 等到船夫把船靠岸,大伙儿上了岸。一行人才发现这个村子其实也很不错。青山环绕,竹林茂密,村舍古朴,江水绕村而过,酷似一位仙女向人间抛下的一条墨绿色彩带,不经意飘拂于崇山峻岭之中,跃动着盈盈的光彩。 江岸边柳絮翩翩,芳草葳蕤,波光岚影。江岸上茂密的竹林郁郁葱葱,这里一丛,那里一簇,翠绿欲滴,微风拂过,竹影婆娑,很是养眼。 看着眼前的美景,大伙儿都直呼过瘾,说要不是大家试了一把桨夫,还真错过了这个村子。 绕着村子转了一圈之后,沈霸他们找到了村里的村正,讲明了他们的来意,让村正帮他们寻一处落脚的地方。 看着这群贵公子的架势,村正也不敢大意。思忖了一会儿之后,将他们领到了靠江边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院子稍微宽敞一些,沈霸他们挤一挤的话也刚好能住下,也不至于将这伙贵公子拆成两支队伍。 对村正的安排,沈霸他们也很满意。出门在外,也不比在家里,能稍微对付一下就成了,也没有那么多过于挑剔的。 吃过晚饭过后,因为劳累,大伙儿便早早的睡了。 然而,就在这天夜里,独自占着主人家柴房的沈霸,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妙龄少女悄悄来到他的床前,把手指竖在嘴唇前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掀开了沈霸的被盖,钻到了他的腋下。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士子们,平日里的生活可是嗨得飞起。出身琅琊王氏的王忱,官拜荆州刺史。某次,王忱正和一群哥们儿喝酒嗨皮,还嗑了不少五石散。这时候,家里人给他送来消息,说是王忱的丈母娘去世了,让他马上回去。 这群哥们儿一听,虽说女婿是半子呢,但终究也是子。现在王忱的丈母娘过世了,我们也得去,谁叫咱们是弟兄呢,这得去尽尽孝心,免得别人说咱们不懂礼数。于是,大伙儿你扯着我我扯着你一起陪着王忱往丈人家里赶。 等到了丈人家,进了灵堂,王忱看见自己的老丈人正在灵位前哭得稀里哗啦的。按常理说,王忱这会儿应该是上前祭拜,并安抚他的老丈人吧。可王忱和他的哥们儿却来了一番骚操作,把灵堂里的宾客看到目瞪口呆。 只见王忱带头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他的那些哥们儿一个个也脱掉赤条条的,然后大家一起手舞足蹈的在灵堂里跳起裸舞来。 等王忱的老丈人发现这一群光着身子蹦蹦跳跳的疯子,居然是自己的女婿带的头,哐当一下就气晕了过去。 而做过尚书仆射的周顗,比王忱还要疯狂。据说,某次纪瞻请一众建邺的高官们在家吃饭。酒过三巡之后,为了活跃一下气氛,纪瞻让下人叫来自己新纳的小妾,让她给这些朝廷大员们表演一段歌舞。 当时,周顗也在这满座的宾客之中。听着纪瞻小妾的歌喉,看着她那婀娜的舞姿,周顗一下子就激动了,当着同僚们的面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冲上去就要准备和纪瞻的小妾发生一段不可描述的关系。 好在在场的人多,也有没喝酒的,大家七手八脚的把周顗给拦了下来,才没让周顗得逞。 周顗“露其丑秽,颜无怍色”的丑闻闹到元帝那里,元帝还袒护他,特地下诏免去了他的罪。 有这些鲜活的例子摆在那里。所以,对这个自荐枕席的妙龄女子,沈霸哪里会拒绝呢。况且,这个女子的身影,又和白天自己看到的主人家的女儿有点像。沈霸只当是主人家的女儿心慕自己。 自然,这一晚,要多旖旎就会有多旖旎,不需描述。 第二天,日上三竿以后,沈霸才起床。一开始,沈霸还担心同伴们会发现自己的猫腻,可等他起床以后,发现有些同伴还没有起床,沈霸这才放下心来。当然,对于自己昨天晚上的春风,沈霸自然不会声张。 等大伙儿都起床以后,吃过早饭,大家又在村里转了转。结果,前往会稽的行程,在这个村子里有了变化,大家都说在村子待上几天,看看风景之后再出发。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晚上。独自睡着柴房的沈霸,在入睡之后,那个美丽的妙龄女子,都会准时地出现在沈霸的面前,掀开沈霸的被衾,与沈霸相拥而眠。 这样的幸福生活,沈霸和那女子都是食之甘味,只恨天亮的太早。不过,这样的美事,沈霸不可能告诉自己的同伴。 过后的几天,同伴们催促着再度启程。可只要同伴们一提起,沈霸就找出各样的理由把启程的时间一拖再拖。 转眼间,沈霸和同伴们在这个小村子里竟待上了快十多天。而也就在这时,同伴们慢慢发现沈霸有些不对劲。 怎么说呢?原本,在这支游学的队伍里,沈霸六艺的本领是站在前列的。可在这村子里待上这么久以后,白天大家邀伙到山里踏青的时候,一开始,沈霸还能甩大家一大截,但现在,走着走着,沈霸就落在了后边。 而且,时不时就见沈霸哈欠连天的,稍微多走一点路,他就会在后面喊,“慢点慢点,走不起了,要不我们打转身吧,明天再继续。” 听着沈霸的话,大家都很奇怪,这是什么情况呢?莫不成沈公子生病了,但摸摸他的额头,又没事啊。 最后,沈霸耐不住同伴们的追问,只好把主人家女儿每天晚上钻自己被窝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沈霸的说法,大伙儿都笑了,纷纷打趣难怪沈公子白天无精打采的,原来是晚上储存的精力早早就消耗掉了,再这么下去,可得小心铁棒磨成针啊。 事情说出来以后,对同伴们的调侃,沈霸也不以为意,反而讥笑着他们没有自己的艳福是羡慕嫉妒恨。 不过,大伙儿嬉嬉笑笑往回走的时候,某个同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拦住了沈霸,“我说沈公子啊,你确定她是我们东家的女儿?” 沈霸有些愕然,“你什么意思呢?” “我们第一天投宿的时候,东家的女儿是在家里,大家都看到了。我记得很清楚,第二天我们在村子里转的时候还说东家很热情,是不是把带的东西给他们家送一些。可那天我们就没有看见东家的女儿了,据东家说,是早上走亲戚去了,这都一二十天了,一直没见他们家女儿回来啊。” 听到这个同伴这么一说,大家一下子都回过神来了,“你说东家的女儿天天晚上都在钻你的被窝,可我们大伙儿都没看见她回来过啊,沈公子,你是不是撞着什么了?” 这话一出,说的沈霸心里是麻麻的。瞧着沈霸神色不对,大伙儿又赶紧安抚他,“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你可别当真了。” 不过,等沈霸走到一边之后,同伴们却相互嘀咕起来,“今天晚上我们躲起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于是,当天晚上,看着沈霸走到柴房准备休息了。大家相互使了个眼色,悄悄地在柴房边躲了起来。 等柴房里沈霸的鼾声开始响起的时候,月光下,一只母狗轻脚轻手地推开了柴房的门。 躲在柴房后面的几个同伴看到很清楚,那只母狗走到沈霸的床前以后,先是停了一下,仿佛是在确定沈霸睡熟了没有,然后才爬上沈霸的床,钻进了沈霸的被窝里。 这情形,看到大伙儿直咋舌,大气也不敢出。 而且,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 等同伴们把观察到的情况告诉沈霸以后,沈霸是一脸的不信。明明和自己同寝的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你们却说是一条母狗,这不是埋汰人吗,合着我有艳福了,你们没有,我就这么不受你们待见啊。 见沈霸不信,而且很愤懑的样子。同伴们说:“沈公子,我们可以赌咒发誓,真的没骗你,要是你不信的话。今天晚上你别睡熟,到时候你就知道是真的是假的了?” 见同伴们说得如此郑重其事,沈霸不禁也有一丝丝发怵。莫真的是一只母狗钻到了自己的被窝里啊。 当天晚上,回到柴房里躺在床上的沈霸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这个把月,晚上和自己同床共枕嗨飞了的妙龄女子会是一条毛茸茸的母狗,这也太那个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差不多也是平日里自己已经入睡了的点吧,沈霸突然听见门口传来轻轻地推门声。 沈霸不由地一惊,赶紧眯上眼睛假寐。不一会儿,还真有一条毛茸茸的狗爬上了沈霸的床,用爪子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里。 沈霸顿时大惊失色,立马用手死死的摁住了这条狗,大声呼喊起来。 听到沈霸的喊声,同伴们连同东家都冲进了柴房。看着沈霸把狗摁在床上,姿势是说不出的怪异和暧昧,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这时,沈霸却急了起来,“你们还不赶紧帮忙,找个绳子把这狗给捆起来?” 等东家找了绳子把这条狗捆起来以后,东家对着这狗打量了一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见过这条母狗,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而同伴也证实这条母狗就是前几天晚上天天都钻进沈霸被窝里的那条狗。 都说事出反常即为妖,听了东家的话以后,沈霸很是怀疑这条母狗是妖魅变的。当即就从柴房里抽出根柴禾把这条母狗给打杀了。 不仅如此,在打死这条母狗之后,沈霸还用刀将它大卸八块,然后让东家找来鼎。连夜把这狗给煮了准备吃掉。 沈霸一边加着柴禾煮狗肉,一边还不忘劝说同伴们,待会儿等这肉熟透之后,大家一起尝尝,这东西已经成了妖,不妨试试味道。 天亮之后,锅里的肉炖的软绵绵的。对沈霸的盛情邀请,不光是同伴们一个个摇头拒绝,就连他们借宿的东家,早就跑到了一边。 “沈公子,你也太绝情了吧,人家都和你滚了个多月的床单。现在,你把它给打杀了不说,还大卸八块将它炖了,让我们一起吃肉,我们可没你那么大的胆子。” 见大家都拒绝了自己的美意,沈霸却不管那么多,硬生生地把这鼎狗肉给吃了的精光。说是吃什么补什么,要把自己这个多的气力给补回来。 就在这天晚。沈霸睡着以后,梦见一个穿着青衣的人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沈霸,不识好歹,本来我想让我的女儿和你一起。你要是不喜欢她,可以直接告诉我,非得要这么羞辱地杀害她嘛?明天,要是你不把它的骨头还给我,我跟你没完。” 随即,那个青衣人就不见了。沈霸一下子也醒了,一身都是汗津津的,不知道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一早,沈霸早早地就爬了起来。把昨天自己啃过的狗骨头拢集在一起,找东家要了个家什,把全部的骨头埋在了河边的小山岗上,然后就和同伴们离开了这个村子,继续朝着会稽郡行进。 离开这个村子以后,包括沈霸他们从会稽郡回来再次经过这个村子,沈霸再也没有梦见过那个青衣人,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整个的,就完全像一场梦一般。 第9章 与狗谋皮徒伤身 据说,在山越一带,有个猎户外出打猎,回家的路上碰见了一条狗。 见到猎户以后,那狗把猎户给拦了下来,摇头摆尾地口头人言,“我说大兄弟啊,今天看着你打猎,看得我在你后面硬是抓脚板皮。煮熟的鸭子都会飞,这么好的装备,让你扛在身上,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从山里回来,两手空空如也,猎户的心情本就糟糕透顶。此刻,又突然被一条会说话的狗挡住去路,着实把他吓了一跳。猎户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弓箭,直直地指着那条狗。 看着猎户手持弓箭瞄准自己,那条狗汪汪地叫了几声:“大兄弟,别紧张,我并无恶意,更不是故意嘲笑你。只是看到你独自一人在山中转来转去,却始终未能寻得猎物,所以才想与你商量件事情。” 一条狗竟然开口跟自己说话,还表示有事相商,这让猎户感到十分诧异,不禁好奇地问道:“什么事?” 见猎户被自己勾了起来,那狗顿了一下,“说来话长。这样吧,我长话短说。大兄弟,咱们先来确认一件事,你追踪脚印、设置陷阱的本领并不高明,对吧?” 听到狗如此评价自己,猎户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看到猎户的样子,那狗接着说:“我呢,说话比较直接,感觉其实不光是理脚迹、安套子这些方面,整体上来说,你的本事实际上都不怎么样吧。所以,每次进山之后,能够逮到一点收获,基本上都是因为运气好,就像瞎子鸡儿遇到米头子一样。靠这样的方式来维持生计,确实挺艰难的,对吧?大兄弟。” 说完,那狗又轻轻地吠了两声,像是叹气一般。 这几句话,让猎户感到非常尴尬,他的头都低了下去。“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很简单,说句不好听的话,到山里,你连我的一半都赶不上。而我呢,现在没有其他去处。所以我想跟你合作一把。到时候,我们一起逮到了猎物,大家平分,你一半我一半。你觉得怎么样?” 本来,被一条狗给拦下来,而且还被它如此教训一顿,猎户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十分尴尬。但是当他听到狗后面这句话时,心里开始有些动摇,他的心思也变得活跃起来。 的确如此,那狗所言不假,猎户心里清楚得很,他进山打猎的本事确实不咋样。很多时候,他精心安放的套子明明已经套住了猎物,但当他赶到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逃脱。 也不是没有想过在村子里和其他人一起合伙,可自己的水平实在太臭,别人都不愿意搭理。想从别人那里讨只猎狗吧,别人也是笑话自己连自己都养不活,哪里还养的起狗呢。 如果这狗真如它所说的那般厉害,倒也未尝不可一试。于是,猎户开口说道:“承蒙你看得上我,我们可以联手试试看。” 就这样,一人一狗缓缓地朝着猎户家的方向走去。路上,那狗告诉猎户,自己和原来的主人本来生活的好好的,不过,后来,因为逮住了一件好的皮子,然后主人给人陷害了,自己是给主人报了仇之后流落到这里的。 等到了猎户的家,进了院子,那狗让猎户带着自己在家里四下里走了一遭,然后又开了口,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调侃,“大兄弟啊,我这是第一次上门,现在也到晚饭的点了,今天你还是把我当客人吧,也当是我们正式合伙。” 这猎户倒也憨直,听了狗的话以后,也没有多想。把弓箭挂到了墙壁上以后,找出了自己藏起来的粮食,等把食物端上桌,那狗撇了撇嘴,像是看不起猎户的招待一般。 不过,在吃东西的时候,那狗倒也没继续打击猎户。等猎户收拾完以后,那狗对猎户说,“今天我们都早点安歇,明天早的出门,你家里的东西,嘴里都要淡出鸟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那只狗就迫不及待地撞开了猎户的房门。猎户睡眼惺忪,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狗,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收拾好东西,带着它一同进山去了。 到了昨天猎户安放套子的地方,果然有一只肥硕的野兔正在那里拼命挣扎着,想要逃脱束缚。 见状,猎户心中大喜,得意洋洋地瞅了狗一眼:“怎么样,我的技术还是不错的吧!”他心里想着,这下可算让这只狗见识到了自己的厉害。 然而,就在猎户暗自高兴的时候,那只野兔突然用力一挣,竟然成功摆脱了猎户安放的套子。那狗见此情形,立刻如箭一般飞奔而出,紧追不舍。猎户也赶紧跟了上去。 一兔一狗一人,在山里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追逐。前头的野兔身手矫健,灵活地穿梭于山间小径之间,而那狗则紧紧咬住不放,穷追不舍。猎户虽然竭尽全力追赶,但渐渐地还是落在了后面。 跑了一段山路后,那只野兔和那狗钻进了一片茂密的草丛之中,消失在了猎户的视线范围内。猎户不得不停下脚步,站直身子辨认方向。 草丛里狗和兔子的身影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忽隐忽现,让人眼花缭乱。没过多久,野兔就被狗赶着朝猎户的方向来了。 猎户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专注地盯着前方,做好了随时拦截野兔的准备。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距离自己仅仅三五尺的地方,那只狗突然像箭一样飞扑起来,迅速而准确地将野兔死死摁在了地上。 猎户急忙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从狗的脚下拿起野兔。令人惊讶的是,那只野兔并没有死去,皮毛完好无损,身体也没有受到任何损伤。猎户不禁感叹,这狗的捕猎技巧真是娴熟,不仅能抓住猎物,还能保证猎物的完整性。 等猎户把野兔用绳索绑好背在身上后,那狗得意洋洋地朝着猎户叫了几声,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出色表现,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了自信和自豪。 这一天,时间刚刚过了中午不久,一人一狗就已经早早地收了工,带着满满的收获往回走。一路上,猎户还唱起了小曲儿。 回到家后,猎户兴奋地把一天的劳动成果摆在院子里,仔细地清点着。然后,一人一狗在院子里排排坐分果果,你一个我一个,均匀得很。 分完之后,猎户看了看自己这边的收获,再看看狗那边分得的东西,心里很是喜欢,这狗可以啊,追逐野物的本事不错,而且还挺实在啊,分东西也是各拿各的一半,没有食言。 这天晚上,猎户将家中所剩无几的盐巴全部取出,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处理今日的收获。最后,一人一狗都是一嘴巴的油。 自从有了这只猎犬作为合作伙伴,猎户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多余的猎物和皮毛,猎户带到镇上换取了盐巴和粮食,日子也不再过得紧紧巴巴的。 再说,手有余粮,心中不慌。这个道理,无论是人还是狗,都心知肚明。每当看着要开始动用家里的储备时,一人一狗便会再次进山,默契十足,合作的相当愉快。 不过,这种日子的改变,对猎户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没遇到这条狗的时候,猎户虽说时不时的青黄不接,还会到村子里讨点吃的以渡过难关。但空手而归的时候,猎户每天都会见识自己的得失,努力提高自己的狩猎本领。 但自从这条狗进屋以后,每次进山,都能满载而归。从猎人慢慢地沦落成为挑夫,猎户原本半吊子的捕猎本事更加变得生疏和荒废。 时间稍长一些后,那条狗也逐渐察觉到了猎户的变化。于是,在人与狗的交流中,渐渐地,狗开始主导起了他们的生活。出门进山,狗要往东,猎户也不得不跟着往东,狗要往西,猎户也只得屁颠屁颠地往西。 更过分的是,那狗似乎觉得猎户太弱鸡了。有时进山,还故意专门兜几个圈子,拖得猎户是气喘吁吁的。 等猎户把猎物扛回家以后,那狗,还时不时地对猎户嗤之以鼻,动不动就是,“你这个卵人,要本事没本事不说。现在,连体力也不行,几脚路都走不起,逮到大东西了,往屋里背,路上还不停地歇气,卵用都没有。” 慢慢地,打猎回来,原本是猎户在院子分收获的事情就变了起来。等猎户把猎物摆好以后,那狗就上前把猎户赶到一边,先是大快朵颐一顿,然后再让猎户过来。 至于以前初遇是一人一狗定下的排排坐分果果,完全变成了狗吃饱以后再分果果。不光如此,在那狗东咬一口西咬一口之后,扛回家的猎物,就没有几个完整的了。猎户收拢起来的,差不多都是些边角料。 不过,在猎户看来,边角料就边角料吧,虽然一开始说好的是排排坐分果果。但现在,出力的是那狗,自己不过是把逮到的东西给背回来而已,说起来,进山这件事情上,自己也的确赶不上那狗。 好在那狗也很聪明,在给猎户分边角料的时候,偶尔也会留下些完整的猎物,让猎户在镇子里能换些东西回来。 因为有狗帮忙,猎户在村子里求人的次数基本上就没有了。这让村里人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他家里养了条狗以后,就可以万事不求人了? 某次,村子里有人看见猎户收获满满地从山里回来,想到猎户那里分点好东西。等走到猎户家院子外一看,居然是那条狗在分东西。 一开始,村里人还当是猎户给狗的奖励,可次数一多之后。大家就当面说起猎户来了,“你养的什么狗咯,狗做的好给点奖励是应该的。但想你这个搞法,一条狗都骑到你头上来的,养这狗有什么卵用?” 这话说一次两次的时候,猎户并没有往心里去。可在一次又一次听人这么说时,猎户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出门打猎,这狗是出了大力气,但自己也不是没出力啊。 再说了,这狗这么弄,失约了不说,这些边边角角,拿到镇子上又换不了什么东西。再这么下去,日子和狗带回来之前也没什么差别啊,我还养着它干什么? 于是,在这之后,一人一狗进山回来。等猎户在院子里把收获摆好之后,那狗走上前来,想赶开猎户,自己先饱餐一顿。哪知道这回,猎户却不惯着它了,反而被猎户赶到了一边。 站在远处的狗看着猎户像最开始那样排排坐分果果,顿时恼怒了起来。趁着猎户一个不注意,抽冷子一口狠狠地咬向了猎户。 等到周围的邻居听到猎户的惨叫声赶了过来,那狗还死死地咬住猎户不放,猎户的脑壳、脖子、手脚,全部是伤口,血糊糊的,惨不忍睹。 看到这种情形,大家怒不可遏,随手抄起附近的木棒,准备将这只狗打死。那狗见势不妙,趁着人群混乱之际,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最后,那猎户还因为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想来也是郁闷啊,这位猎户平日里待那只狗如亲人一般,没想到最后竟然命丧于它的口中。 或者,如果不是村子里的人一遍又一遍的说狗怎么怎么样,猎户心里也可能不会猛地去改变平分猎物的方式,被狗偷袭的事情或许也不可能发生,一人一狗继续平静地相处着。 但是,话说回来,因为有狗的帮忙,这猎户不思提高自己狩猎的技能,依赖着狗的本事沦落为挑夫的角色,然后被狗骑在自己的头上,这也太那个了吧! 奴欺主的故事,在国人的历史中又不是没有过。曾经的我们坦荡助人,后来却被反咬一口的教训实在太多了。某些事情,如果我们忘记了的话,最后的结局,可能还不如这个山越的猎户。 所以,“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也是最好的清醒剂。” 让我们时刻谨记——“别回头,向前走,出口有光,有人间烟火,有国泰民安。” 第10章 见白犬必有灾咎 和狗有关的故事,在古人的笔下实在太多。如果抛开古人的记载不谈,留在世人脑海中的,恐怕就是林正英电影系列以及曾经风靡一时的盗墓小说中那些角色常用的一种护身法宝——黑狗血了。 这黑狗血,与童子尿、大粪等等一同被民间视为能够辟邪的秽物,从古至今一直流传下来,据说其功效非常显着。若要追溯黑狗血的出处,估计是和“磔狗邑四门”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然而,与黑狗血能祛除不祥相比,在古人的眼里,则还有着“见白犬必有灾咎”的说法。这个说法,最典型的,莫过于郭璞给庾冰卜筮这件事。 先说庾冰。在当时,庾冰本身就是一位颇有气度的名士,年少时便名声在外,哥哥庾亮在和人说起庾冰的时候,称他为庾氏之宝。 而且,庾氏和其他的名门望族一样,与皇家有着紧密的联系。庾冰的的妹妹庾文君嫁给晋明帝,两个儿子,一个是晋成帝,一个是晋康帝。 咸康八年,成帝突然生了病,而且病情也在日益恶化,眼看着成帝的时日无多。 庾冰就多次进宫劝说成帝,“陛下啊,您看看如今的局势,北方的石虎势力强盛,对大晋有着严重威胁。您的两个儿子年纪尚小,如果让他们继承皇位,恐怕难以稳定局势。依臣之见,不如将皇位传给您的弟弟司马岳,这样更为妥当!” 在庾冰的反复劝说下,成帝还真听了庾冰的话,指定同胞弟弟司马岳为下一任继任者,不仅如此,成帝还晋升庾冰为左将军。等到成帝驾崩,司马岳顺利继位,作为辅助大臣的庾冰,被封为车骑将军。 自己的妹妹是皇后,上一任皇帝是自己的外甥,这一任皇帝也是自己的外甥,在东晋的朝堂上,庾冰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庾冰打小就素有美名,天性清廉谨慎,又很简约;虽说是为了家族的考虑,将自己的小外甥推上了帝位,可同样是高处不胜寒。 司马家南渡呆在江东,明面上是继承了洛阳的大统,但南北之争和士族之间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不光是宫廷里的司马家头疼,在朝堂上主事的人脑壳也胀痛。 庾冰的日子过得是战战兢兢,就像他的名字那样如履薄冰。于是,他就多次给自己的妹妹明穆皇后和康帝汇报:“你们看看我现在这样子,简直就是坐在火山口上。要不,还是把我外放出去,到地方上去任职得了?这样一来,大家也能安心一些嘛!” 可是,庾文君和司马岳并没有答应庾冰的请求。没办法,庾冰只好继续不分日夜地处理政事,一刻也不敢松懈。看到庾冰这么勤政,当时的人们都称赞他为贤相。 然而,越是被士族称赞为贤相,也越发逼得庾冰骑虎难下。到了建元二年,不堪重荷的庾冰活生生的累倒在岗位上,因病辞职的庾冰,在家里休养还不到两个月,也撒手归天了。这让东晋朝廷深感悲痛,册赠侍中、司空,谥号忠成,并以太牢之礼祭祀。 再说郭璞,这可是位了不得的大神。后世尊其为文学家、训诂学家、道学术数大师、游仙诗祖师。他精通五行、天文、卜筮等技艺,被誉为华夏风水学的鼻祖,所着的《葬经》,被推崇为中国风水文化之宗。洪武年间,翰林待制王祎曾断言过:“择地以葬,其术本于晋郭璞。” 相传郭璞的母亲离世后,作为风水玄学大师的他,竟把母亲的墓穴选在了一块距离河水仅百步之遥的滩涂地上。这个举动,可把郭家的亲戚朋友给得罪完了。 要知道,国人向来事死如事生。对祖宗的坟茔看的是重中之重,只要经济条件上做得到,都会想办法寻风水宝地。所以,对郭璞的做法,大家是议论纷纷,认为不该离水太近,甚至拿出“不孝”之名来威胁郭璞重新选址。 对大家的反对,郭璞并未改变主意,坚决表示一定要将母亲安葬在此地。他声称自己看中的就是这里,无法更改。至于大家担心的距离河水太近问题,郭璞则不以为然,表示并非如此。 最后,一众亲朋还是拗不过郭璞,只得由他去了。过了几年以后,人们发现,那条河改道了,离郭璞母亲墓地几十里的地方,都全部成了肥沃的良田。此时,人们才恍然大悟,意识到郭璞的高明之处。 当时,庾冰的哥哥庾亮,与郭璞相处的很不多,都是名士嘛,相互倾慕也很正常。托庾亮哥哥的福,庾冰和郭璞也算是相熟吧。 某次,庾冰家里有事,因为知道郭璞的本事,庾冰就把郭璞请到了自己的家里,让他给自家卜了一卦。如果非要推测的话,估计是庾冰的七个儿子出生以后,借着某个机会,庾冰想找郭璞问问七个儿子的前程,或者是说自家的后运。 然而,当看到落下的卦象时,郭璞沉默了很久,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庾冰见状,心中就有些焦虑了,他紧紧地拉住郭璞的衣袖,急切地问道:“先生,还请解释这卦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郭璞犹豫了好一阵之后,才缓缓说道:“将军,此卦……实难一言而尽。据卦象所示,您家中的七个孩子皆尊贵无比,但其中却蕴含着白龙凶兆,恐不利于顺遂。再就是,如果今后,你们家祖坟的墓碑生出金色,那将更为忌讳。” 听到这里,庾冰也陷入了沉默,谁也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些什么。所以,在庾冰劝说成帝把帝位传给司马岳,并等司马岳顺利继位以后,庾冰思虑着外放出镇地方,估计和当初郭璞解释的卦象有着很大的关系。 太宁二年,郭璞因力阻王敦叛乱,被王敦所杀。这个时候,庾冰正出任吴国内史。等后来苏峻之乱平定后,庾冰又出任振威将军、会稽内史。 对于郭璞说的白龙凶兆、墓碑生金,然后会影响家族的命运,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对庾冰一家来说,郭璞一死,谁的心里都没个底数了。 后来,庾冰的儿子庾蕴担任广州刺史,把家眷也带了过去,休沐的时候,也方便一家人团聚团聚。 某天,庾蕴上班去以后,他的妾室突然发现自己的房里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只白色的小狗。这让庾蕴的妾室觉得很奇怪,就问伺候自己的仆役知不知道这狗是从哪里来的,可仆役们都回答说不知道。 女人嘛,都很喜欢小动物,毛茸茸的,煞是可爱。庾蕴的妾室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家里人都不知道这狗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庾蕴的妾室还是舍不得把它丢弃了,于是,就偷偷的把它留在了家里养着。 说来也怪,这狗被庾蕴的妾室收留以后,见风似的飞长。很快,这只小狗就变成了大狗,眼角分明,与家里其他的狗比起来,个头细细长长的,体力也要弱一些。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又轮到庾蕴休沐了。庾蕴回到家里以后,兴冲冲地来到爱妾这里。一进院子,就看到了这条细长细长的白狗,心里很奇怪,咱们家没有养白狗啊,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呢。 于是,庾蕴就问爱妾是怎么回事。对原本的小白狗为啥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庾蕴的爱妾也说不明白,包括这狗的来历。 因为不清楚这狗的来历,庾蕴就有了把它丢弃了的想法。不过,在丢弃之前,庾蕴还是打算先让家里人看看,有没有谁知道这狗是怎么回事。 就在仆役们把这狗弄出去的时候,怪事发生了,众目睽睽之下,这条白狗居然凭空消失了! 这下,不光是家里人,就连素有见识的庾蕴,心里也是一惊。子不语怪力乱神,回到书房后,庾蕴突然想起父亲庾冰和自己说过的话,“景纯先生先生说,你们七兄弟命格都不错,但命里有带着白龙凶兆,恐有不顺。” 想到这,在回想起那只凭空消失的白狗,庾蕴不禁一阵阵头皮发麻,“这狗,莫非就是景纯先生说的白龙?”顿时,庾蕴的心里,像是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老家守着祖坟的族人给庾蕴递来一个消息:他们家祖坟的墓碑上居然生出了金子! 两桩事情一连起来,庾蕴的心里更加没底了。按照郭璞的说法,这两件事情出来之后,庾将要遇上大麻烦了。不管是在公署,还是在家里,庾蕴的心无时不刻像吊桶打水一般,没有个可以靠的地方,头发更是一把一把的掉。 到了太和六年,建邺那边传来消息,桓温带兵入朝,威逼褚太后废除司马奕的帝位。然后亲率百官至会稽王邸,迎司马昱入朝,是为晋简文帝,改元咸安。 擅行废立之事后,桓温的心口也很紧。司马奕可是明穆皇后的亲孙子,身上有着庾氏家的血。而司马昱是司马奕的叔祖父,现在,虽说有自己助力,让叔祖父抢了自己侄孙的位子,可庾家特别是庾冰的六个儿子都是朝中显贵,他们能吞的下这口气? 有了这层考校之后,桓温晚上哪里睡得着呢。咸安元年,桓温逼新蔡王司马晃自首,称与司马曦、司马综、着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倩、散骑常侍庾柔等人谋反,最终,司马曦、司马晃被废为庶人,殷涓、庾倩、庾柔等人都被族诛。消息传出,朝野哗然。 咸安二年,除了庾友和桓温的三弟桓豁是儿女亲家,眼看庾友全家祸事临门,桓豁的女儿赤着脚跑去见桓温,号啕大哭,为庾友求情,让桓温最终赦免了庾友一家外。其余的六兄弟全部倒在了桓温的刀下。 这一切都像郭璞当初给庾冰筮的那样,在白龙出现和墓碑生金后一一发生。而这个时候,郭璞已离世四十多年。 于是,在这之后,“见白犬必有灾咎”的说法愈演愈烈。但若是考究起来,这事兴许还可以追溯到郭璞为庾冰卜筮之前。 《周礼·春官宗伯下》中曾提到过:“王之丧车五乘,木车,蒲蔽,犬??,尾櫜,疏饰。”然后,《仪礼·既夕礼》也说:“主人乘恶车,白狗幦。”又云:“贰车白狗摄服,其他皆如乘车。” 换句话说,古代办丧事的时候,人们会用白色的狗皮来装饰丧车,以此祈求福气和消除不祥。也因为这样,人们把看到白狗也当成了晦气。 《汉书》里就曾有过这么一段故事。说是到刘贺在昌邑国当诸侯王的时候,曾经看到一只戴着帽子的白狗在他的王宫里出没。而且,很奇怪的是,白狗头上的帽子,前面有装饰,后面没有。 刘贺觉得这事很奇怪,于是,就问郎中令龚遂,“郎中令,寡人在宫廷里看见一只戴着帽子的狗,但那顶帽子后面没有冕旒,是怎么回事呢? 龚遂听到刘贺这么一说,顿时跪子地上痛哭流涕,“大王,您得注意点啊,这是服妖,意思是犬祸,是上天在警告您啊。” 元平元年四月,刘贺被霍光拥立登上皇帝宝座之后,没有宫廷政治经验的刘贺密谋除掉霍光,结果阴谋败露,反被霍光以行为“淫乱”、危及社稷为由而废黜,十二旒的冕冠仅在头上戴了二十七天。 随即,上官太后诏令刘贺回到昌邑国故地,后昌邑群臣悉灭,昌邑王国被废除,降为山阳郡。 元康三年,汉宣帝诏封刘贺为海昏侯。神爵三年,刘贺去世,海昏侯国因此被除。 从王到天子,再被废弃为候,等到身死之后,连侯国也终结了,刘贺看到的这只白狗,威力也是太震慑人了。 而在后来,“见白犬必有灾咎”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比方说《宋书·五行志》提到的“魏侍中应璩在直庐,欻见一白狗,问众人,无见者,踰年卒。近犬祸也”等等。 第11章 王仲文路遇白犬 王仲文担任河南郡主簿的时候,把家安在了离郡城不远的缑氏县。 这缑氏县原本属三川郡,始皇帝二十六年时设置,因境内的缑山而名。刘邦定都长安后,将缑氏县划入河南郡,也属于京畿范围以内。 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但这缑氏县的名气却不小。汉武帝时,有个叫公孙卿的方士曾在河南郡一带寻找神仙踪迹,结果,他在缑氏城上看到了仙人留下的痕迹。准确的说,公孙卿看到的这个痕迹就是有一只像鸡的鸟,在缑氏城上来回飞舞。 如果按照古人留下的画图推敲的话,当时公孙卿看到的像鸡的鸟很可能是一只雄性的红腹锦鸡。这个东西最接近传说中的凤凰,尤其是雄鸟,头上有金色丝状的羽冠,背上为浓绿色,全身为金黄色,颈部还有棕黑色的扇状羽毛,全身呈现出五彩的颜色,非常鲜艳靓丽,外形绚丽多彩。 而且,雄红腹锦鸡生活方式和老虎差不多,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这句话放在雄红腹锦鸡身上同样适用。 雄性红腹锦鸡的山头主义特别强,它们把自己的地盘划分得非常明显,如果有第二只雄性进入到它的地盘,两只鸡必定会争斗一番,胜的留下,输的离开。 不仅如此,红腹锦鸡的出没方式也十分机警,稍微有些响动便销声匿迹,动作之快让人咋舌。但是当时的人们并不知道这些,即使是现在,很多人仍然认为这红腹锦鸡便是凤凰的原型。 因此,当公孙卿看到这家伙的时候,他心中立刻认定,这就是凤凰!更何况,自己竟然能够亲眼见到这传说中的神鸟,那肯定是祥瑞降临啊! 于是,公孙卿急冲冲地赶回长安,把这件事情向汉武帝做了汇报,信誓旦旦地表示:“陛下,缑氏城就有仙人的遗迹,微臣有幸在那里目睹了凤凰的身影!” 听到公孙卿的汇报,汉武大帝还专程从长安出发,到了缑氏城,亲自去查勘公孙卿说的仙人遗迹。最后,还留下了那么一段经典的对话: “问卿:“得无效文成、五利乎?” 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求之。其道非少宽假,神不来。言神事,事如迂诞,积以岁乃可致。”” 那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很向往神仙术。而且,连汉武大帝在听了公孙卿的禀告之后都专门走了缑氏县一趟,亲自考证了一下仙人遗迹。因此,王仲文在河南郡当官,然后把自己的家安在缑氏县,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而且,这还和当时官员的集中办公制度有关。在古代,官吏们的休息时间并不逊色于后世。汉高祖在担任亭长的时候,时不时地就“常告归之田”。等到他威加海内兮归故乡以后,还秉承秦制在《汉律》中规定:“吏员五日一休沐”。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官吏们在连续工作五个工作日以后,就休息一天,回家洗洗澡换换衣服。当然,这一天,如果想要喝点小酒、游山玩水或是做些别的事情,也都悉听尊便,不会有人干涉。 这个福利待遇,可比后世没推行双休时好多了。古人每五天休息一天,双休制度实施以前,咱们可是六天才休息一天。 而且,除了这“五日一休沐”外,大伙儿还有轮休制度。集中办公的时候,一个办公室的分成两拨,轮流上班。譬如《汉书·霍光传》里面就是这样说的:光时休沐出,桀辄入,代光决事。”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等霍光同志按时休假沐浴离开朝廷,上官桀同学则进宫代替霍光处理政务。 不光如此,到了轮休的时候,如果哪位同志不识趣,非要带假上班,其他的人也是很有意见的。某次,薛宣在和同僚们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时候,就让张扶同志很是红了脸出了汗——“曹虽有公职事,家亦望私恩意。” 到了魏晋时期,官吏们的休沐制度更是以律法的形式进行了进一步规范和明确,轮休的时候,假期也明显长了许多。所以,缑氏县离河南郡治虽然有一段距离,但对王仲文的公务不会产生一点影响。 还有就是,那个时候,虽然制度上规定下班时间是三四点钟。但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集中办公的时候,手头上没事,提前跷跷班,聚在一起扯扯白,也没有人会说什么,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再说了,主簿的职务并不低,除了上头的郡守,其他人的职务都低得多,也不敢对他说三道四。提前个半个时辰下班,再从河南郡治走到缑氏县,步子稍微走快一点太阳都不会落山。 实际上,王仲文也经常这么做。而且,家里人也会掐着点将饭菜弄好,等王仲文到家以后,只要洗把脸,一家人就可以笑嘻嘻的坐在餐桌前。 但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某次,又到了王仲文轮休的时候 。但这天,府衙里的事情有点多,等到把手中的事情交接完毕,比往日里都晚上了一两个时辰。 当时,家里给王仲文驾车的仆役看了看天色,建议今天就在官驿里歇息一晚,明天再赶路。可王仲文却归心似箭,执意要连夜回去。 主仆二人驾着车一路疾行,走到离缑氏县还有十来里的地方时,天色也完全黑了下来。不过,好在这天晚上有月亮,路边的景物在月光下都看得亮堂堂的。 趁着月色赶路,对王仲文来说,也是很少的体验。一路上,王仲文更是思如泉涌,不时地左右回顾路上的景致。 等他们走到离家不远的一处沼泽地时,王仲文无意回头看了一下身后,在自己车驾后丈把远的地方,居然有一只白色的小狗施施然地跟在后边。 都说“狗来财猫来富”,再仔细一瞧,这狗长得憨态可掬着实可爱。王仲文一下子就来了兴致,赶紧让仆役停住了车。指着那狗对仆役说,咱们把这条狗带回去。 哪知道二人下了车后,刚走到离小白狗三尺左右的地方。那狗突然两只前脚离地嗖地一下站了起来,而且,身形还猛地一长,长得比王仲文和仆役还高,而且,样子也变得极为丑陋。 按照后来主仆二人对家里人的说法,他们俩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小白狗在面前变成了方相,四只眼睛红的像火,嘴里的尖牙往外暴出,甩着舌头张牙舞爪的作势向二人扑来,那样子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主仆二人顿时吓了个半死。好在两人还有几分胆量,再说又是看着这方相是小狗变的,两人也麻起胆子和方相打斗。 但是,大半夜的,看着一只白狗在自己面前突然变成方相,说王仲文主仆二人心里不虚也是假的。反抗是反抗,但也是一边反抗一边退。等绕过车退过了沼泽地以后,主仆二人掉头架起飞趟子就往家里方向跑,那样子是差不多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 好在,那白狗变成的方相,在主仆二人绕过车之后就停了下来,围着王仲文的车打转。没有继续追主仆二人,也不知道是它脚力不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主仆二人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家门口。两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快开门啊!快开门啊!” 家里人本来就在念叨王仲文怎么还没到家,这时听见外面焦急地喊声,赶紧打开门走出来。看到院子外主仆二人神色慌张的样子,心里也着了急。 “出啥事啦?你们咋这个样子嘞?” 主仆二人犹自神魂未定,等看到家里人出来,但也稍许松了口气。 “刚才我们遇到了一件怪事儿……”王仲文喘着气说道。 “啥子怪事?”家人追问。 “我们在沼泽地那边碰到了一只小白狗,它突然变成了方相,还袭击了我们!” 等听到主仆二人说是在沼泽地那里碰到一只小白狗突然变成方相袭击他们,家里人都是一脸的不信。“不会吧,会不会是你们看错了?” “绝对没有!我们看得清清楚楚,那只狗真的变成了方相!”…… 那地方离家并不远,再说王家搬到这里来这么久,也从没听说过那段路上发生过什么怪事。家里稍微胆大的一些人就有些坐不住了,什么东西,还欺负到我王家人头上了。 于是,一时间,十几个王家人,拿刀的拿刀,举枪的举枪,打着火把簇拥王仲文主仆浩浩荡荡地朝他们遇到白狗的地方杀过去。 等到了先前主仆二人停车的地方,王仲文的车还在那里。但主仆二人口中说的白狗变成了方相却没了踪迹。不光如此,一大伙人打着火把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很久,什么痕迹都不曾有。 这下,让王家人心里都有些疑惑了,萝卜扯了坑还在啊。可主仆二人的样子,不可能是作伪啊?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呢? 好端端的回家休沐,本以为是狗来财,结果一只白狗居然变成了一尊方相,还要搏杀自己。这个假期,给王仲文弄得是相当的郁闷。 更关键的是,等家里人一起去的时候,却连蛛丝马迹都没有一丝一毫。呆在家里,主仆二人邀着家里人又去看了几次;结果,越看,王仲文的头越大了,觉得自己和驾车的仆役是不是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等王仲文在家里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家里人也是相当的紧张,鬼神之说,在那个时候,谁也不敢断言。把该做的都做了,大家心里都得个心安。王仲文也安安心心地上班去了。 过了个多月后,又到了王仲文休沐的日子。这回,王仲文放工放得早一些。主仆二人驾着车顶着日头往家里赶,走到上次遇见白狗变方相那个沼泽地时,才到平日里王仲文下班的时间。 虽说上次的事情在家里请术士打扮了,但回想起来,主仆二人心里还是有些阴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这会儿两人对看了一下,都不说话了。 可是越是怕什么越就可能会发生什么。就在主仆二人左看看右瞧瞧风平浪静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一尊方相又突然升起在他们的面前。 本来就有些疑神疑鬼的,现在,这尊方相还是大白天的跑出来,主仆二人的魂都差点吓掉了。两人拔腿就拼死命的往家里跑,结果,还没跑到家门口,一主一仆就死在了半路上。 都说人吓人吓死人。王仲文主仆第二次看见方相的时候,究竟看到的是第一次那只小白狗变成的方相,还是有人假扮的方相,谁也说不准。但结果却很肯定,这次王仲文已经受惊吓而死。 如果按阴谋论的说法,王仲文主仆第一次遇上小白狗变成方相的时候,心里还算有几分镇定,但第二次,这突然出现的方相,就有点让人心惊了。 为啥这么说呢?因为第一次遇到“方相”时,他们虽然害怕,但至少还有思考和反应的时间;然而这一次,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准备,而且“方相”出现得如此突兀,甚至可能是特意挑选了一个他们最松懈、最意想不到的时刻。 这种情况下,人的心理防线往往会瞬间崩溃,更何况是本来就心虚的王仲文主仆二人。 所以,如果说第一次只是巧合或者恶作剧,那么第二次则显得有些诡异了。关键就在方相这个人物身上,他为何要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王仲文主仆面前?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了这一切,想要借此吓死王仲文? 这些问题都让人不禁心生疑虑,仿佛背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周礼·夏官·方相氏》是这么说的:“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隶而时傩,以索室驱疫。” 然后,郑玄解释到:“蒙,冒也。冒熊皮者,以惊驱疫疠之鬼,如今魌头也。时难,四时作方相氏以难却凶恶也。” 如此一样,在世人的眼里,这方相的身形也就很高大。这么一尊大神身披熊皮,头戴面具,面具上有四颗金黄色的眼睛,身穿黑色衣服和红色裤子,左手拿着盾牌,右手握着长枪,周围还有数百名小卒张牙舞爪,简直就是一个鬼王带领着无数小鬼。 白天,看到这样的方相,也许不会觉得有什么,兴许还只是把它当做歌舞表演;但如果是晚上,冷不丁看见,你要说心口不紧,估计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所以,身为河南郡主簿的王仲文,倒底是怎么死的,恐怕谁也说不准。把他的死因往那只白狗身上推,或许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第12章 白犬乃是前世人 宝元元年十月,李元昊在兴州建国称帝,国号大夏,文武百官,一应俱备。消息传到汴京,宋境上上下下一片哗然。 原本捏着鼻子默认李氏武装在西域自由飞翔的赵氏皇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下子也傻了眼。完全没有想过李元昊会如此不给脸面,掀了桌子不说,还把桌子下的东西都给摆到了台面上。 坐在宫城里的赵祯听着外面一浪高过一浪要求惩治李氏的呼声,心里也是烦得很。太宗皇帝以来,我们赵家待你李家一直不薄,只要你李氏承认自己是赵家的藩属,为赵家戍边,就是大大的忠臣。 现在,你李元昊弄这么一曲,把我赵祯往哪里摆呢?要是我不发表下意见做点什么,还有王法吗? 在随即的大朝会上,赵祯立马就这事向朝中大臣征求意见。义愤填膺的文武百官从圣德开始说起,有理有据地争论了好多天之后,终于形成了一致意见:这李元昊狼子野心,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打击一下真不知道锅儿是铁打的。 于是,按照百官的建议,赵祯先是下诏削夺李氏的赐姓和官爵,然后宣布关闭榷场停止与李氏武装的互市,双方的关系正式宣告破裂。 汴梁城出台的这些措施,给李元昊带来了莫大的压力。先是名义上,过来自己终究还是臣属,虽然积累了这么多年,但猛地站出来和往日的主人撕拼,说一点压力也没有那也是在讲逛逛。 不过,对赵祯的“削夺赐姓官爵”,李元昊根本就不在意,全当赵宋在放屁。自己的地盘上,都知道自己原本就不姓李,现在恢复嵬名氏也不过是举族返宗而已。至于赵家给的官爵,老子现在也是皇帝,能看得上吗? 但是,赵家关闭榷场停止互市,这可刺中了李元昊的软肋。这么多年来,榷场里交易的盐、茶、酒、铜、锡、铅、矾、乳香一下子断了来路和去路,就有些让人抓瞎了。 别的不说,单单那茶砖,可是帮助消化肚子的好东西。自己手下的兵士和牧民,也靠着赵宋来的茶砖维持着战力和体力。至于丝绸美酒,更是秩序等级的象征,没这些东西给自己的底下人赏赐,岂不是乱了纲常? 思来想去之后,李元昊心里一横,你赵祯天天坐在宫里,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榷场不开了不说,还到处修军寨抓走私,这不是把我往死里逼吗? 你都不让我活了,那我就干脆玩把大的。于是,李元昊就点起十万精兵,浩浩荡荡地向南边开去。 收到消息的赵祯先是一惊,然后也不甘示弱。随即点起将领组织人马向西直奔李元昊而去。在宋夏边境,双方开始了第一次大规模的交手:三川口之战。 对李元昊来说,这一战,我一个光脚板的难道还怕你穿皮鞋的?有了这样的底气,生怕打坏自家盆盆罐罐的赵氏,自然也放不开手脚。 战事结束后,坐在宫里的赵祯对着自己面前的地图忧心忡忡。这些年来,我们赵家对他们还是太好了,竟然被他们坐这么大了。北辽我打不过也就算了,但你这个李元昊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也骑到我头上拉屎来了! 到了康定年间,赵祯终于下了决心,得想办法把李家干掉才行。于是,在经过一番殚精竭虑之后,赵祯任夏竦为陕西略安抚使,韩琦、范仲淹为副使,共同经略宋夏事务。 但老赵家又有个不好的习惯。不知道是不是赵家子孙特崇拜赵老大的武力值,然后又恨自己不能像赵老大那样提马沙场,所以,在对外的攻略中,老赵家的很喜欢排兵布阵,遥控指挥、监察前线将士排兵布阵、行军作战。 而且,不管外头的形式是多么千变万化,要是带兵的将领没按老赵家的战略去打的话,打赢了也会担上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好在等到帝位传到赵祯手上的时候,环境稍微宽松了些。所以,在赵祯给夏竦、韩琦、范仲淹等人交代西夏事务探讨攻略方案的时候,这几位大佬也敢于指出官家思虑不周的地方。 甚至,为了纠正官家不合时宜的地方,几位顶级大臣还拿出了谁声音大谁有理的方式,震得殿里的宫娥和侍卫们连连后退。 这可是军国大事,万一走漏了消息,殿里的人不会怎么样,但自己这群人却小命难保,还是隔远点好。 都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看着官家被几位大臣顶得下不得台,这天,在殿里值守的侍禁李贵勇敢地站了出来,“官家,俗话说主辱臣死。微臣要到西边去,为官家擒杀这些贼子。” 脸色正红一阵白一阵的赵祯,瞅着自己身边的人这么有眼色,心里自然欢喜的紧。当即就借着李贵的请求岔开了话题,当着几位大臣的面,很是表扬了李贵几句,还还让拿出些绸缎作为赏赐,打发李贵出宫等候消息。 李贵这么插了一曲,殿里的气氛顿时比先前缓和多了。接下来的讨论中,估计夏竦、韩琦或者范仲淹他们再摇头表示不同意见的时候,赵祯肯定会时不时地长叹一声,“爱卿,你们看朕的侍禁都这么勇于担当,我们是不是……” 响鼓不要重锤敲。等赵祯连续重复几次之后,夏竦他们也很头疼李贵刚才送给官家的这步梯子。但能跻身朝堂的都是人精。再怎么说,赵祯是天子,自己这些人都是臣子,总不能老是驳官家的意思吧? 要是官家再表扬李贵几句,那不就是说官家对我们这些人不满意,在用李贵敲打我们。 有了这层想法之后,夏竦他们就很自然地站到了赵祯的高度去思量官家提出的西夏方略。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很快,君臣们便形成了一致意见。 西行的路上,队伍里的李贵,职务也明确了:寨主。而且,在得知李贵是主动请命并得到了官家的高度赞扬之后,负责统筹的官员还细心考虑到了李贵没有基层工作经验的实际情况,让李贵驻扎的军寨并不靠前,补充调拨给李贵的,还有许多经验丰富的老兵。 一开始,队伍里有些人对上头这样安排李还颇有微词。这是哪路神仙呢?衙内不像衙内的。等弄清了李贵的底细以后,一个个都不说话了,即便是私下里嘀咕,但都是暗自庆幸。 这李贵的后台可是官家。有不有真本事,咱们先不说,但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是一尊大神。真要让自己和李贵一队的话,怎么完好地把这个吉祥物弄回京,比上阵杀敌还累呢! 于是,越往西北走,李寨主越来越乐呵了,也庆幸自己在官家面前表的态。几位大佬对自己的安排,表明了就是让自己去打打酱油,不光不会让自己少一根汗毛,军功还少不得自己的。 既然左右无事,李寨主心思更活络了,上下打点了一番之后。他还让人将自己的妻妾接了过来,甚至连家里养着的那只白狗,都带上了。在他的心里,这一趟西行,完全是一次郊游罢了。 好不容易走到自己驻扎的军寨,把兵士们集合在一起训训话之后,李寨主转身便安抚自己一路上哭的娇滴滴的妻妾去了。 看到军寨的兵士们一脸的懵逼。虽说咱们驻扎的地方离前线还远得很,可终究也属于前线。这位京城来的大老爷,领着一群莺歌燕语,还有猫狗,和咱们驻扎在一起,这叫什么事呢? 而且,随着李寨主的到来,往日里的操练,也发生了变化。一天三炼到一天一炼甚至两天一练,全看李寨主的兴趣。为此,跟着李寨主一起过来的老兵还劝过几回,但李贵却振振有词,“咱们这还远着呢,哪里会打到这里来。再说了,我又不懂,你们觉得该怎么弄就怎么弄吧。”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眼见劝说不动,老兵们只要硬着头皮加强自我训练,谁叫过来的路上,李寨主一直是好酒好菜地待着咱们呢。 但军寨原来的兵士,却不这么看了,寨主都没要求,你们几个新来的磨我们干什么?几番折腾之后,有的,想法子离开了,有的,也耍起了滑头。 对这些,李贵也不过问,似乎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每日依旧歌舞升平,时不时的领着家眷带着狗到寨外田猎一番。反正,这离前边,都还有一两百里呢。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李元昊再次率兵南下。而且,这次,李元昊还声东击西玩起了计谋,一支西夏兵绕开边境直扑宋境,李贵所驻扎的军寨首当其冲。 猝不及防的李贵,听到西夏兵进攻的消息也是一惊。等他手忙脚乱地组织起队伍时,西夏兵已经兵临城下了。一番战斗之后,军寨很快被西夏军队攻破。 李寨主还好,有几个老兵一直护着往后面退,但他的家眷连同带着的猫狗都成了西夏兵的战利品。 那支西夏兵攻破军寨之后并未恋战,分了一部分人押着战利品往西夏方向撤,另一部分则继续往宋境进攻。 李寨主的家眷,也被看守的西夏兵打散了。不过,他们家养的那只白狗,倒是非常忠诚,虽然吃了西夏兵的好几鞭子,但却一直紧紧地跟在李贵妻子身旁。看着那狗如此护主,看守俘虏的西夏兵士倒也没有继续为难李贵的妻子。 越往西北方向走,李贵的妻子越是泪襟襟,这被他们掳去,估计是没希望再回家乡了。 某次,途中休息的时候,李贵的妻子看着卷缩在自己脚边的狗,忽然想起一桩事来。于是,她苦笑了一下,对着狗说,“往年间,我听人说,白狗都是人变的,是为了还债来的。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你能带我逃回去吗?” 她的话落音之后,原本趴着的狗一下子站了起来,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又低下了头,仿佛听懂了李贵妻子的话。 李贵的妻子不由地心中一喜。于是,在接下来的往西边走的时候,就偷偷地藏了一些食物。 过了几天,晚上宿营的时候,那白狗溜了出去,到了半夜时分,又悄悄溜了回来,咬住李贵妻子的裤腿,往外面拖。 看到这个情形,李贵的妻子立刻明白过来了。猫着腰,跟着狗悄悄的跑出了看守的营地。 在往东南边跑的路上,那狗机警的狠,一旦发现前方有西夏的军队,那狗就会引着李贵的妻子在草丛里躲起来,直到警戒解除了,才会领着自己的主人继续往前走。 如果是躲藏的时间长了,又累又渴的时候,那白狗还会想办法引开敌军,找一处水源,把自己的身上弄得湿湿的,再水淋淋地跑回来,让李贵的妻子借着自己身上的水续命。 就这样,他们经过了六七天的躲躲藏藏和忙于奔命,终于回到了李贵当初驻扎的军寨。而这时,这个军寨也重新回到了宋军的手中,寨主依旧是李贵。 原以为早已在战乱中送命的妻子,现在狼狈不堪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李贵也是很惊奇。赶紧问妻子是怎么回事。 等妻子把事情的经过一说。这回,李贵一下子开了窍突然醒悟了过来。赶紧把妻子回来的消息和看到的原原本本地禀告给自己的上司。 借助李贵妻子逃回途中的见闻,宋军及时调整了策略,李贵也随着大军往西北进拨,击溃了几支掉在后面的西夏兵士,算是扳回了一本。 战事结束后,李贵妻子从西夏兵士手中逃回宋境及宋军借着她述说的消息扳回一本的事,慢慢地就成边陲传到了汴京,得知此事的赵祯更是龙颜大悦。 这几年,不知多少大宋的子民受了李元昊的诱骗跑到了西夏,但李贵的妻子却设法从虎口里蹦了回来。还没有李贵和他的妻子回京,朝廷的封赏就来了,李贵的妻子被封为崇信县君。 至于,李贵军寨被破的事,也没人过问了。可惜的是,那条带着李贵妻子回来的白狗,再也没有听说过了。 都说白犬成妖,从李贵妻子身上的这件事来看,似乎也并不如此。 第13章 孙氏犬负米救主 话说石敬瑭驾崩以后,后晋的大统传到了他的侄儿石重贵手中。跟着石敬瑭打天下的一众老兄弟,很多人心里都有了自己的小九九。 譬如说驻守青州的杨光远,作为石敬瑭的亲家,贵为东平王。在手下人的不断游说下,也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 毕竟,作为一方诸侯,谁没个上进心呢?就像当年大师兄大闹天宫时面对玉帝请来的佛祖,依旧坚信“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再说,当年石敬瑭自己也还不是靠着手里的军队,驱狼吞虎,把燕云割了,称臣契丹,虽说名声不怎么样,但好歹也过足了皇帝瘾。凭什么他做的,我就做不的呢? 俗话说得好:“人一旦有了想法之后,野心就会像草一样疯长。”这么大的事情,风声很快就传到了开封。 得知消息的石重贵顿时大怒,心里暗骂:“杨光远你个老匹夫,竟然敢把自己跟叔父相提并论!让你继续当着东平王都是老子的极限了,现在你竟想把我给拉下马来?” 不过,怒归怒,这石重贵也不是草包。明面上,石重贵让马仁镐担任节度副使,并派他前往青州慰问杨光远。 这样做既能显示出自己对杨光远的尊重,好歹杨光远也是叔父的亲家,也是自己的长辈,同时,石重贵也想借此机会稳住杨光远,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来准备应对措施。 暗地里,石重贵调集李守贞率领精兵强将进驻郓州,控制了黄河天险,切断了青州与契丹之间的联系。 马仁镐的仪仗大张旗鼓地开到青州以后,杨光远头上也冒了一阵冷汗,以为石重贵抓住了自己的把柄;随即暂停了与契丹的联系。 然而,当他看到马仁镐在履行完慰问的程序以后,在青州城里整天只是游手好闲,到处吃喝玩乐,甚至公然抢夺歌女带回府中,连自己身上节度副使的职责都不过问之后,杨光远渐渐放下心来。 等到马仁镐打起仪仗回转开封,杨光远就再度启动与契丹的联系。也就是这时,才发现问题大了,连续派出的眼线全部被郓州驻军截杀,信件全部都交到了开封。 眼见事情败露,杨光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派兵劫持了淄州刺史,强行打通了青州与契丹的通道,招引契丹南下。 天福九年二月,杨光远领着青州兵西行博州,计划与契丹兵合一处,却不想被郓州屯兵所阻,只得退回青州。 五月,契丹被晋军击退以后,石重贵任素与杨光远有隙的李守贞为青州行营都部署,率步骑两万讨伐青州。 都说宁为太平犬,不当乱世人。孙氏犬负米救主的故事,就是这个时候传下来的。 看着外头的朝廷大军,住在青州城里的人都有些慌了。杨光远这一举旗,他们这些住在青州城里的平头百姓,立马也成了共犯。 其实,当时杨光远心里也慌。虽说是东平王,但自己的手下并没有太多的士兵。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安抚着城中的百姓。 不过,杨光远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他心想:“青州城坚池深,李守贞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于是,他派人四处散播消息,说自己是被逼无奈才造反的,希望能得到朝廷的谅解。同时,他又指盼着被晋军击退的契丹能够再度南下,拉自己一把。 可惜的是,辽太宗当时都被晋军追得连车驾都给扔了,靠着抢过兵士的骆驼才得以脱身,哪里还有心思惦记向自己称臣的杨光远呢? 坐在青州城里的杨光远,每天看着北边是望眼欲穿。可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随着大军围城的时间越来越长,青州城里,能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老百姓藏着的粮食,也被杨光远的手下逐户清理了出来,作为军资使用。 当然,收缴粮食的时候,守军的话说得很好听:“等外头的大军撤退了,我们一定会补偿大家的损失。”但现在,每户人家要是私藏粮食,那就是通敌嫌疑,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至于吃的,东平王会统一调配。 面对这样的情况,城中的百姓们只能默默接受。他们知道,如果不服从杨光远的命令,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于是,他们把家中仅有的一点粮食交了出去,期盼着这场战争早日结束。 黑脸红脸都唱过之后,青州城里的粮食全被收拢了起来。然而,当百姓们眼巴巴地等着守军分粮时,他们却大失所望。无论是富户还是穷人,分到手中的粮食少得可怜,熬出来的粥稀得可以当镜子照。 到了天福九年十二月,青州城里的粮食终于被消耗得一干二净,饥饿和死亡笼罩着这座城市,饿死的人数不胜数。 眼看着北方的契丹援军根本不可能到来,杨光远感到绝望。他的儿子杨承勋趁机将他劫持,并打开了城门,向李守贞投降。 这一年的闰十二月,李守贞率领军队进入青州城。被缴械的守军组织出来在大街上迎接朝廷大军的青州百姓个个一脸菜色,有气无力,摇摇晃晃地,站没个站像,坐没个坐像,看的李守贞直皱眉头。 自己终究是评判而来,虽说杨光远和自己有私人恩怨;但青州城里的百姓也是被杨光远裹挟而已,又不是主动背叛朝廷。于是,李守贞便命令军士对城中进行梳理,及时救济遭难的百姓。 令人惊讶的是,全城大梳理以后,青州城西城门有一户姓孙的人家,在这场长达半年的围困里居然全家无一人伤亡,而且,也不像其他百姓那样面黄肌瘦摇摇欲坠。这让军士们大为惊疑,仔细盘问一番之后,才发现事出有因。 原来,这孙家,本就是青州城的一户富户。他们家在城外有老大一个田庄,每年的收成都及时进了城。李守贞围城的时候,还有好几个将领在孙家的庄子里住过。 而且,这孙家的家主又挺有心计,深知不能把所有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杨光远进青州时,孙家就第一时间抱上了东平王的大腿。在最开始启动收粮时,守军并没有难为他们家。 大军围城的前几个月,孙家的日子还算过得去,虽说明面上不能喝酒吃肉,但用藏在家里的粮食填饱肚子还是不成问题。 可随着围城的时间越长,连杨家的子弟都开始出来带头收缴存粮之后,孙家的家主眼睛也是毒辣,第一时间就把所有的存粮全部交了出去,然后举族待在一起,靠着守军调配的粮食吊命。 当时,孙家人还对家主的做法有意见,等看到其他的富户因为还私藏有粮食被守军拖出去吊打之后,才停止了对家主的抱怨。 不过,每天靠着那可以照出人影的稀粥吊命,再回想着前头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聚在一起的孙家人对时局是议论纷纷。好在孙家家主很有威信,压下了这些声音。 然后事情就简单多了。看着稀粥一天比一天稀,又没有守军和乱民冲进家门,家里的抱怨越来越大。一次,当他们一家在关起门喝完能照出人影的米粥后又偷偷埋怨的时候,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响动,可把他们家吓了个半死。 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是守军听到了他们说的坏话或者是城外的大军进了城。一家人紧紧的团在一起,听天由命。 过了许久,周围依然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孙家主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想要一探究竟。 当他看到门外的景象时,不禁瞪大了眼睛——原来是自家养的那条狗在屋外走来走去,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跟着孙家主出来看到这情形的人,都叫骂起来了。但是被孙家主给呵斥住了。因为他发现,自从家里的粮食被守军给弄走以后,这些日子里,根本就没顾上狗。可这狗,看起来并不像挨饿的样子。 于是,当着家里人的面,孙家主对狗作了一揖,“狗啊,养你这么多年,这段时间没顾上你,实在有些对不住。现在,家里已经断粮好几天了,再这么下去,估计就要饿死人了,该怎么办呢?要是你能帮我到田庄里弄点粮食回来就好了。” 看到家主对狗作揖说话,家里人都是呆了,还以为自家的家主得了失心疯。 然而令人感到怪异的是,那条狗似乎听懂了孙家主所说的话。它乖巧地站在家主面前,昂着头,不停地摇晃着尾巴。 天黑以后,夜幕降临后,孙家家主找来一个口袋,将一封书信放入其中,接着把口袋系在狗的脖颈处,轻轻拍了拍狗的脑袋,“现在,咱们家就靠你了。” 孙家主的话语刚刚落下,那只狗便迅速离开了家门。不等天亮,狗就回来了,浑身湿漉漉的。更让人惊讶的是,狗的背上竟然驮着一袋大米。孙家人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了。 依靠狗背回来的这袋米,再加上守城士兵分发的食物,孙家熬的粥也稍微浓稠了些。也不至于像前几天那样半夜爬起来喝水充饥。 而且,从那天晚上狗背着米回来开始,直到朝廷大军开进青州城,这几个月时间,每天晚上,孙家的狗,都会背着一袋米回家。也全靠这狗背回来的粮食,一家人才撑到大军进城。 听到孙家人这么解释为什么他们家能坚持到现在没死一个人,军士们都难以置信。 要知道,当时大军围城的时候,按照上头的安排,别说是人了,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而现在,孙家居然说有一条狗能随意地背着包粮食进进出出,这怎么可能! 于是,领头的将校就点了几名士兵,让他们去城外孙家的田庄核实情况。 过了一会儿,那几名士兵回来了,他们带来了惊人的消息:孙家人讲的是事实! 兵士们说,留在田庄的孙家人告诉他们,大约三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家里的狗突然半夜钻进了他的房间,当时还把他吓了一大跳。 当时大军已经围城好几个月了,城里城外的消息都断绝了。他们一直在担心城里的家人的安慰。直到取下狗脖子下的口袋看到家主的信以后,他们才终于放下心来,至少没有传来噩耗。 现在,知道了家主他们没有吃的,但他们也找不到其他的法子把粮食送进城。只好按照家主讲的,把粮食装到口袋里背在狗的身上,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没想到,家里的那条狗竟然真的做到了。 两边的消息相互印证后,众人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看着跟着孙家家主身后的狗,大伙儿的眼睛都是一阵阵发热,连带对孙家家主都高看了几分。 这时,一个曾在孙家庄子住过的士兵正好路过这里,听到大家的议论之后,忍不住插话道:“怪不得我好几次看到一条身材臃肿的狗在夜里跑过去,当时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或者是什么怪物,一直不敢说出来,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啊!” 就这样,大军围城期间,孙家养的狗趁着夜色出城背米救主的故事,通过一层一层的上报,最终传到了李守贞那里。 听说这事之后,李守贞也很有兴趣,便让人把孙家家主和他们家的狗带过来瞧瞧。可是,等兵士们再到孙家时,孙家人还在,但那条狗却不见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至于杨光远,被儿子劫持投降后,石重贵以杨光远曾以太原归晋的事赫免其罪。但朝臣议论说:“岂有反叛罪行滔天而赦免之理”。最后,杨光远被李守贞依律处死刊,车裂而死。 再后来,孙家犬负米求主的故事就传的越来越简单,连故事的背景也都被淡化了。 想来,兴许是杨光远紧闭城门后,朝廷大军围困期间,孙家为了活命,迫不得已把家里的东西资助给了守军。但随着杨光远被绞杀,这事儿就有点不好怎么说了。 于是,在道与义的双重标准下,这条狗负米救主的事,也只能只好当成一个传说。 第14章 虽兽貌而人心也 西夏兴起后,在宋夏交界的边境之地,一直处于紧张状态。面对西夏强大的大兵团作战策略以及自身马匹资源匮乏的困境,戍边的将士,慢慢地琢磨出了一个寨堡打法。 这打法,讲穿了,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依托这关隘要道,每隔一段距离就修上些易守难攻的碉堡,密密麻麻的,像蜘蛛网一般。里面再放上数十或者数百名兵士,战时打打仗,平时屯屯田,屯田作战两不误。 可就是这个法子,派上了大用场。不光是成了西夏骑兵奔跑时的绊马索,还如一根粗鲁的棍子堵到了西夏的嗓子眼。 试想一下,西夏黑压压的骑兵一鼓作气地冲进宋境,还没跑上几步,就看见前面一片密密麻麻的乌龟壳,不得不紧急勒住缰绳。 打吧,自己这伙人都得下马,骑兵当做步卒使,硬着头皮去攻城。可这守城,却是宋军最擅长的东西,而且,堡寨里还保不准有床弩之类的大杀器,纯粹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长,拿手下健儿的命去填。关键是,还不一定打得下。 不打吧,这些乌龟壳子却又如鲠在喉般横亘在进入宋境的必经之路。绕也不好绕,即使是绕过去了,万一前头受了挫,岂不是被宋军弄成个关门打狗? 面对宋军筑起的这些乌龟壳子,西夏那边是恨得直咬牙,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硬着头皮试着攻了几回,结果除了丢盔弃甲狼狈逃窜之外,更糟糕的是,随着自己往后退,宋军还把堡寨往自己这边挤,硬生生地被宋人占了不少土地。 等这打法报到汴梁城以后,朝堂上的大佬们都乐了,正愁着不知怎么戍边呢,这东西好啊,得大力推广。 于是,坐在位置上的赵家人大手一挥,“诏,将来再讨西贼,自径原、环庆择便路趋灵州,当于兵行之道两旁,筑城堡约十五处,置守具,积粮草。” 在径原路的渭州,有着一处叫蒿店的关隘。因为地处战略要地,修在这里的堡寨还得到了提质升级。不光是设立了由朝廷直接任免的巡检司,堡寨的规模,也比其他的地方大得多,几乎可以媲美一座小城。 至于驻扎在这里的兵士,也不是一般的边军,而是禁军。 庆历年间,西夏军队突然叩边,告警地狼烟一股接一股的升起,一路蔓延至京城。坐在汴京的赵家子弟反应也很迅速,一张从宫里传出的作战舆图,很快就传到了基层将领的手中。 且说这蒿店巡检司的张殿直,接到上头指令后,当机立断率领麾下一部分精兵强将,风驰电掣般驶出军寨,准备内外夹击,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剿灭这支来犯之敌。 根据上头的命令,蒿店巡检司的张殿直带领部分士兵,疾驰出军寨,一举歼灭这支入境的敌军。 然而,正如那句古话所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战场上的事,情况往往变幻莫测,毫无定势和规律可言。来自宫中的作战舆图,这时就有些尴尬起来。 不理它,即便是胜了,总结的时候弄不好也会有个抗旨不遵的大罪。理它,却有可能是羊入虎口让自己的兵士白白送命。 领兵在外的将领,没有了临机应变决断的权力,这场抵御和围剿敌军的战斗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在很多关键时候,明明已经稳操胜券,完全有能力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或者顺势展开追击行动,给予敌人致命性的打击。却因受限于既定方略,只能束手束脚、犹豫不决,甚至眼睁睁地放走敌人,任其逃脱生天。有时候,还被缓过气来的敌军抓住机会反咬一口。 那位受命在外领军寻觅战机以击败敌军的张殿直,在这场激烈的抵御和围剿战役中,眼睛都憋红了:蒿店的堡寨惨遭敌军猛烈攻击后失守,就连他自己的家人老小也不幸被敌军掳走了。 然而,最让人气愤的是,由于缺乏上方明确的指令,张殿直还只能无奈地远远尾随在敌军身后,眼巴巴地望着他们撤退,像是给他们送行一般。 待到敌军完全撤出宋境,硝烟散尽,战争落下帷幕,诸位大佬的工作总结出来以后。可怜的张殿直,还给撸了下来。 原因也很简单,蒿店给敌军破了,损失惨重不说,关键是还有大量的百姓和粮草让敌军给掳走了,驻扎在这里的,现在还活着且官职最高的,就你张殿直了,不撸你撸谁啊?对上对下总的有个交差的地方吧。 于是,张殿直和他领着的那些禁军,全部干上了仆役的伙计,光着膀子夯土,修葺破损的堡寨。那日子,过得张殿直直叫憋屈。 好在这情况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大半年后的某天下午,张殿直正与其他军士们一同忙碌地修缮着堡寨,巡检司来人找到了他。 等到了巡检司以后,那位新来的巡检大人正站在门口来回踱步,看见张殿直进来以后,急不跌地带着张殿直往内堂走。 进入内堂之后,张殿直一眼便望见了一道令他无比熟悉、甚至刻骨铭心的身影——自己被敌军掳走的妻子。他的目光仿佛被磁石吸引一般,紧紧锁定在妻子身上,以至于站在妻子身旁那位身着内侍服饰之人,完完全全地被他无视掉了。 张殿直激动万分地张开双臂,迎接着径直飞奔而来的妻子。当两人相拥在一起时,他心中却一片茫然,不知究竟该如何去抚慰眼前这个泣不成声的女子。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传入张殿直的耳中。他循声望去,只见巡检大人正满脸笑容地指着那个身穿内侍服装的人说道:“张殿直啊,这位乃是宫中派来的天使,官家可是有重要口谕要传达于你呢。” “张殿直,这是宫内的天使,官家有口谕给你。”巡检大人笑嘻嘻的指着那个穿着内侍服饰的人。 张殿直闻言,赶忙收敛心神,恭恭敬敬地朝着天使行了一礼。等听到天使说官家表扬自己的妻子忠肝义胆拼死南归,自己也官复原职的消息时,张殿直是满头的雾水。直到夫妻俩从巡检司出来,张殿直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堡寨被攻破之后,张氏和蒿店的其他百姓一样,被敌军裹挟着往北走。那些敌人扬着鞭子,赶他们就像赶牛羊一样,要是谁的步子稍微慢了一些,鞭子就会无情的落在头上。越往北走,离家就越远,一路上,哭声是络绎不绝。 张氏说,不知道是朝廷的大军追得急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在路上,听那些看押他们的敌军说,这次,他们冲到蒿店时花了十多天时间,但从蒿店撤到他们聚集的地方,只用了六七天。 因为赶路赶得急,被他们掳走的宋人中,有些年纪大了些,实在走不动,被他们活活打杀了的也有,尸骸也就被随意地丢弃在路上。 但敌人从蒿店掳走的牛羊,甚至是狗,那些人却照顾的好好的。想来是他们认为,年长的宋人,还比不上一条狗能给他们带来实利吧。 到了地人聚齐南下的地方,从蒿店这边被掳过来的宋人和牛羊牲畜一起,被他们分成了好几堆,作为财货分给了这次入宋出钱出力的羌人。 张氏被分到了一个小部落的首领手上,除她外,还有几个从渭州掳到的宋人,男男女女都有。 对掳来的宋人,敌人看管得很严,做的是又苦又累的活计,稍不如意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鞭子。吃的穿的也给的极少,想来也是怕我们会偷偷溜走,或者是反抗。 一开始,也不是没人想跑。可一天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候都饿得啃草根吃,哪里有什么力气呢?很快就被他们给抓了回来,当着大家的面活生生的打死。 在那个小首领家里,张氏的负责的差事是打水烧火,伺候他的妻妾。但这对张氏来说,也是个粗重的活。 在蒿店的时候,张氏却没干过这玩意儿。虽说蒿店地方不大,但张殿直头上也顶着官家下发的帽子,即便张氏的生活排不上最上层那种,但日子过得还是不错,起码可以“十指不沾阳春水”。 因此,每次她扛着羊皮袋或瓦罐前往水源处打水时,张氏总会停在水源边,望着南边的天空嚎啕大哭,哭完之后,才打好水往回走。 她都会将取水的工具放在地上,望着南方的天空,放声痛哭,尽情释放内心的痛苦和委屈。然后,才重新拿起工具,装满水回到家中。 幸运的是,在蒿店时,张氏在家里养的那条狗也分到了这个小首领家里。而且,让人奇怪的是,那狗到首领家后,跟着羌人学会了打猎牧羊,但只要放开的绳子,就一直围着张氏打转。 张氏烧火做饭,那狗就安静地趴在火塘边;她出门取水,只要羌人没看见,它也就老老实实地跟在张氏的后面,犹如一位忠实的保镖。 而且,每次跟着张氏身后出门之后,只要没有人,那狗就会上前咬一下张氏的裤腿,浅浅地叫上几声,之后摇着尾巴往前面走上个十来步。然后再回头看看张氏,又叫上几声。 那情形,似乎在告诉张氏什么事情一般。一开始,张氏对那狗的举动并不理解。过了大半年之后,那狗依旧如此。 某次,张氏又扛着瓦罐出去打水,那狗也像往常一样跟着后面。也不知道张氏是不是突然福临心至。还没走到水源处,张氏就停了下来,哭着对那狗说,“你能带我归汉吗?” 听到张氏的问话,那狗兴奋地汪汪叫了几声,然后欢快地摇着尾巴,围绕着张氏转圈圈。似乎这只狗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它高兴得手舞足蹈,好像在告诉张氏终于理解了它的意图。 看着狗手舞足蹈的样子,张氏也暗自定下心来,“呆在这里生不如死,不如逃了吧,哪怕被发现然后打死了都比这样活着要好些。再说,万一真能逃回家里呢。” 有了这个想法后,张氏继续前往水源处打水,这次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心如死灰,而是充满了希望和勇气。 在回去的路上,她开始四处张望,寻找可能的逃跑路线。也许是因为内心已经决定逃离,这次肩上的水似乎变得轻松了许多。 张氏发现,部落的看守比以前松懈了许多。也许是这几个月没人再敢尝试逃跑,或者羌人自认为就算俘虏们逃走了,也能轻易追回,所以他们现在对这些被掳来的宋人几乎不再关注。 这天夜里,张氏等部落里的人都入睡后,悄悄唤醒了那条狗。那狗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带着她绕过看守,径直向南边奔去。 每当接近天亮时,它总会寻找草木茂盛的地方,让她趴下藏匿起来,然后自己爬上高处眺望,仿佛在探路。有时候,它还会捕捉野鸡野兔给她吃,以缓解饥饿。就这样,经过十多天的艰难跋涉,她们终于抵达了宋朝边境。 一见到巡逻的宋国士兵,张氏就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大声呼救起来。看着眼前这一人一狗,再看看狼狈不堪、衣衫褴褛的张氏,巡逻的士兵们一开始还以为她是羌人的探子呢。 经过一番细细盘问后,他们得知这位带着狗南归的女子竟然是蒿店巡检司张殿直的妻子!于是,事情很快就一级一级报到了京城。 原本因战事失利免去官职呆在蒿店的张殿直,也因为妻子的南归得以起复。夫妻二人重逢后,感情依旧深厚如初。 那条领着张氏回来的狗,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张殿直家中的一员。早晚用餐的时候,在张家,是张殿直一份,张氏一份,狗一份。 后来,这个故事传到了羌人那里,那个小部落的头领为此遭受了不少族人的埋怨和讥讽。 一条狗因为主人的恩情,当主人不幸陷入敌域时,心中惦念着回家的路,而且,还把自己的主人也带回了家,不得不让人感慨而称道。 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当今这个看似繁华绚烂的社会之中,居然存在着那么一部分人。他们虽然拥有着华丽的外表,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一般耀眼夺目;可实际上,他们的心灵早已背弃了生养自己的双亲以及哺育成长的祖国母亲。 如果将这些人与那条领着张氏南归的狗拿起来做比较的话,对那条领着张氏安然归来的狗,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第15章 谋命不成犬自尽 天圣末年,呆在汴梁的平原人刘永锡,以虞曹员外郎的身份外放为千乘县知县。可别小看这位“知县”,他手中的权力可比一般的县令大多了。 后世人考证过,“知县”这个称呼,最早是在李唐时出现,当时全称为“权知县令”。 什么意思呢?打个比方来说吧,假如某个县里一把手位置空了出来,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人选;于是,就从朝中大臣显贵中找一个人出来,委任他去主持该县事务,即所谓的“知某县事”。 至于为什么要在前面加一个“权”字,意思更简单了。就是说让你暂时担担这个职责,临时性干这个活,你的编制身份没有变,还是京官,属朝廷的直管干部序列。 等到赵老大黄袍加身稳坐汴梁以后,为了进一步将权力抓到手中,赵老大把李唐的“权知县令”进行了充分挖掘。对于那些位于自己统治区域内、地理位置至关重要、赋税征收情况稳定且呈现良好发展态势的县城,一律选派京城官员前往该地出任“知县事”之职。 而且,选派的时候,还分了两种情况。对符合条件的人选,在经过统一考察之后,有吏部决议之后就下文任命的,有政事堂决议之后任命的。当然,官家要指定个把人出缺,也是没有问题的。 刘永锡去的千乘县是大县,他的任命文书,想来应当是政事堂决议之后通过的。 在赵老大把“权知县令”这个东西用活以后,大家发现这个东西的妙处。哪个地方不好管有点尾大不掉,我就弄个“权知县令”下去,人事关系都在中央,想轮换调动都在我手上。管的事比往日的县令大多了,权力也大多了,而且还是对中央负责。 这样一来,这些地方不仅能得到更为有效的治理,同时也使得中央政权得以更好地延伸至基层,从而实现国家的长治久安。后世所实行的流官制度,其源头想来也可以追溯至赵老大这里。 当然,刘永锡是京官下来的,来之前,吏部就开展了任前谈话;而且,自己这一届任期到了,回到京城还要参加述职考核,才能确认自己是升是降。所以,到了千乘县以后,刘知县兢兢业业地履行职责,脚踏实地地担当责任。 在肩负着管理民政事务、鼓励农业生产、促进蚕桑业发展以及公正裁决诉讼案件等诸多事务的同时,对于朝廷一再强调的“增加培养县级学府的学生人数,大县五十人,中县四十人,小县三十人”这一要求,刘永锡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自己在京城呆这么久,看的东西可不是那些土包子能看到的。要是能教育出几个好的弟子,自己这个知县不光是脸上光彩,更重要的是,这也将成为自己未来仕途发展的强大助力。 因此,自从县试结束后,只要稍有闲暇时光,刘永锡便常常前往县学巡视一番;又或是邀请那些尊称他为座师的学生们来到自己的居所,共同探讨文章的优劣之处,畅谈各自的人生抱负与理想追求。 每当交谈气氛热烈之时,这位刘知县甚至还会主动设宴款待,与学生们一边品尝美食佳肴,一边继续畅所欲言。 这些事情之外,因为家眷未来,刘知县最为钟爱的消遣方式,莫过于逗弄自己安置于后院精心饲养的狗,以此来消磨多余的空闲光阴。而且,这狗,还是他从汴梁带过来,亲手从小养到大的。 某次,刘知县正与他的学生热烈探讨之际,猝不及防间却被一桩紧急的公事缠住了,无奈之下只得嘱咐学生暂且于后院稍作等待。 待得诸事处理完毕之时,早已超过了正常散衙之刻。当刘知县重返后院时,惊见那名学生依旧埋头苦读着自己先前赐予他的批注。刘知县突然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赶忙吩咐仆从去取些馒头过来,并诚邀这位学生一同享用。 二人坐在后院的亭子里,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大快朵颐。这时,后院的那条狗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先是围绕着他们欢快地打了个转儿,随后乖巧地趴伏在了刘知县的脚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知县手中的美食,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刘知县见状,下意识地伸手从盘中拈起一个馒头,轻轻掰开,准备喂狗。 看到刘知县的举动,学生愣了一下,咳嗽了一声,忍不住正色道,“老师啊,猪狗之类不可食用人类所食之物,这是从古至今都非常让人嘲讽的事。何况,这馒头,又是平时都很难吃到的珍馐之物。” 这话一出来,犹如一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场面立马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搞得刘知县手里的馒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学生说的也对,这馒头确实是平时都很难吃到的珍馐。而且,刘知县拿着的馒头可不是后世大家嘴里说的那种馒头。 武二哥十字坡初见孙二娘的时候,两人就有过一段很精彩的关于馒头的对话—— 那时,孙二娘热情洋溢地招呼道:“客官,俺家有好大馒头哟!”武二哥听闻,豪爽回应道:“那就给俺拿二三十个来当作点心尝尝吧!”待孙二娘从灶台上取下满满一笼热气腾腾的馒头,轻轻放置于桌上后,武二哥随手拿起一个,用力一拍,随即定睛一看,不禁失声惊叫:“店家,你这馒头莫非竟是人肉所制?亦或是狗肉做成?”面对武二哥如此质问,孙二娘赶忙解释道:“客官切莫开玩笑啦!如今乃是太平盛世,朗朗乾坤之下,怎会有那用人肉制成的馒头和带有狗肉味道的食物呢?咱们家祖传的馒头,向来都是用黄牛之肉精心制作而成的呀!” 有兴趣的可以去翻翻《水浒传》的原文,这事写在第二十七回里。 然后,在《苏东坡全集》还讲过一个故事:“庭松偃仰如醉,夏雨凄凉似秋。有客高吟拥鼻,无人共吃馒头。” 另外,《梦粱录》里,提到的馒头就更多了,什么糖肉馒头、羊肉馒头、太学馒头、笋肉馒头、鱼肉馒头、蟹肉馒头、假肉馒头、笋丝馒头…… 将这些事情相互联系起来,再审视一下刘知县手中紧握着的那个馒头,便能够轻易地理解为何当那位学生讲出那些话语后,现场气氛会瞬间变得如此尴尬。 至少,那学生,想必是很少吃过刘知县弄来的馒头,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馅的。不过,不管是包着肉馅还是其他什么馅,没点身家或者是机会,那可还真不一定能饱口福。 再说养狗,如果是猎犬,喂得食物或许可能会讲究一些。但若是只普通用于看家护院的犬只,又或者仅仅只是被当作食材的菜犬,那顶多也就是些剩余饭菜罢了。后世的农村,养狗的,很少有听说专门拿狗粮养狗吧。 而在这尴尬的场面里,刘知县养的那条狗的表现就更怪异了。那狗听到了学生的话以后,从地上站起来转过头对那学生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至于后来,刘知县和学生是怎么结束这场谈话的,没有人知道。大伙儿唯一知晓的是,这天,刘知县养的狗离家出走了,而且,一走就是十多天,一直没有回来,没人知道这狗去了哪里。 大概是过了半个多月后,某天半夜,那条狗跑回来了。而且,还是直接跑到刘知县给那学生安排的住处,停在房间的门口,小心的扒拉着门,准备钻进学生的房里。 虽说大伙儿都不知道那天,刘知县和学生是怎么结束谈话的。但在学生的心里,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刘知县有些尴尬,连带着师尊的狗都离家出走了。自己又住在师尊安排的住处,这些天,那学生一直没怎么睡好。 听到门边的响动,这学生就爬了起来,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居然是刘知县的那条狗想往屋里钻。再回想着那天狗离开时恶狠狠的眼神,和自己曾听说过的狗报复人的故事,不由地就有些紧张了。 现在,这狗半夜三更的刨门,肯定有问题。于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那学生把把衣服和枕头给卷了起来,塞进被窝里,看起来就像是人睡在被窝里一样。然后自己小心翼翼地爬上楼顶,躲在暗处观察着下方的动静。 没过多久,那条狗便用爪子迅速地在门缝下方刨出了一个小小的洞口,然后敏捷地从洞中挤身进入屋内。 进屋以后,那狗没做丝毫的停留,嗖地一下就跳上了床,对着那假人的脖颈直接咬去。仅仅过了一小会儿,原本完好无损的被子已被它撕扯得破烂不堪,而藏在其中的衣物和枕头更是难逃厄运,同样变得支离破碎。 然而,那狗并未就此罢休,依旧不知疲倦地对着眼前看似“人形”的物体疯狂撕咬。咬着咬着,那狗似乎发现了不对劲。它停止了攻击,开始狂躁地吼叫起来,接着又慌慌张张地从刚刚钻进来的狗洞爬回外面去。 到了院子里后,它一边摇晃着尾巴,一边胡乱叫嚷跳跃,持续闹腾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才筋疲力尽般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声响。 目睹这一幕的刘知县的学生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暗自思忖道:“这狗的复仇之心未免也太过强烈了!我只不过是好心劝告师尊别给它喂食太好的食物而已,没想到它竟然如此记仇,甚至妄图取走我的性命。 瞧着那瘫倒在地的狗儿,那位学生心有余悸,始终不敢贸然下楼。万一那狗是在装亡,等待自己上钩,按照那狗先前的动静,自己下去以后,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想到此节,那学生愈发惊恐万分,双手死死攥住楼上的栏杆,双腿一软,便蹲坐在了楼梯口,就这样苦苦熬到了天明时分。而那只狗依旧静静地躺在原地,毫无半点动弹的迹象。 这时,刘知县也从房里出来了,看着自己的狗躺在院子里,大为惊讶。待他凑近仔细查看后,方才惊觉自己精心饲养的狗已然没了气息,不由得失声惊叫起来。 听到刘知县的叫声,后院里的仆役也赶了过来,看着死在院子里的狗,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等到仆役把死狗弄出去以后,刘知县犹自在院里踱来踱去,喃喃自语,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这时,躲在楼上的学生,也才战战兢兢地下了楼,颤抖着向刘知县请了个早安。然后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刘知县叙述了一番。 然而,听到学生的话,刘知县却只是不住地摇头,仿佛根本不相信自己所养之狗竟会如学生口中描述得那般恶劣不堪。 等学生小心翼翼地将刘知县领进房间,看着床上那被撕咬的稀乱的被衾,刹那间,刘知县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 要知道,这条狗,是自己尚未担任实职时便托人找来的,这么多年来一直相依为伴,平日里基本上是自己吃什么就给它喂什么。 万万没想到,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学生好心规劝自己不可过度溺爱这只狗,竟险些害得这位无辜的学生遭遇杀身之祸! 顿时,刘知县不禁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幸亏自家学生机敏聪慧,心中存疑,躲过了这次祸事,也幸好佛祖保佑,这狗或许是自知犯下大错,羞愤而亡。不然,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事过后,还发生了什么事,譬如说刘知县是不是申请调走了,或者其他,记录这个故事的人没有说。作为一县之长,自己养的狗弄出这么大的一件事情,自己的风评还是有影响的。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刘永锡的狗,因为听闻他人对自家主人有所诋毁便心生愤恨,进而采取报复行动,足见此犬忠心耿耿、一心护主。 相比起来,当今世间,一些衣冠楚楚的指手画脚者,一边吃着主人的饭,一边忘恩负义地骂着主人的娘,还不如刘永锡养的那条狗。 第16章 栗园犬转世修佛 在武陵郡的西边,某个临水的地方,有一座叫栗园的佛院,规模不大,有点类似那种村寺,或者是当地老百姓自发建起的佛堂。 佛院里的僧人不多,仅仅一位胡须眉毛全白的老僧兼任着院主,还有一个服侍老僧未曾剃度的侍从。 但栗园的香火还不错,邻近的乡民时不时地来院里上上香,聆听一下院主阐述下佛法。特别是许多年岁与老僧相差不多的老者,更是栗园的常客。 不过,这座佛院,是什么时候兴起的,当地人也不是很清楚。包括那些时常和老僧交流的老者,被问起这个事情的时候,也往往先是摸一下后脑勺,然后说,前面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但院主来以后,这里才开始热闹起来。 他们口中的院主,就是栗园里的那位老僧。提起老僧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脸的尊敬。 据说,三十多年前,那位不知从何处来的老僧走到他们这里时,看着荒芜的栗园,就停了下来。这一停之后,老僧就再没离开过,仿佛与这片栗园结下了不解之缘。 起初,大家对老僧的印象并不是太好。那个时候,栗园早就荒芜得不成样子。老僧住在栗园以后,就四处找乡邻化缘。 那个时候,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哪里有多余的钱粮布施给呢?何况,要重新修缮栗园,也不是个轻松的事。 所以,老僧在化缘的时候,常常会讨个没趣。不过,尽管这样,老僧并未沮丧,哪怕是吃了闭门羹,也不曾动怒半分。 到乡人门前时,老僧总是面带笑容为乡人讲授佛法。见到乡人忙不迭的时候,也会挽起袖子给乡人搭把手。如此一来,反倒令得乡人内心时常感到愧疚不安。 后来,也算是机缘巧合吧。那天,老僧前往临近的村落化缘,远远便望见众多村民聚集于一户人家门前,阵阵悲泣之声传入耳际。出于好奇与关切之心,老僧迈步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原来,是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干活的时候摔倒了,当场昏迷不醒。等他醒过来后,却发现有半边身子没了知觉,动也动不了,成了个废人。 心急如焚的家人赶忙请来了当地的郎中,但郎中看过后也是无奈地对着家属连连摇头叹息,说恐怕唯有前往县城或许能诊治一下,自己实在无能为力。 家里全靠男人撑着,现在一个好好的劳力成了废人,而且,按郎中的话,送到县城去看看也只是兴许能治好。现在,这个家,怎么支撑的下去呢? 了解清楚事情原委之后,老僧站了出来,“贫僧往年间也学过一点医术,如果信得过贫僧的话……” 因为知道老僧的为人,再说,家里也实在是没有钱粮送男人去县里诊治。在大伙儿的围观下,老僧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套银针,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依次扎在男子的身体上。 过了几天之后,那男人偏瘫的身子竟然恢复好了,又回成了一个好劳动力。 在那以后,周围的乡人才知道这个和尚不仅精通佛法,竟然还有一身高明的医术!于是,乡邻中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有了个三病两痛之后,就让人把老僧请到家里瞧瞧,往往也是手到病除。 看着家里的老人身体恢复了健康,再想着老僧化缘时自己的拒绝,不用自家老人开口,乡人们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了。于是,你帮忙砌下墙,我帮忙添块瓦,慢慢地,破败的栗园就慢慢修葺了。 至于栗园里服侍老僧的那位侍从,乡人们提起他的时候更是感慨万千。他原本患了恶疾,流落到这里,幸得院主的收留,成了院主未受戒的弟子,顺带兼带了栗园的护法。 在侍者未来之前,院主还养了一条狗。这只狗非常乖巧,每天当院主做功课的时候,它总是会安静地趴在老僧的蒲团旁边,认真地听着老僧诵经,一动也不动。 但怪就怪在这里。都说鸡不六载犬不八年,那狗跟着老僧呆在栗园,细细算来,约莫已有将近二十个年头矣! 某天晚上,院主突然梦见那狗对他说,“感谢您多年来的养育之恩,让我能在您身边聆听佛法。但如今我要去堤头的杜家投胎转世,不能再陪伴您了,特此向您道别。”“ 佛家向来注重因果循环和生死轮回之说,院主从梦中惊醒后,虽然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他心想,也许这只狗投胎后仍然会变成一只狗吧。 第二天清晨,院主正准备开始早课时,侍者急匆匆地跑来告诉他,说自己刚才去喂狗的时候,发现狗已经死了。 听到侍者的话,院主这才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再想着杜家的老头和自己也很熟悉,于是一时兴起,想要去杜家看看是怎么回事。 看着院主拄着拐杖准备出门,又还没说怎么处理这条死狗,侍者赶紧拦住了院主。 等侍者手忙脚乱地按照院主的吩咐把院里收拾好以后,这才陪着院主出了栗园,一路往堤头那个方向走。 好在堤头距离栗园也不是很远,不到中午,他们就走到了堤头杜家门口。 等侍者敲开杜家的门以后,杜家人见是院主过来了,赶紧将杜老请了出来。 二位老人见面之后,杜老也很惊喜。二人也是旧识,自己也多次前往栗园听老僧论述佛法,只是现在大家都上了年纪,平日里走动少了些。 杜老向院主行礼一礼,热情的将老僧和侍者迎进了屋。“早就念叨着想前去探望您老人家,前些时日更是吩咐家中下人备好了些许礼品,打算近日寻个闲暇拜访,却不想今日您先过来了。” 待两人进入屋内并坐定后,杜老赶忙吩咐家中之人去为这位老僧沏茶备水。然而,老僧却轻轻摆了摆手,表示无需如此麻烦,随后便直接开口说道:“施主啊,贫僧今日专程至此,实则只为求证一桩事宜罢了。” 听闻此言,杜老脸上露出惊愕之色,连忙开口问道:“不知院主此番前来,究竟想要询问些什么事情呢?” 这让杜老不禁微微一愣,“敢问院主是想问什么呢?” 老僧神色平静,缓缓说道:“施主府上,昨夜是否有添丁之喜?” 听到这里,杜老原本有些惊愕的神情瞬间松弛下来,面露喜色回答道:“阿弥陀佛,佛祖庇佑,昨夜家里添了一名男婴,正在想给该给我的小孙子起个怎样的好名字呢,还望院主能够不吝赐教一番呐。” 接着,杜老又好奇地问道,“不知道院主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呢?难道里面还有什么奥妙,还请院主明示一二。” 院主的脸微微一笑,宣了一声佛号,“施主,令孙与我佛有缘。不知施主是否愿意将令孙寄养于栗园之内呢?” 自己的孙子昨晚刚出生,现在院主就过来了,还让自己把孙子寄养在栗园。虽说过来大伙儿有把孩子寄在佛寺的做法,可眼下,老僧的说法未免也过于仓促了些。 杜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就问老僧怎么会想到让自己的孙子寄养到栗园。 待到老僧缓缓道出昨夜所经历的那场奇异梦境时,不光是杜老,杜家所有在场的人的眼睛都直了。 自家新添的男丁,竟然是院主悉心饲养多年的那只老狗,因受佛法感化而转世投胎至此。这样荒诞不经的说法,着实令杜家众人瞠目结舌。 若不是深知老僧多年来品行高洁、声誉卓着,一直德高望重的话,杜家人都忍不住要跳出来给老僧暴揍一顿了,埋汰人也不是这种埋汰法吧。 再说,从老僧嘴里吐出的这个消息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但是,看着老僧的样子,又不是在说谎,弄得杜家人相互看着,都是面面相觑。 不过,等杜家人商议一番之后,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老僧的说法,将这个新生的男丁寄在了栗园,挂名到栗园观音菩萨的座下,由老僧代观音菩萨将其取名缘新。 后来,缘新还真的剃了度出了家,成为继老僧之后栗园的院主。不过,再后来,缘新和尚离开了栗园,云游到了何处,就不被人知道了。 只是,原来老僧在杜家说的事情,传遍了当地。但凡前往栗园拜佛之人,无一不曾听闻过这段奇闻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