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雨纷纷》 第1章 深闺静坐,风舞帘拢 寂静无声夜未央。无语早早醒来,窗外光影迷茫,不知此时何时。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还是睡不着,只好穿衣起床,一人独坐窗边,微风轻轻拂过,清凉沁人。 有往事翻山越岭而来,马蹄哒哒,风驰而至。 她紧紧衣衫,摇摇头。不去想不去想,她无声地命令着自己。可蹄声愈近,在那脑子一激灵的刹那,一个黑影已退到门边,倏然隐入微茫夜色。 她蓦然清醒过来,点燃红烛。温暖的光慢慢地在房间弥漫。案几上一封书信赫然。 果然是夜风来过。 她感觉自己的血呼地涌上来。她死死地攥着那封信,恨不能立时撕碎它,毁它于无痕,可是…… 她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她不能,她不敢。 新的任务终究还是如期而至。她必须在半个月之内做好准备,想办法进入东王府,报告东王及王妃所有动态。 她轻抚帘栊,心中有不甘亦有不舍。然这里本就不是她的家,她原不过是个暂居之人。 她一家人分散居住,她的夫君夜风也只能以信使身份现身。 然而在此容府半年,受教于容妈,管束虽严,总还算安稳。 此去无期,不知何日才能见到父母孩子,也不知夜风在以后的日子里会以怎样的身份出现? 隐隐的不安,不舍,终究如洪水猛兽般冲击着小小的胸膛。她猛然站起,往门外冲去。 此时外面天光渐亮,已是清晨。 ″夫人要去哪里?”幽灵般的容妈立于门侧,躬身垂问。旁边小丫头端着早点,有些紧张地盯着她。 她一下清醒了过来。长袖下,她那双雪白的手紧紧地握着,由白而红,由红而紫。 不去哪里,就想在园子里转转,妈妈早。” 那好哦,你是先转转再吃饭,还是先吃饭再转转?”容妈声音温柔,眼神清冷,无语怕死了她。 在这个容府,容妈明面上是无语的管家,负责照顾她饮食起居。实际上,她是谦王心腹,武功高强,兼顾无语武功教习,保镖与看守,处处制肘无语动向。 半年多的时间,无语深谙容妈深不可测,从不敢对她有半分不敬。 她在花径踟蹰。对于新使命,她无半分讨价还价的资本,听命而为是她的本份,只是对家人的牵挂让她分寸有乱。 夫人,请回吧,容妈在屋里等你。”小丫头恭恭敬敬立于路旁,微侧着身子,生怕挡了她的道。 这也是容妈的过人之处,给足她颜面,让她不至于对上面的安排有明显的反感。 容妈坐在她桌边绣墩上,见她进来忙起身站起来。她淡淡扫了容妈一眼,只见容妈眼中波光流转,心微微一软。 她总归还是一个女子,情感丰富的那种女子。主子当然是了解这点的,才派了素以理性闻名的容妈来陪伴训练她。 当年,容妈随主子出征失利,她于乱军之中救出小主,扮成母子,突破重重围困,把小主安然护送回府的故事,在谦王府流传至今。 第2章 夜语合体,初入虎穴 半月时间才过,无语被无缝送入东王府。 东王妃患恙多时,经多位太医调治未果。 东王心急,带王妃去静安寺焚香祈福,得一签曰:西苑有女,可解君忧。 东王妃婢女映柳前些日子因病出宫休养,一时半会回不来,东王派人去西门寻找合适女孩进府侍候,无语入选。 无语被带到东王妃房间,一眼就看到一高挑男子,丰神俊朗,着一袭白衣,坐于尊位。 按照事先安排,无语略作惶恐状,福了下去。耳边传来一女子糯糯的声音:你就是无语吧。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服侍吧。”无语微微抬首,见东王左侧坐着一女子,华服高髻,面如春花,定是东王妃无疑了。便又福了一福。 秋月,先带无语下去休息梳洗,下午你带她熟悉熟悉环境,明天上午安排她接替映柳的工作”。 东王妃声音好甜呢。能摆脱容妈管控,跟着这么美的东王妃生活,好像比忐忑预想半个月的处境好多了。 无语整个人都好了起来。她像一个未谙世事的女孩子一样,跟着秋月熟悉业务,尽量恭顺,尽量圆转。 她不知道,一入侯门深似海,思君念君又几年。 无语跟着容妈半年,容妈不吝赐教,她不仅习得防身功夫,还精通诗词,略懂医理。 在东王妃身边不久,看王妃平时都还好,只是每每将晚便身软疲乏,不想动弹,也不似有大病症。 东王日理万机,一个星期才过来陪王妃吃一次饭,或一起散个步,极少留宿。每次东王来,都细细叮嘱下人,好好照看王妃,如有懈怠顶撞者不轻恕。下人们个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无语很奇怪他们为什么那么怕东王?看上去人畜无害,温文尔雅的东王怎么了? 直到那天,无语同夜风一起去静安寺取高僧给王妃配的药一一是的,夜风因武艺高强早就被东王骋为高级侍卫,守护东王及王妃安全。 那天,他们还未到王妃宫前,就隐隐听到里面有咆哮声,杂乱跑动声。他们装作不认识的样孑各归各位,夜风留在外面,无语拿了药径直向里面走去。 让开,让开!只见几个侍卫拖了一个麻袋出去。里面好像是个人! 无语的心陡地一沉,不知是谁遭殃了。 她进到王妃寝宫。几个丫头正在洒扫地面,东王一脸怒色拂袖而去。秋月不见了。雨桐悄无声息地置换了她。 王妃的病更重了,白天也打不起了精神。只有东王来的时候才强撑着,有些生气。东王的脸色愈加沉了。 无语不明所以,只是如实记下,塞于花园假山石缝中。夜风会按时取回上呈谦王。 秋月在时,无语也不是没有悄悄打听过东王东王妃的事情。只是每一提及,秋月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瞳孔散大,见了鬼一样。 夜里,无语在自己窄窄的下人房里,想破了头也不明所以。或者夜风是知道的,但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单独在一起,在一起也没法说啊,周围有那么多眼睛看着呢。 第3章 幻影重重,宝刀新试 无语并没有多少机会接近东王妃,更不用说东王了。夜风也没有带给她具体的行动指南。 估计谦王也是因为东王府情况不明才予无语以重任吧。一切都得慢慢来。 无语主要任务原来是协助秋月,现在则是雨桐。无语这个位置甚是尴尬,说她是普通丫环吧,她又不用做具体的打扫庭院,收拾房间的活;说她是王妃得力的大丫环吧,她又处处被秋月雨桐辈压着,根本接近不了王妃。 小丫头们不搭理她,雨桐们不瞧得起她。好在经过多年训练,又被容妈仔细调教了半年,养成了她处变不惊的涵养。 每到晚上诸事完毕,躺在床上,无语会在脑子里把所做所见细细梳理一遍,重点处可疑处放入第二天的工作计划里。 自秋月事件后,王妃宫中并无大事发生,王妃因为养病,几未踏出宫门半步,东王从那天后也没有出现过。 这些天无语因无情报提供,清闲自在不少。 那天她被雨桐派遣,去西厢找王妃用过的一些杂物。回廊两旁的芍药开了。红红的芍药,灼灼如火,把她的眼睛都点亮天了。 想起跟容妈一起住的容园,就有那么两株芍药。只因自己为情绪所扰,不曾细观,原来它是这么美。无语四顾无人,悄悄摘一朵簪在鬓上。 无语把东西拿到东王妃房中时,雨桐不在,东王妃倚在绣榻枕上,似睡非睡。 她放下东西,准备悄悄退出去。你过来。那糍糯甜美的声音响起,她如牵线木偶般来至榻边。一只白如凝脂的手上,托着从她鬓边取下的。火红的芍药。″王妃喜欢吗?我去摘给你。″无语脸上一红,急急说道。″弱水三千,一瓢即可,万花丛中,一点红。”王妃喃喃自语,眼睛一直没离开那朵花。 无语,你扶我起来,陪我去花园看看。”无语受宠若惊,忙靠近王妃身边,低下身去。王妃一只手搭在无语肩头,缓缓站了起来。 无语感觉到那手刺骨的凉意,像刚从冰窖里拿岀来的一块冰,只是它又是绵软的,是可以想象的温柔。 无语把自己的手握住王妃的手,似是借力王妃,又似是安抚。 园中阳光晴好,花开正欢。 才走了不到数丈距离,王妃便有些娇喘微微,细细的汗珠从她粉白的鬓边沁出来。无语赶紧把王妃扶到亭边长椅坐下。 王妃看向无语。这个新来的丫头,大约也有十七八了吧,红唇绿鬓,粉面桃腮,居然是个美人胚子呢。她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不远处响起急急的脚步声,雨桐找过来了。 王妃把手伸到无语手里。无语轻轻地握住,顺势往上,王妃便站起来倚在她身上。回去吧。无语感觉王妃微微叹了口气。 无语的手指不经意间恰好搭在王妃脉门处。她感受到王妃的血脉由急急的有力的搏动慢慢缓了下来,一下一下,没有浮脉。 无妃没有病!这几个字在脑子里跳出来时,无语吓得身子一颤。她做贼心虚一般协力雨桐,把王妃扶回房中。 第4章 浮生如梦,主仆交心 雨桐把无语拉到她房间,盘问她怎么把王妃拉到花园去了。语气严厉,好像王妃不是主子,她倒是主子似的。 无语择其重点说了说经过。也没什么要紧的不是,看雨桐那个着急样,真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雨桐原本挺漂亮的。大约刚升了职,压力太大吧,一张瓜子娃娃脸被故作严肃的模样弄得不尴不尬的。 无语有些可怜她。转而想到自己,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你们两个,原是一类人呀。只是主子不同,使命有别罢了。 无语从心里消除了跟雨桐的对抗,感觉轻松了许多。慢慢地,雨桐也渐渐的认可了无语,不再提防得那么紧了。有时候看王妃跟无语聊得开心,她还主动避开了去。让无妃开心是她的任务,既然她做不到无语做到了,不是殊途同归的好事么。 无语终于触摸到了王妃的药罐子。容妈教她的那些医用知识派上了用场。 上次去静安寺取的药出于职业敏感,她还是记得的,是几味滋补安神中草药。王妃没病,即使有也不过是心病,源头在心,岂是几撮药草解得?每天被逼着,痛苦地咽着那杯苦水,没病还不得逼出病来? 王妃歪在绣榻上。一天的时间,不是在床上就是榻上,不是吃饭就是喝药。五六个人在房间里来来去去,川流不息,说是静养,分明是闹心。 无语把药放在榻边。那股浓浊的中草药味道瞬间弥漫整个房间。王妃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无语又端来一大杯水。她轻轻捏了捏王妃的手,朝门口努努嘴,把药轻轻倒入漱盂中,又把那杯水倒入一半,然后朝王妃笑笑。王妃眉头瞬间舒展,她紧紧握住无语的手,摇了又摇,开心得像个孩子。 往后的日子好过了很多。王妃病情好转,东王府的气氛欢快了许多。东王出差塞北未归,消息迅速传过去了。东王大喜,传书奖赏。 东王是本朝最勇猛的将军。他能征善战。所向披靡。皇上轻易不会动用东王。一旦下旨东王岀征,必是前线相当紧急。 这次塞北之行亦是如此。 东王岀征,皇上放心。民彦都是这么说的。 若不是东王奔波国事出差在外,雨桐想必会事必亲躬不敢放权于无语。那样无语与王妃接触的机会大减,王妃一直喝着是药九分毒的药汁,会不会一直就那么病下去呢?一朵绝世容颜的花泡在药罐子里,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就枯萎了? 这些日子,王妃喜欢携无语外岀,或静安寺祈福,或淮王府给王妃祝寿,便是园中散步,也只带无浯一人。 上次东王奖赏,雨桐所得最多,倒也放下乐得清闲。 无语随王妃漫步花丛中。望着王妃婀娜多姿的背影,浮想联翩。 东王神武帅气,也只有王妃这样的绝世美颜才配得上他。 王妃立于花丛中,几只蝴蝶围着她翩翩起舞,犹如精灵。 他日东王归来,看见如此丰腴健康的王妃,不知会何等快乐呢。 第5章 风云变幻,何去何从 夜风随东王出征未归。 夜风一直如影子般伴随她左右。他是她的夫君,只是在这个混乱纷战的年代,他们受制于人,完全没有属于自己的自由,他们只是无数棋子中的一枚,落于何处,全在主子一念间。 是啊,他是她的夫君,他们还育有一个孩子。可她甚至都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子。他总身一身玄衣,长发飘飘短暂地岀现在她身边,几乎每次都身负使命,而不仅仅只是与她,他的妻见面。 她只是主子犒赏给他的礼物。 她原本早就适应了有他没他的日子。他来只是一个惊喜,他不来,倒是更正常不过的事。他身负特殊使命,来去于枪林弹雨之间,常常命悬一线。他怕她依赖他。每次见她,他总是藏起他的深情,故意以淡然之姿面对她。即使有时间,他也不作过多停留。 无语也不知为什么,最近常常想起夜风。以前虽不常见,总还是不及这次分离的时间长。 传言纷纷。有人说东王在一次追击敌方时被诱入一处深谷,从此失踪。他身边只有夜风。也有传言说东王为了荣华富贵投靠了敌方。 东王投降?说出去谁信。无语只觉得这个谣言太低级。塞北苦寒之地,有什么能让荣耀等身的东王抛妻弃子去投靠? 她只是挂念着夜风。 东王妃近来又消瘦了。她夜梦频频,饮食大减。王妃自己不觉,反说无语瘦了。这样两个女子,荣宠有分,尊卑有别,却像平常人家的两个孩子抱团取暖。 碍于身份,东王妃是不能随意吐露自己的心声的。无语则更需谨言慎行,稍有差池,性命堪忧。东王这边虎视眈眈,谦王那里一定也还有人关注监视。 两个各怀心思的女子,又真心的照应着对方。也正因如此,倍觉真情可贵。 夜风久久未归,无语感觉像断了线的风筝,内心动荡得厉害。 她更闲了,巨大的空虚之感常常没来由地罩了下来,她强打精神支撑着。她没有再接到如何行动的指令。东王生死不明,估计所有针对东王的计划都将暂告一段落,静待时机吧。 她没想到的,容妈居然来到了东王府。她是以无语母亲的身份来的。说是身体欠佳,思女成疾,想接无语回去聚几天。面对这个自己又敬又怕的女人,一种疏离感自里往外涌出,如果让她自己做主,她是犹豫的,幸而明面上她也是做不了主。 东王妃似乎看岀了她的心思。但现在宫中上下都知道两人关系非常,王妃必须给够无语面子。无语,你自己决定回不回吧,但时间不能超过两天哦。” 还是无妃决定吧,我无所谓的。何况母亲已经见过了。”无语又把球推给了王妃。 容妈坐在下处,把这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她庆幸自己还是猜准了无语心思,此次定要将她带回,她怎能看着自己一手调的信鸽留恋他地的温情? 无语心里明镜似的,容妈亲自出面,又岂容她不回? 笫6章 持戈归来,峰回路转 东王失联已经一个多月了,东王府的气氛日渐诡异。王妃又病回当初的状态。下人们依旧穿梭往来,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懈怠。 无语静守在王妃榻前,什么也不去想。那些复杂的揣测根本就是不知所云,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王妃虽在病中也不是那么脆弱,宫中大小事宜都是她亲自裁划。东王不在,大家虽人心惶惶,倒也没有进退失据。 无语从心底里佩服东王妃。虽是一个足不出户的深闺女子,真正办事绝不逊男儿。主仆二人惺惺相惜,情同姐妹,倒是把雨桐有些冷落下了。无语本想跟雨桐走近些,奈何人家爱搭不理的,也只好作罢。 东王府中的她们深居简出,不为流言所动,面对时不时进府探听消息的访客也表现得不卑不亢,那些不利东王的传言反倒消停了不少。 无语这些时日尽量多陪着王妃,每晚都睡得有些迟了。这日她提灯回房,廊上风大,将灯笼吹灭,她原是会些功夫的,怎么在意这个,径直摸黑回房。 才至门口,隐隐约约有些熟悉的气味袭来,她摇摇头,暗笑自己是神经紧张了吧。她轻轻推开门,竟一头栽进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里。 夜风回来了。他们就那么相拥在暗黑的房间里。无语细细告诉他别后府中种种,夜风怜惜地摸摸她的脸,还是那么温香可人,下巴却是尖了。他亲亲她的鼻子,告之她他日荣归,便返身开窗,飞身而起,转眼无踪。 次日,东王府张灯结彩,准备迎接东王凯旋归来。 原来敌国猖狂,屡次进犯,东王施计失踪,让对方轻敌冒进,一举擒荻贼王,彻底平定边患。 举国欢庆,天下大赫。 东王府威势日甚。 夜风曾与无语耳语,借此次边境之功,让东王做媒,名正言顺迎娶无语。无语赶忙摆手制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东王威势赫赫恰是最危险之处。他在明处,背后种种势力无不伺机而动。就比如她和夜风的背景。小心使得万年船,此时怎能轻举妄动。 夜风从此不再提起婚娶之事。他们这对隐秘的夫妻倒也悄悄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他们依旧严格执行着各自的任务。 无语对自己这种双面生活已经麻木。士为知己者死,她若死了为的是谁呢。她的父母孩子都在谦王府内,她甚至几年都不能与他们见上一面。这种特工生涯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而她绝不能表现出一丝退缩。 那次随容妈回去,被狠狠敲打了再敲打,王妃只是监测对象,绝不可动了真心。 真心为何?或者她与王妃接近,也只是为了工作而已。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把雨桐推近王妃,隔着雨桐的距离,她感觉自在了许多。并不是所有的特工天生就是铁石心肠。 王妃是多么冰雪聪明的女子呵,她看着无语,也就笑笑,她不会说。无语也深知,得遇王妃,何其有幸。 第7章 千千疑结细雨纷纷 东王归来,尘埃落定,一切复常。 ,,,无语无意间发觉雨桐人有些呆呆的。那次见她捧个茶杯在手发愣,无语进来,她竟吓得一哆嗦,险些把茶杯摔碎,茶汤洒了一地。 无语有些惊愕,这个一向嘴尖手利的雨桐怎么啦?她蓦然想起那日夜间起来小解,听到雨桐梦里惊呼:我没有啊我没有,别杀我。她敲门,雨桐捂着胸口开门,说是做了个噩梦。 无语也不便继续打听,但这样次数多了,难免不被王妃跟东王看出来,那时就麻烦了。故而无语那晚装作刚做好手头的事,碰上雨桐一起回她们的住所。 她们两个的房间原来不在一起。无语新来时住在离王妃房间较远的角落,后王妃渐渐离不开无语,就把她换到近处雨桐隔壁。 雨桐欲关门就寝,无语破门而入,她从怀里掏出个桃红汗巾子,递给雨桐:我上午在花园长廊上捡的,好像是你的吧?我上午忘了给你看。”雨桐一看,正是自己掉的那个。她一把抓过那帕子,揣到怀里,脸微微一红。 无语挪过个凳子,就势坐了下来。原本同是青春年少的女孩子,无语平常表现亲切随和,处处以雨桐为尊,雨桐倒也挑不出无语的过子来。雨桐自己仗着自己是先来的,又是东王亲自提拔给王妃的,在无语面前有些端着放不下的架子,好在无语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晚两个女孩子尽弃前嫌,说了好些知心话。 无语见时间不早了,告辞回自己房间,黑暗中,夜风已等她好久了。 她悄悄地告诉夜风雨桐种种,说这个女孩子也挺不容易的,年纪轻轻就来到王府,东王之威,王妃之疾都够她受的。 夜风嘱她千万别多管闲事。他们是身份特殊的人,稍有差池,粉身碎骨。无语点头称是。也是太累了,不一会儿便依在夜风怀中沉沉睡去。 她不知夜风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离开时窗户关得不严,有风冷冷沁入,无语忙起身关窗,原来外面已下起纷纷细雨。 她一下睡意全消。新愁旧恨,种种际遇全部跑了出来,在她脑中喧喧,嘈嘈杂杂,各说各话。 无语想起她跟夜风的孩子,算起来有2岁多了,夜风说已经会叫姥姥姥爷了,有时还会喊姆姆呢。可怜的孩子,她都不知道姆姆长什么样子,更是不知姆姆的爱是什么感觉呢。 这些都是她平时不敢深入的去处。也罢,就当她死了便是。在这乱世,许多人战死了,许多人饿死了,许多人还在生活的边缘苦苦挣扎。黎民百姓之苦更甚,不想也罢。 睡是再睡不着了。无语倚在窗边,就那样看着,看夜色一丝丝褪去,淡青的无幕,细雨如丝,在微微的风里,细长细长地斜过来又斜过去。他们只管下着,至于能去到哪里,也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这微弱的线,微弱的湿意,软绵绵地被风牵着扯着,没有目的奔赴。 第8章 千里飞狐,寻爱夜风 无语想不到的是,此时的她正在夜风的梦里。 夜风紧紧拥着她,久久地。他想就这样化石化灰,从此再不分离。 猎犬般敏锐的感知却即时敲醒了他。他必须立即离开。 花园里一个人影一晃而过,在夜色掩护下,纵有人发现,亦会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是啊,他是谁?他可是东王府一品带刀侍卫,人称千里飞狐将军夜风啊。 他追随东王,南征北战,轻功之快,如影如风。 都知道东王身边有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夜风将军,而真正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却少之又少。就是无语,他同床共枕的妻,若在白天见到他,也未必能够认出。 江湖上是他层出不穷的传说。 有人说他虽武功高强,性格却甚是怪僻,独来独往,不近女色。东王若无急事召见,也放任他自由。 放眼本朝,除了东王,夜风若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有人说,夜风长相极似东王,丰神俊秀,玉树临风。是都城王公贵胄富贵人家女儿的梦中情郎。 别人怎么说他怎么会意?他很想知道无语怎么看他。然每次相聚,他因怕行踪泄露,来去匆匆,根本不知从何处说起。 他们之间的缘分缘于一次无意的邂逅。他受东王委派公干,在谦王府别院花径与一丫头擦肩,他只是那么一眼,自此情根深种。他原本就是谦王的人,自小就被派往东王身边,他凭着绝世姿容,盖世武功,深得两王垂爱。 他也到了娶妻的年龄了。谦王让他在家里女孩子们里面选。他看遍全府,却未见那日佳人。 谦王管家思考半天,也想不起家中还有那个女子外岀不在府内。 恰好容妈禀事,才恍然大悟。 然彼时无语已有重仼在身,随容妈另住训练,已是谦王局中一颗已经定位的棋子,随时待命,不是万不得已,不可轻改。幸而容妈聪敏,才想出那么一个万全之策:秘密成婚,随时呼应。 就在大家拍手称妙之时,又出了一个岔子,夜风无语成婚一月余,无语竟意外怀孕。碍于夜风苦求,谦王不得不把计划延后。十月之后,无语诞下一女,小名卿卿。 谦王原想自己收养。夜风却为无语一句话所动,求得谦王,改让无语父母抚养。无语是家生子,父亲是谦王府门房,母亲是谦王妃陪嫁。 夜风散漫无羁惯了,这样的组合倒蛮合他的风格的。他似高天飞鹰,也还是需要一个小窝,略略歇足。 然时日久后,夜风发现自己对无语依恋愈甚。特别是上次随东王出征塞北,两人因计不得不窝于一隐秘洞穴之中。他除了随候东王指定,再无他事。一些碎碎的片段,一些柔柔的记忆,如洞口涌入的风,软玉温香扑个满怀。 她是他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的一个。他们没法有一个形式上的房子,一个物质定义的家,却在无形之中,他这只倦鸟,一日日细数着日子,期待回还。 第9章 何家有女,有名婉君 无语与雨桐在工作上更加默契了。雨桐从帕孑事件后再也没有刁难过无语,而是处处照顾。 她们能呆在一起聊天谈心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倒也不是说工作有多么忙。他们两个已经是丫头里级别最高的了,一般琐事都可以交由其他小丫头们小斯们去做,她们直接听命王妃,协助王妃就可以了。 无语身份特殊,不敢轻举妄动,担心露出马脚,雨桐呢,作为府内资深工作人员,不仅负有照看王妃使命,还要不时去东王那里汇报工作,前车之鉴,怎敢怠慢。因雨桐过于小心,故有从前战战兢兢,心里失控之举。 雨桐亲眼看到映柳,秋月之死。没有任何来由。东王面有愠色而来,问都不曾问得一声,手起剑落,就是两条人命。王妃之病根估计也是从映柳之死开始的。 那几日雨桐因感风寒,体虚盗汗,夜梦缠绵,不慎就露出些疲态。 无语从雨桐那听说映柳秋月毫无征兆地死于东王剑下,也不由吸了囗冷气。她想到了夜风。夜风是东王心腹日夜听命于东王,别人看着何等荣耀,却不知脑袋提在手上。只不过以夜风的细致以及高超的武功,东王对他应有别其它人吧。 无语也从雨桐三两句话里明白了为什么东王府办事效率这么高,大家干活为啥这么勤谨了。她也暗暗提醒自己更加留神,不然小命没了还不知为什么。 她也更加同情王妃,跟这样一个杀人狂魔生活,任谁谁也受不了啊。 王妃也感受到了无语的殷勤善意。借着东王凯旋的东风,王妃被允许回娘家省亲。征得东王同意,王妃留雨桐协管家常工作,带着无语及一干下人浩浩荡荡,风风光光回了趟娘家。 王妃原来是京城何府的女儿。何家三世书香传??,王妃老爸何老爷也是进士及第,官居三品。 两家相距不过数里之遥,然至亲见面次数稀少,大多都是打发下人跑腿,书信往来。 这次王妃时隔二年回家,何家提前洒扫,张灯结彩胜过新年。 无语眼中,何老爷严肃古板,守礼节制。何夫人虽也系京城名媛,却随和温暖,见到女儿,两个携手回内室,一路都不舍得松开。 王妃眉头彻底舒展,在家的氛围里,她竟不由自主地有了小女儿态。她恨不得24小时都粘着母亲,听母亲讲家里的大小琐事趣事,人情往来,喜悦随心,花容更润。 王妃是有名字的,在何府,她被父母叫了十几年婉君。 在何夫人处理家事时,王妃就跟无语讲她小时候的事。说她8岁那年,看到母亲用花调制的胭脂膏子,又红又香,她就对着镜子把脸涂满,竟把一罐子胭脂霍霍空了。那可是母亲心爱之花调制,那一罐孑是准备用一年的。她第一次被母亲追着打。王妃说着说着,不由动容大笑。 那是无语从未见过的。无语甚至都不敢想,那么美丽端庄,慎言谨行的王妃,原来也是一个叫做婉君的调皮女孩子。 第10章 爱如此夜,莫测高深 无语陪王妃省亲数日,乐不思蜀,还想再玩两天。东王信至,是夜风亲自送来的。华美的笺孑上,是东王流畅的行书:陌上花开徐徐归。 我们还可再玩两日,王爷没有催耶。无语开心道。 无妃折叠好信笺,一脸严肃道:收拾行囊,傍晚归府。 无语不是很情愿地指挥小丫们收拾东西。这诗句她读过的,容妈也解读过,是思念无催促之意。为什么王妃就理解成了催归之意。就算两种意思都有吧,明明有徐徐″的,明后天回去又怎么了。 无语闷闷地。直到想到今晚夜风肯定会在家等她才又开心了起来。 因为难得离府这么久,王妃先去了东王书房,亲自告之归讯才回自己房间。才坐下,雨桐便笑眯眯送上香茗糕点。 王妃无语离开后,雨桐虽清闲许多,也无趣许多,看到她们回来开心极了。 王妃默坐许久,不着一言。她们料想王妃来回奔波肯定是累着了,忙收拾好绣榻,扶王妃躺下。王妃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 两人如获大赦,忙退了出来。廊下画眉叽叽喳喳叫着,两个便停下逗鸟。看看四下无人,悄悄议论王妃好像不高兴了?是不是东王说了什么?东王两字刚出口,雨桐脸色变了一变。两人忙打住,一前一后回自己住处。 今天下班有点早。天色未暗,无语趁机把桌上摆件重新归置归置,擦擦灰。却看着这些东西亮亮的,干净着呢。 她这些天都不在,王府规矩,小丫头们是不敢轻进她的房间的。莫非夜风来过?他明知她不在,还来这儿做什么? 桌上这些摆件,花瓶,战马,瓷笛都是夜风送的,想必他也是喜欢的,他来看它们?想着挺牵强的哈。 她甩甩头,不想了,一会亲自问他。 他来时她不自知地睡着了,他摇醒了她。两人在黑暗中亲亲密密说着悄悄话。″这几天你来过这里?″。你来干嘛,我又不在。”不在就不能来?我天天来。”无语突然就感动了,紧紧抱着他,不放手。 她不敢想象夜风会爱上她。虽然在谦王那里,她是他的妻,或者妾,都似乎是一种暂时的关系。更何况他们现在的这种身份。她无数次想过,有一天他烦了腻了遇到更漂亮的女人了,就不来了。 是的,多么脆弱的关系。来不来都在他的一念间。她是做不了主的。 真有那么一天,他不来了,在他,一个新的女人迅速取代了她;在她,却是一生一世的思念。他们的关系是这么的脆弱,虽然,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 她的泪打湿了他的胸衣。他明白她的心思。可是在眼下的环境下,他虽居高位,却无法给她一个温暖完整的家。 别的女孩子是没有问题的,而她不是别的女孩子啊,她是谦王府的无语啊。他摸着她的脸,附在她耳边轻语:″你放心,我不会变,我不会离开你。” 第11章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无语接夜风带来囗信,疑似被怀疑,让她更加谨言慎行,暂停一段时间汇报工作,已另有人取代,她的任务更重,留在冲刺阶段。 无语被弄得一愣一愣的。幸而夜风解释,怕被人怀疑,让你休息一段时间。无语这才放下心来。 但经此转折,她还是很好奇,她什么时候被怀疑上的?是被谁怀疑的?自觉天衣无缝,原来防不胜防啊。 现在既无任务一身轻,她把心思全部放在王妃身上。事关王妃的,只要腾得出身来,她都亲自去做。连王妃都说,何必呢,让小丫头们去做就行。 她的行踪,雨桐最清楚。她暗暗怀疑雨桐。雨桐一如既往,鞍前马后,松紧有度。完全看不出任何马脚。 别的小丫头们,被支使得团团转,根本不可能监视到她。 无语身心都松懈下来。夜风说,她胖了。她也感觉到了,手腕都粗了一圈。夜风说,更喜欢胖了的她。谁信呢,明明流行的是骨感美。我偏喜欢肉感美,夜风调皮地挑逗她,当然啰,我的无语无论胖瘦都最美。 无语享受着夜风的柔情。如果一切都是虚无的,至少这个人就在身边,至少现在此时她是幸福的。 夜风枕在她的臂弯里睡着了,发出微微的鼾声。无语被惊醒,仿佛窗前有黑影一闪。 她小心地把夜风的头拔到一边,悄悄地摸到窗边。窗外月色如洗,明明朗朗,花还是花,树还是树,在风里轻轻地发出沙沙声。或者是树晃动的影子吧,或者是她心里疑云幻化的影子吧。 她正胡思乱想着,夜风已来到她身后,他呼出的热气环绕在她脖子里。 他早醒了。他的敏锐度远胜无语。以往他根本不让自己在无语这里睡着。今天可能是太疲劳了。 他得走了。无语指了指无上,月色明亮,他躲无可躲。 没事,以我的速度,就算有人发现,亦会以为是幻觉。他轻松低语。然后纵身窗外,转瞬不见。 无语呆呆地倚窗而立。会不会也有一个如夜风一般轻功高强的人刚才来过?他会不会听到房间里男人的酣声? 夜风从无语处出来并未走远。无语的猜测引起了他的警觉。他立于树影下暗自观察。 无语窗外一如往常,花开正艳。唯独那株冬青矮了一丁点儿,貌似被人踩过。他每次进出从不会借力窗外植物,怕天长日久植物们的长势受碍,会留下痕迹。 莫不是真的有人在监视他们?如果有的话,会是谁?受谁的指派?东王吗?如果真有其人,东王是最有可能的,东王发现什么了吗?夜风想起这些年跟随东王,出生入死,忠心可昭日月,如果东王怀疑到他,那这王府,他可还有可信之人? 夜风在树影里呆立许久,可夜色沉静,杳无人影。他飞身上树,从一棵掠向另一棵,向远方而去。 他的身后果然有一双寒光闪闪的眼睛,盯着他去的方向,许久,冷冷一笑。 第12章 肥羊之谶,道法自然 夜风无语均效命于谦王,服务于东王。 无语职责是将所见东王府各种状况通过夜风告诉谦王。这个任务说难是真的不难。无语不须承担任何风险,不需有目的去做什么,只须如实汇报而已。 早在无语之前数年,夜风还是一个半大小伙子时,谦王因他武功轻功独步天下,让他以备选小卒身份供奉东王,东王中计,留在身边。后来夜风在战场才华初现,东王愈加珍爱,一起读书习武,主仆双雄,世之佳话。 无语早前也曾暗问夜风,使命若何,夜风答,以命相搏,助东王崛起。起始无语不信,及至自己领命东王府,做这个佛系间谍,才知夜风所言,未必不可能。 自己本只是谦王府一名卑下的家生子,因自小聪明伶俐,得谦王高看,着意栽培,配夫君于夜风,领命于东王府。已是跨越阶层的成功模样。 不说其他,能嫁夜风,今生何求? 那夜暗影之影,无语先是忧心不已,然细思亦坦然。自己与夜风虽同领谦王令,终无碍于东王,就算被怀疑,也找不出任何破绽。有形等同无形,有令等同无令,不想也罢。 近期风和日丽,东王携王妃郊外游乐,只带了几个近卫,雨桐随行。无语乐得清闲,找了块锦帛,准备亲手绣一个香囊给夜风用。夜风身上挂着那个还是自己在谦王那边给他做的,已经很旧了。 那日王妃回房很晚了,无语带一众丫头接着,帮王妃洗漱,更衣就寝。王妃兴致颇佳,让雨桐退下休息,给无语讲沿途风景趣事,主仆于红灯帐下,笑语喧喧。还是无语见天色不早,劝王妃早些休息,自己明天来见。两人又是一阵笑。 立牙是都城俗语,是立刻,马上的意思。 东王王妃郊游时见前面一小溪中棱角新熟,打听到是路边人家培植的。东王见王妃喜欢,便让手下命主人立牙来见,想看主人现场采摘以助玩兴。 不想过了好一会,才见一老叟,提了两只肥鸭,拜倒路边。把主仆一等人笑了个人仰马翻。王妃从未见如此有趣的事,一回家便跟无语分享来见趣闻。主仆两人重温这天真烂漫一幕,笑倒在绣榻边,众小丫们也纷纷掩嘴低乐。 无语直至王妃上床安歇才离开。是夜星光熠熠,花香弥满小径。无语放缓步子,细细回味着刚才王妃房中温馨愉悦的一幕,享受着此刻星光,微风,花香虫语。 要是这个世界一如此刻,平和,安详,没有纷争,没有苦难该有多好啊。要是日子能一如此刻这么快乐地过下去,陪着王妃,伴着夜风,远离那些权谋算计,刀光刽影,那是何其幸福呀。 无语倚着栏杆,极目望远,在一棵树下,又见一黑影一晃,细看又什么也没有。她揉揉眼睛,最近这是怎么了?老是出现幻觉。真不要让这些个幻觅搅扰了这良辰美景。 第13章 衔日而生,剑指东方 自东王力挫强敌,凯旋归来,王府繁荣之景更甚往日。下罢朝来,王侯公卿满座,歌舞之声夜以继日。 王妃以身体欠佳为由,独处内室。或焚香默祷,或捧经卷细细品读。外面浩浩声势,于她几可不闻。 东王似已化神,声威震震,天下无出其二者。 无语多数时间陪伴王妃左右,偶经前庭,有时也能听得一二消息,说与王妃,聊以解闷。 传东王出生那日,日蚀,一条狗衔住太阳近一个时辰,方缓缓吐出,恰好此时,东王呱呱坠地,右手食指笔如剑直直如有所指。产婆轻轻哄着让他把手指缩回,几试无果。抱回奶妈房间路上,奶妈发现东王闭着双眼手指却直指天上太阳。 当时都城都传言,王府小王子降生,天赋异象,王子以指作剑射杀衔日之狼。王子神勇无与伦比。 王妃听无语说着这听来的奉承之语,若有所思。那仿佛只是一个故事,一个传说,她怎么也不能把它与她的丈夫关联起来。 想起当年初嫁,郎才女貌,她曾是都城多少女孩子羡慕的对象,她也迷恋着东王的神彩,以为从此以后就可以神仙眷属,恩爱一生。 实际呢,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出征,她担着心;他在家她也担着心。久而久之,那份情也就渐渐淡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 王妃眼里,东王是越来越陌生了。因为她的病,她的淡然,东王来王妃这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他不来她也不去。偶尔见着了别人看着也还是亲密的。想到这儿,王妃默默地叹了口气。 无语眼里,王妃还是爱着东王的,她只是被吓着了,渐渐抑郁了。她并没有生理上实质的病。 无语来府日久,种种传闻都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 东王暴虐,不着一言当着王妃砍杀映柳,秋月,至今原因成谜。 王妃从映月事件起病倒,时好时坏。东王遍请天下名医给王妃治病,却不想自己就是王妃病之根源。 无语心里是同情王妃的。而她一个下人,除了悉心照看,又能做些什么呢。 东王杀人之事时有发生,理由千差万别,甚至就没有理由,以至东王府人人自危。 无语不是万不得已是不会去见东王的。王妃似乎也看出了这点,与东王交接的大小事宜尽数交给雨桐办理。东王也是大方的,对雨桐奖赏尤重。大家各有所得,相安无事。 这些日子王妃夜魔症又重了。她梦见自己被山压住了,被捆住了手脚了,挣扎号叫,夜不能宁。无语只好与雨桐轮班陪伴。 那夜,王妃终于安然睡去。无语却辗转反侧,她想起好久没见到夜风了。 夜风并没有告诉她他近期会出差。或者他也来过吧,而自己在王妃这儿值班,完美错过了?他不会变了心了吧?东王府歌舞升平,歌姬舞女无数,他会不会被某个美女绊住了,忘了她了?她胡思乱想着,终是太疲惫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14章 东王神武,举世无双 历经多次战争洗礼,常胜不败的东王,已然封神。可以说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赫赫扬扬,不可一世。 夜风不止一次对无语说,东王变了。 无语反倒觉得,不变才怪呢。试想一个人,武功盖世,权倾无下,呼风唤雨,草菅人命,无人敢说无人敢挡,你说他能不变吗? 他的心膨胀到无穷大,会爆吗?爆了会成什么样子?他得荼毒多少人之后才会爆? 无语越想越觉得可怕。她让夜风千万不能让东王再膨胀了,该想个法子让他警醒才是。他已经听不进任何不和谐的声音了。夜风叹道。现在谁敢跟东王说一句真话实话我叫他老子。” 东王站在云巅,脚踏祥云,彩霞环绕,无人可近。王妃也已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甚至他的行踪,王妃还得去请问他的近卫才能知晓一二。 东王新纳三个年轻貌美歌舞姬为侧妃。天天泡在美色醇酒奉承之间,早把王妃抛之脑后。现在除了皇上,谁也请不动他。 幸而王妃是个清冷的人,你来她也是这个样子,不来也是这个样子。她在后庭布置了佛堂,每日请高僧一起礼佛清修,自得其乐。 无语许久都没有见到过王妃笑颜。王妃心里也是很苦的吧。苦又若何?这苦除了东王谁人可解?就是东王也未必可解,东王本王就是一剂苦药啊。 无语甚至莫名地担心起来,担心亲墨者黑,担心夜风处在东王身边那个大染缸里,有一天也会变成她认不出来的样子。 夜风也是一肚子苦水欲倒。 别人那里不敢说也不能说。无语这里也不能说多了,他怕吓着了她。他知道她内心是缺乏安全感的。她虽然有他,却不能拥有完整的他,他在她心里是游移的,不确定的,不可把控的。她也够累的了,他不想她为他担心。 夜风现在在东王那里处境相当微妙。他是东王身边一等一的用得着的能人,却也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东王是主子,他是下属,可世人称他们为飞狐双雄。因征战在外,他们双宿双飞,不仅长相相似,武功轻功也不相上下。他是东王左膀右臂,不可离不可断,也成了东王的逆鳞,不除不快。 在和平享乐,万家升平的日子,他不亲女色,不沾美酒,站在东王身边,简直就是对东王的讽刺。东王不爽,夜风能有好日子过? 夜风也想过离开。回谦王那儿?带无语远走高飞?如若东王不允,天下之大,哪儿可作他的容身之处? 若东王不允,天涯海角,挖地三尺都能把他找回来,到那时,反倒把无语拖累了。 夜风暴瘦。连东王都发觉了。东王殷殷过问缘由。夜风胡编说,胸口发闷,胃胀不思饮食,貌似病得不轻,正欲想问东王告假呢。 东王本自暗烦他扫兴,支开他一段时间也是件美事。便允他休假一个月,不用来面前报到,随他四处散心调治。 第15章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夜风告诉无语,想办法请假探亲,回容妈住所。 无语不知为何,也不想多问,想着听他的就是。 王妃是不舍得她回去的,但念她自从入府,只回去过一次,于情于理都不便强留。 王妃吩咐雨桐帮无语打点行囊,又送了容妈几件衣料,派自己的车驾送无语回去。也是给足了无语面子。 无语到家时已是傍晚。她在院门下车,让送行车马回去,把小丫头也打发回去了。难得回来,只想静静。也怕小丫头看出什么端倪,无故惹出事端。 容府无人知她归来。看门家丁是认得她的,刚想说什么,无语摆摆手,他便把话咽了回去,只吩咐另一个同伴看门,他帮着把行李送至无语房间,顺带通知容妈。 无语踏进院来,园子里花开正盛。她离开这几年,园子里的花草更加繁茂了。 她细细也吸入几口花香,整个人一下子松弛了下来。东墙被淡紫的蔷薇花爬满了,一墙的花,象一幅生动的画。无语被吸引着,信步朝那幅画走去。 刚到墙边,却见墙角一个身着玄衣的修长背影,正负着手,把脸伸到花丛里。仿佛不是赏花的而是来闻花香的。无语先是一惊,旋即大喜。那个背影听到声响转过身来。不会错的,是他,就是他。 她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了。什么规矩,什么使命,什么周围有没有人,她都顾不上了,她一头扎进那人怀里。 她恍惚自己笑了,又恍惚哭了。她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不顾一切地享受着有他的时光。 好了,傻瓜,回房间吧,还有更多惊喜等着你呢。”夜风捏捏她的鼻头,柔声说道。无语仰起脸,第一次不是在暗夜贪婪地打量着他那张英气逼人,酷似东王的脸。 东王府谁都知道夜风神似东王。无语也觉得像,只是白天也见不着几回,见着了也是低头而过,哪敢细瞧。 她听话地从他怀里站了起来,紧紧挽着他,一刻也不肯放松,生怕一松手,他又溜走了。 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人。 容妈早已把下人们全部支开了。这里只留了几个信得过的心腹照应。 她的房间灯火通明。推开门,容妈笑容满面迎上来,容妈身后,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怯生生伸出一张明丽的小脸。无语猛悟,剧烈的惊喜差点让她晕了过去。 这是多么魔幻的一天。 她设想过无数次,她,夜风,孩子相聚的场景,却全然不是今天这样的。这刹那而来满满的幸福,让她呆若木鸡,不知如何去承接住。 还不止这些呢,她的老父老母此刻正在后堂,紧张地等待着与女儿相见。 无语度过了一段近乎梦幻的时光。她们一家人,齐齐整整地相聚一堂,共享天伦之乐。 自她归家那时起,夜风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他哄着她,粘着她,仿佛是要把几年欠她的温暖欠她的关爱欠她的情话一咕脑一丁点也不剩全部都给她。 第16章 双雄逐鹿,舍我其谁 夜风告之无语,他另有使命,将要离开一段时间。多长一段时间呢,无语问。不能确定,可能半年,也可能一年,甚至五年或更长。 无语无语了。她知道,计划已经成型,不是她说什么能够改变,她只是被告知。她默默背过身去,擦擦眼睛。 夜风温柔地环拥着她。 夜是这么的安静,空气中因为花香闻着还有一丝甜甜的气息,谁知道下一刻风暴是不是就要来了呢? 无语回到王妃身边后,因为有了心事,显着有些沉默。王妃这么聪敏的女子哪能觉察不到呢。王妃也知道,问也是问不出来了的,只有细心地减少无语一些工作量。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是一个深夜。无语被门外乱哄哄的脚步声说话声惊醒。她赶紧穿好衣服出门查看。 你知道吗?刚才,东王把夜风杀了。夜风的尸体才运出去。” 无语才至门边,就如同听到惊雷劈头盖下,她的身子无力地顺着门滑倒在地上。 她是被咚咚咚的敲门声拉回现实的。小丫头传王妃话,让她赶紧去王妃那里。她彻底醒了。夜风只是东王府一名将军,是东王下属,他的死活她都不能太关切。 王妃房中灯烛通明。王妃刚刚去探望了东王。东王失手杀了夜风,他自己也病倒了。东王说王妃身子弱,就不用她亲身侍奉了。他说杀夜风只是失手,他现在也很痛心。他想静静。 王妃从东王那回来,身子一直在抖。她深知夜风于东王的份量。而且夜风武功盖世,又岂是东王说杀就能杀得了的?说失手更无可能。只能说是布局很久的一个综合行为。 夜风何以会死?他一直东王倚重的人。是战场上最得力的助手。而且他们从少年时就在一起了。要说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是更甚于他与王妃的夫妻情。 夜风行事谨慎,从不多话。他有何事至于身死?王妃是百思不解,这金碧辉煌的东王府是真的住不得了。 无语忍住悲伤强打精神把王妃杯中冷茶倒掉换上新茶。她拿出一帕汗巾,默默擦去王妃眼角的一滴泪。她知道王妃那滴泪是因夜风而起却不是为夜风而流。 夜风,你个薄情种子!你不是说只是出个差吗?你不是让我等半年,一年,五年或更长的时间吗?我可以等一年,等五年,甚至一生,只要你在,只要你还想着我,只要你还能记得回来。 你却说死就死了。我甚至都不能去见你最后一面。你从此彻底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杳无影踪。 夜风,我恨你!若是几个月前,你说死就死了,我虽会伤心却不至肠断,你偏偏要给我一段那么甜蜜的日子!现在,你让我生无趣死无依,你到底居心何在! 无语面无血色,内心波涛汹涌,她觉得她支撑不下去了。 王妃摸到她冰一般的手。忙让小丫头把自己的参汤端过来,她亲手一囗一囗喂给她喝。 第17章 花开半夏,红袖添香 王府不是疗伤之地。无语纵有万般伤心不舍,虽有王妃关心,工作还是要做的。她日忙夜思,日渐消瘦憔悴。 雨桐两次给东王送糕果被东王呵斥。雨桐便央求王妃换个人跟东王交接。雨桐本是东王亲派的人,一直都是她在东王与王妃之间行走。这个东王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王妃也甚是烦心。你说打发老婆子们去吧,东王必定不悦,让小丫头子们去吧,又怕她们毛手毛脚更惹事端。 她望着无语,看她瘦得有些不像话了。裙子穿在身上飘飘荡荡,更不好打发她去了。 无语看出了王妃的无奈。在又一次雨桐的推诿声中,她说了句,让我去吧。王妃还想说些什么,她端起为端午节备好的果品,径直走了。 雨桐轻轻舒了口气。 无语第一次走进东王的书房。这是一间浩大的屋子,几乎是王妃房间的2倍,两壁的书码到屋顶,就是两壁书墙。屋子正中一张硕大的楠木长桌,东王坐在正中位置,正翻阅一本旧书。 这哪像一个武将的房间,是比文人更文人的地道读书之地呀。 无语很是惊愕,她悄无声息来到桌边,弯腰福了福,轻声说,东王,王妃让我送些时鲜果子过来,请您品尝。你有什么话要捎给王妃吗? 她低头半晌没听到声音,便欲转身而退。慢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差点把她的魂给吓跑,她略抬头,看到一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那是多么像夜风的一个人呐。不,分明就是夜风。她悄悄地掐掐大腿,疼,这不是梦境。 你把这个给王妃带去。那声音再次响起。无语魂飞魄散,赶忙退下。 她错把东王当成了她的夜风。 她让跟着的小丫头把东西给王妃送过去,她自己是一溜小跑着回自己房间的。她的心咚咚咚地跳着,像擂着的鼓,她怕它一不小心就要从她的小身板里跳出来。 她早知夜风跟东王很像,但不知这么像。她在王妃身边那么久,即便闻知东王暴唳,想避也还是有避不开的时候。远远看过去是像,但也没有今天这么近距离地细瞧过。这哪里是像,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雨桐是王妃身边除了王妃,见过东王最多的人。她曾说过,东王夜风长得跟孪生兄弟似的,只是东王相对胖一点点,白一点点,两人站在一起,东王严厉,夜风温和,但看上去东王更帅一点点。 夜风已经不在,无语无从比较,她只觉得东王就是夜风。 东王府上下无人不惧怕东王。他是一个人形的魔,但无疑他也是最帅气的魔。 无语却不怕他。她的心已随夜风之死而死,她怕什么呢,最多不过早点去见夜风。 在一次一次与东王授受之间,无语感觉到东王也没有传说中那般可怕。他没有凶过她,一次都没有。 那日她至书房,他竟趴在桌边睡了,书掉在脚下。无语近身拾起,放于他手边,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夜风的味道。她的泪悄悄爬满脸颊。 第18章 山环水绕,柳暗花明 无语觉得,她那颗缺失的心又开始了复原。是夜风也罢,是东王也罢,于她,细究已没有意义。只要能看到那个人,听着他说说话,她就觉得自己还可以活下去。 东王府,无语成为唯一真心愿意待在东王身边的人。这是多么矛盾啊,就是这个人,东王,轼杀了她的心上人。她现在竟然以能待在他身边为活下去的借口。连她自己都糊涂了。也许自从夜风死后,她的脑子就坏了。 她现在不仅感受到他的孤独,也同情他的孤独。 王妃有时会找无语询问东王情况,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东王了。 东王自从夜风事件后再也没有来过王妃这里,也没有让王妃去过他那里。他们虽是夫妻,却已形同陌路。 渐渐地府内人都觉得东王变了。当然不是外貌。夜风事件后,东王卧病近一月,病中高烧谵妄,胡言乱语。经御医悉心调治,才渐渐好转。病好后他一下变得郁郁寡欢,落寞孤单。 曾经不可一世的东王不见了。他不再大宴宾客,不再流连声色美女,他遣散了众歌舞姬,那三个侧妃也被送走。他终日呆在书房,只有在晚上,才会出去散散步,练练功。 他身边侍候的只剩下三两个小丫头,其他都是小斯。实在很无聊了,他就带着小斯们去练武场,教他们功夫。 东王之变,不仅关系整个东王府,各方势力,甚至皇上都知晓了。 新的流言又布散开来。 东王何惧之有?无语觉得,他现在是独孤求败。 她往返于东王与王妃间。偌大的王府,事无巨细都等着东王与王妃裁夺。 无语见多了东王的落寞,印象里那个凶狠暴戾的东王形象已经在她的脑海里淡了,她早已不再恨他,也不再怕他。 许是见多了,东王对她自是与众不同,有时候他看无语的眼神柔和又忧伤,仿佛藏着很多话欲吐不能。 因为东王身边只有几个小丫头,有时无语过来,在等候的时候,也会主动帮他整理桌案,她看着有时候右边叠得高高的书,几天后又叠到左边去了。这段时间,东王读了很多很多书。或者就是那些书改变了他。 一次晚间,东王让无语过他那边去,说有东西给王妃。王妃赶紧打发无语过去。 那晚东王喝了点酒,微醺的样子。小丫头子把东西放在案边便退下了。无语拿了东西往门口退去。东王一个箭步蹿到无语跟前,拉住她的手。你,你……”无语吓得脸红心跳,语无伦次。 留下陪我,留下陪我。”东王喃喃着,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了。 无语不知怎么挣脱了出来。回复王妃后她回到自己房间犹自后怕不已。 然而,无语突然想到,假如东王真的想对她做什么,又有什么难的?除非她不想活了。也或者东王怕她不想活了,才自动放开了她? 不想了不想了,无语觉得头都大了。她只想早点睡去,去找夜风,问问他该怎么办。 第19章 执手相看,无语凝咽 这日王妃让无语过去。无语近段时间多留在东王处打理杂事,王妃这边的活反干得少了。 无语发觉王妃精神日好,脸色红润,心想,王妃或已放下东王,过好自己了。挺为王妃高兴的。 无语觉得自己简直有些人格分裂,在王妃这里,她恨东王,当他是暴君,冷血鬼,是杀死夜风的仇人。想起他,牙都要咬碎。 真到了东王那里,就是东王给她一把刀,让她把他砍了,他只怕也下不了手。反复间,她是越来越糊涂了。 她只好哄自己的心:暂待时日,静观其变吧。 她感觉置身的迷雾里,还有王妃。 王妃对东王的变化是始料未及的。她对那个当她的面手刃她两个得力女婢的男人是深深惧怕的,由惧生厌,由厌生恨。 她做梦也想不到当年她满心欢喜嫁的那个国民老公,竟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他杀的人太多了,她夜夜做梦,梦见那些魂魄围着她,拿着刀剑绳索,向她索命。她指着东王奔走呼号:你们弄错了,我不是我不是。 梦里东王就杀气凛凛站在那里,可那些魂魄一看到他也是满眼惊惧,他们也怕他。他们不敢动他,追着王妃不放,要王妃还他们的命。 王妃整宿整宿睡不着,东王渐渐的也受不了,他请名医给她看,请高僧做法,收效甚微。他慢慢地来王妃这儿少了,现在竟是大半年都没来了。 随着东王来的次数减少,王妃的夜魔之症反倒近了,如今貌似已经痊愈,难怪无语见着觉得王妃神彩颜色更胜往日。 王妃例行问东王近况,吃了什么,有什么喜欢的,待她身子健旺点就亲自过去请安的话头,外头听着,俨然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 里子都烂透了。无语觉得这些所谓的王室体面荼毒太甚。王妃正值盛年,要是配一个你恩我爱的郎君,哪怕普通点,是个平凡人,那才是神仙眷属。她守着个王妃的头衔,虽锦衣玉食也味同嚼蜡,咽不下吐不出,苦不堪言。 就不可以和离吗? 无语不能判断有无这种可能,估计是不可能的。嫁鸡得随鸡,嫁狗得随狗,嫁给王爷,于家族都是件荣耀的事,那些看不见的关系,人脉,利益,焉是王妃想和离就能离得成的? 只怕王妃敢表露半句心声,不说以东王的脾气会发生什么事,王妃父母必定捂得紧紧的,半点火星子也不敢迸出来,就是把王妃捂死也不能说岀来。 王妃如果想说,只能跟无语说。 两个年龄相仿,命运不同的女孩子被不可知的命运送到一起,互相取个暖,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王妃把下人们都支开了,房间俨然密室,她们俩说着悄悄话,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王妃眼角湿润了,无语也是。无语掏出帕子给王妃拭泪,王妃也帮她擦着。然后两个人也不知该说什么,从哪里说起,就那么默默坐着,直到天渐渐暗了下来。 第20章 陌上花开,可徐徐归 王妃彻底放下王妃派头,跟无语促膝谈心,让无语满是感动。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怀升上心头。 无语是个明白人。虽同是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她俩的聪慧一定甚于常人。 她之所以能进王府顺利留在王妃东王身边并深得他们信任,这就超过了百分之九十八的普通女孩。而贵为王妃,王妃的见识眼界又不是无语所能及的。无语深知,王妃此番所为,必有深意。 王妃让无语速回东王那里侍候晚膳,她也累了。 晚上,无语独倚栏边,把王妃的话细细过了一遍。她忽然觉得王妃可能也变了,不再是当年回家省亲,看到东王手笺:陌上花开,可徐徐归的那个女孩了。 王妃想让她做什么呢?无外乎是为了打探东王的事。这对夫妻,没想到,走着走着,已是相隔万重山了。 无语就算不是为了王妃的知遇之恩,也不会吝啬告诉她东王所行所为。这于她不是什么难事,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这不是什么秘密。估计东王也不会介意他的王妃想要了解他。 最近国事太平,皇上恩许东王可以不用上朝点卯,东王心情一天天也好了起来,脸上微微有了笑意。 而他一笑,无语魂都飞了,这哪里是什么东王啊,分明就是夜风。她每天都要驱逐东王就是夜风的幻觉,她要时时克制自己,害怕自己会做出不合自己身份的事来。 东王武功天下第一,但东王的藏书恐怕除了皇家藏书阁也是天下第一吧。 幸得天下无战事,东王可以慢慢地安心地读他的书。 东王现在为什么戾气全散?大约就是读书之故。无语现在无比盼望天下太平,再无战事,那样东王杀人之疾或可就此痊愈,前生他或就是一个普通的书生,研究以教化替换杀戮,还世界一个清平。 东王现在为什么这么用功读书而疏于武功研练?大约他是明白了人是杀不完的,唯有教化之力可化腐朽为神奇。 无语真的是想多了。 东王只是累了倦了,心灵缺失了,他想从书里找答案,也想以书掩饰他的过往。他想放下奢刀,拿起书本,立地成佛。 他也是想多了。看着府里下人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样子,他明白,满地血腥味,岂是一桶水能清除得了的。需要时间,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他需要耐心。 不止是为了天下人,更是为了无语。 窗外的春天已经来了。对面紫色的蔷薇开了满墙。他不时会看到一个小小的柔弱的身影在花下徘徊。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不能过去,不能靠近,他怕他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她就被吓跑了,消失了。就像他晚上做了无数次的梦。 无语确实对那堵花墙情有独钟。那独一无二的淡紫色小包子样的小花里,藏着她无尽的欢喜,无尽的悲伤。只要抽得空来,她就会悄悄地去到那里,看一看,发发呆。 夜风,陌上花已开,你也可徐徐归矣。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第21章 都城魅影,难觅仙踪 都城最近时有怪事发生。很多人亲眼见一黑衣人在空中飘然飞过。那份飒爽豪气,如神人一般。因其并无其他行径,也无扰人生活,故人称仙侠。 有人为一睹仙侠风采,躲于暗角房下,却再难觅其踪。待其松懈下来,又会有人见其向西天飞逝。 百姓围观热闹,王候公爵家则有所忧有所防。 东王府最近便加派了巡逻人手。原设晚间一班,现昼夜各一班。 各王府贵胄家,家家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各府仔细搜索核查,无一家有人员失踪,物品丢失。各个称怪。 难得时下国泰民安,清平祥和,却整出这么一个黑影四处飘飞,如异象之形,难免惹人不安。 皇上下诏,若有人擒得此黑衣人,加官进爵,必有重赏。前提是捉活的。 东王也接到圣旨,表示一定要去查个水落石出,安抚圣心。 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能活捉此黑衣人者,除了东王,还能有谁。 无语自王妃处调派至东王身边侍候已有2月余。从黑衣人初现,到现在东王昼伏夜出寻找黑衣人也已近2月了。 现在东王晚上几不见人影,白天则长睡不醒。黑衣人之迹未消,东西南北中,时有出没,然无人能与之相近,更不用说活捉了。 连东王都不能近身,想见其人武功之高,当世无出其右者。 好在黑衣人并无伤民扰民之举,大家兴致回落,也便懒得去追究。江湖不见其人,仅流传他的传说吧。 各府逐渐消停,无语见东王仍不改行踪,至晚不见。她也见怪不怪,只悉心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那日王妃派人请她过去。她见东王卧于帷帐,无任何动静,想必已经睡熟,便交代了小丫头们几句,准备去王妃那边。 那知帷帐内传来:无语,端茶来。无语见东王醒来,忙交代王妃使者,暂没空过去。亲自沏了茶,端至床边。 然东王那又无了动静,东王又沉沉睡去。无语也不方便再走,就悄悄地坐在一旁做些针线活计。 无语来后近一两个月间,东王几无差遣,虽调派于此服侍,感觉反倒见他一面都很难了。 她细思黑衣人之事,有一种不敢告人的预测,她觉得黑衣人就是东王,或说就是夜风。 试想举国上下,武功强过东王者有谁?根据目睹者描述,黑衣人身材修长,身轻如燕,料其年龄不过三十左右,在无语眼中,除了东王,再不会有人了。 让她奇怪的是,举国轰动的黑衣人,怎么就没人猜到东王身上? 她看东王最近行踪,分明就是黑衣人,如不是,也是另一个黑衣人。想到此处,她不由偷眼帷帐那边,却仿佛看到一双冷峻晶亮的眼睛正紧盯着她,她赶紧低下头,生怕被猜出了心事。这可不是可以乱说的呀,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情。 东王府这边防守消停了些。谦王家却一刻也不敢松懈。自夜风被杀,无语那里也无法传递消息出来,谦王愁闷不已。 更有甚者,谦王府两现黑衣人踪迹,更让谦王寝食难安。以谦王阅历经验,怎会没想到黑衣人可能就是东王?谦王两次找出事由,拜会东王,均被婉拒门外,让他更是悬心悬胆,不敢自安。 如黑衣人即东王,他两入谦王府,是来寻找什么打探什么?难道他已经怀疑到夜风无语?所以将夜风诛杀?那无语岂不也危险了? 不可能。谦王立马排除了这个思路。夜风无语虽受他派遣入东王府,传送东王行踪信息是不假,但核心任务却是辅助东王更强更大。 以东王智慧未必看不出来。且夜风禀性良善,从无伤人害人之心,东王无故将其诛杀,亦是悬于谦王心间一大疑团。如此这般,搅得谦王这权谋老手也是束手无策,食不知味。 他若是把现在的东王设想成夜风呢?夜风两入谦王府?完全有理由呀,夜风家岳父岳母及小女都住在谦王府的呀。 谦王能调动夜风无语就在于有质子在此。 夜风于谦王府探望岳父岳母女儿,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 若无语能与谦王碰面寻疑,似乎疑云可解。然又不是。 若夜风未死,那死的便是东王。这怎么可能? 不是夜风武功略逊东王,就是夜风武功强于东王,在无指定情况下,夜风怎敢诛杀东王并取而代之?不说做,想想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顺着无语思路走过去,黑衣人即东王,东王即夜风。夜风深夜探儿不慎被发现,故于都城布散疑阵,声东击西,一切似都可迎刃而解。 然最不可解的就是,夜风为什么起意杀东王的?东王又是怎么被夜风所杀的?夜风为什么会替代东王的?如此这般,更是疑上加疑了。 无语毕竟是受过特工训练的女子,此路不通,且另寻别路,她相信真相总归有大白天下的时候。 第22章 以错试错,以情试情 那日小丫头拿了个汗巾子过来换,说东王说要那个白色绣了荷花的。无语找了好久没找到绣了荷花的那个。 她想起自己前些日新绣的那个,绣着花苞的那个,忙取了让小丫头先送过去。自己继续找找,找到了再去换。小丫头刚走,她便在一件袍子下发现了东王要的那个帕子,赶忙取了,往东王房间赶。 不是让你拿那个荷花的吗?”还没进门就听到东王大声责问小丫头。 小丫头吓坏了,声音低低地带着哭腔说:我说了,无语姐姐没找着,这是她新绣的让先用着,找到了无语姐姐就送过来换。”″ 下去。”东王声音低了点,还是不满意的,小丫头含泪跑出来当无语撞个满怀。无语摆摆手,让小丫头去了,她静悄悄走进房间。 东王正拿着那帕子细瞧呢,脸上一脸温柔笑意。 这个东王真是个怪人。无语想着,赶紧将荷花帕子呈上,要换回花骨朵的那个。 那知东王竟抓得紧紧的不放。东王不仅不放,还用力道往他自己胸前一带,无语完全没有想到这个节奏,竟一头栽到东王怀里。她又闻到了那个熟悉的夜风的味道。但她并没有迷失,她明白这是东王,她不能造次。 她挣扎着直起身子,一脸通红。对不起,我没站稳,她仓促地就想退下。她甚至都没望东王一眼。她没听到东王的声音,便匆匆跑回了自己房间。 回到房间她仍心如撞鹿咚咚不止。她只记得东王温柔的笑,记得他温暖的怀抱。 无语抱了个抱枕倚在床边,她闭着眼,想象着那就是夜风的怀抱,她愿那是一个美好的梦,她想一头栽进那个梦里不复醒来。 无语姐姐,东王叫你。”才一会又有小丫头叫。无语恋恋不舍放下抱枕,整理好心绪,命令自己要谨慎。 东王那里也没什么大事。东王已是原来的东王,他绷着脸,把花苞帕子扔给她,让她把昨日人送的枇杷挑好的给王妃送过去。 无语很久都没见过王妃了。上次王妃让人来请都没空去。这次她想趁着送枇杷过去看看。 抬头想说什么,东王已全神贯注沉浸在书里。无语咽下话头,打发小丫头把枇杷送走了。 无语发现东王好像故意不让她离开。有时候她刚下去,东王就会派小丫头去叫她。跟个孩子离不开娘似的。 想到孩子,她的情绪又上了头。她又得花时间往下摁压情绪,她觉得自己根本不该生孩子,不配做个母亲。 东王是越来越离不开她了,不仅无语觉得,就是小斯小丫头们也悄悄议论开了。无语无意间都撞听两三次了。 小斯小丫头们语气里的暧昧她是听得出来的,然东王并没有暧昧。他只是要她陪着,要她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她好像慢慢了解了他,又好像跌进更深的迷雾里。 她在他窗外的花园里可以待很久,呆半天。那也是他视野之内的范围。若她在花园,他可以一整天不使唤她。 无语一点点试探她的自由半径。像是玩一个游戏,也有开心的时候,也有堵心的时候。无论开不开心,她都没得选择。 她现在越来越迷糊起来,她甚至觉得晚上睡着了他都来过,她的臂弯里有了他的味道。她听到他胸膛里的嘶鸣声。 她想抓住什么,可她抓不住。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很多的晚上,她困倦极了,她不让自己睡着,她大睁双眼等着,可什么也没有发生。 果真是她想多了吗? 她想着想着沉沉睡去,在梦里她也没忘记她要探明的真相,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帕子,花骨朵帕子。 真的不是梦,不是臆想,他真的来过。 无语不着痕迹地把帕子洗好叠好放进东王物品中。 现在她无比清醒,无比相信,东王就是他的夜风。 第23章 情深款款,夜雨潇潇 无语现在的心态极是平和。她并不急于求证什么,她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现在的工作量比起王妃那边要少。相对来说男生的事情没有女生繁琐。伺候王妃梳个头都得一个多小时呢,东王几分钟就够了。 王妃对工作人员粘性更强些,互动也多很多,东王就简单粗暴多了。这边才一放手,他便立马暴走。 东王现在也不粘她了。他大约是放下了或说是放心了?就似无语这般,不再牵肠挂肚去求证什么了。 王府氛围祥和,下人们也就轻松自在了很多。无语的活动半径更大了些。 东王府很大。东王现在住在书房这边到王妃卧室得有半里的距离呢。 无语常常想起王妃,趁着东王管束松弛,她跟小丫头们交代了几句,独自往王妃那边去了。 不知王妃怎么样了?这近乎一年的光景,东王王妃几无接触,只是碍于礼数,礼物往来而已。 现在东王与王妃的关系,不像夫妻,更像亲戚了。 无语想到将见到王妃,突然有些忐忑,觉得东王与王妃的疏离与她有着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走到半路,她都有了返回的念头。 都想些什么呢,她暗地里责怪自己想多了。在王妃眼里,她不就是王妃送给东王的一个大丫头而已。 王妃听说无语来了,忙迎到门口,挽了她的手往里走。王妃上下打量着她,说瘦了,说不该把侍候东王这么重要的担子压到她肩上。王妃还是那个王妃,还是温柔的,随和的样子。 无语作为一个女人,还是能臆测到王妃心里的酸楚。 这是个什么关系呢,夫不像夫,妻不像妻的。无语轻轻叹了口气。 王妃似被那口气吹到了哪里,她的眼圈红了。 今天你不用回王爷那边,我让人给你请个假,咱们好好叙叙旧。”无语也是乐意的。这些个日子,在东王那里,她太累了,她早就想来王妃这里歇歇了。 外面簌簌地下起了雨。红红的宫灯在雨里时隐时现,像无边大海里一只只小船。主仆二人倚窗而坐,满腹的话竟不知从何说起。 王爷没有虐待你吧,扣着你这么久,都不让你来见我。”王妃轻声道。无语知道王妃心中的东王还是那个凶残的多疑的东王,她不知道现在东王已完全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王妃,王爷现在天天读书,可勤谨了。”无语不敢说太多东王变化,怕王妃疑心,同时又想到,就算她不说,王妃焉能不知? 果然,王妃道:听说王爷跟以前不大一样了。是因为书吗?”无语已在瞬间筑高了堤防。我想应该是的。现在天下太平,东王弃武文,真是个好兆头呢。” 两人又扯了许多闲话。东王起居饮食,衣裳添置,等等。无语,你怕他吗?”王妃又折了回来。 无语静听窗外雨声,心如明镜。″怎么不怕?怕得很呢。”她言不由衷,却又显得真心实意。 她知道王妃的疑云,甚至还有谦王的,还有皇上的。 无语知道东王对这个国家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自己貌似闲聊的一句话可能会引发的风暴,动乱。或是东王的安危,也或是国家的安危。 她更深地了解了这个男人。 他为什么那么紧看着她?他为什么现在又给她放行? 这是一个心机多么深沉的男人啊。 无语猛然悟道。王妃,你也累了吧,我先下去睡了。我还住我原来那间屋子。” 好哦,那间屋子一直给你留着呢。” 王妃叫来雨桐,陪无语休息。 雨桐帮无语撑着伞,两人默默地走着。无语回头,王妃房间的灯倏忽熄灭了。 第24章 月圆花好,此心彼心 临近中秋,东王府比往常热闹了些。东王买了许多月饼分发,无语也分得了几块。她把月饼放置在床边柜上,用一块布盖着,这几天有点事多,无语忘了吃月饼的事。 中秋过完,府里恢复了正常,无语晚上想到月饼,便揭开盖布去取。奇怪的事发生了。几块月饼凭空都缺了一半。她差点叫起来,略一转念,又暗自笑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他来了,取走了他的那一半。 她心里荡漾起一阵温柔的涟漪。她的猜想不会错,他就是他,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她相信她的直觉不会错。 他用月饼让她放心,暗示她,他经常过来看她。 无语想不通的是,他现在是威势赫赫的东王,他若真想着她,离不开她,他完全可以明明白白告诉天下人,他完全可以娶了她。他为什么还要像从前那样藏着掖着呢? 或许他有他更深的思虑吧。 无语取了上面半块月饼,她独倚栏边,望着天上那轮金黄的圆月发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之月如圆盘高悬天际,桂树分明,小兔子小小的脑袋依稀可见,只不见嫦娥的倩影。 无语又想起父母孩儿,想起这些年里发生的奇奇怪怪的事。想不明白的事。 现在想不明白又有何妨?只要他还好,只要他还在,也没有非得弄明白的事。 无语拭去眼角两滴泪。她缓缓转身,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拥入怀里。 无语软软地倚在他怀里。他一把抱起她,飞身闪入房内。 无语紧紧抱住他,什么也不想问,什么也不想说,她只愿从此流淌的时间里,都有他的温度,他的气息。 以后所有的白天,他做回他的东王,她只是他府中卑微的婢女;所有的晚上,他是她的夜风,她是他唯一的妻。 无语很多次话到嘴边,还是强行咽了回去,她不想问出来,怕他为难,怕一些事一说出来就灾难,她怕说出来了她会失去他。 趁着夜色温柔,她想多做一会美美的梦。 有时候他不能去看她时,他望着她房间的方向出神。以他现在的身份,他完全可以把无语放在身边,威武如东王,纳个侧妃算什么呢。 确实,只要不是无语,纳上十个八个侧妃也无妨。可她是无语呵。 她是他的软肋,是他最想保护的女子,他不能为满足自己的私欲置她于危险之中。也不能让别有用心之人识破他的生死穴。 有时候,快装不下去的时候,他多么想带着无语仗剑天涯,一走了之,无论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可是天下之大,容得下很多很多的东王,绝对容不下一对叫夜风无语的平凡夫妇,他们知道得太多了,天地再大,绝无他俩容身之处。 无语仿佛能感知他的心声,她现在愈加平和安然,无论发生什么事她觉得已能平静面对。 上天让她成为一个普通女子,却又赋予她不一般的使命,历劫归去,她愿意也只想成为他普通的妻。 第25章 风云激荡,我自巍然 谦王因言获罪,被囚于牢中,居然有人找到无语,让她求助于东王。 无语从花园小径路过,被一行色匆匆小厮撞了一下,袖中莫名其妙多了一卷纸,上面竟是谦王因言获罪,让无语求东王从中斡旋的意思。 无语被惊吓到了。一是谦王居然获罪被囚,二是夜风死后自己久未与谦王那边联系,感觉那根线断了似的,今又莫名接上了。三是没想到在东王府,除了夜风跟自己,谦王居然还安插了其他人。 无语甚是想不明白,同为郡王,谦王为什么要这样关注东王?或者谦王还同样关注了其他王侯?这谜一样的操作,到底意图何在? 现在无语关心的不止谦王,还有她的父母孩儿。若谦王真有个什么闪失,她的父母孩子必将受到影响,生活堪忧。 救谦王势在必行。 东王书房灯火辉煌。无语却未见到东王本人。房间里有几个大臣模样的人正窃窃私语。晚间大臣来东王府议事,这绝非常态,不知是否与谦王事件有所关系? 无语心事重重却不敢逗留,匆忙退下。才转个弯,一回头,看见东王急急往书房走去。 无语突然想到,一直以来,自己从未戳破东王是夜风这层窗户纸,若夜风就是东王,她之所虑就是他之所虑,自己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关系?莫若静观其变。 无语也是断断续续打听到谦王事件的大致情况。 谦王是前朝重臣,辅佐了两代君主。声威俱盛。当今皇上也很给他面子。他因此有些飘了,几次在皇上面前口无遮拦,大放厥词。前几次,皇上念他功威俱在,年事又高,没有加责于他,这次立太子事,他竟然主张皇上不必立嫡长子为太子,改立二皇子。他的理由是二皇子聪颖过个,长相端庄,文韬武略皆胜于嫡长子。 立谁为太子本是皇家私事,众大臣都持观望态度,独谦王自恃功高,遑乱言之。皇上盛怒之下,要立斩杀无赫。大臣们纷纷跪倒求情,才饶他一命,关押大牢中。 这个谦王也真是没事找事。无语努力回想自己在谦王府中情形,对于谦王她能有什么印象?她那时尚小,几乎就没有见过谦王,所有关于谦王的印象都来自于他人。 谦王于无语,是主人的存在,她只是个执行者。 现在谦王有难,让她想法施救,她若不付诸行动,就是违抗主命。对家人的担心还在其次。 无语内心七上八下,五味杂陈。 十几天后,她打听到的消息是,皇上并不打算赫谦王,她等不住了。 这十几天之中,她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向东王求助,但她强忍内心焦躁,装作无事一般。而东王一如往日,只语不发。 现在,书房只有他俩,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开口道:″王爷,我……”她刚一开口,东王目光如剑,立时止住她的话头。他一挥手,让她退下。 无语脸涨得通红,内心无比挣扎,各种情绪搅到一处,然也只能默无声息退了下去。 她在心里把夜风咒了百遍千遍。 可她又能怎样?他指令她干的事她还得干去,她一个弱小女子,在这万马齐喑的局面中,她一无所长,只能听凭命运齿轮辗过,辗得粉身碎骨。 第26章 暗流汹涌,砥柱中流 无语无时无刻不在担着心。谦王这两个字就像一根锐利无比的刺,一不留神就扎她个鲜血直流。可她得忍着,咽着,不能让人发现。 小丫头们觉得她们的无语姐姐最近像掉了魂一样,骑驴找驴的事发生了一箩筐了。她们私下窃语,无语才知情况严重,她要收拾身心,冷静自持。 无语毕竟是经过专业培训的特工,她的失态只缘于她把东王当成了夜风。现在,她把自己收拾利索,她就成了谦王弦上的箭,应令而发,无坚不摧。 她堵在东王面前。面色沉静。 她不愧是他的她。她不知道,她又变成了他欣赏的样子。但时局复杂,多说有害无益。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旋即放下:不能救他。有话以后说。他抽身离开。 无语待在原地。他什么都了解,只是不能说。她终于松了口气。 他也由那个简单的夜风,变成了她捉摸不透的一个人。 无语反倒开心了起来。他成长了,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吗?她看到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处变不惊的样子,她能不开心吗?他已经成长成一堵高高的坚固的墙,遮挡她的还有很多很多人的风雨。 小丫头们觉得无语姐姐的情绪跟风一样多变。这不她竟轻哼小曲亲自摘花去了。 无语渐渐淡忘了谦王的事。好像现在谦王的安危都与她无关似的。 她再次收到一纸书令,是谦王无恙,顺利回府。 她不能想象这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夜风,哦东王,他没有插手。他说过不能救,就是不能插手。 东王没有插手,谦王安然归来,那是谁救的?谁有这个能力可以从皇上那里救下东王不敢插手救的谦王? 莫非是皇上念其功劳亲自放的谦王?莫非这就是皇上与谦王自编自导的一出戏? 无语汗如雨下。 朝堂复杂,果不是她一个小女子所能想像。 如真是皇上与谦王自编自导的一出戏,他们是针对谁设的?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无语头都大了。 好在,谦王安然回府,她虽未出力,然殊途同归,目的还是达到了。谦王不会怪罪到她,家人可以安然无恙。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呢。 无语感觉东王也轻松了许多。他脸上的寒意消散,又有了点笑模样了。 也许都是她的臆测,别人眼里,东王一直都是冷冷的样子。 东王府置换了一批宫灯。东王说原来的太旧了,蒙尘了。 府里上上下下兴兴头头换着灯。晚上,华灯初上,流光溢彩,大伙放下手头活计,跑出来观灯,人影憧憧,笑语喧喧,过年都没这么热闹过。 她发现他又来过她的房间,那味道是独属于他的。他是好久好久都没来了。 她想不出他经历了怎样的风雨考验。若经受不了他会有怎样的结果,她又会有怎样的结果。 她现在只想好好的待他,不给他添麻烦,让他好好地休息。日子还很长,他们要好好地在一起。 第27章 风雨来兮,因何是你 王妃最近使唤无语的次数有点多。因康妃寿诞,连着两天都让无语过去帮忙。无语自不推卸,欣然而往。 王妃那里摆满了丝绸珠宝,是东王遣人买来,让王妃挑好,待康妃寿诞那天送进宫去。 康妃是二皇子之母,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所以各王侯诰命之家都不敢轻慢。 王妃给康妃挑了副名贵的绿宝石手镯,其余金银首饰更不在话下。 王妃指着手镯对无语道:也就这个别致些,估计康妃会喜欢。”无语连连称是,夸王妃审美独特。 王妃指挥雨桐无语把送礼的物品归置好,暂搁在房间柜内,说累了,让雨桐无语也各各回去休息。 无语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巴巴的唤她过来。大约王妃是想跟我说说话吧,回去络上,无语思度着。 那几日东王因朝中事也不甚着家,无语看着没事就回自己房中看看书偷个懒。 那日她独倚桌房,正翻看东王推荐给她的一本流行小说《小园何事乱飞花》,正看到精彩紧张处呢,门忽然被推开,几个婆子丫头急凶凶涌了进来。无语不知何事,赶忙起身相迎。 那几个婆子仔细瞅了瞅无语这间屋子,一床一柜,设施简单,只不过床幔是碧罗纱的,柜上摆件也颇为精致独特。 老婆子全不理无语询问,直接把柜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堆在床上检视。 无语忖度查到她的房间,必是府中丢失了重要物件。 婆子丫头翻检半天,也没看到什么,便凶凶的要往下一个丫头房里去查看。 无语心中委屈又不便表露,只得沉默着起身相送。 就在这时,一个婆子突然折过身来,在无语刚坐过的床边朝床底弯身掏摸一阵,竟摸出一个盒子来。 婆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盒子,竟是那副绿宝石手镯。 无语瞬间被这剧情给整迷糊了。简直比《小园何事乱飞花》还精彩。 她大声表白自己,她的声音被裹在更强大的声浪里,连她自己都听不清在说什么。 东王刚回来,便被王妃身边的人很隆重地请了过去。 无语被一群丫头婆子推搡着,桌子上是一副晶莹剔透的绿宝石手镯。 东王随意张了几句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王妃见东王到,赶紧过来行礼,东王理也不理,直接来到无语身边,一抬手,一个火红的掌印便留在无语脸上。 把无语押回书房亲审。东王声音嘶哑。 王妃连声为无语求情,说不相信无语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肯定有什么隐情,求东王不要把无语赶走。 赶走?东王一愣。要放在数年前,那一掌就是一剑,当场了结吧?这就是王妃想要的结果吗? 无语想都想不到会有此一劫。待东王赶到书房,她全身散了架似的被两个近卫扶着,才没有倒下去。 这几个时辰发生的事确实魔幻,超出了她的预知,说误会似乎太轻飘,她决定不再为自己辩护。 东王铁青着脸,喘着气坐下。沉声问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无语抚着肿得高高的一侧脸,一声不吭。旁边侍卫都急了,推推她,让她赶紧解释。 东王发现了,吼道:你们推什么,都下去!” 东王看两侍卫退下才靠近她身边坐下,轻声道:″你受委屈了。” 无语这才的一声大哭出来。 第28章 避又可避,剑走偏峰 那晚,他们一夜无眠商量了很久。 夜风之意是王妃开始针对无语,欲置她于死地,说明有股势力早已对她虎视眈眈。东王府于她已不是安全之地,随时有性命之忧。不若趁此机会将她藏起来。 ″那父母孩子怎么办?他们岂不是也危险了?”无语最先想到的最亲人。 我会悄悄将他们转移到你住的地方,这样也好,一家人可以团聚。” 无语听到这话,也有一刹那的欣喜,然而真有这么容易的事吗?真有这么容易,他们又何必分离这么多年? 就是已经变身东王的夜风(甚至怎么变的她都不得而知),连一个名份都给不了她,这之间险势由此可见。就算他们一家可以团聚,又焉能安居?这不是从长计议,而是万不得已。 想到这里,无语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她不能走,她要陪着他共度时艰。 ″我不走。我就承认偷了绿宝石手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那得关小黑屋一个月。”。 无语被关进小黑屋。东王为防不测,把看守全换成自己信得过的下属。他不能去看她。 无语知道自己非常安全。 东王悄悄让人把她常看的书,她的针线活计送了过来,除了不能自由活动,倒也自在。 她读到菊花诗″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句子,想到自己的遭遇,可能是我挡了别人的路了。” 可见他们再行事周密,终究还是有人看得见。 无语想起来到王妃身边后,王妃对自己的恩遇礼让,当时是满心的感恩戴德,以为真心换来真心。除了不能告诉的身世,她什么都没有瞒着王妃。 她记起她们一起在何府的快乐日子。在何府,王妃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女孩子。她想到王妃若不嫁给东王,完全可以过更幸福的生活。可皇上给她指婚东王,她又能怎样? 王语想到这里,觉得王妃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可怜人。 她蓦然想到:莫非王妃也如她一般,受人指派,身不由己? 而能指派她的,除了她父母还能有谁? 东王虽然风流倜傥,年轻有为,但嗜杀成性,谁人不知?那个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皇上指婚,她父母若不同意还是有回旋余地的,她父母怎么就应了,她怎么就嫁了? 自己能来到王妃身边,就是由王妃隐疾引起。王妃隐疾不就是害怕么? 试想,想到睡在身边的人是个杀人魔王,自己睡梦之中都有可能被杀,谁能不被吓病?而王妃如此境况坚守东王府,也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次绿宝石手镯事件,牵强附会,不近情理,岂是王妃能做得出的事?无语记得自己被推搡至王妃面前时,王妃脸上的尴尬之色。及至东王到时,她的无力无助之感。看来,王妃也是身不由己哦。 无语不由得摸了摸那边被打的脸。想到夜风身为东王尚且如此,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王妃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呢。 怪就怪,他们一不小心陷身这权谋的涡流中,已全然不能自已。 第1章 凤凰里盘,浴火乘风 无语在黑屋中待了十几天,她不知道东王已快刀斩乱麻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东王把搜检无语房间搜出绿宝石手镯的婆子掳来,他尚未开口,那婆子一见东王,磕头如捣蒜,把知道的全说了。 王妃让她把镯子藏在袖中,到无语房间搜检时,故意俯身床下寻找时再拿出来。就此倒打一耙,嫁祸无语。 就这么简单。东王牙齿咬到咯咯响。没想到素来名声贤良的王妃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依着东王以前的脾气,无语决无活路,此事一了百了,不着一丝痕迹。好一个借刀杀人的法子。 东王让人把婆子拖下去之后,传话王妃,此事他已全部知情,让王妃以后自重,还有一线生机。她若想走也行,不想走也行,责职待遇全无,沦为废妃。 王妃哪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她已成废妃,也就成为了权力角逐的弃子,她还能回哪儿去? 父母或还能接受她,然她如此身份,有何面目去见父母?还有,她负有的使命未能完成,回去焉知不是把麻烦带回了家中?她不能回去,她只能留下来。 王妃被逐出王妃宫室,住进下人房,被严加看管。 王妃肠子都快悔青,杀鸡不成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无语是从小黑屋出来之后才知道发生的事。 在她的印象里王妃何至如此之不堪?这过于简单的操作,一定是迫于无奈,急急操刀的。 无妃性格沉稳,在东王府这么多年,未错说一句,未错行一步,今日之举,甚是怪异。 密室一月,无语终于看清了自己,夜风,家人的处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再怎么低调,躲避,都躲不住,避不开。倒不如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说不定还可置之死地而后生。 无语才一回来,夜风晚上就飘然而至。 那晚,无语细细地她的打算一一道来,夜风半晌无话。 是的,事关荣辱沉浮,岂可轻举妄动。但无疑,现在时机恰好,不若背水一搏。 无语重回容妈府邸,告知东王欲娶她为妃。 容妈又惊又喜。惊的是没想到无语这么出息了,居然被东王看上,而且要明媒正娶;喜自不必说,自己调教的人,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容妈肯定是做不了主的,她禀明谦王,请谦王定夺。 东王娶无语,是上告过皇上的。皇上都同意了,谦王还敢怎样?这顺水的人情他还不要做? 谦王不仅为无语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还把她父母孩子送至她身边,问是否一起带到东王府生活? 无语虽知万难,然再难,不如一起难。她告知谦王,她要携带父母孩子一起出嫁。 一月之后,东王府鞭炮齐鸣,鼓乐喧天,东王正式迎娶无语。 新王妃嫁过来,带了父母,还有一个孩子,自然是个不小的话题。无语说小孩是自己侄女,一直是父母带大的,所以一同入府居住,方便照看。 只此一步,他们一家人不用四分五裂,不用躲躲藏藏,可以在东王的庇护下安然生活,这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啊。 第2章 疑心暗结,草木皆兵 无语常住东王府多年,对东王府基本情况早了如指掌。她从小丫头处打听到王妃住处,找了个空档,只带个婆子便往王妃处去了。 这个婆子姓陈,人称陈妈,是无语关黑屋时进府的。平时干活利落,言语温柔,深得府内上下人等欢心。 或是经历所致,无语对这个陈妈也是有戒心的。但也不止是陈妈吧。 别人看着养尊处优的新王妃或是幸福的满足的吧,那知无语比之从前更加劳心不已。 以前只需把手上的事做好就可以了,现在呢,整个王府都是她的职责所在。以前她在暗处,知晓她的人很少,现在她在明处在高处,她的处境更加艰难了。这也是夜风忧思所在,他一直是不想让她站在王妃这束光里的。 是无语选择了这一重危险。 她想与他并肩面对莫测的前路,她想与他一起成长,而不是永远躲在他的身后,躲在离他很远的暗处。 一路,陈妈观察着无语脸色,猜测她的心思,说着最暖心的话。 要是一户寻常人家,这就是家中最好的氛围,是无语无比向往的生活。 而现在,她也观察着陈妈,猜测她的心思,说着最合符自己身份的话。 王妃被禁足于一间低矮暗黑的下人房中。看守打开房门,王妃看到了站在光里的无语。 这个雍容华贵的女子是无语吗?她略昂着头,眼神平和淡定,略带笑意。她是在嘲笑她吗? 王妃只觉一股热气上涌,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无语赶紧让陈妈上前扶住王妃。她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想看看她。 王妃现在的样子并不是无语想看到的。王妃同她一样,也不过是局中一颗棋子,只是现在,她已经成为一颗无用的弃子了。甚至当某一天,某人觉得她知道的太多,或仅是觉得她晦气碍眼了,她就会凭空消失,不留一丁点痕迹。她如花的颜色早在春天盛放过了。 现在,她像一帧在墙上挂旧了,残破的一张画,被随手撕下扔在角落里,一天天蒙尘。 无语快步走出那间屋子。她怕,她怕她忍不住会哭出来。 她慢慢地往回走。陈妈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 无语厌恶地快走几步。她想甩开身后那个人,她想大喊,她不想被人跟着。 她终于还是冷静了下来。陈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是谁的人,也并不是件特别重要的事,重要的是她自己得足够强大。 王妃要是足够强大,不被无形之力所牵制,又何至于此? 记得以前王妃还给她念过兵书,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她是可以不用犯那么低级错误的。 她略略放慢步子,陈妈迅速跟了上来。 无语细细打量起陈妈。她也就30出头的样子,穿着藏兰色仆人服,高挽着发髻,如果不是眼神冷淡,她也是个美人呢。 无浯想,自己当年进府的时候,可能也是这么个样子吧。要说不同的话,自己要年轻一些,眼神中还有一丝对生活的期许。 第3章 弱水三千,一瓢足矣 无语回到房间,东王已经在等着她了。她挨着他坐下,问道:″今天不是喝酒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去喝了酒的话,你觉得这么早能回得来吗?” 他坏坏地瞅着她,她不由笑了。 这样家常的光景她盼了多少年啊。她甚至一度以为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她慢慢倚靠在他怀里。听他胸膛有力的咚咚声。 他轻抚她的背,闻着她的发香,喃喃自语:简直像做梦一样。 她也觉得像做了一个梦。她觉得她就是枝头一只麻雀,蹦着跳着,没心没肺地闹腾着。他恰好路过,被她吸引,她在他的怀抱里一天天长大了,变成了一只大鸟,别人说那叫凤凰。 你就是我的凤凰。”他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 要是日子能一直这么过下去该有多好啊,我只想跟你做一对平凡夫妻,过平凡安稳的日子。” 她发现他的手停住了,然后慢慢地滑开了。他吻了吻她的脸,说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匆匆离开了。 他们注定做不成平凡的夫妻,但他们可以成为彼此最珍重的爱人。 他们跨越重重难关,能走到今天,那是当初想都不敢想的事。 现在风平浪静的表象下,实则剑影刀光,暗流汹涌。他让她不用怕,不是有句俗话这么说的,以不变应万变么。 自从夜风成为了东王,朝野格局大变。 原来的东王嚣张跋扈,嗜杀成性,已然成为众矢之的;但他高强的武功,盖世的功勋,又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东王杀掉夜风(夜风替代东王)之后,东王一改嗜杀本性,谦和低调了许多,朝中大臣多有不解,更有好事试探者,均不得要领。 就连皇上都没有闲着。终究也还是没有找到东王破绽。 既然东王已不是威胁,原有的布局便会发生更改。这也是无语能顺利成为东王妃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方面,东王是不是故意隐其锋芒?是不是别有计划?没有人能够放得下心来,所以东王府永远无法成为一块平静之地,它注定是权力角斗的战场。 无语虽不能全然了解这种局面,但她知道平静必然只是暂时的。 暂时又有何妨,只要他们能一直在一起,她就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发生的一切。 无语缓缓来到书房。东王竟趴在书案睡着了。无语悄悄给他披上外衣,就在他对面静静看着他。 他轻轻的鼾声,就是她最美妙的音乐。 她冲动地想过去抱住他,握住他的手,要把这刹那刻在心上成为永恒。 但她还是克制住内心的狂乱,这么美好的夜晚,就让他好好地睡一觉吧,他太累太累了。 旭日东升,东王醒来,他发现他的王妃趴在对面,沉沉地睡着了。一抹阳光打在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上,那么美,那么诱人。 他一把抱起她,她惊醒了。看到是他,她有些羞涩地笑了。 在铺满阳光的大床上,他们紧紧地相拥在一起。从此世间再无任何东西可以把他们分开。 第4章 登高远望,不胜寒凉 那日晴好,东王公干去了,无语难得有空,便带了父母孩子来花园游玩,她自己也已好久没有来花园赏花了。 东王府花园特别大。东王府原是依山而建的,所以后花园是没有院墙的,那座山成了最自然最现成的院墙。山下有条小路,以前无语从前王妃那儿来东王这边经常走这条路,比走前面大道近很多。这条路树木葳蕤,浓荫蔽日,有些冷僻,所以许多下人宁肯多走几步也不走这近路。 无语一家人带了陈妈还有原先侍候前王妃的小丫头兮儿来到这条小径。当初无语初来乍到,兮儿才十一二岁,身材细小,如今已长成唇红齿白的大姑娘了。 兮儿乖巧伶俐,又是无语看着长大的,自前王妃被废,那边众多仆妇都派遣至东王这干活,无语就把兮儿留在了身边。 兮儿牵着女儿卿儿,陈妈在无语父母身边照应。时值初夏,山木犹佳,花草繁盛,小道荫凉可人,正是游玩的好时节。 卿儿已经六岁了。她在花丛中奔跑,扑蝴蝶,闻花香,玩得不亦乐乎。 父母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就坐在路边大石上歇息。无语也顺势坐在脚旁一块大石上。 这儿她不知走过多少回了。可是现在这个视角,这个心情再看,仿佛特别的陌生,像是从未来过一样。 无语顺着山势往上看,山不是很高,也有一条小径直达山顶,只是由于树木过于茂盛,小径有一段被树枝整个掩住了。 她突然很想上去看看。 陈妈和兮儿听了都有些紧张。无语笑了笑,是我自己一个人上去。你们要是累了,就先回去吧。 兮儿乖巧,便道,我把卿卿公主送回去再来陪王妃。 无语点点头,独自一人朝山上走去。 那山真不高,山势舒缓,到山顶却有不短一段路。 无语分花拂柳,才至半山,便娇喘微微,香汗淋漓。她笑自己自成为东王妃后,确实娇惯了不少,走这么点路就累了。 及至山顶,视野豁然,清风徐徐,汗意全消。不登高焉知登高之乐?无语心境瞬间顺畅。 从山顶往下看,整个东王府尽在眼底。东王府由两幢大主体构成,其间以平房曲廓连接,占地宽广,布置井然。无语整日穿梭其间,不知其竟有这么大。 她回过身看向背面,反差之大,让她又出了一身汗。山脚处一堵山墙随山势蜿蜒。原来后花园不是没有院墙,而是院墙砌在山那边看不见而已。墙外有几块稻田,禾苗栽下不久,青里还带着黄。稻田一侧有一处水塘,水塘边散布几间破败的茅屋,看得见小小的人影出入。 无语轻轻叹了口气。她自小便在王府生活,看惯了花好月圆,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甚深。 这时兮儿赶了过来,见无语脸色凄然,便顺着望了过去。兮儿却笑了。王妃是看了外边烦心?那我们回去好了。”便过来扶无语。 无语轻轻推开她,仍出神看向那边。 ″王妃,你是没出过王府,外边都是这个样子呀。我家父母哥哥就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我是那年大旱,稻子又被东王带的骑兵踏坏,家里揭不开锅才被卖到东王府做丫头的。” 谈起往事,兮儿语带哽咽。 无语默默回身,扶了兮儿往山下而去。 第5章 整装行远,初心勿忘 东王府最近又忙乱了起来。淮海王叛乱,挥兵南下,气势汹汹。皇上拟派东王领兵平叛。 东王亲点兵马,整顿行装,安排家事,忙得无语几天也没见上他一面。 晚间,无语看孩子睡下,诸事完毕,便来至书房坐等东王回来。 东王到府时,天已蒙蒙亮了。无语帮忙漱洗,安排他休息,哪还有时间说话。东王头一挨着床,便昏然睡去,无语忙退回自己房间。 无语想到东王这一去就是数月,府内大小事等都得她独自处理裁夺,虽也有两个大管家帮着,她还是有一种不能胜任的压迫之感。 她倚着床一晚未眠。早饭后,东王过来告诉她明天早上他就要带兵出征了。 无语强装镇定关照了几句,便欲起身帮他收拾衣服行囊。他拉她坐下,又交代了一些事,才离开。 第二天无语头疼得厉害,没有去送东王。她把想说的话都写在一封信里夹在他换洗衣服中,过两天他就可以看到了。她现在要做就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帮他把家管好。 东王是在第三天晚间看到那封信的。 亲爱的东王殿下,我的夫君: 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向你吐露心声,可能你还不是很习惯吧。 预知你接到这封时,你尚未行远,舟车劳顿之暇,希望我这封信不至于扰乱君心。应该也不至于吧,我的郎君并非凡品,岂是区区几言,所能撼动者,对不对? 之所以写这封信,一是这些日子你太忙,忙到见你都难,更不用说倾心相谈了;二呢,是有些话我觉得书面语言能表达得更加清晰透彻。 我们相伴时长,对你我是无比了解,行军打仗之事是你强项,也是你立身之本,这不是我一个从未远行的女子所能懂能知的,我相信我的夫君这次定能降服叛敌,凯旋而归。 我想说的是,一路行去,路旁皆是农田庄户,君当吩咐手下,勿扰民,勿毁庄稼房舍。妾自嫁将军,锦衣玉食,不知人间艰苦。翻看你案上公文,始知天下广大,忍饥挨饿者数不胜数。愿我夫君能体恤下民之艰,行宽仁之政,做悯民之事。 夫君有常胜将军之誉,所到之处,敌人闻风丧胆,百姓也惧之如虎。将军眼中只有战事,只有成败功勋,一介百姓疾苦从未入过将军之眼。我写此信,希望夫君能以世间苍生为重,珍重所有的生命,不以杀戮为目的,不以摧毁生命为取胜法宝。 我之所以有此想法,得益于夫君让我有空习书之故。我之有福,源于有君,我愿我君之福,来自于被庇护的天下苍生。 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 为妻不才,得配将军,如获新生,感激泪零;也愿天下因将军而能祥和安乐,战事消弥,民安国泰。 妻无语顿首 东王把那桃红小笺举在灯前,左看右看,不愿释手。没想到无语一介深闺女子,进步如此神速,信中所言,多言中时弊,境界开阔,虽男子而不如也。 东王下令,一路尽量避开农田房舍,秋毫无犯,违令者严惩不怠。 第6章 德才兼具,以心换心 东王出征后,无语悉心家事,事必亲躬,忙碌近半月,总算诸事理顺。她为人宽厚随和,不以一己私意为旨,府里上下人等甚是信服。 那日,无语听门外有私语声,正欲询问,兮儿神神秘秘进来低语道:″王妃,前王妃病重,那边看守过来问怎么处置。” 无语心倏地一沉。她想了想,吩咐兮儿传话,先请大夫诊治,她明日亲自过去探望。 无语自上次看过前王妃后,再未去过。一是实在忙,抽不出时间;二也怕她现身会刺激到前王妃,反倒坏事。她想到前王妃一向养尊处优,现栖身于那种地方,即便身体没病,心病也不轻啊。 无语再见到前王妃,几不敢相认。前王妃刚服药睡下,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嘴角粘着褐色药迹。看着已是气若游丝,只恐命不久矣。 兮儿推了推她,说王妃来看她了。前王妃挣扎着想坐起来,然而她只抬起了头,又无力倒了下去。 无语心酸不已。她慢慢靠近前王妃,抓住她一只手,劝她安心治病,需要什么让兮儿送过来。 前王妃摇摇头,低低说道:不用治了,我只求速死。” 无语握着那只一把骨头的手,几乎垂泪,她吩咐兮儿回去打扫一个房间,她要把前王妃接过去照看治病。 兮儿惊愕地看着无语,几疑自己听错。无语重述一遍,兮儿忙下去准备。 前王妃搬来之后,经过大夫悉心调治,终于缓过来了。无语每天都会抽时间去探望。 前王妃略略长了点肉,换上干净的衣衫,那楚楚动人的韵致又回来了。 前王妃对无语的敌意全消,两人惺惺相惜,感情更甚从前。 无语问她,病好后是继续留下还是想回去?如果想家的话,她会派人把她送回何家。 前王妃紧握住无语的手,泪水涟涟:你怎么不恨我?你为什么要救我?” 是啊,无语完全可以无视前王妃的处境,可以让前王妃顺利地病死,没有人能说她的不是。她为什么要救她呢?当初,若东王不是夜风,死的就是无语。 她为什么要救她?好像也没有什么为什么,她不能眼看着一个人要死而不去救,她做不到。 那个人可以是前王妃,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人。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兮儿陈妈都曾劝无语别惹这个麻烦,救了她,怎么处置她啊,把她留在身边还是送回那小屋子? 前王妃也明白无语的为难。痊愈之后,她央求无语让人把她送回何府。无语答应了。前无妃直直地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 前王妃被送走后,无语也甚是感慨。她来到花园那堵花墙边,花儿早凋谢了,只有一墙绿油油的叶孑。 只要爱还在,明年春天又可以迎来一墙的花蕾。而爱是多么不可捉摸的东西啊,说在就在,说不在也就不在了。倚着爱而活的女子,爱在的时候活着,爱不在了她也就要凋落了。她不能成为那样的女子。 第7章 戒备森严,疑踪不减 东王不在,无语对府中安全很是着意。每到晚间,必亲自巡视一遍,关闭门户,安排值班人手。东王走之前,给了她一包粉尘,让她悄悄洒在窗台上,若有可疑踪迹,即可发现。 无语按照吩咐,每晚照做不误,第二天借着开窗又拭扫干净。 连着十几天,并无异常。 她放了心,每晚都能安然入睡。 那晚她睡得迟了些,第二天兮儿开的窗,她中午才想到窗囗一看,窗台上赫然印着半只脚印。 无语赶忙把脚印擦拭掉,然后绕到窗户外边,装着赏花的样子,一直追踪到二门,脚印杳然无踪。 她深知东王府深不可测,鱼龙混杂,可现在东王出征在外,那些人想探查什么?莫非意欲对她不利? 她已是东王软肋,想要操控东王操控战事,她就是一步可行之棋。 无语只觉脊背发凉。幸而东王早交代她不可与卿儿过分亲近,不可暴露亲子身份,除了谦王那边,谁也不知这个秘密。 不然卿儿也会处于危险之中。 无语后怕不已。 现在敌暗她明,须得步步小心才是。 无语已经三四天没去父母卿儿住所。她想着接触越少,她们的安全系数更大些。 她现在有意长时间待在东王书房。这样既方便处理家中事务,万一有什么危险,这里也有个闪退之地。 这所东王府是东王父亲所建,貌似普通,实则别有洞天。 东王书房设计非常精妙,是一拖三的结构。主房后面另带三个小房间,三个小房间既自成一间又互相连通如环扣,明明见你进的是一号房间,很可能你早安坐于3号之内。夜风告诉她若遇险情,这几个房间可以安全藏身。 那几间房间仿佛只是男人的领地,夜风在家时,无语从未动念要一探究竟。 现形势所迫,她必须探明秘室进退机变,以防万一。 她支开了所有下人。三间普通的大门紧闭着。她来到最左侧那间门前,只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 这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间,房间不大,正中一张石桌,桌上摆放一个棋盘,黑子白子随处洒落,没有成局。两个石凳分列两边。 这是一间棋室。 无语靠近桌边,捏住一颗白子,只觉冷气自指尖迅速透入体内,若不急忙放下,便有冰透的可能。她惊出一身冷汗。 夜风说,这三间屋子有门可通,可看上去只有严严实实的墙,哪儿有门呢?连窗户都没有一个,是一间地地道道的暗室。 她仔仔细细摸着墙壁。墙壁也不是砖砌,像是一整块一整块的石板,黑漆漆的光里,无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她努力驱散恐惧,按顺序一点点摸过去。摸到第二面墙时,她不惧绊了一下石凳,只见那面墙突然慢慢张开一条缝隙,缝隙越来越大,像一张硕大的张开的嘴巴,无语见里面烛火微明,影影绰绰有人影晃动,她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她脸色惨白退回书房。 第8章 密室迷踪,以身试险 无语在书案前坐下,喝了口水压惊,她看见手中瓷杯犹自抖动不已。 她想她不能就此退缩,既然夜风说这三个房间可以避险,那至少对她来说是安全的。她必须一试。 她缓缓走到右边房间门前。也只轻轻一推,门便无声打开了,依然是一石桌两石凳,只不过桌上是一把古琴。 无语有了前次的经验,预测古琴内必设有机关,故不敢造次上手。 她围着石桌转了两圈。借着门囗的光,她发现石桌石凳果然是有故事的,上面均绘有阴阳八卦图。两个石凳造型大小一致,区别在于一个基座纯白色,一个基座纯黑色。 她细细打量石桌上摆放的古琴,发现古琴只配了三根粗细不一的钢弦。这把古琴纯铜铸造,并不是一把普通的琴。 无语猜想中间房间必是相同结构,只不知那石桌上供奉何物? 她无心逗留,径直来到中间房间。她没有猜错,不同的是这张石桌上摆放的是一个闪闪发光的玻璃圆球。 围棋古琴都是见过的,只有这玻璃球从未见过,闪着诱惑的光。鬼差神使一般,无语左手搭在了球上。只见寒光一闪,对面石壁缓缓张开。 无语被惊吓过一次,现在镇定多了,她定定神,往里面看去。 那是一间精致的闺房。虽然小,但该有之物应有尽有。床椅案几,摆放有序,让无语眼前一亮的,是案上汝窑花瓶中插着两枝荷花,花瓣上犹有露珠滚动。 她情不自禁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椅子上铺设手工绣的春晓图图案的椅垫,坐上去极是绵软舒适。案上杯中半杯茶水,微烟袅袅,竟像有人刚刚喝过一般。 这是哪里?我是谁?无语仿佛误入仙境,又仿佛陷入沉浸式梦中,她迷糊了。 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环绕着她,催眠着她,无语奋力挣扎着站起来,快步走出这间闺房,石壁在她身后迅速无声合上。 无语只觉很累很累,她受了惊吓,又吸了熏香,现在她已无力试验其他机关,她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醒了,醒了,王妃醒了。”无语尚未完全醒来,就听到兮儿欣喜的叫喊。她缓缓睁开眼睛,只见红烛高照,自已躺在床上,兮儿,陈妈,卿儿,她的母亲围在床边,欢呼她的醒来。 ″你们围着我干什么?我不就睡了个懒觉吗?” 王妃,你真是睡了个大懒觉呢,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我睡了多久了?”无语看着灯烛,想起自己是下午睡的,是睡了好几个时辰了。 那是几个时辰啊,王妃不吃不喝,整整睡了三天两夜。” 陈妈过来扶起无语,无语果觉手脚麻木,还好头脑是清爽的。 她慢慢记起了书房里发生的一切。她嗜睡几天不醒,定是中了迷香之毒。 夜风说可以避险,怎么自己差点犯险了呢?莫非自己按错了机关?还有那间精致的闺房到底是谁为谁准备的呢? 无语愈想愈不能自拔,她的头剧烈疼痛起来。 第9章 参玄入道,玄之又玄 无语现在一有机会,便会隐身密室之中,一点点尝试了解密室构建,希望能够早得要领,以防万一使用不成自己倒着了道。 这边尚无头绪,一个新的疑点又出现了,那就是她只须轻轻一推,密室之门便会自动打开,而别人却不能? 那日她置身右侧密室,听到兮儿呼唤之声,她想可能是自己急于探究密室秘密,忘了关好书房之门? 她已试用一根琴弦之音打开东侧石壁之门,尚未参透关门之法。故藏身门后,静待兮儿离去。 哪知兮儿一路寻来,脚步之声止于门前,″王妃,王妃,你在吗?”兮儿一边呼唤一边呯呯拍门。 无语听兮儿把三个门拍了个遍,脚步声又往书案那边去了。许久,没有了动静。 无语悄悄拉开门,只见兮儿正在案上公文中寻找什么。 兮儿,你找什么呢?”兮儿过于专注,以至于无语站在她身后都没发觉。 啊,王妃,你怎么在这儿?”兮儿吓得面色惨白,惊慌之中把公文撒了一地。 无语目光犀利看了看兮儿又看看地上的公文,兮儿慌不可控,弯腰捡拾公文,一边捡一边往下掉,地上一片混乱。 兮儿,我问你呢,找什么呢?”无语盯着兮儿的脸,重又问道。 王妃,洪大管家让我来问王妃明儿给靖安王家送礼的事,我找了几处没找着王妃就私自在这儿玩了一会,不小心把王爷公文打翻了。” 兮儿偷偷瞧了眼无语,又赶紧低下头去:王妃也是知道的,兮儿不认识字,兮儿只是玩玩。” 她确实没有兮儿会认字的印象。兮儿自小被卖至王府,从打杂的小丫头做起,何曾有空习字读书?也可能真的是她想多了。 兵家曰用人不疑,无语只得作罢。把送礼的事交待清楚,让兮儿去与洪管家交接。 她没有了研究密室的心思。案上公文错乱颠倒,她一一整理叠好,打开柜子,想把公文放进柜子里去。 柜子里散落着一些白纸。有的上面勾勾点点,线条箭头参差,看不出是个什么意思。那些纸下面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面磨得很旧了,依稀看到人间奇谈几个字。 她索性把那些纸全部取出来放在案几上,一张张比对起来。 然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头绪。这时天色渐暗,兮儿带了个小丫头把晚饭端了上来。 无语随意扒拉了几口,也没吃出什么味道来,就匆匆放下碗筷。 她有了一个想法,便找出几张没有字的白纸,把所知的密室概况标注出来,她不信就找不出其间的玄机。 左侧密室的灯光人影让她有些发怵,她决定左侧排到最后,先从中间那间找线索。 她先回房间洗漱换上睡衣,让陈妈她们各自散去,说累了要早些睡。趁下人们不注意,她一个人来到书房。 这次她相当小心地把书房门栓好,坐在案边把那本薄薄的人间奇谈从头至尾翻了一遍,点了点头。然后提了灯径直进到中间那间闺房中。 才踏进房门,不知哪儿来的一股风差点把灯吹灭,无语把灯往怀里拢拢,来到桌案边。 微光下,杯子还飘着袅袅烟雾,无语把杯子旁边的盖子拿起疾速盖住杯口,那烟雾不是热气,是固体香膏挥发出来的香气,她那日就是吸入大量迷幻香气,才沉睡了几天的。 她把灯靠近那个花瓶,果然瓶中并没有水,而是半瓶银色浓稠液体,荷叶上的水珠也是银色不透明的,它们是水银。 据传水银养花,可保鲜百年。但挥发出来的水银也是有毒的,她在桌下摸索一阵,摸出一个纸罩子,把花跟花瓶一起罩住。这才放心坐了下来。 第10章 局中有局,谜中有谜 无语终于破解了闺房困局。若被迫至闺房,蒙住口鼻即可。而敌方不知空气中有毒,不久便会昏厥甚至致死。 无语循墙根来回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别的入口。 她开心地潜回自己房间,今晚可以睡个香甜好觉了。 无语现在成探险迷妹。大中午的,合府上下静悄悄,她又来到右侧密室。中间闺房是光控开关,右侧则是音控。无语上次已经拔弦试手,石壁应声开合。但那个房间除了一面镜子,一堆小碎石,空无一物。 无语试着转动镜子,镜子嵌在石壁中,纹丝不动。那堆小碎石细看并不是小石头,而是小小的吸铁石,无语那天戴了枝金属簪子,在那房中走动,只闻身边??窣作响,粘了一身的小铁碎。这些小铁碎有的三角形,有的六边形,简直就是一堆暗器。 无语看着脚边小铁碎,明白进这间屋子是不能带兵器的,若带了兵器也必须包裹严实。兵器一挥,暗箭齐飞。于无声处杀敌于无形。 无语手中玩弄着一个多棱小铁碎,对那镜子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发现镜子右下角有一个六角形小压痕,想到刚才在铁碎堆子里有见过几个六角形的,便扒拉了两个,压在镜子压痕处,刚刚合适。 她这两天破解了两个谜题,甚是喜悦,只当是个小游戏玩着,那知说时迟那时快,镜子快速上移,露出黑漆漆一个洞囗。 无语这几天饱受惊吓之苦,一会热一会冷的,只觉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古灵精怪一齐上了头。 她朝洞囗伸手探了探,仿佛深不见底似的。考虑可能下人们会找她,而下去也须带个兵器防身,便又按了按镜子右下角,镜子倏地下落,严严实实遮住了洞口。 无语对自己一个人下到洞里是害怕的,她只会几招花脚猫般的武功,对于洞底莫测的世界,她没有底气也没有胆子。又不能带个人一起,真个把她给愁坏了。 她一个人坐在自己房间里出神。陈妈从未见过无语这种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想,王妃大概是想王爷了吧,细数日子,东王已出征近一个月了。 也时有消息传来,活捉了敌方一个将军,又收复了一座城池。东王还给无语回复了一封亲笔信,无语看着看着脸都红了。没想到东王浪漫起来,战事都阻挡不住。 无语想,幸好这段时间有个密室之谜待解,不然她既担心东王及前方战事,又担心着家人安全,日子只怕更难熬呢。 她现在既已寻得两处可避之处,不如就此打住,待夜风归来,他们一起解套密室连环,岂不更加安全有趣。 无语索性放开了,逢着无事,便带了陈妈兮儿于园中山间游玩,也放下了对陈妈兮儿的猜忌,既解不开,不如放下,以不变应万变。 她仍很少往父母卿儿处行走。若她是夜风软胁,他们便是她的。但她经过这些年的风雨′历炼,已然从一个伤花悲月的小女子,成为东王府能独当一面的无语王妃。 第11章 珠胎暗结,步步惊心 无语这几天懒懒的,行动乏力,饮食无心,今天本该早起去书房处理几桩家务,陈妈过来催过两次,无语勉强硬撑着起了身。也不知是受了凉,还是积了食? 陈妈说要不一会去请府里经常走动的苏大夫过来瞧瞧脉,这样不吃不喝的人哪能支持得住? 无语觉得可能就是前几天贪凉引起的,暂时不用大惊小怪的请大夫了,先饿个两天再说。 谁知饿了两天更厉害了,胃泛酸欲吐,头晕,干脆起不了床了。 东王不在家,正是家事繁忙之际,偏赶着又病了,无语恨身体不争气。但实在挣扎不动了,不得不打发陈妈派人请苏大夫过来。 苏大夫看了看舌苔,又摸了摸脉,笑问:王妃是不是月信迟来了呢?”无语说,她这个向来不规律的,有时30天来,有时40天来,没个准的。 ″准不准的也没关系,恭喜王妃要喜添贵子了。” 真的吗?”无语还真是没往这方面想,不由欢喜满怀。 陈妈兮儿等也都面露喜色。 东王巳三十六七了,至今膝下无子,要是东王在家,那不知有多开心呢。 陈妈吩咐兮儿,派人传信东王,他日归来,有小王子承欢膝下,后继有人了。 无语忙摆摆手。 把苏大夫及房内几个人都叫过来,说:我怀孕的事,一律不准外传,更不要给东王去信。现在战事紧张,不可让东王分心。外传者必惩。” 大家没想到这么高兴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但既然王妃不让说那就不说呗。 苏大夫说王妃偶感风寒,需中药调理。开了方子,无语让兮儿亲自去抓安胎药。 无语看似每日准时服药,实则一滴也不敢吞下,趁人不备全倒在漱盂内。夜风血脉,她不敢冒一丁点险。 十几天后,无语气色渐佳,食量也大有起色,可以起床行走了。 这些天府里大小事宜都交由洪总管处置。除非万不得已,洪总管才会惊动王妃,等她示下。 无语念洪总管辛苦,慢慢又开始协助洪总管操持。 现在,饮食行动,无语特别细心。她母亲知她有孕,也常常亲自送些亲手做的食物过来。 下雨天,她就在自己房内待着,生怕路滑有个闪失。 纵使这般细心,也还是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那天又到了康妃寿诞,东王妃怎么着也得亲自去皇宫走一遭。 马车是常坐的那辆,车夫也是做了数年的老把式丁叔。 从东王府到皇宫不过三里之遥,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可就在车马行至长安街,马上要拐进皇宫大道时,一匹大黄马驮着一红衣女飞马横插过来,险些将无语车驾掀翻。幸得丁叔技术老到,紧勒丝缰才稳住了马车。 虚惊一场。 此后,无语肚子大了起来,她穿上宽大袍褂,自言长胖发福不爱动了,把出门的活都交给陈妈及几个管家婆子代劳。 都城竟无人知东王妃已怀孕数月。 无语只想不动声色等东王胜利归来,把这天大的喜汛亲口告诉他。 第12章 换位释然,酣然入梦 无语觉察陈妈这几天举止有异,若心有戚戚焉。 她唤来兮儿询问,兮儿说她也不知,待去打听再来回话。 是夜,兮几悄悄禀告,说陈妈老公一直生病,最近病情加重,大夫说恐怕是治不好了。 无语说那陈妈为什么不辞工回去照看呢。 兮儿瞧了瞧四下无旁无人,悄悄说道:″陈妈公公婆婆年纪俱大,小儿年幼,只靠陈妈一人打工养活,陈妈老公正需花钱,她哪敢辞工?” 无语联想到自见陈妈之日起,陈妈一直都神情漠然,好像有很深的心思似的,原来这么可怜。她想了想,吩咐兮儿把陈妈唤来。 王妃,你找我有事?”陈妈垂首问道。陈妈,你过来坐下,我有话问你。”无语招招手,兮儿早搬个绣墩过来。 兮儿,有陈妈在这儿,你先下去休息吧。” 兮儿下去后,无语让陈妈靠近些,她拉着陈妈的手,陈妈忙抽出手来擦擦眼睛,然后方将手放到无语手中。无语见陈妈眼角微红,犹有泪痕。 陈妈,你家中发生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讲?”无语柔声道。 ″无妃,您那么忙,我怎好将我的事打扰无妈。”陈语垂了头,语带感动。 陈妈啊,你服侍我这么久,我早把你当成自己的家人,你怎么还跟我这么见外?” 无妃,奴婢怎么敢。”陈妈诚惶诚恐。 这样吧,陈妈,我给你7天假,你先回去照看你丈夫。我怕你那乡下大夫医术不精,已吩咐小厮请苏大夫明天与你一同过去瞧瞧。你明早去账房先支一个月资。” 一声,陈妈已跪伏于地,″王妃大德,陈妈终身不忘,来日当作牛作马服侍王妃……”陈妈已泣不成声。 无语拉起陈妈,又从柜中取出几两银子塞在陈妈手中,让她安心回家照看。又说要是7天不够的话,还可迟些回来。 陈妈感动,呜咽不止。看时辰不早,怕影响王妃休,忙辞了王妃退下。 无语望着陈妈背影,暗道:又是一个可怜人呐。” 无语现在身子重了,又忙碌了一天,只想早早上床休息。 刚躺上床,想到夜风交待的窗台之事,实在不想起身。惚恍记起已有好几天都没有去察看阳台了。 她想起前段时间窗户那几乎天天有可疑行踪,但府里也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她想,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呢。 她今天真是太累了,她只想香香甜甜睡个好觉。 那晚,陈妈却是一夜未眠。她看着手中银两,那是她一辈子都不曾有过的钱。她服侍王妃也有些时日了,王妃表面宽容随和,她觉得那本是有素养主子该有的样子,但她做梦都没想到王妃竟然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又想到苏大夫亲去给她丈夫诊治,丈夫这次八成能治好呢,不由又喜极而泣。 又想到丈夫好了之后,回来一定要尽心尽力服侍好王妃,一生能遇到这么好的主子,何其有幸。 她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不觉更深。 第13章 逢山有路,遇水有桥 无语原本担心陈妈回去后,府里少了个得力干活之人,自己又怀着宝宝,难免会有首尾不到的地方,想着要不要再去招个人进府工作。那知,她的担心完全多余,兮儿不仅一人顶了两个人的活,就是其他下人,也是更加勤谨,忙而有序,让她甚是开心。 她想,待夜风回来,一定让他好好奖赏他们一番。 这些天诸事顺心,密室之事被她完全抛至一边,偶有想到,因有宝宝也暇顾及。窗户那边行踪勘察已被完全忽略。有夭傍晚散步路过那儿,她随意瞅了一眼,只见花木葱茏,更胜往日。 东王书信时有,大多都是鼓舞人心的胜利。然区区一个淮南王,让东王几个月未完全拿下,无语也不是不担心。 然战争是男人们的事,她一个小女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只有感情上输出,语言上的鼓励。现在宝宝已有近6个月了,常在她腹中腾挪较劲,拳脚相加,活力满满。她觉得现在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这次她让师爷执笔告诉东王喜讯。她喜欢师爷铿锵有力的话语,喜欢师爷称腹中宝宝为麒儿。现在,好像什么都是她喜欢的,她喜欢上了这个王府,这个园子,这个世界。 7天后,陈妈回来了。她淡漠的脸上多了一层笑意。陈妈给无语带来她婆婆亲手绣给宝宝的小肚兜,绣的鸳鸯戏水和花开富贵的图案,特别喜庆。 陈妈说,她婆婆快七十岁了,是村子里的寿星,人说寿星绣的肚兜,戴的人儿必福寿双全呢。 陈妈还带了很多山里的瓜果回来。她挑了些上好的给无语和无语父母吃,把剩下的全部分送给一起工作的伙伴,府里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喜庆祥和。 无语想起初来王府之时,王府里莫名紧张的气氛。也许是因她当时身份使然,她觉得那时王府空气都是诡异的。她怀疑所有的人,所有的人也都怀疑着她。人人自危,害怕一言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她觉得这就是东王与夜风的区别。正因为夜风的人品作为,才有了王府崭新的气象。 她独独忘了她自己。 她觉得她能有今天的幸福都拜夜风所赐。夜风是一株凌云的树,她只是他身上一根藤,或也有随风而舞的灵动,或也有沁人心脾的芳香,那都是因为有他。不然,谁能留意在葡伏于地的一根青藤呢? 她的风姿她的醇香就是她献给他的感恩回馈。她爱他,就如藤之于树,他在她就在。 她很快就收到了他的回信。他狂喜之情力透纸背。他称她是他的宝贝,称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宝贝孕育的一颗明珠,他虽身在千里之外,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的光明璀璨。他现在更有动力与信心了。他要尽快结束战事,早日归来。 无语甚至都觉得他有些油腻了。他的信让她脸红心跳。她甚至想起一个古老的词:爱情。 她何其有幸,得遇夜风。何其有幸,得遇爱情。 第14章 有蛇出洞,何处鸡鸣 ″王妃,醒醒。王妃。”无浯被一双急速摇动的手拖出梦境。睡意朦胧间看见床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手里还拿着个活物咯咯咯”叫着。无语翻身坐起,睡意瞬间消失。 只见陈妈一手抓着一只公鸡,一手挽住兮儿并推着她。 深更半夜的你们闹什么呢,无语真有些生气了。 兮儿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原来那日陈妈被王妃恩准回家7天,感恩戴德,一宿未眠,她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鸡鸣。 王府里这附近哪来的鸡呢。她搜肠刮肚,找不出王府哪里还能有活的可以打鸣的鸡。但她分明不止一声听到了鸡鸣。 那日她急急归家,没有时间细究,故回来后这几个晚上,她每晚都早早睡下,然后在半夜仔细探寻鸡鸣之处。 今日凌晨,她终于又听到了鸡打鸣声,同时门外还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悄悄起床,猛地开门,一把抓住路过门囗的黑影,一看竟然是兮儿。 陈妈拉着兮儿闯进兮儿房间,捉住了从床底钻出来的那只公鸡,这才有了刚才无语见到的一幕。 兮儿,你赶紧说,神神秘秘养只鸡干什么?半夜出来又欲何为?”兮儿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兮儿,你再不从实说来,我可要把你当成小偷逐出王府了。” 兮儿扑通一声跪倒,说她这样做只是为了完成东王交待的仼务。 无语陈妈被兮儿说得云里雾里,合计半天才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东王出征前夕暗召兮儿布置了一个任务。东王布置的任务,兮儿哪敢不遵从呢?可那个任务却又甚是古怪,让兮儿无所适从。 东王让兮儿每晚三更与四更之时在王妃窗台留一枚足印。而且切不可让王妃发现。 兮儿年纪小,正是贪睡的年龄,三四更间又正是睡得最沉的时候,她哪儿醒得过来? 这古灵精怪的丫头想了个朴拙的法子,那就是让二门小厮帮她抓了只公鸡,每到晚间她就偷偷将公鸡塞于床底,鸡一叫,她就拿只鞋偷偷地溜至王妃窗前印一枚鞋印子。 其实这也是她想出的法子。东王只交代在王妃窗台留一个鞋印子,并没有传授怎么个留法,兮儿又不会武功,真要爬上窗台踩上一脚既费力又容易被发现,她人小鬼大才想出这么个两全之法。 兮儿第一次去印鞋印子就出了点状况。那日晚间下过雨,无语窗前甚是泥泞,兮儿弄了一脚泥。她怕地上留下痕迹被发现,才故意走近二门,然后脱了鞋拎着鞋子溜回房间。 有时她小孩子家睡得沉了,就是有鸡在床底下扑愣打鸣她也醒不过来,忘了执行任务。观察王妃,也看不出有鞋印子没鞋印子有什么区别。她也就慢慢懈怠下来。 甚至后来,她又发现了更好的万全之策,那就是如果无语早晨起得晚了,兮儿去开窗时,她顺便脱鞋偷偷印一个印子。晚上去既耽误睡觉,花草丛中露重更深反倒容易留下痕迹。 这个任务真个被兮儿执行得是花样百出。 今日将近四更,她被鸡叫之声弄醒,本能地起床,刚出房门就被陈妈逮住了。 第15章 草蛇灰线,伏墨千里 王妃,你千万不能把我说的告诉东王,不然奴婢死无葬身之地。”兮儿匍伏于地,身体簌簌抖动不已。无语让陈妈把她拉起来。 “兮儿,你有什么错?你只不过执行了东王的命令而已。没事,你跟陈妈都下去休息吧。” 陈妈兮儿去后,无语感觉内心的震荡不异于一场地震。 无语想到自己窗台布尘,兮儿留印,都出自同一人的指挥,但又是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各行其事,细思极恐。 她自己不过亦是其中一环,如果去斥责处罚兮儿怎么就透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包容兮儿也不过就是放过自己。 无语脑子里乱哄哄。 早饭时兮儿照常上来侍候,她怯怯地不敢正眼看无语。 无与无事人一样,该兮儿的活还给她派,兮儿悬着的心也就慢慢落下了。 无语想到,她在不知情鞋印是兮儿所留时,她对存在的脚印是猜测,担心,恐惧。她不知躲在暗处留下脚印的窥探者到底意欲何为。只要脚印存在,恐惧也便会如影随形。 而对能让脚印具象呈现的夜风,她是满心的信任,感激。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安危考虑,让她充分保持警醒状态。 他不在的日子,他留给她的一抺粉尘都是爱与倚靠。 但得知留下脚印的兮儿乃是夜风指使时,整个事情的走向整个儿都颠倒了。 不知情的结果是,粉尘是为脚印准备的,脚印带着危险而来,那么去哪儿最安全?他说密室。那就是说,夜风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去密室。 他为什么要让她去密室呢?不知情的结果呈现的答案是怕她有危险,怕她受到伤害。 知情的结果是,他让她去密室已完全排除了爱与关心,他让她去密室不是为了保护她给她安全,那么他故意让她进到密室的目的何在? 知情呈现的结果是密室反倒是危险的所在。也确实,右侧密室的人影,中间密室的迷香,左侧密室的黑洞都暗藏不可捉摸的凶险。 整个事情的脉络已经相当明显,夜风刻意设计让无语进到密室。至于具体目的何在,无语一时也很是迷糊。 前几天还感觉遇到爱情的无语,现在情绪相当复杂。 按理在不能揣摩清楚夜风目的前提下,她是不宜再去密室的。她应该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静待孩子的到来。 可那还有4个月的时间呢。这漫长的4个月她都得面对对夜风的种种揣测,对密室的好奇就像呼啸的风暴,迅速占据了她所有的空间。她必须去那儿。 无语对中间密室中的闺房情有独钟。仿佛有什么在牵引着她似的,每次到达书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那里坐坐。 她又坐到了那个案几边。她已经是第三次进到这里了,感觉又熟悉又陌生。现在她没了后顾之忧,很家常很随意四处打量着。虽置身其中,对于这个房间的历史,曾经的主人她却一无所知。密室与闺房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概念竟然如此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让无语对设计者的匠心,叹赏不已。 第16章 画中倩影,意韵深长 无语在密室闺房中巡视搜索了很长时间,并未有憋闷之感,想必房间是设置了隐秘通风口的。 并没有新的发现。床是真正的床,没有设置想象的机关暗纽。无语肚子有些大了,她想弯腰探查床底,已经有些吃力了。就在她俯身眼角余光扫过床角时,她看到一张画像。 画A4纸大小,画中一个年轻女子,眉如轻烟,眼若秋水,含情脉脉望向远方。她穿着绿色的裙子,身形飘逸灵动,清纯脱尘,恍若神仙妃子。 无语看得出神,隐隐觉得画中女子眉目间极像一个故人。究竟是谁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反复揣摩,竟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反面,隐隐有几个字。无语把画挪近灯旁,细心确认,那六个字分别是:爱妃若兮小像。 哦,原来这个房间真的是有主人的,她叫若兮。 只不过,这个神仙样的女子,不知是东王父亲的妃子还是东王的妃子?东王妃就是前王妃何婉君,无语也从未听说过东王有个叫若兮的妃子。看来,极有可能是建王的爱妃。 一个权势滔天的王爷,她的妃子想住什么样的房子没有,怎么住在这么个密室之中?就算金屋藏娇也不可能住在这么个房子里。 这个房间布置再怎么奢华也遮掩不了无窗无光的窘况。除非是怀人之所。 无语都被自己超常的想象力惊住了。她置身于思想的海洋里,寻找乍现的灵光。 她觉得她的推测是正确的。这个女子,只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就算这个女子在筹建密室时就是画像中的年纪,现在又过去了多少年啊。建王西去都十多年了。 那得是建王多么深爱的一个女子,或是深藏建王心中的一个白月光,建王在修建逃生密室时都还记挂着她,要带上她? 若在十天前,未发现兮儿那件事之前,无语看到这幅小像,想像画中女子被爱着幸福着她一定会感同身受,幸福之感一定油然而生,因为这也是夜风给她的庇护之所啊。可现在,她只有百思不得其解的怅然。 她与夜风相识于微时,她相信曾经的他一定也是爱过自己的。在容园,在前王妃的侍室,他们有过的那些缠绵思念,她相信那些都是真的。只是后来,他莫名其妙替代了东王,成为了东王,一切就悄然发生改变了吧。 变的只是他。他利用她对他的感情,倚重,居然要把她推到一个危险的境地里去?他为何要这样做?他到底想要达成一个什么目的? 这三个密室究竟藏了什么样的秘密?无语觉得,夜风,她,她们的命运转折都与这几个密室关联在了一起。 只有在夜风没有归来之前,把三个密室的秘密完全破解,她才能掌控先机,取得主动,到时,就算夜风有什么图谋她又有何惧? 据她现在的了解,除了已经仙逝的建王,现在能够自由出入密室的,只有她,夜风和曾经的东王。 第17章 纵有万难,势在必行 无语以身子愈重,行走不便为由搬到东王书房住下。书房本就超大,无语让人以屏风隔了个单间,把她的床褥及日常用品搬了过来。现在书房就成了她的家了。 本来陈妈兮儿自愿要来陪住,都被无语以习惯了独睡为由婉拒了。 无语上午时间处理家事,下午便关了门只说因孕嗜睡,不让人进来打扰。 无语独处的时间多了许多。 右侧密室影影绰绰的人影始终让无语心有所惧,兼有身孕在身,她怕伤了孩子,故从上次之后再未涉足。 现在她准备去探究左侧密室的黑洞之谜。她拿起事先悄悄准备好了一根棍子,换上黑色衣裤,怀着恐惧又好奇的心情出发了。 黑洞入口足有一人深,宫灯探入,无语发现洞壁有凿好的台阶,遂小心地顺阶而下。到达底部后,地洞朝右侧拐了个弯,是平平无奇的一段平路。无语走得很慢,她一手持棍一手举灯,边走边仔细察看洞壁。地洞比她高,像是专为男性设计。这段平路约摸走了半个时辰,开始上旋。对不是陡直的,而是呈弧形缓慢向上走。 无语用木棍支撑着走了几百步,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落。提着灯的手也酸了。无语现在很为难,向前走吧,不知何处找到洞口,往回走,也是不短的一段路呢。 就在她感觉快支撑不住时,她发现她站在那级台阶异常宽敞,她举灯一照,这里竟有十余平方大,拐角处还有一个大缸,缸里倒置着一个竹瓢,缸上面竟有一根根子从上方直直插下,竹子底部有个竹塞。 无语赶紧取出竹瓢,打开竹塞,一股温热的清泉水不急不缓淌进竹瓢。 无语咕咕大灌了几口水,感觉疲累之感全消,对于前面的路更是好奇不已。 她略作休息,便起身继续向上攀去。 她已记不起到底走了多久,又到了一处地势平坦处。这里不如先前那处大,也没有水缸,台阶顿陡,无语靠近那处陡阶,隐隐有微光透入,无语大喜,估计已快到洞口了。 她现在不仅感觉不到累,甚至感觉这有孕的身子比以前更加轻便灵敏了。 大约爬了二十多级陡阶,台阶又平复了不少,这时圆形的洞囗已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无语扒开洞囗灌木,更多的枝叶密密实实挡在洞口上方。穿过那生枝条,斜阳温柔地挂在西天。 无语坐在一堆枯叶上闭目休息了好一阵,才完全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她置身于半山腰处,往下一看,东王府赫然眼前。 原来这座山就是王府后花园那座山。她曾带兮儿来过这里。 她围着大树转了半圈,果然山径在侧。 当年她行经此处,见过这小径两侧各有一棵参天大树,那些枝叶几乎把小径阻断。当时还想着什么时候让人来清理一下呢。没想到大树之下竟藏着这许多的秘密。 无语忙吹熄了灯,把那根木棍扔掉。她拢了拢头发,装作闲游的样子,向山下王府而去。 第18章 临门一脚,狡兔三窟 晚间,无语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尽心费力弄个密室,挖个地道,只为了来到自家后花园?根本不可能嘛。相信的必是傻子。 既然不可能,那可能的就是一定会别有洞天。她可不能被蒙蔽了,明天下午还得再走一遭。 第二天下午,她吃过饭,看兮儿端了碗盘出去,她紧随其后,准备关门休息,陈妈却闯了进来。无语问她什么事,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无语不得不下逐客令。陈妈这才开口。陈妈说:王妃你现在有孕在身,我时时担心王妃一个人不安全,故想留在王妃身边照应。” 无语笑了。″我说陈妈,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放心吧,我的身体我知道,如果有需要,我会叫你,你先下去吧,我要休假了。” 陈妈磨蹭半天,不得不走了。 陈妈这人确实不错,什么事在她手上总比别人办得漂亮,她现在已是无语身边第一得力红人了。 无语其实也挺信任她的。只是现在这事,事关重大,神秘非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危机重重,总能让陈妈掺和进来呢。 陈妈走后,无语再次下到地道探查。这次她的重点在洞壁。她预测洞中必有其他出口。 她果然聪明。就在洞中大平台,水缸背后,她看到一块石壁。这个洞除了石阶,洞壁全是泥砌,不见砖石,只有水缸紧靠洞壁处,有一块二尺见方的石块。 无语放下宫灯木棍,用手仔细研究起石块周边。她在石块底部摸到一处空处,用力外一拉,石块果有松动。 无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石块移开,如她所料,又一个洞口出现了。 这个洞口略小,但她爬进去还是绰绰有余。进去之后,渐次开阔,能直起行走了。 无语心跳加速中。这黑乎乎的地方,这偷偷摸摸的样子哪里是个王妃该来该干的事呀,而且就算探明所有秘密,于她究竟是祸是福亦无法得知。 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一路顺遂。地道开始向上,以她现有的经验,估计快到出口了。 无语停下步子,稍作休息,也让自己镇静下来,谁知现在到了哪里又有什么在等着她呢? 洞口处是一处干稻草堆。稻草盖住了三分二的洞囗,三分之一处是散放着的稻草,蓬蓬松松的,不重,一推,无语的头就伸岀了洞囗。 眼前是一户农家小院,干柴整整齐齐码在墙边,一囗水井,靠院门处几株蔷薇开得正盛。 无语正自思量,是不是要去院中看看,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她忙把头缩回洞中,轻轻拉了些稻草盖住洞口。 说话声越来越近,是一老一小两个男人的声音。 老的说,最近你怎么可以成天不着家?虽然主子不在,你可是拿了俸禄顶了任务的,万一主子发现了,你小命还要不要? 年轻一点的说,种田也是执行任务。万一主子来了,你就说我在山那边看稻子去了,帮打个掩护不就是了? 老的声音有些火气了,你说得轻巧!东王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大约那老的觉得说错了什么,声音低了下去:主子精明着哪,我已经提醒你了,到时吃不了兜着走,别牵扯上我就行了。 声音朝屋里去了,慢慢听不见了。 第19章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无语洞中听到东王二字,心头一沉。她不能明白这个东王是东王本尊呢还是夜风。但这个东王府确实心机深沉,固若金汤。单看这密室设置便可窥一斑。 她从洞中方位及所行距离预测这户农家就是当日在山顶所见的那几户人家之一。 原来这哪里是什么穷苦的庄户人家啊,这是东王府府外警备之所,也是发生意外时的储备援兵。 无语猜想这些个农夫定是个个武功高手,因为他们直接听命于东王。 想到这儿,她笑了笑,觉得已无出去冒险的必要了。 次日午饭后,无语真把陈妈留下了。她说有些闷了,让陈妈等会陪她去外面走走。兮儿听无语没有让她去的意思,悄悄推了推陈妈。 陈妈也想兮儿一起,忙道:王妃,解闷还是带上兮儿吧,三个人更好玩些。” 无语笑着点了点头。这小女孩估计也是闷了,想出去玩呢。 三个人来到后花园,兮儿指花问柳,蹦蹦跳跳,开心极了。 无语道:兮儿,哪里是你陪我,分明是我陪你解闷呢。” 兮儿调皮道:王妃,你说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这一带我比你熟悉多了呢。那时你可别说是你陪我。” 她们已行至小山脚下。无语说,上次见到那边庄稼田舍,很想细看下农人生活如何。又问是不是一定要翻山过去。 哪里还要翻山?王妃,你们跟我来。”兮儿说完便走到了前面,七绕八绕来到一扇门边,门囗有个小厮守着。 只见兮儿跑过去说了几句什么,小厮便把门打开了。 兮儿站在门边,做了个请的姿势,无语陈妈都笑了。 门外有稻田几亩,水塘一方,草屋四五间。 水塘边一棵歪脖老树上挂了个木牌,上书三字:稻香村。字迹工整流畅,不似凡夫所为,无语暗自点头。 三人信步来到一个小院前。院门大开,门旁两棵蔷薇盛放中,香气袭人。无语知道这就是昨天见到的那户人家了。 无语说有点口渴了,要不进去讨口水喝吧。三人来到茅屋门前,兮儿大声问道:″屋里有人吗?” 半天听到一个老男人的声音:有啊。”话音一落,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走了出来。 无语见那男人看上去有五六十岁了,鹤发童颜,精神饱满,一看就是练功之人,哪里像个农夫? 无语忙道:老哥,我们出来游玩,走得累了,想讨口水喝。” 那老者眼内精光一闪,声音却相当温和,请进,请进,水有的是。” 无语捧杯水在手,跨出茅屋往屋后转去。那老者赶忙上前一步,挡在面前。夫人,农舍后面是养猪养牛的地方,脏乱异常,不是你们这些尊贵客人该去的地方。你还是在草屋歇歇吧。” 无语一眼就瞥见了那个草垛,便也无事人似的转身往回走。那个年轻的男人一直不曾现身,估计又是跑出去玩了。 ″老人家,家里就你一个人吗?”无语装作无心问道。 家中只有我和小儿。小儿才去山那边稻田干活去了。” 无语笑笑,谢了老者,带了陈妈兮儿沿着村路继续往前边逛去。 第20章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无语主仆三个从那户人家出来,继续在稻香闲逛。这所谓的村落总共5户人家,5家的房子错落有致,分散于路旁。她们一路逛去,虽未再到人家叨拢,但那茅檐小户,一目了然,也看了个七七八八。 无语发现,这几户人家虽然住着茅檐草舍,看上去陈旧破败,却都干净整齐,莳花种草,于古朴中透着一股精致。就是这条村路,也是铺设平整,杂草不生。 ″王妃,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村子几户人家没看见妇女孩子?”陈妈神色中透着股不可置信。 确实,一路之上,她们没有看见一个妇人孩子。 ″可能碰巧吧,不然怎么会没有妇女孩子呢。”兮儿道。 无语心里明镜似的。一个岗哨能让妇人孩子住么? 我觉得兮儿说得对,碰巧吧。” 这时,她们已走到村子的尽头。一条更小的路继续向前蜿蜒,前面又是一座山。 要不要去山那边看看?”兮儿提议。陈妈看了看无语的肚子,王妃累不?累了我就回吧。再者,我们连个小厮也没带,去那边,碰到危险怎么办?” 无语笑了:″陈妈,就你想得多。我不累,可以过那边看看。至于我们的安全问题,这个你更不用担心,自有人保护我们。” 兮儿兴奋雀跃。陈妈看王妃都发话说可以,也不好反驳。心里却极是担心。 三个人各怀心事继续往前走。 才拐个弯,又一个村子出现在眼前。这个村子才是个真正的村子,密密排着的房子,随便一眼,估计有百八十户呢。 村中茅屋草舍居多,砖瓦户也有,还有两三家高楼大户呢。 “陈妈,你还说不来,这下可见世面了吧,都城的村子跟乡下的村子都不一样。” 陈妈也颇认同兮儿的观点。她乡下的家,也是一个只有十七八户的小村落,而且没有一户建了砖瓦房的人家呢。 她们才一进村口,就有孩子叫开了,来了三个漂亮的神仙姐姐,大家快来看呐。 不一会,就有十几个人围了过来,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一个半大的男孩子,拖着条细细的小辫子冲过人群直往她们三个冲了过来。陈妈慌忙挡在无语前面,生怕那孩子碰到无语的肚子。 幸而那孩子跑到她们跟前,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又跑了回去。 王妃,我们还是回去吧。”兮儿看陈妈紧张的样子,也害了怕,轻声对无语道。 无语抬头四处望望,却见侧面的山上有座小庙,山径上,上香的人络绎不绝。便道:我们既来贵地,要不去庙里上个香就回吧。” 山不高,不大一会就来到庙前。 庙不是很大,但雕梁画柱,飞檐高耸,气势并不差。 三人进到庙里,只见里面供着三尊大佛,无语只认得观音跟弥勒佛,还有一尊从没见过叫不上名来的佛。 三尊大佛,观音居中,是村人为祈子祈福所修建。 主持见来了三个非同凡响的女子,一看即知非富即贵,赶忙过来招呼。 无语摆摆手,找个垫孑便跪下叩拜。兮儿陈妈紧跟其后赶忙也跪下了。 第21章 巧笑倩兮,情根种兮 无语主仆三人正欲出寺,只见住持端了个签筒过来笑道:女施主慢走。我们白云寺素有神签之名,签卦极准。施主既然来了,也是有缘,何不抽支签喝口紊茶再走。” 无语略一思索便点点头,随住持来到偏殿坐下,不多时,小童便奉上紊茶。 无语她们也确实渴了。一口下去果然囗舌生津,芳香满囗,真是好茶。 小童又端了盆温水过来。三人净过手,主持方把签筒捧上。 主仆三个双手合十默念数秒,伸手各取出一支签。 兮儿性急,迫不急待拆了开来,她又不认识字,赶紧拿过来让无语念给她听。 无语看完签词,扑嗤一声笑了。王妃你快念啊,你笑什么?” 无语道:″兮儿,你的乘龙快婿就要来了。” 哎呀,主子,你说什么呀,让你念个签就说这么些歪话。”兮儿有些急了。 无语止了笑,念道:旱时田地皆枯槁,谢天甘雨落霖霖,花草树木都润泽,始知一婿值千金。眉注:上上签,佳偶天成。 住持也笑道:正是阴阳即将相遇之兆。天作之合。天作之合。” ″什么天作之合,我只愿陪主子过一生,哪也不去。”兮儿有些恼了。 ″主子??看看你的签词说了什么。”陈妈知趣解围。无语暗暗祷告,愿家人无恙,愿疑结早解,愿自己不负比生…… 她缓缓拆开被握得发热的那支签,略一过目,脸色一变。然后迅速把那张签纸撕得粉碎,扔进净手水盆中。 陈妈见状一惊,旋即将自己那支签也撕得粉碎。 在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无语随即笑向住持道:我还是不相信这个的。不过香火钱还得给。” 她摸向腰间欲掏荷包,哪知荷包没带。无语笑呵呵望着陈妈。 陈妈尴尬得脸都红了。 无语估计陈妈也没带钱,笑向住持道:″还请高僧原谅,改日佛前谢罪。” 住持何等聪明,也呵呵一笑,不妨不妨,施主能来乃小寺荣光。欢迎施主下次再来。 一行四五人出得寺来,天色向晚,无语等拜谢住持就欲下山归去。他们没注意到早在她们进寺之时早有一人尾随其后,把她们此行看得一清二楚。 看她们要走,从斜对面蹿了出来,一双咸猪手向无语扑将过去,口里还念念有词:″美娇娘且慢走,哥哥有钱,只要你跟哥哥玩,哥哥给你钱。”浪言秽语不断。 就在这紧急关头,只见一个身影从天而降,直直落在无语前面,大手顺势一挥,那浪汉早摔出去一丈多远,来了个狗啃泥。 夫人请跟我走。”主仆三人也顾不得许多,就随那人向山下奔去。 三人急急赶路,不多时就到了稻香村,那英雄把她们请到家中稍歇。 主仆三人一看,原来竟是来时讨茶吃的那户人家。此时那个老者却已不知去向。 无语坐下喝了口水压惊,这才有时间打量眼前的男子。 看一眼竟呆住了,好俊俏一个后生,虽然肤色不是很白,却是剑眉深目,英气逼人。 后生名叫夏侯拿铁,今年十九,家里有个老爹,种田为生,习武多年。今日之事,原是碰巧而已。 无语喝过茶水,看天快暗了,干脆请拿铁护送她们三人到王府后门,直接告诉他自己就是东王妃无语。 拿铁跪拜于地,诚惶诚恐。兮儿把他拉起来,嫣然一笑。 拿铁傻愣愣看着兮儿,脸红到脖根去了。 第22章 风吹稻浪,计议深长 无浯看陈妈种种不解,也不便直说什么。 那晚侍候无语洗漱毕,无语示意兮儿陈妈可以下去了,她要休息了。 兮儿领命走了。这小丫头今天被那神签弄得迷迷糊糊,又见到一个令她神魂荡漾帅到爆的小帅哥,只怕今晚是睡不着了。 陈妈见兮儿出去了,不仅没跟出去,不知从哪里弄了块小毯子,直接铺在无语床边躺下了。 无语懒得理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今天陈妈确实表现不错,跟着撕签简直就是神来之笔,表明与主子共进退的决心。无语是越发欣赏陈妈处变不惊的风度了。 王妃,你睡了吗?”陈妈还是憋不住了。陈妈,这可是你在我眼里最大的缺点了,我经常跟你说要沉得住气。再重复一遍,要沉得住气。” 陈妈被数落得有些难为情了。王妃,你的话我记住了,不过你不把今天的事解释一下,我睡不着啊。” ″那你问吧,”无语并不反感陈妈的话,她也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但是,她不是陈妈,她不能那么做啊。 王妃,你为什么要把那支签撕了?” 那是一支极品签,签文若经布散,肯定会给无语带来节外生枝的困扰,所以无语果断撕签,不肯示之于人。 那是支下下签,我不喜欢,所以撕了。” 陈妈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她的认知里只有不好的东西才会被毁除。只不过在她眼里无语王妃并不是平常的女子,所以她并不能肯定是不是真是如此,所以发问。 也许,无语的回答并不是陈妈想得到的,但逻辑上一点问题也没有。 ″王妃,你怎么知道有人会暗中保护我们?你以前也并不认识夏侯拿铁的呀。” 黑暗中无语听到夏侯拿铁几个字,想到兮儿的签词,想到拿铁的武功,想到府外一重一重的稻浪,又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她并不着急陈妈的问题,今天她的预测那么准恰恰跟她在地道中听到的联系紧密,拿铁现身,当然是意料之中的事。 试想,王妃出府对于王府来说是多大的事?那些大总管是吃闲饭的?不过今天,王府的人并未现身,他们看到王妃并无危险,所以只是远远跟着伺机而动。 拿铁是个意外。 无语是再次来到那间小院后,才决定告之拿铁她的真实身份的。 拿铁本来就是东王信得过的人,无语相信,拿铁不仅武功超高,其他素质也必然超出凡品,他这么年轻就有如此作为,他日成就不可丈量也。 所以无语才示之以身份。 现在,在东王不在的日子,拿铁就是保障她们安全的又一屏障。 兮儿拿铁正值青春妙龄,情窦初开,看今日的情景,说不定正如签中所讲,还有一段佳话在后面呢。 无语自己都开心了起来,郎才女貌,开篇良好,只要自己稍稍撮合,不成功才是怪事。 今天走了那么多路,心绪忽上忽下,这会外面异常安静,又有陈妈在身边,无语看着睡神张开庞大无边的大睡袋,把她严严实实罩了起来,不一会,就发出微微的鼾声。 第23章 深不可测,别有洞天 陈妈一直在等无语下文,等着等着自己也睡着了。 陈妈被尿憋醒,窗外仍黑漆漆一片。她怕惊醒无语,不敢点灯,便蹑手蹑脚去找便盆。 才一站起来,突然一双柔软的手一把抱住她的腰,头伏在她肩上低语:嗯别走,嗯你再抱抱。” 陈妈吓得魂飞魄散,正欲挣脱,一把抓住腰间的手,那是只温软的柔若无骨的手。陈妈立马清醒了过来。是王妃梦游吧。 她轻轻扒开那双手,小心扶住王妃的身子,摸索着慢慢挪至床边,把王妃抱上床。 无语仍抱着她不放,嘴里还在絮絮着,抱抱,抱抱。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又沉沉睡着了。 陈妈被这一吓,汗如雨下,她哪里还睡得着,就软软靠在床边,一直到天亮。 下午,无语又再度下到地道中。这次她连洞顶都没放过,她想好了,不急,慢慢来,一定要把所有的秘密找出来。 再次来到平台水缸处,一无所获。无语喝了瓢温泉水,细想一路过程,看看有没有遗漏了哪里。一时还是找不到头绪。 她继续往洞口摸索,来到了稍窄的平台上。把平台两壁细细摸索个遍。 她觉得左手那面洞壁有别于洞里其它地方,土夯得特别平实,整面洞壁象一块硕大的土砖。 她微仰着头看向接近洞顶处,还真像有点微小的缝隙呢。可就算这就是另一个出口,她这个身板,也别想挪动这块大砖门一分。 无语想,不仅是她,就是个大男人也推不开这扇大砖门。 洞底上两次都检查过了,今天她专注于上方探寻,就在她登上平台上边一级石阶一回头,啊!”她吓得一声惊呼,对面洞壁有一处凹陷处,一条拳头粗的大蛇正吐着舌头瞪着她。 无语魂都吓飞了。她再也顾不得探究什么,也不知哪来的劲,三步两步就攀到了洞囗。 她坐在最上面那级石阶上,大口喘着气。背后阳光透过灌木,斑斓光影打在洞壁上,无语有一种死后还阳的幸运感。 此时天色尚早,她不便出洞,就坐倚洞壁,一想到那条大蛇,心又缩成了一团。奇怪的是,她几次洞中穿棱,从未见过那条大蛇,那条大蛇也从没有攻击过她。 莫非这条蛇是最近才进得洞来的?不可能,难道那条大蛇就这么聪明,一进洞来便找到洞壁上方陷凹处栖身? 无语突然想起,那条大蛇正对着她,口吐红信,但似乎一动未动,根本犹没有想攻击她的意思。 它只是想吓唬她?把她吓走?莫非一一 无语兴奋得跳起来,头撞洞壁,火辣辣生疼。 莫非那是一条假蛇? 无语恨不得立马折回洞中一探究竟。可扒在灌木丛,看到日色偏西,再加上真蛇假蛇也只是自己想象,不敢再度以身犯险,还是做好充分的准备再说。 无语出得洞来,稍稍收拾,就无事人一样往书房方向而去。 经过这些天的折腾,无语早在书房后窗处留好了岀入囗,人不知鬼不觉又回到书房中。 第24章 刀光剑影,地贮山藏 无语在《人间笑谈》书中看到,蛇最怕雄黄大蒜。但也听说雄黄会致胎儿流产,所以她现在需要弄到一袋大蒜。 堂而皇之去弄一袋大蒜实在想不出理由来。若让陈妈兮儿去买,必要问十万个为什么,于事无益,还得自己想方法。 她去了父母那里一趟。卿儿现在很粘她,长高了也胖了,无语很是欣慰。只是她现在的事实在太多,没空陪卿儿玩,陪父母聊天,让她心有愧疚。 好在父母对现在的生活相当满意,让她只要管好自己就行,卿儿有他们照顾着,她大可放心。 吃过中饭,她父母就遣人送了个袋子过来。 陈妈兮儿见是老太爷送的东西也不好过问。 无语把大蒜放好,在床上略躺了一躺,就带上大蒜等物去往昨日大蛇盘踞之处。 无语再次站在昨日发现大蛇之处。果然,那大蛇还是那个姿态盘在原地。无语稍稍放了心。 她蹲下身子,用石块把大蒜捣碎,不一会,但闻满洞的蒜香。 大蛇仍一动不动。无语放了心,慢慢靠近大蛇处。 她把手小心地从蛇后部摸去。没有湿气,也无冰凉之感。她的胆子大了起来。 她一手按住蛇头,一手抓住红色的蛇信。刹时,就听到轰轰声响起,那块硕大的砖门缓缓向上升起,一个长方形洞口赫然在目。 无语现在谨慎了许多。她知这地道年深日久,总会有些蛇鼠等物潜入,一定要小心。 她并不知上几次在洞中几乎就没见过什么活物,其实是这个洞早在设计之初即已做好了防范,才会如此安全。 她把那些大蒜全部抛进洞囗后,这才持灯探进头去。 她只看到黑漆漆的光芒,伸向很深很远的地方。 待她在里面站定,不由深吸口气,这哪是什么地洞,这分明就是一座硕大无比的兵器库。 只光刀枪剑戟无所不有,数量庞大。看这间山洞的规模,只怕是挖空了半座山。 谁能想到东王府花园后山,竟然是一座兵器库。 无语随意从架上拿起一把宝剑,拔剑出鞘,但见寒光流泻,半室通明,真真是把好剑。 她慢慢往里走去,一排排兵器摆放井然有序,刀放刀架,枪挂枪梁。是刀的山,枪的海。 正前方是一扇大石门。 无语不敢靠近。她预计那扇大门开口东王府,万一触动机关打开了关不上怎么办? 那可是造反的铁证呐。 她终于明白自己受命谦王潜入东王府的目的所在了。原来东王府藏了这么多的秘密。 她只觉后背心凉嗖嗖的。原来早已汗透衣衫。 她缓缓退出兵器库。 再次按动蛇头,把卡着的蛇信往上一拔,砖门轰轰,缓缓落下。 地道复又暗了下来,又恢复了它窄小的样子。 无语的心却像张大了的嘴巴,一时一会还不了原,归不了位。 这天大会死人的秘密!被她发现了! 她大气也不敢出,紧紧咬住嘴唇,生怕一不心那秘密就会从嘴里飞出来一般。 第25章 勇立潮头,逝者如斯 无语病了。自打见到兵器库后,又是惊吓,又是忧虑,她的精神再也杠不住了。 她厌食,头昏,嗜睡,总之各种不舒服都来她身体上做客了。 东王尚未归来,王妃突然病倒,陈妈兮儿每天又是忙饭食又是忙熬药,也是各种的慌乱。 折腾了七八天,无语才慢慢缓了过来。那日早晨她喝了一碗陈妈熬了一个多时辰的鸡皮粥,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病中她几想忘掉以前的事。她一个弱女孑,只想相夫教子,安安稳稳把这一生过完,她不想掺和那些家国大事,不想卷入到这些个莫测高深中去。 可她也知道,她误打误撞之间已经回不去了。既然回不去了,她那些玻璃心,莲花心只会成为行动的掣肘,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冷血铁腕,需要极度的理性。 如果她曾是只任人宰割的羊的话,现在她得进化成一匹狼方可在这座东王府从容进退,成为东王府真正的主人。 她现在是病人,还是个孕妇,她得先把身体调养好,把孩子生下来再从长计议。 陈妈服侍在侧,任劳任怨。兮儿却不知哪去了。 陈妈,兮儿呢?” 王妃,兮儿这两天看你好些了,就开始偷懒了,让干个活总得花半个时辰。这不让她去催个汤,半天了也没见个影回来,估计……” 陈妈,你又在说我坏话了,我这不端了汤来了吗?”兮儿脸上红扑扑的,又娇又嗔,让人不忍责怪。 无语笑笑,没作声。 估计兮儿是跟拿铁约会去了。陈妈说,那几日无语病中,拿铁还来帮过点忙。只是王府规矩,没有王爷王妃召唤邀请他不能常来。 陈妈,东王未归,府中事多,不如请拿铁来府中做事。他武功高,有她在二门行走,我们也放心些。” 陈妈戳了戳兮儿额头,悄声道:这下如你意了吧,你看王妃多善解人意,还不快谢谢王妃。” 兮儿脸更红了。领了令去二门传话。 无语预计拿铁不敢应差。他是东王心腹,是领了差的人,怎么可能再兼一职?不过东王没回来的这段日子,有兮儿吊着他,他来帮个忙还是可能过来。这是个好机会,让拿铁成为自己可用的人。 果然,兮儿回说拿铁不能过来工作,他家几十亩稻子等着他割呢。在稻孑收割之前,他可以来府里帮帮忙打个杂还是可以的。 兮儿说,拿铁强调只是友情帮忙,不拿工资的那种。 那怎么可以?拿铁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多打份工,多赚点钱好娶媳妇哟。”无语望着兮儿打趣道。 哎呀,王妃,你现在越来越贫嘴了。”兮儿好像无语说她恨嫁似的,闹了个大红脸跑了出去。 兮儿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王妃,不如你做个顺水人情把兮儿配给拿铁算了,我看兮儿对拿铁是上了心了。” 陈妈,兮儿是有家人的,她不是王府家生子,她的婚事我们是做不得主的,这事慢议。” 第26章 知遇之恩,结草相报 不几日,王府来了几名不速之客。二门传话进来,说是兮儿父母夫婿求见王妃。 ″陈妈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兮儿夫婿也来了?怎么从没听兮儿说起过?” 兮儿忙跑过来,跪倒在地:王妃,求你救我,别让我父母把我领回去。”兮儿膝行几步,拉住无语的手,哭得梨花带雨。 兮儿,你说说,你那夫婿怎么回事?” 那是当年我父亲与邻村一家指腹订的婚,我很小听他们开过玩笑的。可是那人我从未见过。” 无语思忖半晌,道:既有婚约,怎好悔婚?我看你也大了,就成全你们这一对吧。” 王妃,求你救我。你要让我回去跟那个没见过面的人结婚,兮儿情愿一死。”兮儿哭得撕心裂肺,陈妈也为之动容。 咕咚一声,陈妈也跪下了,″王妃,你还是出面帮兮儿把那边婚约解除吧。你要同意兮儿嫁给那没见面的小厮,兮儿刚烈,只怕真就要死了呢。” 无语裙子上满是泪痕。 她让小丫头把陈妈兮儿拉起来再说,那知两人说,王妃若不答应帮兮儿同外面那厮解除婚约,她们就不起来。 无语被缠得无奈,说她答应了,让两个起来说话。兮儿破涕为笑,咚咚咚磕了三个头才起来。 无语让两先下去,把洪大管家叫进来议事。 一切安排妥当,无语徐徐吐了口气。 无语帮兮儿解除了婚约。洪大总官又给了她父亲一些钱,说兮儿的终身大事就不劳烦他们了,主子会给兮儿另择良婿。 过了两日,兮儿携拿铁拜谢无语大恩。拿铁请无语作媒,他要娶兮儿为妻。 拿铁,这事可急不得。兮儿是我身边一等大丫头,她的婚事可草率不得,我要隆重操办。你拟一个月后的好日子过来,我亲自给你们证婚。” 拿铁兮儿感动不已。 后花园有一轩阁,空置许久。无语让人收拾出来,给兮儿当新房。 无语想到婚后拿铁来府报告不便,特制了一个通行牌,无语在牌子上亲笔签上准行二字。以后,拿铁持此通行牌即可从后门进府。 拿铁拿了通行牌再次进内叩谢。 王妃大恩,拿铁终身不忘。王妃若有差遣,虽粉身碎骨而不辞。” 拿铁,都一家人了,就不用那么生分了,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无语让人扶起拿铁,又让陈妈把婚礼预备情况汇报给她。王府上下一派喜庆。 兮儿忙着操办婚事,陈妈见无语身子日重,快要临产了,说什么也要陪着她睡,无语也觉书房对生产不便,让陈妈收拾好自己房间,择日搬了回去。 家中诸事处理得妥妥的,无语抚着肚孑,感觉宝宝一拳一脚此起彼伏,心情异常复杂。但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己辛苦十月孕育的生命,自己对他的爱一分也不能少。 至于他人,那是另一回事。 无语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要他安安全全出生,她要让自已强大起来,护他周全。 第27章 进亦有忧,退亦有忧 无语产子一月后,将孩子交给奶妈照看。她自己再次搬入书房暂住。 她积极健身,合理饮食,身体恢复得不错。她对镜中亭亭玉立的自己甚是满意。 她坐在书案前,侧目右侧密室,心绪翻飞,莫衷一是。 不把密室之秘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对她来说是煎熬的,然她又怕万一自己遇到不测,会颠覆孩子们的命运。所以迟疑不决。 她记起在容府时容妈教给的那些功夫。稍有闲暇即运气调息修炼。然毕竟底子薄弱,也不是朝夕之间能有明显成效的。 她又不能找个武功高强之人陪着她,保护她。 昼间兮儿送来文件信笺。东王来书,说贼寇节节败退,现只剩一城死守,成功指日可待。他现在只想早日归来抱儿子呢。 东王不久即归,她只有在东王归来之前把密室之秘解决,才有胜算可能,她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她把自己逼进密室。在触发石凳机关之前,她心中的怕与疑达到了顶峰。 密室人影究竟是谁?他是怎样被关进密室的?他靠什么在密室生存? 这所有的疑团只有打开密室才有可能一一解开。 她咬牙按动石凳机关。 石门徐徐张开,无语那双美目又是好奇又是恐惧射向密室。 密室有微光摇曳,貌似手电一般。果有一白长发男子倚于墙角。他双手双脚均被铁铐铐着,身形一动,便有铁器碰撞的声音清脆响起。 无语举灯一步一步向白衣人靠近。 白衣人低垂着头,似乎对密室来人根本不屑一顾。 无语在离白衣人一丈见方处停了下来,她不明对方底细,不敢冒进。 白衣人依旧低垂着头,像睡着了一般。无语壮了壮胆,又上前了一步。正当她准备再往前时,只听咣的一声,无语手上宫灯被一根铁链甩落,那铁链旋即缠住她的腰,白衣人只轻轻一拉,无语跌跌撞撞扑倒在白衣人面前。 无语只觉一双冰凉的手托起她的脸。她睁大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人是谁,那白衣人哪容她看,一掌拍在她脖子上,无浯即时昏了过去。 若兮,若兮,是你吗?若兮,你快醒醒。”无语缓过一囗气,他感到身体被剧烈摇晃着,疼痛得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她用尽全力睁开了眼。 东王?是你?”无语惊呼。 你真是若兮吗?你终于认出我了?若兮,你是来找我的吗?” 真的是东王。他虽然披散着长发,脸也瘦了,然而无语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东王的神韵风采除了夜风,几无人可及。 他是人中之龙,太显眼的存在。 可是,东王口口声声叫着的若兮是谁?是东王糊涂了认错了人,还是自己长得像一个叫若兮的女子? 她是该告诉他,自己是无语,是王妃身边的一个丫头。还是为了安全计,冒充若兮?从东王关切的语气里,无语明显感觉到东王对若兮的情意。 可是冒充若兮,万一露馅了怎办?不冒充若兮,东王会不会杀了自己? 第28章 欲解谜题,易名若兮 ″东王,我是若兮,我来看你了。” 若兮,你真的是若兮?我的若兮,你终于来了。” 东王一把抱起无语,拥入怀中。他的眼泪濡湿了她的头发。 无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类似于夜风的。没想到两个相像的人,连味道都差不多。 无语静静伏在东王怀里,任他尽情渲泄情绪,她只要观察他就好了。 若兮,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东王略推开她,她看到他那张俊秀非凡的脸上尚还挂满泪痕。 东王,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住在这里呢?”无语赶紧转移话题,期待东王接招。 东王果然中招,他双眉微颦,眼射寒光:我在此还不是拜我属下夜风所赐。当然我若不是想借机在此静修我的剑神谱,他一个夜风断没有能力将我困住。” 他眼神一转,竟现得意之色。 东王,那你困居于此,是故意为之?” 当然啰,我从小性子烈,遇一神道,说我若不挫磨静修,难成大器。我哪听得进去,所以将他所赠上下两册《剑神谱》随手搁置书架。上册转手借给谦王,时间久了竟忘了到底借给谁了。” 上册全是静修之道。我被夜风偷袭,伤了大脑,伤好之后,一心只想修剑封神,才不得不四处找寻,终于在谦王府找到剑谱上册。” 原来,被传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恐的都城魅影竟然是东王。 无语当时也一念及此,然逻辑总有不通处,现在终于水落石出。 是东王,也只有东王才有那个能力戏耍众生。 无语看着眼前铁链铐住的东王,想不出囚于密室的他是如何能自由出入,视戒备森严的各王府大院如自家的。 东王继续道:我自知性格鲁莽,树敌太多,虽有武功,终难成大器,不若借此机会,潜心修练,以期他日功成。” 原来东王果然是有谋反之心的,那硕大的武器库就是佐证。 谦王等早已在监视他,不知是否受皇上指派? 就她在东王府这些年,感觉府内决不止于谦王一股势力,比如王妃? 无语感觉脑子完全不够用。 东王以为他累了,忙扶她坐下,从身后变魔术般掏出一个苹果递给她。 密闭的囚室,一只红彤彤新鲜的苹果,无语都快被各种信息弄晕,她闭上眼,只想静静。 可东王不让她静,只听铁链窸窸窣窣声响起,他的手搭上她的肩。 无语本能地缩了缩身子。 我弄疼你了?”东王温柔低声问道,他体贴地缩回了手,若兮,你知道吗,睡里梦里都是你。” 东王附身她耳边,他的情话气息环绕着她,无语脸红心跳,躲不能躲。 东王,我就不明白,夜风武功并不及你,怎么竟把你打伤了?你好了之后,既能自由出入,为什么不去揭发夜风,反倒让他继续冒名顶替你?” 东王仰起头,望向屋顶。作沉思状。待我慢慢想想。我脑子受伤后,糊涂了许多,我一直没有忘的就是你,我的爱妃。” 东王又一次拥无语入怀。 第29章 曲径幽深,东王神兵 东王终于想起前事。那晚他喝多,就去一侧妃房中睡下。半夜,他起身小解,发现书房闪过一丝亮光,他的酒全醒了。 他飞身书房窗前,果见一黑影借一束微光在书架上翻找,他一脚踹开书房门,向黑影扑将过去。 两人在暗中才过两招,你是夜风?”东王见其使的一招绵软螳螂腿是他与夜风合创,已猜中对手即是夜风。 两人收手,东王沉着脸将夜风领进密室。灯光亮起,夜风略有不安,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很快就镇静了下来。 你夜里鬼鬼祟祟来我书房做什么?”东王强压火气,沉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睡不着,想找本书看。”夜风底气不足,低声答道。他貌似漫不经心抓起几粒棋子,就在东王欲再发话,只见夜风一扬手,几粒棋子带着呼啸之声正中东王脑门。 这一击,夜风使出了吃奶的劲道,东王应声倒地,晕了过去。 夜风想都没想,就把东王拖进里间,里面有现成的铁铐,把东王手脚铐住,他也不敢久留,就火速离开部署下文了。 那夜风究竟想找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夜风想找什么。不过现在想来,他能找到触碰开关把我锁在这里,说明这个密室他是研究过的。说不定他想找的就是有关密室线索的东西。” 无语想起,大家以为夜风被东王所杀之后,夜风几乎天天把自己关在书房,大约还是在找什么吧。 东王,为什么这几间密室只有你,夜风和我才打得开?我看别人都打不开。” 这是一种极其先进的人脸识别技术。这个世界上到目前为止,恐怕只有东王府才能运用这项技术。密室门只贮存你我两人及我父王的脸像,也就是说,现在能从书房入口进入密室的只有你我二人。” 那夜风……” 大约夜风跟我太像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东王能认错心上人,只因无语太像那个叫若兮的女子了。 奇怪是真的奇怪,夜风酷似东王,而夜风之妻的她竟如此酷似东王心上的白月光,这仅仅只是巧合还是另有深意? 无语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也不能问东王,就是问了,东王也未必能解。 我还是不明白,你被铐着,怎么出得去?你是从书房出去的吗?” 东王呵呵一笑。普通人确实费解,我给你表演一下。” 东王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只见他摇了摇双手,铁铐哗的一声掉落地上。他双脚拔起,即从一堆铁链中走了出来。 我自己特制的镣铐,怎么是用来锁自己的?夜风可真是幼稚。” 我参悟练习剑术心法,锁着怎么练?哈哈哈。”东王得意笑出了声。 无语瞪着眼前的男子,他精神涣发,野心勃勃的样子,真是帅极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崇拜上他了。 那你是从书房出去的吗?” 怎么可能?自从都城有黑色人影出没,夜风把密室把守得特别严密。要么他本人,他本人实在没空,书房门口必有六七个看守呢。 也不是说有几个人守着我出不去,而是我不想让他们发现我出得去。” 第30章 如此密室,灿烂馨香 东王,你在密室待了一两年,你的武功练成了吗?” 若兮,武功能不能练成都无关紧要,等来了你,才是最重要的。若兮,我的宝贝,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无语吓出了汗,她还真不知道若兮为什么要躲着东王。 我不是来了吗,我没躲着你啊,你还没告诉我你武功有没有练成呢。” 武功练不练成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关系。我的武功原本就天下无双,夜风虽与我齐名,实则比我差远了。” 东王似乎也并不是很想知道若兮为什么躲着他,而是顺着无语的指点继续说下去。 ″我在此一年多原是以修心为主。我也知杀戮太重,必须收手。意想不到的是,随着我心向善向静,我的功力已再上一层楼了。” 东王说完,嗖的一声便弹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在室内转了个圈,脸不红心不跳轻飘飘又落在无语面前。 他拍了拍胸脯,″不是我吹牛,东王本尊,便是十万雄兵。” 无语看着面前的东王,神情那么恬淡,话语铿锵,真人杰也。跟他曾经杀人恶魔的名头很难再联系在一起。 东王,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出山呢?” 出山?出什么山?我现在好喜欢待在密室,一个人,愿逛也可以出去逛。现在你也来了,人生圆满,出什么山呢?” 原来东王脑子并没有完全恢复,他忘了外面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了吗? 若兮,你看我们只顾说话叙旧,你饿了吗?我去把饭菜端来吧。” 东王说完,不知按下哪个机关,他们坐着的地方就那么缓慢地向下落下,无语紧张地抓住东王的衣袖,生怕他中途把她抛下似的。 他们落在一处宽敞的房间里。那应是密室下面一层。 这是一间奢华无比的房间,除了人,其他该有的应有尽有。 东王倚在一个铺着虎皮的榻上,指了指对面一张精致的雕花龙椅,示意无语坐下。 无语看到龙椅,若有所悟,再看室内陈设布置,竟可类比皇宫。 她去过两次皇宫,康妃生辰的时候。反倒,皇宫布置远不及此。东王野心,果然是藏都不藏了。 ″若兮,你不用怕。这些都是我父王留下的。我从小就被暗示着要达到那个高度,成为最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我也曾想那么去做,所以,只要我感觉谁想窥伺我,谁想挡我道,一律杀无赫。只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只见东王从龙案上拿起一个打火石,点着绣有龙凤呈祥的纬幔。一室富丽堂皇瞬间化为火海。 无语自打见到东王,脑子就不够用了。 她站在火海边上,看蟒袍玉带,金珠玉器瞬间统统化为灰烬。 她呆愣原地,不知所措。 她不知东王为什么要毁掉这几代人的心血,更不知东王为何在现在要当着她的面毁掉这些。 她被惊吓到了。 若兮,你看到我的心了吗?我不要什么野心,不要什么皇位,我只要你。” 第31章 珠佩易赠,同心难结 无语那天对时间的概念特别模糊,她回到书房,犹自不能分辨发生的一切是真是假。 她在书房徘徊,身上环佩叮叮作响,她低头一瞧,裙子上竟挂着一条别致的佩饰。 无语想起,那是东王亲自给她佩戴的。佩饰主体是一条金色的蛇。金蛇盘成心形,中间嵌一碧玉,下面链条是银色的,数颗珍珠点缀其间。 东王说这条佩饰寓意金银珠宝一一名字就叫我心里的宝。 她想起他把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语,你就是我心里的宝。 他把满室奇珍全部烧毁,独独留下这么一条环佩给她,他的决心之坚由此可见。 无语想起那把火,顿觉书房闷热,她快步走出书房,来到花园。 她又来到那堵花墙边。花开正好,然早已物是人非。 此时太阳偏西,无语沐浴着太阳余辉,自带光芒,像一只美丽的精灵,与花儿完美融合成一张不褪色的画卷。 王妃,你怎么一个人出来赏花了?晚饭早端过来了,我四处找你不着。”兮儿远远跑了过来。 ″陈妈呢,今天怎么你来伺候晚饭,你的蜜月假还没度完吧。”无语挽着兮儿往回走。 陈妈在书房等你。” 兮儿穿了件粉色的裙子,无语低头发现自己的裙子是淡绿色的,自己什么时候换了件绿裙子?她有绿裙子吗? 她记起中间密室的画像,若兮就是穿着件这样的绿裙。 她糊涂了。 陈妈果然在书房收拾。无语饭罢,还想出去走走。让陈妈兮儿陪着。 王妃,你什么时候换的这个绿裙?我记得早晨你穿的是那件淡蓝的呀?还有这个环佩,好别致呀,以前都没看你戴过。” 陈妈果然细致。 这裙子还是我做姑娘时的呢,前些天老太爷那边收拾东西翻出来的,环佩是你们王爷送的礼物,搁了好久了,今天看到就佩上了。” 还别说,这环佩跟这条裙子真是绝配。” 兮儿也跟着赞不绝口。 ″兮儿,拿铁对你好吗?他要是对你不好,只管告诉我,我不饶他。” 王妃,拿铁对我好着呢。” 无语比兮儿其实也就大那么四五年,俩人看上去也差不多,都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只是无语感觉自己心境沧桑,像个长者。 王妃,你还别说,兮儿跟你还有几分相似呢。一红一绿一对姐妹花。”陈妈看着两个人的身影,啧啧赞叹道。 无语看着身边兮儿,比她略矮点,密月的滋润,比以前丰腴了不少,确实象一朵初夏盛放中的花,红润润,水灵灵。 兮儿发现王妃一直在打量她,脸微微红了。 兮儿,把蜜月好玩的事说给我们听听。”无语逗着兮儿。 王妃,你好坏呀。”兮儿边说边红着脸跑开了。 无语陈妈笑着追了上去。 晚间,陈妈在床下垫子上睡着了。无语手里握着那串珠佩,感觉像烫手的山芋。 她举它在眼前,幽微的夜色里,它淡淡的光华,一闪一闪地,朦胧又暧昧。 第32章 书斋懒坐,密室生烟 无语现在只在右侧密室出入。东王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这样也好,至少无语不用花费太多时间解释自己密室外的活动。 东王对无语关怀备至,几乎每次都能给她一些小温暖小感动。让无语不自觉地增加进出密室的次数。 这年冬天特别的冷。书房因其超级无敌的空旷所以显得更冷了。 陈妈特意备下两个火炉,无语还是觉得手冷心冷后背冷。 到了午间饭后,无语把下人们全都打发走之后,她想去密室看看。这么冷,东王怎么御寒呢。 东王不在上面房间。无语想,东王肯定去下面避寒去了吧。 东王早就教给她下行的方法。无语很快下到底层地下室。 果然有炭火发出哔哩哔啦的燃烧声。炭火光里,东王脸色微红,闭目养神,好享受的样子。 他肯定知道无语(哦,是若兮)来了。练武之人的敏感是异于常人的。 无语故意不说话,只在这经受过烈火炙烤的密室漫步驱寒。 经东王指点,她已熟知了室内的一切机关布置。 这个密室还有一条道通向稻香村,无语曾经抵达的拿铁家后院。 东王密室日常生活所需皆源于稻香村。 东王需要什么,只须写于纸上放在洞囗一侧一个小石盒里,拿铁及他父亲便会亲自秘密釆办后用筐子挂在洞壁。 无语想起那次在将到洞囗处发现过一只烂了的桃子,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以为不过是洞口偶然掉落的。她哪能想到这是特供东王的水果呢。 幸而东王只在夜间行动(夜风若来密室看不到东王,只怕会把东王府掘地三尺,掀个底朝天吧)。不然,若在地道偶遇无语,无语那是必死无疑。 无语每次来密室,看东王吃得好,睡得香,小日子甚是惬意着呢。 无语其实还是有个疑问的,东王日常开销虽不大,但是持续了近两年,他现在又在密室里,哪来的银子呢? 就算上次东王没放那把火,那些蟒袍珠宝虽然价值连城,也不能换饭吃呀。 而且,稻香村几户人家,都是给东王当差的,他们的月钱谁给?拿铁老爸那天跟拿铁说的话里就有当差领晌的意思。 东王身在密室,而夜风尚未知道稻香村这道屏障,稻香村武士们的晌银从何而来?谁给他们分发?他们是直接受东王领导的。 从上次无语主仆三人稻香村之行不难看出,他们仍处在正常工作状态中。 无语想得没错,东王虽然烧掉了那些会留人囗舌把柄的禁忌之物,但有一些东西是不会烧也烧不掉的,那就是东王家的金库。 夜风出征之后,无语完全掌握了东王府的经济。王府庞大的收入支出体系她已是清清楚楚。 王府每年收入除去人情往来,日常开支,所余不多。若不是皇上那边时不时的一些赏赐,简直有些捉襟见肘。 而东王府素以富可敌国声名在外,也难怪夜风出征之时要设计无语,探查密室。大有寻宝之意。 因为那时东王被囚,东王谋不谋反已经不重要了,东王为谋反贮藏的大量金银珠宝才是最重要的了。 想到此处,无语不由远远瞟了一眼东王,仿佛怕东王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 第33章 琼花解语,静玉弥香 无语看东王半天没动静,有些不解,便悄悄来至火炉旁。木炭最大的火力劲已过了,只剩暗红的余烬。 无语夹了两块炭放进火盆,新的火焰跳了出来,照亮了这间暗室,宫灯的光芒都黯淡了下去。 东王像是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他起身活动活动身子,绕到无语身后。无语刚想回身,一支洁白的莲花伸到她面前。 好美的花呀。它的六个花瓣在红色火光映衬下象一朵镶了金边的白玉的盘,通透,晶莹,暗香浮动。 无语下意识搓搓手。这样一个寒冬,有一朵白莲花在冉冉开放。美得像一个梦。这么些个日子也像是一个梦。这是一间梦里的密室。 她不止一次被这些实如其来的喜,实如其来的惊震撼着,在东王的世界里,似乎就没有平凡的事。 东王拉她坐下,把花郑重地交到她手上。 这是一朵雪莲。是我三年前从塞北极寒之地折下,带回。养在水银瓶中,供在你的小像前。现在你回来了,我要亲手送给你。” 原来,这是闺房供奉的那朵莲花。无语想起当时看到那张小像,感觉很熟悉,像是一个故人。却原来故人是自己。她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美。 东王,我,我配不上这么美的花。” 谁说你配不上?”东王声音明显高了,我说谁配得上谁就配得上,若兮,你就是我心里最美最无瑕的白莲花。”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柔柔的,像动人的旋律,在室内一圈一圈回旋,荡漾。 无语被一些情绪困扰,她想挣扎着脱身而出,她也想深深地陷进去,长睡不醒。 她只听到身上的环佩叮当,她被他拥着推着,在眩晕的梦里。 无语受了寒凉,吃了七八天的中药。当陈妈又端了一碗汤药来,她的眉结再解不开。 陈妈,我好了,你把药端下去。” 王妃,你先把药喝了,有好消息告诉你呢。” 是王爷要回来了吗?”无语欠身,让兮儿把一个枕头塞在身后。 是啊,前日王信中说约有7日可到家,刚小厮说,军队前部已在都城外驻扎,王爷明天就可以回府了。” 陈妈拿勺子喂了无语一囗药,无语知道是躲不过了,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陈妈扶她睡下,用被子严严塞好。又把火炉子移到床边。果然捂出了一头汗,无语顿觉神清气爽了许多。 明天,夜风就要回来了。 她心里纠结着,似乎也有点喜,又有点慌,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畏惧。 她并不想身体那么快好起来,她还想病一阵子。 陈妈再来查看时,发现王妃把被褥褪到胸脯以下,王妃额头火烫,又烧起来了。 夜风归来,合府欢庆,庆功宴上,王妃因病不能出席。 夜风给无语换了两个大夫,无语的烧是退了,可一直恹恹无力。夜风让人把无语挪回她原来的房中静养。他则让人将书房重新收拾布置一番,便搬来书房起居公干。 在外征战一年方归,他细细打量着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第1章 冷敲棋子,怀抱烟霞 陈妈发现无语自上次病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她的话明显少了。以前喜欢跟她闲聊,跟兮儿搞笑的那个王妃不见了。 她变得冷冷的,像块冰。特别是面对王爷的时候。 陈妈隐隐担着心。她也不是没有尝试劝过,可无语淡淡的答非所问。 那一场病真把王妃烧糊涂了? 夜风前段时间也是殷勤探望,请医调治。无语的病却总不见起色,而且她对他的态度是肉眼可见的冷淡。 贵为东王的他,身边是一片阿谀奉承之声,他哪里还这样低三下四过。他冷笑几声,也就不怎么往无语这边来了。 他也悄悄把兮儿叫过去细问。兮儿哪敢说王妃发现她的鞋印之事,只说王妃病前如常,只是这次病时烧得厉害,只怕是伤了脑子了。 陈妈也被叫去盘问数次。陈妈说法跟兮儿差不多,也说是因病而变,静待时日,慢慢疗养就好了。 夜风已经对无语没有了耐心。恰逢正西王家宴,夜风见其歌女如妖娇俏可人,便多看了几眼,正西王便顺水推舟把如妖送给了他。 自从如妖来了东王府,夜风更是日日笙歌,分身乏术,彻底把无浯晾到了一边。 春天如期而来。无语感觉自己好了许多,偶尔也就带了陈妈兮儿去园子里走走,散散心。 那些花呀树呀都长高了许多。经过园丁巧手修裁,更见别致可人。 花墙还在。蔷薇花密密麻麻开了整面墙,甚是壮观。 无门却感觉她的心门已彻底闭合,一丝缝都没留。 她要好起来,还有孩子们要照看,还有很多很多事等着她去做。 抬头,后山顶绿意葱茏,烟霞环绕,真是个好天气呢。 晚间无语兴致不减,唤兮儿在桌上摆好棋盘,她要与陈妈一决胜负。 无妃,你就别逗我了。我那点棋艺还是你教的,我从来都是你手下败将,还一决胜负呢。别让我三连败我就得去菩萨那里烧高香了。” 陈妈忙放下手里的活,在无语对面坐下,兴奋得脸上放光。 主仆三人好久没像今晚这样开心了。 棋罢,陈妈兮儿围坐无语身边,扯着闲话。无语早知夜风身边有了个歌女如妖。或也有过刹那的刺痛,但现在她真的是一点也不在意了。 果然扯着扯着就扯到如妖身上。 那个歌女,烟行媚视的,象根藤似的整天挂在东王身上,看着恶心死了。”兮儿直率,气得满脸通红。 那个小妖精能有什么能耐,只要我们王妃身体养好了,分分钟让她滚蛋。”还是陈妈冷静,直接给无语建议。 兮儿,你说那个如妖烟行媚视,她真有那么美吗?” 哎呀,王妃,她哪里是什么美,她那是小妖媚术,专为勾引男人的,我看不出有哪里美来着。”兮儿只有厌恶与气愤。 哈哈,兮儿,你这样说东王喜欢的人,不怕东王听到了家法惩罚?”无语被兮儿逗得笑出了声。 王妃,人家把你的地盘都占了,你还能笑得出来?” 无语笑得更厉害了,″兮儿,你告诉我,谁是我的地盘,哪儿是我的地盘?” 夜静更深,主仆三人睡意全无,笑成一团。 第2章 功成在即,神剑无形 东王永远也忘不了那日的缱绻旖旎,葳蕤潋滟。 可往事惊鸿,从此不见。他的若兮去了哪里? 他本想出密室找她,然《剑神谱》正练到关键那章《打破情关》,他若一去,必将前功尽弃。 东王无法,只得静下心来修行。他相信他的若兮总还是会来找他的。 它日她来,他剑功也已修成,岂不是两全其美? 然而有十余天时间,剑谱心法每练到关键处,若兮身影环绕,避都避不开。东王每次汗如雨下,还得耗费很多时间回纳修复气息。如此反复很是辛苦。并且苦而徒劳。 他很是烦恼。在出山与坚守之间打着转转。 他深知此时出山的坏处极多。首先是他自打受夜风偷袭,头部受伤并未完全痊愈,遇到风冷潮湿便会隐隐作痛,睡不好觉。 最严重的一点是,他的记忆变得时断时续,加上两年密室生涯,完全与外界隔离,对外界的适应都需要很长一段时日,所以他内心也是异常纠结。 此时冒然出山,打草惊蛇,不仅无益于若兮,对自己大业更是有百害无一利。 在内心一遍遍分析冷静之后,他强咽下思念之痛,把剑神心经默默诵读。 东王天赋异禀,他从来不是那种人云亦云,随大流跟着感觉走之辈。不然以他从前的尊荣富贵怎能忍受2年近乎监禁的岁月? 他的心慢慢沉静了下来。 为了人剑合一,断除妄念,他断食打坐,一点点驱逐体内浊气,逼近真元。 东王一天天瘦了下去。他闭目静坐,把上元之气聚于大脑,但见大汗如珠一滴一滴往下掉,落到地上发出扑扑的声音。 突然,他大叫一声,纵身而起,旋即双手合十,缓缓飘落于练功蒲团之上,汗收,睁眼。眼内精光渐渐变得温和。他双手托起身旁宝剑,举至胸前,双手向正中用力一折,但见一柄精钢所铸宝剑应声断成两截,落于尘灰之间一一神剑无形,从此他何须用剑。《剑神谱》终于练成了! 武功在东王并非他必得之技,他的功夫早已名扬四海,独步天下。他所修非剑而在心。 如今剑术即成,心经已得,天下于他,只一若兮尔。 他要出山找她。 他知她就在东王府。可她怎么会在东王府呢? 自己找了她那么多年,找得心都碎了,而她居然就那样自自然然自东王府密室门而来,来到自己身边,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王感觉自己的脑子还是没好,或者若兮的出现仅只是他的幻觉,若兮不可能在东王府。 他明明记得那天,她决绝往山间奔去,任他千呼万唤,终不肯回头。 他找了她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她一次都没出现过,她怎么就会在他疗伤练剑的密室中出现?这不是幻觉会是什么? 东王的头又开始隐隐痛了。 他把密室略略收拾,把断剑埋于墙角,待他把兵器库处理好,这里已经没有授人以柄的任何痕迹了。 次日,东王府后山走水,大火整整烧了五六天,半边天都映红了。待火势控制熄灭,整座山轰然坍塌了下去。 第3章 蝶舞蜂狂,初心尽失 东王府后山失火,五六天才控制火势,待火被扑灭,山塌了。 大家议论纷纷,都觉怪异,又找不出原因。 无语心里却明镜似的。这把火,应该是东王放的。他要焚毁兵器库。 大火从里往外烧,怎么那么容易扑得灭呢?这山原本就是空的,烧了五六天,能不塌么。 陈妈兮儿等每天都来无语这儿汇报火势,救火的有哪些人。据说皇上把御林军都派来了呢。 东王呢?他也去救火了吗?”无语问陈妈。 东王最初倒是亲去了的,后来看到久烧不灭,烧来烧去也就那一片地方,就让人整出条隔离带,后来再没去过。”陈妈回答。 东王现在哪有心思在这些事上?”兮儿愤愤插话。他现在新整来的几个妖精包围着,天天在书房饮酒作乐呢。” 无语是听说东王新近又买了几个舞女,现在的书房简直是酒林肉池,东王整天呆在书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姿意享受这齐人之福。 无语想起当年,夜风每每提及东王穷奢极欲,总是愤怒有加,极为卑夷,没想到才不过四五年,他自己又活成了东王当日的样子了。 王妃,你也是该管管东王了,这样下去,东王府是要烂掉垮掉的。”陈妈趁机进言。 无语面无表情道:陈妈,你觉得东王现在能听得进劝吗?” 不劝怎么知道呢,王妃,你去试试吧。” 陈妈真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无语觉得陈妈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作为这个王府的主母,再不做点什么,于情于理都太不正常了。 好吧,陈妈,兮儿,你们陪我去书房看看。” 主仆三个才到书房廊边,就听见里面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唱《牡丹亭》呢。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坦…”余音绕梁,还真唱得不错。 早有小厮看到王妃来了,赶忙进去告诉东王。 王妃,东王请您进去听戏。”小厮打开书房门,笑脸相迎。 无语进门,但见东王歪坐榻上,一歌女倚在他怀里,正唱到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三个舞女,着装清凉鲜艳,正拖着水袖转着圈呢。 王爷,好兴致呀。”无语强忍着情绪招呼。 王妃,你来了。来,快来我身边坐。”夜风推开歌女,拍了拍绣榻。歌女极不情愿地往一旁挪挪,继续唱: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 无语远远找了张椅子坐下,陪着听了好一会。 她见夜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站起身来告辞。 王妃,歌舞不错吧,喜欢的话,就过这边来。”夜风又一把揽过那歌女,端起杯酒,呷了一囗,兴头头地继续欣赏下去。 王妃,你看东王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当你的面避都不避,都不把你当回事了。”兮儿嘴直,陈妈忙扯一下兮儿衣服,让她别说话。 无语走得很快,她只想赶紧远离那些声音,那些画面。她并没有很伤心,早在鞋印事件后,她用近半年的时间早已完成了两人之间的切割。 只是想不通的是,如今的他,怎么一下就变成这么一个人? 第4章 抽刀断水,志在云巅 无语又给陈妈放了假。兮儿有些怨言了。说王妃偏心陈妈,怎么就不给自己放个假。 这段时间,陈妈说是老公的病又犯了,来来回回好几次了。 每次回来,陈妈都会去王妃那里嘀咕半天。 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 无语把兮儿叫到里间,似笑非笑看她。兮儿自嫁拿铁后,生活滋润,幸福感爆棚,人也越发灵动漂亮了。 ″王妃,你又想打趣我了?”兮儿被看得不好意思。 ″兮儿,我问你个事,拿铁最近忙不忙?” 王妃,自从后山帮忙灭火之后,我看他轻松着呢。田里的活都是请长工干的,他除了练练功啥事没有。 兮儿,如果我让拿铁离家办个事,你肯不肯放他去呀?” ″王妃说什么话,拿铁不是说过嘛,王妃让做的事,刀山火海都在所不辞呢。”兮儿一改平时嘻哈本色,一本正经回答。 那好,你过来。” 你说在兮儿耳边细语一番。兮儿点头,转身出去了。 吴妈做事还真是老道。无语靠着椅背,暗自称赞。 后山那把火,无疑是东王所放。无语预测东王神功已成,现已出山。 那日她趁夜风携歌女舞女出去游玩,去了密室一趟,果然人去室空。她在墙角找到那柄断剑。 她预料的没有错。 东王出密室干什么呢?现在他若要针对夜风,是极简单的事。夜风已完全处于下风了。 而东王却走了。无语猜想东王头疾并未完全恢复,在他心智未完全康复之前,他心心念念的只有若兮。现在东王肯定是为若兮而去。 可他明知自己就在东王府呀。 他怎么可能相信若兮就在东王府?他一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加之夜风回来后,无语无法自由出入密室,东王见自与若兮发生关系后,若兮踪迹全无,他一定只会怀疑他自己。 自己必须在东王之前找到若兮,把握时机,方能有胜算扳倒夜风。 夜风已经开始报复了。无语与孩子们的生活水准有了明显的下降。 无语虽贵为王妃,但她并没有多少钱,她的一切开销均依赖夜风。 夜风也深知只要在经济上控制无语,无语哪里还有资本跟自己斗? 至于孩子,他是爱他们的,但谁叫他们有个不识趣的妈? 而且贵为东王,愿意为他生孩子的女人不要太多哦。这不,小妖已经怀孕2个多月了。 夜风还真把自己当成东王了。想到密室里的东王,那更是他心上的一根刺。东王不除,他寝食难安。 可他终究没有勇气去密室一会东王。 他现在只恨自己一念之仁,没有在东王昏迷之时一剑结束了他。 然当时情况,他怕还有用得着东王的地方,不敢贸然下手。 他深知那副镣铐哪里锁得住东王?那次都城魅影他就怀疑是东王所为。然每次他悄悄去密室察看东王就靠墙坐着睡觉呢,他明明听到东王粗重的呼吸声。 他从没有给东王送过饮食,按理东王不吃不喝早该饿成一堆白骨,但是,东王竟然还活得好好的。 上次他顶替东王出征,其间险象环生,几次命悬一线。 他虽多次追随东王鞍前马后,终究决策的还是东王,他终究还是嫩了一些。 虽险胜凯旋,他的心态全变了。 既然前事不明,莫若及时行乐。 第5章 拔云见雾,揭秘若兮 拿铁一走就是十天,音讯全无。兮儿开始走神。他们自结婚之后,从来就没分开过,这一次十来天了,也不捎个信回来,兮儿哪能不担心呢。 无语安慰兮儿,拿铁武功极好,绝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其实无语内心也没有那么淡定。拿铁武功是不错,但他毕竟年轻,从小跟随父亲习武,对这个社会的了解并不多。 不过这次拿铁锁定的目标是一座大山一一野人山。这座山离都城约一百多里路,山高林密,据传常有野人出没。 陈妈拿若兮小像四处寻找若兮,遍寻无果,直到找到野人山附近一处偏僻小村。 这个叫做苏村的村子总共只有十几户人家,而且极其分散,环野人山散布居住。 陈妈路过苏村,并没有抱多大希望。看到路边一个衣衫蔽旧的大娘在田地莳草,陈妈拿出小像问大娘认不认得。 大娘眼光一亮,这不是我们村的若兮吗?”随即眼光又暗淡了下来,这姑娘也是命苦,听说她跟的那个男人始乱终弃,她一气之下跑进野人山,再也没见过,也不知是生是死呢。” 陈妈大喜,拉了大娘在田埂上坐下,细细打听。 苏村西南住着苏老汉一家。苏老汉老伴生产时血崩离世,留下独女若兮,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苏老汉门前有桃树,每到春天花开时,满树殷红的桃花,灼灼其华,特别吸睛。若兮特别喜欢这树桃花,每到花开必日日守着。 若兮从小瘦弱多病,是个病怏子,脸黄肌瘦,并不出彩。那知到了十五六岁时,象拔节的庄稼,一下蹿高了许多,尖尖小脸添了点肉,红扑扑的。加上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竟长成十里八村少见的靓女。 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来苏家提亲的人络绎不绝。苏老头就这么个宝贝女儿,舍不得这么小就给许人家的,所以一直没有松口。 那年村里来了群骑马打猎的年轻人。其中有个长得高高的特别帅气的,别人称为东王的小伙子。 也许就是缘份吧。东王一眼就看到桃花树下穿着绿裙子的若兮。一眼千年,再也放不下了。 那段时间,东王每隔两三天必来苏村。闲言闲语的也就多了。 苏老汉也是心烦。若兮跟父亲说,她跟东王已经私定终身了,让老头别管呢。 把个苏老汉硬生生给气病了。 若兮看老父病了,也是舍不得,说等东王下次来时,让他来家里提亲,让老父放心。 哪知此后东王竟一去不返。若兮的肚子却一天天大了起来。 有人让若兮去都城找东王。若兮心动了,哭着收拾行李就要去都城,却被苏老汉拦了下来。 老汉让女儿在家好生养胎,他自己去都城看看。 说巧不巧的,苏老汉找到东王府那天,东王正锦袍玉带迎娶东王妃呢。 苏老汉受此刺激,加上本就老迈,人就有些傻了。他也知去找东王评理无异于以卵击石,甚至小命都可能不保一一都城之人提起东王,个个谈虎色变。 苏老汉拖着病体捱到家时,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若兮不仅没有等来好消息,老父反倒气傻掉了。若兮也抑郁了。 待到孩子生下来,是个不到三斤的女婴。接生婆直言,没足月,只怕养不活。哪知那孩子生命力特别强,不仅活了下来,还壮实着呢。 孩子快三岁时,东王倒是来了。而此时苏老汉已是一把骨头的痴傻老人了。若兮目无表情,苍白消瘦,再不复当日神采。 东王愧疚难言,这个杀人如麻的硬汉,竟对着若兮直直跪了下去。 若兮被吓着了。她拔足狂奔,往山林深处而去。任他千呼万唤,终不肯出来相见。 东王在茅屋住了三天,也去野人山找了若兮三天。若兮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王没法,只得带上苏老汉和女儿离开苏村。后来再也没有回来过。 第6章 拿铁首秀,密洞谜踪 无语听陈妈详细解说寻找若兮以及打听到的若兮的情况,也是一声叹息。 一个男人毁掉一个女人是多么容易的事。一个女人想要离开一个男独立自主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若兮生死必须探明,而且必须在东王之前探明。 陈妈不会武功,深山寻人的仼务只能另找她人,无语想到了拿铁。 拿铁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现在离拿铁领命出发已经半个月了,主仆三个,三种担心。 那晚,主仆三个在灯下默默坐着,谁也没有打破沉默。一直到二更。 陈妈站起来正准备安排无语洗洗去睡,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个黑影带着一股风闯了进来。 还没等无语反应过来,兮儿已娇笑着扑进黑影的怀里。 是拿铁回来了。 拿铁不好意思推开兮儿,无语忙让陈妈端了凳子让他坐下。四个人围坐灯下,拿铁把他这些天的经历一一道来。 拿铁来到野人山,对着那片原始林木发呆。在这方圆百里,人迹罕至的山林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找不找得着全凭运气了。 他先找到若兮的家。若兮一定是从她家的这个方位跑进深山的,从这里开始搜索不会有错。 拿铁在附近找寻了四五天,一无所获,所带干粮倒是空了。他想到附近人家买些干粮。 他进到山脚一户人家。那家男主人是个猎人。 拿铁趁机问他进山打猎,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女人。 猎人想了想,说女人没见过,野人倒是见过两次。 他说野人全身都是毛发,飞檐走壁,视山林如平地,身手异常敏捷。 拿铁心头一动,赶忙打听猎人遇到野人的大概位置。 猎人见他出手大方,言语恳切,便主动提出带他进山寻找。拿铁喜出望外。两人带好干粮就出发了。 猎人把拿铁带到他遇到野人的地方便自行打猎去了。拿铁找了棵最高的树爬了上去,他要守株待兔。 第一天第二天一无所获。偶有响动,也不过觅食的小兔小猴在树下出没经过,连野人毛也没见一根呢。 第三天傍晚,拿铁都有些泄气了,想着要不要趁着尚有光照出山另想办法。 就在这时,他听到对面山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他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人形全身披覆着灰黑色毛发的东东抓着一根粗藤从面前呼的荡了开去,又迅速抓住另一根藤,一甩一荡,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这可能就是猎人所说的野人了吧。 拿铁顿时来了精神,他取出水和干粮,饱餐一顿,静静地等着野人回来。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果然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拿铁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看野人一手拿了几个果子,一手抓紧藤蔓从面前飞速荡过,然后抓住一丛灌木,稳稳地落在那里,一弯腰往里一钻就不见了。 原来对面的崖下有一个山洞。 拿铁开心得想要飞起。他小心地从树上下来,又回到猎户家里。他要美美地睡个好觉。第二天拿铁把干粮和水带足,又上了山。 这次他直接爬到崖上。准备待野人外出觅食时进洞搜寻。 一整天洞里都没有动静。第二天一早,拿铁被树木声响弄醒,野人外出了! 他迅速下到洞口。洞口处为灌木掩映,不扒开灌木丛根本看不到里面还别有洞天。拿铁藏身灌木后往里看去,这个山洞并不很深,却甚是宽阔,约有二十多个平方。 洞内地面平滑,像是久住了的样子,里面空空的好像什么也没有。 拿铁有些灰心。难道自己的猜测错了?若兮没有被野人所救?若兮早在很多年前就被虎狼所食? 就在拿铁胡思乱想之时,他听到洞里有啃东西的声音。 拿铁忙往里细瞧,只见洞底处坐着一个白晃晃光着身孑的女人,正在啃一只山果。她身下有一些衣服之类的物件,想必是刚刚睡醒。 拿铁脸红了。但他是有仼务在身的人,他只得盯着女人的脸细看几眼。似乎跟画像上的女子有几分相像,又有几分不像。 拿铁认真地记下女子的眉眼,鼻嘴和脸型。她的头发太长了,杂乱地遮住了一部分身子。 拿铁怕被野人回来发现了,飞身上到崖顶,退回到山脚下。 王妃并没有告诉他找到了人怎么处置。而且那个人是不是若兮也不能最后确定。 他决定先回去复命。他也很是想念兮儿了。 第7章 棋走险着,按兵不动 拿铁把印象中女人的脸画在纸上。陈妈拿出若兮小像仔细比对。 四个人讨论许久,也不能定论是与不是。 无语看快到深夜了,忙让拿铁兮儿下去休息。自己和陈妈也随便漱洗一下睡下。 无语躺在床哪里睡得着。若兮若不存在了这事还好说点,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类似若兮的人被找到了。 这个人怎么处理倒是一件棘手的事。 若洞内之人真是若兮,又真的被东王找到了,事情就不能按自己的计划往下走,就得变更计划,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可就算洞中之人是若兮,让她痛下杀手,她暂时也还不想这么做。这个人留着或还有用得着的时候也说不定呢。 将洞中之人转移出来,然后派人看管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两个比较难的点。 一是洞中之人跟野人生活了十余年,性格必定大变,只怕很难适应外面的生活,给看管增加了难度。 二是增加人手的费用对她目前的处境也是个难点。 现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赌。赌洞中之人不是若兮;赌洞中之人是若兮而东王没有找到。 这是很险的一着棋。而无语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她现在还有个明显的对手夜风呢。 想到对手两字,往事点点滴滴,又往心头涌来。无语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她不知夜风这么明显施压于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只是淡然了一些。他却步步紧逼,不给她喘息之机。 现在他对她经济上的掌控非常严厉。他自己并不出面,而是让小妖出面针对她。 他要是亲自出面倒还好些,无语只要示示弱,他或者也不好过于严苛,大家也能表面相安无事的过着。 他应该还是经济上出现了问题,不然这点小钱何至于此。 无语开始悄悄典当物品补贴父母孩子们那边,再苦不能苦着他们呐。 陈妈每每拿着王妃的首饰、皮毛衣服去典当行,她的火就往头上蹿,若不是无语拦着,她必抓住小妖撕它个稀烂。 陈妈,相信我,这只是暂时的,我们很快就会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无语半真半假劝慰陈妈。 那天,陈妈拿了一包东西才出去,兮儿拿了一包东西进来了。 兮儿,你这神秘兮兮的拿了什么东西呢。”无语手里正拿针线给小宝绣鞋面。 王妃,你看这是什么?”兮儿瞧了眼门囗,打开包袱。 是白花花一包银子。 兮儿,你哪来的这么些银子?快包好放柜子里去,别让人看见了。” 无语话语未落,只见小妖几步就蹿到面前,把包袱抱在手里。 ″哟,这么多银子是从哪里偷来的?兮儿,我看你还怎么狡辩,现在可是人赃俱获。” 小妖挺着三个月的孕肚,指着兮儿,得意洋洋。 兮儿脾气直,没少挺撞小妖,这下被小妖抓了个正着。 ″我没偷,这个是我结婚时王妃送我的首饰换的,不信,你可以去典当行当面对质。”兮儿涨红了脸,急忙解释。 谁跟你去对质?我可没这个闲工夫。我只把这包银子交给东王,看东王怎么罚你。哼!” 小妖亲自抱着银子扬长而去。她的两个小丫头也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第8章 煮豆燃萁,相煎何急 无语把兮儿护在身后。兮儿别怕,有我呢。” 才一顿饭功,夜风果然打发小丫头叫兮儿过去问话。 无语挽了兮儿来到书房。 夜风正沉着脸坐在桌边。看到无语也来了,略动动身子道:王妃怎么也来了?是兮儿做的好事,让兮儿来就行了。” 王爷,银子是我让兮儿偷的,王爷要处罚就处罚我吧。 王妃,你说的什么话,你是东王妃,堂堂主母,这东王府所有都是你我的,你还用得着偷吗?”这下反倒把夜风闹了个大红脸。 王爷,王妃偷也是偷,不是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么?”小妖急忙煽风点火。 滚下去,这还轮不到你说话。”夜风大喝一声,小妖抱着肚灰溜溜出去了。 王爷,你还别说,这包银子还真是我让兮儿偷拿的。”无语正眼都不看小妖一眼,自顾自往下说去。 无语从饮食降级,讲到数月不曾添衣,讲到东王所赠首饰也被典当得差不多了。 王妃,请坐下,不用讲了,都是那小妖任性胡为。”无语还欲继续说下去,夜风赶忙拦住。这些话若被下人们传扬出去,说东王府已经穷到王妃需典当过日,那不成了都城一个大笑话? 王妃,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说,又何必让兮儿做出那些苟且之事呢。”夜风把兮儿的那包银子让小厮拿给无语,又另取出一包银子,给王妃和孩子们添置新衣。” 无语兮儿回房,兮儿握着无语的那只手水淋淋的,全是汗。 这时陈妈也拿了一包银子回来了。 陈妈,你看,这是什么?”无语笑指问陈妈。 我不是让你别急,面包总是会有的钱子总是会有的,怎么样?这不都有了吗?” 陈妈不明所以,兮儿拉了她到一边,把经过全讲了一遍。 这个杀千刀的小妖,”陈妈咬牙骂道。 陈妈,也别骂小妖了,她也不过一可怜人。”无语淡淡道。 小妖不过是个道具罢了。 若今天不是她硬杠,兮儿一顿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甚至还会被驱逐出府的。 无语想到,现在不仅自己,连陈妈,兮儿也成了某人眼中钉,肉中刺了。 她今天虽然硬杠成功,这个梁子是结得更深了。东王妃这个位子,她只怕是坐不稳了。 她把小丫头们都打发出去,把陈妈,兮儿叫来,要她们以后说话行事倍加低调小心,能忍一定要忍,不能忍也得忍着。 她需要时间,也还需要王妃这个身份的掩护。 只要她还是王妃,夜风毕竟还要顾全些脸面的,而小妖之流,也因为她的这个身份不敢等闲惹她。 她的话语也就还有些震慑作用。 不过她也想到,夜风在经济上这样对待她,一方面也是由于他的穷奢极欲,纸醉金迷确实花了很多钱,手头所余真的不多了。而他现在对金钱的欲求已经停不下来了。 二呢,他无非是想逼她,逼她加紧寻找金库下落,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第9章 主仆同心,其利断金 陈妈,兮儿真不知无语处境原来已经这么艰难了。两个当即表示,听王妃的,再难,三人一起扛。 无语感动地点点头。现在东王府,父母年迈,子女幼小,能够倚重信任的也只有这两个人了。 无语现在深居简出,一个月也难得出去一次。夜风觉得她无趣,便是有礼尚往来非得王妃出席的活动也都带着小妖她们几个去。 虽也有闲话,他现在也不屑一顾了。堂堂东王,就是这么豪横。 人们惧东王之威,也不愿惹事,渐渐地没人说了。 无语这个王妃几近废妃。只不过她还住在王妃的宫殿里,身边还有几个人侍候着。 陈妈,兮儿也不再嘀嘀咕咕,见不顺眼的也不怼了,低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倒是相安无事,清静得很。 那天无语独自坐在房间看书。那本《小园何事乱飞花》她都已经读了许多遍了,真有一本书是可以百读不厌的。 陈妈去老太爷那里送东西去了,兮儿今天请假去了稻香村还没回来。 无语正自翻书闲坐,却见小妖带了两个小丫头走了进来。 王妃好悠闲呀。”小妖巳怀孕5个月了吧,很显怀的,她抚着肚子大喇喇就在无语对面椅子上坐下了。 无语知来者不善。她心里盘算着怎么应对这个骄横又可怜的女人。 小妖妹妹,你怎么来了,宝宝在肚子里闹得厉害不?” 无语端出笑脸站了起来,就要往小妖身边去。 小妖跟受了惊吓似的立马起身往后一退,她身子重,一不小心绊着椅子腿,直直地摔倒在地。 哎哟,王妃你怎么推我?把孩子摔坏了你担得起责任吗?哎哟,都流血了。” 小妖躺在地上大喊大叫,无语看到殷红的血自她裙子下边流了出来,瞬间地上一大滩血。 无语也吓傻了。 她赶紧上前想协同小丫头扶起小妖,小丫头却把她往旁推开,外边的丫头们听到小妖喊声也都进来帮忙的帮忙,请大夫的请大夫,报告东王的报告东王,乱成了一锅粥。 东王到时,小妖已经被抬到她自己的房间了,已经有大夫看过,开了安胎的药。无语也跟了过去。 这时陈妈兮儿也被人唤来了。无语对着房间看了一眼,给陈妈使了个眼色。 小妖流了那么多血,居然还在喋喋不休地跟夜风告着状,一口咬定是无语推倒的她。 夜风脸上一片寒霜。 他沉声道:王妃,小妖怀的可是我东王的孩子,你身为东王府主母,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语自知已是百囗莫辨。 请东王惩罚,无语自知罪不可恕。”无语咬住嘴唇,嘴唇咬破了,血挂在下颌,她也不知道。 无语,你自取其辱,可别怪我无情。”夜风冷冷看了眼眼前这个狼狈的女人,竟敢不顺从他的心意,没想到她竟这么蠢。 慢着,王爷,陈妈有话说。”只见陈妈推开门口守门的小厮,直闯进来,跪倒在无语旁边。 你个蠢妇,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来人,把陈妈拉下去。”夜风看着陈妈,狠狠说道。 王爷,陈妈只有一句话说,小妖侧妃身上的血是假的。”屋里瞬间静了下来,只剩下陈妈的声音在回荡。 陈妈,你竟敢污蔑侧妃,你是活腻了吧。”夜风已经怒不可遏。 王爷,陈妈说血是假的,就让陈妈说说怎么个假法,她要是说不出,王爷随便处置陈妈就是。”无语大声道。 王爷,你可得给我做主,别让这些人污蔑我呀。王爷,这个王府太可怕了,我是待不下去了,求王爷放我回去吧。”刚刚还在装柔弱的小妖大哭大闹了起来。 陈妈极快起身,捧起床边盆子里带血的裙子,就往嘴里送去。 众人都愣住了。 陈了用舌头舔了几囗,往手心吐了一口鲜红的唾液,冷静说道:我尝过了,这不是血,是胭脂花的花汁,是甜的。” 第10章 虎口余生,归我容园 小妖制造的闹剧成了都城的一大笑谈。 小孩子们把胭脂花的花汁挤到身上,边跑边叫:我流血了,我流血了。 另一个必说,你赔我宝宝,你赔我宝宝。笑成一团。 无语听兮儿讲着外边的笑话,她却笑不起来。 当时若不是陈妈机智,今天她们还能坐在这儿说这个笑话吗?只怕早被夜风将她们扫地出门了。 这个王府是真的不能待了。 无语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陈妈想起那日惊险一幕,也灰了心,说愿与王妃共进退。 兮儿更不用说,只要小妖在王府,这王府便一日都不能待。 次日,无语强见夜风,只有一个要求,要求夜风买下容园,她带着父母孩子去容园居住。 夜风没想到无语这么干净利落地走,他喜之不迭,赶紧答应了下来。 一个月后,无语带着父母孩子,带着陈妈,兮儿,回到容园。 拿铁那边,差事没了着落,稻香村的武士已经散了。只有他老父还坚守着。所以拿铁随兮儿来到容园居住。 有拿铁在,一家人住着安心多了。 无语亲自上手,打扫卫生修剪花枝,那堵花墙她原是想挖掉的,后来想到,心既已放下,花并无罪,又何必多此一举。 她听从兮儿建议,再添了两株粉蔷薇。 兮儿自来到容园,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整天叽叽喳喳叫个不歇。 陈妈说,兮儿真幸福,走到哪儿拿铁都陪着。 这句话触动了无语。那时,陈妈公婆已经仙逝,家里只有他老公和儿子。他儿子比卿儿大两三岁,也该念书了。 陈妈天天在园子里忙碌,她突然发现两三天没看到拿铁了,便想去找兮儿问问。兮儿却躺在床上呢。 兮儿,你怎么躺床上了?你的那块地整好了?拿铁呢?” 陈妈,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怎么了,成天想睡,还干呕。” 陈妈毕竟是过来人,呀,兮儿,你是要做妈妈了,我这就告诉夫人去。”陈妈兴奋地大叫。 她才从兮儿房间出来,就见拿铁拿着大包的行李,领了两个人正从大门口往里走呢。 她刚想问拿铁这几天都去哪儿了,妈妈,妈妈。”一个男孩子高喊着妈妈向她冲来,她那死鬼丈夫站在那里向她笑呢。 陈妈简直反应不过来,拿铁这几天去接他儿子老公去了? 这时无语兮儿也听到喊声出来了,大家相视一笑,把陈妈老公儿子迎到屋里。 陈妈感激涕零,对着无语就跪了下去,哽咽着不能言语。 无语赶紧扶她起来,说:我们这一大家人终于团聚了。今天叫厨子们多加几个菜,庆贺庆贺。” 拿铁一回来就听到兮儿怀孕的消息,喜悦自不必说。 原本无语作为被废的王妃从王府来到容园,不管无语是怎么想的,陈妈兮儿的心情总是沉重的。没想到来到容园之后,迎接她们的却是一连串开心的事。 陈妈老公原就是农民,这园子的打理就交给他了。无语开始分工。 卿儿请了老师在家教她认字,陈妈儿子就跟卿儿一起读书。 她们就像普通的一家人,开始在容园认认真真地过着日子。 第11章 遥相呼应,稻香白云 容园时光悠长闲适。无语自觉心宽体胖,是一段难得的悠闲岁月。 容园比不上东王府,无论是规模还是规矩。它紧凑精致,一家人愈发亲密。 拿铁空下来时,会与无语兮儿一起聊个天。 无语说,记得上次去白云寺,寺内住持那份气度风范非同凡响,貌似不是一般人。记得他还说白云寺历史悠久,不知到底建于哪朝哪代? 拿铁撇撇嘴说,历史悠久不悠久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那白云寺与稻香村同龄。 白云忙问:你听谁说的?” 拿铁说是他父亲说的。东王于府外置兵怕授人以柄,便垦了些田地,建了那五户人家的稻香村。安插武功高手入住。 拿铁父亲那一辈开始执行仼务后,白云山才开始修建白云寺。但当时传言是别处迁移而来,住持高僧一起过来的。 至于从何处迁移而来,只怕得去问住持了。 无语点了点头,果然设计巧妙。看来,以后还得多去白云寺转转呢。 拿铁说,那天骚扰无语她们的混汉,自打白云寺建成就有了,吃的是白云寺的贡品,晚上就睡在寺外,赶都赶不走。 那冬天他怎么过呢?”无语想到那年的天寒地冻。 冬天,住持看他可怜,就让他进大殿睡。 拿铁,我们那次要不是你来的及时,还真得被那混汉吓倒。”无语想到那天,拿铁像天兵一般降临,那个帅气,一下就把兮儿迷倒了,不由笑了。 拿铁想起那天情景,也微微笑了。″其实那段时间我一直在白云寺转悠,也是缘分。我父亲还不让我去呢。” 你怎么有兴趣去白云寺转悠?你也信佛吗?”无语愈发有了兴趣。 ″也是也不是吧,有一次,我们在稻香村看到白云山山头有火光,我父亲命我前去查看。父亲说白云寺也是我们秘密值守范围。” 拿铁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囗,继续说道:″那次我赶去山头,半路先是碰见主持匆匆下来,在山顶又看到那混汉,他正举着一个灯笼,在山顶转着圈。” 拿铁若有所思状。″那混汉看到我上山,抛下灯笼就跑,蹿进山林,几步就不见了。” 我感觉很奇怪,所以连着在白云寺转了段时间,我父亲以为我贪玩,还训斥了我几次。” 那你发现什么了没有呢。”无语没来由有些紧张,忙问道。 也没发现什么,就是感觉那住持混汉挺神秘的,我父亲说我是小说看多了。”拿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无语看天色不早,让陈妈张罗晚饭,她自己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稻香村白云寺在脑子里翻来覆去。 拿铁说,自打东王府后山走水,他们就再也没有收到薪水了。稻香村武士们都有家要养,于是四散各自谋生去了。 拿铁父亲是稻香村的村长,他让各武士将新就职的地址托人送来收着,东王一声招呼,他们必一呼而至。 其实东王从没亏待他们,这些个武士个个家境殷实。只是最近东王口碑实在太差,武士们都灰了心,不然就是几年不发晌,他们也能坚守的。 士为知己者死,而现在的东王似乎已不值得他们为他卖命了。 第12章 山重水复,一探白云 无语把拿铁的话翻来覆去研究了数天,决意要去白云寺看看。 她让陈妈准备些银两,却看到陈妈为难的表情。 陈妈,那些首饰都当光了吗?”无语轻声问道。 陈妈默默点了点头。 无语解下腰间金蛇环佩交给陈妈,陈妈眼睛一红,低了头就往外走。 再不想法,这个家真的很难运转了。 无语也想到从稻香村拿铁家去东王府密室。当日东王一把火烧掉的那些珠宝里,只要是金银所铸的找到还能换些钱的。 还有那间闺房里任何一件物件都价值不菲,也可以拿一两件来度过难关。 只是现在容园距离东王府稻香村有十余里的距离,行动甚是不便,得想个法子才好。 兮儿已经怀孕3个多月了,胎儿巳稳住了,要不串掇兮儿拿铁去稻香村住一段时间? 趁拿铁外出,无语找来兮儿商量。 夫人,你想去让我配合就是,不用商量。我一会儿跟拿铁说。”兮儿就是爽快。 几天后,陈妈在家照顾老太爷孩子们,无语兮儿去白云寺还愿,视情况可能要小住几天。 陈妈也想跟去,无奈家里确需人打理,实在不能抽身,也只得罢了。 拿铁父亲看到有了身孕的儿媳妇携主母来稻香村游玩小住,高兴自不必说。又看家里不甚宽敞,主动住到隔壁空着的邻居家去了。 这样正合无语之意。 拿铁父亲每日清早去集市买好菜送过来后,便自觉不再过来打扰。 无语趁兮儿拿铁午睡,悄悄去了一趟密室,收获甚丰,够他们家一年半载的用度了。她心里宽慰了许多。 那天天气甚好,三人便早早吃了早饭,起身去往白云寺。 才进寺门,住持一眼就认出了无语:女施主别来无恙!” 无语点点头,奉上香银。 那知住持说什么也不肯收,说女施主肯再次光临,是白云寺之幸,是白云寺佛主之幸。 无语觉得住持情商太高,被夸得都没台阶下了。 参佛已毕,三人起身在殿里欣赏大佛仪容。 这个白云寺确实不很大,但里面正中三座大佛却是真的大。 除了中间观音身形略略苗条些,那如来弥勒真个大肚占了半间大殿。 无语直盯着两边那副大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慈颜常笑,笑天下可笑之人。 这个大肚,真要把天下大事都装了进去了。 无语发现大殿比之那年来时愈加崭新,金碧辉煌。 住持解释说,去年有个大施主见白云寺有些破旧了,捐了一大笔银子,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女施主,你没注意到吧,后面新盖了三间静室,专供虔诚贵客在此安心礼佛呢。” 无语朝后一看,果然有三间新房,掩映在翠竹之中,好一处幽静的礼佛之所。 住持留无语三人住下,无语思忖之间,恍惚看见竹林中有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她摇了摇头。 她摇头是为了驱散脑中幻觉。不可能,不可能,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喊着,不可能。 住持见她摇头,以为是她不肯留下,打发小童直把他们送下山去。 第13章 神思恍惚,白云再探 无语回到稻香村,变得神思恍惚,茶饭无香。拿铁兮儿不解,也只有尽心照顾。 兮儿对拿铁说:夫人莫不是撞了邪,话都一天天少了。” 拿铁也很是担心。两人又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拿铁便去容园把陈妈接了来。 无语看到陈妈倒是清醒了不少。她把陈妈唤到房中,把那包物钿悄悄交给陈妈带回去,她说她过几天就回去。 陈妈看无语也不像有病,便让拿铁兮儿好生照顾,自己先回去了。 晚间,无语收拾好自己的衣服,告诉拿铁兮儿,她明天要去白云寺住几天,让拿铁送她过去。 夫妻俩面面相觑,也不知夫人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拿铁只好答应下来,第二天就把无语送上山寺。 住持看到无语回来,并要求住下,受宠若惊,立即亲自带无语去后山静修房安排。 无语住到山上,顿时神清气爽,一扫在稻香村失魂落魄之气。 她住的这间屋子窗前翠竹掩映,蔷薇幽香,赏心悦目。室内布置也是素朴,却又清雅别致。 无语自觉也并没有什么牵挂的,找住持借了经书,认认真真诵读起来。 隔离好像有动静,但两天了也没见有人出来。 每到饭点,都有小童送饭过来。无语想,那人也应是如此,所以才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吧。 无语很适应这种清修生活。她知道家里有陈妈夫妻,拿铁兮儿照看着,是不用担心的。就是有什么不能裁决的事,他们自会上山来与自己商量,根本不用她费心。 她真的需要这样的清静时光,把往事打理修剪,找出清新细致的纹路脉络来。 前事不可追,后事须慎谨。 无语在白云寺一住十几天,也没看到那日的那个身影。 莫非真是自己老眼昏花了?还是自己心有所想出现了幻觉? 也罢,就算是一场幻觉也无妨,自己在山寺这些天,晨钟暮鼓,梵音过心,又可以帮自己抵挡一阵俗世的恶浊之气。 无语暗自盘算着,再住个几天就该回去了。陈妈兮儿还有父母孩子不知怎么牵挂着自己呢。 又到了晨诵的时间,前面佛寺里朗朗读经声声势浩大,一阵一阵如浪涌来,竹枝上小鸟都被惊飞了。 无语走出屋门,来到竹林中,低头双手合十,跟着寺里的声音默诵。 待到声音停了下来,她才收心抬头,却见自己左侧站着一个人,也双手合十,嘴唇翕动。无语顺着他的嘴往上看去,不由吓得后退几步。 那是一张好可怕的脸。 脸上的肉通红几无皮肤覆盖,有的地方高出来有的地方低下去,嘴角与鼻子牵扯在了一起。 这是一张重度烧伤的脸。 那人身材修长高挑,穿灰布僧衣,从背后看,像极了一个人,对,东王。 那天无语看到的一定就是这个背影了。那一闪而过的神采,除了东王还能有谁? 可眼前这个人怎么会是东王呢。 无语走到那人面前,福了一福。那人看了无语一眼,生硬地回了个诺。 无语想,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 第14章 轻叹凡尘,莫如经云 无语正要离开,那人嘴张了张,挡在了她面前,却发不出声音。无语抬头看到他头上几乎没有了头发,只有黑色结痂的头皮。 无语再不敢再看那张脸。她别转身,头也不回回到自己的静修室。 然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从那次偶遇之后,无语窗台上每天都有新的东西出现。 有时是新鲜的水果,有时是鲜花,有时甚至是斋食。 无语想到只可能是隔壁那个男人所放,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 那个人认识自己吗?好像并不认识,他只是好像对自己挺有好感的。 无语想到这里,只觉头皮发麻。 无语找到住持,告诉他自己明天就要下山回家了。 施主,是不是有人扰了你的清兴?”住持眼波一转,貌似有点忧伤。 也是也不是吧,只是也该回去了,家中还有很多事等着去处理呢。”无语坦言。 可是女施主,你知道你救了一个人吗?”住持声音平缓,眼神亮亮地直视着无语。 ″怎么可能?我救了谁?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无语很是诧异。 你救了隔壁那位施主啊。”住持双手合十,缓缓道来。 ″那名男子是几个月前我山寺门前所救。当时他全身烧伤,命悬一线,已经昏死了过去了。是我用寺里秘方将他救活的。 可是他人是救活了,容貌却是毁了,而且他对以前的事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我虽救了他的命,却救不了他的心。他一点求生欲也没有,在寺里几个月,连静修室的门都很少迈出来过。 可自从女施主来了之后,我还有寺里僧众发现他变了许多。他不再自闭,偶尔会用嘴动加比划来表达自己的感受了。 他也开始关心人照顾人了,你窗台上的东西就是他放的。他并不是给你一个人,寺里其他人也都收到了。 他好像在寻找什么?寻找以前的自己,寻找以前的记忆? 女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若能继续留下一段时间,待那人再稳定些回去,也是一件功德呢。” 无语被主持说迷糊了,不就是不让她回去么?说得这么天花乱坠的,她并不相信自己真有那个能量场可以救那个人。 不过,晚些回去也无妨,自己还挺喜欢在这儿住呢。 女施主,我自那年初见你,便觉你神采飞扬,慧根深种,不同凡俗,何不在小寺加名,做个俗家弟子,如何?” 无语觉得住持简直有些得寸进尺。忙道自己尚有红尘俗事未了,暂无法潜心向佛。自己与佛的缘份大约也就这些了。 住持微微一笑:女施主也别说得那么决绝。但这事也不是可以勉强的。俗事可了,佛缘可续,都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尽在机缘之中。” 他拂了拂挡在眼前的竹叶: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森林。女施主总有一天会拿掉那片叶子的。” 无语被住持说得一愣一愣的。怪不得拿铁说,白云寺灵气皆源自住持呢。 只要住持在,白云寺就是一方灵刹名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