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认贼作母,我连带渣夫一起踢走》 第1章 被当成外室当众羞辱! “徐娘子,我刚看到你家毅儿上了一辆气派的马车,可是你家的亲戚?”邻居大娘在院子门口问道。 “我和我丈夫才来京城没多久,没听说过他在京城有亲戚啊。” “唉哟!那得去看看,别不是人贩子!”大娘道,“咱们同福巷之前也丢过孩子!” 在院子里做活的徐娇娇一怔,忙跑了出去。 那气派的马车就停在同福巷的巷子口,徐娇娇疾跑上前。 “毅儿!裴毅!” 奢华的马车周围都是仆从,他们拒绝徐娇娇上前。 “我找我儿子!有人看见他上了这辆马车!”徐娇娇急切道。 许是徐娇娇的声音太迫切,裴毅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但是他面色不愉,看到徐娇娇后更是不高兴。 徐娇娇忙上前检查他的身体,“可有受伤?告诉娘,娘带你去看大夫。” 裴毅一把推开她,“你才不是我娘!我不要你当我娘!” 徐娇娇如遭雷劈,被击愣在原地。 “你说什么?” “县主母亲说,你是爹的外室!是不要脸的小三!你破坏了爹的家庭!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娘!呜呜呜!” 徐娇娇错愕不已,身后跟上来的邻居大娘听到了裴毅的话,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你居然是个外室!白瞎了我这么多天的照顾!你这个儿子感情还是个野种啊!” “我不是外室!”徐娇娇脑子有点发懵,无力地辩解道。 “你是徐娇娇,是不是?”马车旁一个婆子问道。她穿着富贵,站在这同福巷里,就是最气派的妇人。谁能想到她只是个下人! “我是。” 徐娇娇话音才落,“啪”的一巴掌落到她的脸上。 “找的就是你这个小贱蹄子,不要脸当人家外室!这么喜欢给人戴绿帽子,老奴我拔了你的头发!” 徐娇娇吃痛呼救,向在巷子里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哭求道:“请几位大娘帮我报个官吧!” 看热闹的大娘见来人香车宝马,非富即贵,哪里敢得罪。但眼看这徐娇娇被人欺负也不行啊,忍不住开口道:“这青天白日的,你们怎么这么打人呢!就算她是个外室,那她也是个人啊!” 婆子啐了一口,叉腰大骂道:“要你管闲事!我们家正牌夫人来管老爷的外室,还用得着理由?” 看热闹的街坊们看徐娇娇的眼神带着鄙夷,也不说话了。 “年纪轻轻就做人外室,活该被原配找上门!” “就是!看着人模人样的,我这段时间可没少搭理他们母子,没想到是下贱货和下贱种!” “我就说搬过来一个月了,怎么没见过她男人,原来是个不要脸的外室!” 听着众人的谩骂,徐娇娇双耳嗡鸣,她和婆子较量手劲间,大声反驳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和我丈夫五年前在漠北成婚,拜了天地,请了宾朋!怎么可能是外室!” “呵!”婆子指着徐娇娇的鼻子大骂道,“不要脸的骚蹄子,勾的我们家姑爷敢和你拜天地!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家姑爷可是国公府嫡系! “他父亲是工部侍郎,兄长是北镇抚司指挥使,天子宠臣,掌管诏狱!眼下我们家姑爷又立了军功,将来是要拜将封侯的,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敢说是我们家姑爷的妻!你就是个下贱货,没钱就能睡!” 徐娇娇双耳嗡鸣,如遭雷劈。 她和丈夫裴钰在漠北相识,情投意合,他找人上门说亲,这么多年来互相扶持,从边关到京城,她以为自己和丈夫是患难与共的比翼鸟,可谁能想到丈夫竟然本身就是凤凰窝里的金蛋! 夫妻五载,她的丈夫从未和她说过自己的身世!他只说自己在家不受宠,家境不好,为了重振家族,才会去漠北战场搏一线生机...... 婆子骂完还不解气,如蒲扇般的大手像拎小鸡仔似的将徐娇娇拎了起来,拖拽着扔到门口。 “来,都看看做人外室的下场!”婆子往徐娇娇身上呸了口唾沫,“不要脸的贱货,今日就让你出出风头!让你和我们家姑娘抢男人!” 徐娇娇被扔在地上,手掌擦破了皮,疼得她眼眶里眼泪打转。她脑袋发懵,不知道今日的横祸为何而起。她从来都不知道裴钰的真实家世,明明自己是他娶进门的媳妇,怎么就要这么被人侮辱! “我没有说谎!”徐娇娇泪眼朦胧地看着周围,祈求她们能相信自己,可那些人的表情无不是厌恶恶心,一道道鄙夷的视线落在徐娇娇的身上,犹如刀子一般。 徐娇娇深吸了几口气,为自己辩解道:“我丈夫裴钰五年前到漠北战场,他说自己没有娶亲,不知道战事什么时候结束,请求我给他一个家,所以我们天地为证,结了亲! “我们成婚五年,今年战事结束,大军班师回朝,他才带我回来的!我不是外室!我儿子更不是什么贱种!” 然而她的话实在苍白无力,婆子嗤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折子。 “我们家小姐可是郡王之女,在六年前就和裴钰定了亲事,这是当时两家定亲后写下的婚书!大家瞧瞧看,白纸黑字!你呢!你有什么?你说你不是外室,你就不是了吗!哪个做贼的会说自己是贼!” 徐娇娇错愕不已,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想去看清楚那婚书上的内容,反而被婆子一把又推得往后踉跄了几步。 “漠北来的乡下货,你识字吗你!我看你就是想毁了我们小姐的婚书!” “天呐,当外室就算了,还想撕掉人家正妻的婚书,真是够恶心人的!” “不恶心怎么会甘愿当外室啊!连个良妾都不是!” “我没有!”徐娇娇苍白无力地解释着,可众人的唾沫星子像是巨大的网一样将她笼罩了起来。 女子的名声十分重要,哪怕是在战事吃紧的漠北亦是如此。她分明是裴钰明媒正娶的妻子,天地为证的姻缘,怎么就变成了她们口中的外室? “我没有说谎,等我丈夫晚上回来你们就知道了!” 第2章 渣夫不承认我是正妻?! “哼!”婆子鼻孔出气,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行啊!等我们姑爷回来,看看究竟是向着你这个小贱人,还是向着我们家小姐!” 婆子有恃无恐的模样让徐娇娇的心紧了几分,但她很快就放下心来。她的脑海里划过的都是这五年来,自己和裴钰在边关的温馨画面。 不会的,裴钰答应过自己,他说过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毅儿的!她相信他! 她抹了抹自己被眼泪和灰尘弄脏的脸,“好!等我丈夫回来,你们就会知道我没有说谎,我才不是外室!” 婆子冷嗤一声,扭头走到华丽的马车旁。之间车内伸出一只细白的手,指甲如葱白一样好看。徐娇娇抹了抹眼泪,心想这位就是那个夫人吗? “天呐,这大户人家的丫鬟就是不一样,养这么好!” 徐娇娇呆愣愣地看向旁边说话的大娘。 “看什么看!真不知道你那男人看上你什么了!你瞧瞧你连人家的丫鬟都比不上!人家大户人家里的大丫鬟都相当于半个小姐了,你呢!哎哟,就你这样的也能当外室?怕不是早就知道人家的家世,故意爬床怀上孩子回京城来享福的吧!” “不是!我没有!”徐娇娇愣怔地反驳,同时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羞耻心,她慌乱地将自己红肿破皮的手藏到了身后。 徐娇娇心里委屈极了,她嫁给裴钰的时候,对方就是个千夫长,整日待在军营里。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家里的大小事情全都是她操持,洗衣做饭,劈柴烧火。 漠北苦寒,这么多年下来,以前再白嫩的小手现在也变得粗糙了。 “呸!不要脸!”大娘啐了一口,扭头不理徐娇娇了。 徐娇娇想躲进屋子里,将自己藏起来。她看向一旁的裴毅,踉跄几步走过去,裴毅一脸冷漠,四岁的孩子喜恶分明。 “娘,你之前还教我做人的道理,结果你自己还去给爹做外室!”裴毅哭着跑进了屋子里。 徐娇娇半边脸红肿,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落下。 别的不说,这个女人哭起来确实我见犹怜,惹得她们这些做女人的看了就心烦。 婆子见不得她这副勾人的样子,冷哼一声,“给我砸!” 身后粗壮的婆子冲进院子里一通打砸。 “住手!你们这是私闯民宅!住手!”徐娇娇想阻止她们,可她们个个膘肥体壮,徐娇娇才扑到一个妇人面前,妇人一撅屁股就将她拱得扑倒在地。 “你们太欺负人了!”徐娇娇满腔的委屈和不甘都化成了泪水。她嫁给裴钰的这五年,不说一点委屈都没有,却也没有流过今日这般多的眼泪。 “就欺负你了,你还能怎么样!”婆子抬手又推了她一把,“什么东西,还敢在婆子我面前叫嚣!我们家小姐没让人乱棍打死你这个贱人,就已经是仁慈心善了!” 徐娇娇无力地跌坐在儿子身旁,带着一众凶恶的婆子冲进她的家中一通打砸,还打晕了她的儿子,就这样还说“仁慈心善”? “你们在做什么!”一阵怒吼声从门外传来,徐娇娇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的眼神中都是希望和委屈。 “相公!”徐娇娇想扑进裴钰的怀中,诉说今日的委屈,让丈夫给自己撑腰。 可那粗鲁的婆子大掌往徐娇娇胸前一抵,直接将她挥开。 “臭婊子!当着我们家姑娘的面就要勾引她男人,真是下贱东西!” 徐娇娇被羞辱得面红耳赤,可怜巴巴地看着裴钰。 “相公,你快和他们说说,我和你是拜了天地的夫妻,才不是她们口中的外室!” 裴钰面色沉如水地看着她,“娇娇,你先进屋去看看毅儿。” “相公,你......”徐娇娇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为什么不直接说清楚! “好了!”裴钰打断她的话,看向徐娇娇的目光也没了往日里的柔和,他似是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大步走到了马车前行了一礼。 “让县主烦心,是裴钰的不是。我会尽快处理好这对母子,给县主一个交代。” 徐娇娇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看着她的丈夫忽略自己,走到马车边,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语气和车内的人说话。 “今日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必须将此事处理好,莫要丢了我的颜面!”马车内的声音道。 “是,裴钰一定处理好此事,不会影响我们两家的婚事,更不会驳了县主的脸面。” 徐娇娇两耳嗡鸣,那和同福巷格格不入的马车什么时候走的,她不记得了。耳边都是儿子拉着裴钰叫“爹”的声音,还有京城的冷风吹得她耳蜗嗡嗡,一时间有点听不清外面的声音。 “阿爹,县主母亲今日好吓人!” “毅儿不怕,县主母亲之前不是还给你买过糖人吗?” 徐娇娇两耳嗡鸣,原来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私下都和她们见过面了。她被完全蒙在鼓里,她成了别人口中人人喊打的“外室”! “爹爹,院子里都被砸坏了,今晚我们睡哪里啊!呜呜呜,都是娘亲的错,她要是不给你当外室,今天就不会被人打烂家里了!” “毅儿不哭,说的什么傻话,没有你娘,哪来的你?” 裴钰又哄了裴毅几句,让他回屋去了。等到孩子进了屋,裴钰才走到徐娇娇面前,拉过她的手,轻声哄道:“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徐娇娇满腔的委屈想要诉说,可裴钰方才的态度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对方的身份连裴钰都要对她低声下气,她就是有委屈也要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可她咽不下去啊!她以为自己能等来丈夫为自己正名,以为能洗刷掉那莫须有的脏名,可裴钰什么都不说,间接坐实了她是外室的事实! “相公,我只问你一句,我是你的妻对不对?我才不是她们口中的外室,我是你的正妻!我们的婚事在漠北有那么多人见证,我们也在漠北的衙门里登记过的呀!你为什么不告诉外面那些人,为我正名?” 第3章 大伯哥是出家人?! 裴钰看着追问自己的妻子,心头涌上一股无名的火气。他甩开抓着她的手,失控道:“能不能不要逼我!我家里人逼我,她也逼我,就连你也要逼我吗!” “啪”的一声,院子里的两人都懵了。裴钰不敢相信,徐娇娇竟然打了自己,但也打醒了他。 他忙上前抓住徐娇娇的肩膀,“对不起娇娇,我就是压力太大了!我不是有意吼你的,你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你和儿子,我只爱你!” 徐娇娇被他捏得两肩发疼,她的两只手用尽全力将裴钰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扯了下来。 爱一个人从来不是裴钰这样嘴上说说,她爱裴钰,所以这五年来为他洗衣做饭,劈柴烧水,没有怨言。 而今日她得到了什么?连在所有人面前承认她是他的妻都做不到的男人,她不要也罢! “裴钰,我们和离吧!” 她可以忍受外人的羞辱,但是她不能接受丈夫的轻视。在权势和家人面前,裴钰今日选择了前者,那来日的自己一样是他抛弃的对象,她不想等来日了。 裴钰听到她的话,眸子里闪过一道厉色,可旋即他将这抹狠厉压了下去。 裴钰当机立断跪了下来,抱着徐娇娇的腿,眼含泪水委屈道:“我和她的亲事是家里定的,不作数的。我一点也不喜欢她,我的心里只有你!” “今日没有当众澄清,是因为她是县主,是郡王的女儿。我若是当众抚了她的面子,轻则影响我的仕途,重则我们全家的性命不保!我不能为了逞一时之快让你和毅儿出事啊! “娇娇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等到我的任命下来了,我就是朝廷命官,不必怕她了!到时我请同福巷的所有人吃饭,当众澄清你是我的妻子!我知道今日是我让你伤心了,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我对天发誓,绝不会让吾妻娇娇白受此辱!” 徐娇娇听着他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钝痛难捱。他嘴上说着“吾妻”,可他的心里真的将她当做妻子了吗? “娇娇,我真的错了,我们不和离好不好?我答应过岳丈和大哥,要好好照顾你和毅儿的。若是你和我和离了,我日后哪有脸面去见岳丈和大哥!” 提及战死的父亲和大哥,徐娇娇的心脏又是一阵钝痛。她想到父亲奄奄一息时,自己答应过父亲,自己会和裴钰好好的白头到老...... 看到徐娇娇的面色有所缓和,裴钰立马握紧了她的手,“娇娇,我真的错了,我发誓,若是再让吾妻娇娇受委屈,必定天打五雷轰!” 徐娇娇看着他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叹息道:“你快起来吧,让孩子看到不好。” 裴钰立马站了起来,捏着徐娇娇的手笑道:“我就知道娇娇心疼我,必不能让我在外面受了委屈,在家还不好过。” 听到此言,徐娇娇的心更是一痛。原来在裴钰的心里,自己一直都是这样软弱好拿捏的吗? “她们说,你是国公府的公子。” 裴钰身形一顿,看向徐娇娇的目光里带了一丝警惕。 “家里被弄成这样,都没有一个下脚的地方了。你带毅儿去那住吧,我将家里收拾收拾,再接毅儿回来。” 听到此言,裴钰松了口气。 “娇娇你真好,只有你是一心为我考虑的。” 待裴钰带着裴毅离开,徐娇娇在主卧里翻找了半日,所有地方都找过了,也没有看到自己和裴钰的婚书。 那些人上门的时候,她没有拿出婚书,一是不知道对方何人,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怕得罪了大人物;二也是想知道裴钰对她是什么态度。 如今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死了心。 但她很疑惑,为什么自己提及和离的时候,裴钰那么害怕,甚至还将和自己的婚书藏了起来? “咚咚咚。”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刺激到了徐娇娇的神经,她小心翼翼走到门口,轻轻牙了一道门缝。 门外站着一个和尚。 冬日白日短,眼下夕阳西下,黑幕渐渐笼罩京城。这个和尚一半身躯站在黑暗中,见徐娇娇开了门,他仰首冲徐娇娇打了个佛礼。 而徐娇娇打了个冷颤。 和尚的五官生的精致妖娆,飞眉扬起,一双狐狸吊梢眼像是能魅惑人心,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鲜艳红唇,薄唇轻勾,让他整个人的面相都变得邪恶起来。 是的,邪恶...... 徐娇娇对上他的视线,吓得下意识关上门,而对方的动作更快,惨白的手掌抵在木板上,轻轻一用力,就将门推开了。 徐娇娇害怕地后退了几步,“这位大师有何贵干?” 裴显目不斜视,抬脚跨进了院子里,在满是残骸的院子里捡起一张板凳摆正,然后人就这么大剌剌坐了下来。 他回首看向徐娇娇,冲她行了个佛礼,这才开口道:“施主,贫僧饿了,遂来化缘。” 徐娇娇怔怔地看着这个和尚,这哪里像是出家人,分明就是个来打劫的恶僧! 对上裴显的视线后,她身子一抖,转头朝巷子跑去。可脚还没跨出院子,衣领子就被拎了起来,人就被扔到了院子里的灶台旁。 恶僧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施主,贫僧说饿了,怎么施主这么怕贫僧,难不成贫僧还能吃人不成?” 这声音让徐娇娇遍体生寒,哆哆嗦嗦地摸着灶台,道:“是,请大师稍等,我这就给您做饭!” 徐娇娇眼看那恶僧转身,她拾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想趁其不备敲晕他。可看到对方随意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院子大门轰然关上,她又吓得将手上的木棍塞进灶台里。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恶僧她一点也打不过,安抚为上! “大师,面条可以吗?”徐娇娇胆战心惊地问道。 “可。”裴显面不改色地坐在那张凳子上,手上把玩着佛珠。 他也就是闲得慌,听说裴钰那个未婚妻今日要来羞辱他的外室,他便放着一大堆事情不做,跑来看热闹。 原本热闹看完了,人也该走了,可裴钰那么一跪,让他心生疑惑。什么女子值得他下跪求和? 也就是这时,计上心头。还有什么戏码,比枕边人的背刺更俗套却又让人爱不释手呢? 徐娇娇虽然害怕这恶僧,可她今日受了莫大的委屈,现在有一个人这么静静地陪着自己,她竟然觉得有一丝安慰。 她提水洗手涮锅,然后开始和面。手上有事,心里的情绪也就平静了下来。 “你可知今日来找你麻烦的,是何人?” 冷不丁被提问,徐娇娇方才压下去的苦水又在心头冒出来,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贫僧告诉你,那是你丈夫的桃花债。”裴显勾唇嘲弄,“明明是他惹的祸,却叫你受着委屈,是什么道理?” 徐娇娇听他妄议自己的家事,觉得愤怒。 “大师是方外之人,怎么还管红尘俗事?” “给你指点迷津。”裴显嗤笑一声,“你知道你丈夫是什么身份吗?” “她们说他是工部侍郎的儿子,家里还是什么国公府的,但我不懂。” 她一个漠北来的乡下女子,对她来说,县令就是顶顶大的官了。 “简单说,就是皇亲国戚,你配不上。” 裴显见她不搭话,手上和面的动作也停了,估摸着这女人又开始哭了。 “不许哭,眼泪掉进面里,面会变苦。” “我没哭!”徐娇娇眼含泪水,对他怒目而视,却因为满眼的泪,显得她在撒娇嗔怪。 她忍着呢!她没哭!她现在不想为那该死的男人流一滴泪! “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 裴显胳膊肘撑在大腿上,托着腮打量她。不得不说,她的容貌在含泪的时候,十分惹人怜。 “因为我是他的兄长啊,怎么能容忍有一个丢我脸面的弟媳呢。” 第4章 儿子心偏! 徐娇娇杏眸瞪圆,紧紧地盯着裴显的脸。满脸写着“不相信”三个大字。 裴显一甩手上的佛珠,一手撑在板凳上,整个人慵懒至极,像只高贵的猫儿,和这院子里的杂乱格格不入。 “我挺好奇裴钰为什么不答应你提的和离。他和乐安县主的婚事,可以帮他在朝中站稳地位,拉拢人脉。和你在一起......”说完,他抬手对着徐娇娇从上往下比划了下,似是在说“她这副尊容”。 “除了和你玩过家家,我还真想不到娶你能得到什么。” 徐娇娇火气从心底冒起,今日所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现在是什么人都能羞辱她了吗?她已经打定主意不要裴钰了,这个自称是裴钰兄长的人,她也不想给面子! 徐娇娇一拳捶在面团上,语气里甚至带了点讥讽道:“大师遁入空门,怎么能明白男欢女爱的快乐!” “哦?”裴显语调上扬,一甩僧袍广袖,足见轻点就到了徐娇娇的身后。 徐娇娇反应未及,身子就被他转了个圈,后腰抵在灶台上。他冰冷的手指捏在她的脸颊上,迫使她仰首和自己对上视线。 徐娇娇是第一次见到裴显这样漂亮的脸,只是身为男人,妖娆太过。哪怕剃了发还带着一脸邪气,让她避之不及。 裴显捏着她脸颊的手往有光亮的方向倾斜,似乎是为了看清她的五官,他还凑近了自己的脸,呼出的气体喷薄在徐娇娇的脸颊上,她敏感的身子一抖。 两人贴得太近,徐娇娇甚至能感受到衣料之下对方的体温。她害怕极了,两手拉扯着裴显的手臂。 可这人看上去瘦弱,皮肤还白得吓人,手劲却十分恐怖。他的小臂硬的像是石头一般,徐娇娇恼怒不已,张口咬在他的虎口上。 她没敢太用力,怕太用力被裴显恼羞成怒打死。可裴显面上神色不变,手上力气一丝未消,他的注意力好似都在打量她的五官上,她试探性地加重了自己的咬合力。 口中传来一丝丝腥甜,裴显似乎是看全乎了她的面貌,这才开口道:“再不松开拔光你的牙。” 徐娇娇迅速收牙,不敢再造次。 裴显松了手,虎口上是一圈冒着血珠的牙印,他转身直接将手插进水缸里。 徐娇娇敢怒不敢言,这水她挑的很辛苦的! “若不是想留着你看好戏,我今日就卸了你的四肢。”裴显冷冷的声音传进徐娇娇的耳朵里。 她狠狠打了冷颤,立马转身垂着脑袋继续揉面。 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这洗手水是给他下面用,自己就不嫌弃自己了吧。 一刻钟后,徐娇娇将面端了出去。 吃饭用的四方桌被打断了只腿,用三条腿勉励支撑。热乎乎的面条上桌,裴显只是垂眸看了一眼,其实他本来不打算吃的,毕竟化缘就是个借口。 可这碗很普通的素面,带着扑鼻的香气勾引着他胃里的馋虫。犹豫了一下,他拿起了筷子。 一旁的徐娇娇见他动了筷子,一种报复成功的隐秘快感涌上心头。 哼,你自己的洗手水,给我喝下去吧! 谁料裴显的筷子在面碗里搅动了一番后,又将筷子搁了下来。 “大师,是不合您的胃口吗?”徐娇娇小心翼翼地问道,毕竟她心虚,很怕这碗面会兜头朝自己而来。 裴显抬眸看着她,唇角的弧度微微扬起,只是他皮笑肉不笑,看得徐娇娇后背冷汗直冒。 “你用的什么水?” “......”被识破的徐娇娇硬着头皮冲进屋里,“我帮你将伤口包扎一下!”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精啊! 从屋子里拿着金疮药出来,徐娇娇的步子迈得好似脚上拖了两个大铁球似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金疮药放到桌边,裴显看着她的模样,轻嗤:“不是说帮我处理伤口的吗?” 徐娇娇听着他的声音,顿觉头皮发麻。她在漠北见过很多粗鲁的大汉,也见过凶狠的西戎人,拖过尸体,捡过尸块。可眼前这个男人让她感到生理性的恐惧,只想远离。 对上男人的视线,徐娇娇缓慢地伸出手要去碰裴显的手。可在快触及的时候,裴显又飞快地抽手起身。 “我帮你和裴钰和离,作为代价,你要听我的话。” 他的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命令,让徐娇娇的身体抖了一抖。被他凝视的时候,徐娇娇有一种被狼群盯上的错觉。 是的,狼群,不是孤狼。是无论自己怎么逃,都逃不开的群狼环伺。 “我准备了一出好戏,缺了你可不行。” 裴显浅笑吟吟,语调轻扬,却暗藏杀机。徐娇娇的脑海里只有一个“逃”字。 她在院子里独坐许久,那碗面已经冷却发胀,裴显也早已离开,她还沉浸在那恐惧之中。 徐娇娇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惹上了这样的一个人,都是裴钰那个狗男人害的! 她深吸了几口气,匆匆将屋子收拾了一下,然后开始收拾包袱。 京城是非之地,她的家在漠北,她要带着裴毅回家! 徐娇娇以为隔日儿子就会回来,可一连三日,裴毅都没有回来。裴钰也只是让人来传个话,说他母亲很喜欢毅儿,要多留毅儿几日。 徐娇娇看着传信,心里发堵。呆的时间越长,她的心就越慌。万一那个疯子又找上门来怎么办? 但这几日她也并非什么都没干,她将自己和儿子的行李都收拾了出来,只要儿子答应和她一起走,他们母子二人就立刻动身。 徐娇娇焦急地等待着,终于在第五日的时候,裴毅被裴钰牵着手,手上拿着个九连环进了门。 “毅儿,你终于回来了!”徐娇娇焦急又欣喜地上前去,她想抱抱儿子,却被裴毅躲开了。 “阿娘,毅儿这一身很贵的,弄脏了多不好。”裴毅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这料子柔软丝滑,里面填充的是鸭绒,保暖又轻盈,比他以往穿的笨重的冬衣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徐娇娇的双手就这么顿在半空中,她又听到儿子说:“阿娘,你不知道阿爹家多大!大的我一天都走不完!” “还有啊,县主娘亲还给了毅儿好多玩具,都是毅儿没见过的!阿爹家真是太好玩了!” 徐娇娇被他的“县主娘亲”打的脑袋发懵。 “你刚刚叫谁娘亲?” 第5章 抛夫弃子! “县主娘亲啊!县主说了,以后她嫁给阿爹就是我的娘亲了,所以让我叫她娘亲!”裴毅理所当然地这么说着。 徐娇娇悲痛地看着他,不明白四岁的孩子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明明,他的娘亲就在眼前啊! 一旁的裴钰看出了徐娇娇的不对劲,立马拉过裴毅,将他推进屋里去。 “娇娇你别生气,童言无忌。我也不知道她会对孩子说这样的话!若是知道,我绝不会让她和孩子相处的!” 徐娇娇嘲讽一笑,这个表情是裴钰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顿时觉得心脏提了起来。 “她当众羞辱我是你的外室,你还让毅儿和她待在一起吗!裴钰你就不怕她会伤害毅儿吗!” “我怎么可能让她和毅儿单独相处,是我母亲将她请来的。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母亲会叫她来!” 徐娇娇觉得好累,和裴钰说的每一句话都好累。 不仅裴钰在敷衍她,就连他的母亲也不待见她这个儿媳妇。明知道她的存在,还将那县主请过去,教毅儿回来这么跟她说话。 她不恨儿子,她怨裴钰。 这就是她付出了五年光阴的丈夫,真是让她感到心寒。 “你和她什么时候办婚礼?” 裴钰立马道:“那都是我母亲的一厢情愿,我不会娶她的。我的心里只有你!” 裴钰将她搂进怀里,哄道:“我知道进京之后,我忙于公务忽略了你,还因为没有处理好这些家事让你受了委屈。但你放心,等朝廷的任命下来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徐娇娇被他搂在怀里,可心里已经开始排斥他的接触。 他的家那么大,儿子一天都走不完,可他却没有想过将她接回去,而是安置在这个小院子里。他的承诺那么空,就像这京城的天一样,让她没有任何的归属感。 “裴钰,家里的东西都被砸坏了,你再给我点钱,我重新置办上。”徐娇娇推开他道。 裴钰见她没有再追究的意思,立马喜笑颜开,将自己的钱袋子扯了下来,直接递给了徐娇娇。 徐娇娇粗略数了数,有二十两的碎银,两张两百两的银票。虽然够她和儿子回漠北的路费了,但徐娇娇不嫌多。 “裴钰,我还想再做两身冬衣。我现在的衣服......”她摸了摸自己的衣摆,已经包浆了。“你是要做大将军的人,我怕丢了你的脸面。” 听着她怯生生的话,裴钰本来因为她嫌钱少的不愉快,立马转变成了愧疚。 “是我疏忽了,你来京城还一件新衣都没有买呢。这样,等下我们一家人出去逛街,我再给你添点首饰!” 徐娇娇强颜欢笑,多花点这臭男人的钱。自己陪着他吃了五年的苦,没道理什么也不要的就跑路。 采买一通后,徐娇娇抱着一堆东西回了小院。新衣服有了,首饰能折价换成银子。手上还握着近三百两的银子,够她花一段时日了。 晚上,徐娇娇以要和儿子说话为由,和裴毅睡了一个屋。 “阿娘,床好硬啊!毅儿睡不惯!毅儿想回国公府!国公府的床又软又香!” 徐娇娇闻言,心里难过极了。 这才几日,儿子的心就向着国公府去了。 她本想带着裴毅一起离开,眼下看来,裴毅在国公府吃好喝好,以后还能读书,比起和她一起回漠北,说不定让裴毅留在京城也是不错的选择。 “国公府就这么好吗?毅儿不想念和娘亲在漠北的生活吗?” “才不想!”裴毅毫不犹豫道,“在漠北基本吃不到肉,阿娘做的面条我都要吃吐了!我不要回漠北!我这辈子都不要回漠北!” 徐娇娇的心在发苦,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丈夫,可这个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这是她的骨血,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舍弃掉的。 “京城哪里都好!祖母和县主娘亲会给我好多好吃的!连穿的衣服都是香香软软的!在漠北,毅儿连饭都吃不饱!” 徐娇娇的心狠狠一抽,但还是道:“毅儿跟着娘亲,怎么可能会让你吃不饱饭呢!” “但是毅儿不要只吃饱饭!”裴毅道,“县主娘亲能让毅儿吃好的,什么好吃的都行!阿娘又不能让毅儿吃那么多好吃的!毅儿不想跟娘亲,毅儿想回国公府跟着县主娘亲!” 徐娇娇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这就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真是和他爹一样。 她用尽全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哄着儿子道:“好好好,毅儿乖,快躺下睡觉吧。明天醒来就让阿爹带你回去。” 裴毅闹了许久,一会儿说床硬,一会儿说被子太沉,直到半夜才睡着。 徐娇娇从屋子里出来,眼泪终是泄了堤。 她做错了什么,落得一个丈夫背弃,儿子不喜的下场? 京城的冬日刺骨的冷,她在大厅坐了一宿,眼泪都要流干了,终于做了决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既然决定要离开裴钰,就不能因为儿子而受到影响。更何况,儿子跟着他会过得更好。 天一亮,裴钰起床,他纳闷怎么徐娇娇没有给他准备好洗漱的水,出门便看到她正在用井水洗衣服,一双手冻得通红,责怪的话在嘴边转了转,终是没说。 “毅儿昨晚就闹着要回国公府吃好吃的,我今早就没做你们的饭。你去给毅儿穿衣服,带他回国公府吧。” 裴钰听徐娇娇说的话,觉得很奇怪,但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他愣愣地转头去儿子屋子,这才想起来,以前照顾儿子的活都是徐娇娇做的。 裴钰手忙脚乱地给裴毅穿戴好,那边徐娇娇还在忙。 “我带毅儿回去了,你......” “快去吧,你不是还要去衙门吗?赶紧去吧!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没事的!” 明明是一如既往为他考虑的话,裴钰听着却觉得心里酸涩不已。他是不是太忽视徐娇娇了? 等他和乐安县主的婚事完成,他一定给她一个他答应过的家! 眼看着裴钰带着儿子离开了同福巷,徐娇娇手脚飞快地进屋,拿起自己的行李,趁着同福巷里的人都没出门,飞快往码头赶去。 天才渐亮,码头行人稀疏。她在码头的小摊子上吃了一碗馄饨,才要起身,就看到了自己的命中煞星。 裴显穿着狐裘大衣,戴着狐裘绒帽坐在马上,一副雍容华贵之姿,和码头的凌乱格格不入。 “想跑?” 徐娇娇脖子一梗,嘴硬道:“没有的事。倒是大师出家人竟然穿狐裘,不觉得罪孽深重吗?” 裴显嗤笑一声,目光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你走不掉的。” 语毕,他夹着马肚走地干脆。 第6章 发泄委屈 徐娇娇眼看着裴显离开,她惴惴不安地上了船。那个煞星带来的心理压迫实在太强,以至于她上了船后,心都提在嗓子眼。 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船开动,徐娇娇免不得焦急起来。 “师傅,我昨日来问的时候,咱们的船不是辰时就出发了吗?怎么到现在没有出发?” 师傅哈哈一笑,炫耀道:“昨日有个冤大头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的船晚半个时辰再出发。我这又不着急的,半个时辰赚十两,大发咯!” 徐娇娇一听,心立马咯噔了一下。这个冤大头,她今早见过! 她也顾不得旁的了,拿起行李就要下船。今日不宜走,要从长计议! 岂料自己刚走到甲板上,就看到自己的好大儿带着裴钰赶到码头,身后还有一众穿着短打衣服的小厮。 “阿爹!快看!阿娘在那里!” 裴钰看到站在甲板上的徐娇娇,目眦欲裂。几步跨上船,他抓住徐娇娇的肩膀,质问道:“娇娇,你要去哪里!” 徐娇娇被他捏的肩膀发痛,“放手!你弄痛我了!” “我不放!娇娇,你是不是还没有原谅我!我说了我会对你好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告诉我你要去哪里!你不要我和毅儿了吗!” 徐娇娇努力挣开他的钳制,但他失了理智,她根本挣脱不开。 “裴钰,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吵吗?” 徐娇娇的一句话让裴钰瞬间清醒。他们这是在码头,来往的行人和船上的游客都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裴钰沉着脸,拽着徐娇娇的手腕,拖着她往回走。 “哎,客人,您不走啦?银子不退的哦!”船家喊道。 徐娇娇回头应声:“留着,我下次还来!” 裴钰脸色更沉了。 他将徐娇娇塞进马车里,裴毅也坐了上来。 “阿爹,多亏了毅儿我聪明!若不是毅儿想到娘亲昨晚的反常,今日阿娘就要走了!她昨晚老问我漠北和京城哪里好,还问我县主娘亲对我好不好,原来是想离开我和阿爹!阿娘真是太过分了!” 裴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也是后怕。他不可能让徐娇娇离开自己的视线的。 “娇娇,你为什么要走?”裴钰压着嗓音问道。他的视线紧紧盯着徐娇娇,徐娇娇也不心虚,直直回视着他,反而叫他心虚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走你心里清楚。”徐娇娇阴阳怪气道。左右现在已经不想要这对父子了,她也不想好言好语。 她没想到,自己今日的出走计划竟然败在儿子身上!还有那个该死恶僧!长得就一副邪恶的样子,人更是烂透了!若不是他让船家晚了半个时辰,她现在已经在江上潇洒了! “我不是答应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吗?你就不能等等我吗?”裴钰面露痛色道。 “等?”徐娇娇冷嘲,“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你娶县主为妻后吗!” 被戳中了想法的裴钰恼羞成怒,“我说了我一点也不爱她!那都是逢场作戏,权宜之计! 娇娇,我不能为了你,不管整个家啊!娇娇你一向能体谅我的难处,为何现在不能为我想想呢?你知道京城的日子有多难吗?我举步维艰,眼下更是不敢得罪县主。” 徐娇娇冷冷地看着他,缓缓道:“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的窝囊而委屈了自己?” 裴钰大骇,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娇娇。 “娇娇,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对我说话的!你怎么变得这么刻薄了?以前那个温柔善良的娇娇呢?” 徐娇娇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面如冠玉,仪表堂堂。当年的自己就是看中他笑起来的时候,带着点羞涩和稚气,答应了他的求娶。可如今呢,这个男人越发的不苟言笑,心思深城。 徐娇娇打断他的话,“你说我变了,你就没变吗?” “我怎么变了?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爱你和孩子。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我真的想给你和孩子一个安稳的家,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徐娇娇被这马车颠地想吐,她从漠北来的路上也没坐过几次马车。带着孩子走的满脚都是燎泡,晚上挑破水泡,第二天接着赶路。 为了他口中的家,她一句怨言也没有。可是她现在不想要了。 “娇娇,你就非要走吗?漠北有什么好的?那里苦寒,粮食又少,还时常战乱,哪有京城安定!” 一旁的裴毅拉住徐娇娇的袖子,哭道:“阿娘你为什么要走!是因为毅儿在祖母家待久了吗?毅儿只是想和祖母待在一起而已,呜呜呜!阿娘不要走,阿爹说会带阿娘一起回去的,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不好!呜呜呜!” 徐娇娇看着哭喊着的儿子,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啊!他哭成这样,当娘的心里怎么会好受呢?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走了。”徐娇娇叹息道,先假意迎合这父子二人吧,无非就是让她住在小院里。她可以找这父子不在的机会跑,而且,她确实也舍不得孩子。 决定只有在下的那一刻是最坚定的,越往后,越容易动摇。 裴钰狐疑地看着徐娇娇,一副不相信她的模样。 马车晃荡前行,徐娇娇疑惑怎么路段这么长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她掀开车帘,看到的是比她的小院还大的门。 裴钰抱着裴毅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去牵徐娇娇。徐娇娇无视了他伸过来的手,自己跳下了马车。 裴钰的手僵在空中,他握了握拳,道:“娇娇,我在府上给你安排了院子,先委屈你一阵。” 徐娇娇看着这门,上面也没有挂牌子,便知道这是后门。 在府上给她留了院子,却让她这个正妻走后门。 呵......这就是这五年来的夫妻之情。留院子也是为了软禁她吧! “走吧,我带你去见见我母亲,你不是一直都想见见她的吗?” 徐娇娇抬首看向这个男人,“我要走大门。” 裴钰皱起的眉头快夹死一只蚊子,他低声哄道:“娇娇,你不知道国公府有多少人盯着。今日你若是走了大门,明日我们家就要大祸临头了!” 徐娇娇不吃他这一套,“我竟然不知道我一个小女子走个大门,还能害得你全家都倒霉?那我的八字肯定克你全家,我们就此和离吧!” 裴钰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娇娇,你以前不会这么无理取闹的。这其中有很多的利害关系你不知道,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好吗?” “我是你的正妻,要求从你家的正门进去就是无理取闹了吗?” “阿娘,你怎么这么作呢!一点也没有县主娘亲爽快!不就是走个后门吗,我和阿爹都走得,为什么阿娘走不得?”裴毅噘着嘴巴道,“阿爹,快让阿娘进去吧,毅儿好冷啊!” 徐娇娇也觉得冷,那种冷是从心底涌上心头的。 “唰”的一下,后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婆子。徐娇娇认得她,那日带头砸了她家的婆子! 婆子见到裴钰,假模假样地行了一礼。 “怎么磨磨蹭蹭的,县主在大堂等着呢!”说完睨了一眼徐娇娇,“闹来闹去还不是回来了?也就是仗着我们家姑爷心善,等会儿有的让你好受的!” 徐娇娇咬紧了后槽牙,新仇旧恨交织,她冲上去揪住婆子的头发,啪啪给了她两耳光! “啊啊啊!贱人!你敢打我!我定让县主打死你!” “来啊!让她杀了我全家才好!我全家里还有裴钰呢!” 既然活着不想和离,那就一起死吧! 第7章 再遇恶僧 “啊啊啊!”婆子的惨叫声惊动了府上的人,裴钰也没想到,一向温婉贤淑的徐娇娇,她发狠起来如此凶悍! 徐娇娇受气多日,这股气一直憋在她的胸口,像块大石头压得她快喘不上气了。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她对裴钰父子的包容而攒的怨气,在这一刻全都倾泻了出来。 她平时对他们好,是因为他们是自己的家人。真把她当受气包了吗! “娇娇!你快住手!”裴钰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叫道,让小厮将人拉开。 小厮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去。这打架的,一个是公子的外室,一个是县主的嬷嬷,都是女人,他们可碰不得。 两人纠缠半日,最终被几个婆子拉开了。徐娇娇两只手上全是她薅下来的头发丝,虽然她发髻凌乱,衣衫不整,但胜利在她这一边! 反观那婆子,脸上指印清晰,头皮都被她薅秃了一块! “你!你这个贱妇!我要让县主帮我主持公道!”婆子捂着脸,边哭边跑了进去。 “娇娇!”裴钰喘着粗气,“你惹祸了你知不知道!” “那又怎么样?”徐娇娇将手上的头发丝甩掉,“你是我的夫,就是我的天,有你顶着呢,我不怕!” 裴钰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他拿现在的徐娇娇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短短几日,徐娇娇就像换了个性子似的,叫他拿捏不住。 徐娇娇心里哼笑,她太了解裴钰了,知道说什么样的话能拿捏住他。一句他是自己的天,就足够让裴钰为了面子挡在她的面前了。 徐娇娇被两个粗使婆子从后门拖了进去,关进了一间院子里。 “娇娇,从今日起,你就住在这个院子里,我和儿子每日都会来看你,但你不要随便出去!”裴钰双目通红地看着徐娇娇,“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可怕,这里不是漠北,这里的人都吃人不吐骨头的!” 徐娇娇看着裴钰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模样,胃里馄饨的残骸翻涌了几下,最终没吐出来。 为了这个男人浪费食物,不值得不值得。 “说的好像我能走出去一样!”徐娇娇甩开裴钰的手,拎着自己的行李进了院子。 院子是匆匆打扫的,桌椅板凳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灰尘,空气里一股子霉味。 “娇娇,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打扰,我让人每日将饭菜送来,你就在院子里待着。若是无聊了,你可以像以前那样,为我和毅儿做做衣裳,纳纳鞋子。” 徐娇娇闭眼,忍无可忍道:“你如今可是国公府的公子,衣裳怕是有十几个绣娘排着队给你做!怎么,我跟着你吃了五年的苦,现在回到京城,你还让我给你做衣裳?我做了你穿吗!” 裴钰抿了抿唇,“你现在怎么这么难沟通?我只是怕你无聊!好了,我知道你现在还在气头上,我不和你说了,日后你就能明白我的苦心了!” 裴钰带着一帮人呼啦啦离开,院子里的徐娇娇听到了大门落锁的声音,她晃了下神,冷呵了一声。 “狗男人,也不派个人来伺候我!”徐娇娇骂道,不过她院子里没人也挺好,说明没人看着她,方便她夜里跑路。 说干就干,晚上她吃饱喝足,然后趁着天黑,开始翻墙。 徐娇娇自小在漠北战场长大,她在裴钰面前是贤妻良母,温柔大方。可她小时候是跟在皮猴子徐刃身后长大的,上树掏鸟蛋,下河捞鱼虾,什么事没做过? 她先贴着大门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无人后,将包袱扔出门外。然后一个助跑,一脚踩在墙皮上,两只细长胳膊攀上墙头,将自己整个身子拉了出去。 翻墙简简单单! “我包袱呢?我明明扔在这里的啊?” 徐娇娇四下摸了摸,忽地,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是在找这个吗?” 徐娇娇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一张阴魂不散的脸! 裴显倚在墙上,一张瓷白的脸在月辉的映照下更加惨白,配上这冬夜萧条,衬得他似是厉鬼一般阴冷。 他抱臂而立,身上穿的衣裳已经换成了一件黑色大氅,脚下踩着的正是徐娇娇的行李。 “怎么哪里都有你!”徐娇娇怒了一下,看着他那张阴狠的脸,瞬间怂了。“大师真是好兴致,大晚上散步怎么还散到别人家里来了。” 裴显睨了她一眼,“我说过,我是裴钰的兄长。” 徐娇娇嘟囔着:“他兄长不是指挥使吗,没听过和尚也能当官的。” 裴显耳朵好使,自然将她蚊子般的声音都纳入耳中。 他脚跟一抬就到了徐娇娇的面前,大手卡住了徐娇娇的脖子,直接将她提起,脚尖离地。 强烈的窒息感让徐娇娇脑袋发晕,耳朵也开始出现鸣叫声。 “我说过,你逃不掉的,怎么还在做无用功。” 徐娇娇两腿狂踢,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挣扎着。 “你只有一条路,留下来陪我玩儿,或者现在就去死。” 徐娇娇疯狂拍打着裴显坚硬的手臂,在她以为自己马上会因为窒息而死的时候,身子被扔了出去。后背撞击在石墙上,她痛得闷哼一声,旋即是剧烈的咳嗽。 “大师,咳咳咳......你刚刚说的,是两条路......” 裴显抿着唇看着这个嘴巴比命硬的女人,忽然没忍住笑了一下。 “再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徐娇娇摸着脖子大口大口呼吸,跑啊,得找个这个鬼和尚不在的时候跑! “那有人!”府上巡逻的卫队听到这儿有动静后立马跑了过来,几个人围住徐娇娇,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徐娇娇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那个恶僧早就没了踪影。 “我是裴钰带回来的人。” 卫队里的人忽然交头接耳起来。 “我知道了,今儿二房的大公子带回来一个外室,就关在这个院子里。” “她就是那个外室啊?看着很一般啊!” “哎呀,你要是去漠北待几年,估计只要是个女的就行!” 这些话不堪入耳,徐娇娇抿了抿唇,有点害怕。 “大晚上你不在屋子里待着,出来做什么?”知道她是个外室后,卫队的人对她没有好口气。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吃多了,出来消消食不行吗?” 卫队里一个人捡起了她的包袱,冷笑道:“消食带着行李?你要消到哪里去!” “抓起来!明日交给夫人处理!” 第8章 恶僧会云多云 翌日一早,国公府的大堂就升起了炭火。 裴钰的母亲柳氏高坐明堂,手上抱着手炉。 “巳时已过,县主可到了?”柳氏问丫鬟道。 “奴婢让人在巷子口看着呢,眼下还没报信,估计还没来。” 柳氏叹了口气,又怒道:“真不知道那个乡下女人给钰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哄得钰儿昨儿差点得罪了县主!若不是我昨儿答应县主,今日趁钰儿不在家好好治治她,他该怎么让县主消气!” “夫人快别生气了,为了那样的女人,不值当!” 正说着话,门房那来报县主来了,柳氏连忙带着丫鬟起身去迎人。 楚慈生不是第一次来国公府,她轻车熟路。看到迎上来的柳氏,她摆了摆手,让她别行礼了。 “县主可用了饭了?我让人备下了糕点,配您上次带来的毛尖!” 楚慈生“嗯”了一声,坐在了主位上。 “那个女人呢?” “您是不知道,昨儿晚上那个女人想跑,被卫队抓住了,现在关在柴房里呢!” 楚慈生掀起鸦羽般的睫毛看向柳氏,“想跑?” “是啊!从她包袱里查出了近三百两银子呢!真是手脚不干净!” 楚慈生勾了勾唇,一张清纯漂亮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 “将人带上来吧!” 徐娇娇被两个粗使婆子押着到了大堂,形容狼狈。再加上她脖子上的淤痕,更显得她十分柔弱可怜。 楚慈生的目光从徐娇娇的脖子上,挪到了柳氏脸上。柳氏连忙摆手,这可不是她做的! “你就是裴钰从漠北带回来的女人?”楚慈生轻嗤了一声,娇生惯养如她,身边又都是京城的贵女环绕,从未见过像徐娇娇这样“脏污”的女人。 徐娇娇的身上穿的是她的旧衣裳,已经洗得布料发白,昨日闹了一通,地上滚滚,柴房躺躺,已经很脏了。 “毫无形象,举止粗俗,裴钰竟然会为了你这种人和我大声说话!”楚慈生顺手拿过桌上的茶盏砸向徐娇娇。 徐娇娇被两个粗使婆子押着跪在地上,避无可避,兜头淋了一盏茶水。还好这水不烫,不然她今日要破相。 “怎么办呢,现在是我想走,裴钰不让我走。”徐娇娇咬牙切齿道,自打她来了京城之后,处处受气,这些都是她的“好丈夫”裴钰的家人带来的。 还有昨晚那个臭秃驴,一定是年纪轻轻就秃了才做的和尚!若不是他,自己今日何必受这窝囊气! “县主可不能为了这种人气坏身子,要我说,打一顿再关起来就是了!”柳氏忙开口,毕竟儿子心紧着的女人,若是弄死了,她不好对儿子交代。 “哼!”楚慈生冷笑一声,“嘴倒是挺硬,就是不知道你的骨头有没有这么硬了!来人,给我将她的衣服扒了!” 徐娇娇的火气也是蹭蹭地脑门上冒,她算是明白了,京城这个地方,繁华迷人眼,权势就是天。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只有被人随意欺凌的份! “你们谁敢扒!我是裴钰的正妻,今日你们敢为她欺凌我,晚上我就让裴钰打断你们的手脚!”徐娇娇挣扎道,她竟然只能拿裴钰来要挟这些人。 押着徐娇娇的两个粗使婆子冷笑,“你一个外室还做什么正妻梦!” “究竟是外室还是正妻,夫人你心里清楚的很!” 柳氏两手缠着帕子,要她说,这个女人就不该带回来! 楚慈生看向迟疑的柳氏,面色不善,她猛地一拍桌子。 “你们骗我?”她声音尖锐,吓得柳氏身子一抖。 “县主,没有的事!她一拿不出婚书,二在京城举目无亲,谁能作证她说的话?”言下之意就是让徐娇娇坐实外室的身份了。 裴钰和她说了,这婚书在他那呢。而且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的。 “谁说无人为我作证!”徐娇娇打断道,“昔日来参加我和裴钰婚礼的那些将士们就是我的人证!” 柳氏怒瞪向徐娇娇,她差点忘了这点! “哦?”楚慈生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你若是能找来人给你作证,我就让你离开京城回漠北。” 柳氏刚想说“不可”,就被楚慈生一个眼神扫得闭上了嘴。 “若是无人为你作证,日后你就给我做洗脚婢,日日伺候我洗脚!” 徐娇娇想到此番进京的将士中,有兄长的同僚,他们答应过兄长会照顾自己的,为自己作个证而已,想来他们不会拒绝。 “好!那些人可以证明我是裴钰的妻子,我们的婚书在漠北的衙门是有登记的!” 楚慈生轻笑一声,“拉下去!” 婆子们拉着徐娇娇,粗粝的手去撕扯着徐娇娇的衣裳。徐娇娇慌乱不已,羞辱感逼得她几乎快晕死过去! “夫人!夫人!”小厮慌乱地跑进大堂,因着回头张望被自己的脚绊了个跟头。 柳氏怒道:“慌慌张张什么样子!” “是世子回来了!世子过来了!”小厮的话音落下,徐娇娇感觉到婆子撕扯她衣服的动作都凝固了。 不仅仅是婆子,其他人的表情和动作也都僵住了。 “县主,这大堂多冷,咱们移步去后院吧!” 楚慈生还未起身,徐娇娇就听到了那令她后脖子汗毛竖起的声音。 “吵吵囔囔的,做什么呢?” 徐娇娇循声望去,只见昨夜那个阻拦她追寻自由的男人,拾步朝她们走来。男人身形高大,面容冷峻,每一步都走出了气吞山河的气势。 他走到大堂,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裴显挑了张椅子随意坐下,黑色的大氅内露出灰色的僧袍。似是为了符合自己现在的身份,他的手上还捏着一串佛珠。 “怎么没人答话?”裴显的声音太具压迫性,整个大堂的下人都怕得垂下来脑袋。 只有徐娇娇的脑袋仰得最高,和裴显对上了视线。她是不知者无畏,虽然怕眼前这个恶僧,可在不知道他的“丰功伟绩”的时候,她对他的惧意,自然没有在场的人多。 “我在教训我丈夫的外室,怎么,你也要管?”楚慈生硬邦邦道。她怕裴显,但她也不服裴显! 裴显看着徐娇娇,瓷白的手指捻动着佛珠,唇角轻勾。 徐娇娇从他那嘲弄的笑里读出一种意思——早听我的,就不会落成这幅下场。 “你进门了吗?”裴显下巴微抬,看向楚慈生。“还没进门就管上男方后宅之事,这么恨嫁?” “裴显!你放肆!”楚慈生大怒。 “自己不要脸,还不让人说了?真是臭不要脸。” 虽然但是,徐娇娇觉得可真解气啊! 第9章 叫大伯哥! 满堂的人没一个人敢说话,楚慈生被气得直跺脚。 “裴显!你信不信我告诉我父亲!你辱骂亲王之女!” 裴显浑不在意她的要挟,淡淡道:“一个小小郡王的女儿,还到不了亲王的级别。” 楚慈生被他这副轻飘飘的模样,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我是裴钰的未婚妻,我管不得了吗!这是我们二房的家事,你少管!” 下人给裴显呈上热茶,裴显抿了一口,将茶盏放在了一旁。 “是吗?你是裴钰的未婚妻,那这位......” 徐娇娇立马会意,站了起来道:“我是裴钰在漠北娶的妻子!拜了堂,有婚书的!” “哦,那按先来后到,你只是个妾啊。” “裴显!啊啊啊!”楚慈生完全没了在徐娇娇面前嚣张的气焰,也失了世家贵女该有的仪态。“她只是个外室!我就是打死她,你看有人会管吗!” 柳氏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自己说了话就被裴显盯上了。楚慈生是县主,还能凭身份和裴显叫嚣,可她是万万不敢的! “你要打死谁?”裴显勾唇一笑,他那笑容太有魅惑性,让楚慈生的大脑怔了一下。 他是北镇抚司的指挥使,执掌诏狱。自己在他面前口出狂言,扬言要打死徐娇娇,若是他存心要搞死她,只要弄死了徐娇娇,就能拿她下狱了! 进了诏狱,那就是他裴显说了算。她和他有旧仇,落到他手上哪有活的份! 楚慈生慌乱不已,怒瞪向徐娇娇,都是这个贱人害她!现在不仅不能玩死她,还得小心她不能被别人弄死了! “本县主气得口不择言而已。”楚慈生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你,过来。” 裴显没有指人,可徐娇娇就是知道他说的是自己。 徐娇娇理了理衣襟,在众人的视线下走到裴显面前。 “跪下。” 徐娇娇愣了一下,心里难受极了,这个男人也要当众羞辱她? 她忍着心里的酸涩跪了下来,心里暗暗发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抬手。” 徐娇娇垂着脑袋,将双手递上去。 方才楚慈生要扒她的衣裳,裴显是要废她的手吗? 裴显两指勾起茶盏在徐娇娇的手心上轻碰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搁在桌上。 堂内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一幕,只听他道:“你敬的茶,我喝了。你是我的弟媳妇,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欺负。” 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枚红封放在徐娇娇高举的手心上。 “叫人。” 徐娇娇捏着那红封,心里有点五味杂陈,试探性地开口道:“大伯哥?” “起身吧。” 她现在是信这男人的话了,他确实是她那个渣男丈夫的兄长。但她的丈夫是既要都要的渣,而这个男人就是纯纯的恶。 他本可以完全不管的看戏,可他偏偏阻拦她离开京城,然后在楚慈生羞辱自己的时候给自己撑腰。 他的举动看似是帮徐娇娇摆脱了一次困境,承认了她的身份,帮她立威。实则让她彻底被楚慈生记恨上了。 在这些人眼里,她就是裴显的“人”了吧? 拉拢不成,就来明的,真的坏到骨子里了!现在,她退无可退,只能被迫上裴显的贼船。 她真的不想上这条船! 就在这时,裴钰匆忙回府。给徐娇娇送饭的下人看到院子里没人,便立马去给裴钰通风报信了。 “娇娇!” 徐娇娇看到裴钰后,没一个好眼色。若不是这个狗男人辜负她,她今日也不会这般举步维艰! “裴钰!你给我过来!”柳氏看到儿子要往徐娇娇那里去,气不打一处来。楚慈生可在这儿呢! 裴钰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楚慈生,最终走了过去。 “娇娇,你为什么又要走?我不是已经将你接到国公府了吗?” 徐娇娇从未觉得裴钰如此的蠢,看不出来自己现在不稀罕他了吗?是他将她当外室一样安置在外面,自己想回漠北了,他又死缠烂打,这算什么事? “裴钰,这国公府我不想住。我已经和县主说好了,会找人来证明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等到证明我的身份后,我们两个就和离,以后各自婚嫁,两不相干!” 裴钰闻言,眼底涌出一抹痛色,更多的是不甘。可是当着楚慈生的面,他什么话也不敢说。 “呵!”楚慈生冷笑,“本县主等着你给我做洗脚婢!” “让我裴家的儿媳妇给你做洗脚婢?”一旁的裴显冷不丁开口,站在楚慈生身边的裴钰身子冷冷一颤。 虽然裴显没有点他的名,但他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乐安县主好大的威风,夫纲都忘到脑后了吗!” 裴显的声音一拔高,裴钰的膝盖忍不住一软。他从小就怕裴显,不仅是他怕,他全家都怕! “裴显!你手不要伸太长了!” “裴家的事,我说了算。别说你现在没有进门,就是进了门,也没有你说话的份!” 他的话掷地有声,无人敢辩驳一句。 楚慈生看向不敢吱声的裴钰,怒道:“裴钰,我还没进门呢,就要受这种窝囊气吗!” “县主,大哥说的没错,家里的大事该由男人说了算。”他刚说完,就被母亲柳氏狠狠掐了一把后腰上的肉。“但是县主放心,二房的事情您说了算!” “好!等本县主嫁进来,就分家!” 她一甩袖子抬步就走,路过裴显的时候还冲他冷哼了一声。 而后,楚慈生走到台阶处时,整个人往前扑倒,还是婆子眼疾手快,做了肉垫,不然这摔下去,脸可能要破相。 在角落里的徐娇娇咽了咽口水,她方才是看到裴显扯了下佛珠上的坠饰的吧? 这个男人真是睚眦必报,目中无人! “散了。”裴显起身看向柳氏,神情愉悦,声音却依旧冰冷。“既然要分家,就早做准备。” 一场闹剧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因方才被裴显撑了腰,府上下人没有敢再得罪徐娇娇的。 她趁人不注意,偷偷打开那红封看了眼,这一看,差点气成土拨鼠! 空的! 这恶僧好会空手套白狼! 第10章 和尚都有女儿了?! 徐娇娇正郁闷,身后的人立马追了上来,堵住了她的去路。 “娇娇,我们好好谈谈。为什么下人说你昨晚又要跑?你居然还会翻墙?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翻墙呢!万一摔了怎么办?” 徐娇娇听到裴钰的声音只觉得不耐,曾经她是多么希望裴钰能多和自己说说话,让自己多了解了解他。可现在,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觉得烦躁不已。 “裴钰!”徐娇娇打断他的喋喋不休,“你是真的在关心我吗?你若是真的关心我,你看不到我脖子上的淤青吗?你这睁眼瞎的毛病是一直都有,还是最近才有的?若是一直这样,那可要好好看看大夫了!” 裴钰被她怼的心头燥火直涌,可等他看清楚徐娇娇脖子上的淤青后,狠狠吓了一跳。 徐娇娇虽在漠北那艰苦的环境长大,她父兄在的时候,就将她当成手心上的宝呵护。嫁给裴钰后,虽然操持家务,却也不用为生计劳心劳力,也算是保养得好。 如今那细白的脖颈上,几乎都是淤痕,青紫交错,触目惊心。 “谁干的!你告诉我谁干的,我这就去杀了他!”裴钰失控道。 毕竟有这五年的感情在,他将徐娇娇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自己可以作贱,但旁人绝不可以! 徐娇娇直视着他的目光,嘲弄道:“我告诉你,你就真敢去吗?” 裴钰被徐娇娇那略带鄙夷的目光刺痛了,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中,裴钰没有一件偏向徐娇娇的。因为徐娇娇面对的敌人太强大了,他完全不敢得罪。 裴钰气馁地松开抓着徐娇娇的手,祈求道:“娇娇,不要和县主对着干。她的背后是皇室,我们得罪不起的。” 徐娇娇嘲弄的看着这个男人,本想再刺刺他,忽然觉得没意思,转身要走。 “娇娇!”裴钰像个狗屁膏药一样粘了上来。 徐娇娇烦不甚烦,忽然看到前面身姿挺拔的裴显,他脚步沉稳,走得不急不缓,似乎在等人一样。徐娇娇立马抬步朝他小跑了过去。 “大伯哥~” 她亲昵地叫了一声,转头看裴钰驻足不前,脸色像是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她这才满意了。 然而,回首就对上男人审视的目光,徐娇娇吓得脖子一缩,又怂了。 完了完了,她只是想借助这个男人的威吓,摆脱烦人的裴钰。完全忘记了这个男人是个摸不得胡须的老虎! “谢谢大伯哥给的红包!”徐娇娇咬重“红包”两个字,有点咬牙切齿。拿她作伐子对上乐安县主,结果什么好处都不给,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裴显微敛下巴,冰冷的眸子睨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身后的徐娇娇一脸懵,方才他那个眼神是叫自己跟上? 徐娇娇拿不准这个男人的意思,思量了一会儿,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裴显身材高大,宽肩虎背,哪怕穿着厚实的大氅,留给徐娇娇的亦是个伟岸般的背影。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大伯哥是个和尚...... 国公府果真如裴毅说的那样大,她跟在裴显的身后,穿过了几条长廊,又走过了花园,最后停在一间院子前。 此时的裴显似乎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小尾巴,转过头来看着徐娇娇。 “你跟着我做什么?” 徐娇娇:“......” 她非常确定,裴显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就是让她跟上!而且她都跟了这么长的一段路了,若是不想让她跟,他早可以开口啊! 徐娇娇磨了磨后槽牙,对上裴显略带揶揄的目光,她更加确定了这个男人就是故意戏弄她,想看到她难堪。 她扬着讨好的笑容,眼眶迅速染上泪花,委屈道:“我第一次进国公府,还不认识路。府上的人,除了大师,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 裴显嘴唇一抿,不悦尽显于脸上。 他真的很烦女人哭,偏生这个女人还是自己招惹过来的。他怎么就忘了这个女人就是个哭包转世?从自己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就十分能哭。 徐娇娇的脸乍一看没什么特色,眉眼都很淡,但是肤白,五官小巧玲珑。 这样的淡颜在哭的时候,有种谪仙落入凡尘的茫然无措,能激起男人心底最隐秘的欲望,想冲上去保护好住她,然后将她纳为己有。 既不想让她哭,又想让她继续哭。 “再哭,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徐娇娇闻言立马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后退了一大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这话里的真实性。 “大师,您可是北镇抚司的指挥使,不会知法犯法的吧?” 裴显脑门上的青筋跳了一下,这个女人的嘴可真是不饶人。 “怎么没见你对裴钰这么牙尖嘴利。”裴显冷嗤一声。 徐娇娇努努嘴巴,对上裴显森寒的目光,识趣地不再开口。对方的眼神里充满了“再敢废话就废了你”的威胁之意,她哪里敢再摸老虎屁股。 “阿爹!” 一只桃红的小矮团子从院子里奔了出来,直直冲向裴显,然后抱住了裴显的膝盖。 “阿爹回来啦!” 裴显冷白的手覆在矮团子的脑袋上,“嗯,过来叫人,这是你二婶婶。” 小矮团子这才扬起头看向徐娇娇,她看上去也才五六岁的模样,生的粉面桃腮,一双杏眼漂亮的宛若星辰。 “二婶婶好~”小姑娘冲徐娇娇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徐娇娇还沉浸在“和尚也有孩子”的震惊之中,旋即被小姑娘绚烂的笑容给可爱得心都化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可真可爱!”徐娇娇弯下腰冲她甜甜笑道。 “我叫裴锦棠!”桃色小团子奶呼呼道。她一双大眼睛盯着徐娇娇,过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裴显。“阿爹,二婶婶是遇到坏人了吗?她脖子上好多伤呀!” 裴显的目光从徐娇娇五彩斑斓的脖子上扫过,眉头微微蹙起。 他的手劲有这么大吗? 徐娇娇也是一囧,伸手摸了摸脖子。 “是不是吓到棠棠啦?你放心,你阿爹可是指挥使,能把坏人都抓起来!” “阿爹最厉害了!二婶婶不要怕,阿爹一定会把欺负二婶婶的坏人给抓起来的!” 徐娇娇仰首看向裴显,目光中学着裴显带了点也揶揄,似乎在说:“你能把自己抓了吗?” 裴显哼了一声,冲徐娇娇挑了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跟来”。 眼看着他牵着裴锦棠进了院子,徐娇娇有点不知所措,这是他的院子,自己这么进去算不算是羊入虎口? 可转念一想,自己在国公府上已经是为人鱼肉,眼下裴显愿意护着自己,当不会弄死她的。 她沉吸一口气,这么给自己打气着。 第11章 大伯哥让她在这里睡? 裴显的院子很大,除去中间的正屋,左边的厢房是裴锦棠的,右边是下人的屋子。 裴显牵着裴锦棠的手进了正屋,裴锦棠“噔噔”地跑进屋子里,抱着个小木匣子又跑了出来。 “二婶婶,你快过来坐,棠棠给你处理下伤口!” 徐娇娇看着这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心脏都柔软了。她下意识看了眼裴显,见裴显什么都没说,于是顺着小姑娘的意思坐了下来。 她刚坐下,一个年纪大点的婆子端着茶水进来。 “世子,可要沐浴?” 裴显将大氅脱下扔在屏风上,“嗯”了一声,然后去了耳房。 裴锦棠手脚麻利地取出药酒,垫着脚给徐娇娇揉脖子。 “二婶婶,棠棠没有弄痛你吧?” “没有哦,棠棠揉得很舒服呢!”徐娇娇夸道。 “嘿嘿!每次阿爹受伤都是我帮阿爹处理的伤口哦,棠棠能干吧!” 徐娇娇一怔,“棠棠的娘亲呢?” “不知道呀!”裴锦棠为徐娇娇缠上纱布,“我是阿爹从雪地里抱回来的孩子,我也不知道娘亲是谁。” 徐娇娇错愕地看着这个小姑娘,她才多大呀!竟然失去了亲生父母! 不过看她脸上笑容灿烂,想来被裴显养得很好。 想起自己的儿子,徐娇娇的心脏不由柔软了下来。今日之前自己还想着要抛夫弃子呢,现在那颗为母之心开始愧疚不已。 “棠棠的阿爹将你养得很好哦~”徐娇娇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切!阿爹才没有养我呢!”裴锦棠凑到徐娇娇的耳边告状道,“阿爹可忙了,平日里都是剪霜嬷嬷带我。阿爹一有空就考察我功课,可烦可烦了!棠棠就想要二婶婶这样的,陪棠棠玩儿~” 徐娇娇闻言,噗嗤一笑。 “好,以后二婶婶多来找棠棠玩呀!” 小姑娘长得可爱,说话也古灵精怪的,可讨喜了!她就想要一个这样激灵可爱的女儿。 徐娇娇和小姑娘说了会儿话,抬眸的时候打量了一番屋内的陈设。 初入国公府,她是觉得国公府恢弘阔气,非寻常人家能企及。眼下裴显的屋子更是让她明白什么叫精致。 正屋内的家具上都是繁复漂亮的花纹,刷着一层清漆,泛着亮光,好看又不失格调。桌上的摆件更是一个赛一个的典雅,就拿这桌上摆着的一套茶具来说,青釉干净透彻,没有一丝杂质。 这样的人家,居然成了她的夫家......也难怪她丈夫一家都轻视她,因为她没有可以为自己撑腰的娘家。 “二婶婶,我们来踢毽子呀!”裴锦棠宝贝似的掏出自己的鸡毛毽子,冲徐娇娇招招手。 徐娇娇自然乐意,她枯坐在这里,耳边都是耳房的水声,尴尬地快用脚趾抠破自己的鞋底了! 一大一小手牵着手到了院子里,裴锦棠说:“二婶婶,我们来比谁踢得多,输的那个人要学小狗叫哦!” 徐娇娇看着小姑娘脸上闪过的狡黠,当她是小孩子玩心大起,自然应声。 可这毽子到手后,她掂了掂毽子,就发现了不对劲。 正常的毽子上面会放两到三枚铜板增重,但这只毽子放了五枚!这就意味着踢得时候毽子下落的速度会更快,且更容易被毽子砸伤脚。 “棠棠,这毽子是谁给你做的呀?” “是剪霜嬷嬷带着棠棠做的呀!可好玩了,就是没人愿意陪棠棠玩!”裴锦棠睁着大大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徐娇娇,“二婶婶会陪我玩的吧?” 徐娇娇吸了口气,摩拳擦掌,“行吧,来吧!” 徐娇娇预感到那毽子落到鞋边上的时候,自己的脚会被砸得很痛,却没想到那么痛! 而且毽子重,想要提高它就要用更大的力气。力气用得越大,自己就被砸得越痛,这哪里是踢毽子,这分明就是上刑! 若不是裴锦棠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她都要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故意在整自己了。 “十二!十三!十四!二婶婶加油呀!”裴锦棠拍着手给徐娇娇喝彩,脸上的兴奋和高兴不容作假。 徐娇娇咬咬牙,将这痛感忍了下来。连踢了三十个,她实在疼得受不了,才让毽子落到地上。 “不行了不行了,棠棠,你这个毽子实在太重了,婶婶玩不了。下次婶婶做个新的给你吧!” 裴锦棠小嘴一嘟,“普通的毽子多没意思呀!就是这个毽子才好玩嘛!” 徐娇娇微愣,旋即将自己荒谬的想法甩出脑袋。 “好好好!”看来她得做一双厚实的鞋子了,不然这脚可就不能看了。 “裴锦棠。”一道冷硬的声音插入二人中间,原本还在徐娇娇面前笑嘻嘻的裴锦棠立马变得乖巧无比。 “阿爹~吃饭饭呀!二婶婶我们一起吃饭饭!” 小孩子变得实在快,徐娇娇跛着脚被她拉进门内,桌面上已经摆了四菜一汤。 她昨夜被关柴房后,早饭都没吃呢,现在确实饿了,可她不敢。 “坐下吃饭。” 冷面和尚一开口,徐娇娇立马坐了下来。一旁伺候的嬷嬷端着水盆过来,徐娇娇学着裴锦棠净手,擦干,才拿起了筷子。 裴显持箸夹完一道菜后,徐娇娇才敢夹那道菜。她哪里敢在他面前放肆啊! 边吃,她还边纳闷,怎么这个可怕的大伯哥还留自己吃饭了? 而且,他这算什么,鳏夫? 自己在这里吃饭不会对自己的名声有影响吧! 想到这里,徐娇娇后背一凉。嘴巴里的海味都变得没滋没味起来。 “在想什么?” 裴显瞄了一眼对面的女人,原本吃的高高兴兴,突然就变了脸色。 徐娇娇咬了咬下唇,“我在大伯哥这里吃饭,我婆婆知道了不会怪罪我吧?” 裴显勾唇冷嗤了一声,一双冷厉的眸子看得她脊骨都透着寒气。 “你就是在这里睡一觉再走,也不会有人拿你怎么样。” 徐娇娇立马噤声,用食物塞满自己的嘴巴。 无他,她真的害怕这个男人会让她在这里睡一觉! 第12章 挑拨母子关系 吃完饭,徐娇娇拿着一瓶药酒迷迷瞪瞪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忽然觉得,自己的大伯哥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这个想法一出来,徐娇娇立马狂甩脑袋。不要命啦!昨晚这个臭和尚差点掐死她!没掐死她,是留着她气裴钰呢! 她一走,裴显的未眠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裴锦棠乖巧地坐在小椅上,被裴显指点棋艺。 “阿爹昨夜都没回来,现在不去睡会儿吗?” 裴显撑着下巴,睨了她一眼。“为什么捉弄你婶婶。” 裴锦棠吐吐舌头,“她是二房那边的人,我就捉弄她!而且她笨笨的,明明脚痛得要死,还不肯停下来,明天脚一定烂掉!” 裴显捻起一枚棋子砸在她的脑门上,白嫩的脑门上瞬间泛红。 “疼啊!阿爹!” 裴锦棠奶呼呼地叫唤了一声,嘟着嘴巴气鼓鼓的。 “我带人回来不是给你作弄的,你给我收敛点。” 裴锦棠扁扁嘴巴,嘟囔着:“二婶婶的脖子还是你掐的呢。” “你说什么?”裴显眼神一凛。 裴锦棠立马跳下椅子,挺起小胸脯。 “阿爹,我知道错了!我明天就去给二婶婶道歉!我去找剪霜嬷嬷睡午觉啦!阿爹拜拜!” 徐娇娇跛着脚,在未眠居嬷嬷的带领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她没想到自己的院子门口蹲坐了个婆子,一看到她就跳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死哪去了!”婆子指着她大骂道。 徐娇娇不悦地蹙起眉头,她知道国公府里的人没将她当“裴钰的妻子”,可她也不是国公府的下人,凭什么冲她大吼大叫,好像她卖身在这里了一样! 徐娇娇头一扭,对未眠居的婆子道:“多谢姑姑送我回来。” “这是奴婢该做的。” “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婆子往前走了两步,就差堵到徐娇娇的面前了。 裁冬眉头一蹙,问道:“你是二房的下人?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你们家少奶奶说话的!” “她算哪门子的少奶奶!我们家的少奶奶可是乐安县主!”那婆子呸了一声,一想到未来二房有乐安县主撑腰,她也就不怕大房的奴才了! 这大房的人都死绝了,就剩个裴显占着世子之位的茅坑不拉屎。但奈何不住皇帝宠爱这个裴显,大房始终压着二房一头。连带着她们二房的奴才也要被大房的奴才压一头! 现在这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裁冬冷笑一声,上去一个巴掌扇在婆子的脸上,看得一旁的徐娇娇都怔住了。 “二夫人管不好自己的狗放出来乱吠,也不要丢了我们国公府的名声!只要你一日在我们国公府的地盘上,就给我守着国公府的规矩!” 裁冬年纪大了,但她的手劲不小,扯着婆子的头发,一脚踹在婆子的腿窝,婆子当即给徐娇娇行了个大礼。 “向你们少奶奶道歉!” 徐娇娇挺了挺胸脯,垂下脸看向一脸怒意却又无可奈何的婆子。 婆子支支吾吾不开口,“啪”的又被赏了一巴掌。 “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 “滚!”裁冬踹了她一脚,她立马屁滚尿流。 “谢谢姑姑了!”徐娇娇由衷道。 “姑娘是我们世子的人,自然轮不到二房的人欺负了去!” 徐娇娇的心脏暖暖的,虽然自己打认识裴显开始,就诸多不顺。可每次自己受了委屈,也确实是他在给自己撑腰。 徐娇娇开始思索自己上他这条贼船的可行性了。 锁了自己院子的门,徐娇娇又止住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裴钰是个人渣没错,可裴显更是可怕啊!若是自己上了他的船,以他的脾气,掀不掀船估摸着全看他的心情。 “不行不行,还是保全自身最重要!”徐娇娇打定主意,等证明了自己是裴钰发妻的身份之后,她就和裴钰和离,赶紧回自己的漠北去! “阿嚏!阿嚏!”徐娇娇连打几个喷嚏,她昨晚在冰冷的柴房待了一晚上,现在的屋子里连盆炭火都没有,冷得像是冰窖。 哪怕是门窗都关严实了,徐娇娇还是觉得屋子里到处都在冒寒气。 而她的屋子里只有两床陈被,被子厚重又不暖和。徐娇娇将自己的袄子都取出来穿在身上,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地取暖。 这国公府虽然大,可没有一点值得她留念的! 另一边婆子受了委屈,哭跑着到了二夫人柳氏的面前。 “夫人!那徐氏竟然找了大房的人给自己撑腰!您看看我这脸!” 柳氏看着婆子脸上两个巴掌印,顿时火气上涌。 “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 婆子立马添油加醋道:“奴婢领您的命令去找她,谁知她根本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奴婢在她那儿左等右等不到,后来瞧见大房的裁冬将她送回来,奴婢一时心急,就问她去了哪里! 谁知那裁冬上来就打了奴婢两巴掌,说轮不到奴婢管!夫人,那徐氏怎么都是少爷的女人,奴婢是担心她毁了咱们少爷的名声啊!” 柳氏气得差点将手上的帕子给撕了。 这裴显是什么意思!早上在乐安县主面前下她们二房的面子,管他们二房的家事。现在连她儿子的女人都要染指吗! “徐娇娇这个贱人!”柳氏不敢对裴显发火,但在这个院子里拿捏一个女人太容易了。“给我断了这个贱人的伙食,明日她就老实了!” 婆子脸上一喜,“是!” 徐娇娇这个贱人,她们夫人出手就能玩死她! 柳氏进了侧房,看着坐在地上玩的裴毅,脸上露出宠溺的神情。 “乖孙,这些玩具好不好玩呀?要不要祖母再给你买点?” “祖母最好啦!”裴毅扑进柳氏的怀里撒娇道。 柳氏疼爱地摸了摸裴毅的头,“那祖母问你,是祖母对你好,还是你娘对你好啊?” 裴毅睁着大大的眼睛,想了一会儿,道:“娘亲对毅儿也好啊,就是没有祖母这么大方!” 柳氏立马道:“我的乖孙啊,你可被你娘给骗了!你知道吗,你娘昨晚要跑,祖母在她包袱里搜出三百两银票!她有这么多钱,竟然让我的孙儿吃不好喝不好!” 裴毅瞪圆了眼睛,“娘怎么能这么自私!” 第13章 世子看上就是世子的女人! 裴锦棠说要去给徐娇娇赔罪,翌日一大早,就牵着剪霜嬷嬷的手去了徐娇娇的院子。 “奇了怪了,怎么敲了半日门,少奶奶还不出来?”剪霜纳闷。她推了推门,门是从里面锁上的,说明人还在院子里。 “二婶婶不会是因为脚疼,所以走得比较慢?”裴锦棠心虚不已。 “不会的,我们等了这么久,就是爬也能爬过来了。”剪霜冲里面大喊了几声,始终无人应答。她心慌不已,“这二少奶奶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棠棠,你在这儿守着,我去找世子!” 裴锦棠讷讷地点头,心里害怕极了。不会是因为她昨天使坏,所以才害得徐娇娇今日出事了吧? 不一会儿,裴显率先赶来。他神色如常,跟在他身后的剪霜捂着腰子大喘气。 “爹爹!二婶婶到现在也没有出声!” 裴显闻言,一脚踹在门上。结实的木门轰然倒塌,裴锦棠拽着裴显的衣摆走在他后面,进了院子。 院子里很安静,三个人轻松地进了主卧,只见徐娇娇身上穿了厚厚的衣裳,身上还裹着两床被子,面色坨红地发着抖。 “天呐!这么烫!”剪霜一抹徐娇娇的额头,吓坏了。“这屋子没有地龙,怎么也不送个火盆过来!这二房的下人都是怎么办事的!” 裴显的视线在徐娇娇的脸上扫过,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的缘故,现在她的脸红的像熟透的桃子,眉眼都变得深邃了。那小小的嘴唇更是红的要滴血似的。 “去叫府医。”裴显面若寒霜。 剪霜立马出去了,裴锦棠攥紧了裴显的衣角,面上都是恐惧。 “爹爹,我害怕!”她扑进裴显的怀里。 裴显单手将裴锦棠抱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裴显带着女儿才离开一会儿,柳氏就带着呼啦啦一堆下人到了。 “这院子门怎么坏了?” “这院子都十来年没住人了,门坏了也正常。” 柳氏扫了一眼院子,她今日必须给徐娇娇立立规矩。 儿子偏爱这个徐娇娇,加上她孩子都这么大了,等乐安县主进门后,这个姨娘肯定是要抬的。可以她这个兴风作浪的性子,不将她的野性磨掉,她儿日后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吗! “你先进去瞧瞧。” 一个婆子进去了,没一会儿出来道:“夫人,那小贱人在呢!不过现在还在睡,没起呢!” “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日后怎么伺候好我儿和主母!”柳氏气得一跺脚,“叫人用冷水给我泼醒!” 床榻上的徐娇娇烧得迷迷糊糊的,身上滚烫,可感觉不到一点儿的热意。“哗啦”一桶冷水泼了下来,刺骨冷意迫使她恢复了一丝意识。 “贱人!都什么时辰了还睡!”婆子怒骂道,旋即和另一个婆子一起将她架了起来,拖到院子里。 柳氏在众人的伺候下,坐在院子里,身边还摆了两个屏风,一个火盆。 “跪下!” 徐娇娇被按着下跪。 “哼,长得不如何,怎么就学了狐狸精的招数,将我儿勾的五迷三道的!”柳氏捧着手炉在她身边走了一圈,旋即还厌恶地抬手捂了捂鼻子,“真是乡下来的,也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都有味了!” 方才婆子泼徐娇娇,用的是这院子里的井水。这口井尘封十数年,自然有了味道。 徐娇娇脑袋昏沉,四肢无力,听着徐氏的羞辱更是羞愤难当。 为什么就没有人愿意相信她?她真的是裴钰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不是什么外室! 可她烧得嗓子都在发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徐娇娇强撑着力气,微微抬首斜视了一眼柳氏。 这一幕落在柳氏眼里,那就是挑衅! “看她这死不悔改的样子!今日你就给我跪在这里!等你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徐娇娇的浑身都在痛,最痛的不是膝盖,是心脏。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气出多进少,怕是很快就要去和父兄相见了。 可怜自己死之前,还要背着一个裴钰外室的污名! 冬日的天不像夏日那样多变,可也是冷风肃肃地往人身体里灌。 徐娇娇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幕和裴钰相处的画面,走马灯一样。这些画面像是在嘲笑她,嘲笑她将自己的命运托付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才落得如此境地。 “阿爹、兄长,你们为什么会将我托付给别的男人?你们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人的一生应该由自己主导?” 她是不愿意离开漠北的,因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子的夫就是天,所以她跟着裴钰来到了京城。 若是她临行前坚决一点,在漠北就和他和离了,今日就不会客死他乡! “你们在做什么!”剪霜带着医女匆匆赶来,徐娇娇已经昏倒在地。 “我管教我儿子的妾室,还轮不到你们大房的奴才置喙吧!”柳氏冷哼一声,“装什么晕,给我用冷水泼醒,接着跪!今日不认错,别想起来!” 剪霜难以置信地看着柳氏,她知不知道徐娇娇烧得非常厉害!她这分明就是要置她于死地! “林姑娘,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剪霜对身边的医女道。 她没有瞧见裴显,显然裴显是带着裴锦棠离开了。不然柳氏不敢如此放肆! 剪霜小跑着往未眠居去,正好撞上带着人过来的裴显。 “怎么了?” “世子,二夫人罚二少奶奶下跪,眼下她已经昏死过去了!二夫人说用冷水泼醒接着跪!” 裴显面色冷了下来,比这冬日的天还要冷沉几分。 “去看看。” 剪霜和裁冬二人对上视线,她们二人都是裴显母亲的陪嫁。裴显母亲死后,这二人留在国公府照料他的生活,其余几个人各自放了出去,料理裴显母亲王氏的嫁妆。 “这柳氏实在过分,只是咱们家世子怎么那么在乎这徐姑娘呢?那可是二少爷的女人!” 裁冬捏住剪霜的手,“管她是谁的女人,世子看上就是他的!” 剪霜面色一僵,“世子现在脾气不好,和你如此溺爱分不开关系!” 裴显赶到的时候,又是一桶冷水泼在徐娇娇的脸上,他冷眼扫过去,拿着桶的婆子吓得桶摔在地上。 “奴婢是奉夫人的命行事!世子饶命!” 第14章 哪里有外人? 裴显一言不发地走进院子里,他的视线落在柳氏的身上,看得柳氏脊背发寒。 “怎么侄儿又要来管闲事?我这是在管教我儿子的妾室!”柳氏给自己打了打气,说出来的话却毫无压迫力。 裴显嗤笑,一脚踹在方才泼徐娇娇冷水的下人心窝子上。 “你是我国公府的奴才,还是她柳如烟带来的狗!” 那婆子捂着胸口,却是疼得不敢喊出声来。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世子爷饶命啊!世子爷饶命!” 不仅是她在叫饶,柳氏带来的大部分人都跪了下去,没跪的都是她嫁过来时的陪嫁。 柳氏的脸色难看至极。 在徐娇娇没有来之前,她和裴显可以说是河水不犯井水。两房人,一个忙,一个躲着,逢年过节都见不上一面。 因此这么多年下来,她都要忘记了,她二房还有这么多国公府的人! “你们都是我二房的奴才,现在是想跟我叫板了吗!” 跪下来的人都不敢说话。 主子打架,奴才遭殃。 “你们二房?”裴显抬眸看向柳氏,“你能拿出卖身契来吗?” 柳氏恨恨地看着他。 当年国公府出事,二房的人想方设法想要得到爵位,却没成想被裴显搅和了一通。不仅如此,国公府的管家权还旁落到一个宫里的姑姑手上! 柳氏真是恨死裴显了,偏偏他还死不掉! “不是说分家吗?”裴显撩了下袍子,一个激灵点的小厮立马爬到他身后,给他做人凳。“这些奴才你想带走的话,每人五十两。” “五十两!你疯了不成!”二十两就能在牙行买两个漂亮的小丫头了!这些老东西哪里值得她花五十两! “你第一天认识我?” 裴显声音森寒,他不管国公府里的事,连带着这些奴才都快忘记了谁才是真正的主子了! 柳氏看着裴显的冷脸,心里既是愤怒又是害怕。她明明是裴显的长辈,却被他在下人面前这样下脸! 可她又拿裴显没有办法,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二房现在还要沾他的光。而且乐安县主说分家什么的,国公府这么大,分了家,他们二房住哪里去! 她县主又不能像公主那样有自己的府邸,他们若是真的被国公府扫地出门,日后京城里那些顶级宴会,就再也没有二房的份了! 所以,只能是他裴显死,决不能是他们二房被分出去! “我的好侄儿,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外人伤了和气呢!”柳氏选择咽下这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 裴显可不会因为她的退让就给她好脸色。 “你是聋了还是痴了?”裴显的话说的不紧不慢,轻蔑的视线像是刀子一样刮在柳氏的脸上,足以让人羞愤欲死。“我昨日就认了她这个弟妹,哪来的外人?” 柳氏气梗,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她是绝不可能承认徐娇娇这个儿媳的!若是她点了头,和乐安县主的婚事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那都是她的一面之词。”柳氏咬着牙道,“既没有婚书,又没有在官府备案,她就是个外室!” 裴显轻哼了一声,“她不是和乐安打了个赌吗?既然她能证明自己是正妻,那就等她证明了之后再说。” 柳氏捏了捏帕子,有点害怕,毕竟她知道事情的始末。 但转念一想,徐娇娇能证明自己的方法,无非就是去信漠北的衙门寄来凭证,或者找人给自己作证。 她只要截了信或收买作证的人,那这事就过去了。 “好!我倒要看看她能怎么自证!” 柳氏本意是来给徐娇娇立威,没想到被裴显下了脸面,现在也待不下去了,甩袖就走。 只是她走了,那些跪在地上的奴才们可不敢动。前一刻裴显还问他们是谁的奴才,现在就跟着柳氏走了,岂不是打裴显的脸? 柳氏得罪了死不了,落了裴显的脸面那是真的会没了小命。 裴显淡漠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徐娇娇惨白的脸上,她身上的棉衣都湿透了,冰冷刺骨,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快去烧水,给她泡药浴驱寒!可不能落了病根!”林医女叫道。 裁冬刚要指挥她带来的人,便听到裴显道:“让她们去!” 裁冬看向跪在地上的那帮奴才,她们今日磋磨了徐娇娇,裴显便将她们留在这里伺候她。 若是将来徐娇娇立了起来,这帮人必定战战兢兢,惶恐不得终日。若是徐娇娇立不起来,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了。毕竟她家世子爷都这么帮她出气了。 药浴泡到了晚上才结束,屋子里摆上了炭盆,有了暖意。剪霜回去照顾裴锦棠了,只留下裁冬在这里坐镇。 毕竟那些被留下来的婆子们活到这个岁数,都是老油条了,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拿捏的。 “裁冬姑姑,这位徐姑娘和我们世子爷认识吗?”林医女试探性地问道。 她是裴显带进府内,专门给裴锦棠看病的医女。进门这么久,还没见过裴显这么护着一个二房的人呢,更别说徐娇娇是裴钰的妻子。 别说她好奇,裁冬也很好奇。 “世子心里想什么,我们哪里能猜得到。”裁冬叹了口气,“世子都一把年纪了,当初他带回来棠棠,我还以为真是他的女儿呢......”结果白高兴一场。 林医女抿抿唇,看向床上还高烧不退的徐娇娇。她既是裴钰的女人,就绝不可能和裴显有感情上的纠葛。 裴显多讨厌二房的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这姑娘也是所托非人,裴钰那一家人打的什么主意,我们心里都清楚。他在漠北缺少一个照顾自己的人,就娶了亲。回京城后乐安县主能帮他活络关系,就又想跟乐安好。没用的东西!” 林医女可不敢接这话。 裁冬和剪霜是裴显母亲的人,自王氏离世后,这两个嬷嬷和裴显最亲,在府上行走相当于裴显亲至。她们说二房的坏话有裴显护着,她一个小小医女可不敢。 “裴钰......”床上的徐娇娇呢喃不止。 “真是烧糊涂了!都这样了还想着那负心汉!”裁冬恨铁不成钢道。 第15章 老虔婆又挑拨! 徐娇娇直接烧糊涂了,她梦到了自己和裴钰成婚那日。 在漠北,成亲非常简单。两个人带着户籍信息去衙门登记就行了,讲究的人家会请宾朋吃饭。 毕竟漠北的生活艰苦,那些红绸啊,婚服啊都是奢侈物件。 可徐娇娇的兄长徐刃愣是给她搞到了一件喜服,那日她是整个镇上最好看的新娘子,也是整个镇上最风光的新娘子,因为她厉害的大哥弄到了一车酒,让参加婚礼的人们都喝了个痛快。 梦回这一日,徐娇娇踌躇地捏着交拜用的红绸,她在思考怎么和大哥说,她不想嫁人了,她想永远和父兄在一起。 “夫妻交拜!” 喜婆高喝一声,徐娇娇不为所动,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她。 “娇娇,拜啊!快拜啊!” “娇娇,你怎么了!快拜呀!礼成了你就是新娘子了呀!” “娇娇,不要不懂事啊!现在想悔婚可来不及了!” “娇娇,难道你要做一辈子你父兄的拖累吗?乖乖嫁人,对大家都好!” ...... 梦境里的人都变得扭曲起来,他们说着为她“好”的话,让她屈服,让她认命。他们要抽走她反抗的勇气,剥夺她的亲人,让她从此成为“裴钰的妻子”。 “不要!”徐娇娇在梦中大声反抗。她不要成为这个负心汉的妻子!“裴钰!你这个负心汉!你哪里还有脸入我的梦!” 徐娇娇“啊”的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她浑身粘腻,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嘴唇却干得起皮。 她环顾了下四周,才发现自己没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在心里这么为自己打气。 “哟!醒了啊!”一个腰粗臀肥的婆子走了进来,她就是昨日押着徐娇娇中的一个。“醒了就起来吃药喝粥!我们才不伺候你呢!” 徐娇娇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直到林医女过来给她诊完脉后,她才了解完事情的详情。 “又是他帮了我?!”徐娇娇吃惊不已。 毕竟裴显这个臭和尚在她这里有案底,若不是他,自己早跑了! 林医女高深莫测地看了徐娇娇几眼,道:“姑娘和我们世子爷是什么关系?” 徐娇娇眨巴了几下眼睛,不确定道:“大概是大伯哥和弟媳妇之间的关系?” 林医女:“......” 沉默了一瞬,她又道:“世子爷已经帮了你两回,若你是个明白人,就该知道二房的人轻贱你如敝履。你若是想在国公府待下去,只有我们世子爷这个靠山。” 徐娇娇听懂了,她是来拉人的。 可她什么身份?值得裴显那个男人这么对待? 不仅她不明白,林医女也不明白,整个未眠居伺候的人都不明白。 “我懂我懂。”徐娇娇飞快应声,毕竟她的小命还在林医女的医药箱里呢。 “你若是真的懂,就不会叫了一晚上裴钰的名字。”林医女愤愤道。 徐娇娇大囧,她竟然叫了一晚上裴钰的名字吗?那绝对是想刀了他! “林姑娘看着这么小,定然不会明白情爱的滋味......”徐娇娇声音低落道,她才不辩驳,辩驳只会让裴显的人觉得她两面派。“我和他毕竟相处了五年,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忘记的......” 林医女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见犹怜。设身处地,若是和她相处五年的人背叛她,她也没那么容易走出来。 “哎呀!快别哭,为那种人不值当!就是哭,也是哭自己这么多年的光阴!”林医女在药箱里翻了翻,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药盒递给她。“我看你的手上有不少小疤,还有冻疮。这个润肤膏你拿着用,能祛冻疮!” “谢谢林姑娘!你是好人,世子也是好人!若不是你们,我可能都活不下来!我必定是当牛做马地报答你们!” 徐娇娇没放弃跑路的计划,眼下安抚住裴显的人,让她们相信自己要留下来,说不定自己能找到跑路的机会呢! “别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我们都是相互扶持。好了,你快去床上躺着吧,可不能再受风了。” 林医女才走一会儿,裴钰带着裴毅来了。 徐娇娇早上喝了药,又喝了满满一大碗的鸡丝粥,现在恢复了一点气力。 “娇娇,我听说你病了,怎么好好的就病了呢?”裴钰关切地走到床边。 徐娇娇起身“唰”的一下拉下床幔,声音冷淡道:“我病的厉害,别传染给你们了。” 裴钰想了想,就站在离床十步远处。 “我知道你想儿子,所以带毅儿过来看你了。” “娘亲,祖母说你病得快死了,让我不要靠你太近。” 隔着床幔,徐娇娇看着那个站在内屋门口不再进来的儿子,心脏钝痛。知道她病得严重,昨晚都不来看看自己的吗? “嗯,你就站在那儿吧。”徐娇娇咬着后槽牙道,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大手攥住,狠狠挤压蹂躏。 “娇娇,昨日的事情我听下人说了,是娘的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你不要记恨娘,再说了,做儿媳的哪有不吃婆婆刁难的。” 若是没对裴钰死心,徐娇娇听了他的话,也就忍气吞声了。可现在,凭什么呀? 她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差点命都没了,凭什么让她大度! 裴钰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她打断他道:“裴钰,你上次说让我在院子里做些针线活的事,你还记得吗?” 裴钰微微紧张,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他可没忘记上次,徐娇娇轻轻松松从他这里骗走两百多两要跑的事情。 “记得。” “是这样的,我想你母亲不喜欢我,定然是觉得我是个粗笨的乡下人。我想给你母亲做件衣裳,你知道的,我的绣工很好的。 我想,要是哄得母亲高兴,是不是就没那么难接受我了。只是我没了钱,也买不了布匹和针线......你能不能给我拿些材料过来?” 裴钰听到她没要钱,顿时舒了口气。 “好,你好好养病,布料而已。”看到徐娇娇有了要做的事情,想来她也不会跑了,裴钰松了口气。 “是这样的,毅儿也到了启蒙的年纪了,我和母亲说,过了年就送他去书塾启蒙。” 徐娇娇隔着帷幔看了看儿子疏远又模糊的身影,点了点头。 “是要读书的。” 儿子留给他总比跟着自己强,毕竟她不一定能付得起束修。 “阿爹,既然娘没事了,我们快走吧!祖母说今日带我出去买点心吃的!快点呀!”裴毅拼命催促着。 徐娇娇难受得紧,在她儿子心里,她病了竟然没有买糕点重要? 不过她更恨柳氏,柳氏那老虔婆早不带裴毅出门,晚不带裴毅出门,偏偏选来看她的日子,分明是故意恶心她! 第16章 撕了他的裤子! 徐娇娇说要给柳氏做衣服,裴钰很快就让人送来了布料针线。 徐娇娇要了点丝线,说要打络子,婆子扁扁嘴,还是给她送来了料子。 在漠北的时候,徐娇娇的针线活是不错。可漠北那个地方,衣服只要能穿就行,至于衣服上的款式啊,花样啊,一概不问的。 所以徐娇娇提出给柳氏做衣服不过是个托词罢了。 “你们谁会打络子?过来教教我。”徐娇娇对在院子里嗑瓜子的婆子们问道。 院子里晒太阳嗑瓜子的婆子们看向她,她们是很不喜欢徐娇娇的,却又不知道她走了什么狗屎运,让世子爷偏袒她。就算再不情不愿,还是要在这个小院子里伺候她的起居和三餐。 “我会!我来教你吧!”一个婆子吐掉嘴里的瓜子壳,拍了拍手上的灰。 “哎!周邦家的,你怎么变这么快呢啊!”另一个婆子看到有人搭理徐娇娇,顿时急了眼了。 她们都是被“发配”到这里来的,也都讨厌徐娇娇,忽然队伍里出现了一个叛徒,纷纷不悦。 但她们也都是人精啊,徐娇娇现在有世子力挺,将来说不定能和乐安县主打擂台。柳氏那边的路是死了,现在巴结巴结徐娇娇也不错! “我会她不会的新花样!我来教你!” 徐娇娇听她们的语气还是邦邦硬,但态度没那么恶劣了,也是难得平静地和她们坐着学怎么打络子。 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这些人和她并不没有生死之仇,犯不着得罪她们。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看啊,这么来的。”婆子说着,手指翻飞,没一会儿一个不算很精致的络子就出来了。 徐娇娇很聪明,看了一遍有点晕,但很快就复原了整个过程。等她打第二个的时候,已经有模有样了。 婆子们也很吃惊,她竟然学得如此之快,纷纷拿出自己看家本事来试她。 一下午,徐娇娇学了不少样式,然后挑出自己最满意的十条收了起来。回头找个机会卖了,肯定能赚点钱! “唉,我感觉这个徐娇娇还可以啊,至少不像那位脾气大,不好伺候。”有个婆子小声道。 “嘘,好不好伺候都是主子,哪有下人挑主子的。” 晚上,徐娇娇又喝了一大碗的蹄花汤,舒舒服服地躺进了软绵绵的被窝里。她这一病,倒是让自己的待遇上升了不少。 屋子里的炭盆热乎乎的,很快她就进入了梦乡。 不过这觉睡了一半,徐娇娇就被忽然灌进来的冷风给激灵醒了。她迷茫之间爬起来,看到自己的床前站着一个黑影,吓得就要尖叫。 “啊——” “闭嘴!” 才出声的嗓子立马卡住,徐娇娇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撩开床幔看到了裴显。他已经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起来,把床下的坛子拿给我。” 徐娇娇怔怔地,心有余悸,但还是狗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忙套上一件袄子,开始掏床底。 伸手的瞬间,她还有点害怕,生怕在床底下摸出个人头来。 好在床底下没有人头,都是一个个坛子。她抱着一个人头那么大的坛子递到裴显面前,裴显揭了上面的盖头,仰头灌了一大口。 浓烈的酒香在房间里弥漫开,徐娇娇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嗅了嗅。 她也是个馋猫,奈何漠北没有这么好的酒。好不容易得一坛,她大哥都会掺上水留着慢慢喝。 没滋没味的。 只是空气中不仅有酒香,还有股腥甜味。 “大师,你受伤了?”徐娇娇小心翼翼地开口。 裴显没有作答,手一弯将半坛子酒都倒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黑暗中,徐娇娇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但听到了他忍了又忍的闷哼。 徐娇娇思索了一下,从篮子里拿出一块布团吧团吧走到裴显的面前。裴显因为疼痛浑身都在战栗,看到靠近的徐娇娇,警惕心很强。 他的袖子里藏着一把短刃,若是她有任何异动,必叫她命丧当场。 “大师,得罪了!”徐娇娇鼓足了勇气捏着他的下巴,将一团布塞进他的嘴里。在他动手之前道:“别吐出来啊,小心咬伤舌头!” 然后她点了一支蜡烛,看清了裴显的伤。 他腿上的伤口皮肉外翻,烈酒一浇,血肉模糊。 徐娇娇熟练地撕开布料清理伤口,然后用裴显给的金疮药给他敷上,再用布条打了个完美的结。 “我之前在我兄长的军营里给军医打过下手,包的不错吧?”徐娇娇邀功道。 裴显满头都是冷汗,他的目光在烛火下变得深邃起来。 徐娇娇和他的视线一触即分,她可不敢看裴显的眼睛。今晚她又是给这个男人塞布团,又是撕人家的裤子,不被他撕了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个......”徐娇娇艰难开口,“要不你去床上睡会儿?” 裴显自然不会和她客气,这里是他的家。他起身的一瞬间,伤口的疼痛还是令他的身体战栗了一瞬。徐娇娇立马狗腿地去搀他,将他扶到了床上。 可怜这香香软软的床,她才躺了一会儿! 屋内很安静,裴显的耳边都是徐娇娇打地铺的窸窣声。他原本很烦,因为他受了伤,这么出现在人前,就是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但徐娇娇的狗腿行径,让他觉得这个女人没那么讨厌了。 她既不会像剪霜姑姑们那样,大惊小怪地哭得惊天动地;也不会像二房的人趁他病要他命。 “今夜......” “您放心!今晚的事情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徐娇娇在地上翻了个身,十分有做狗腿子的觉悟。 “我知道您不是有意闯我房间的,这是您的地盘,是我鸠占鹊巢了!我一直在睡觉,我什么都不知道!哎呀我怎么睡地上来了!哎呀我睡着了!”说完立马没了声音。 躺在床上的裴显嗤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偌大一个国公府,回未眠居会让剪霜她们担心,她们年纪大了不能操心太多;去外面只会给想杀他的人机会。 除了这个荒废了十几年的院子,一直是他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角落。 他只是无处可去罢了。 第17章 小三又来找茬了 翌日徐娇娇醒来的时候,裴显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她麻利地爬起来收拾地铺,捶了捶僵硬的后背。 还好屋子里有炭盆,不然她的风寒又要加重了。 说起来,裴显和她呆了半宿,不会被她传染吧? “醒了没?吃早饭了!”屋外婆子“哐哐”敲了两下门。 徐娇娇扯了扯唇角,昨晚她们在偏房睡得可真香啊。有人进院子她们都不知道!自己出去打水的时候,还听到了她们打呼噜的声音! “来了来了!” 大厨房那边领来的早饭,一人一大碗的鸡丝粥,配了两个馒头和一碟炒咸菜。徐娇娇吃的津津有味。 “问你们个事呀,我这院子以前有人住吗?” “你问这个干嘛?”有了昨日一起打络子的交情,几个婆子跟她说起话来也客客气气的了。 “这不是初来乍到的,别触了主人家的霉头嘛!” “那你放心吧,没死过人。这院子以前是大房的大小姐住的,大小姐入宫去当娘娘了,院子就空了下来。这么多年,没人来问过,就荒了。” 徐娇娇咬着筷子,总觉得不对味儿。就算她没啥见识,那也知道一个家里出了个娘娘是很了不得的事情,这院子可是娘娘的闺房,不供起来还让它荒了? “那她当的是什么娘娘啊?” “贵妃娘娘咯!” “有啥用啊,也没见她让咱国公府起复起来啊!二夫人还不是骂她!” 徐娇娇不说话了,坐在一旁听几个婆子七嘴八舌。 “她再厉害也不可能向着二房啊!当初还不是二房逼着她进宫的!大老爷和大夫人刚没了,就要抢人家的爵位,大小姐心一横就进了宫去咯!要不是她进了宫,这爵位哪里能保到大房头上!” “也不知道世子怎么想的,都这个岁数了还是不承爵。” “皇上说了,等他成亲就让他承爵。之前六公主不是吵着闹着要嫁给他吗?二夫人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真是笑死人了,二夫人上赶着的咱世子也看不上啊!要不是那个六公主逼急了,咱世子也不能剃发明志了!” “啥?他不是真和尚啊?”徐娇娇惊了。 “哎哟,你好歹是生过孩子的,知不知道‘只有真太监没有真和尚’的说法啊!” 徐娇娇耳朵一红,想到昨晚自己撕裴显的裤子的时候,她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顿时臊红了脸。 她以为对方是真和尚,肯定心无杂念嘛!要不然也不能留个大男人在自己屋子里住一晚上! “哎呀!咱们世子和真和尚也没区别了。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大夫人就把他送去了安度寺。看他那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模样,都说他是真的想出家,被六公主逼只是个借口!” “毕竟从小吃斋念佛,直到七岁国公府出事了才回来的。” “好了好了,快别说了!” 正听到精彩的地方,徐娇娇看到几个婆子讳莫如深的模样,收回了自己好奇的目光。 “我想问问,我能出去吗?” 婆子警惕地看向她,“你又想跑?” “......” 徐娇娇的案底摆在那,她们可不敢让她跑了,要不然没办法向世子交代呀! “我出门去找我朋友,他们能证明我是裴钰的妻子。”徐娇娇如实道。 “那得去问问管家嬷嬷,我给你带路吧!” 徐娇娇懵懵懂懂地意识到,京城大户人家的女眷是不能随意出门的,出门必须得到长辈的允许,带够仆从。 一般大户人家都是由主母当家,国公府没有主母,管事的是宫里贵妃娘娘派来的嬷嬷。 看着眼前这个严肃的中年女子,徐娇娇噙着讨好的笑。 “严嬷嬷,事情就是这样了。”周邦家的在一旁将原委给严嬷嬷说了,其实严嬷嬷早就知道了事情经过。 只是她一个管家嬷嬷,怎么都是外人,站边得罪人的事情她不想做,所以大部分时候都装聋作哑。 她看了几眼徐娇娇,拿出了出门的牌子。 “你和她一道去,戌时之前必须回来。” 周邦家的接过牌子,点头带着徐娇娇往回走。 徐娇娇不忘在出门前带上自己打的络子,先看看能卖多少钱! 十条络子换了五百文钱,徐娇娇高兴地在路上数铜板。 “那打络子的线都是好东西,你竟然只卖五十文!五十文都不一定能买到料子!”周邦家的惋惜不已。 徐娇娇塞了她一百文钱,“嘿嘿”一笑。 “无本买卖嘛!我这不是不知道市场,而且拿过来的花样确实都不是时兴的,我刚刚在店里看到几个时兴的款,回去研究研究,下次多卖点钱!” 周邦家的还在叹气,但想到自己也有钱拿就不说了。 “去外城的话,咱们还是雇辆马车吧,不然天黑之前回不来的。”周邦家的道。 京城分内城外城,内城是达官显贵,外城则是平民百姓。 徐娇娇想了想,点点头,两人去了马行。 马行是个巨大的马场,马棚里都是马,在马场最外围摆了一圈马车,从最低调的到奢华的款式,应有尽有。东边还有个露台,供客人们休息闲谈。 马场内有不少人在试马,或是跑马,人多,还挺热闹。 掌柜很快过来道:“两位客官,实在不巧了,今儿个的马都被雇完了,要不您换一家吧?” 掌柜看到周邦家身上带着国公府家徽的衣裳,不敢造次。但一想到贵人的吩咐,一头心虚的汗水。 “你开什么玩笑呢!”周邦家的怒道,“你当我们眼瞎啊!外面那么多马车停在那呢!这都快中午了,还有谁能雇这么多马车!你看清楚了我是什么人!” 就是看清楚了她是国公府的人,掌柜才为难啊! 徐娇娇拉了拉周邦家的袖子,她看出来了,掌柜不是有意刁难。她入京后唯一得罪的只有乐安县主,估计是她授意掌柜这么干的。 “我们快走吧!”徐娇娇怕出事,还是先溜为上。“又不是只有这一家马行。” 周邦家的抿抿唇,带着徐娇娇刚要走,就被几个衣着不凡的丫头堵住了去路。 “哟!世风日下啊!外室都能出来抛头露面了啊!” 丫鬟一声叫,原本在露台上看马的客人纷纷看了过来。 “你胡咧咧什么呢!”周邦家的气急。 “说的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外室!” 第18章 嘴臭的人就该从头臭到脚! 徐娇娇拉住周邦家的要往外走,知道对方就是故意找自己的茬,她不配合就是了。 “想走?没门!”两个丫鬟手拉着手拦在她们两的面前,成包围的姿势。“住着我们家姑爷的,吃着我们家姑爷的,现在竟然还拿我们家姑爷的钱出来赌马!你这个外室好生不要脸!” 丫鬟们说完,那些看马的人都纷纷议论开来。 “天呐!这外室竟然张扬到正主面前了?也太不要脸了吧!” “这谁家的外室啊,竟然把人养在内城,这不是添堵吗?” “这个女人长得也不如何呀!看她穿的也那么土,谁口味这么独特啊?” “就是啊,这都能吃得下去?” 听着那两个丫鬟泼脏水的话和周围人的议论,徐娇娇就是泥人也要有三分火气了。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乐安县主想要她那个渣男丈夫,她认了,那种没担当的男人她不要也罢。她没权没势,也不想报复回去,可这个乐安县主为什么不愿意放过她! “怎么样?当然是让你将我们家姑爷的钱都吐出来,然后给我们主子下跪磕头,说你‘再也不给人当外室了,否则就烂肚烂肠’!”丫鬟气焰嚣张跋扈,连周邦家的都看不下去了。 周邦家的是和徐娇娇相处了两日,觉着她不像那种会勾男人的风尘女子,本本分分地靠自己的本事赚钱,赚了钱也不忘记分她,自然为徐娇娇鸣不平。 可在这些看戏的人眼里,外室就是喊打喊杀的存在。哪怕有男人自己私底下也养外室,可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地位,也会说出最恶毒的话。 “这种女人就是打死也是活该!” “哈哈哈这种人死了也是骚死的吧!” “都被正主找上门了,还这么嚣张的吗?这个女人是多受宠啊!” “这么受宠也没见被男人接回家里去啊!估计不是良家子!” 徐娇娇愤怒不已,这些人怎么可以随意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给她泼脏水,分明她没有做过的事情,他们就能靠自己的臆想言之凿凿,好像真的看到了她放浪的模样一般。 “你们这些人,仗着自己是有钱人,就可以不用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了吗!”徐娇娇很是愤怒。 偏生有个离她最近的公子哥还冲她吹了声口哨,“既然你都被人家正室当场捉了,不如跟了我吧!我倒是很好奇,你有什么功夫能让男人把你带进内城来!” 他的话一说完,他身后的小跟班们都哄笑不止。 徐娇娇气狠了,周邦家的拉着她道:“他是安定候家的小儿子,京城里有名的混不吝,咱们得罪不起的。” 徐娇娇咬牙切齿,“安定候很大吗?我们国公府比不过?” “比是能比得过......”就是她们家世子还没袭爵呢。 “那提大伯哥的名字有用吗?” 一提到裴显,周邦家的立马挺了挺胸脯,十分肯定道:“那肯定有用啊!” 徐娇娇鼻子都快被这些人气歪了,冲着这些人勾起右唇哼笑一声。然后冲到马场围栏下,弯腰捡起一颗马粪朝那浪荡子砸了过去! “我去!什么东西!”那混不吝的浪荡子完全没反应过来,被马粪直直砸到胸脯上,一股腥臭味直扑鼻尖。 “是马粪!这女人疯了吧!” 他的跟班们还没反应过来,一颗又一颗的粪球朝他们袭来,砸的他们是狼狈逃窜,现场尖叫声四起。 “嫂子帮我抓住那两人!”徐娇娇冲周邦家的大喊一声。 周邦家的已经被她这波惊天地泣鬼神的操作,给震惊得体无完肤。听到了她的叫喊,立马扑到那两个丫鬟身上,一手一个的抓住了她们。 “放手啊!你这个臭婆娘快放手!”丫鬟拼命挣扎,可周邦家的怎么也是粗使婆子,手上一把好力气,捏得两个小丫鬟的手腕不放,任凭她们两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两小娘们嘴臭的很啊!”周邦家的狞笑一声,拖着两个小丫鬟到马场边,一脚一个,将两个人踹进了马粪堆里。 “啊——!”尖叫声如惊雷一般炸开。 周邦家的顿觉胸口都舒畅了! “什么人在闹事!”几个壮汉冲了出来。 能开在内城的马行,那背后都是有关系的。东家自然不可能让人闹事,毁了自己的生意。 “就是那两个疯婆子!她们居然用马粪砸人!” “把这两个人抓起来!” 几个壮汉扫视一圈,看到徐娇娇手上还拿着“凶器”,面色不善地朝她走去。 “你们别过来啊!我可是国公府的人!” “就是国公府的人也不能在我们马行闹事!将这两个人抓起来,捆上送去国公府!”说完,壮汉还问身边跟小鸡仔似的掌柜,“哪个国公府的?” 掌柜满头虚汗:“敬国公府的。” 一阵诡异的静谧在马场蔓延开来。 当年皇上封裴家为“敬国公”,可见裴家对大黎国的功劳有多大。可现在敬国公府只有裴显这个世子,迟迟没有承爵,京中的人都是踩低捧高的主,自然轻视上了裴家。 可自从裴显掌管诏狱,有了先斩后奏之权后,京中的权贵们对他就只有惧怕和背后的诋毁。 “看她们的样子,不是大房的吧?” 有人打破了这诡异了静谧,也让在场的人心生了其他的心思。 人人都知道国公府的大房和二房不对付,若是大房的人,他们得罪了就相当于得罪了裴显;若是二房的人,裴显乐见他们的笑话。 “裴显都剃了发作和尚了,哪来的外室。我倒是听说裴家二房的大公子回来了,他和乐安不是有婚事吗?”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徐娇娇的眼神里都带上了轻蔑和嘲弄。 他们都知道乐安的脾气,今日让人当众叫破徐娇娇的外室身份,就是让徐娇娇在京圈内臭名昭着。 她成了京圈内的笑话后,裴钰和二房的人多少会迁怒这个到处抛头露脸的外室。到时候不用她出手,裴家的人就能“清理门户”。 “既然是二房的人,那就绑了给我丢到国公府门口去!” “我看谁敢!” 第19章 抱紧大伯哥的大腿! 徐娇娇丢了手上的“武器”,她看向这几个大汉,十分愤怒道:“她们先欺负人在先,还不允许我反抗了吗!” “呵!你一个外室有什么资格?你靠人家的丈夫活着,正室打你骂你都是你应得的!你都得受着!” 徐娇娇沉吸一口气,“你们就那么确定我是外室?这一切不过是那两个丫鬟的一面之词!你们不先求证,就跟着污蔑我的人一起指责我!你们这些有钱人的修养不过如此!” 徐娇娇已经不怕得罪人了,她以一个平民百姓的身份,站在属于官宦贵族的地盘上,就已经得罪他们了。 他们攻讦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身份低微,碾死她十分容易,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就是个供他们玩笑的玩物罢了! “放肆!你一个低贱女子,行为举止如此出格,怎么可能嫁进高门做正妻!那岂不是成了世家大族的笑话!” “就是!就算你真有本事迷的男人七荤八素的,可我们家里的当家人没昏了头呢!” 徐娇娇在知道裴钰身份的那刻起,就意识到自己和他之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他可以纡尊降贵地陪她过家家,扮演一个普通的士兵;他也能随时抽身,让一个平凡的女子从此没来丈夫,失去一个家。 “别废话了,将她绑起来,扒了衣裳丢到国公府门口去!她不要脸在外面乱逛,我倒想知道国公府的人要不要脸!” 说话的,是被徐娇娇砸了一身马粪味的安定候府家的小儿子——安业。 他本就是个惹是生非的主,今日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徐娇娇下了面子,自然要讨回来!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拿马粪砸过呢! “你们敢对我动手试试!”徐娇娇指着那几个壮汉大喊道,“信不信我叫我大哥收了你们!” 她眼睛都气得发红,要是她兄长还活着,才不会让她受这样的气! 壮汉也嗤笑一声,“你大哥在哪呢?你这个小娘好生不安分,是不是想在我们当众认大哥啊?哈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徐娇娇又是害怕又是委屈,情绪失控,直接爆发大喊:“大哥!你怎么还不来!” “哎哟!这小娘哭起来倒是别有风采啊!”安业一向好色,什么样的美人他都要尝试一番。 像徐娇娇这种五官平淡,哭起来却风情万千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顿时起了心思。 虽然这女人泼辣了点,但他有旁的法子报复回去不是? “吵什么呢!北镇抚司办案!统统闪开!”一锦衣佩刀侍卫拿着令牌走了进来,而后小跑进来两队整齐划一的侍卫,各个身穿飞鱼服,头戴乌纱帽,腰佩绣春刀。 满场人像是被禁言了一般全都收敛了自己的气焰,纷纷转过脑袋去,生怕被这帮锦衣卫盯上似的。 徐娇娇和周邦家的互相扶持,她吸着鼻子看到两队锦衣卫开道,裴显气势十足地从这些人的身后走到人前。 裴显依旧一身僧袍,披着一件灰白格纹的袈裟,袈裟上的丝线用的银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胸前挂着碧色佛珠,更是衬得他整个人像出尘之人。 只是他本人眉眼间戾气太重,不像慈悲之人,反而更像话本子里祸国殃民的妖僧。 徐娇娇震惊,他昨晚受了那么重的伤,今日就和没事人一样,他还是人吗!果然是妖吧! 裴显出场,哪里有让他站着的道理。掌柜满头是汗地让人给他搬了椅子,他觉得自己需要去拜拜佛! “千户大人!这是有何案情?我们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我们怀疑你们马行私藏通缉要犯,今日来搜查!”沈万千道。 掌柜膝盖一软,差点给裴显跪下了。 “这绝无可能!绝无可能啊!我们马行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呢!这可是内城!”掌柜脑袋和手摇地都快断了。 “你说了不算,叫你们东家来!” “本县主在这儿!”楚慈生在一众奴仆的簇拥下终于露脸。对付徐娇娇如同捏死一只蚂蚱,可对付裴显就难了。“裴显,你是要在我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吗!” 裴显白玉无瑕般的手指,轻轻捻动着佛珠,微微蹙眉反问:“本官才来,怎么就作威作福了?乐安县主好大一顶帽子啊!” 裴显的下属沈万千抱臂道:“毕竟是淮安郡王的女儿嘛!咱们郡王别的本事没有,给人戴帽子的能力那是一顶顶的厉害!” 楚慈生大怒,她的父亲是个好色无能之人,母亲又是个专横跋扈的主,给他纳的妾室都貌丑身臃,父亲大怒便嫌少踏足后院,常常在外过夜,外室养了一个又一个。这也是楚慈生为何痛恨徐娇娇的原因之一。 “沈万千,你不过是裴显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跟本县主说话!” 沈万千背地里翻了个白眼,他一个五品千户对上二品的县主确实没资格。有的人啊,从生下来就是他们一辈子努力的对象! “指挥使,您看她骂我!我就是您的狗,那打狗也要看主人啊!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我就是打您的脸!” 沈万千一个半大的小子,才十几岁却已经是千户了,他可不是那些世家子弟,能屈能伸! 一旁的徐娇娇也震惊了,这......裴显吃撒娇这套吗? “乐安县主公然侮辱朝廷命官,按大黎律法可是要掌嘴的。”裴显声音不咸不淡,却透着无限威压。 楚慈生已经慌了,若是换成别人,那可不敢打她堂堂县主。可裴显就是个疯子! 当年二房的人逼死了他母亲,他直接提刀去刺杀皇上,要带着二房一起死! 好在他年纪小,皇上身边高手如云,哪里是他能刺杀成功的。皇上念在他父亲祖父的份上,饶了他一命,为此也狠狠责罚了二房,竟然为了爵位将一个七岁小孩逼到如此地步! 今日她若是不服软,裴显说不定会当众抽她的脸,叫她颜面扫地。可若是服软,她以后还怎么在京圈里见人? 谁知此事没完,那边的徐娇娇眼看裴显吃沈万千那套,立马扑倒在地,开始哭喊。 “大哥!您可是喝了我敬的茶,还给了我红封,认了我这个弟媳的!她还让人到处散播我是裴钰的外室!呜呜呜~ 她分明就是没将您放在眼里,公然挑衅您!我受点委屈不要紧,可不能让您丢了脸面呀!” 徐娇娇哭得假模假样,可惊到在场一干装自己不存在的人。 裴显亲自认定的弟媳妇!那这个乐安怎么办?刺激啊! 第20章 扒了他的衣裳! “贱人!你还敢胡说八道!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本县主和裴钰的婚事,裴钰是不要命了,敢瞒着我娶你!” 充当瓜猹的观众们纷纷别开脸,却在暗地里竖起了耳朵。 他们听到徐娇娇说,自己是裴显认定的儿媳时,都相信了她的话。毕竟没人敢在玉面罗刹面前说假话,因为他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另一边他们也有了共同的疑惑——就是啊,裴钰是不想要自己的前途了吗?竟然敢背着乐安县主在外面另娶。另娶也就算了,还带回了京城,这不是找死吗! “裴显,我知道你不喜欢你的二婶二叔,可我还没进门呢,你就故意扶持一个外室来打压恶心我,是何居心!我一定要让我爹参你一本!” 瓜猹们反应过来——原来裴显是为了故意恶心二房啊! 不过这个裴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没成婚呢,外室就闹得满城风雨了。 “恶心你?”裴显轻蔑一笑,清冷的眸子微微上抬,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楚慈生便开始害怕了。“你配吗?光是你的未婚夫,就已经够恶心你了吧?” 徐娇娇在心里为裴显摇旗呐喊,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用轻飘飘的话直接杀死一个人的脸面的! 楚慈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她生硬地转移话题:“不是来查通缉犯的吗?你查啊!我看看你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裴显抬起两根手指一挥,十数名锦衣卫如利箭一样四散了出去。他们动作迅速,眨眼就在偌大的马场散开,成了黑点。 裴显的视线这才落到徐娇娇身上,这个女人跪趴在地上,浑身狼狈,真是让人脸面无光。偏生她还不自觉,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泼妇行径。 “还不起来?” 裴显冷厉的声音让徐娇娇以为自己见到了夫子,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 “丢人。”裴显自喃了一声,旁人没听到,但离他最近的狗腿子头号沈万千可听到了。 什么情况啊! 他睁着一双大眼睛去打量徐娇娇,在他们指挥使眼里,只有“自己人”才配他护着,也只有自己人才算得上他的脸面。 裴显是个很重脸面的人,下面的人若是丢了人,也会让他面上无光,因此是京里出了名的护犊子。 沈万千年纪轻轻能在京里横着走,皆是因为他会告状。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裴显也乐意护着,自然没人敢得罪这个告状精。 裴显现在竟然觉得徐娇娇给他“丢人”了!这不是他恨得要死的二婶家儿子的媳妇吗!怎么他们家指挥使会觉得她丢人! 她就是再丢人,那丢的也是裴钰的啊! 徐娇娇两手无措地站在一边,主要是她现在浑身的味道,都透着难以言喻的......恶心。 北镇抚司办案,封锁了马行,瓜猹们想走都走不掉。一个个只求事不关己地坐在露台上,仰视天空,眼泪倒流。 若是能重来,绝不该选在今日出门! “裴显,今日你若是查不出东西来,我一定会让我父亲好好参你以权谋私!” “那本官等着你爹的请罪书。”裴显幽幽道,他不急不忙地盘着手上的佛珠,指尖在冷风下泛着红。 楚慈生冷笑,“在此之前,裴大人难道不该先替你口中的‘弟媳’,赔安小公子一身衣裳吗?” 一直默不作声想伺机溜走的安业疯狂摆手,他心里将楚慈生这个恶毒的女人骂了千百遍! “区区一身衣裳而已!”安业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裴显睨了他一眼,那视线仿若一座山,压得安业几乎喘不上起来。 谁能想得到,京城出了名的混不吝安家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皇上来了他都能抱大腿撒娇的人物,看见裴显就立马怂了呢! “怎么回事?” 裴显一言出来,在场的人就是再想蛮也瞒不住。而且楚慈生就是想让裴显替徐娇娇出气,好让她得罪更多的人。 要知道能进得来她的马行的人,都是京城内城的人。内城之人,非富即贵,而这样的人也更喜欢抱团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相信明日,整个内城的人都会讨厌徐娇娇了。 在听到楚慈生的婢女言语侮辱徐娇娇的时候,沈万千替徐娇娇气愤,鸣不平! 可听到徐娇娇捡马粪砸人的时候,他差点惊掉了下巴! 就连裴显也被惊得轻咳了一声,以示自己的淡定。随后一双眼睛扫向徐娇娇,视线在她的双手上一触及离,嫌弃得十分明显。 徐娇娇暗暗努嘴,这双手不仅捡过马粪,还拖过尸体,刨过泥坑! 而且人家马儿只吃草,马粪都是根茎团,比起牛粪来都不算啥的。她小时候都是跟着大哥一起去捡牛粪回去当燃料的! 当然,还是第一次徒手,那也是被逼急了呀! “你方才说,要扒谁的衣服?”裴显冷眼扫过去,安业已经软了半边身子——吓得! “我、我不知道她是你弟媳啊!”安业狡辩道,“再、再说了,那也是二房的人啊......” “那是我国公府的人,还轮不到你来践踏!”裴显的声音冷得和这冬日一样,他一肃声,安业的腿都开始打晃。 “我、我错了!我下次绝对不敢了!” “将他衣服扒了!”裴显一声令下,两个锦衣卫手脚麻利地冲上去架住安业,刷刷两下,将他扒的只剩下中衣。 “裴显!你别太过分了!我回去一定告诉我爹,让他参你目中无人!”安业哇哇大叫,他身后的小厮又急又不敢上前。 “安小公子说的什么话,你衣服脏了,本官赔你一件罢了。”他一抬手,沈万千立马过去揽住安业的肩膀,“走走走,带你去买衣服。” 安业冻得鼻涕都出来了,想骂人又不敢骂。身后的小厮慌忙脱下自己干净的衣裳披到他身上,小少爷冻坏了可要他们小命的! 徐娇娇看着裴显几句话的功夫,就收拾了今日为难她的人,心里感触良多。 这就是他们身处的不一样的世界,钱和权,她一样也没有。 这个内城,她待不下去的。 第21章 她和指挥使什么关系? 最敢嚣张的安定候家小儿子都被人拖了下去,在场的人都噤若寒蝉。 楚慈生也没想到,安业竟然这么的指望不上。简直废物极了! “哼!我今日倒要看看,你能在我这马行找出什么人物来!”楚慈生一甩袖子,扭头就要走,见一锦衣卫飞掠而来。 “指挥使,人抓住了!” 楚慈生一惊:“绝不可能!” 沈万千一扬下巴,笑得灿烂无比。 “不可能什么啊,这人我们可是找到咯!乐安县主回去让郡王好好写请罪书哦!” 楚慈生气疯了,“将人带上来!本县主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窝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人是带来了,不过套了麻袋,由两个锦衣卫拖着,看上去气出多进少,命不久矣。 楚慈生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浑身僵硬,原本嚣张的气焰都咽回了喉咙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人已经抓到,裴显起身抬步就走,走了两步,他回首看向徐娇娇,目光里一副“你还站在那做什么”的模样。 徐娇娇狗腿道:“大哥您先走,我这一身味不能冲到您!” 其狗腿谄媚的模样,连周邦家的都自愧不如。 裴显沉吸一口气,气才沉到一半,他又止住,像是怕闻到马粪味似的。 徐娇娇和周邦家的跟着一群锦衣卫的身后溜出了马行,只有楚慈生气疯了。 “从今日起,所有的马粪都给我用桶装起来!” ...... 一身脏污地回了国公府,徐娇娇马不停蹄地把自己洗了个干净,然后拜托周邦家的帮她打听人。 她才喘息一口气,裴钰就怒气冲冲地进了她的院子。 徐娇娇看着没了大门的院子,也很愤怒。这是他家没错,可她允许他进门了吗! “娇娇!”裴钰气得上来就怒吼一声,“你为什么出门!你今日闹得满城风雨,得罪了乐安县主就算了,你竟然还得罪安定候家的公子!” 他粗喘着气,“我跟你说了,我现在正是评职称的关键时机,你这么一闹,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在婚前有了外室,我日后还怎么得皇上的重用!” “裴钰!”徐娇娇冷冷打断他,“我是你的外室吗?” 她一字一句问到。 裴钰心虚地直喘气,不回答她这个问题。 “我问你话呢!我是你的外室吗!” “娇娇,我说了我......” “闭嘴!我不想听你那些虚伪的话!你连承认我是你的妻子都不敢,就你这样的当了大官也没什么担当,你不做官才是百姓的福祉!” “徐娇娇!你别太过分了!”裴钰也怒了,从回京后,她就没有安生过几日。住进国公府后更是变本加厉地试探他的底线。 她哪里知道,自己在听说了她在马行的行径之后,多么的面上无光! 这就是他在漠北娶的妻!让他颜面扫地的妻! “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再出门!你就在院子里闭门思过吧!” 徐娇娇冷笑:“那也要我的院子有门才行!” 裴钰气得脸色发青,拂袖出门,下午就有两个木匠过来给徐娇娇将门修上了。 来她院子的不仅有木匠,还有裴锦棠和剪霜。 “二婶婶!”裴锦棠两眼亮亮的,手上还提着个小食盒。“裁冬嬷嬷做了超好吃的桂花糕哦~” 徐娇娇一看到软软萌萌的裴锦棠,心都软了一大截。 “谢谢棠棠,棠棠真是太乖巧了!” 裴锦棠跳上椅子,一双小短腿悬空晃呀晃的。 “二婶婶,我刚刚听沈叔叔说您在马场拿马粪砸人,真是太厉害了!棠棠好佩服你!” 徐娇娇:“......” 对上棠棠钦佩的目光,徐娇娇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当时也没觉得这么羞耻呀! “棠棠!不可以让长辈为难。”一旁的剪霜道。 裴锦棠嘿嘿一笑,眸子里没了狡黠,满眼都是崇拜。 “棠棠只是在夸婶婶呀!婶婶真是好厉害!” 徐娇娇羞耻极了。 “嬷嬷,我也要成为婶婶这样的女子!”裴锦棠叉腰道,“我才不要学什么礼仪!那些都是为了限制我的行为存在的标准!” 剪霜为难不已,轻声哄着:“小姐怎么能这么说呢?繁文缛节固然不好,可有些礼仪是我们大黎国文化传承的象征呀!” 裴锦棠撇嘴不满,又听剪霜道:“世子爷说了,日后二少夫人和小姐一起学礼仪,我和裁冬会一起教导你们的。” 一旁的徐娇娇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怎么还有她的事啊? 她是个随时准备跑路的人啊,就是学了也没用啊! “嬷嬷,我就不用了吧?”徐娇娇满怀期待地看向她。 剪霜笑道:“可以的,您去给世子爷回个话就行。” “......”徐娇娇噎吧地将桂花糕咽下喉咙,不情不愿道:“那我还是学吧。” “耶!”裴锦棠欢呼起来,“棠棠有伴咯!” 徐娇娇觉得,自己有种被下套的错觉。 “二婶婶,今天棠棠是来给您道歉的。”裴锦棠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徐娇娇,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上次不该用毽子捉弄婶婶,棠棠以为您和二叔叔好,所以才......二婶婶不要讨厌我......” 说着说着,她都要哭了。 徐娇娇忙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二婶婶不会讨厌棠棠的!棠棠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呀!” 虽然她当时猜到了裴锦棠有故意捉弄她的成分,但想想大房和二房不对付,也能理解这个小孩子的立场。 “真的吗?”裴锦棠眨着湿漉漉的小眼睛。 “当然啦!” 裴锦棠跳下椅子抱住徐娇娇的腰,“那我们要做天下第一好哦!” 徐娇娇哭笑不得。 她被裴钰禁了足,周邦家的也不能出院子,她只能试探性问下剪霜怎么出去打听人的事情。 “这个简单,今日沈千户在,我让他帮忙打听下就行。” 徐娇娇受宠若惊,锦衣卫的名声在外,她就是对官职再不了解,也知道锦衣卫的名望。让锦衣卫帮她打听同乡,太大材小用了! “只是小事,沈千户不会在意的。”剪霜摆手道。 徐娇娇想了想,从屋子里拿出一根自己觉得算可以的络子,“那就麻烦沈大人帮帮忙了。” 沈万千得了络子,觉得稀罕。 “还是第一回有女人送我络子哎!我挂哪呢?我的绣春刀上?”他显摆不停,吵得裴显瞪了他一眼。 “指挥使,这个女人和您啥关系啊,为啥要护着?” 沈万千代表全体未眠居,问出了他们都想知道的问题。 第22章 折腾婆母 裴显眼珠往上一挑,他坐着,沈万千站着。看到他这个眼神后,沈万千立马蹲了下来,像只小狗似的懂眼色。 沈万千在跟裴显之前的日子过得很苦,被拐子拐卖周转多地,动辄挨饿受罚。 跟了裴显之后,他无比珍惜来之不易的好日子。裴显“恶名”在外,但沈万千和他处久了发现,裴显的脾气没有那么差,只要不踩他的线,他基本不会发火。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裴显“玉面罗刹”的恶名能止小二啼哭。 事实上,他们北镇抚司的人都很敬畏他这个指挥使。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力出众,更因为他护短。有裴显罩着,只要他们不为恶犯法,在京城横着走完全没问题。 “指挥使,您就告诉我呗~我太好奇了!”裴显纵着他讨巧卖乖久了,养肥了他的胆子,养的他是什么都敢说了。 裴显受不住他撒娇的语气,从书案上抽了一本书砸向沈万千。 “办你的差去!” 沈万千将书放回原位,吐了吐舌头跑了。 裴显捏了捏发酸的眼角,对于沈万千的问题,他自己也不明白。或者是他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 裴显撑着下巴,脑海里在思考,既然自己留下了徐娇娇这么个人,那她除了吃喝以外,总要给他做点事情才行。不然都不值当自己为她撑腰。 沈万千的办事速度极快,晚间徐娇娇才端起碗,未眠居那边就告诉她,她打听的人找到了。 “那我能见一见他吗!” 来回话的婆子面上犹豫了一下,道:“毕竟是外男,恐怕不方便。沈千户说他的妻子也在京城,若是二少夫人想见,明日安排你们见面。” 徐娇娇喜不自胜,连连道谢。 “对了,世子爷让我转告您,从明日起,您要去未眠居跟着剪霜嬷嬷学规矩。” 徐娇娇顿觉苦不堪言,手上的饭都不香了。 悲从心起,徐娇娇连吃了两大碗饭,在吃第三碗的时候被周邦家的摁住了手。 “晚上吃多了不好克化。” 徐娇娇讪讪收回了手。 徐娇娇总觉得,周邦家的对她的态度似乎变了很多。不仅仅是她,整个院子里伺候的婆子都是。 翌日一早,天还不亮,徐娇娇就被两个婆子从香软的被窝里拖了出来。 “今日第一回跟剪霜嬷嬷学礼仪,可不能迟到了!” 徐娇娇痛苦不堪,“你们以往明明能睡到太阳出来的!” “那不是没事吗!现在有事干了!” “我还被禁足着呢!” “哎哟,二少爷的话您当个屁放了就行了!世子爷让您学礼仪,快起吧!” 徐娇娇十分服气这帮婆子的墙头草行为,前几天还在帮着柳氏欺负自己,现在就能狗腿地服侍她穿衣梳发。 这何尝不是一种气节! 徐娇娇被换上了新衣裳,还梳了一个她从未梳过的发型。 “快快快,走了走了!”周邦家的拖着徐娇娇往外走,徐娇娇鬼迷日眼地走了一段路,发现不是去未眠居的方向,立马清醒过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二夫人的院子!”周邦家的道,“剪霜嬷嬷说了,您是二少夫人,侍奉公婆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第一节课教您怎么像婆婆晨昏定省!” 徐娇娇整个人都木了,柳氏那么对她,她还要贴上去做好媳妇?想屁吃呢吧! “我不去!” “不去不行,世子爷开了口的!” 徐娇娇一想到裴显面无表情的脸,身子抖了一下。她就过去看看究竟搞什么名堂,才不是怕了裴显呢! 到了清荷院,柳氏还没有起身呢。 她身为二夫人,没有管家之权,上还没有婆母,每日就是逍遥快活,自然许久没有早起过了。 因此剪霜带着人来叫门的时候,整个清荷院的人都是懵懵的,还没从睡梦里缓过神来。 “二夫人身为二少夫人的婆母,自然要接受二少夫人的晨昏定省!儿媳都来了,她身为婆母还在睡像什么话!婆母要起表率作用!” 剪霜带着人闹了一早上,将睡梦里的柳氏拖了起来。柳氏看到剪霜,敢怒不敢言。 “二少夫人,过来服侍婆母用茶!” 徐娇娇端着茶走到柳氏面前,不喜不怒道:“夫人用茶。” “不对!,手臂抬高,蹲的太低了!”剪霜纠正她的动作,“重来一遍!” 徐娇娇倒也不笨,只是她琢磨出其中的味儿来了。与其说剪霜是一大早来教她如何孝敬婆母的,倒不如说是来捉弄柳氏的。 她故意扮蠢,一个动作学了好多遍都不行。以至于柳氏坐在那饿了一上午!柳氏倒是想开口传饭,愣是找不到机会! 然后又被徐娇娇和剪霜联手灌了一肚子的茶,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她们一走,柳氏直接摔杯大骂:“从卯时初到辰时末,整整两个时辰!我饿了整整两个时辰!气死我了!这个小贱人倒是找了个好靠山,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我留不得她了!” 亲信张嬷嬷道:“夫人别急,眼下着急的是另一件事。这个小贱蹄子昨日出门是为了去找二少爷的同僚,让他给她作证呢。我问了门房,那边打了招呼,今日会带人进门。” 柳氏忙问道:“那人叫什么?可能收买了?” “奴婢打听清楚了,她要找的人叫宋晖,今年二十六了,有一个妻子,之前有个儿子,可惜没养活死了!这个人倒是不容易收买呢,他和徐娇娇那个贱人的大哥是过命的交情!” 柳氏忍不住慌了下神,“若是对质起来,让乐安知道钰儿瞒着她娶了妻,那我们二房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楚慈生不顾裴钰的脸面,大肆宣扬徐娇娇外室的身份,现在裴钰年纪大了,花名在外,除了楚慈生这个早定下婚约的人,怕是无人家敢和他们议亲。 “决不能让乐安知道此事!钰儿今日可有安排?” “少爷今日约了县主出去赏花呢!” “好好好,让他稳住乐安,我再想想别的法子。”柳氏喃喃,旋即道:“去,把裴毅抱来。虎毒不食子,当了娘的人,我不信她不管自己的儿子!” 第23章 她是裴钰的什么人! 早上在清荷院折腾了那么半天,徐娇娇在回去的路上直打哈欠。 “二少夫人,今日您表现的非常好!”剪霜笑看着徐娇娇。 徐娇娇半个哈欠卡在中途,瞬间明白过来。 “世子爷有什么指示吗?”她可没忘记这尊大佛呢,毕竟他当初找上自己,也是因为自己是“裴钰妻子”的身份。 据徐娇娇住在国公府这几日的观察,大房和二房关系势如水火,只能存在一个。而裴显因为某些原因,不能直接灭了二房;而二房眼馋国公府的爵位,得不到也不想放弃国公府带来的尊荣。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您以后也这么配合就行了。”剪霜笑道,“其他的,来日方长。” 徐娇娇听到这句话都快哭了,她只想尽快从这个牢笼里脱身。 徐娇娇的早饭是在未眠居用的,好在裴显不在,不然她觉得这顿饭咽不下去。 可裴显不在,剪霜裁冬二人易没有放过她,光是餐前礼仪就听得她两眼昏花,这饭吃的也没滋没味。 好不容易吃完饭,门房那来报,沈万千带着徐娇娇要找的人来了。 徐娇娇十分高兴,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见客。 孙兴家的媳妇被沈万千带进国公府的时候,忐忑得不行。她是漠北来的,初入京城的时候,只觉得繁华迷人眼。 漠北的肃穆和战事让她麻木,京城的富贵和繁华冲击着她的所有感官,令她有了巨大的落差。 她惶恐不安,不知道是哪个故人要见自己。 等见到穿着锦衣的徐娇娇时,她大吃一惊。 “娇娇?” “孙家嫂嫂!”徐娇娇高兴地将她迎进门去。 打量着这个比她在外城租的房子还大的院子,孙兴家的眼里都是诧异和难以相信。 “你现在住这么大的家啊?”孙兴家的不可置信。 以前她丈夫总和她说,裴钰看上去不像普通士兵,识字会武,还有一口京腔,说不定是富家子弟去前线立功的。 她看着当时和那些士兵混在一起,浑身臭烘烘的裴钰,总不信丈夫的话。现在她相信了,因而心里的落差也更大了。 “这里不是我家。”徐娇娇将自己被污蔑成外室的事情和孙兴家的说了,她恳求道:“只要嫂嫂给我作个证,我就能回家了!” 孙兴家的惶恐不已地看着她,“为啥啊?漠北那地哪里是人能待的!你看俺们家孙兴,拼了命的立功,不就是为了带我们一大家里都出来吗!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咋还想回去呢?” “嫂嫂,你不懂。我原本求的就是一个完整的家,裴钰给不了我,我就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看透了裴钰这个人。 一个不能给她尊重的丈夫,一个出了事只会让自己的妻子委曲求全的丈夫,她留着等过年的时候摆席吗? “这......”孙兴家的知道,有钱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在漠北的时候,他们那有名的乡绅也有几个小老婆。“你陪了裴钰五年啊!你们还有个儿子,你舍得下这么大的房子和你儿子吗?” 房子什么的,徐娇娇不在乎。当断不断,最后还是自己越陷越深。而儿子......她住进国公府这几日,也就是她生病的时候,裴毅来看了她一次。 她让周邦家的打听过裴毅每日在做什么,每次的回复都是在院子里玩。 他被京城的热闹迷了眼,连她这个娘都忘了。既然这样,那就在他最不需要自己的时候离开吧。 “我决定好了,嫂嫂你帮帮我吧!” 孙兴家的面露为难,纠结了好半晌才点头。 “好吧,你和我可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你的事我自然要帮忙的。” 听到她答应,徐娇娇立马让婆子去告诉柳氏,自己找到证人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到证明自己是裴钰的妻子的身份,然后离开京城。 派去柳氏那边的人很快回来了,还带着裴毅,裴毅身后跟了一堆伺候的仆人。 看到孙兴家的,裴毅甜甜地叫了一声“婶婶”。 孙兴家的高兴不已,她没了孩子后肚子一直没消息,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忍不住艳羡。 她心里不明白,徐娇娇丈夫英俊还有军功,现在看来家世也显赫,孩子乖巧懂事,为什么要放着这大好日子不过,回漠北那个地方。 若不是从小和徐娇娇一起长大,知道她不会拿和离这种事开玩笑,她都要觉得徐娇娇是来她面前变相炫耀的了。 “娘亲,祖母说你要离开家,是不是真的啊?”裴毅抬着头望着徐娇娇。 徐娇娇恼火,柳氏这是怕自己证明自身后,让那个乐安县主难堪,用裴毅来逼她服软吗? “是的,娘要回漠北去。”徐娇娇直截了当,“你要不要和娘一起走?” 裴毅一个小孩儿,还不甚明白是非,只知道自己是否高兴。 他一听徐娇娇要走,顿时不高兴了,立马大闹道:“我不要娘走!我绝不让娘离开!” 徐娇娇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从根源上制止他的聒噪。 “你不想和我回漠北,那就跟你爹一起待在京城。等我想回京城了就来看看你。”徐娇娇狠心道。 柳氏知道孩子是她的软肋,那她就更要狠下心来,让柳氏看到她并非那么容易拿捏的人。 而且裴毅来国公府的日子不长,他的两颊已经养出余肉,皮肤也比以前白嫩了许多。他穿着绫罗绸缎,身边奴仆众多,俨然已经成了小公子。 但徐娇娇还没有接受裴钰的身份转变…… 她只是个漠北来的平民,和世家贵胄有着泾渭分明的鸿沟,她深知这一点。她不想委曲求全地留下来,靠丈夫施舍的怜爱活着。 “娘坏!娘坏!”裴毅哭喊着踢打徐娇娇,徐娇娇没有惯着他,一只手就将他拎了起来,对他身后的丫鬟婆子怒道:“看不到你们家少爷哭了吗?还不抱走去哄!” 给裴毅安排的奶嬷嬷忙上前抱住裴毅,忍受着他的厮打哭闹,将人带走了。 “走,去大堂!”徐娇娇的心痛的要揪起来,那是她带大的孩子啊! “娇娇,毅儿毕竟还小,你忍心让他就这么没了母亲吗?你也说了,裴钰有个未婚妻,这后娘进门还能给孩子好日子过吗?”孙兴家的劝道。 “只要那个乐安不是蠢人,不想担上苛待妾室孩子的坏名,她就不会虐待毅儿。而且毅儿是男孩儿,裴钰的母亲护着都来不及呢。” 她这段时间听了不少婆子们都闲聊,知道高门大户的主母最重名声。她离开京城并非完全不联系了,裴毅可以和她来信沟通,若是他受委屈,她这个当娘的肯定从漠北赶回来为他讨说法! 徐娇娇拉着孙兴家的赶到清荷院,裴钰和楚慈生都在。 徐娇娇看着她们一家三口和睦融融,更加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国公府。 “我找到证人了!裴钰,和我去官府写和离书,我们以后一别两宽!” 裴钰怒视着徐娇娇,他真的要被她气死了!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好吗!为什么要离开他?名分真的比两个人在一起还重要吗? 说白了还是徐娇娇不够爱他! 如果徐娇娇真的爱他,怎么会舍得离开他! “娇娇,乐安县主在,你不要再闹了!” 楚慈生摆了摆手,面上不慌不忙,视线直视向徐娇娇:“我乃县主,父亲是郡王。你见我竟不拜!” 她话音刚落,两个婆子就压着二人下跪。 徐娇娇和孙兴家的皆是膝盖一痛。 “好,现在由你来告诉本县主,徐娇娇是裴钰的什么人!” 楚慈生声音威严,压迫力十足,镇住了在场所有人。孙兴家的才抬头对上她的视线,立马撇开,心如战鼓,害怕的不行。 “她、她是……” 第24章 她是外室! 孙兴家的已经被楚慈生的气场吓得抖若筛糠,脑子里一片浆糊。 徐娇娇攥着她的手腕,鼓励道:“嫂嫂,你直接说你知道的就行了,不用怕她!” 徐娇娇有裴显撑腰,面对气场十足的楚慈生时,也只是觉得她是明着仗势欺人。 孙兴家的脑子已经完全转不开了,她浑身只有恐惧。 “说话!”楚慈生厉声道,“我楚慈生的未婚夫,怎么可能去娶一个乡村妇人为妻!” 孙兴家的如当头一棒,立马甩开了徐娇娇的手,哆哆嗦嗦道:“是......” “是什么?你讲话说清楚了!”柳氏也施压道。 孙兴家的垂着脑袋,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指着徐娇娇道:“她是裴钰的外室!” 徐娇娇瞠目结舌,如遭雷劈。 “刘多生!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徐娇娇哽咽不已,“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你嫁给孙兴哥后,我们是生分了一点,可我以为我们的情谊不是时间能淡去的!你为什么要说谎害我!” 孙兴家的蜷成一团跪在地上,面对徐娇娇的指责,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心里的害怕渐渐退下,甚至还生出了一丝丝隐秘的欣喜。 “够了!徐娇娇,这人可是你自己找来的,她都说你是裴钰的外室了,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柳氏猛地一拍桌子,“来人,将这个贱蹄子给我拖下去关柴房去!” 再次被关进柴房,徐娇娇窝回了上次自己铺的茅草上,她哭得伤心,为她以为的儿时情谊。 经历了被最亲密的丈夫背弃后,儿时玩伴的反水给她带来的伤害似乎也没有那么痛。 “哎哟,之前看她信誓旦旦的样子,还真以为她是二少爷在外面娶的妻子呢。原来就是个拿不出手的玩意儿,自己把自己当回事了!” “就是就是,大房那边还抬举她呢!今儿这事若是让世子爷知道了,我看世子爷也不会再搭理她了!” “本来世子爷就是想用她恶心恶心夫人,哪能真认一个村姑当弟媳啊!” 守在柴房外的婆子们的议论声传入徐娇娇的耳朵里,徐娇娇抹了抹脸上冰冷的泪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楚慈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为了自己的性命,她必须离开国公府。国公府不是那么好出去的地方,内外都要士兵把守,就是有了出门的牌子,也有下人跟着她。 更何况,她现在这个境地,怕是要吃一顿磋磨了。 她没指望裴显来给她出头,一次两次就算了,她自己立不起来,裴显也只会觉得她没用,换一颗棋子。 若是不想被二房的人磋磨,她得先让裴显看到自己的价值,然后才能名正言顺地用他的威望。 她也不甘心就这样被人泼脏水,她还有漠北官衙内的婚书为自己作证,她要想办法让人去漠北为自己取来这婚书,证明自己的清白。 “二少爷!”屋外婆子们惊异道。 “开门。”裴钰冷声道,他跨进柴房,看到泪光楚楚的徐娇娇,原本一腔怒气也消了一半。做了五年的夫妻,就算没了起初的你侬我侬,那也是有旁的情谊在的。 “娇娇,你总是这么胡来,若不是今日孙家嫂嫂救了你,你就没命了!” 徐娇娇听着他的话,只觉得讽刺。在他眼里,自己被泼了一盆脏水,反而成了她的保护色? “我早就与你说过,乐安县主是皇亲国戚,我们得罪不起。她能容忍你的存在已经是大度了,你为什么还这么的不懂事呢?”裴钰叹息一声,像是在惋惜。“母亲说的对,你只有吃点苦头,才能清醒过来。这里是京城,不是漠北,没有护着你的父兄,所以你不要再任性了。” 听到他提及父兄,徐娇娇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打碎他的所有牙齿,让他口不能言。 “我会让人给你送被子过来,这几日就先饿着,等你什么时候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什么时候放你回去!” 徐娇娇咬紧了牙关,忍住和他吵架的冲动。至少现在在国公府,裴钰多少还能护着她一点。若是彻底和裴钰翻了脸,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 徐娇娇也想过,自己是他的贫妻,为什么他在京城有个身世容貌都极好的未婚妻,还不愿意放自己走。想了想去,她觉得裴钰是对自己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如此纠缠。 只是他的感情让她无福消受,他只在乎他自己。觉得自己需要她,所以怎么样都不让她走。等她真的听话留在他身边后,不知几时,他又会索然无味,任由她在这偌大的国公府自生自灭。 “裴钰。”在他离开之前,徐娇娇叫住他。“替我谢谢刘多生。” 谢谢她,让她看清了人性,让她明白了更多。 “好!” 裴钰离开后,下人给她送了两床棉被。徐娇娇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想再生病。她的前路未知,身边又都是豺狼虎豹,决不能再生病了。 想到此,徐娇娇竟然生出了一点点的悔意。早知道就听裴显的话了,至少这家伙是真的护过她的。 晚上裴显下值回来,剪霜将徐娇娇的事说给了他听。 “世子,我们可要将她接出来?” 裴显喝着汤冷笑,“你是她娘吗,一直给她擦屁股?” 剪霜:“......” 那您不是当了人家两次爹了? 裴显也恼,这个女人不识好歹。他都给了她两次机会,她还迫不及待地想去证明自身,和裴钰和离跑路。现在被人反水坑害,也是她自己轻敌活该。 让她长长记性,吃吃苦头,才会明白自己的处境,也才能更忠心地为他办事。 “阿爹,我明天可以去看看二婶婶吗?”裴锦棠小心问着。徐娇娇被关了后,她就想去,被剪霜拦下了。毕竟这是二房的家事,大房的人上赶着反而给了二房脸了。 “明日带着纸笔一道去!” 裴锦棠欢欢喜喜,等裴显离开,剪霜不明白地问小主子。 “世子为什么让我们带纸笔?不该送点吃食吗?” 裴锦棠仰着小脸道:“二婶婶做错了事情,当然要写检讨了啊!” 第25章 为了儿子做妾! 翌日一早,裴锦棠吃完早饭,带着剪霜去柴房找徐娇娇。 看守徐娇娇的婆子们看到大房的人,十分为难,既不能得罪,又不能违背柳氏。 主子打架,她们下面这些奴才难做! “多谢棠棠和嬷嬷特意过来看我。”徐娇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不叫你们为难,我们隔着门说说话就好。我很好,柴房确实是能让人清醒的地方,我想通了许多事情。” 裴钰不可靠,裴显也不见得多靠得住。徐娇娇不想将二房这边的下人都得罪死。 剪霜叹了口气,“您想清楚了就好。” 将纸笔留了下来,剪霜和裴锦棠关照了她几句保重身体的话,就离开了。 徐娇娇拿到纸笔的时候,迷茫不已。 她是识字的,在漠北那个什么都贫瘠的地方,她识字就变得格外的醒目。当初裴钰娶她的时候,也是看重她这一点。 漠北没有教书先生,她的字是跟着父亲认的。她和大哥从小都不喜欢学习,但父亲说,战争四起,若是有一日收到家书,问遍全村无人识字,看不懂和寄不出去的家书总会变成遗憾。 打那起,她和兄长才开始认认真真识字。 大哥是为了能写家书报平安,期待来日爬的高了能看懂兵书。 她是为了能看懂父兄寄回的家书,及时回信,告诉他们家里都好。 可如今,三人的小家,只剩下了她...... 徐娇娇提笔写信,将自己这些日子来受的委屈皆写下。信成,她又觉得不妥,换了一张纸,写到“父亲,兄长,你们在那边可好?娇娇过得很好,裴钰带着我回了京城,原来他是世家......” 徐娇娇饿了两天一夜后,终于“服软”了。 裴钰亲自过来接她,将她送回了芙蓉苑。 “娇娇,我希望你这次是真的想明白了。”裴钰沉着声音道。几次被徐娇娇戏弄,他也恼火。 他念着夫妻情分,都不计较徐娇娇让他丢人的事情了! 徐娇娇喝了一口鸡丝粥,冰冷的胃终于有了一丝暖意,人也有了一分活意。 “是的,我想明白了。”徐娇娇道,“你留我是因为你心里还念着我,我不该不知好歹。而且在府上,我吃好喝好,有下人伺候,儿子也有你娘带,我只要做甩手掌柜享福就行了。” “裴钰,我跟着你吃了五年的苦,现在确实该好好享享福了。” 裴钰听着她服软的话,可总觉得她的话有点刺耳朵。 “你能这么想就好。”徐娇娇以前不闹脾气,这次这么犟地要离开他和儿子,也是他没想到的事情。不过既然她“服软”了,后面也好说了。 “乐安县主和我的婚事已经在操办了,我向你保证,她进门之后绝不会打扰你和儿子的生活。只要你不去招惹她,我一定护好你。” 徐娇娇听着他的话,心里冷笑不止。 之前说,等他官职定下来,他就不必怕乐安县主了;现在又说等他们的婚礼结束,乐安不会来打扰她。 裴钰的话,狗听了都要骂他两句。 徐娇娇连和他生气的性子都没了,只有彻底失望,才会不在乎。 “娇娇,我已经说服了母亲,等县主入门之后,就将你抬成贵妾。日后你在府上的待遇都给你最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日饿狠了,方才下肚的粥让她泛起了恶心,她好想吐! “裴钰。”徐娇娇两眼直直地看向他,看得裴钰心下一紧。他竟然不知道徐娇娇冷脸的时候,也叫人这样害怕。 他想到了死去的徐刃,徐刃发起火来的时候,总是这样具有威慑,军中他的下属无不害怕。 “你要逼妻为妾吗?”徐娇娇很平静地问他,这个问题却让裴钰成了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开了毛。 “什么叫逼?娇娇,我是为了给你一个名分!难道你要让毅儿没名没分地在府上吗?他马上就要读书了,若是没有一个正经的出身,所有人都会耻笑他的。你忍心让他受这样的委屈吗?” “裴钰!”徐娇娇打断他的话,她非常平静地说道:“让裴毅受委屈的是你这个父亲,是你不承认我这个妻子,是你让他被外人耻笑,这和我有什么干系? “我受了莫大的委屈,能答应你生活在国公府,你就该知足!裴毅要读书,那是你的责任,你给不了他体面,你就要让我再妥协?我告诉你,不可能!你不承认我的身份,他被人骂私生子都是你的错!” 裴钰粗喘了几口气,他当然明白这是他的错。一步错,步步错! 他原以为徐娇娇那么爱自己,一定会妥协再妥协,哪里知道她现在如此犟骨! “好,毅儿的事情暂且不论。难道你要没名没分地住在这里吗?” 徐娇娇一副“见鬼”地样子看向他,“究竟是我没名没分,还是你不肯承认我的名分?” 裴钰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忙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心疼你被外人骂是外室。良妾好歹有个名头,外人不会再说你的闲话。” “旁人嚼舌根又不会在你耳边说,我又不贱贴上去让别人骂。你让我做妾,不是告诉外人你心虚了?” “......”他从未发觉过徐娇娇如此伶牙俐齿!他竟然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好好,既然你愿意被人骂外室,那我也无话可说,左右面上无光的不是我!” “那当然,在外人看来,我和你又没什么干系。只有夫妻才荣辱一体嘛。” “......” 裴钰被气得拂袖离开,徐娇娇立马抱着痰盂狠狠吐了一场。 贱男人,她以前就是太给他脸了! “是不是饿得脾胃不好了?我还是给你盛点白粥吧!”周邦家的关心问道。 “不要白粥,我要吃红烧肉!” 她要吃得好好的,养得壮壮的!叫他们那些人欺负不了自己! 周邦家的看着她眼里冒出的火气,劝慰道:“唉,女人嘛,受委屈是应该的。我看二少爷心里是有你的,可你这么呛他,岂不是把他推远了?这女人,没了男人的宠爱可不好过活的。” 徐娇娇看着周邦家的,过了会儿才问道:“她们一直喊你‘周邦家的’,我还没问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田喜妹。”她想了一会儿才说出这个几乎被她忘记的名字。 “好,田嫂嫂,麻烦去厨房给我来一碗红烧肉!” “......” 第26章 徐姨娘 徐娇娇的“豁达”是的院子里婆子们都看不明白的,也不明白她一个普通女子,哪来的胆气和她们二少爷吵架。 背地里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她们归结于徐娇娇得了失心疯。 哪有女人不靠男人过活的呢?没了丈夫的偏爱,这个府上有的是人推墙头。 徐娇娇不在意是否有人要推她这个墙头,因为她就没想过要在国公府久待。 她连吃了三天的红烧肉,可把自己的起色养起来了点。然后没事人一样去了未眠居,跟着剪霜学礼仪。 “我仔细想过那日的事情,县主胸有成竹,就好像知道结果一样。刘多生是沈千户送进国公府的,可她进府之后接触到的人,有带路的丫鬟,有我和我院子里的婆子们。我觉得我院子里有内鬼。” 徐娇娇对着裴锦棠道,两个人缩在一块儿吃糕点,看上去偷偷摸摸的。 “有内鬼太正常了。”裴锦棠有过来人的口吻道,“毕竟婶婶你在府上没有自己人。你看看未眠居里伺候的人,都是阿爹母亲留下来的,都忠心耿耿。” 徐娇娇叹息一口气,都说大户人家的腌臜事多,她还不信,现在不信也信了。 “我得想个办法,把这个人揪出来。”不然吃喝拉撒都被人汇报出去,她还有点隐私吗! “要不让剪霜嬷嬷帮你呀!”裴锦棠提议道,“剪霜嬷嬷调教人非常厉害!” 两个人对视,非常同意这句话,因为她们两正在被“调教”。 “二婶婶,你检讨写得如何了?” “什么检讨?” “哎呀!上次给你送了纸笔,就是让你写检讨的呀!”裴锦棠着急道,“每次我做了蠢事,阿爹就会让我复盘,然后写检讨。你快点写完交给阿爹看,不然阿爹会生气的!” 徐娇娇沉默,她以为自己做了这么大的蠢事,裴显面上无光,现在已经不想管她的死活了。竟然还给她了台阶? “写写写,这就写!”徐娇娇当场完成了一页纸的心得反思。 “咦,你的字可真丑。”裴锦棠嫌弃不已。 “在我们那,认识字就已经很厉害了!”徐娇娇挽尊道。 一大一小吵了半天嘴,屋子里热闹极了。 剪霜也忍不住和裁冬感慨:“咱们屋子里要是有个女主人,说不定也能这么热闹。” “世家贵女里,能和小小姐玩成这样的,怕是没有。”裁冬戳破她的幻想。 “谁说得准呢!” 两人说了会儿话,外面通传裴显中午回来吃饭了,剪霜裁冬二人连忙让小厨房再加两个菜。 他们院子里的菜也是从大厨房领的,徐娇娇来之前,倒是不用添菜。徐娇娇来这边吃饭后,每每都能收尾,让她们吃惊。 裴显进了院子,听到屋内的嘻嘻哈哈的声音,看向裁冬。 “谁在?” “二少奶奶在,小小姐在教二少奶奶下棋呢,两个人玩得开心。” 裴显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午饭送书房来。” 裁冬道是,然后去安排了。 裴显进了书房,书案上摆着一张鬼画符的纸,还有镇纸压着。 裴显垂下眼看了一眼,开头就写着“检讨书”三个字,后面他就不想看了。无他,字丑的他眼睛疼。 裁冬进来送饭的时候,裴显问她:“这是徐娇娇写的?” “是的,虽然二少奶奶的字写得不甚好看,但她识字也是很厉害了。”裁冬为徐娇娇说话,生怕裴显用字丑来为难她。 “这才几日,就能让嬷嬷为她说好话了?” 裁冬一哽,“是老奴觉得徐姑娘可怜。” 裴显并不想听这样的话,这个世上可怜的人很多,想要自己没那么可悲,就要自己立起来。 “从今日起让她每日写二十张大字,交给锦棠检查。” 裁冬点头应是,退了出去。 裴显就是嘴硬,知道裴锦棠喜欢徐娇娇,所以找借口让徐娇娇来陪裴锦棠玩儿。 也是,像裴锦棠这样大的姑娘,寻常世家里的主母,说不定已经带她出去应酬了。可裴显职位敏感,家里又没有女主人,裴锦棠就一直养在后院里,出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唉,都是可怜人儿,凑在一块儿惺惺相惜罢了。 得知自己要开始练字之后,徐娇娇苦不堪言。她的“老师”竟然还是裴锦棠! “哈哈哈!二婶婶羞羞!”裴锦棠难得高兴。 “是是是,二婶婶羞羞。还是棠棠的字写的好看!” 徐娇娇无奈一笑,看到小姑娘这么开心,那颗慈母之心也得到了慰藉。 裴毅虽然年纪小,可他很像裴钰。哪怕和裴毅待得时间最久的,是她这个母亲,可徐娇娇总有一种无力感。 她对裴毅说十句话,都抵不上裴钰说的一句话。她在裴毅的面前,毫无威信可言。 面对裴毅的时候,她总有一种用竹篮打水的感觉。无论自己在他身上倾注多少爱,总是装不满这个孩子,得不到他的回馈。 可裴锦棠不一样,她会及时给她反馈,一个甜甜的笑容,一盘她舍不得吃要给她分享的糕点...... 虽然裴锦棠鬼机灵一个,起初还欺负过她,但她的情感是真真切切地温暖着她。 晚上拿着几张空白的大字纸回芙蓉苑,院子里的婆子们都回下人住的偏房了。现在天黑的早,晚上还冷,她这个不算主子的人,伺候起来自然不尽心。 倒是田喜妹听到动静探头看了她一眼,“回来了啊,灶上留了热水给你洗漱用,早点擦擦躺下吧!” “谢谢嫂子!”徐娇娇回以真诚的笑容。 徐娇娇刚洗完脚,准备躺下。她的院门就被拍得啪啪作响,睡前的好心情也没了。 不过她不急着出去,而是悄悄开了道窗缝,看到偏房出来个婆子,脚步飞快地去开门。 “来了来了!别敲了!” 徐娇娇意识到院子里有内鬼后,就一直瞧瞧关注院子里的人。这个婆子,平时干活总偷奸耍滑,今晚天这么冷,她竟然这么快就爬起来给人开门。 徐娇娇可不信她没鬼。 “徐姨娘呢!下午夫人就等着她去请安了,竟然让夫人等到现在,还有没有规矩!” 第27章 找你的徐姨娘去! “徐姨娘才从大房那回来。” “她一个外室能做姨娘就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竟然还敢乱跑!我一定要告诉夫人去,叫她好看!” 徐娇娇听着她们一唱一和,将门梢和窗梢放下,然后吹了灯,上床。 看到屋内熄了灯,二房来的婆子火冒三丈。 “去,叫她起来!夫人还等着呢!” 开门的婆子忙过去敲门,发觉徐娇娇栓了门,又去推窗,但也推不动。 她将门拍得震天响,“姨娘,夫人请你过去!” 叫唤了几声,屋内都没动静,婆子也来了脾气,语气不善。 “徐姨娘,你现在是让我们难做吗!你不去,到时候夫人会罚我们的!” “别吵了!”田喜妹披了衣裳走到门口,轻声问道:“徐姑娘,夫人派了人来找您。” 徐娇娇这才回话:“找我吗?我怎么只听到她们在找‘徐姨娘’?” “徐姨娘叫的就是你!”来通知的婆子恶声声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成了姨娘?”徐娇娇冷笑道,“你们找徐姨娘跟我有什么干系,你们爱上哪找上哪找去!” 说完她又放缓了语气,道:“田嫂嫂,你回去休息吧,就是受罚也轮不到你。” “徐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大黎讲究百善孝为先,夫人可是你的母亲,叫你去你不去,是不孝!”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不过徐娇娇吵架就没输过。 “母亲?什么母亲,我不认得。我又不是裴钰的妻,又不是他的妾,我做什么孝敬他的老母,他老母就是马上死了也用不着我披麻戴孝。你们倒是好着急,你这么着急,这姨娘你去当吧!” “徐姨娘!你放肆!” “一无官府凭证,二无人证,谁能作证我是裴钰的姨娘,你们先是泼我脏水,说我是外室,现在又要逼我为妾,真是毫无下限!”徐娇娇以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 她没有官府文书证明自己是裴钰的妻子,他们也没有文书证明她是妾! “小少爷就是人证!” 徐娇娇冷笑道:“那又如何?生了个孩子而已,就一定是你们国公府的妾啊?你先证明这个孩子是我和裴钰的吧!” 婆子被堵得两眼一黑,没想到徐娇娇竟然敢说孩子不是裴钰的! 她在国公府当差这么多年,只听过外室拼了命的要用孩子进府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徐娇娇这种,让他们证明孩子是裴钰的! 她知不知道她这话意味着什么!她的荣华富贵可就都没了! “赶紧滚,大晚上不让人睡觉,你亏心事做得也不少吧,怎么不怕回去的路上遇到孤魂野鬼呢?” 婆子又气又惊,只得回去这么回禀柳氏。 柳氏气得不轻,“这个小贱人!若不是为了我的乖孙的前程,她就是想做姨娘也做不得!还敢给我拿乔!” 婆子哆哆嗦嗦道:“她还让我们先证明,小少爷是少爷的种呢......” 柳氏听了,两眼一黑,“去!快去问问钰儿!” 裴钰匆匆赶来,一身寒霜。 “母亲!我说了娇娇不愿意做妾,那就这么养着她,你做什么还要去招惹她!本来毅儿身份就敏感,您还逼得娇娇说出这样的话来,您让毅儿以后还怎么立足!” 柳氏恼火,“我这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和孙儿!现在他是不是你的种都不知道!” “毅儿就是我的儿子,娇娇的为人我很清楚。若不是被你逼狠了,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母亲以后不要再插手我和娇娇的事了,越帮越忙!” 裴钰沉着脸,叫嬷嬷抱着睡着了的裴毅一起离开。 “毅儿放在我那儿养吧!” 裴钰一走,柳氏哭喊道:“我都是为了谁啊!我都是为了这个家啊!都是那个小贱人!她好歹毒!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认了!” 张嬷嬷安慰道:“夫人快别哭,今晚的事情决不可传了出去,不然小少爷的身份立不住,上学的事情就更不好办了。芙蓉苑那边的下人需要好好敲打!” 将屋子里的人警告一通后,张嬷嬷让人都下去,她又劝道:“少爷说的没错,那个女人既然不愿意入府为妾,那就算了。 “少爷现在还念着她的好,又是逼着她给县主让位,心里自然愧疚不已,您何必在这个时候立婆婆的威风呢?她心里是不将您当婆婆的,不然也不能说出这样恶毒的话,叫二房不得安生。她就是在报复!” “你说的对,她就是故意的,我差点就疑心我的孙儿了!” “毅儿少爷瞧着和少爷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怎么也不能认错!”张嬷嬷宽慰道:“少爷说了养在府上,您就别管了,左右不过一张嘴的事情。找人看着她,不叫她翻出风浪来。等少爷和县主完了婚,新婚燕尔,两人浓情蜜意自然将这前妻忘得一干二净,到时候让她死,就干净了!” 柳氏揪着的心这才舒展开,“不错不错,当务之急是将县主娶进门,那个女人我不管了!” 翌日一早,张嬷嬷亲自去芙蓉苑敲打了一番伺候的婆子。这些人原本就是跟过柳氏的,自然知道柳氏的手段,受了敲打后,当然不敢声张。 张嬷嬷也是打了巴掌再给颗甜枣,每个人都给了赏钱,然后风风光光的走了。 徐娇娇见她走了,快速走进偏房,问田喜妹哪个是昨晚开门婆子的床铺。 田喜妹指了一指,她立马将对方的东西打包,扔到了院子外面去。 “徐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婆子大骇。 “昨晚叫徐姨娘不是叫的很亲切吗,我以为你主子是徐姨娘,就不让你在这里伺候我了。你去找你的徐姨娘吧!”徐娇娇将大门一关,“谁敢放她进来就和她一起走!我这院子里也不需要人伺候!” 众婆子讪讪的,她们私底下都知道那个婆子悄悄给夫人递消息,纷纷恨自己没有抢先。 可没想到徐娇娇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且处理方式如此粗暴,这就是告诉全府的人,这婆子吃里扒外,以后谁敢用她啊! 她们又有了点小庆幸。 “徐姑娘,开门啊!小少爷来找您了!” 第28章 儿子让她当姨娘! 才关上的大门又被人拍得“嘭嘭”响,这声音如击鼓似的敲在众人心头。 “娘亲!你开门!” 门外传来裴毅的声音,声音软软的,但带着点怒意。 徐娇娇将院门打开,裴毅看到许久未见的母亲,不是冲上去抱住她,和她撒娇。而是大声质问她:“祖母说娘不愿意给阿爹当姨娘,为什么啊!” 徐娇娇满心的慈母心肠逐渐变硬。 “我为什么要给你爹做姨娘?”她平静地反问回去。她的内心不停对自己说:“裴毅一个小孩子,能知道姨娘是什么吗?定是那个老虔婆又挑拨他们母子关系!” “你不给爹做姨娘,我怎么名正言顺地做小少爷!”裴毅气呼呼道。 院子里的婆子们悄悄退了下去,她们在国公府这么多年,又听了徐娇娇和裴钰吵架的墙角,基本都能猜到事情的原委。 裴钰想逼妻为妾,给更有权势的乐安县主让位。徐娇娇无娘家撑腰,只能吃下哑巴亏。 她们小团体内部默默达成共识——权当不知道。 毕竟她们帮不了徐娇娇,也不想看人笑话。 徐娇娇听了儿子的话,心脏无比地难受,却还是蹲下身和儿子齐平,看着他的眼睛道:“那你祖母有没有和你说,是她不认我呢?我和你爹可是夫妻,你祖母不认我这个媳妇,害得你不能读书。” “徐氏!你对我们少爷胡说八道什么呢!”裴毅的奶嬷嬷迅速抱起裴毅,一个小丫鬟上前捂住了他的耳朵。 徐娇娇立马佯装伤心欲绝,哭喊道:“她不让我们母子见面就算了!还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啊!毅儿啊!娘那么疼你!娘恨不得把心掏给你!你怎么能怪娘啊!” 裴毅被捂着耳朵,但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他虽然小,没什么辨别是非的能力,可感情上来说,他更亲徐娇娇一点。看着娘亲如此痛苦,他也哇哇大哭起来。 奶嬷嬷忙带着孩子回去,不敢再留。 偏房内的众婆子唏嘘。 “虽然是漠北来的,可她是真厉害,叫人吃瘪的能力头一个的厉害。” “是啊,和二少爷吵架能堵得二少爷一句也说不上来。” “本来以为她看到小少爷,就软了。没想到她这心肠是硬的下来。” “还是小少爷先伤了当娘的心,夫人随便说几句话就把小少爷推出来当枪使,逼着她当妾,她若是狠不下心来,以后就是被夫人压着,再翻不了身了。” “本以为她上不得台面,现在看未必。我日后还是对她恭敬点吧,万一真叫她逆风翻盘,日子总能好过点。” “我也是,周邦家的,你是不是早就看出啥来了,才那么献殷勤?” 田喜妹冷哼一声,心里骂她们墙头草。 不过她还是道:“在这个府上,只要向着世子爷准没有错。” 众人才恍然回神,徐娇娇是裴显撑过腰的! 主要是裴显这个世子爷,这么多年来在府上几乎不发号施令。大房那边又有王氏留下来的人严防死守,将大房的日子过成了独立一片天。她们这些下人才都去巴结二房的柳氏。 这么多年,她们都快忘记国公府的真正主子是谁了! “看来她入府不是偶然,世子爷给她撑腰,也是想借机敲打我们。”一个婆子惊魂未定。“还好我现在在这儿!” 上次被柳氏一闹,她们这些人满腹牢骚地留在了芙蓉苑伺候徐娇娇,回头这么一看,徐娇娇说不定是她们的福星呢! 至少她们现在勉强算得上大房的人了! 一大早,徐娇娇被儿子搅和了好心情,到了未眠居也是强颜欢笑。 剪霜等人听说了昨晚和今早的闹剧,都没在她面前提这糟心事。倒是裴锦棠从自己的妆匣里拿出一根小木簪,欢欢喜喜地戴在徐娇娇的发髻上。 “送给婶婶!”小姑娘一笑,露出了豁牙。 徐娇娇看到裴锦棠的豁牙,一早上的坏心情立马烟消云散。 “哈哈哈,我们棠棠换牙啦!” 裴锦棠立马捂住嘴,哼声道:“都是昨晚裁冬嬷嬷给我做鸡架吃!” 裁冬立马戳穿她:“还不是小小姐闹了好几日,非要吃凉拌鸡架!这么冷的天,哪能吃凉拌的!豁牙了好,长长记性。” “......”裴锦棠委屈极了,一张小脸都皱巴了。 “没事儿,换乳牙嘛,过些日子就长出来咯。”徐娇娇哄了她好一会儿,裴锦棠才又开心起来。 裴锦棠高兴了,又拿出一箱子的积木让徐娇娇陪她玩儿。 玩了半个时辰,两个人都被剪霜拎起来去学礼仪,一上午过去,两个人饥肠辘辘地吃了一大碗的饭。 “哎哟,自从二少夫人来了,小小姐食欲都比以前好了!” 徐娇娇:“......” 怀疑你们在说我能吃,但是没有任何证据。 她在未眠居吃的要比在芙蓉苑里多,因为未眠居的伙食特别好。虽然都是在大厨房拿菜,可大厨房的下人也是会看人下碟的。 徐娇娇院子里去领饭菜,只有一个荤菜,四个炒菜并一碗汤。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还有几个婆子呢! 为了让婆子们吃饱饱,她在未眠居就多吃点,这样晚上回去就能少吃点了。看她多为人着想!才不是她好吃! 吃完午饭,裴锦棠拉着她一起去她的小屋子里睡午觉。 徐娇娇不困,将她哄睡着之后,出门吹吹冷风醒醒神。她在裴毅那的失落,在裴锦棠这里得到了慰藉,可裴毅终究是她的亲儿子。 她怅惘,痛苦,又没有办法。在这个府上,裴毅想见她轻而易举,可她想见裴毅,难如登天。 在旁人眼里,她或许是个狠心的母亲,毕竟她对裴毅说的话那么伤人。可哪有人看到她遍体鳞伤的心了呢? 难道孩子对一个母亲的伤害,都是这个母亲活该吗?身为母亲,她就要一直受着,忍让吗? 好像全天下的人都默认,一个母亲为孩子付出是她必须做的事情。他们歌颂母亲的伟大,让她们挡在儿女的苦难之前,牺牲自己,成全孩子。 裴钰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来逼迫徐娇娇退让。 可他完全忘记了,徐娇娇自小没有母亲,她是父亲和兄长带大的。她骨子里是男子那样的决绝,一旦认定,就绝不会回头。 她会痛苦,却不会耽于痛苦。 徐娇娇躲在墙角哭得太专注,以至于没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一道严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哭什么?你丈夫死了?” 第29章 她的身世 徐娇娇被这声音吓得身子一哆嗦,仰头对上裴显的骇人的视线。 “呃!”徐娇娇没忍住打了个哭嗝,然后控制不住地又“呃”了几声。 徐娇娇怔住了,她被裴显吓到打嗝;裴显也愣了一下,他自认自己现在的形象还是蛮“慈眉善目”的,竟然光凭声音就将她吓成这样。 “大哥,呃!”徐娇娇立马捂住嘴巴,一双泪眼看着裴显,婉转动人。 可惜裴显是个还没开窍的男人,他还体会不到泪美人的意境。 “怎么在这里哭?” 徐娇娇连忙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天太冷,她睫毛上的泪珠子都冻成了冰晶。 “我就是想家了。” 裴显不语,看了她一眼抬步回了自己的屋子。 徐娇娇看着他宽阔挺拔的背影,觉得她这个大伯哥奇奇怪怪的。 裴显屋内没有丫鬟伺候,裁冬见他回来,问他要不要用饭。 “不必了。”裴显捻动佛珠,“她头上的簪子是怎么回事?” “哦,那是小小姐送她的。”鸡翅木内灌金配重的簪子,价值不菲。裴锦棠在自己妆匣里挑了半天,才挑出这么个老气横秋的簪子。 最主要的是,徐娇娇不识货,送出去毫无负担。 裴显嗯了一声,用手撑着太阳穴,表情痛苦。 裁冬以为他没什么事,准备下去的时候,听到他又开口问道:“嬷嬷还记得父亲战死时的事情吗?” 距离敬国公的死,已经过了十几年,可留在他们心上的伤从未愈合。 “当年南境不稳,皇上派国公爷去镇压,国公爷对南方地形不熟,无意身中瘴毒离世。” 这是当时朝廷给敬国公府人的交代,至于真相如何,无人知道。随敬国公去南境的高级将领基本都死在了那里,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徐士儒,以通敌卖国之罪流放漠北。 “嗯,你下去吧,我歇会儿。” 裁冬退下,裴显一人坐在屋子里,屋子里地龙烧得旺,可他还是手脚冰冷。 调查徐娇娇的身世只是个流程,没想到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 七岁之前,他因为身体不好一直被养在安度寺。父亲出征,母亲也长宿在寺院陪他吃斋礼佛。 七岁是他生命中最痛苦的时间节点,父亲战死,母亲伤心过度,小产后抑郁投湖,长姐为了保下国公府的家财,进宫当了嫔妃,整个国公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在七岁这一年失去了父母,也失去了长姐。 他一度很恨徐士儒,恨他通敌卖国害死了父亲,恨他毫无大黎将士的骨血向外邦人臣服。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翻阅卷宗发现,当年徐士儒逃脱死刑不仅仅是证据不足,还有当朝无数大儒求情。 若他真的是个卑劣的人,会让那么多人为他铤而走险吗? 调查徐娇娇的身世后,他看到了徐士儒的下半生:流放到漠北的第一年,西戎来犯,他被推上战场;流放漠北的第五年,他攒下的军功让他销了贱籍,而后任漠北十万兵马总教头,最后战死在两年前。 父亲的死透露着一种诡异,而他唯一幸存的部下徐士儒也死在了漠北。 多年后,二房的裴钰带回来一个女人,恰恰是徐士儒的女儿。 这世上哪里来那么多的巧合! 他更偏向于父亲的死,和二房脱不了干系! “姑姑。”裴显唤了一声,在外头的裁冬听到声音很快进来。 “怎么了世子爷?可是头又疼了?老奴给你按按头。” 裴显摇头,将徐娇娇的身世说给了她听。裁冬惊愕不已,“世子说的对,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的巧合,国公爷的死一定和二房脱不了干系!” 裁冬一向偏心,唯裴显是从,她对裴显的想法只有赞同,从不反对。 “姑姑看顾好她,裴钰将她带上京城,说不定有旁的想法。” 裁冬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你放心,绝不叫她出事!” 说完,她很是唏嘘:“当年徐将军还和夫人开玩笑说,他有个女儿,可以嫁到咱们国公府来当媳妇。没想到她确实嫁过来了,嫁的却不是您。” “......” 面对裁冬姑姑有意无意的催婚,裴显已经养出了间歇性耳鸣的病症,比如现在,他就当听不见她说的话。 “她院子里都是些粗使婆子,这可不行,我再拨两个会拳脚的丫鬟去伺候她!”裁冬斗志昂扬道,好似这样就能帮助裴显找到当初害敬国公的凶手一样。 “您看着办吧,我歇会儿。”裴显和衣在美人榻上躺下,可闭眼都是一幕幕猩红。 大房一片安宁,二房那鸡飞狗跳。 裴毅被徐娇娇刺了一下后,回去哭闹个不止,连裴钰亲自哄都没有用。 柳氏听说了,心疼不已地跑到儿子的院子里去哄孙子。谁知道一向喜欢自己的孙子,根本不让她靠近。 “娘说了,都是祖母不认娘亲,所以毅儿才没学上!祖母坏!” 柳氏大吃一惊,裴钰也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柳氏昨晚挑唆裴毅,想让他逼着徐娇娇自愿做姨娘,这样孩子的身份就不用愁了,也能将她彻底按死在姨娘的位置上。 哪里能想到,徐娇娇竟然反过来挑唆她和亲孙儿的关系! “徐氏这个贱人,我真是和她八字相冲!”柳氏骂道。 裴钰面色阴沉,“母亲,您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吗!” 柳氏本来就伤心,又听到儿子的责备更是难受。 “我教的难道不好吗!你说我教的不好,我还不是把你教出来了!” 裴钰气得无话可说,“娇娇再怎么说也是毅儿的生母,生他养他五载,您让他去逼娇娇做妾,会寒了他们母子情谊!” “寒了又怎么样!反正毅儿以后会有个厉害的主母当母亲!她一个漠北来的乡下村姑,能为你生孩子是她的福分!” 柳氏不知道其中利害,裴钰知道他说的话,母亲会阴奉阳违,无可奈何之下道:“我不与您争辩,晚上让父亲和您说!” 然后将柳氏配给裴毅的下人都罚了一遍。 “裴毅,噤声!不许再哭,爹带你去给你娘道歉!” 第30章 我是你娘,可我不欠你! 徐娇娇领着两个漂亮大气的丫鬟往芙蓉苑去,她三步一回首,两个丫鬟冲她笑得灿烂。 徐娇娇不好意思地回过头去,走了几步后又反复这个动作。 两个丫鬟一个叫春生,一个叫春禾。模样标志,行动间端庄大气,徐娇娇觉得自己和她们在一块儿,她才是个丫鬟,她们是小姐。 徐娇娇不免想到了在同福巷时,她看到的楚慈生的丫鬟,那手伸出来都是水灵灵的。 “这两位是裁冬嬷嬷派来照顾我的......”徐娇娇向院子里的婆子们介绍春生春禾,愣是说不出“丫鬟”两个字。 “奴婢春生/春禾,见过几位嬷嬷。” 众婆子受宠若惊。 国公府的下人那也是有等级的,春生春禾一看就是一等大丫鬟,而她们都是粗使婆子,要不然也不能这么轻易的就被柳氏舍弃了。 “呃......以后这两位就在我们院子里住下,屋子......”徐娇娇甚至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将屋子让出来。 “不必二少奶奶为难,奴婢和春禾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徐娇娇听她这么说了,挠了挠头进了屋子。她的屋子里没有地龙,炭火才烧上,还有点冷。 她拿出针线开始绣花,等着晚饭来。 她想过了,自己在这个京城没有银钱是不行的,裴钰那个渣男吃一堑长一智,已经不给她现银了,只能自己偷偷攒。 她在漠北的时候,可以在军营里帮忙治疗伤兵赚几文钱,勉强认识几味药材,那点本事凑合可以去医馆打杂。 但她打听过了,京城女子谋生很难,有点关系的都去了大户人家做事,基本没有在外面打零工的。因为京城人“好脸面”,觉得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有失身份;且京城女子多貌美,在外行走容易勾引男人犯罪。 徐娇娇听到后面的理由时,她都错愕了,甚至天真的问剪霜:“男人犯罪为什么约束女人?搁我们漠北,把它们统统阉了!” 剪霜微微叹息,“京城地界,墙上掉下片瓦都能砸倒两个五品官,你以为普通人敢知法犯法吗?除了叫自家姑娘藏在家里,还能有什么法子。” 徐娇娇:“......” 所以她想了许久,绣娘就是个不错的活计。虽然她现在还不会复杂的花纹,但这几日每日都向院子里的婆子请教京城常见的绣法,也长进了许多。 她还打听了,国公府有自己的针绣房,里面的绣娘都是京城一顶一厉害的人物,她打算先做点东西讨好一下裴锦棠,然后再求求裴显,说不定就能同意让她去偷师了。 “二少夫人,奴婢可以进来吗?”外头春生问道。 “进来吧!” 春生进来后打量了下屋内的陈设,继而问徐娇娇:“院子里该有个管事嬷嬷,二少夫人觉得谁合适呢?” 徐娇娇这才了解到大户人家这么讲究,一个院子里有管事嬷嬷、教引嬷嬷、粗使婆子、粗使丫鬟和贴身伺候的大丫鬟。 她院子里简直是一群“虾兵蟹将”。 “我觉得田嫂嫂的人挺好的。” 就这样,周邦家的成了芙蓉苑里的管事嬷嬷,月银从二两涨到了十两。田喜妹不可置信,连带着院子里其他婆子都诧异万分。 春禾点了几个人去了库房,照着少夫人的派头支取了屋子里的陈设,还叫严嬷嬷将徐娇娇这个月的月例也支出来。 严嬷嬷看着春生,不敢反驳地在二房头上又添了一笔账。 裁冬亲自调教了四批丫鬟,按“春夏秋冬”排辈分,“春”字辈单挑出来,除了家世不行外,可以和京城所有贵女平分秋色。她竟然安排了两个春字辈的丫鬟去伺候徐娇娇,难以置信。 严嬷嬷惊愕之余,立马传信送进宫里去。 春生春禾到院子里不过一个时辰,整个芙蓉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屋子内的陈设尽数换成了一等货,徐娇娇觉得布料很好的床幔换成了一匹百两的绡纱。徐娇娇摸着料子,心想自己这是睡在银子堆里啊! 不过这绡纱确实好啊,之前的床幔放下后,只觉得不透气,闷闷的。这绡纱不仅透气,还有种朦胧的美,若是床上有人,有种雾里看花的朦胧美。 “给、给我用的?”徐娇娇头一回用这样好的东西,人都开始飘飘然了。 “您是主子,自然按主子的分例给您安排了。”春生笑道。 不仅仅是屋子里,就连院子里长出来的杂草也被清理干净了,整个院子焕然一新。 “您屋子后面的池子,奴婢明日叫人来将水草处理了,开春后撒上芙蓉花的种子,到了夏日芙蓉花再开,定然好看。” 徐娇娇想的是——明年夏天就有藕吃了,不过自己可能已经跑路。 吃完晚饭,徐娇娇想洗洗躺下,被春生春禾两人拎起来去散步。 “大晚上这么冷,散完步回来脸都僵了!” 春禾拿出一件厚实的斗篷,“不行,您吃这么多,不消食伤胃!” 迫于无奈之下,她被架着出门。才到院子门口就遇上了自己的冤家丈夫和儿子。 “娇娇!”裴钰叫住她,“我带儿子来向你道歉。我母亲她在毅儿面前说了不对的话,让毅儿伤了你的心,是毅儿的不是。” 徐娇娇看向缩在裴钰怀里的儿子,他双眼红肿,还在抽抽搭搭,看到徐娇娇害怕地抱紧了裴钰的脖子。 “我知道了,没有别的事情你就回去吧。” 裴钰看到了徐娇娇身后的两个丫鬟,心下十分诧异。这两个人明明是丫鬟装扮,气质却不输他见过的名媛千金们。 “我知道你想毅儿了,今日让毅儿宿在你这儿陪陪你吧。” 徐娇娇后槽牙咬得紧紧的,心里恨死裴钰这个自私自利的男人。 “裴钰,收起你的虚伪好吗?我们已经撕破脸了。” 裴钰的面皮一僵,沉着气道:“你生我的气,也不该迁怒我们的孩子!” “你拿孩子在我面前作筏子,有考虑过会不会伤到他吗?”徐娇娇直勾勾盯着裴钰嗤笑一声,然后看向裴毅道:“裴毅,你爹想用你勾起我的心软,让我为了你委曲求全留在这里,逼妻为妾。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不会为了你委屈自己,我是你娘,可我不欠你!” “徐娇娇!当着孩子的面你在说什么!”裴钰暴怒道。 第31章 别怪她辣手摧花! “我说的什么话,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拿孩子做捅向我的刀子时,就该知道刀可能会卷刃。”徐娇娇直视他愤怒的眼神,“我只是在告诉你,不要再拿孩子来拿捏我。你拿捏不了,也只会伤了我们以前的情分。” 裴钰一副受伤不已的模样,难以置信地看着徐娇娇,他声音悲戚:“娇娇,你是不要我和毅儿了吗!” 徐娇娇直接戳破他:“是你不要我在先,现在装什么深情?你欺负裴毅年纪小不明事理,拿捏他要挟我,他现在是不懂,等他长大了,你看他恨不恨你这个爹!” 裴钰:“......” 屡屡在徐娇娇面前吃瘪,裴钰无话可说,恼羞成怒道:“夫为妻纲,你忤逆丈夫在先,现在好巧言令色,徐娇娇你简直无药可救!” “哦,这个时候我就是妻了啊。之前不是还不承认我是你的妻吗?” 裴钰:“......” “裴钰,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做人不要想两头都兼顾,到时候两头都落不到好。我话已至此,若是你真的在乎我和裴毅的母子之情,就将孩子给我养。” 裴钰看着徐娇娇,沉沉吐了口气。 “原来你是想自己教养毅儿。”他看了眼怀里的孩子,道:“娇娇,你要知道你自己的出身限制了你的眼界,你连字都认不全,怎么教孩子?你放心,现在孩子养在我院子里,我不会让母亲再挑唆你们母子的关系。我知道你还在生气,等你气消了,我就让你见见孩子。” 徐娇娇一口恶气堵在胸口,晚饭吃过没撑死她,反而被裴钰气得半死。 “什么程度算是我气消了?答应做你的姨娘?”徐娇娇反唇讥讽,“你怎么不问问裴毅,他是愿意和我一起过,还是和你呢?” 问题抛到孩子身上,哭得双眼红肿的裴毅害怕地往裴钰怀里缩。 “毅儿,你是想住在爹院子里,还是住在娘院子里?”裴钰问道。 裴毅看了看爹,又看了看娘。他虽然小,可趋利避害是人天生具备的能力,他知道母亲现在吃喝都是父亲的,离开了爹,他不一定吃的好住的好。 “我想和爹住。” “噔——”有什么东西在徐娇娇的心里断开了。 她带裴毅五年,朝夕相伴,比不得一个只有闲暇时间陪他的爹。 “好,既然孩子选你,我无话可说。请你以后不要来我面前恶心我!”徐娇娇转身,泪流满面。 亲生骨肉捅向她的刀子真的好痛,她知道孩子小,说不定还不明白这些事情。可他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出跟裴钰的话时,徐娇娇的心还是碎成了好几瓣。 “徐姑娘,天黑路滑,奴婢扶着您。”春生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徐娇娇,不叫她在裴钰面前落了气势。 回到屋子里,春生和春禾二人服侍着徐娇娇歇下,二人留了一人在屋内小塌值夜。 徐娇娇睡不着,心里难受。孩子是母亲身上的肉,他们可以不爱母亲,可母亲总是控制不住的难受。 “春禾?”徐娇娇小声试探。 “徐姑娘,有什么事吗?”春禾声音轻柔柔的,让徐娇娇十分舒心。 今晚之前,她还叫她“二少奶奶”来着,眼下就换了称谓。 “有点饿了,想吃点甜的。” 春禾默了一会儿,道:“我给徐姑娘冲一碗蛋花酒酿吧,多放点糖。” 蛋花酒酿很好做,现成的醪糟打底,打一颗鸡蛋,用热水冲开。热乎乎的,既暖胃又快速。 芙蓉苑没有小厨房,醪糟鸡蛋和糖倒是不缺。很快,一碗热乎乎的蛋花酒酿端到徐娇娇的面前。 徐娇娇吸着鼻子喝了一口。入口甜滋滋的,还带着点醪糟的酸涩,泡开的米软糯,回味香甜。 “父兄离世之后,我还是第一次想吃什么,有人给我做呢。” 徐娇娇双眸噙泪,飞快地吃完一碗蛋花酒酿后,拿出了针线绣花。她实在睡不着,只能做点事情打发时间。 春禾也略懂绣活,陪着徐娇娇做绣活的时候,将自己会的都教给了她。 炭火渐微,黎明将至,外面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徐娇娇感慨,“在漠北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冬天。没有东西吃,没有厚实的衣服穿,一夜过去,冻死的人不知几何。可是我还是想回漠北,那里才是我的家。” 春禾怔怔的看着她,“徐姑娘,入了国公府,你想要离开,看的不是二少爷的脸色,是世子爷。” 说到这个她就来气,“分明和他没有关系,为什么不让我走!” “世子爷做事自有他的用意,相信不久就会让您知道。” 徐娇娇泄气,走又走不掉,待又待不住。 吃完早饭后,徐娇娇被春禾按着小睡了会儿,上午向剪霜嬷嬷告了假。 下午准备出门去未眠居时,撞上了不速之客。 “你就是我哥从漠北带回来的女人?”裴雯玉人长得小小的,但下巴高扬,拿鼻孔看人。 徐娇娇垂眼看她,头一回体会到自己身高的优势。 “你哥是谁?”她明知故问。 “我哥自然是裴钰!” “不认识。” 裴雯玉瞪圆了眼睛,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大叫道:“你少在我面前装傻充愣,我都听说了,你一个外室,孩子都能跑了,还不愿意给我哥当妾,你真是不要脸!” 徐娇娇平复了一晚上的火气蹭蹭蹭往头顶冒。 “不要脸?”徐娇娇猛地凑近她,“你看看我有没有脸!” 她猛然的凑近吓了裴雯玉一大跳,她年纪还小正是贪嘴的年纪,中午吃得多,路上回来马车颠簸,本就胃里不舒服。 “呕......”裴雯玉要拉开和她的距离,徐娇娇抓着她的两个肩膀,冲她大喊道:“你看清楚没!” 裴雯玉觉得自己被她抓着双肩摇晃地胃里更加翻涌了。 “自己没礼貌跑到我面前叫嚣,你还骂我不要脸!你真会给自己找脸!” 裴雯玉觉得自己胃里的酸水开始往喉咙冒,猛地推开徐娇娇跑到墙边大吐特吐起来。 “被我说吐了?不应该啊......”徐娇娇后退一步,和春生肩并肩。 “她是二房的三小姐。”春生介绍道。 嚯,感情全家人都不喜欢她啊,没关系,她也不喜欢他们。既然自己不闹腾,他们还不停来找自己麻烦,那就别怪她辣手摧花了! 第32章 造谣生孕 “三小姐!您怎么了!”裴雯玉的丫鬟们都吓到了。 春生立马上前指挥道:“小姐都吐了,你们怎么照顾的,还不快将小姐带回去,请府医好好看看!”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将人拉走,裴雯玉临走前惨白着一张小脸,还不忘大放厥词:“你等着!我会再来找你的!呕......” “......” 裴家人个个都有病! 徐娇娇到未眠居的功夫,裴雯玉来找她麻烦被她气吐的事情,已经传的半个国公府都知道了。 到了晚上,去大厨房取晚饭的婆子回来道:“我听人说,三小姐去大姑奶奶家小住的日子里不检点,怀了孩子,现在已经开始孕吐了!” 徐娇娇:“......” 难道不是因为看到她这张脸才吐的吗? 翌日一早,徐娇娇被春禾拉起来打五禽戏的时候,芙蓉苑的门被踹得哐哐响。可怜那刚修好的门发出了不能承受的吱呀声。 “徐娇娇!你这个贱人竟然让下人传我怀孕的流言!”门一开,裴雯玉手上拿着根七节鞭冲了进来,挥舞着鞭子直向徐娇娇而去。 “啊——” 满院子的婆子们都吓呆了,反应最快的当属徐娇娇,当即破开裴雯玉带来的仆人包围圈,直直往外冲。 “徐娇娇你给本小姐站住!本小姐今日非抽得你皮开肉绽,打掉你的牙,叫你知道什么话不当讲!” 徐娇娇头也不回地往未眠居跑,“神经病啊你!府上那么多人,怎么就认定是我说的啊!” “不是你是谁!除了你谁敢说本小姐的坏话!” 七节鞭甩在徐娇娇身边的树枝上,破空声骇人,枝上积雪四溅,兜了徐娇娇一头雪。 “慢点慢点!前面的积雪没清干净呢!”洒扫的仆人大喊道。 这摔伤了徐娇娇不碍事,摔伤了三小姐,他们可就完蛋了。 徐娇娇那是在漠北摸爬打滚长大的,这点积雪对她来说还算好掌控平衡,可对于裴雯玉这位连路都鲜少走的大小姐来说,就难了。 “徐娇娇,你给本小姐站住!” 徐娇娇故意站在离她鞭子所及的距离一尺外,冲她翻了个大白眼。 “我脑子又没病,为什么站着给你打!” “你!气死本小姐了!你们这些蠢奴才,给我抓住她!” 裴雯玉一声令下,原本还在兢兢业业的仆从瞬间作鸟兽散。 开什么玩笑,他们世子爷都认的弟媳妇,让他们抓主子?那还是三十六计走位上! 裴雯玉气死了,“你们这些狗奴才!” 她再次向徐娇娇冲去,徐娇娇拔腿就跑,根本没功夫看清路,转头没跑两步就撞上了一堵人墙,惯性让她连退两步,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痛......”徐娇娇疼得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抬头就将剩下的话给憋了回去。 裴显一身褐色大氅,头戴绒帽,浑身上下都毛绒绒的,露出的一张脸更是绝色惊艳。可惜美人冷厉,一张脸上肃杀气太重,不仅镇住了徐娇娇,也镇住了嚣张跋扈的裴雯玉。 上一刻还举着鞭子追着徐娇娇满院子跑的裴雯玉,这一瞬安静如鹌鹑。她低眉顺眼的立在那,小声叫了一声:“大哥。” 裴显没看裴雯玉,背手看着在地上扑腾了两下还没爬起来的徐娇娇,没忍住唇角微勾轻笑了一下。 徐娇娇囧死了,地上的积雪没扫干净,人踩完后成了一层薄冰。冰面实在滑,她爬了两次没爬起来。 周围的下人都被裴雯玉吓跑了,她想爬起来只能靠自己,总不能让裴显来扶她吧? 正想着,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伸到她眼前。 她怔怔然顺着手的方向看向裴显,裴显神色微顿,又收回了手。 徐娇娇: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没啥好心! 然后,一串佛珠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眨了眨眼睛,伸手抓住佛珠,借着裴显的手劲爬了起来。 心想,裴显这人可能真的是和尚,不近女色到了帮忙都这样克己复礼的地步。 “闹什么呢?”裴显声音微哑,徐娇娇竟然从他的音色里听到了一丝疲惫。 “她莫名其妙,一大早就来我院子里打人!”徐娇娇告状道。那气势就像是找到了主人的小狗,拼命摇尾巴。 裴显眉心微蹙,看向裴雯玉,裴雯玉也怕裴显,他们二房就没有不怕裴显的。 “那也是她先造谣!我昨晚去找她说话,她抓着我一顿摇,把我摇吐了!今天全府的人背地里都传,我在大姐家小住几日,和外男厮混怀孕了!”裴雯玉眼眶发红,任是哪个女子听了这样的谣言,都受不了。 裴显睨了眼徐娇娇,“是你说的?” 徐娇娇忙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了吗,不是她。” 裴雯玉诧异地瞪圆了眼睛,“大哥,就算你再不喜欢我,我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向着外人呢!就算不是她,那也是她把我晃吐的!” 裴显沉沉吐了一口气,他昨夜在诏狱审了一晚上的犯人,累得很。不想一回家就处理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 “你说全府上下都在议论?我会让严嬷嬷给你个交代的。” 裴显抬步就走,没走两步停步,转身看向她。 “若是再让我看见你拿着鞭子,在府上抽人,我就将你抽得下不了床。” 裴显的话实在太有权威性,裴雯玉吓得当即扔了七节鞭。 徐娇娇吐了一大口气,狗狗祟祟地跟上了裴显去未眠居。和裴雯玉待在一块儿,谁知道她会不会有旁的招数对付她啊。 跟在裴显的身后,徐娇娇很是心虚,总觉得这路长的过分。路上的安静好像捂住了她的口鼻,叫她很是窒息。 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开口:“世子,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裴显没理她,她继续道:“我想找人去漠北拿回我和裴钰的婚书。” 裴显停下步伐,侧首看向她。 “然后呢?和裴钰和离,离开京城?” “对。”徐娇娇点头。 “那你只会害死无辜的人。”裴显口吻轻蔑,“你进国公府这些日子,就这么点长进吗?” 徐娇娇长进了,她只是不想被这偌大的府邸吞噬而已。 “等会儿严嬷嬷抓到造谣的人,你去观刑,再好好想想你以后的路。” 裴显说完往院子去,他发着烧,身上带着浓浓的无力感。若不是看在她是徐士儒女儿的份上,他可能一掌拍过去要了她的小命。 徐娇娇骇然站在原地,方才裴显看她的眼神,杀意太明显。 她的后脖颈都在发凉。 第33章 大伯哥他佛口蛇心 徐娇娇回到芙蓉苑,春生春禾问了情况后舒了口气,让她用了早饭。 才吃完早饭,院子里就来了人。 “徐姑娘,造谣生事的人已经抓到了,请徐姑娘过去观刑。” 徐娇娇愕然,竟然这么快的吗? 刑场就摆在大堂到后院前的空地上,严嬷嬷一身威严地站在那里,二房的柳氏脸色沉的难看,而裴雯玉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奴婢问了,造谣的人是三小姐的一个贴身丫鬟。丫鬟说,三小姐在大姑奶奶那小住几日,颇得大姑爷的青眼。大姑奶奶吃醋,叫她回来想办法毁了三小姐的清誉。” 徐娇娇震惊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们是亲姐妹啊! “按照国公府的规矩,这种背主的奴才,直接杖毙!”严嬷嬷宣布结果,两个壮汉押着那哭喊不止的丫鬟,将人绑在刑凳上,堵住嘴开始行刑。 徐娇娇眼皮子一跳一跳的,很想后退,但春生和春禾扶着她。 “徐姑娘,世子让您观完刑再走。” 是了,她们是裴显的人。不管她乐不乐意看,总是要待在这里的。 结实的木板“啪啪”落在皮肉上,徐娇娇甚至听到了脊骨断裂的声音。血水很快浸透衣料,落在积雪上,衬得鲜血更加明艳。 柳氏最先离开,而后是裴雯玉。 二房的人走完,下人们也零零散散地散了,只剩下徐娇娇几人。 “她只是说错了话,就没了性命。”徐娇娇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雪的白刺伤了,不然怎么一闭眼就是猩红。 “徐姑娘,她不是说错了话,是跟错了主子。若是她一心效忠三小姐,今日不会丧命。” 徐娇娇咬紧了下唇,被两人扶着往芙蓉苑去。 这是裴显的警告。 她也逐渐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若不是有裴显护着,她可能早就没了性命。刘多生的背叛这么一想,也变得合情合理起来。她比自己更明白危险,所以弃了自己保全自身。 裴显说的对,自己让人去漠北找婚书,这个人都不一定能活着出京城。 是她小看了裴钰和乐安县主的势力,是她高看了自己。 在京城,在国公府,她什么都不是。她现在能有仆从伺候,完全是因为裴显将她当根葱。 “徐姑娘,喝杯茶静下心,不要再想了。” 徐娇娇看着一脸淡然的春禾春生,十分不理解:“你们不害怕吗?” “我们没有做背叛主子的事情,为什么要害怕?” “......” “可你们本来不用害怕的啊!”徐娇娇觉得自己像个野人,完全不能理解她们的想法。 “我们都是奴籍,奴婢的性命都由主子定夺。我和春禾能遇到世子这样好的主子,已经是三生有幸。” “......” 徐娇娇在屋子里想了一上午,都想不通她们对裴显的感恩戴德是哪里来的。 是的,因为裴显护着她,所以她苟着一条小命到现在。可当初也是他,自己才没跑掉。 沉下心来仔细想想,就算没有裴显,自己当着能跑掉吗? 徐娇娇叹了口气,从篮子里捡起自己新绣的荷包,恩是恩,怨是怨。为了自己在国公府的安稳日子,自己也该向裴显表明一个态度。 到未眠居的时候,裴显已经歇下。徐娇娇说明了来意后,剪霜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刚好用这个荷包配点安神的香料!” 徐娇娇不会安神香的配比,剪霜趁此给她和裴锦棠上了一课。被迫上课的二人组抱在一块儿,手把手认香料,研磨,搞了一下午,装了好几个香囊出来。 “徐姑娘,我们世子看上去人很冷,但他心很好的。”剪霜忽然开口道,“日子长,以后你就知道了。” 徐娇娇应是。 国公府的日子不愁吃喝,不愁穿戴,但窒息。 裴锦棠看了看剪霜,又看了看徐娇娇。 “那我以后是要喊婶婶姐姐吗?” “随你!”徐娇娇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 徐娇娇走后没多久,裴显醒了。他的睡眠一向很浅,也是因为发烧才晕睡了一阵。 裁冬给他端了碗药膳汤,然后在他床前系安神香囊。 “下午徐姑娘过来,剪霜那老小子带着她和小小姐做的安神香囊,我给您系在床头,希望您能睡个好觉!”说完,还拿起最大最鼓囊的那个道:“这个香囊还是徐姑娘自己做的呢,好不好看?” 难看死了。 墨绿色的蜀锦光泽顺滑,上面绣了一只白色的大鹅,扑棱着翅膀。关键是这鹅还奇痩无比,旁边零碎绣了些柿子、桂花点缀空白。 这么不和谐的画面,她是怎么拿得出手的? “她最近在学女红?想学就去针绣房好好学,绣的什么东西。” 裁冬也是噗嗤一笑,世子没让扔了,就说明他不生气。 “丑是丑了点,心意重要嘛!徐姑娘性子自由了点,和后宅里的人不一样。那些规矩啊束缚不住她的。” “您直接说,直接让我把人放回漠北去得了。” 裁冬听到他用了“您”字,阴阳怪气的很。 “老奴也想不明白,您心里想的什么,非要为难一个小姑娘。” “我为难她哪里了?” 带回府上后,哪处不是他给她撑腰?连沈万千都有“谢礼”呢,自己就落下埋怨。 “老奴真不明白您!” 裁冬端着空碗离开,裴显头疼得很。上次受伤后,断断续续地低烧到现在。 “让徐娇娇过来。” 片刻后,徐娇娇哆哆嗦嗦地走了进来,一张脸上挂着讨好的假笑。 “大伯哥,您有什么吩咐?” 屋子里暖和,裴显披了件外衣,坐着主屋上。 “给你个任务。” 徐娇娇顿觉大难临头。 “后日钱尚书设宴,你带棠棠去赴宴。” 徐娇娇脖子往后一缩,她一下什么都不懂的人,去赴宴?不怕她丢人现眼吗! “若是乐安去了,你给她点教训吃吃。” 啊? “为啥啊?”她为什么要上去送命? “她敢派人刺杀我,我让她丢点面子而已。”裴显捻着佛珠,眉眼说不出的妖气。“看在佛祖的份上,饶她一命。” “......” 徐娇娇甚至不知道,这个任务是为了羞辱楚慈生,还是为了羞辱她。 不过上次他受伤竟然是楚慈生派人刺杀,真是可怕! 第34章 奉命坑人! 拿到上司的指令,徐娇娇很是迷茫。 裴显让她给楚慈生“一点教训”吃吃,究竟什么算教训? “姑娘您那天盛装出席,艳压她!”婆子提议道。 徐娇娇指了指自己的脸,语气极度不可置信。 “你确定?” “老奴不确定了。” “......” “那您和她比谁更能吃?” “那你通知她参赛了吗?” “......” 一旁的裴锦棠两手一插,小眉头一皱:“头一次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害人的。你们就不怕隔墙有耳?” 众婆子立马散了。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商量商量嘛!”徐娇娇长这么大,还没害过人呢。可上司的指令又不能不完成啊。 “这有什么难的!”裴锦棠力排众人,坐到了主位上。“阿爹让你出席宴会,就够恶心她的了。你就是什么都不做,有的是人踩她两脚。 “而且我阿爹就没指望你来事,在别人家的地盘上,你要是真的做了蠢事让我阿爹去捞你,丢的还是他的脸。你就记住一句话,‘别丢我阿爹的人’!” 徐娇娇一扫心中阴霾,跟着剪霜苦学了好几日的礼仪,终于熬到了钱尚书家的宴会那日。 钱尚书家的老母亲过七十大寿,真是高寿,请了京中不少达官显贵。徐娇娇出门的时候,心里都忐忑,生怕丢了裴显的人。 “没事儿,你是我二婶婶,在外人看来,你丢人丢的也是二叔的。”裴锦棠安慰道。 徐娇娇:“......” 安慰的非常好,下次不要这么安慰了。 钱尚书家宴的帖子,不仅大房有一份,二房也有。两拨人也是在门口对上了,柳氏裴钰等人才知道徐娇娇今日要带着裴锦棠出席钱家的寿宴。 柳氏勃然大怒:“你是什么玩意儿!竟然要出门去丢裴家的脸!” “世子爷让我去的。” 裴钰几步上前,“娇娇,你这是胡闹!你知道赴宴的礼仪规矩吗?你的身份若是出现在人前,你让我怎么解释!” “世子爷让我去的。”徐娇娇继续鹦鹉学舌。 “徐娇娇你存心丢我们裴家的人是不是!娘,她就是故意的!以为自己讨好了大哥,就能在府上横着走!” “不行吗?”小小的裴锦棠歪着脸看向裴雯玉,“沈叔叔都能在京城横着走,为什么我二婶婶不能在府上横着走?” 二房的人被气狠了,柳氏听到裴锦棠的称呼更是两眼一抹黑。 设想今日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裴锦棠一声“二婶婶”出去,全京城的都要看他们二房的笑话! 被看笑话就算了,和县主的婚事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上你这么个克星!”柳氏头疼欲晕。 “遇上我是你的福报~”徐娇娇懒得和他们多说,牵着裴锦棠的手就要上马车。 裴钰拦住她:“娇娇,今日的宴会你不可去!” 徐娇娇真的想骂死他,但他一句话让徐娇娇犹豫了。 “你今日若不去,我就把裴毅养在你的院子里。” 真是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那要是小侄子闹着不要和二婶婶住怎么办?”裴锦棠一脸天真的问着裴钰,直接撕烂他的饼。 徐娇娇如梦初醒,裴钰这是想先安抚住她,最后再让裴毅闹一闹,就不用和她住的结局收场。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诈骗! “裴钰,有些感情消磨着消磨着就没了。”徐娇娇真是对他感到恶心。 眼看着她们上了马车,裴钰的手指收成拳,握的死死的,眼神里都淬了毒。 “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让她们去钱家的宴会吗!”柳氏大呼,“我早就说她是个祸害,你偏偏要将她带回来!现在好了,帮着外人害我们家!” 裴钰黑着脸上了马车,“赶紧上车,我们要比她们先到。” 这样才能抢占先机。 上了马车后,裴钰招来小厮耳语了几句,小厮慌忙退下。 另一边,徐娇娇抓紧了裴锦棠的小手,感慨道:“还好棠棠提醒我,不然我就中计了!” 裴锦棠伸出一根小手指,在徐娇娇面前晃了晃。 “二婶婶你道心不坚,面对诱惑的时候,要时刻想着你的目标!” 徐娇娇哭笑不得,但暗暗记下了她的话。 车子行到一半,马夫惊呼一声:“内城怎么进乞丐了!走开,你们都走开!” 一群乞丐冲向他们的车马上,伸长了手大喊:“可怜可怜我们吧!给点吃的吧!” 国公府的主子出行,自然带了护卫。只是被打了个措不及防,加上乞丐众多,一时抵挡不住,真叫他们扒上了马车! “不好!”剪霜立马拴上门梢,但乞丐的手还是从窗子探了进来。 徐娇娇吓了一跳,见裴锦棠眼疾手快一匕首扎向乞丐,惨叫声四起。 见了血,捣乱的乞丐也慌了,很快被护卫们制服。 “统统送去北镇抚司给我阿爹,我倒要看看谁拦我的马车!”裴锦棠一改往日天真烂漫的做派,气势十足,“你们这群饭桶,回去让阿爹好好罚你们!” 出了一通气,裴锦棠扑进目瞪口呆的徐娇娇怀里,呜呜抽泣。 “吓死棠棠啦!” 徐娇娇内心:吓死我啦! 她惊魂不定地拍着裴锦棠的背,“不怕不怕......” 该怕的人是她才对呀!那么亮的匕首,那么红的血! “好了,小小姐,您的衣裳弄脏了,奴婢伺候您换一身吧!” 徐娇娇的衣裳上面也沾了点血迹,但她没有可以更换的衣裳,若是这么穿出去,怕真是要丢裴显的人。 “这可怎么办?现在回去换衣服定来不及了。”剪霜头疼道。 徐娇娇想了想,道:“不碍事。” 她从袖子里取出个小锦囊,里面装了针线。 “您随身带着这个呢啊!” 徐娇娇尴尬笑笑,总不能说这是自己的吃饭家伙,准备随时跑路随时吃饭吗? 她今日穿的是浅粉银蝶扑花裙,沾上的几滴血迹在她手上很快变成了红梅。红梅显目,却比血迹吉利。 “徐姑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剪霜由衷夸道,“要是您学别的也这么认真,就更好了!” “......” 第35章 裴显给的脸! 虽然出现了一些小问题,好在最终及时抵达钱尚书府邸。 交了帖子后,门房都愣了,然后惊动了钱家主母。 “怎么回事?往年裴家的大房不是不出席宴会,都是二房出来的吗!怎么大房会来人?来的不是裴显本人吧!”钱夫人无比担忧,生怕今日母亲的寿宴变成缉拿现场。 “不是不是!”下人忙挥手,“是裴小小姐!” 钱夫人长舒一口气,转而又想:“她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怎么跑出来了?” 小姑娘从没在外面出现过,可不能叫人在自家的宴席上受了冷待,万一回去告状,叫裴显盯上他们家可不好。 这么想着,钱夫人亲自出门去招待。 裴家二房的众人先一步到了钱家,柳氏已经应酬了一圈子了。 “哎哟,我那个从没出过门的小侄女,今儿也来了。走的时候一块儿走的,想着现在也要到了。”柳氏脸上笑吟吟的,心里已经将徐娇娇骂了千百遍。“小姑娘头一回儿出门,要是礼数不周的地方,你们可要多担待啊!” 众夫人一一应是。 她们哪里敢惹裴显的女儿,万一回去告一状,裴显发起疯来,那可是要死人的! 徐娇娇牵着裴锦棠的小手,一行人隆重登场。裴锦棠一张小脸上是虚假的紧张,徐娇娇脸上是强装的淡定。 徐娇娇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这么害怕出现在人前。 她有一种猴子误入人间的错觉,这些夫人们的打量让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裴小小姐出落地落落大方,裴世子教女有方呀!”一夫人打破沉默夸了起来。 “可不是吗,我这个小侄女从小就漂亮的很!”柳氏顺势将话头接了过去。 徐娇娇看到柳氏八面玲珑地和这些夫人们周旋,原本落在裴锦棠身上的焦点,很快就转移开来。 小丫鬟给徐娇娇和裴锦棠添了座,送上茶水点心。 徐娇娇抱着裴锦棠坐着,她一张生面孔,还是和裴锦棠一起出现,自然惹得众人猜测她和裴显的关系。 “这位小姐是......”有夫人好奇地看向徐娇娇。 “锦棠,你快跟伯母说说,你最近都读些什么书?”柳氏笑容僵硬地想将众人的注意力放到裴锦棠身上去。 偏偏裴锦棠不如她的意,扭头对徐娇娇道:“二婶婶,棠棠想吃牛乳糕!” 她这一声“二婶婶”清脆地满场人都听到了,众人看向柳氏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柳氏的儿子裴钰和乐安县主的婚事,满京城都知道。现在两人婚事还没有办,凭空出现了一个“二婶婶”,真是耐人寻味。 前些日子徐娇娇和楚慈生在马场的较量,圈子里都传开了。大家都把徐娇娇当成个笑话看,毕竟楚慈生可是县主,怎么可能玩不赢一个孤女。 可现在这个孤女不仅登堂入室,还带着裴显最宠爱的女儿出席京城的宴会,其手段不得了哇! 这么一想,她们看向徐娇娇的眼神中的轻蔑也轻了不少。 再仔细打量徐娇娇,发现此女虽然眉目不够张扬明艳,但淡颜系的五官极其耐看,她笑起来的时候也很温婉;垂下眸子的时候自带一种怜意。 曾经在马场见过徐娇娇的贵女们,难以将今日的她和上次在马场发疯的女疯子扯在一起。 “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有姑娘小声和姐妹议论着。 “可不是,这么一看倒是能装模作样。可惜村妇就是村妇,等会儿乐安来了,有她好果子吃!” 说完,几人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徐娇娇拿了牛乳糕陪着裴锦棠小口小口吃着,她谨记剪霜的教导,绝不能露出粗鲁的行径。丢自己的人不要紧,丢裴显的人不行! “裴二夫人,贵公子好事将近了吧?”有夫人面带微笑地讥讽着柳氏。 今日徐娇娇的出现,还不知道裴钰和乐安县主的婚事有没有下文呢! 柳氏笑容僵在脸上,恨死徐娇娇了。但她还要维持自己的形象,只能咬牙切齿道:“嗯,钰儿和乐安两个孩子处得都不错。他们两个这么多年的情谊在呢,哪里是外人能撼动的。” 说着,她看了眼徐娇娇,道:“我们家就钰儿这一棵独苗苗,当初战事紧急,钰儿和乐安的婚事耽搁了。边关那么危险,那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日子,钰儿为了给家里留个后,就在外面要了个女人。” 她语气低沉,心疼极了儿子这么多年在外的生活。在场的妇人都明白香火的重要性,对于裴钰在外面找女人的事情,并不甚在意。 毕竟裴钰都二十多了,是家里的独子,加上人又在边关危险之地,为了给家里留个后婚前有子情有可原。 换成她们家,也会这么做。 可把这个女人带回家,还闹得满城风雨,裴家也是头一个。她们乐见裴家出丑,毕竟日子枯燥,全靠这么点乐趣打发时间了。 “想必这位徐小姐,就是裴钰孩子的母亲咯?” 徐娇娇端坐着,她从这些妇人的眼里看到了不怀好意。对她们来说,她本人无足轻重,重要的是她是什么身份。 “她是我二婶婶!”裴锦棠冲发问的夫人甜甜一笑,拽着徐娇娇的袖子,认定了她一般。 “不愧是有过孩子的,哄孩子的本事不小啊!”那夫人嘲讽道。 徐娇娇听不得她阴阳怪气,暗暗和剪霜对视了一眼,剪霜半垂眸子示意这夫人可以怼,徐娇娇直接开口:“是呀,哄男人和哄孩子总要擅长一个嘛!大家各凭本事活着咯!” 在场的夫人被她的直白给打得措手不及,姑娘们更是面色几变。 徐娇娇这个女人还真是和在马场的时候一样,疯的很哩! “不要脸!”有夫人唾弃道。 “钱老夫人的寿宴,你怎么能骂人呢!你存心闹事,想搅和了钱老夫人的寿宴是不是?人这一辈子能过几个七十大寿,你这人心怎么这么坏呢!” 夫人:“?” 这么大一顶高帽子戴下来,若是今日钱老夫人的寿宴真的出了什么事,那都能怪到她头上!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这里的人都是命妇,身份不说多尊贵,那也是你一个乡野妇人比不得的!况且你一个臭名在外的外室,你哪来的脸坐在这里的!” “裴显给我的脸!” 徐娇娇不仅坐了,还坐的四平八稳。 此时小厮通报:“乐安县主到!” 满屋子的夫人们看向徐娇娇的眼神都变得兴奋起来,收拾她的人来了! 第36章 害人不成 乐安的到来让气氛到达了新的高潮,柳氏一听到乐安来了,立马起身去迎接,恨不得将“宝贝疙瘩”四字写在脸上。 和楚慈生关系好的几个夫人也和她打了声招呼,然后纷纷落座,将徐娇娇暴露在楚慈生的眼前。 楚慈生看到徐娇娇的那瞬间,笑容直接凝固在脸上,对着柳氏质问:“她怎么在这里!” 柳氏面露为难,“世子爷让她来的,我拦不住呀!” 楚慈生火冒三丈,裴显这个家伙,她派人刺杀他不成,叫他抓到了自己的把柄后,这些日子一直让人骚扰郡王府名下的铺子。正是年关,本该大赚一笔的时节,愣是损失惨重。 “呵!”楚慈生当即冷脸嗤笑一声。 在场的都是比较年轻的夫人们,那些品级高年纪大的夫人们,去了主院陪钱老夫人应酬。坐在这里的,多是人家的儿媳。 而柳氏,她倒是想代表国公府应酬,可惜不够格。 看到楚慈生冷了脸,有人火上浇油道:“乐安,方才裴二夫人说,你和裴二公子的婚事将近了,时间定下了吗?” 婚事一事还未确定,柳氏本来想在今日见到郡王妃,和她好好聊聊。谁知道徐娇娇这个扫把星也跟着来了! “你且备好礼等着拿帖子就是,问这么多做什么!”她楚慈生可是县主,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被楚慈生呛了一句,众人不做声,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和徐娇娇。 徐娇娇也懂了裴显让她今日来的意思,她的存在,能让二房和楚慈生成为整个圈子里的笑料。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将这些人气得跳脚。 明明她是受害者,这些人是哪来的脸生气的? “见到本县主,还不行礼?” 徐娇娇不慌不忙地起身见礼,动作流畅漂亮,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楚慈生暗恨,她本想以此叫徐娇娇出丑,借机罚她。谁料士别三日,徐娇娇竟然不一样了! “徐娇娇,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她沉声道。 徐娇娇故意气她,笑吟吟道:“回哪里去?我倒是想回漠北,可是裴钰不让我走啊!” 楚慈生面皮一抽,恶狠狠地瞪着她。 “如今裴毅年纪还小,离不得亲娘。等过两年他熟悉了京城的日子,我做主让你离开京城。” 她一副当家主母管教妾室的模样,派头十足。 “那县主得跟世子爷商量一下了。”说的好像谁都能做得了她的主似的。 楚慈生脸色更沉了,竟然拿裴显来压她,她以为裴显真能护得住她吗!她不过是裴显用来膈应她的棋子! “好,这点小事,裴显还不会放在心上。”她四两拨千斤。 徐娇娇面色不改地坐着,她面上带笑,和沉着脸像别人欠了她几百万两的楚慈生比起来,倒更大气一点。 在场的夫人们都知道这场闹剧的真相,都没有戳破,也都看不起徐娇娇。因为她身份低微,若是真的让她成了裴家的二少夫人,以后和她们坐在一起,会拉低她们的格调。 “二婶婶,你要走吗?”裴锦棠故意奶声奶气地问道,“不行哦,棠棠不让你走的哦!你走了棠棠就没有二婶婶了呀!” 眼看众人的视线又都集中到徐娇娇身上,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打算看楚慈生怎么发飙。 谁料楚慈生并未动怒,她起身道:“屋子里闷,听说钱尚书家的梅花开了,不若我们出去赏赏花?” 她开了口,品阶不如她的夫人小姐们纷纷起身。 徐娇娇看了眼蔫坏的裴锦棠,裴锦棠下巴一扬,小声和她说:“走,我们去看看她使什么坏!” 徐娇娇心想,你都知道她要使坏了,还凑上去?那不是送人头吗! 但大小姐开口了,她便牵着孩子跟上了前面的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梅园。梅园内已经有了人,一问得知是男宾们在此比诗。 “摆上屏风,我们在此听个热闹!” 下人忙去摆上屏风炭盆,放下廊上的门帘,众人坐了过去,听那些男宾斗诗。 几个年纪轻的姑娘,好奇地从门帘的缝隙往外瞧,想一睹男子们的风采。 徐娇娇心下生疑,她和楚慈生交锋的次数不多,却也知道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怎么今日如此轻飘飘揭过去? 必定憋了个更坏的! 一众夫人之间的话题已经变成了京城的青年才俊,不免出现了互相吹捧的局面。 徐娇娇安静地听着,暗暗记下这些夫人们的身份。 “二婶婶,我想去更衣。”裴锦棠皱着小脸道。 徐娇娇牵着裴锦棠的手,让府上的丫鬟带着她们去恭房。 “好奇怪,我今日没有喝很多水,刚刚就喝了一点点的牛乳茶。”裴锦棠疑惑道。 徐娇娇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可能是早膳的粥吃多了哦。” 裴锦棠皱了皱鼻子,她早饭吃了豆浆包子,没有喝粥呀! 回去的路上,徐娇娇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们来的时候,路上不说有多少人,至少那也是有丫鬟奴仆的。可回去的路上,那些丫鬟婆子都不见了。 “棠棠,累不累呀?” 她弯下腰看向裴锦棠,裴锦棠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对劲,小手抓紧了她的手指。 “不累哦~” “那个,我的耳坠子好像丢了,你能帮我找找吗?”徐娇娇叫住前面的领路的丫鬟道。 丫鬟面上露出了点不耐烦,但还是走了过去,弯下腰帮她找耳坠子。 她刚弯下腰,一把匕首就抵在她的后腰上,丫鬟吓得魂飞魄散。 “说,你是不是要害我们!” 丫鬟年纪小,胆子也小,哪里经得住吓,立马交代道:“是县主让我带你们去人造湖边上赏景,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娇娇和裴锦棠对视一眼,赏景? 她们的关系,没有好到能在一块赏景的地步吧? “我们现在怎么办?”放走了丫鬟,裴锦棠问徐娇娇道。 她开口问的意思是,要不要搞事。毕竟人家都来递刀子了,至于这刀子最终扎到水身上,就难说了。 “你爹不是说让她吃点教训吗?” 泥人都有三分火性,徐娇娇又不是泥捏的。她都叫楚慈生欺负这么久了,现在反击她一下,怎么了? 第37章 小小反击! “小小姐,怎么就您一个人回来了,徐姑娘呢?”剪霜问道。 裴锦棠跳上椅子,故意很大声地童言童语:“二婶婶去湖边赏景了,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二叔叔也过去咯!” 坐在前面的楚慈生自然听见了,她抱着手炉的手指捏得紧紧的。 裴钰竟敢让她在人前丢人! 楚慈生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 “我出去透透气。”她这么说着,点了一个丫鬟跟着自己,便离场了。 她一走,场上的夫人小姐们如释重负,甚至有人开起了玩笑。 “不知道这湖景什么样,人家也好像看哦~” “想去你就去呀!就怕这大冷天的冻伤了你!” 众人一阵嘻嘻哈哈,柳氏自然也坐不住,叫一个婆子去看看情况。 楚慈生气势汹汹地往人造湖去,远远的,她就看到人造湖边上站着两个人影,一高一矮。 身形高大的男人,戴绒帽,穿着黑色大氅,男子里很寻常的打扮。加上裴锦棠说的话,楚慈生先入为主的以为他是裴钰。 徐娇娇和他面对面站着,楚慈生看到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帕子,牵起男人的手为他擦拭。 楚慈生四下看了看,今日天气寒凉,外面没有什么人,更别说风大的湖边了。 她怒气冲冲地往湖边而去,暴怒道:“裴钰,你想死是不是!” 男人背对着她,倒是徐娇娇一个健步挡到她和男人之前,冲她挑衅地做了个鬼脸。 楚慈生火气上头,抬手抽向徐娇娇。徐娇娇后退半步躲过,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县主是不是叫人将我推下湖?” 楚慈生对上徐娇娇的视线,瞬间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她的计策被她识破,还被反将一军! 楚慈生被徐娇娇一拉一推,脚底打滑身子往后倒去。而她的身后正是冰冷的人造湖! “县主!”丫鬟惊呼一声,楚慈生已经仰倒下去! 而此时,男人转过身来,她看到了裴显那张面带邪恶微笑的脸! “嘭”的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响。楚慈生吃痛地趴在冰面上,想象中冰冷的湖上没有浸没她,但结结实实的硬冰层还是让她摔得浑身都在发痛。 湖面上,裴显两手抄袖睥睨着她,脸上轻蔑的神色毫不掩饰。 “她给你选的地方,特意敲碎了冰层,你倒是为她着想。”裴显话里的嘲讽意味十足。 徐娇娇知道他什么意思,说她不够狠呗。 她也确实下不了这个手,怕楚慈生真的摔湖里去,自己还下去试了试冰面的承受度。 “今日毕竟是钱老夫人的寿宴,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不能叫人家老人不高兴不是?人生才几个七十大寿嘛!您想想,换成您七十岁大寿,有人闹事,您可不得气出病来?”徐娇娇低声细语地哄上司。 “我会直接将闹事的人扒光扔出去。”裴显睨了她一眼,抬步从湖边离开。 徐娇娇提着裙子小跑跟上去。 男人心海底针,她都没给他丢人,怎么感觉他生气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摸他手的事情?那还不是为了激怒楚慈生故意的!她都没真的摸到,隔着丝帕她的手和裴显的手还有一寸的距离呢! 当和尚而已,又不是真和尚,怎么这么介意啊!喝肉汤的时候也没看他介意一点呀! 那边狠狠摔了一跤的楚慈生被丫鬟扶了起来,她的腰疼得几乎快没了知觉,着地的手腕也火辣辣地发疼。 “是我小瞧了徐娇娇这个贱人,来日方长,且等着,我要弄死你!”她恶狠狠立誓道,“裴显,你别落到我的手上!” 宴席未开,众夫人听到两个消息。第一个是裴显竟然来赴宴了,还和钱老夫人在正堂论经,场面难得的融洽;第二个消息是,乐安县主在雪地里摔了一跤,伤了腿,无奈只能提前告辞。 第二个消息私下传开后,所有人看着徐娇娇的眼神都变得深邃起来。 不容小觑。 湖边的事情自然传到了钱老夫人耳朵里,她年纪大了,听完后对裴显笑笑:“小裴大人今日能来老身的寿宴,是老身的福气。老身谢谢你给我的脸面。” 裴显还以佛礼,“是晚辈唐突了。” 钱家的席面办得厚实,徐娇娇在桌上就没看到几样素的。当然,也和天冷了没有蔬菜有关。 吃了一肚子的油水,徐娇娇牵着裴锦棠的手,欢欢喜喜地往回赶。 只是回程的路上,多了个裴显。 裴显骑着马行在马车旁,裴锦棠从车窗探出脑袋和他说话。 “阿爹,上午袭击我们的人,查到是谁了吗?” “查到了。” 裴显的声音伴着寒风吹到徐娇娇耳朵里,她也好奇地凑过脸去等他的答案。在裴显的视线里,就是一大一小两张脸塞满一个不大的车窗。 莫名的和谐。 “裴钰的人。” 入了诏狱的人,脱层皮都不一定能出去。裴钰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做成什么大事,反而浪费了自己的人。 “坏蛋!”裴锦棠骂道,然后对徐娇娇说:“二婶婶,你以前看人的眼光不行哦~” 徐娇娇汗颜,无奈承认:“是的,我以前的眼睛坏掉了,脑子也坏掉了。” “没关系!”裴锦棠拿小手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以后找个好人家,像我阿爹这样的!” “......” 徐娇娇讪讪地拿下裴锦棠的小手,甚至不敢去看裴显的脸色,立马拉下车窗帘。 “祖宗!您是我祖宗!我承认你阿爹非常好,但是下次不要再拿你阿爹举例了!” “为什么呀?我阿爹就是很好啊!” 徐娇娇深吸一口气,她总不能说,怕自己被裴显误会自己真的觊觎他,被他掐死吧? “棠棠,你阿爹可是出尘之人,心无红尘的!你拿他举例子,不是在玷污他心中的佛祖吗!”徐娇娇哄骗道,赶紧换话题。“棠棠之前说要吹糖人,我们等会儿去看看有没有人摆摊怎么样?” “好呀好呀!” 马车内欢声笑语,马车外的裴显将她们的话听的一字不落。 他竟然觉得这刻的聒噪,也不那么吵闹。 第38章 断你一只手臂 裴锦棠一手举着一支糖人回了府,徐娇娇的手上还捏着一个。 她拿着糖人的时候,不免想到自己的儿子,但裴毅在裴钰的那儿,只会过得更好。自己眼巴巴送一根糖人过去,说不定还会被嫌弃自己穷酸。 “今日虽然出门了,课业却也不可荒废。你们两的大字,晚点交上来。” 一大一小听到裴显的话,面露痛苦。 “阿爹,你真是太扫兴啦!” 就是就是! 徐娇娇在内心疯狂点头。 裴显斜了她一眼,她缩了缩脖子。 “阿爹不是让她来陪你玩的,陪你玩什么样的人找不到。” 明明是训斥裴锦棠的话,徐娇娇却听得脖颈发凉。她好像成了伴读,小主人书读得不好,先掌心开花的人是她。 “大哥说的是,我和棠棠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下,来日光宗耀祖,不负大哥厚望!“ “......” 裴显哼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 “我让沈万千去漠北了。” 裴显的话出来,徐娇娇的笑容僵在脸上,错愕的看向裴显。 “你的婚书他会带回来,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会听到不好的消息。” 裴显淡漠的声音一直在徐娇娇的脑子里盘旋,回芙蓉苑的路上,她还在想不好的消息是什么。 最坏不过是婚书已经被裴钰给毁了,她“外室”的污名在京城没办法洗干净。 徐娇娇心情低落地回到芙蓉苑,却见院子里的婆子们脸色都不大对,几个婆子给她使眼色,田喜妹上前道:“二少爷来了。” 徐娇娇深吸一口气,踏步走了进去。 屋内裴钰面色沉沉地坐在上位,见徐娇娇进来,语气不善道:“你现在胆子越发大了,这个时候才回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徐娇娇不惯着他,将屋门打开,门帘掀开,冷风呼呼地往屋内灌。外面都是丫鬟婆子,缩手缩脚地看着他们。 裴钰一怔,听徐娇娇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话,去找大哥说。是大哥让我带棠棠出门的,又不是我自己要出去的。” 裴钰怒火直升,也不顾下人看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怒道:“你现在是用大哥来压我吗!你是我的女人,还是他的女人!你知不知道女子以夫为天的道理!” “我知道啊!可你是我的丈夫吗!”徐娇娇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你有婚书作证吗?你有人证吗?你平白无故诬我清白,小心我去告你!” 裴钰没想到这回旋镖能扎到自己的身上,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根本出不去。 他向前一步攥住徐娇娇的手腕,徐娇娇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她的力气可是在漠北拖尸体伤患练出来的,一脚下去,裴钰直接单膝跪地。 不仅是裴钰自己,整个芙蓉苑的人都懵了。 “徐、娇、娇!”裴钰咬牙切齿道,膝盖的疼痛让他额头冒汗,但在下人面前丢了脸面更让他生气。 徐娇娇甩开被他攥住的手,“在呢,干嘛?” 裴钰撑起身子站起来,脸色已经比锅底还黑。 “你今日去钱家寿宴的事情,我不与你追究。但你将乐安县主推进湖里,是事实吧!” “可有人证?” “乐安的丫鬟亲眼所见!” 徐娇娇嘲讽一笑,“她推我不成,自己跌进去的。” 裴钰盯着她的脸,他心底知道徐娇娇干不出那样的事情来,可楚慈生那边总要有个交代。 “乐安因为你伤了手与腰,你明日和我去郡王府赔罪!” “走正门吗?”徐娇娇继续刺他,“想来我的身份是走不了正门的,我跟你去也走不了吗?” “徐娇娇,你的任性也要有个度!我大哥为什么给你撑腰,你看不明白吗!等他腻味了这场游戏,你看他还搭不搭理你!” “我跟你去,然后呢?低声下气地道个歉,这件事就能结束了吗?” “乐安说了,她要你一只胳膊,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哦......”徐娇娇若有所思地看着裴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乖乖跟你去,然后让你们打断我一只手?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徐娇娇,这祸是你闯的!” “那我也没求着你帮我收拾烂摊子!”徐娇娇不客气地拍门,“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我可没求着你进这个门。裴钰,请神容易送神难,咱们两就这么互相折磨吧!” 一瞬间,徐娇娇从他愤怒的眸子里看到了杀气,她怔了一瞬,看着裴钰抬步离开。 等裴钰离开,春生上前道:“徐姑娘何必和二少爷这样呛声,他毕竟是个男人,真动起手来可怎么办?” 田喜妹接话:“还不是因为在意?就是在意才要闹。” 徐娇娇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那倒不是。” 她喝完一杯水,将杯子“嘭”地砸在桌面上,咬牙切齿道:“一想到我伺候了他五年,我就恨得牙痒痒。让他过了那么久的好日子,总要收点利息!而且你们也听到了,他说的什么话?打断我一只胳膊,这事就过去了,我这么贱的吗!” “要不您将这事告诉世子爷,让他去和二少爷说说?”田喜妹说完又觉得不切实际,裴显的性子,巴不得他们二房再热闹一点呢。 “不去。裴钰说的对,我现在仗着世子的势,府上人多少高看我一眼。可等世子不搭理我了,谁都能踩我一脚。” 春生无比欣慰道:“您能这么想就好。” 那头春禾已经去了未眠居向剪霜嬷嬷告状,正巧裴显在,听完了事情始末。 “徐姑娘这张嘴啊,还好没对着我来,不然我这把年纪可真吃不消。” 佯装看书的裴显:“......” 确实,她就是被自己掐着脖子要挟的时候,还不忘记嘴硬。 “姑姑,吏部那边可有人送帖子来?” 剪霜想了想,“有的,考功司的郎中给您递过帖子,似乎是想试探一下二少爷的官职安排。” 裴显捻动佛珠,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姑姑回礼,就说,裴家人当得起最好的。” 剪霜怔忪:“世子爷不怕养虎为患?” “我就是压着,乐安也会活动。况且,是养虎为患,还是捧杀,尚不可知。” 第39章 被锦衣卫抓走 春禾回到芙蓉苑的时候,院子门口已经被卫队的人给守住,只许进不让出。 或者说,不许徐娇娇出去。 院子里的人都开始慌了神了。 “二少爷这下是真的动怒了,竟然让卫队的人把咱们院子给封了!” “看来二少爷是铁了心,要您一只胳膊去赔罪了。” 徐娇娇看了几眼,决定先睡再说。 裴钰禁止她出门,无非就是想明日带着她去郡王府,给乐安县主一个交代。这个交代,他真的给得了吗! 翌日,天才微亮,徐娇娇还没醒,裴钰就带着人进了芙蓉苑,要拿她去郡王府。 徐娇娇不慌不忙地起身穿衣,然后打开门让田喜妹将早饭端进来。 裴钰面若寒霜,“看来你还不知道错。” 徐娇娇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饭,将剪霜教的礼仪展示了个十成十。 虽然她不是美人坯子,可长得也是眉清目秀。在剪霜的调教下,她如今的气质算得上古典淡雅。 裴钰惊觉到这一点,怀疑徐娇娇是不是为了今日不去受辱,特意打扮了自己使美人计。 “当然错了。”徐娇娇吃饱喝足,拿帕子擦了擦嘴巴。 “我错在当年嫁给你,如果我不嫁给你,就不用给你生孩子,不用给你生孩子就不会跟你回京城,不跟你回京城就不用面对今天的刁难。”徐娇娇冷眼看着他,“我当初应该嫁给一个有用的男人。” “徐娇娇,你现在嘴硬也不行!乐安那边你必须去道歉!” “去,我一定去。我顺便再向她道歉,她的未婚夫是怎么向我父兄求娶我的;当初还如何向我海誓山盟的。未经许可抢了她的未婚夫,我真是深感抱歉,罪该万死。” 徐娇娇一通阴阳怪气,自己爽了。她甚至看到了裴钰额头隐忍跳动的青筋,最好气死他,她原地丧偶,直接自由了! “少废话,现在跟我走!” 裴钰伸手去拉她,被徐娇娇躲开。 “走就走,拉拉扯扯地做什么!” 看着徐娇娇虽然不怎么顺从,却十分配合的模样,裴钰不免起疑,她有什么阴谋诡计。 她是知道今日去郡王府要受什么罪的,眼下竟然还乖乖和他走,十分耐人寻味。 难道她和裴显通气了? 徐娇娇走了几步,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戏谑。 “膝盖不疼了?看在你昨日行了大礼的份上,我今日怎么说也要救你于水火才行。” 裴钰的面色更难看了,他抬步走到前面。膝盖自然是疼的,昨晚回去用药酒揉了许久,今早青了一大块。 徐娇娇被两个婆子一前一后看着送上马车,和裴钰一个马车,她倒是淡定。甚至还挑起窗帘朝外张望,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她没有紧迫感,导致裴钰十分警惕,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 他们生活在内城,而内城之中还有皇城,那是离皇宫最近的城区,里面住的都是皇亲国戚。现在他们就是要去往皇城。 “我有点饿了,等会儿路过市集给我买点吃的。” 裴钰不满道:“你不是刚吃完早饭?” “一大早就看见你,没什么胃口,没吃饱。现在又饿了不行吗?怎么,饱死鬼都不让人做吗?” 裴钰很是不满,但还是叫马夫路过市集的时候停一下。 可真的到了市集,徐娇娇又道:“我要自己下去买,我都没逛过市集呢。马上就要断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出门。” 裴钰:“......” 他很恼火,但徐娇娇说的话又莫名戳中了他还未泯灭的良心,只能耐着性子道:“我陪你去。” 徐娇娇一副真的只是逛市集的乖巧模样,下了马车后和他一起走进人来人往的早市。 早市人声鼎沸,几乎摩肩擦踵。 徐娇娇先跑到一家包子铺前,排了好一会儿队伍买了一个肉包子,然后转头又去了烧饼铺排队。 “你去那边排队买小馄饨啊,这样节省时间!” 裴钰冷笑:“你别想趁机逃跑!” 裴钰转头去给她买小馄饨,徐娇娇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 眼看着裴钰去了离烧饼铺有十丈远的馄饨摊子,徐娇娇一把铜板撒到天上,大喊一声:“哎呀,我的钱!” 早市上的人多,一看到兜头淋下的铜板,纷纷开始抢,你推我桑之间,场面已经失控。 看住徐娇娇的婆子们根本没料到她有这招,脸都黑了,赶紧找人,可现在到处都是人! 去买馄饨的裴钰听到了动静,可人群混乱,他根本挤不进去! 徐娇娇已经伺机逃离了案发现场,她跑得飞快,但不怎么认路。一直跑到一条几乎无人的道路上,她才喘着气,从腰间取下小水囊喝了一口,将烧饼塞进怀里,准备出城跑路! 然而才缓过气来,没走几步,她就听到马蹄声哒哒从身后传来,她连忙躲避。可人的速度哪里能比得过马,几息间就被几匹马给包围了。 徐娇娇仰着脑袋逆光看着马上的锦衣卫,抱拳道:“几位差大爷,我没犯事吧?” 为首的锦衣卫俯身打量了一下徐娇娇,认出了她是之前在马场抱着自家主子大腿哀嚎的主子弟媳,大手一挥:“带走!” 徐娇娇:? “青天白日,你们怎么能随便抓人呢!” “敢跑到我们北镇抚司的官衙门口,你还是头一个呢!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 徐娇娇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她怎么就跑到锦衣卫的地盘上来了! 什么鬼的来都来了! 一刻钟后,徐娇娇被绑着双手拖到了北镇抚司官衙的大堂。不知道是不是心绪使然,她觉得北镇抚司阴森得像阎王殿。 “你站会儿,我们头儿等下下朝就来。” 然后徐娇娇就这么站在衙门大堂的正中间,来来往往的锦衣卫都好奇地打量着她。 “她犯啥事了?落到咱们这的犯人,哪个不是穷凶极恶的,她不像啊!” “不知道,副千户带回来的。怕人跑了,还用绳子拴上了。” “哟!跟拴狗似的。” 徐娇娇:“......” 她听得见哎! 徐娇娇站到两腿发麻,索性盘腿坐在大堂,大堂内炭火充足,锦衣卫各忙各的也不管她,她无聊到不受控制地开始点豆豆。 裴显撩帘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像个想睡又强撑着不能睡的小猫儿,头仰得高高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了。 他两步走到她面前,徐娇娇眼皮子微阖,睫毛一直在颤抖,似乎在和困意做斗争。意识到面前站了个人时,她还强撑着掀起一只眼皮子看人。 “世子!”徐娇娇打了个激灵,浑身睡意全都吓跑了。 第40章 肖想我们指挥使 裴显直着身子,垂首看着她。那眼神里是一丝丝的不解,和比外面的天还冷的寒意。 徐娇娇立马打了个冷颤,狡辩道:“我没想跑啊!是因为裴钰一大早就押我去郡王府,说要断我一只手臂给乐安县主赔罪,我才跑的。我本来打算在外面躲两天就回去的,我真的没想跑!” 裴显轻蔑地笑了一下,“不想跑为什么昨晚不让人告诉我?” “他昨晚让人把院子封了啊,今天天不亮就抓我走。我哪有时间去找您救命呀!”徐娇娇开始甩锅。 裴显一眼就看穿她在装乖卖巧,他解下披风扔给手下,坐到主位上去。徐娇娇一副受审的犯人似的,跪坐在堂下。 尤其是她的两只手还被绳子绑着,更像了。 下属将早上在上衙路上捡了人的经过告知他,裴显差点被徐娇娇蠢得笑出声来。 头一回看到无头苍蝇自寻死路,跑到北镇抚司的地段上来的。裴钰今日就是翻遍京城,估计也想不到人在他这儿。 白玉般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裴显才冷脸开口道:“今日就在这待着,晚上我带你回去。” 徐娇娇长长舒了口气,还好他没追究,她真的挺害怕脑袋和脖子分家的。 北镇抚司内,锦衣卫进进出出,徐娇娇坐在角落里写大字。她写一会儿就偷懒开始看裴显,心里骂他: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 裴显今日穿着月白色的僧袍,这衣裳一定是定制的,至少徐娇娇没见过哪间宝刹有这样奢华的僧衣。 当了和尚还臭美! 如果说徐娇娇的容貌是一幅清秀的山水画,那裴显的容貌就是浓墨重彩的山河图,叫人震撼流连。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好看的皮囊带着疏离的气息;若是冷脸,便叫人骇然不知如何自处。 徐娇娇心底是怕这个男人的,但因为裴锦棠的存在,这个男人也有了那么点人气。 “看够了吗?” 裴显一个眼刀打到徐娇娇的身上,徐娇娇哆嗦了一下,毛笔在纸上留上重重的墨迹。 “大哥容貌倾城绝世,一不小心看入迷了。”徐娇娇狗腿奉承。 屋内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悄悄蔓延开。 在场的锦衣卫,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生怕他们的玉面罗刹发飙殃及他们。 “呵!”裴钰将手上的折子扔在桌面上,面上是佯装出来的怒意,“既然你如此有心得,那就写篇文章给我看看。” 徐娇娇沉默了,她怀疑自己幻听了。 裴钰让自己写什么? 写文章? 写什么内容? 观摩裴显指挥使容貌有感?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臭不要脸之人,让人家写文章夸他好看呀! 徐娇娇很想反驳,对上裴显凌厉的视线,又将脖子缩了回去。 “好的,我现在就写。”她怯生生到,像只受了惊的小鼠。 锦衣卫们面面相觑,他们指挥使今日心情这样好的吗?这就轻轻放下了?以前听到他们说他玉面罗刹的雅号时,可是重重罚了他们呢! 果然,是因为对方是姑娘吗! 徐娇娇写完了大字,对着空白纸张开始发呆。她这张小嘴要是抹了蜜,什么好话都能说,可让她写文章夸人,呵呵,不如让她少吃几碗饭。 快到年关,北镇抚司都在为去年一年的案子做年终总结,很是忙碌。裴显又是忙起来就忘乎所以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过了饭点。 也是看到徐娇娇抱着一张饼啃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饿过了。 徐娇娇像只小仓鼠,拿着一张比她脸还大的饼,一口一口的啃着。偏生她嘴巴小,一口啃不了多少,连啃好几口才将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然后慢慢咀嚼。 这一瞬间,裴显有种看到幼时裴锦棠的感觉。襁褓里的裴锦棠懵懂无知,睁着一双黢黑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心都能被她看化了。 徐娇娇将饼啃了一半,看了看自己迟迟没有动笔的纸张,上面还有饼上掉落的芝麻,甚至晕上了油渍。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就和裴显对上视线。 徐娇娇的嘴巴两边还粘着烧饼屑,和裴显对视的时候莫名心虚。 隔了几息,她小心翼翼地递出烧饼,试探道:“大哥,来点?” 裴显沉默,道:“来人,传饭。” 下属很快端上来一份饭,裴显睨了他一眼,下属两股战战,不明所以。 裴显修长的手指拿起笔继续办公,“先给她。” 下属连忙将手上这份饭端给徐娇娇,又下去重新盛了一份过来。 徐娇娇看着面前一人份的饭食,有点理解为什么裴显时不时会回家吃饭了。 一拳大的米饭,一叠酱菜,一只鸡腿,一小碗的红烧肉炖土豆,其中土豆成分居多,最后配一碗她没看出成分的汤。 这吃完有力气抓贼吗? 不过有的吃就行,徐娇娇不挑食,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饭。然后捧着汤碗喝汤,企图用汤填满半饱的肚子。 她眼睛四处跑,堂内的锦衣卫都很安静,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偶有说话声,也是小声谈论。最终,她的视线还是落到了裴显身上。 裴显这个人实在过于耀眼夺目,属于在人群里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人物。他确实妖冶,叫人看了就挪不开眼睛。 他执箸吃饭的时候,腰背也是笔直,动作优雅又高贵,完全一个矜贵公子哥的模样。徐娇娇看了看他光洁的脑袋,想起来当时听婆子们说的闲话。 她们世子爷险些被当朝六公主逼婚,为了拒婚所以剃了发。 她喝完最后一口汤,心想自己要是有权有势,为了这副皮囊可能也会强取豪夺。 好看啊,摆在那都赏心悦目。 想当初她爹带裴钰回家的时候,自己不也是看上他姣好的皮囊吗? 一个坑她已经摔过一次,也不能再摔第二次。 除非对方实在俊美无俦,容貌举世无双! “想什么呢?” “想漂亮男人。”面对冷不丁的提问,徐娇娇又想得入神,直接说出了心里话。 大堂内所有无关锦衣卫垂下了脸,这里最好看的,除了他们指挥使,还有谁啊! 你直接说,你在肖想我们指挥使不就行了! 第41章 裴显是乐意裴钰娶乐安县主的 哪怕知道徐娇娇那张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可听到她这句话,裴显还是被哽地接不住。 裴显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给徐娇娇脸了,以至于她现在敢在自己的面前大放厥词。 “那就想想,毕竟你没有。”裴显不轻不重地将筷子撂下,那声音仿佛敲在所有人的心头。 徐娇娇已经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放肆,羞得垂下脑袋,恨不得钻进桌肚子里去,完全不敢抬头看裴显。 对方的冷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徐娇娇听着莫名觉得好笑,他好像把裴钰也骂进去了。 下午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徐娇娇抱着膝盖趴在桌子上小睡了一会儿,一睁眼就是裴显下值的时间。对方竟然还在处理公务。 他是真的忙,她还以为他大权在握,只要发号施令就可以了呢。 “指挥使,是给您备马还是马车?”下属看了眼徐娇娇问道。 “马车。”裴显盖完最后一个印章,起身看向徐娇娇。 徐娇娇立马会意爬了起来,奈何自己睡了一下午,腿都麻了,站起来的一瞬间差点又扑棱着倒回去。 裴显眉头轻蹙,这女人真是看上去不大聪明的样子,难怪被裴钰骗的团团转。 “我来了我来了。”徐娇娇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裴显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桌子,问道:“功课呢?” 徐娇娇一愣,想起来自己今天要写的大字,以及他布置的作文。 大字她是写了,可是作文......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下属立马走过去将桌面上的纸呈给了裴显过目。大字写得马马虎虎,文章那就是没有。 徐娇娇才开了个头——汝有倾国倾城之貌...... “貌写错了。”裴显淡淡道,“总共写了八个字,还有一个错字。是不是要给你请个夫子重新学?” 徐娇娇立马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男人读书还能靠功名,她读书又不能挣银子。 与其给她请夫子,不如给她找师傅教她女红。 “回去重写。”裴显不咸不淡道,然后抬步离开衙门。 他一走,整个北镇抚司才有了点人气。 “我的天呐!我第一次见咱们指挥使脾气这样好。” “毕竟是我们指挥使的弟媳,不能脾气太差吧?”有人不确定地小声道。 他话说完,所有人都看向他,目光里带着“孩子你还年轻”的意味。 “信男愿用十斤肥肉,换指挥使早日娶妻,红鸾帐暖,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要再拉着我们这么不要命的办案了!“ “信男复议!” 一帮子锦衣卫在内心流下无可奈何的眼泪。 指挥使没有媳妇,他们有啊!他们怎么忍心让媳妇独守空房呀! 徐娇娇和裴显一个马车回府,路上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袖子里,不要见人的好。 裴显像一尊大佛似的坐着,闭目养神。她眼珠子东看看西瞅瞅,看啥都不敢看裴显,最终只能选择闭上眼睛。 马车很快驶进国公府内,徐娇娇第一时间跳下马车,然后道谢:“今天多谢大哥,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她支棱着还在麻痹中的腿往芙蓉苑去。她倒是想狂奔回去,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裴显看着她扶墙一蹦一跳的身影,缓步向前走去。并不是有意跟着她,而是去未眠居也是这条路。 徐娇娇走了几步,回头发现裴显跟在她身后,她第一反应就再快点!甩掉裴显! 可天寒地冻,地上的青石砖哪怕除了雪,也带着寒夜的滑。她连走数步后,内心纠结了一下,回过头去看裴显。 “大哥,您还有什么吩咐?” 裴显压着唇角的笑,冷淡道:“顺路。” 徐娇娇:“......”感情是她自作多情。 徐娇娇靠墙让了让,“您先,您先!” 裴显轻哼一声,小厮提着灯为他照路。 没走一会儿,徐娇娇就遇上了得知她回府后赶来的裴钰。 不仅有裴钰,连柳氏也来了。 柳氏气势汹汹,迎面撞上裴显,那嚣张的气势瞬间收敛。 “侄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不能因公废身。大房就剩你这么一棵独苗苗了,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呀!” 裴显慢条斯理地回她:“二婶放心,怎么也是走在您后面。一想到我死了这国公府偌大的家产就要给二房,我能气得还魂。” “......” 柳氏磨了磨牙,将视线落到徐娇娇身上。 “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我是来找这小贱蹄子的!竟敢在外面浪一天,尽丢我们国公府的脸面!”柳氏咬重了“国公府的脸面”几个字。 她知道裴显这个人护短,可若是丢了国公府的脸面,那他也是不会轻拿轻放的。 “她今日一天都在北镇抚司。”裴显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懵了。 北镇抚司是什么地方,那是全京城人最怕进去的地方啊!基本上有进无出,诏狱更是整个大黎国最可怖的牢狱。 “她、她今日在你那?”柳氏不可置信。 裴钰亦是。 难怪他让人几乎找遍了京城都没找到人!谁敢去北镇抚司找人啊!不把自己送进去就不错了! 裴钰的面色难看到了极致,他在裴显的面前总是站下风。兄长的威严总是压得他喘不上气,说不出话来。 他恨裴显,也恨仗着裴显势的徐娇娇。 “今日发生混乱,我一时和婆子走散了,恰好遇上几个锦衣卫,他们好心将我带去了北镇抚司。” 徐娇娇的理由太过冠冕堂皇,柳氏哪里肯信。 谁能相信那些恶名在外的北镇抚司锦衣卫,有好心这种东西? “既如此,为何不让他们将你送回来?”裴钰压着怒火道。 “送回来?”裴显嘲弄道,“然后再让你们送去郡王府,给乐安打断手臂?” 裴钰的脸色青白交错,好在天色暗沉没让人看到他那难看至极的脸色。 “这是我房中的事情,大哥是不是插手太过了!”裴钰忍无可忍道。 “你让人踩着我国公府的脸面羞辱人之前,怎么不好好想想呢!”裴显冷厉的声音像一把刀,割得裴钰瞬间头脑清醒过来。 “现在滚回去,你和乐安的婚事就还作数。” 徐娇娇怔怔然看向裴显,裴显是乐意裴钰娶乐安县主的?那她算什么? 第42章 明年成婚,来年就能抱上小小少爷了! 裴钰最终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毕竟裴显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只要他听话,裴显可以出面保下这门婚事。 裴钰临走前看了一眼徐娇娇,眼神意味不明。 徐娇娇的心脏空落落的,扶着墙回了芙蓉苑。 她以为裴显给自己做靠山,也是不乐意看到裴钰和楚慈生成婚的,没想到他并不反对这场婚事。 既然裴钰和楚慈生终究是要成亲的,那自己夹在中间又算怎么回事呢? 她想不明白裴显留她究竟想做什么,她没读过多少书,懂得不多,只是浅浅这么一思考,就觉得心脏钝钝的难受。 回了芙蓉苑,春生春禾长舒一口气。 “二少爷说您跑了,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徐姑娘,您可千万不能跑丢了。要知道京城势力错综复杂,您今日是幸运,被锦衣卫的人给捡了,送到了世子爷那里。来日若是不幸,被世子爷的对家捡了,就会被当成谈判的棋子。” 徐娇娇听着她们的话,怔怔然。 她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我一个不被承认接受的外人,抓了我也是白费功夫。”徐娇娇的语气里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沮丧。 “话不能这么说呀!若是二少爷不在乎您,又怎么会千里迢迢地将您带回京城呢。” “也可能是怕我以后找过来,坏了他们家的名声。”徐娇娇心情不好,趴在桌上闷闷道。“我还想吃蛋花酒酿。” 春生看她兴致不高的模样,出门去给她准备蛋花酒酿去了。 吃完东西,洗漱完熄了灯,徐娇娇躺在床上睡不着。她想起了父亲和她说过的话,说他们徐家人都是直肠子,没什么心眼子,很容易就相信人。 她明知道裴显不是什么好人,却在心底信了这个人。 所以她现在才会难受,像是被好友背叛了一样。可他从来不是自己的好友。 徐娇娇越想越恼火自己,干脆爬了起来,在床底下掏啊掏,掏出一坛子酒来。 揭开红封,酒香四溢,徐娇娇深吸一口,胸腔内充盈了酒香,将方才那种酸胀全都挤了出去。 想了想,她把自己所有的银子都掏了出来放到床底下。银子换酒,这下她放心大胆地喝了起来。 翌日,春禾推门进来,就被满屋子的酒臭味熏得又跑了出去。 “天呐,谁给徐姑娘拿的酒!屋子的味道跟捂了两天的馊饭似的!” 再进去,徐娇娇醉得不省人事,怀里还抱着个空酒坛。 “我的天呐,她都臭了!” 酒味夹杂着屋内的熏香味,又被炭盆烘了一晚上,味道说不出的诡异。 春生只得先让婆子将徐娇娇抬到她们屋里去睡,然后开窗通风,将床褥都换了一遍。又叫人去未眠居给徐娇娇告假。 未眠居内,裴显正陪着裴锦棠用早饭,今日他休沐,答应了裴锦棠要陪她堆雪人。 “喝醉了?”裴显听到这个消息,眉头轻蹙,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 “也不知道徐姑娘哪来的酒,喝得不省人事,怎么都叫不醒。” 裴显:“......” “那我们要去看看二婶婶呀!”裴锦棠适时道。“阿爹,我们吃完去看看二婶婶吧,可不能出事了!” 裴显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吃完早饭,他带着人去了芙蓉苑。 芙蓉苑内的婆子们没想到世子爷会来,惶恐不已。裴显径自进了门,屋子里的味道还不算好闻,他微微蹙眉。 “将床挪开。” 婆子们一怔,但世子爷发了话,只得上前去抬那雕花拔步床。那床不轻,六个婆子抬都十分吃力。 床一挪开,床底下的酒坛子们见了天日,众人纷纷恍然大悟这酒是哪来的了。 裴显上前去扫了一眼,二十小坛的酒,开了四坛,地上还摆着八两碎银子并几百文铜板。 一口气堵在裴显胸口,进出不得。 “剩下的,全都搬回未眠居。” 裴显脸色不愉,满屋子的人都噤若寒蝉。 裴锦棠茫然不已,“不看二婶婶了吗?” 剪霜忙堵上她的嘴巴,旁人不知道这酒是哪来的,她自然知道。 这酒是先夫人亲自给大小姐酿的女儿红,等着嫁女的时候拿出来招待客人的。可惜世事无常,先夫人走了,大小姐进了宫,这女儿红就被人忘记了。 她也忘了。 裴显气得狠,恨不得将那女人掐死才好。这酒喝一坛少一坛,她竟然一口气喝了他四坛酒! 裴显浑身肃穆地走到院子里,婆子们被他的肃杀之气吓得浑身发抖。 徐娇娇闯的祸,关她们什么事呀!她们都不知道那床下还藏了酒! “看好她,等她醒了,让她死过来!” 剪霜想,世子爷真是气狠了,连“死过来”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裁冬和剪霜并肩走,小声道:“我越来越觉得,徐姑娘和咱们世子爷挺般配的。先不说咱们小姐之前就和徐将军有过婚约的戏言,就她能把世子气得有个活人气的样子,我就喜欢她。” 剪霜一副“你没事吧”的样子看着裁冬,旋即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自从国公府出了事后,裴显的状态有种两种:平静的发疯和暴怒的发疯。 当初裴家族人为了家族发展,逼着裴显让出爵位的时候。只有七岁的他很是淡定地从祠堂抱出父亲的牌位,然后一把火烧了祠堂。 这裴家的族谱,他不认! 裴家的长辈也别想用辈分来压制他! 此次之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裴显的疯狂,他离经叛道,刺杀皇上,火烧祠堂,目无尊长,可无人敢问罪他。 剪霜伺候裴显至今,记忆里的裴显却是没有像如今这般有人气,发怒却无可奈何。 剪霜“噗嗤”笑出声来,“方才世子生气的样子,虽然骇人,可确实好笑。” 裁冬一副“你终于懂我”的模样,“反正二少爷也不要徐姑娘,我想办法撺掇世子爷娶了人家吧!” “那你去。”剪霜搓了搓手,“林姑娘来给徐姑娘看过了,开了醒酒汤,我去叫人熬药。” 裁冬见她溜了,吐了吐舌头,老小子一般。 “明年成婚,来年就能抱上小小少爷了!”她兴奋地计划着。 第43章 爹带你去看望县主母亲好不好? 灌了一大碗的醒酒汤,徐娇娇又睡了两个时辰后才醒过来。 她一醒来,满屋子的人都凑了过了。因此她一睁眼,看到的是一圈人头。吓得她差点连胃酸都吐出来。 “徐姑娘,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徐娇娇脑袋昏沉,胃里反酸,嘴巴里都是苦味,喝了一大碗水才能开口。 “不记得了......”她昨晚只想喝一坛子,结果一坛子喝上头了,就忘了。 俗称发了酒疯,直接喝断片了。 “那你完蛋了。”田喜妹眼神都是同情,“今儿早上世子来了一趟,把你床底下的酒都搬走了,让你醒了之后过去。” “我还是头一回看世子发这么大的火。”春禾话里带着后怕,“您等会儿去未眠居可小心说话。” 徐娇娇顿觉头皮发麻,她也没想到自己喝个酒,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匆忙洗了澡,将身上的馊味洗了后,她就往未眠居去了。 裴锦棠正在书房苦哈哈地背诗,听到徐娇娇来了,十分高兴。然后才有了点兴奋的苗头,被裴显一个眼神给摁了下去。 “二婶婶,你没事了吧?” 徐娇娇满脸尴尬,脚趾扣着鞋底,根本不敢看裴显的脸色。 来的路上,春生将这酒的来历告知了她。那可是先国公夫人酿的酒,喝一坛少一坛。她昨晚喝的是酒吗? 不是! 是裴显对他娘的念想! 一想到这个,徐娇娇“噗通”一声给裴显跪了下去。 “我错了,我不该不问自取,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我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不对,我当牛做马地补偿您!” “呵!”裴显扔了手上的书,冷笑一声。 他这一声落在徐娇娇耳朵里,就跟冷冰冰的刀子似的抵着她的脖子。 “大哥您是圣僧的弟子,定然慈悲为怀,胸襟宽广!我这个罪人死不足惜,可不能脏了您的手!都说佛度众人,我一个罪人一定也可以吧?我这就放下酒坛,立地成佛!” 徐娇娇胡言乱语着,她脑子本来就不清醒,被裴显这么一下更加不清醒了。 这么极度紧张的氛围下,裴显抬手扶额,笑了起来。 他确定了,人在极度无语的情况下,真的会笑。 而在一旁伺候的裁冬却不这么认为,在她眼里,这是自家世子对徐姑娘的宠溺啊! 他都这么生气了,竟然很能因为徐娇娇的几句话笑起来,那就是赤裸裸的偏爱啊! 裴显深吸几口气,徐娇娇还在那喋喋不休地夸他多么“慈悲为怀”。她说的那些话,真该让诏狱里的犯人听听,一人呸她几口唾沫,她就老实了。 “京城最好的酒庄,一坛二十年份的女儿红,要两百两一坛。”裴显沉沉开口,“我母亲的酒酿的是京城独一份的好,当年有人出千两高价求我母亲一坛好酒。我不与你多算,一坛三百两,写欠条吧。” 徐娇娇所有的话都止在那一千二百两里,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百两,更别说千两了!这不是坑她是什么! “方才还有人说,要当牛做马的补偿我?” 裴显不咸不淡的声音,叫人听不出他是否还在气头上。徐娇娇恍然醒悟过来,拿起纸笔写下了欠条。 “是我的错,我一定会好好赚钱,将这笔银子补上!”徐娇娇吸了吸鼻子,脸上都是愧疚和诚恳,“您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这一千二百两的银子,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啊! 裴显淡定地将欠条折好递给裁冬收起来,裁冬小心翼翼,内心狂喜。 看,她们家世子将徐姑娘拿捏的死死的!有了这欠条,相信徐姑娘就不会乱跑了! 离开未眠居后,徐娇娇良心好痛。 一时贪嘴祸害了人家娘亲的遗物,还搭进去一千二百两银子。呜呜呜,这京城和她犯冲! 看着沮丧不已的徐娇娇,春生春禾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 要知道世子当时那么生气!结果只是让她写个欠条,那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徐娇娇上辈子救了世子家的祖坟呢! 徐娇娇回了芙蓉苑,将自己的所有身家都拿了出来,然后思量自己现在绣荷包能卖多少钱。 “赔钱也不够诚意......”她托腮懊恼。 算了,先把钱补上吧,这钱就够她绣好几年的荷包了...... 入了冬之后的雪越来越大,国公府二房的气氛不算好。裴钰在自己的院子里,给裴毅启蒙。 他在漠北打了几年仗,性子也闲散了,教孩子读书的事情也耐不下性子。若不是雪大不好出门,他根本坐不住。 裴毅的兴致也不高,拿着毛笔才写两个字,就弄得到处都是墨汁。 “阿爹,我好几日都没见阿娘了。” 裴钰听到儿子提及徐娇娇,面色不愉。 上次要拿徐娇娇去郡王府给楚慈生赔罪,事情没办成。好在裴显出了面,据说他下朝的时候和郡王说了几句话,这婚事就稳了。 裴钰胸口一团怄气堵着,十分难受。 他辛辛苦苦的讨好,抵不上裴显的一句话。他在漠北边关吃了五年的风沙,抵不上裴显出身。 都是裴家的孩子,他父亲死了,这爵位理应由他父亲继承!他才是世子才对! 若不是裴显多生事端,他今日的荣誉都该是他裴钰的! “你娘做了错事,正在反省。等雪停了,爹带你去看望县主母亲好不好?” 想到那位漂亮的县主母亲,裴毅连连点头。她比娘亲对他好,给他吃不完的糖果,还叫奴才当狗给他骑!不像娘亲,只会训斥他! 屋外大雪纷飞,柳氏在和嬷嬷在对下聘的单子。她得在年前将聘礼送过去,来年开春就娶亲。 “我记得有一套粉色碧玺镶金茶盏,怎么库里没了?还有青釉双耳壶呢?珐琅釉花瓶呢?彩蝶扑戏双面绣屏风呢?”柳氏看着单子,声音越来越大。 那么些好东西都去哪了! 她这可是要给郡王家下聘,可不能没有好东西撑场子! “去把严嬷嬷叫来!我倒要问问东西去了哪里!是不是她中饱私囊,偷出去卖了!” 第44章 徐娇娇的婚书 东西自然不可能被严嬷嬷偷出去卖掉的,她是掌事嬷嬷,是宫里的女官,奉旨办事,眼界没有那么浅。 因此柳氏让人去请严嬷嬷的时候,她回了句:“看记录,本就是芙蓉苑的东西,春生丫头来要,就给了。” 她可是宫里的女官,柳氏就是有诰命在身,也得对她客客气气,那是叫她去,她就要跑一腿的。 柳氏得了结果,气得摔了个茶盏。 这些好东西,她惦记了好久,没想到竟然落到了徐娇娇那儿! 就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识货吗! 柳氏越想越气,“这个严嬷嬷也是个趋炎附势的!裴雨曦都进宫多少年了,那些东西哪里就是芙蓉苑的!” 张嬷嬷也不敢劝,这些东西都是国公府公中的,柳氏若想用这些东西去下聘,裴显那关就不定能过得去。 何必要为了本就没得到的东西置气呢。 可柳氏不这么想啊,在她眼里,她们二房还是国公府的人,那裴钰成婚,公中自然要出东西的。既然都要出,出点好的怎么了? 越想越气,柳氏拍案而起,“走,我们去芙蓉苑将东西要回来!” 张嬷嬷哑然,“夫人,这不好吧!这些东西本就是公中的,我们去要也不占理啊!” 柳氏冷笑道:“她吃喝都是我儿的,我要点摆件怎么了!” 张嬷嬷见自己劝不动,无可奈何,只能和柳氏一起去往芙蓉苑。 天寒地冻,柳氏带了一众婆子丫鬟。这次她吸取了教训,带的都是自己的人。 一大帮子人挤进芙蓉苑,整个院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徐娇娇在屋内绣荷包,田喜妹出去帮她问了,精细的荷包一个能卖五两银子,她只要绣完二百四十个,就能还完债了!所以她动力十足。 听到春禾说柳氏来的时候,她先将自己的女红篮子收好,这才走了出去。 柳氏现在看她就来气,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她让人将单子摆在桌面上,掀着眼皮子摆谱道:“这单子上的东西,我有用处。你们将上面的东西都搬走!” 徐娇娇听她这颐指气使的语气,就知道来者不善。可不巧,她也不是什么善人。 “来人,将院子大门锁上!谁也不允许出去!”徐娇娇一声令下,几个婆子冲到门口将大门锁了起来,几个人充当人墙挡在门前。 柳氏气得脑瓜子嗡嗡的,徐娇娇院子里的人,都是曾经伺候她的。安插的眼线被徐娇娇赶了出去,现在连这些人都向着她了! “你简直反了天了!”柳氏拍桌,指着她鼻子骂道。 “先撩者贱,是你先来挑事的!”徐娇娇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比嗓门大小,她还没输过呢! “这是我府上的东西,你吃我儿的,用我儿的,我拿走我府上的东西怎么了!” 徐娇娇已经不是当初刚进国公府,什么都不懂两眼一抹黑的人了,她冷嗤一声。 “这些东西都是国公府的,但我先拿来用了,你既要用就要问我借。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在我面前摆什么威风呢!” 柳氏被她的话堵得心头直跳,“你一个贱妇,又不是我国公府的主子,这些好东西可轮不到你用!来人,给我搬!” “堵门!我看她们怎么出去!” 徐娇娇也不和她们抢那些东西,她刚签了欠条,可不能再弄坏什么物件了。 柳氏大怒,一行人推推搡搡,直接在院子里打了起来。徐娇娇可不能让她们这么欺负自己,扛起扁担带头,将柳氏来人的人打得抱头鼠窜。 可惜院门锁着,她们出不去,只能在院子里窜来窜去,好不热闹。 芙蓉苑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府上其他人,剪霜带着人过去的时候,院子里除了柳氏外,她带来的人皆负伤。 在看芙蓉苑众人,挺着腰杆子昂首挺胸的,好不威风。 “二夫人这是做什么?处罚下人在自己院子里动手就行了。” 柳氏被这剪霜的话气得差点晕过去,她是没长眼睛,看不到自己才是被欺凌的那个吗! 还处罚下人,分明是这帮下人以下犯上! “芙蓉苑里的下人简直反了天了,竟然以下犯上!本夫人要将她们通通发卖了!”柳氏叫嚣道。 那些婆子们立马肃然,惶恐不安地看向剪霜。 剪霜立马严肃地看向芙蓉苑的婆子们,厉声道:“你们可有对二夫人动手?” 众人摇头。 “可有辱骂二夫人?” 继续摇头。 剪霜疑惑地看向柳氏,“二夫人何来以下犯上之说?” 柳氏捂着心口,快被这帮人气死了! “好好好,你们是一丘之貉,本夫人懒得与你们计较!” 她拂袖离开,东西没拿到,反而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回去后她就病了。 又胜一场的徐娇娇擦了擦额头的汗,对付无赖的人只能更无赖! “嬷嬷可是有事找我?” 剪霜自然是有事的,“世子今日在府上,他让您过去一趟。” 因着下雪天不方便,加上快过年了,剪霜停了徐娇娇和裴锦棠的课,让她们自个儿玩。裴锦棠本想来找徐娇娇的,可又怕打搅她做活,一个人在屋子里画画。 正好柳氏来芙蓉苑闹的事情沸沸扬扬,裴显就叫剪霜将人带来。 也是这个时候,沈万千一身寒霜地赶了回来。 甫一进门,他就将查到的证据拍在桌面上,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热水灌了下去。 “冷死我了,我差点就成冰棍了!” 裴显睨了他一眼,拿起牛皮包裹着的文书开始看。 “这徐士儒死得稀奇,说是年纪大了暴毙,可他也不过四十出头,正是力壮的时候。而他的儿子徐刃,怎么说也是个千夫长,结果死得惨烈。案卷上写,他是在巡山的时候惨遭西戎人的埋伏,牺牲了,尸体都被滚石压成肉泥。太惨了!” 忽略沈万千的絮絮叨叨,裴显一字一字地将案卷看完。他细长的手指翻动完所有案卷,掌心按在牛皮上,乜向沈万千。 “徐娇娇的婚书呢?” 第45章 父兄之死 “裴钰敢把人带回来,怎么可能留下那么大的把柄。”沈万千努嘴道。“那婚书早就没了,不过我打听过了,他们当时的婚礼在当地十分热闹,所以不少人知道。” 裴显的脸色沉了下来,“这就是办事的能力?” 沈万千立马讨乖,“嘿嘿,哪能呢!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啊!”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 “知道这玩意儿重要,所以我贴身保存了。”沈万千将油纸递过去,里面抱着的就是徐娇娇的婚书。“我打听清楚了才伪造的,大半夜溜进公堂盖的官印!” 沈万千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骄傲,这事换成别人还真干不了呢! “不过裴钰手上肯定也有一份婚书,他若是认出来是假的怎么办?” 裴显冷笑,“他敢拿出来吗?” 沈万千一想,也是,他自己都认了徐娇娇是外室。若是他拿出婚书,打得不仅仅是自己的脸,还有郡王府。 裴钰那么眼巴巴郡王府的这么婚事,自然不可能拿出自己的那份婚书了。 “既然这么简单,在京里伪造一份不就得了?干嘛让我跑去漠北啊!”沈万千长嚎一声。 裴显不语,指腹摩挲着牛皮。 重要的是这个,只有沈万千亲自跑一趟,他才知道徐士儒的死另有蹊跷。 外面再次飘雪,隔着窗缝,裴显看到徐娇娇打着伞进了未眠居。她身形高挑,穿着厚实的冬衣也不显臃肿。在剪霜的教养下,她与初见时的模样天差地别。 她自己或许没发现,她的行动间已经多了几分风情。 剪霜敲了门,“世子,徐姑娘来了。” 裴显应了一声,对沈万千道:“你先去休息。” 沈万千如蒙大赦,下去洗漱吃饭睡大觉。这些日子他没吃过一顿热乎的,也没睡过一个整觉。 徐娇娇小心翼翼地进了书房,她偷偷打量着裴显的眼色,自己拘谨地立在他的面前,好像个等待训话的学生。 裁冬给她端了杯茶上来就出去了,整个书房只剩下她和裴显二人,徐娇娇格外局促。 裴显未出声,她站了好一会儿,自觉地开口道:“这几日我绣了两个荷包,来日托人卖了可以换十两银子。我已经算过了,卖二百四十个荷包,我就能还清你的钱了。” 她越说越小声,钱能还清,可是别的东西还不清。 “你看看。”裴显手指点了点桌面上的案卷,起身走到窗前,将半掩的窗户打开。 冷风灌了大半进来,他走到书架边,弯腰从下层的柜子里拿出一小坛子酒。 这酒是从外面买的,上好的雕花,他搁在炭盆上温着。 徐娇娇很是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牛皮,然后看到了父兄的案卷。起初她不甚明白裴显的用意,父兄的死她在漠北已经经历过一次打击。 这些文字宛如变成了一把匕首,将她结了痂的伤口再次剜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徐娇娇的声音是她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颤抖。 “字面上的意思。”裴显依窗而立,他魅惑的眉眼叫人触目惊魂,那双眼睛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你就没有怀疑过你父兄的死因吗?” 徐娇娇的心狠狠一颤,大脑缓慢地反应着裴显话里的意思。 “你的父亲徐士儒,原是敬国公部下,在十五年前因为南境兵戈被判流放漠北,他是唯一一个在南境活下来的将领。 “十五年来,他的身体情况,你比我更清楚。四十出头的年纪,忽然暴毙。漠北混乱,没有仵作验尸,草草收殓。这就是他的一生。” 徐娇娇怔怔地看向他。 “你的兄长徐刃,在巡查漠北山地的时候,被西戎人埋伏,巡查小队全数被乱石砸死,尸身都成了肉泥。 “可漠北山地在踏雪关之后,西戎人如何悄无声息地入了关?又为何入关后只伏杀了这一队小卒? “且当日,你兄长他并不当值。与他换班的,正是你的丈夫裴钰。” 轰隆—— 分明是雪天,徐娇娇却觉得耳边充满了滚雷的声音。她再听不清裴显说的是什么,满脑子都是“裴钰害死了哥哥”。 “你有什么证据!”徐娇娇咆哮道。 这一刻她忘记了眼前的人是裴显,是京城人人惧怕的玉面罗刹。 “证据在你眼前。”裴显表情漠然,“上面有小兵的口供,你父亲死前那一夜和裴钰秉烛夜谈,翌日就暴毙而亡。” 徐娇娇揪着那些案卷,指骨泛白,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她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她更是难以置信,她的枕边人裴钰竟然和父兄的死扯上了关系! “你骗人......他为什么要杀我父亲,我们无冤无仇......” 裴显自嘲一笑,无冤无仇...... 他父亲甚至还是裴鹤的兄长,血浓于水,裴鹤不还是为了利益勾结外人害死了他的父母! “因为他是南境案中唯一活下来的人,他不死,那些藏在暗中的人,又怎么能高枕无忧。” 徐娇娇不懂,她不明白这些权斗,亦不明白为什么人为了权利能干出杀人的事情来。 裴显见她崩溃,亦不再多说什么。 雕花酒滚烫,裴显捏着壶柄将酒壶放到徐娇娇的面前。她此时大概需要大醉一场,来忘记这种痛苦。 徐娇娇的身体失了力,瘫坐在地面上。地板上铺了厚实的羊毛毯,她的手心被扎得发红发痛。 裴显见她这番作态,一甩广袖,窗扇阖上。他抬步离开书房,且让她独自消化这种痛苦。 裴钰大概是仗着天高皇帝远,想不到会有人追查徐娇娇一个孤女的身世,所以做这些事留下的痕迹很明显。 沈万千又是北镇抚司的老人,哪怕时间仓促,但收集到间接证据,足以证明枕边人是杀父杀兄的仇人。 可惜,这些证据并不能直接让裴钰下狱,顶多算他有嫌疑。 徐娇娇想到了面如死灰暴毙的父亲,想到了连尸身都拼凑不齐的徐刃,她哭得撕心裂肺。 一个时辰后,徐娇娇提着空了的酒壶打开书房的门,她形容憔悴,脸上都是泪痕。 “世子爷,您的戏谱写完了吗?” 第46章 持刀者另有其人 裴显抬眸看向她,徐娇娇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她说话的语气少了许多的漫不经心,多了几丝沉稳。 裴显认识她开始,这个女人就在不停地作死,试探他的底线。既怕死,又想死。 非常矛盾,但裴显又有点能理解她。因为自己有段时间也是这样的状态。 清醒地知道自己不应该寻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不能轻易就了结身为父母生命延续的自己,所以他常常有意无意地受伤。 那些伤一遍一遍提醒他还活着,那些痛仿佛能减轻一些心头上的苦。 “我要为我父兄报仇!”徐娇娇跪在地上,她的嗓音都哑了,“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死!我要让裴钰付出代价!” 裴显默了一瞬,将婚书扔给她。 “你可以走了。” 徐娇娇怔怔地抬头看向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裴显话中的意思。好半晌,她捡起地上的婚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外面的雪没有停,徐娇娇才踏出檐廊,就淋了一头的白雪。走出院子时,头上已经雪白一片。 裁冬打着伞从后面追上来,“这么大的雪,怎么能不打把伞呢!” 她身边的小丫鬟将一件厚实的斗篷披在徐娇娇的身上,徐娇娇向她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 裁冬一阵心疼,都是苦命的孩子。 回了芙蓉苑,春禾春生见徐娇娇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忙打热水给她泡脚,又煮上姜茶。 裁冬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你若还是想回漠北,我叫人给你准备好马车送你出城。” 徐娇娇冰冷的手指捏着油脂包裹的婚书,她的心一片麻木。恨和痛消耗了她所有的精神气,雕花的酒劲也逐渐上涌,很快她就晕睡了过去。 裁冬长叹一口气,若不是世事无常,她家世子和徐娇娇也不会遭受这样的苦难。 这一觉,徐娇娇睡到了第二日的傍晚,仿佛要将身体亏空的精神气全都补足一般。 春禾伺候她起床,徐娇娇问道:“之前的养颜膏还有吗?” 春禾一愣,之前春生见徐娇娇的脸实在干燥,拿了养颜膏给她用。徐娇娇有点不喜欢那厚重的假面感,一直不肯用,被春生好言相劝用过几次后就搁置了。 “有的,我拿给您。” 春禾拿养颜膏给徐娇娇抹面,道:“改明儿我们出去,买点珍珠膏用用。那个比这养颜膏好,也不厚重。” 徐娇娇漠然地点点头,然后吃饭。 春生春禾二人总觉得徐娇娇沉默地很可怕,总感觉在这沉默中,她会爆发出剧烈的情绪。 然而并没有,徐娇娇吃完饭后,一如既往地做绣活,然后上床休息。 她睡了一天一夜,并不困。可她又不想表现出自己的异常,躺在床上的她,脑子还很乱。 她已经接受了父兄的死和裴钰脱不了干系的事实,胸腔中的恨意已经从熊熊烈火变成文火慢熬,煎心难耐。 她想过,直接杀了裴钰,然后去自首;也想收集完整证据,去官府报案。不过她已经不是初入京时,对京城局势一无所知的徐娇娇了。就如同刘多生会在楚慈生面前反口一样,她的状告也不一定能起效。 她想了许多,最终想到了裴显。 裴显和二房的关系恶劣到全京城人人皆知,可他依旧容忍二房的人顶着国公府的名义,在外面蹦跶,她很不解。 翌日,她照常起身,在屋子里打了一套八段锦后,春生才端着热水进门。 春生见她早已经穿戴好了,不免一怔。 “姑娘今日这么早吗?” 徐娇娇笑笑说:“昨日睡多了,没有多少觉。” 春生伺候着她洗漱完,见她乖乖坐在镜前抹养颜膏,心里更是觉得奇怪,甚至有点毛骨悚然。 因为她做了往常不做的事情。 吃完饭,徐娇娇继续做手上的绣活,春禾进来道:“裁冬嬷嬷让我问问您,您走不走?若是走的话,趁着大雪没有封路前离开。” 徐娇娇听到这话怔了怔,数日前她还是一心想走的。可她得知了父兄的死因后,怎么能这样轻易离开? “世子爷今日在家吗?” “不在的,诏狱那似乎出了事,世子爷昨晚就没回来。” “那我去和裁冬嬷嬷聊聊吧。”徐娇娇起身拿伞,春禾给她拿了斗篷。 这斗篷还是上次从未眠居回来,裁冬拿给她的。斗篷是裴显的,明显长了一大截,上次回来,衣摆拖了一地的残雪。 现在清理干净了,春禾竟然还将斗篷改成了适合她的尺寸,还都没法还。 徐娇娇叹息一声,等自己以后有钱了,重新买一件还给他吧。 裁冬见到徐娇娇的时候,也觉得这姑娘的面相不一样了。以往她的脸上都是没心没肺,现在眉眼间失去了光彩,透着淡淡的伤感。 “嬷嬷,您说让我离开,是世子的意思吗?”她开门见山道。 裁冬叹了口气,道:“你现在离开,世子也不能拿你如何。你父亲是国公爷的旧部,看着你父亲的面子上,他不会做什么混账事的。” 徐娇娇想到那日,他将婚书扔给自己,让她走的场面。或许,裴显在那一刻有了一丝恻隐之心,不想让她参与进这混乱的党争之中。又或许,他别有用心。徐娇娇分辨不出。 “嬷嬷,我有一点不明白。”徐娇娇将自己的困惑问了出来,裴显明明有能力让二房过得凄惨无比,却还留着他们像秋后蚂蚱一样蹦跶。 屋内没有旁人,裁冬拍了拍她的手,隐晦道:“有的敌人浮于表面,有的敌人深藏不露,何必打草惊蛇。” 徐娇娇明白了,她父兄之死的背后,还有他人策划。裴钰是刀,持刀者另有其人。 裴显在等着背后之人露出水面,所以迟迟未动。这些年一直让二房借国公府的便宜行事,何尝不是一种捧杀。 而二房的人,还以为自己是拿捏着亲情要挟住了裴显。 实则不然。 徐娇娇捏了捏掌心,看着裁冬道:“嬷嬷,我想要一辆马车。” 第47章 长姐贵妃 从未眠居回来后,徐娇娇一如既往地做绣活。她本就手巧,为了赚多点银子,自然将荷包绣的精致。如今她绣兰花荷花这样不难的花儿,已经可以做到栩栩如生。 “姑娘这荷包绣得越发好了!”春禾夸赞道。 徐娇娇心里在想,除了荷包以外,自己是不是还能再做点其他的东西赚钱呢? “我看着院子里的梅花要开了,回头我们收点雪水,来年可以泡茶喝!” 徐娇娇也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雅行,自然也加入了她们。 晚间徐娇娇没有绣荷包,而是看书。她问裁冬借了几本有关酿酒的书籍,想研究研究酿酒的工艺。 裁冬的先主子王氏酿的一手好酒,自然不缺酿酒的书本;裁冬耳濡目染自然也会酿酒的程序,和徐娇娇约好,隔日教她如何酿酒。 徐娇娇想,自己喝了裴显五壶酒,那就赔他五十壶!虽然她酿的不一定好喝,心意最重要嘛! 裴显回到未眠居的时候,裴锦棠已经睡下,他看了眼孩子就回屋了。 裁冬进屋伺候他用饭,忍不住道:“徐姑娘没走,老奴看着她那模样,怪心疼的。若不是当年出事,她就是将军家的小姐......” 裴显知道她人老了容易伤春悲秋,只是将碗重重搁在桌子上,打断她下面的话。 “备水,我要沐浴。” 裁冬叹了口气,“徐姑娘问我要了马车。” 然后她将徐娇娇的计划都说给了裴显听,裴显只是蹙了下眉头,冷淡道:“随她去。” 户部那边嘉奖将士的表彰,这几日也要下来了,裴显已经提前知道裴钰的官职,不过他不甚在意。 翌日,裴显醒来的时候已经晌午,裁冬没有叫他起来用饭,人也不在院子里。进来伺候的小厮将热水呈上,然后摆了饭。 “小姐呢?” “小小姐一早上就和裁冬嬷嬷去了芙蓉苑。”小厮答道,“宫里来了公公,说娘娘召见您。” 裴显拿起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胃口全失。 “让他等着。” 每月的初一十五,他都要入宫“看望”长姐和侄子。对于这个行程,裴显表现的麻木且不甚在意。可他心里知道,自己很排斥。 用完午饭,裴显换了一身衣裳,穿着明黄色的袈裟出了门。等在外头的福海公公看到他那一身鲜亮的颜色,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 “世子爷,您请。”等了一上午,眼下肚内空空,福海却是一句旁的话不敢说。 国公府的马车进了皇城后,一路直达皇宫门口,福海递了牌子,马车行了进去。 “世子爷,到了,请下车。”福海态度卑谦,带着裴显往玉芙宫而去。 裴雨曦酷爱芙蓉,皇上疼爱她,连宫殿都改名为玉芙宫。 裴显脚步沉重,进了玉芙宫后,连身子都重了几分,沉寂的宫殿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宫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已经打发了出去,偌大的宫殿只剩下裴雨曦和她的贴身婢女薄染。 “世子爷,一路过来可冻着了?”薄染上前关切问道。她和裴雨曦一般大,因保养得体,看不出已经年近三十。 “尚可。” 裴显的语气很淡,薄染轻叹一口气,带他往内殿走去。 玉芙宫内飘着淡淡的药味,哪怕用了熏香,也遮掩不住。 进了内殿,裴雨曦坐在床前,床上躺着的是当今的五皇子。五皇子已经十岁,可惜生来体弱多病,常年缠绵病榻,光看外表看不出他的年岁。 “你来啦。”裴雨曦的视线这才从五皇子身上挪到裴显的身上。 她精致的眉头狠狠一蹙,不悦道:“你膈应六公主和皇子,眼下也来膈应我吗?” 裴显眉眼神情不变,甚至对她行了个佛礼。 “阿弥陀佛。” 裴雨曦那张和裴显神似的脸狰狞了一瞬,气得骂道:“裴显,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若是有的话,脱了这身衣裳,应了我给你找的婚事!” 裴显淡淡开口,“娘娘请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的话吗?” 裴雨曦心口一抽抽的疼,她别开脸,抬了抬手。薄雾捧着托盘走到裴显的面前,托盘上放着一只银制小碗,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裴显漠然伸出左手,薄雾拿起匕首在他的小臂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滴滴答答落入银制小碗中,盛了满满一碗方止。 他的左手小臂上密密麻麻的刀痕,有的深有的浅,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薄雾为他包扎好伤口,又给他端来一碗补血的补汤。 殿内寂静,裴雨曦觉得心头好似有数千蚂蚁在啃噬,痛痒难受。儿子和弟弟,她似乎一个也没抓住。 “这个月的药多谢你。” “嗯,没事我走了。”裴显喝完那碗补汤,起身要走。 “阿显!”裴雨曦叫住他,“回去让姑姑们多给你准备点补汤,公事上别太较真,保住性命更重要。” “自然,保住我的命,才能保住五殿下的性命。” 裴雨曦哀痛的脸上出现仓惶,待她回过神来,裴显已经离开。 “娘娘,你别伤心了,若是伤了身子,五殿下可就没人照顾了!” 裴雨曦怎么能不伤心,父母去世后,她唯一的亲人只剩下裴显这个弟弟。后来儿子出生,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的身上。可惜孩子天生体弱,一场小小的感冒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也是一年前,她好不容易寻来一个坊间名医,那医者说,用至亲的血为药引可提高药效。 五皇子的至亲,一个是天子,一个是她。 可她怕了...... 她知道自己和裴显的姐弟情谊,在她让他供血的时候就所剩无几,可她还是期望,弟弟能原谅她。 “薄染,我错了,我错了......”裴雨曦捂着帕子哭得泣不成声。 薄染只得慢慢安慰,好半晌才将人哄好。 “薄染,上次严嬷嬷传信进宫,她提及的那个徐娇娇,我想见见她。” 薄染一怔,“她一个民女,怎能入宫?” 裴雨曦眸内冷光闪烁,“他们二房既然已经娶了姑娘,怎么能背信弃义,既要又要!” 第48章 总不能真的是对自己还有情谊吧? 眼看着马上要过年了,各个衙门都在准备封印仪式,大伙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腊月十七这日,裴家二房终于接到了吏部来的上任文书。 因裴钰在漠北战场上战功斐然,封其为腾骧右卫副指挥使,官居从三品。 这天大的喜讯落到二房头上,柳氏兴奋地几乎忘乎所以。要知道,她家老爷大半辈子过去了,也不过是个三品的工部侍郎,没什么实权。 儿子还年轻啊!现在就已经是天子近卫腾骧右卫的副指挥使了,未来前途无量! “快快快!”柳氏忙叫人去京城最好的馆子订了一桌子菜送进府里庆祝,“我要再对一遍礼单,明日就去郡王府下聘!”那叫个双喜临门! 柳氏高兴不已,看谁的都顺眼了许多。 徐娇娇在芙蓉苑自然也听到了这个“喜讯”,到了下午的时候,裴钰甚至让人过来请她去用饭。 徐娇娇想了想,起身去了。 她的心里恨意居多,却也想看看裴钰这人会在自己面前放什么屁。 踩着她父兄的血肉上位的人,她真是恨不得叫裴钰现在就下地狱去给父兄赎罪,可又不想让真正的幕后主使逍遥法外,徐娇娇知道自己现在要忍辱负重。 在丫鬟的领路下,徐娇娇进了升云阁。裴钰今日心情十分好,他让人准备了一桌好菜,正和裴毅二人坐在桌前等着徐娇娇。 明日柳氏还会为他去郡王府下聘,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便想起了徐娇娇。 如今他现在这般显赫,任谁见到他都要巴结两句。而他和徐娇娇毕竟做过夫妻,他愿意给徐娇娇一个机会,让两个人重修旧好。 丫鬟撩帘进屋,裴钰抬眸看向徐娇娇的刹那,只觉得徐娇娇变了许多,和以前不一样了。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娘亲,你现在变好看了!”裴毅直接道。 裴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今日是值得庆祝的日子,你坐过来。” 徐娇娇垂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坐到他的身边,而是坐在了他的对面。 满桌子的好菜,却没有一道是徐娇娇爱吃的。 徐娇娇她不挑食,什么菜都能吃,可也有自己偏爱的菜色。 见她不配合,裴钰的兴致也没有低落,而是如一家之主那边,道:“开席吧。我让大厨房那边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你多吃点。” 徐娇娇没有胃口,她看着裴钰这张脸,心里都是浓浓的恨意,指甲都嵌进手心的肉里,疼痛让她克制,避免了她直接掀桌的局面。 她若是想知道指使裴钰的背后人,少不得要和裴钰搞好关系。可她不想去奉承自己的仇人,她做不到。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吃饭?”徐娇娇直直地盯着他。 裴钰今日兴致甚好,抬手给徐娇娇斟了一杯酒。 “上好的杜康,你尝尝。” 徐娇娇没有看那杯酒,嬷嬷看着他喜形于色的脸。他越是高兴,自己的恨意就越浓上一分。 “我要吃鱼,娘给我挑刺!”裴毅晃着小短腿,看着徐娇娇道。 徐娇娇没有动,旁边伺候的丫鬟立马凑上去要给裴毅挑鱼刺,被裴毅夺了筷子扔到一边。 他闹道:“我就要娘挑的鱼!” 裴钰的眉头微微蹙起,但他今日高兴,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扫了兴致。 “娇娇,你给裴毅挑下鱼刺。” 徐娇娇漠然看着父子二人,裴毅还在吵闹,裴钰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想吃自己没有手吗?” 她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在屋子里掷地有声。裴毅一瞬间怔住了,旋即哇哇大哭起来。 “你不是我娘!你是坏女人!连鱼都不给我挑!” 徐娇娇沉吸一口气,现在明白了什么叫子肖其父。裴毅小小年纪,都知道借着他父亲的势打压她这个母亲了。 以前她给他挑鱼刺,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拳拳爱意,可现在她恨裴钰,连带着对这个儿子也没了亲热感。 真是叫她恶心。 “裴毅!”裴钰斥了裴毅一句,裴毅立马止住声音。他还是很惧怕自己的父亲的。“带小少爷下去用膳。” 嬷嬷立马将裴毅抱了下去,裴钰手一挥,屋内侍奉的婢女都退了下去。 “娇娇,你和我置气到现在,也该适可而止了!我现在有了正经官职,年后就会上任。我可以给你和毅儿更好的生活,你在府上的吃喝,我都可以让人给你以最好的安排。”他一双眸子专注地看着徐娇娇,那双眼睛里似乎有情谊。 徐娇娇是个重感情的人,裴钰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一直在打感情牌。 “裴钰,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我选择了你。你现在什么都有了,我却一点也不想要你。”徐娇娇嘲弄地开口,“你当我徐娇娇是什么人,你有权有势了,我就会凑上去吗?我若是要什么,我会自己去争取。” 说完,她起身,“你这里的饭菜不合我的胃口,走了。” 裴钰看她扭头离开,不带一点犹疑,起身拉住她,将她抵在屏风上。他太熟悉徐娇娇的身躯,低头去噙她的唇,却被徐娇娇躲开。 徐娇娇不仅躲开了,还甩了他一巴掌。清脆的皮肉声打得不仅仅是裴钰的脸,还有他的傲气。 “徐娇娇,你是铁了心要在后院里一个人过是吧!好,我让你如意!”他怒气冲冲地回到桌边,拿起酒杯灌了一大口酒。“你以后别来求我!” 回答他的是冷漠的关门声,徐娇娇一点没有犹疑地从升云阁离开。 才走几步,她的脑子才被冷风吹清醒。 她又和裴钰吵了一架,原本她的计划是和裴钰搞好关系,然后试探出幕后凶手的。可一看到他那张脸,她就恨得后槽牙发痒。 裴钰靠过来的瞬间,她几乎是凭本能给了他一巴掌。 原来自己已经这么厌恶他了。 徐娇娇的眸子暗了暗,旋即想到,自己的后盾可是裴显,她以后就是在裴显面前跪到死,也不求他裴钰一个字! 还有一点,徐娇娇很疑惑。父兄已死,自己对裴钰来说毫无价值了,为什么他还留着自己的性命,总不能真的是对自己还有情谊吧? 第49章 状告瞒婚骗娶 与喜气洋洋的二房比起来,大房依旧如往常那般安静。 裴显从二道门过的时候,遇上了从升云阁出来的徐娇娇。徐娇娇看到他,意料之外,不免惊讶。 “世子爷。”她冲他福了福身。 裴显微微扬起眉梢,没想到她也有这么“乖巧”的一面。 裴显微微侧首,他身边的小厮将手上的提灯递给他,落后他七八步。跟在徐娇娇身边伺候的春禾亦是如此。 “从裴钰那回来?” “嗯。”徐娇娇应声,她眉目低垂的时候,总有种委屈感,更不必说此时真的很委屈难过,更加惹人怜爱。 裴显一个在诏狱里见惯了酷刑的人,见到她此时的模样,还是不忍凝眉。 她就像个小刺猬,一言不发,将自己团成一团,露出背上的尖刺。 “他如今是从三品的副指挥使,可不得在我面前炫耀一番,好叫我‘好好珍惜’。小人得志。”徐娇娇厌恶地皱紧眉头,一张小脸也皱巴巴的。 裴显没说话,和她走了并不长的一段路,二人要在拐角分开。 “世子爷。”分开前,徐娇娇喊住他,“先前您救了我几次,我都没有好好道谢,是我不识抬举,请您莫要往心里去。我以后定不会再不识好歹了。” 冷风拂过,吹起徐娇娇两颊的碎发。裴显看着她被积雪反射的惨白的脸,一瞬间有点懊恼,自己是不是不该那么直接的告诉徐娇娇真相。 “你知道就好。”裴显以训斥的口吻道。 徐娇娇冲他福身离开,裴显追望她的背影,心口竟然会有点酸胀。 回了屋子,裴显百思不得其解方才的情绪是如何产生的。思来想去,他归类于二人身世如此凄惨的境况下,他们甚至有着共同的敌人,不免会让人产生惺惺相惜之感。 再加上徐娇娇比自己弱小,他身为“大哥”,自然将她划到自己的领地上护着。 柳氏带着喜婆去郡王府下聘的消息,在翌日中午就传遍了京城内城。 不少世家都诧异,楚慈生和裴钰“外室”的扯头花大戏,闹得全京城都知,原以为淮安郡王不会再继续这门亲事了,没想到这事还定下了。 不过裴钰年纪轻轻,如今已经是从三品,说明了皇上还是赏识他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这楚慈生也为他等了五年,现在可以说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柳氏出门前,特意叫人看住芙蓉苑,不能叫徐娇娇出来捣乱,毁了今日的大事。 等她下聘回来后,一脸喜气洋洋,都要将徐娇娇忘却脑后了。 “她如今在屋子里,整日绣荷包,听说要用荷包换银子度日,料想她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柳氏眼睛一瞪,“那春禾小贱蹄子,帮她在严嬷嬷那领了月例银子,怎么,这还不够她花吗!” “听人说,她委托针绣房的人,给她买了几匹好料子,说是要做衣裳。奴婢打听了一下,都是时下最新的男子衣料的花色。想来她是看咱们二少爷高升了,又想和二少爷求和了!” 柳氏听到这话,心里熨帖。她儿子那么优秀,乐安县主是高贵娇蛮,还不是非她儿不嫁? “等过了年,将乐安娶进门来,我这颗心才能彻底放下。” 柳氏放下了对徐娇娇的戒备,忙着过年的诸多事情去了。 腊月十八这日,各个衙门的公务人员都打着哈欠开了门,明儿腊月十九就封印了,他们即将结束一年的辛劳,迎来年假,因此这倒数第二日,人人都是又兴奋又疲懒。 就是这样的日子,谁都没想到会有人不识好歹,来京兆府敲登闻鼓! 京兆尹沉着气升了堂,板着面孔不叫人看出自己一点也不想办公的模样。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徐娇娇跪在地上,道:“民女徐娇娇,状告现腾骧右卫副指挥使裴钰,瞒婚骗娶!” 此话一出,堂内的小吏们瞬间不困了,打了个激灵看向徐娇娇。 世家大宅里的瓜,他们爱吃啊! 京兆尹却是欲哭无泪,裴钰的事情他自然有所耳闻。对于这样的桃色绯闻,他们这些官员私心以为有个外室没什么的。这大户人家,谁家公子婚前没个通房丫鬟教人事?只是不要在主母进门前闹出人命来罢了。 裴钰这情况特殊啊,人家去的可是战场,一不小心就没命了,加上他又是独子。怎么也要给家里留个后吧!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可奈何现在牵扯出一个“骗婚”的罪名,这可就涉及人品了。往大了说,皇上不高兴,能夺了他现在的官职;往小了说,以后升迁也难了。 “徐氏,你可知道,状告朝廷命官,是要先受二十大板的!”京兆尹妄图用打板子吓退徐娇娇。 这二十大板可不容易受,大男人吃二十板子,都要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更别说弱女子了。这二十板子下去,一条命都要去了一大半! 若是有人使坏,二十板子打死人的都有! 徐娇娇丝毫不惧,匍匐在地上。 “民女甘愿受罚,请青天大老爷给民女一个公道!” 京兆尹头都开始疼了,一旁的师爷甚至在给徐娇娇科普这打板子的威力,试图让她再想想,直接撤诉。 然后徐娇娇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要告,只得摆刑凳。 外头的百姓看衙门里有人要挨板子,还是个女人,不免起来好奇心,一个接一个跑进来围观。 “这谁啊?犯什么事了啊?为什么要打板子啊?” 小吏不耐回答,正摆了刑凳,那边京兆尹让人快点去国公府通知二房的人,让他们过来接人。 怎么说徐娇娇也是那裴钰的外室,先不说二人为什么反目成仇,万一两人又和好了,京兆府这二十板子下去,可经不住未来的枕头风吹。 “怎么还不打啊?” “就是啊,这人是谁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见过她,她是工部侍郎家公子的外室,我上次见她还没这么好看呢!” “啊?她怎么要挨板子啊?” “嘘,我刚听说,她来告裴钰骗婚的!” “我天呐!大户人家还骗婚啊?” “谁知道呢!这大户人家里的阴私最多了!” 正说着,一群人纵马而来,为首的沈万千喝道:“锦衣卫办案,通通闪开!” 第50章 圣旨赐婚 围观人群一听是锦衣卫,立马让出一条道来。 锦衣卫办的都是掉脑袋的案子,他们哪里敢挡路。胆小的围观群众一嗡散了,胆大的倒是缩着脖子看热闹。 京兆尹听到锦衣卫来了,来的还是北镇抚司的人,慌忙下堂去迎人。 “沈千户,您怎么来了?”京兆尹看到沈万千那张脸,顿时觉得不好。沈万千都来了,这裴显不会也要现身吧? 京兆尹一颗心提在嗓子眼,下一刻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随沈万千之后而来的人,不是裴显又是谁? “裴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京兆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脑子里思绪万千,不记得自己最近走近的人有犯事啊? “有个犯人要提押诏狱。”裴显气定神闲,视线掠向跪在地上的粉衣女子。“打搅大人办案了。” 京兆尹做了几十年的官,是个人精,这点子弯弯绕绕他哪里不明白? 提押犯人这样小的事情,哪里值得他堂堂北镇抚司的指挥使走一遭啊!随便叫几个锦衣卫来就行了! 兴师动众,还不是为了给这个徐娇娇撑腰? 京兆尹额上虚汗直冒,这国公府的大房二房打擂台,他一个外人遭殃!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皇上来了,这也是笔糊涂账! “裴大人,您来得正好,本官对这案子正好有以后,烦请裴大人帮帮忙。” 裴显“嗯”了一声,似乎漠不关心。 “这告状的女子徐氏您也认识,她状告裴钰,瞒婚骗娶。”京兆尹说完此话,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哦。”裴显一副“竟有此事”的模样,道:“确有此事。” “是是是。”京兆尹下意识附和,旋即止住话,怔怔看向裴显。一时分不清自己听到的是“竟有此事”,还是“确有此事”。 “那、那我......”京兆尹一脸为难地看向裴显。 裴显两手抄袖,佛袍宽袖,显得他气定神闲且有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这是大人的案子,您问我作甚?难不成是要将此案移交北镇抚司?” 京兆府语塞。 都是千年的狐狸,一边是国公府的世子爷,北镇抚司的指挥使;另一边又是新晋的腾骧右卫副指挥使,他是两边都不想得罪。 可比起得罪裴家二房,他更不想被裴显这个疯子记恨上。因此想在他面前卖个好,让他承自己的情。 可裴显这副模样,他又捏不准了。 “这种家长里短的小案子,哪里用得着劳烦北镇抚司!”说着,他走上堂,拿起签领往地上一掷。“行刑!” 小吏们上前押着徐娇娇上了刑凳,左右各站一人,开始行刑。 裴显立在一旁,平静的眸子看着徐娇娇,她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大堂内安静异常,只有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徐娇娇的嘴巴被堵住,叫喊不出声音,只有在落板时发出几声闷哼。 京兆尹擦着头上的汗,一旁的师爷给行刑的小吏使了眼色。这种板子都能做文章,裴显都亲自来给人撑场子了,哪里真的要将人打坏? 可二十大板又不能叫人看出放水,往往见了血,后面的板子都是重重抬起,虚虚落下。 “二十大板已了,徐氏,你的案子本官接了。你说裴钰瞒婚骗,你可有证据?” 小吏取下堵住徐娇娇嘴的布条,她浑身虚汗,几乎感知不到下肢,所有的神经都在被疼痛焦灼着。 徐娇娇取出婚书,由小吏递交上去。 “此乃我和裴钰的婚书,裴钰当初在漠北求娶我之时,从未说过他在京城已经有了婚约。” 京兆尹看了婚书,眼皮子直跳。着裴钰果真是个瞒婚骗娶的人!不仅娶了人,将其带回京城后还任由乐安县主羞辱其为外室。可见此人人品低劣。 京兆尹下意识看向裴显,此时锦衣卫的人已经提了犯人出来,裴显也转身离开,好像他此行真的只是为了这个犯人。 “裴大人,稍等!”京兆府为难地追过来。“裴大人,这事是您的家事,您说,这要怎么处理呢?” 是让裴钰休妻还是退婚,倒是给个章程呀! 裴显幽幽道:“大人您处理不了的事情,就去问问陛下好了。” 京兆尹冷汗涔涔,直到裴显带着人离开,他才缓过神来。 “哎哟,这裴家可真是能折腾!”他骂了一句,叫人将徐娇娇收监,连忙写折子递上去。 明儿就封印了,若是明天晚上之前没出个结果,他真怕来年裴显日日来他面前晃悠! 翌日一早,皇上的龙案上不仅出现了京兆尹的折子,还出现了不少御史的弹劾。 “瞧瞧,这帮子御史,马上就要过年了,连个安生年都不让朕过!”皇上大发雷霆。 他能不发火吗!这裴钰是他钦点的,本想提拔一下二房的人,压一压裴显的势头,叫这国公府的大房二房自己消磨去,省得他费心。 谁知道这个裴钰竟是个这么没用的,这还没上任呢,就被裴显狠狠摆了一道,名声尽失啊! “皇上息怒,这事可大可小,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情嘛!”近侍高声安抚道。 皇上喝了几口茶平息了自己的怒意,缓缓开口:“马上就是过年了,朕可不想做那搅和得人家不得安宁的人。” “是是是,以和为贵,一家人关上门总是要过日子的嘛!” “这徐氏女既已为裴钰生下儿子,功不可没。而且裴钰瞒婚在前,确实不该。慈生那个丫头,不知全貌的情况下,还将外室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现在好了,人家拿着婚书出来,狠狠打她的脸了吧!” “乐安县主是家中幼女,淮安郡王偏宠些也是正常的!” 皇上冷哼了几声,道:“徐氏无辜,朕不想做坏人,这浑水就让裴家自己去搅吧!” 高声立马会意,给皇上研墨。 待看到皇上写了什么后,高声眼皮子直跳,心想,您这不是将水搅得更浑了吗? “这赐婚的圣旨,你亲自去一趟,顺便看看这个徐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敢告大状!” 高声立马接旨。 “是,奴才这就去!” 第51章 平妻也是妾!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漠北徐氏贤良聪慧,敏锐过人,克娴内则,淑德含章,朕亲许为工部侍郎之子裴钰为妻,钦此!” 裴家二房所有人怔怔然,还是高声问:“裴公子,不接旨吗?” 裴钰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跪地领旨。 柳氏几欲晕厥,她和儿子废了那么大功夫,结果还是要娶徐娇娇那个贱人进门,那还有什么意义! “公公,我们府上已经和淮安郡王府定了亲事了啊!难道叫我们退婚另娶吗?”柳氏慌忙起身,抓着高声问道。 高声睨了她一眼,柳氏忙在他掌心塞了五百两银票。 “这事还不都是你们家自己惹出来的?”高声嗔怪道,“今儿都腊月十九啦,皇上哪里想管你们的家事!” 柳氏惶惶不安,她哪里能想到徐娇娇那个贱人会去告状啊!竟然还让皇上赐婚! “求公公明示!” “你们家和乐安县主的婚事订在前头,后娶又是权宜之计。当平妻娶进门放着,皇上已经够给你们二房保全颜面了。若换成别家,早就申饬了!” 柳氏和裴钰慌慌不得安地将高声送走,“快去将此事告诉老爷!” 裴鹤在工部还没回来,今日封印仪式,他又是个侍郎,自然少了他不行。哪里知道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 而徐娇娇正在芙蓉苑养自己的屁股,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茬。 “不好了不好了!”春禾慌慌忙忙跑进来,“宫里来人宣旨,圣上为徐姑娘和二公子赐婚了!” 徐娇娇猛然起身,牵扯到伤处,“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您昨日告了二公子的事情,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了。皇上想息事宁人,给您和二公子赐婚了!” 她本意是自己这么一闹,毁了裴钰心心念念的婚事,叫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没想将自己搭进去! “那二公子和乐安县主的婚事岂不是没了?”春生问。 春禾连忙摇头,“宫里的意思是让您做平妻,和乐安县主一道入府。乐安县主和二公子的婚事订在您之前,以后她是府上的主母。” 徐娇娇恨恨咬牙,捶了一下床。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是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明知道她和裴钰是怨偶,还要给他们赐婚! “这平妻说的好听,实际上还不是妾室。”田喜妹愤愤然。 她才说完,就被春生捂住了嘴,“这是圣上的意思,你怎么能质疑圣上?” 田喜妹吓得瞪圆了双眼,不敢再吱声。 徐娇娇暗暗咬牙,原以为自己这么一状告下去,拿不到和离书也能叫裴钰伤筋动骨,没想到反害得自己做妾! “姑娘,高公公来了!说是替皇上来看望您!”婆子一路小跑进来道。 那边高公公已经在柳氏裴钰的陪同下进了屋子,“哎哟,徐姑娘不必起身,您这身上还有伤呢,养伤要紧。” 隔着屏风,徐娇娇听到一道尖细的嗓子,然后那人就从屏风外走了进来。 一张皮肉松弛的脸,笑起来褶子堆成一堆,可一双眼睛透着清明。在看到徐娇娇的刹那,高公公瞬间噤声。 “你!”高公公一瞬间失态,旋即收了神思。“徐姑娘好好养伤,皇上知道您这心里的委屈,所以给您和裴公子赐了婚。往后您和乐安县主平起平坐,一道侍奉夫君,这家宅才能和睦啊!” 徐娇娇听到他说的话,眼睛一转作势要起身,道:“麻烦公公过来宣旨,我还没有领旨。” “不忙不忙,您和裴公子是夫妻,夫妻一体,他已经替你领旨了!” 徐娇娇作势装出一脸欣喜的模样,“那快叫我瞧瞧!我还没有见过圣旨呢!” 一旁的裴钰脸色已经暗沉如墨,碍着高声在没有发作。他将圣旨递了过去,徐娇娇欣喜万分,好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这局面一般。 “这圣旨可不能污损了,春生,你快找个匣子替我将圣旨收起来,日后我要日日供奉!” 高声又说了几句叫她好好养伤的话,才离开。 柳氏送走高声,咽不下这口气,脚步一转又去了芙蓉苑。 “徐娇娇,你现在满意了吗!你差点毁了我儿的前途!” 徐娇娇躺在床上,神情漠然。 “这是裴钰欠我的。” 柳氏冷哼一声,“你以为有陛下赐婚,就可以在我面前耍威风了吗!我告诉你,平妻就是妾!只不过说得好听罢了!我叫你为妾你不愿意,我当你是什么清高的玩意儿!现在挨了打,吃了苦,还不是要给我儿做妾!” 徐娇娇冷冷扫了她一眼,“春生,你将圣旨拿出来,叫夫人好好看看,陛下的圣旨中,可有一个妾字!她满口妾妾妾,怕不是要抗旨!” 柳氏猛然清醒,这是皇上赐婚,就算意思是平妻,那也只能意会! “好好好,你现在就在这儿耍你的威风吧!我不会再让你生事了!” 徐娇娇呸了她一声,裴家母子都叫她作呕! 今日不得安宁的,不仅仅是国公府。淮安郡王府内,楚慈生已经气得叫人抽烂了说消息人的嘴。 “这个徐娇娇是什么东西,皇上竟然让她和我平起平坐!” “我儿别气了。”郡王妃安抚道,“皇上既然叫人传了口谕,难道你还想抗旨吗?再说你如今年纪确实大了,若是退了亲,再找个像裴钰这样玉树临风的男子,可不容易。而且皇上只是叫他多娶一个女人,没有申饬他,可见对他的重视。” 楚慈生跺脚道:“那也难解我心头之气!我非要弄死这个徐娇娇不可!” “来日方长,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等你进了裴家做了主母,捏死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母亲,你也说她无权无势,既然无权无势,为什么会闹到让我掣肘的局面!” 郡王妃一滞,“你是说裴显在背后帮她了?” “我不可能留着她过年的!”楚慈生恶狠狠道。“裴显敢这样打我的脸,我定让他付出代价!” 第52章 你以后若想再嫁,只能丧夫。 因为屁股上的伤和圣旨,徐娇娇晚饭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打板子的小吏很有经验,她只是屁股疼,腰保住了。 “参见世子!”外头请安的声音此起彼伏,昏睡中的徐娇娇吓了一跳,抖了个激灵,裴显已经进了屋。 徐娇娇睁着眼睛,男人高大的身影印在屏风上面,单是看着他的影子,徐娇娇就无比的心虚,也不知道自己要虚什么。 春生给裴显搬了张圈椅,然后很识时务地退了下去。屋内只剩下两个人,徐娇娇的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裴显这是来做什么的? 隔着屏风,徐娇娇看不到他的神情,心里更加的发虚。 “世子,您......”徐娇娇艰难开口,“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裴显指尖捻动佛珠,凉凉开口:“若是看你笑话,就不会隔这么远。” 徐娇娇:“......”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般,你可有反思?” 徐娇娇怔了怔,想到了之前裴显让她写检讨的事情。难不成,裴显特意过来一趟,就是为了听她的失败感言? 或者说,这是裴显领导做久了的病症? 徐娇娇默了一瞬,道:“是我鲁莽了,我原以为可以搅黄了他和县主的婚事,然后再和他和离。没想到皇上会给我们二人赐婚。” 这赐婚简直措手不及,也让她意识到了皇权的至高无上。 皇上根本不在意她想不想嫁人,他只看结果。 裴显手肘撑在圈椅上,支颐道:“皇上赐婚不可和离,你以后若想再嫁,只能丧夫。” 徐娇娇:“......” 她看上去那么恨嫁吗?一个女子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后,看到男人都要怕死了吧! “我就没想过要再嫁。” “那就为裴钰守节?” ...... 那她还是再嫁吧。 和裴显这么没头没尾地聊了一会儿,徐娇娇心里的郁气竟然消了大半。 裴显似乎也不是来听她的检讨的,说了会儿话后就沉默了。 徐娇娇有点尴尬,主要是她现在半身不遂的躺在床上,虽然隔着一道屏风,可她总觉得裴显的视线可以穿透屏风落在她身上似的。 “徐娇娇,以后不要再擅自行动了。” 徐娇娇听到这话忙不迭地点头,这不就是裴显以后还罩着自己的意思吗! 旋即意识到裴显看不到,立马道:“是是是,以后我定会唯世子命令是从!” 裴显默了一会儿,道:“你的荷包也不必再绣了。” 徐娇娇怔然,她还欠着他一屁股债呢!不说把账一笔勾销,倒是叫她别再做活,她还怎么还债? “等你大好了,剪霜姑姑会来教你怎么算账管家。” “我?管家?”徐娇娇下意识惊呼一声。 “怎么,做不到?”裴显冷嗤一声,“你和乐安同在妻位,她会的你要会,她不会的你要学。” 徐娇娇咬牙,这是让她和乐安打擂台呢。 但一想到自己父兄的仇要仰仗裴显,徐娇娇咬咬牙,道:“是!” 裴显听到她的服从,满意了,他起身离开。 徐娇娇有很多不会的东西,没关系,他可以慢慢教。 裴显才离开,林医女带着药箱进来给徐娇娇换药。 林医女惊魂不定地拍了拍胸脯,“我的娘呀,每次看到世子,我都忍不住腿软。” 徐娇娇附和点头,“还好我现在下肢不勤,不然我能扑通给他跪下去!” 林医女噗嗤一笑,然后给徐娇娇换药。 “我等会儿写个单子,你养伤期间,这些东西都不能吃。” 徐娇娇猛然抬头看向林医女,“养伤不就是该多吃点才能好得快吗?” 她还指望养伤期间多吃吃多喝喝,弥补一下受伤的心灵呢! “不行,很多发物你不能碰,有颜色的食物更是不能吃。世子方才嘱咐我,不能留疤!” 徐娇娇哀嚎一声,旋即意识到裴显的意思。 他还指望自己以色侍裴钰吗?她不给他掰断了就不错了! 但整个芙蓉苑的人以裴显的话为天,无论徐娇娇怎么哀求,愣是一口红烧肉都不肯给她吃。 不仅如此,林医女还给她拿来了不少瓶瓶罐罐,抹脸的、抹身体的、抹手的、抹脚的,甚至还有抹胸的! 徐娇娇惊愕不已,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这么保养的? 另一边,高声回宫复命,心有余悸。想到自己今日给柳氏说的话,自己还得想法子收拾烂摊子! “皇上,老奴没有眼花,那徐娘子和当年的徐夫人有八分相似啊!” 皇上闻言,也是十分错愕。 “你去叫裴显查查,看她是不是徐士儒的女儿!” 高声应声,“皇上,老奴看到徐娘子一脸惨白,显然那二十板子打得不轻......” “你叫太医去走一趟,再去库房挑点补品送过去!”皇上说完,不免陷入了回忆里。“当年朕受外戚掣肘,没有能力保下他一家子,好在他争气,在漠北自己平了贱籍。朕原以为他带着家人去过普通百姓的日子了,怎么会让女儿嫁给裴钰!” “皇上您别忧心,说不定徐将军现在闲云野鹤,过得潇洒呢!”高声安慰道。 可他听说了,这徐娇娇孤家寡人一个,背后没有娘家撑腰,父兄皆战死。否则也不会叫裴家欺负成这样。 唉......造孽啊! 这赐婚的圣旨都下了,皇上金口已开,哪有撤回的道理! “要不,朕也给她一个县主当当,让她和乐安平起平坐?” “万万不可,这徐娘子没有不世之功,哪能随意封位!”高声劝道。“老奴再亲自去国公府走一趟,敲打敲打裴家二房,叫她们不可薄待了徐娘子!” 皇上揉了揉眉心,几息后,道:“不急,先叫裴显查查,确定了身份后再说。” 高声连连应是,然后叫人去挑选补品。 出了宫殿,外面寒霜逼人,小太监小跑着上来给高声披上斗篷。 “干爹怎么不高兴,可是皇上今日心情不好?” 高声睨了一眼自己的徒弟,冷哼一声。 “不该问的别问!” 第53章 平妻也是妻 封印之后,各大官府大门紧闭,可锦衣卫负责皇城安全,自然不可能全都休沐。 但裴显这个指挥使倒是可以。 他从腊月二十开始,就待在家里看书,若是有紧要的公物,沈万千会过找他。 “我真的受不了了!阿爹不在家的时候,我倒是盼着他休息带我出去玩。可他现在休息了,日日不是检查我的大字,就是检查我的背书,如今我的日子反而没有之前潇洒了!”裴锦棠在徐娇娇床前抱怨道。 徐娇娇趴在床上,吃着裴锦棠偷偷带过来的栗子糕,像个小仓鼠似的两颊鼓鼓囊囊。 “你爹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但不妨碍我嫌他烦呀!” “那你可以跟你爹说啊,就说你现在休息,不想写大字,也不想背书。” 说起来,裴显那日离开后,叫人送了一箱的书过来,什么兵书啊,杂记啊乱七八糟一大堆,说是给她病中解闷用的。可那些书,她看几眼就能昏昏欲睡。 她又知道裴显这人不做无用的事情,裴锦棠的今日就是她的来日......提前为自己哀悼。 “好了好了,别发牢骚了。好不容易有了片刻喘息的时间,难道你要全都浪费在抱怨你爹身上吗?” 当然不行! “我本来想让二婶婶带我出去玩的,可是二婶婶现在还下不了床。”裴锦棠颇为委屈。“眼下要过年了,外面一定非常热闹。” 徐娇娇也没见过京城的年是什么样的,来了京城后的日子鸡飞狗跳,她又被拘在这个小天地里,也很好奇外面的世界。 “等我大好了,咱们就出去玩儿!” 裴锦棠可高兴了,然后又和徐娇娇两个人说了会儿别的,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挥别裴锦棠,屋内冷清了下来。 “娘子在想什么呢?”春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徐娇娇枕着书在发呆。 “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吃红烧肉。”徐娇娇一笑。 “那您可要再忍忍了,伤口的痂才结上,没有十天半个月脱不了。等新肉长好了,说不定林医女就让您吃了!” 徐娇娇笑笑,说自己可快等不及了。 实际上,她心里想的是裴毅。 打从自己受伤后,裴钰都来看过自己两次,但这个儿子没有露过面。 终究是母子情浅,加上他是仇人之子,徐娇娇在心底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权当没有生养过这个孩子。 可爱自己的孩子是天性,哪里是那么容易割舍的。也好在裴锦棠日日来看望她,让她有了情感寄托。 罢了,他不要自己这个娘,她又何必凑上去不痛快。 此时,田喜妹小跑了进来,道:“娘子,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赏赐了您好多补品,叫您好好养伤,过了年后和县主一道嫁进府中。” 徐娇娇怔神,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裴显的手笔。 她一个小小女子,哪里能有资格叫皇上撑腰了? 来送东西的人依旧是高声,只是高声此时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他被柳氏簇拥着进了芙蓉苑,看着徐娇娇,颇为怜爱道:“娘子莫要起了,免得动了伤口。” 然后看着柳氏道:“这位是我们太医院的院判,给徐娘子请个平安脉!” 徐娇娇惶恐不已,受宠若惊。 “娘子身子养得很好,只是点皮外伤,老夫留点药膏,日日涂抹即可。” 院判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出去了,高声看着徐娇娇,越看越惊奇惋惜。 “娘子如今是只身一人在京中,皇上听闻了您的境况,很是惋惜,所以叫奴才给您送些滋补的物件,还有些布料,权当补偿娘子这些日子在京中吃的苦。” 一旁的柳氏听了这话,心头突突地跳。 这高声是什么意思?皇上又是什么意思? 送高声出府的时候,柳氏忍不住试探道:“公公,陛下赐婚实乃喜事,只是一家出两个妻,以后下头的人都不知道听谁的了。” 高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柳氏,看得她毛骨悚然。 高声是皇帝的近侍,可也是陪着皇上历经风雨走过来的。他一个眼神便叫柳氏这么个内宅妇人生了怕。 “夫人说的哪里话,平常婚约哪里有陛下赐婚的殊荣?” 柳氏心里哇凉哇凉的,让她认徐娇娇为儿媳?那比捅她两刀子还难受啊! 而且乐安县主那个性子,哪里就是能安于做小的! “这一个家按不安宁,端看婆母和不和善,夫君通不通情礼。若是这些做到了,家里还不安生,那就是媳妇的不是了。” 柳氏僵着脸将高声送走了,回去后哀怨地看着裴鹤。 “我就是不要让钰儿将那贱妇带进城里来,现在倒好,惹出这样的祸事来!你看看哪家娶媳妇一下子娶两个的!那都是死了一个再娶的!” 裴鹤听了她的数落,将书本拍在桌面上,“你懂什么!妇人之见!” 一旁的裴钰吐了口气,安慰母亲道:“母亲,出了这样的事情不是我们乐意见的。但眼下徐娇娇安稳在芙蓉苑里,只要她不闹事,就是娶两妻也没什么。” 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 将柳氏哄走后,裴鹤捏着山羊胡道:“没想到陛下会出面。昨日下了赐婚圣旨,今日又赏赐药材,不知道他是何意。” “原本将徐娇娇带回来,就是敲打一番他们,眼下将她放在众人瞩目的位置上,也不算坏事。” 裴鹤沉吟一声,“皇上怕是已经知道她是徐士儒的女儿了,不然也不会让高声再跑第二趟,还让太医来。就是敲打我们,叫裴家人对她好点。” 裴钰心头松动,虽说一开始只是想利用徐娇娇,可这么多年过去,人难免生情。 只是徐娇娇现在对他的态度,叫他寒心。他决定冷着点她,等日后楚慈生进府了,她吃了苦头就该明白,谁才是她的靠山。 裴显的手再长,也管不了他院子里的事情。她能依仗的人,只有他这个丈夫。 “她能出去告官这件事,就是你的纰漏。你叫人看好她,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裴钰应是,然后去找柳氏,叫她再拨几个粗使婆子去芙蓉苑,以此监视徐娇娇的动向。 第54章 中毒事件 柳氏之前塞在芙蓉苑的眼线被徐娇娇赶走了,现在又明目张胆地送了两个人进来,徐娇娇没说什么,给了个眼神给田喜妹,田喜妹立马会意。 “进了我们芙蓉苑可不比其他院子清闲,可不能仗着自己年纪大就懒怠惰工,若是让我抓到,就扣你们的月例!” 这两个人就这么在芙蓉苑待下了。 在床上躺了几日的徐娇娇,终于能下床后,喜不自胜地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 裴锦棠来找她玩儿,在她院子里堆了几个雪人。 “我做的雪人还是不如阿爹做的好看。”裴锦棠捧着手捂子,两颊红彤彤的。 “你阿爹还会堆雪人?”徐娇娇惊奇地问,倒不是怀疑裴显的动手能力,二十觉得他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当然啦!每年下雪,阿爹就会在我窗前给我堆雪人!有我、阿爹、剪霜嬷嬷和裁冬嬷嬷!” 徐娇娇好些日子没去未眠居了,没见到过裴显堆的雪人。她脑子里幻想了一下裴显堆雪人的模样,怎么想都觉得违和。 太不像他这个冷冰冰的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了! 徐娇娇在裴锦棠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笑道:“等我大好了,我们来打雪仗呀!” “好呀好呀!” 裴锦棠在她这里待到天快黑才走,晚上徐娇娇觉得自己的小腹微痛,以为自己是小日子快到了,抱着汤婆子准备睡。 谁知昏昏沉沉间,她的房门被人一脚踢开,裴显杀气四散地站在她床前,徐娇娇陡然下了个激灵爬了起来。 只是这一动作,牵扯得她的小腹更痛了,连带着胃里也翻江倒海。徐娇娇浑身冷汗直冒,只觉得这次小日子来得太稀奇。 “你给棠棠吃了什么?”裴显的声音太冷,比外面的十二月天还要肃然。 “下午小小姐在屋子里吃了一块桂花糕,旁的没碰的。”一旁的春禾连忙答道,然后飞快地将剩下的几块桂花糕端了过来。“徐娘子今晚胃口不好,奴婢留着打算给她当宵夜的。” 裴显神色一凛,春生已经将屋内的灯点上,徐娇娇面色苍白如纸,发丝因汗水粘在两颊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咚”的一声,徐娇娇的手臂彻底脱力,晕倒在床上。 “娘子!”春生春禾吓了一大跳。 裴显面色难看至极,抬手用被子将她裹严实,兜头给她盖了件披风,抱着人往未眠居去。 “将桂花糕带上,院子里所有人不得离开半步!” 春和怯怯地端着桂花糕小跑跟上,春生留在院子里住持局面。 林医女已经在未眠居给裴锦棠灌药催吐,看到比裴锦棠症状还严重的徐娇娇愕然。 检查了桂花糕后,林医女道:“是砒霜,下毒的人甚至没掩饰。” 徐娇娇不是国公府里的主子,吃喝都在大厨房,可动手的地方可多了。 “好在分量不多,催吐出来再吃些药就好。” 命虽然保住了,但也遭了罪。 裴锦棠已经靠药汁吐了两回了,现在胃里空空,只喝了些清水下去。 “阿爹......”她虚弱地叫裴显。 裴显伸手去握住她的小手,心脏一片酸涩。愤怒、自责、难过等情绪在他胸口搅成一团。 “阿爹一定要抓到凶手!” 裴显的神情难得柔和,捏了捏裴锦棠的手指,安抚道:“嗯,阿爹最会抓犯人了。” 另一边,徐娇娇催吐的声音传来,她已经疼的没什么力气了,全靠林医女施针。 “你撑着点,一点要将东西吐干净,不然会死人的!”林医女拍着她的背,“快爬起来,你也不想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吧!” 徐娇娇吐得昏天黑地,感觉自己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喝了两口清水才漱完口,又是一大碗催吐药递到她面前。 “林大夫,我还是再生一个吧,我真的吐不出来了。” 林医女听她气若游丝,还没个正经,笑骂道:“那不行,你现在的命可是我们世子爷的!我们世子爷不叫你怀,你还敢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 屏风外的裁冬对着裴锦棠使眼色,裴锦棠睁着黑黢黢地大眼睛,问裴显:“阿爹可以让二婶婶怀小宝宝吗?那棠棠想要个小妹妹!” 裴显:“......” 他面色不改地给裴锦棠掖了掖被角,“少说这种没羞没臊的话,跟她久了都学坏了。” “老奴来照顾小小姐,世子您去忙吧。”裁冬上前来,裴显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整个芙蓉苑的人,以及国公府的人都要自查一遍。 国公府的下人们都惊愕不已,大房的小主子被人投毒,那可不就是动刀子割到裴显的命门上了吗! 这已经不是死的问题了,是生不如死啊! 然而还没有自查完,投毒的人就吓得将剩下的砒霜全吞了下去,好在发现的及时,林医女的催吐药又是现成的,折腾了好一番没死成,天光大亮的时候,人已经招了。 “是小的猪油蒙了心,求世子饶了我的家人!”犯事的婆子是浆洗房里的,拒她所说,是乐安县主的人暗示她,只要杀了徐娇娇,等她进了门,就会厚待她一家,并许以重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婆子脑子一热就应了,谁知道裴锦棠会误食桂花糕,将事情闹得这般大。 裴显冷笑不止,指尖的佛珠更是捻动地飞快。一旁的沈万千眼皮子直跳,他家指挥使的暴脾气要压不住了! 果不其然,裴显一掌拍在桌面上,木桌四裂,掌心下的玉珠也难逃一劫。 “还没进我国公府的大门,手伸得倒是挺长。”裴显声音森冷,“全家送去诏狱!” 跪在下面的奴才们齐齐一抖,诏狱那是有进无出啊! “世子爷,是婆子我一时鬼迷心窍!不关我家里人的事啊!求世子爷放过我的家人吧!求您了!”婆子嘶喊着,被人堵住嘴巴拖到一边。 沈万千趁此敲打道:“记清楚了,你们的主子是谁!按大黎律,奴才背主要么斩首要么流放。她竟敢毒杀主子,全家都是死刑!你们做事前好好想想,是有钱没命花,还是将消息告诉主子得一笔赏钱的好!” 几番敲打后,沈万千喝了一大杯的水,又看他家指挥使怒气冲冲地起身。 他忙去追人。 别人念经是为了赎心中的罪,为了祈求漫天神佛保佑。可他家指挥使是为了控制自己不要失控啊! 楚慈生这下是踩了雷区,现在要降雷刑咯! “主子您息怒啊!现在官府都封印了,您不能不让人家过个好年啊!” 第55章 血溅郡王府 裴显的人生信条,向来是别人不叫他好过,他必定不会让人好过。 他架着马到淮安郡王府,犯事的婆子被他一根绳子拖在马后颠簸,到郡王府的时候,她已经不省人事了。 郡王府的门房看到裴显一脸杀气,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还是另一个人慌慌张张去通禀郡王妃。 淮安郡王本人在驻地,郡王妃和县主留在京城。偌大一个家,男主人倒是没有。 沈万千赶来的时候,郡王妃也匆匆到大堂。 “裴显,眼下已经封印,你又无拜帖,何故闯我家大门!”郡王妃十分生气。 “楚慈生呢?”裴显冷冷道。 “慈生乃是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随意见你这个外男!” “叫她出来!” 郡王妃被他的声音吓住,旋即又是气又是恼。 “裴显,你太过分了!欺负我们郡王不在家是不是!我一定要进宫去太后面前告状!” 裴显未理会她,抬步往内走,一副她不叫楚慈生出来,就自己去找她的模样。 郡王妃被他的行事惊愕住,“你站住!你站住!后院皆是女子,岂是你一个外男能闯的!我这就叫慈生过来!” 后院还有旁的姑娘,若是被裴显这么一闯,日后她们家的姑娘还要不要议亲了! 裴显脚步顿住,凉凉看向她。 沈万千立马上前,将婆子的口供拿给郡王妃看。 这一看,郡王妃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讷讷地问沈万千:“裴小姐还好吗?” 沈万千吐了口气,摇了摇头,也不具体说情况。 郡王妃吓得腿软,还是身后的嬷嬷扶住了她。 她知道楚慈生行事乖张,想弄死徐娇娇。她也默许了,毕竟是个孤女,死就死了。可她偏偏失了手,害到了裴显的心肝宝贝头上,那简直是要命! 楚慈生被一众丫鬟婆子众星捧月般地簇拥到大堂,看到母亲脸色难看,她立刻冲裴显骂道:“裴显,你敢为难我母亲!我父亲回来,定好好参你一本!” 她话才说完,被郡王妃狠狠打了一巴掌。 楚慈生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郡王妃。 “裴显,这事是慈生不懂事,但她不是有意的!眼下裴小姐无碍,咱们两家马上就要成亲家了,就大事化了吧?我一定会好好管教慈生,不叫她再惹是生非了!” 裴显冷冷看着楚慈生,可楚慈生依旧一副“我没错”的愤恨模样。 “好。”裴显开口道。 郡王妃一喜,沈万千头皮一麻。 只是刹那间,郡王妃甚至未看清裴显是怎么拔刀的,躺在地上的婆子身首异处,血喷了一地,甚至溅到了她和楚慈生的身上。 “啊——”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大堂炸开,郡王妃被吓得面色惨白,她一个娇矜妇人,何曾见过这般血腥的画面!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楚慈生捂着嘴巴想吐,恶狠狠盯着裴显。 裴显将沾血的刀扔给沈万千,“静等郡主入府。” 他的话叫楚慈生打心底毛骨悚然,可又十分的不甘心。每每和裴显对上,她为什么都是下风! 她一定要弄死裴显! “好,裴显,你等着吧!” 沈万千两股战战跟着裴显往回走,这跑到人家里去杀人,他家指挥使真的是被气得不轻!眼下是封印了,不然那些御史的笔墨要喷死他啊! 此事当天就有人呈报给皇上知晓,皇上用食指扣了扣眼角,骂道:“裴显这做的也太过了!怀安的媳妇多胆小一个人,肯定被吓得不轻!” “可不是吗。”高声也跟着叹气,不着痕迹地上眼药道:“县主平日里淘气,这马上就过年了,怎么还这样不稳重呢!竟给陛下找事!” 皇上一听,心里不是滋味。 裴显不仅让人呈上了婆子的口供,证物桂花糕,还带着一份徐娇娇的身世记录。 皇上看着徐士儒和徐刃的死亡证明,心里百感交集。 “高声!”他喝道。 “奴才在!” “朕让你去给徐娇娇送药品,你都是白送的吗!” 伴君如伴虎,高声后背起了冷汗,“奴才确实敲打了裴二夫人一番,只是......” 漏了淮安郡王府。 “好了,怀安他妻子估计受惊不浅,你带太医去看看吧。至于乐安,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让她在家里给她母亲侍疾,不许出去了!” 高声立马带太医去了淮安郡王府,将皇上禁足乐安县主的消息带到。 “什么!皇上要禁我的足?”楚慈生不可置信。 “县主啊,那徐娇娇再怎么人微言轻,也是皇上下旨赐的婚。您眼里还有没有皇上了!”高声声音不由得尖厉起来。 躺在床上的郡王妃立马道:“不敢不敢,乐安不敢的。只是她太爱裴钰,眼里容不得沙子才会做下如此骇人的事情。我一定会好好管教她,不让她再闯这样的祸了!” 高声甩着拂尘走了,楚慈生气得砸了两个杯子。 “皇上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闭嘴!”郡王妃一脸惨白道,“你还看不清皇上的用意吗!他只让太医来,一点补药都没有赏赐,还叫高声来敲打我们,明摆着是站在裴显那边!” 楚慈生面目狰狞。 “好了,此事皇上也不追究你了,你不可再生事。而且这本来就是你的错,你怎么能做的如此粗糙,叫人拿住那么明显的把柄!” 楚慈生讪讪,“母亲教训的是,我以后行动,定会和母亲商量一番。” 郡王妃捂了捂额头,“你先在家里好生待几日,等你父亲到京了,让他去跟皇上求个情。” “都闹成这样了,皇上为什么不干脆取消我和裴钰的婚约!” “你别胡闹了!”郡王妃板下脸,“方才说了你是为了裴钰,吃醋才对徐娇娇下的手。你现在要解除婚约,是想承认你藐视皇权,公然抗旨吗?” 楚慈生将手上的帕子撕扯得变了形,“等我进了国公府,我一定要玩死徐娇娇!” 而此时的徐娇娇,方从未眠居的大床上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裴显不怒自威的脸。 第56章 怕她戴绿帽子 徐娇娇吓得陡然一个激灵,裴显那个模样,像是刚杀完人回来似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二婶婶,你醒啦!”裴锦棠已经恢复了活力,正抱着个小碗喝汤。“快起来吃点东西哦!阿爹说你这段时间都和我一块住,我们可以一起玩了!” 徐娇娇看着裴显的脸,讪讪地点头。 她脑子还是有点混沌,但也清楚一点,裴显右救了她一次。 “世子,多谢你。”她很真心地向他道谢。 裴显很冷淡地应了一声,将喝完的汤盅放在桌上,起身离开了裴锦棠的屋子。 “嬷嬷说昨晚阿爹都没有睡,我们就不要打搅阿爹休息了。”裴锦棠托着腮看着徐娇娇,“二婶婶,等下我们一起下棋呀!” 徐娇娇扯出一抹艰难的笑容,她的棋力不能说没有,但不如没有。 春生给她拿了替换的衣裳过来,她换好衣裳,吃了点养胃的粥,丫鬟就来传话:“二少爷来了,说是知道徐娘子中毒的事情,来接您回去休养。” 徐娇娇还没说什么,一个婆子就走了进来,看她的模样,是个管事嬷嬷。 她冲徐娇娇行了一礼,道:“老奴是升云阁的管事嬷嬷,请娘子跟我回去休养。” 徐娇娇还未开口,裴锦棠便道:“二婶婶就在这里,我们两个病患一块儿!” 婆子好言相劝道:“徐娘子毕竟是二少爷的妻子,住在世子爷的院子里不像话。昨晚是事出突然,情非得已。可现在不能不顾及人言可畏。” 徐娇娇了然,她就说裴钰怎么突然关心她的死活了,原来是怕自己被戴绿帽子。就是她想给裴钰戴,裴显也不见得乐意。 京城的贵女他都瞧不上,别说她了。 “我知道了,我晚点会回去的。”徐娇娇挥手。 婆子面色为难道:“二少爷在外头等着您呢。” 徐娇娇不悦道:“他要是不放心,就让他进来好了!” “娘子这是什么话,这是小小姐的屋子,男子哪里能随便进来。” 裴锦棠不高兴道:“你烦死了,二婶婶要在这里陪我下棋,晚点就会回去的啦!” 婆子不敢说话了,讪讪地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丫鬟又进来说:“二少爷说,午时来接您去用饭。” 徐娇娇不爽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裴钰这么防她,还真是看得起她! 不过确实,自己不在乎名声狼藉,也不能连累了裴显。 “知道了。” 午时的时候,裴钰果然又来了一次。他还带着裴毅,裴毅乖巧地站在他的身边,这一对父子远远看过去确实十分养眼,可这一幕落在徐娇娇眼里让她莫名来火。 裴钰这是提醒她,她已经是人妻,还有个孩子的意思吗? “身子可好些了?”裴钰关心地问道。 “只休息了半日,怎么好?”徐娇娇不咸不淡地刺了他一句。 裴钰抿唇,“这事是我也没想到的,慈生她向来骄纵惯了,做事没大没小。你......” 徐娇娇打断他的话,“你是来给她说情的?说什么情?世子都拿她没办法,我一个没家世的弱女子能拿她怎么办?还不是任由她捏扁揉搓?你要是为她说好话就滚一边去,我听了窝火!” 裴钰面色变了变,好半晌道:“你和我的婚事已经是皇上赐婚,轻易离不得,你日后就要这般和我说话吗?你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徐娇娇别过脸去,不回答他的话。脑子里想的是裴显那句话,她可以丧夫另嫁。 “是,你现在有大哥为你撑腰,可再过些年,大哥娶亲了呢?你难道真以为大哥这样会不娶亲吗?他是国公府的世子,明明已经是北镇抚司的指挥使,却迟迟没有承爵,你就不好奇吗?因为圣上说了,只有他成亲才会让他承爵!” 徐娇娇看着他,“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未来的大嫂,会容许大哥一直维护别的女人吗?” 徐娇娇思索了一会儿,诚恳道:“那你大哥多半会休了她,和他都不是一条心的。” “......”裴钰恼火了,“徐娇娇,记清楚你的身份,你是我的妻子!你就该和别的男人划清界限!” 徐娇娇捂住耳朵,当他在放屁。 走到去芙蓉苑和升云阁的拐角的时候,徐娇娇要往芙蓉苑去,被裴钰来住了手腕。 “和我去升云阁。”说着他推了推裴毅,“毅儿很担心你,你这几日住我那吧。” 徐娇娇睨了一眼他和裴毅,笑道:“我住在你那儿方便吗?要是让你的县主知道,她不会怪你吗?” 裴钰哑火,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难受。 “裴钰,你自己心里知道的,你要娶乐安县主,本来就打算把我冷在这大宅院的一角。既然这样,你管我做什么呢?你和你的县主过好日子就行了。” 裴钰面色难看,“徐娇娇,你真的这么想?” 徐娇娇毫不犹豫地点头,“你别再来烦我了,我看到你就想到我昨晚受的罪。如果不是你,乐安县主为什么要杀我?” 裴钰听到她的话,原本难看的面色稍微缓和。他觉得徐娇娇现在是在生气,毕竟她才从生死关头走过一遭。 “好,我这段时间不来打搅你,等你气消了,我们一家人一起过年。” 徐娇娇觉得裴钰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裴毅也拉着徐娇娇的衣摆,“阿娘,等你好了,陪毅儿一起踢蹴鞠吧!” 徐娇娇垂头看着裴毅,道:“你知不知道娘刚被打了二十大板?” 裴毅点了点头,然后不解地问:“这和娘陪我踢蹴鞠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娘受伤,为什么不来看看娘?” “我这不是来了吗?”裴毅颇为心虚地狡辩道。 裴钰拦过孩子,解释道:“前些日子天气冷,怕他感染风寒就没让他出门,可他一直很关心你的。” 徐娇娇心里冷笑,在漠北那苦寒之地长大的孩子,现下说怕他感染风寒?那裴锦棠一个小姑娘怎么还日日来瞧她? 只是心里没有她罢了。 徐娇娇拂掉他扯着自己衣摆的手,道:“我伤了身子,以后都不能踢蹴鞠了,找你爹吧。” 然后毫不犹疑地往自己的院走去。 第57章 沈万千:Σ(⊙▽⊙a 徐娇娇回到芙蓉苑,惊讶地发现院子里热闹得很,年轻力壮的小厮在院子里的一处空地上起灶。 “世子爷派来的人,给咱们砌个小厨房,以后咱们院子里可以自己开火了!”春禾兴奋道。 大冬天的想吃饭得去大厨房拿,那路又冷又难走。有了小厨房的话,她们就不用轮班去领饭了! 徐娇娇心里的情绪交集在一块儿,欣喜占了大半。 “这几天咱们再凑合一下,吃大厨房的饭菜。以后我们就能自己开小灶了!” 院子里的人都无比的高兴,要知道整个国公府,除了未眠居有小厨房,那只剩下柳氏的院子了。 “世子爷可真照顾咱们娘子,这大腿可真粗!比二少爷强太多了!”小丫头说完这话,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惶恐不安,“是奴婢多嘴了!” 徐娇娇不甚在意,“在我面前说说就得了,可别叫旁人听了,拿来做文章。” 小丫头连忙点头,伺候着徐娇娇吃完饭离开了屋子。 徐娇娇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她想了很多事情。 诚然自己和裴显的初识很不愉快,也因为他吃了些苦头。可裴显对自己人是真的没话说,至少比裴钰实在很多。 她陷入窘境,裴显帮自己撑腰;她中毒,他及时出现救了她;现在为了打消她的后顾之忧,还叫人给她造小厨房。 徐娇娇再怎么不知道好赖,也看到了他的好。 真是奇妙,昨夜之前,还觉得他这个人十分可怕;现在看到了他的好,反而觉得他真的有了点佛祖的感觉。 是她的救世佛。 徐娇娇还报的心也是真的,她本就是个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的人。 可她思索半天,也想不到自己能为裴显做点什么,他好像什么都不缺。徐娇娇挠了挠脑袋,开始苦恼。 另一边裴毅噘着嘴被裴钰带回了升云阁,他难过地问父亲:“阿娘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裴钰安抚道:“怎么会呢?你是阿娘的孩子,娘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裴钰摸了摸他的脑袋,“她只是在生气父亲要娶县主了,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裴毅眨巴着泪眼看着父亲,“那我明天开始都去找娘亲玩吧!” 裴钰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让裴毅过去陪陪她,叫她消消气。 翌日裴毅被奶嬷嬷带着去了芙蓉苑,徐娇娇直接以院子里在动工为由,拒绝他们进门。 一连好几日,裴毅都吃了闭门羹。 除夕之前,芙蓉苑的露天小厨房匆匆完工,院子里的婆子们各显身手地做了一道菜,大家欢欢喜喜,吃菜喝酒。 只有徐娇娇望着那一桌子的菜,发馋。 她屁股的伤还没好透,现在只能吃点鱼汤鸡汤鳖汤,各种汤,吃的她肚子里都是水,穿裙子的时候,腰带都松了一圈。 除夕这天早上,春禾找出一件鹅黄的袄子给徐娇娇穿上,感慨道:“娘子真是瘦了好多!” “是啊,本来就是巴掌大的脸,这下下巴都瘦尖了。” 徐娇娇摸了摸下巴,“有吗?” “不过娘子瘦了后,五官更立体了,好看!” 春禾给徐娇娇扑粉,今晚要守岁,裴钰叫她去吃年夜饭,徐娇娇不想去,准备去找裴锦棠玩儿,晚上早点上床睡觉。 到了未眠居,整个院子里热热闹闹,裁冬嬷嬷指挥着下人大扫除,贴春联。徐娇娇见状贴过去,“嬷嬷,下午好!” 裁冬看到她,两眼笑得都要眯成一条缝了。 书房内,裴显推开窗户看到的一幕便是徐娇娇撒娇地抱着裁冬的胳膊说话,脸上的笑真切又甜。 正在对述职报告抓耳挠腮的沈万千,被灌进来的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继而又打了个喷嚏。 “主子,我真的写不出来,放过我吧!我今天只想高高兴兴地拿压岁钱啊!” 裴显靠在窗前,转头乜了他一眼。 “没有你的份。” 沈万千嗷的四肢大张,瘫在圈椅上,“不行,我还没成家,怎么能没有我的份!” 裴显嫌他吵闹似的,随手拿了一本书走了出去。 院子里徐娇娇和裁冬说得兴致正高,一看到裴显出来,两个人挤眉弄眼地闭上了嘴巴。 徐娇娇小声喊了人,准备去找裴锦棠,谁知道裴锦棠欢快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后面的小丫鬟还抱着她的棋盘。 “今天天气好,二婶婶,我们来下棋呀!” “......” 裴锦棠说完,看到了一边躺在摇椅上,举着一本书假模假样看着的裴显,颠颠地跑了过去。 “阿爹,来下棋呀!叫上沈叔叔!” 裴显将书搁在胸口上,问道:“你这是想问我讨彩头?” 裴锦棠撒娇道:“棠棠想出去玩嘛!阿爹带我和二婶婶出去玩,好不好?” 裴显伸出手指在她额前点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可以。” 徐娇娇看到这一幕,觉得裴显“玉面罗刹”的名号名副其实,他本来就长得好看,没有头发也好看。这么宠溺地看着一个人浅笑,更是好看。 难怪人家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搏美人一笑呢。实在好看,好看。 徐娇娇收回视线,帮着丫鬟将棋盘摆好,沈万千从屋子里端了一堆零嘴出来。 徐娇娇两手抄兜地站在一旁观棋,看裴锦棠和沈万千两个人斗棋。这两个人都是裴显教出来的,棋力相当,而她这个刚入门的菜鸟,委实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你想要什么彩头?” 徐娇娇正在神游,冷不丁听到裴显问她,不由缩了下身子。落在裴显的眼里,这是怕他。 徐娇娇挠了挠下巴,尴尬地说:“我也赢不了在场的任何一位啊。” 裴显像是被她想要又要不了的样子逗乐了,嘴角一扯,笑得露出几颗白牙,晃得徐娇娇眼睛都花了一下。 “你且说说看。” 徐娇娇眨了眨眼睛,道:“那就请世子多笑笑,您笑起来真好看。” 徐娇娇语不惊人死不休,沈万千吓得手里的棋子都掉在了地上。 这是在调戏还是在调情? 这是他这个岁数的人能听得懂的? 第58章 愿赌服输 院子里的人静默了,众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徐娇娇的身上,好像她在做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就连裴显也被她提出来的要求怔住,因为从没有人会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没人敢的。 徐娇娇的大胆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马上就像乌龟受惊一样缩了回去。 “我就是随口说说啦!我知道我赢不了您的,您就当没听到好咯!” 徐娇娇的心脏跳的砰砰的,颇有种刀尖跳舞的刺激。 谁知裴显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广袖一甩,手臂支在膝盖上,道:“既是新年彩头,自是要给你个机会。” 他拍了拍沈万千的后脑勺,“他们二人棋力相当,便让他替我,棠棠替你好了。” 裴锦棠立马振臂高呼:“好耶!那我要杀得沈叔叔片甲不留!” 沈万千嘴角一咧,他今日是必须输啊! 但是他还不能输的太刻意了,毕竟裴显盯着他呢! 沈万千想得很全面,却忽略了裴锦棠这一年下来棋力大涨,他还没用力就被杀得丢盔弃甲,三局两胜,沈万千是一局也没拿下! “怎么会这样!”沈万千怀疑自我,难道是他太久没下棋,所以导致自己连裴锦棠都赢不了了? 裴显面色不改地用书脊在沈万千头上敲了一下,“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的视线落到裴锦棠那,徐娇娇蹲在裴锦棠的身边,两手撑着下巴和裴锦棠笑得像熟透后裂开的石榴,露出里面亮晶晶而粉嫩的籽。 裴显的眸子像是被刺了一下,旋即收回了视线。 “阿爹,愿赌服输哦!你答应我们,要多笑哦!”裴锦棠扑到他的腿上,伸出一只手指去戳裴显的嘴角,将他的嘴角挑起一个弧度来。 裴显顺着她指头挑起的弧度笑了一下,可惜转瞬即逝,然后他将裴锦棠扶正。 “好了,玩去吧。” 裴锦棠开心极了,抓着徐娇娇喋喋不休。 裴显看了一会儿,继而拿起那本只翻了一页的书。他复又躺了回去,躺椅摇摆,他闭上眼睛静静听着院子里吵闹的来源。 “二婶婶,你不能走这里!”裴锦棠气呼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继而是徐娇娇很有耐心的请教:“啊?那我应该走哪里?这里吗?” “走这里呀!” “哇!棠棠好棒啊!” “哼哼!”裴锦棠骄傲地哼哼,扬起了下巴。 ...... 平心而论,徐娇娇这么带裴锦棠,着实有点幼稚。可小孩子就吃这一套,谁不喜欢别人的夸夸呢? 裴显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也没多久,徐娇娇竟然这么容易地走进了裴锦棠的生活里。 当然,是他带回来的。 他枕着胳膊想,只要徐娇娇够听话,看着裴锦棠的份上,他会让她在国公府里安稳度日。 裁冬过来给裴显添茶,俯身道:“升云阁那边来人,说是请徐娘子过去吃年夜饭。” 裴显睁开眸子,“问我做什么?” “您要是不放人,那老奴就去打发了人。” “我有理由不放吗?”裴显侧过身去,抬起另一只胳膊,广袖遮住了他那张昳丽的脸。 裁冬无法,只能再去问徐娇娇。 原本兴致高昂的徐娇娇听到裴钰派人来后,脸瞬间拉了下来。 “不去!” 裁冬一喜,又见徐娇娇站了起来。 “嬷嬷,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裁冬愣了一下,“不在这里吃个晚饭吗?晚上年夜饭多个人热闹呀!” 徐娇娇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我身份尴尬,就不留了。” 裁冬说了几句,也知道不能多留她。她连二房那边都不去,若是留在大房吃饭,确实容易让人诟病。 “好,你等下,我让人拿坛好酒给你!” 一说到酒,徐娇娇脸都涨红了。 最后,她带着春生春禾抱着一坛子酒回了芙蓉苑。 裴钰听说她下午去未眠居找裴锦棠玩儿了会儿就回去了,原本心里的不忿也少了许多,至少她还知道分寸。 “阿爹,我们晚上能去找阿娘吃饭吗?” 裴钰点点头,“我们先陪祖父母用完饭,然后去找你阿娘守岁。” 裴毅既高兴,但也有点担忧。 “感觉阿娘没有那么喜欢我了......” “不会的,这个世上没有娘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的。”裴钰道。 这也是他拿捏徐娇娇的自信,在他眼里,徐娇娇现在对裴毅表现出的各种不在乎,都是因为她不想被自己拿捏住。她越是表现的不在意,实际上就越在意。不然也不会去找裴锦棠慰藉相思。 芙蓉苑里,婆子们拿了赏钱后就回家和家人一起过年了。一直以来热热闹闹的院子瞬间冷寂了不少。 春生将酒温了起来,徐娇娇和春生春禾一起做了几个下酒菜。 “今天除夕,你们不回去吗?” “我们两个都是嬷嬷从人伢子那买回来的孤女,没有家的。” 徐娇娇顿了一下,旋即打破那一瞬间的悲伤,笑道:“相逢就是缘,咱们三个人一起过年!” “只要头上有片瓦遮天,有道墙挡风,有张床能睡,那就是家!”徐娇娇给两人也倒了杯酒,“一起喝!” 春生春禾自然也不客气,道谢地坐下,三个人谈天说地,好不快乐。 吃完后,三人都懒得收拾,一起从外屋挪到内屋,在碳炉旁席地坐下玩解绳。 玩了一会儿,徐娇娇拿出布料和今天从裁冬那拿来的尺寸开始裁布。 “守岁嘛,找点事情做做。” 春禾春生给她打下手,两个拉直了布料让她用白粉笔在布上化线。 “娘子,你想过自己以后要怎么过吗?” 徐娇娇拆了发簪,大半头发披散在后背上,因为弯腰的动作,一些从肩头滑落到胸前。她的发质本就不错,这些日子又用头油滋养,更加的柔顺光滑。衬得她脸小肤白。 “得过且过呗。”徐娇娇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心里装着要为父兄复仇的恨,只是可惜,她要隐忍自己,不能让旁人发觉出来。 春生支着下巴,道:“其实跟着世子爷挺好的,虽然可能会被人当靶子,但世子从不会随便放弃他的人。” 徐娇娇冲她一笑,“知道了,大过年也要为你家世子说好话。给自己放放假吧!” 春生羞得和徐娇娇闹成一团,然后就听外面敲门声响起。 “阿娘,快开门,我来找你守岁了!” 第59章 裁冬:搓手(。-`ω′-) 徐娇娇的笑容瞬间在脸上凝固,春生春禾不知道徐娇娇和裴钰父子之前发生了什么,却也感觉到她的不对劲。 春生起身道:“我去打发他们走。” 徐娇娇“嗯”了一声,继续整理料子。 春生出去,客套的话没说上几句,裴钰就抱着裴毅径直走进了院子。 春生急了,“我们娘子歇下了,二少爷何必要将人闹起来!” “灯还亮着,怎么就歇下了?” 裴钰带着裴毅抬步走到屋门口,刚要伸手推门,门就从内打开。 徐娇娇披散着头发,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两颊微微泛红。可能受到方才情绪的影响,眼眶里还有几分泪意,显得她的双眼含了春情般动人。 春禾从后给她披了件披风,春生也从后面走过去,三个人挡在门前。 裴钰没想到一些日子没见,徐娇娇已经被养得这么好。她本来底子就不差,不然他也不可能“牺牲自己”娶她。 受伤卧床后又中了毒,她身形暴瘦,而徐娇娇这样淡淡的五官,就是要病感才能衬出她的美感。 弱柳扶风,掩面哭泣才是她展示自己最好的途径。 裴钰喉结滚动,为她现在的美丽折腰。 “我带毅儿来陪你守岁。”裴钰轻声道,他还带着笑。 徐娇娇轻蔑一笑,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显得整个人有一种凄凉的美感,让裴钰不自觉的为之一颤。 “裴钰,不是开春就要成亲了吗?既然要成亲,婚前就不要见面。” 裴钰一哽,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无用武之地。旋即心里又升起窃喜,他的娇娇还是嘴硬心软的,现在已经在期盼他们的婚礼了。 “好。”裴钰难掩嘴角的笑意,抱起裴毅,“那我们之后再见。你放心,我会补偿你一个更好的婚礼的。” 他一走,徐娇娇将门“嘭”地关上,差点将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 “娘子,您和二少爷的婚礼......” 徐娇娇知道她要说什么,道:“打发他的话,不然他赖着不走,烦都烦死了。” 说着,她忽然有了主意。 “我在婚礼前的这段时间,能不能搬出去住?” “啊?”春生春禾都很震惊,“这个我们可做不了主呀!明天去问问剪霜嬷嬷吧。” 徐娇娇点点头,还得问裴显才行,他不同意,自己哪里能那么容易就出去。 和裴钰的窃喜不同,裴毅心情低落地趴在父亲的肩头。 “爹,娘亲是不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不是,按照婚礼的习俗,爹娘婚礼前都不能见面的。你娘嘴硬心软,你又不是不知道。等婚礼结束,你娘就能名正言顺地和爹在一起了。” 裴毅似懂非懂。 “还有,你不是很喜欢县主母亲的吗?爹也会将她娶进门,到时候你就有两个娘亲疼你了。” 说到楚慈生,裴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祖母说了,有了县主母亲,以后他读书可以事半功倍。 “好耶!” 孩子的悲伤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心里潜意识觉得,娘是永远不会离开他的。 大年初一的早上,裴锦棠穿着新衣裳来敲徐娇娇的门。小姑娘穿着红色的小袄子,脖子一圈都是白色的兔毛,头上梳着两只羊角髻,背着个小挎包,可爱极了。 “二婶婶,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徐娇娇被她可爱的乐不可支,拿出个小红包塞进她的小挎包里。 “不要嫌弃二婶婶穷哦~” “嘿嘿,不嫌弃!”说着,小姑娘拉起徐娇娇的手,“走,去给二奶奶拜年去!” 徐娇娇被她拖着走,见小姑娘对她狡黠地笑,然后厚着脸皮跟着小姑娘跑去了二房。 本来该是新年新气象的时候,柳氏很高兴,一早上就起来张罗了,准备迎接宾朋。谁知道第一个见的就是令她觉得晦气的裴锦棠徐娇娇二人组。 这两个人还不知廉耻地从她这里要走了两个大红包。 柳氏赶鸭子似的给了红包,将人赶走了。 裴锦棠一走一跳地往未眠居去,数着自己的压岁钱道:“本来想去坑一把二叔的,但是二叔要是给我了,那阿爹就要给裴毅,他是大哥,肯定要多给一点,亏死了,干脆不要咯!” 徐娇娇噗嗤一笑,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账算的比谁都精,不愧是剪霜嬷嬷带大的。 “走走走,二婶婶昨晚没和我们一起守岁,今天午饭要在我们这儿吃吧!” 徐娇娇盛情难却,被裴锦棠拉着去了未眠居。 未眠居里挺安静,大半的仆人休年假去了。轮值的下人躲在屋子里取暖打牌,徐娇娇和裴锦棠在一块儿吃瓜子,玩成语接龙。 抽空,徐娇娇跟裁冬说了自己想出去住的想法。 裁冬眨了眨她精明的眸子,“这个好办,世子在外面有个小宅子,以前为了方便工作,会在那住。现在不忙了,那小宅子就荒了。你要出去住,那小宅子好,我叫人收拾收拾!” 徐娇娇喜不自胜,“不用和世子说吗?” “这是小事啦!而且哪有姑娘家从婆家出嫁的?按道理,那都是要住在外头的!” “二婶婶要住出去?那棠棠也想和二婶婶一起!” 徐娇娇头大了,她倒是想带她出去,可那位不一定同意呀。裴显那么在乎这个女儿,哪里是她想拐走就拐走的? “我去和世子说说看!”裁冬两手一拍,兴奋不已地出了门。 她说的那个小宅子可没有荒废,裴显忙起来的时候都是住在哪儿的。徐娇娇和裴锦棠都搬去住的话,那裴显想看女儿肯定要去吧? 去了的话,多见几次面,这感情不就能慢慢培养了? 反正她是没看出来徐娇娇对裴钰还有什么心思,先撮合了她和世子再说! 至于她这马上要和裴钰成婚的事情,嗐,迟早都是要死的人,她提前帮徐娇娇找好下任夫君,也是乐善好施了吧! 这么想着,裁冬喜滋滋地往裴显屋子里去。 裴显早上被裴锦棠闹醒了一次,才睡下没一会儿。 听到裁冬隔着屏风不停地说:“小小姐可真可怜,长这么大就没有出过府几次。您之前不就是担心没人照顾她吗?现在徐娘子搬出去住,就是个好契机,让她出去见见世面......” 有起床气的裴显深吸几口气,拉起被子蒙住脸。 “您看着办!” 裁冬立马止声,毕竟是她带大的世子,她还是能一招制敌的! 第60章 红包添妆 裴显的回笼觉一直睡到午饭的点,裁冬才来叫醒他。 裁冬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最终还是拿了件白色的僧袍给他。主要是他现在这个发型,穿什么衣服都不合适。 “您这头发什么养起来?”裁冬苦口婆心,“您总不能一直不成亲吧?躲过了六公主,那还有旁的姑娘对您前仆后继呢!唉,这年一过,小尾巴又长了一截,二少爷的儿子都满地跑了,您身边还没有个伴,小姐泉下有知,不定多伤心!” 裴显恍若未闻地穿上衣裳,等他收拾好出来,裁冬眼眶都红了。 “姑姑,您再这样,我给您找个老伴吧。” 裁冬:“......” 裴显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摆上了桌,桌正中间是铜炉火锅,正在咕咕的冒着热气。徐娇娇带着裴锦棠在玩解绳,沈万千抱臂在一旁看着。看到裴显出来,三个人立马站了起来,仿佛在迎接一家之主。 “坐吧。”裴显淡淡道。 他坐上主位,几个人才坐下来。沈万千无比激动地捡起筷子,仿佛等这一刻许久了。 徐娇娇将绳子收了起来,和裴锦棠一道等着开饭。 徐娇娇在未眠居蹭了那么多次饭,还是头一回儿跟裴显一道吃饭。当然,上次在北镇抚司那次不算,那是两个人各吃各的。 裴显修长的手指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羊肉放进铜炉里,沈万千像是松了缰绳的猪,立马夹了一大筷子肉塞进锅里。 徐娇娇看到裴显只动了那一筷子,然后无甚兴趣地放下了筷子。她觉得裴显这个人有点蔫蔫的,好像对啥都没什么兴趣。 过了年,他都二十三了,却从未听说过他有桃色绯闻,说明他对色没有兴趣;食物又是人最容易满足的欲望,他对吃的也没有兴趣。 再想想外面的人对他的评价,他好像个没有情感,没有欲望的傀儡似的,活得空空荡荡。 徐娇娇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打量裴显的视线太久,裴显也望了过来,视线交集的瞬间,徐娇娇很是窘迫,但别开脸又太刻意。于是,她大着胆子,拿起公筷给裴显夹了一筷子烫熟的羊肉放到他的碗里。 “世子,这羊肉裹上我调的蘸料试试呢!”她将自己面前的一小碗蘸料推到他的面前。 “主子你快试试,徐娘子调的这个蘸料可好吃了!” “是的是的!阿爹快试试,这个调料好香呀!” 裴显垂下眼睑看了眼那碗调料,一半都是芫荽。 他微微屏了呼吸,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下,夹起那片羊肉在调料里轻触一下放进了嘴里,然后咀嚼了几下后,不着痕迹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 “阿爹,好吃吧!” 裴显淡淡地“嗯”了一声,但一直观察他的徐娇娇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我再去调一碗蘸料。”她起身出去,不一会儿端着个小料碗回来,在大家不在意的时候,将新调的蘸料放到裴显的面前,“小厨房没有芫荽了,但我酷爱吃芫荽,世子,和您换换好吗?” 裴显微微颔首,看着徐娇娇将他不喜欢的芫荽从自己面前挪开,新的蘸料里面没有芫荽也没有大蒜。 这种被不着痕迹地照顾了的感觉,让裴显对徐娇娇这个人有了新的感官。 她很细心,很善于观察别人。若是她想讨好一个人,也一定很容易。 最让裴显觉得不可思议地是她的生命力,得知父兄死亡真相的时候,她一副快死的模样,现在看上去倒是和往常无异。 就像旁人劝他的,人要往前走,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悲伤里。他知道,可做不到。他很好奇,徐娇娇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视线让徐娇娇如芒在背,实在躲不开,她转头疑惑地看向裴显,眼看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封递给她,徐娇娇受宠若惊。 “拜年红包。” “谢谢大哥~”徐娇娇甜甜一笑,两手接过红包,下意识地捻了下红包的厚度。 没办法,裴显有前科。 这一摸,超薄,薄到她都不觉得红封里有东西。 “快,打开看看,你拿了多少!”沈万千起哄道。 “二婶婶,打开看看!看阿爹有没有小气!” 徐娇娇顿觉头皮发麻,她都怀疑里面是空的,这么打开,岂不是让裴显丢人? 再看那人气定神闲地吃着涮羊肉,似是对自己的红包很有自信,于是她吸了口气。 “我看看呀!” 红封上还用火漆封口,显然不是临时起意包的。徐娇娇撕开漆印,从里面拿出了一张银票。 她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银票,又看了看裴显,再看了看银票。 “哇!一千两!” “主子!您怎么那么偏心,我才一百两啊!”沈万千噘嘴闹腾道。 裴显斜睨了他一眼,“她过了年要嫁人,你也要嫁人吗?” 徐娇娇已经不是受宠若惊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将她砸晕了! “那一千两都能成两次婚了!”沈万千眼睛都看红了,嫉妒得心里发酸。 “多的当添妆了。”裴显淡淡道。 徐娇娇小心翼翼地将银票折起来放进红封里,然后塞到怀里。她本来想说,用这红包抵了她的债,可那也太辜负裴显的心意了。 “谢谢大哥,您就是我的亲大哥!”徐娇娇举起酒杯,“我敬您一杯,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不老松,仕途平步青云,未来可期!” 徐娇娇这不着调的祝词,在她甜软的声音里显得无比真诚。 裴显颔首,举杯和她轻碰了一下。 这一顿饭吃得欢欢喜喜。 一旁的裁冬用胳膊撞了撞剪霜,耳语道:“看到没,徐娘子都不知道咱们世子不吃芫荽,还注意到了。” 剪霜不想搭理她:“那只能说明娘子心细!” “可你看他把世子哄得多开心啊!” “你嘴甜一点,也能把世子哄开心!世子就是不开心,看在你卖力的份上,多少也会给面子的。” 裁冬觉得自己和剪霜话不投机,轻哼了一声。 “你等着看吧!” 剪霜扁扁嘴,“你少乱点鸳鸯谱了!” “咱小姐可是和徐将军小时候就口头定下过婚约的!我这叫拨乱反正!” “你少作孽了!” 两人吵了几句,彼此说服不了彼此,就此作罢。 第61章 搬出国公府 初七这日,裁冬告诉徐娇娇,外头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可以搬了。徐娇娇立马收拾行囊,当天就要搬。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透气了。 柳氏知道她要搬出去后,翻了个白眼。 “她想搬就搬!”左右皇上赐婚,她敢逃婚不成? 春生福身,“娘子问,二夫人将婚期定在了什么时候,几时下聘?虽说娘子和二少爷之前的婚礼匆忙,但这次是皇上赐婚,该走的流程可不能少。” 柳氏勃然大怒,“娶她一个赔钱货就算了,还想让我倒贴彩礼!” 春生不卑不亢地反问:“二夫人是对皇上赐婚不满吗?” 柳氏一口气堵在胸口,说不出话来了。一旁的张嬷嬷打圆场道:“自然不是,只是时间紧迫,夫人着急而已。你将娘子在外面的宅子地址写下,回头我们会让媒人去下聘的。” 待春生走了,张嬷嬷给柳氏拍背顺气,“您怎么能如此冲动,说这样的话。若是传到皇上的耳中,影响了二少爷的仕途怎么办!” “可我就是气呀!”柳氏粗喘了几口气,“这事你去办吧,我实在不想看到徐氏那张脸!” 张嬷嬷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柳氏的命好,嫁进府的时候,公婆离世,上面没有长辈压着,她过得松快。后来大房没了主母,她嚣张了一段时间,等到宫里派了严嬷嬷下来,她才收敛了一点。 这么多年来,她吃得最大的苦,莫过于儿子在漠北时的担惊受怕。 春生回了芙蓉苑,将柳氏的反应一一和徐娇娇说了,徐娇娇点点头,让林医女把了脉看了伤。 “伤口恢复得不错,痂脱得差不多了,祛痕膏一定要抹,有颜色的食物还是不能吃。现在冬季,铜炉涮菜就挺不错的。”林医女收拾着医药箱道。 “林姑娘,我有件事想请教你。”徐娇娇挥了挥手,屋内的春生识趣地退了下去。“林姑娘,我观世子的行为与常人无异,可是他活得很......” 林医女长叹一声,“我只能治看得到的伤,而往往看不见的伤才是最严重的。” 徐娇娇点点头,原来不是她一个人觉得裴显不对劲。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1】,世子还能撑着全靠一口气。”林医女收拾好了医药箱,叹道:“枯木逢春才能长出新的绿叶,只是世子心里的春天永远到不了了。” 她看着徐娇娇道:“我知道徐娘子对世子心有感激,定是想为他做点什么,但请量力而行,过犹不及。” 徐娇娇看着林医女,郑重地点了点头。 送走了林医女,她带着打包好的行李叫人:“走!去新家!” 裁冬为徐娇娇准备的宅子在内城最中心的黄金地带,靠近皇城,寸土寸金。宅子不大,二进二出,但对徐娇娇而言是很大了! “这宅子就靠近咱们世子爷的北镇抚司,绝不会有贼人敢来这里作乱的,娘子放心住!” 徐娇娇挠脸,对裁冬嬷嬷的安排表示感谢。 裁冬一走,春禾就害怕不已道:“靠近北镇抚司这么煞气十足的地方,是不用担心贼人,但是担心厉鬼索命啊!” 春生斥了她一句:“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来的鬼!” 徐娇娇确实不怕鬼,她可是连战场都上过的女人。搬尸、拼尸体这样的活都做过,自然不害怕。 这个地理位置确实很不错。 第二日,裴锦棠就紧跟其后地搬了进来,她就要住在徐娇娇院子里,粘她粘的紧。跟着裴锦棠来的还有裁冬,她和剪霜大战唇舌,定好一人半个月换一次岗来照顾裴锦棠。 “二婶婶!”裴锦棠扑进徐娇娇的怀里,“为了庆祝我们搬出来第一天,今天我们出去吃吧!” 裴锦棠特别想在外面吃饭,虽然国公府的厨娘手艺很好,但从没得到过的才是最好的。 徐娇娇大手一挥,“好!” 于是一大一小,一个带着春生,一个带着裁冬出了门。 既然来到了内城最大的酒楼,看着菜单点了一桌子没听过的菜。 徐娇娇吃的时候,心里盘算着这些菜好吃的点在哪里,打算回去尝试做做看。 “这个龙井烤鸡真不错!鸡肉里是淡淡的茶香,去了鸡肉的土腥气,还不抢肉味,烤鸡还汁水充盈,做得也太好吃了!” 四个人分食了一只鸡,吃完后,徐娇娇问裴锦棠:“棠棠,平日里阿爹对你好不好呀?” “当然好呀!”裴锦棠啃着猪蹄膀道。 “那作为女儿,是不是也要对阿爹好呀?” “那当然了啊!” “那棠棠吃到好吃的,是不是也该给阿爹也带一点呢?” 裴锦棠眨巴着眼睛,“那就全都点一份送去给阿爹吃!” 徐娇娇拦住她,“这怎么能行,你阿爹一个人又吃不了这么多。你挑一样觉得最好吃的,带回去给阿爹吃。” 在徐娇娇的循循善诱下,裴锦棠打包了一只龙井烤鸡,让人送去国公府。 回去的路上,裴锦棠抱着肚子躺在徐娇娇的怀里,嘟囔道:“阿爹不重口欲,也不知道会不会吃。” “那是棠棠为阿爹准备的,你阿爹一定会吃的。” “说起来,我好像真的没有给阿爹准备过什么,向来都是我要什么阿爹给我什么。”说着,裴锦棠疑惑了起来,“哎?阿爹怎么会没有想要的东西呢?我想要的就很多呀,糖葫芦、糖人、红糖糍粑......” 裴锦棠说了一大堆的食物。 “虽然阿爹每次都说这些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但每次我要了,他下值就会给我带回来。” 徐娇娇摸了摸她的脑袋,“阿爹没有想要的,但不妨碍棠棠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都给他啊。以后我们要是吃到了好吃的,看到了好玩的,都给你阿爹带一份。” 裴锦棠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好!以后我要把自己觉得最好的,都拿给阿爹!” 芙蓉苑内,裴显和沈万千在书房对弈,沈万千抓耳挠腮,两条腿已经不知道怎么摆了。裴显气定神闲,一边看书,一边下棋。 裴锦棠搬了出去,整个芙蓉苑冷冷清清的。 小厮拎着食盒进来道:“世子爷,小小姐在春满楼吃到了一道惊为天人的菜,叫奴才给您送回来一份!” 裴显微微挑眉,掀开食盒,龙井裹挟着肉的香气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春满楼的招牌菜啊!哇,棠棠这都想着您,您这个爹当得太成功了!快给我吃个鸡腿!他家的龙井烤鸡每天都限量的呢!” 裴显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叫人布了碗碟用饭。 烤鸡的味道,确实不错。 第62章 他的伤 一连好几日,未眠居都收到了来自小小姐裴锦棠的投喂。 剪霜也能才裴显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感觉到了几丝欢喜。 很奇妙,虽然裴显还是以前的样子,可剪霜就是觉得他比起以前,对生活微微有了点盼头。 每天都在期待着些什么。 送过来的东西也不一定是吃的,有时候是一根撒了白芝麻的草莓糖葫芦串,有时候是一只木刻。 偶尔还会附赠一两张纸条。 ——今日和二婶婶去泡温泉,偶然发现酸酸草莓,二婶婶帮我做成了糖葫芦,好吃,挑选最漂亮的送给阿爹。 ——今日和二婶婶去窑子里挑盘子,看到有个哥哥善木刻,栩栩如生,将棠棠最喜欢的兔兔送给阿爹,宛如棠棠亲至。 ...... 诸如此类。 “哎哟,咱们小小姐出去住,也长大了呢!做什么都不忘了您!”剪霜不免感慨,“以前小小姐可不会这样,多少还是有点怕您的。” 裴显轻笑着将木刻放在书案上,然后将纸条放进一只木匣子里。 他之前就想,若是徐娇娇想要讨一个人的欢喜,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现在他确定了。只要她肯下功夫,确实很会讨人欢喜。 裴锦棠送他的东西里,桩桩件件都透着她的影子。虽然她没有“邀功”,可也是功不可没。 “今儿十六来报,徐娘子又带着棠棠去听戏了。她们这小日子过得可真舒服!”沈万千由衷羡慕道,“咱也出去逛逛吧,整日宅在家中,挺无趣的。说不定,咱们还能遇到棠棠她们呢!” 裴显睨了他一眼,轻嗤了一声。 没有公务的时候,裴显轻易不出门。他对外界没有任何的兴趣,不想去探索,不想去接触。 但是今日,他忽然来了兴致,就像沈万千说的,说不定他们就在外面碰见徐娇娇和裴锦棠呢? 沈万千欢天喜地地拉着裴显去了京城中最大的梨园,今日宾客满堂,热闹不已,而票早就售空。 沈万千不死心地和掌柜道:“有没有一位姓徐的娘子,带这个八九岁大的女娃娃?我们和她们一道的。” 掌柜狐疑地看了他们二人几眼,差小二上楼去问问人。 沈万千为自己的聪明机智鼓掌,和裴显小声说:“她们果然在,那我们可以蹭个包厢了。” 没一会儿,跟着小二下来的春生看到了他们二人,惊得她上前行礼。 “世子,沈大人。” “带我们去找你家娘子去,这儿人挤人的,我们都快没地方歇脚了。”沈万千催促道。 徐娇娇和也是万万没想到,一向公务繁忙的裴显竟然会来听戏,原本在包厢里四仰八叉的二人,立马端坐了身子,将桌面上的果壳全都清理了。 “世子。” “阿爹!” 两人异口同声道。 裴显应了一声,视线从徐娇娇的脸上扫过。 无事世子爷,有事大伯哥。她嘴上这称呼换得挺顺溜。 春生给裴显和沈万千倒了茶,沈万千一坐下就开始嗑瓜子,从窗口往下眺望。 “哟,那不是恒王世子吗?他居然也来听戏,还带着个姑娘,是不是他妹妹啊?”沈万千巴拉巴拉地说着话,完全不在意包厢里是不是没人理他。 他一边说话,一边嗑瓜子,典型地碎嘴子。 而他身边的裴显就没说过话,手上捻动着一串绿得发黑的佛珠,眼帘低垂。徐娇娇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换了个地方打坐来了。 徐娇娇戳了戳裴锦棠的小腰,裴锦棠立马挤到裴显身边。 “阿爹,棠棠送你的东西,你喜欢吗?” 裴显睁开眼看裴锦棠,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喜欢,阿爹都收起来了。” “那真好!我还担心阿爹不喜欢呢。”裴锦棠拉着裴显说了许多她出来住的事情。“阿爹,城郊的温泉真的好好泡,咱家也买个温泉庄子吧!这样想泡的时候都能去了!” 徐娇娇听到裴锦棠的话,瞪圆了眼睛。 她看向裴锦棠,冲她挤眉弄眼。 ——说了不要索取!要让你爹感受到你的爱! 裴锦棠接受到了徐娇娇的眼神,但还是趴在裴显的肩头,软声软语道:“阿爹不是体寒嘛,多泡泡温泉可以改善的。明年冬天,阿爹就能带我和二婶婶去庄子上小住些时日。若是不用的时候,也能对外开放赚些银钱。” 裴显抬手支在桌面上,大拇指撑在下巴上,食指按在太阳穴上轻轻按动。 徐娇娇看到他动作间广袖滑落,露出一截腕骨。徐娇娇发誓,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手腕,可美中不足的是,她隐约看到他手腕内侧露出的白色增生疤痕。 不是一道,是许多道。 徐娇娇的眼睛像是被刺了一下,心脏狂跳起来。紧张之余,她借由喝茶掩盖自己的心虚。 再看过去的时候,裴显并没有发觉到她的异常,她微微舒了口气。 “我都想好了,温泉庄子可以让二婶婶来打理,赚得钱可以用来开间小食肆!” 徐娇娇听着裴锦棠异想天开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拿起一颗蜜饯塞进她的小嘴里。 “吃点东西,少说两句吧。” 裴锦棠睁着圆溜溜地大眼睛,指着桌上的蜜枣道:“阿爹也吃。” “你阿爹不吃。”徐娇娇捏着她的小鼻尖道,“你阿爹已经被你画的饼噎饱了!” 包间里的人哈哈大笑,裴锦棠还不懂什么叫画饼,懵懵地看着他们。 裴显也忍不住勾唇浅笑,“对,棠棠画的饼真是又大又甜。” 裴锦棠不懂,但不妨碍她接话:“那阿爹多吃点,棠棠下次还画!” “噗——” 众人笑成一团。 楼下锣鼓响起,戏要开场。大家的视线都落到楼下大堂的台子上。 徐娇娇看着楼下的戏,耳边是咿咿呀呀的唱腔声,可脑子里怎么也忘不掉裴显那精瘦白皙的腕骨上的疤痕。 手腕的位置,还有那么多道伤,绝不是旁人能做到的。 若是他自己做的...... 徐娇娇瞳孔一缩,那他岂不是在自残? 他想死? 他病得这么严重吗? 第63章 再遇刘多生 一场戏听完,几个人在春满楼吃了饭后才散。 徐娇娇回到小院的时候,门房来说:“二少爷给您送了几样首饰,您看看。” 徐娇娇扫了一眼,她不怎么逛首饰店,也不知道时下流行的款式。不过有几样挺小巧可爱,她指着一只兔子形状的耳铛。 “这个给棠棠送过去,其他的退回去吧。” 门房愣了一下,旋即出去了。 春禾不解道:“娘子,那些首饰的款式都挺不错的,您怎么不要呀?” 徐娇娇气定神闲地喝了口助消化的茶,晚饭吃得太撑了。 “那些首饰的款式是不错,可都是银饰,能值多少钱?我现在退了回去,若是裴钰识相的话,就让我自己去首饰铺子买。到时候狠狠敲他一笔。” “娘子英武!” 果不其然,第二日,门房那来说:“二少爷差人送了些银子过来,让娘子自己去首饰铺子挑点您喜欢的首饰。” 徐娇娇不与他客气,拿了银票就去了首饰铺子。玉石无价且容易被骗,徐娇娇直接买了足金的镯子、簪子等。 买好了东西,徐娇娇和裴锦棠两个人又去了糖水铺子吃甜点。 这件糖水铺子不甚起眼,但是芝麻糊熬得特别香。手打的芝麻配上奶豆腐,口感顺滑,唇齿间都是芝麻的香味。几口下去,整个人的身子都热乎了起来,因为吃了甜水,心情也莫名地高涨几分。 “嬷嬷嬷嬷,我要买两份送去给阿爹!” 裁冬忙应声去安排。 裴锦棠吃完最后一口跳下凳子,“我也去,我想吃别的!” 一道来的春生也吃着一碗花生丸子甜粥,她是下人,坐的另一桌。 正想着快点吃完东西就去徐娇娇那边伺候,就看到一个妇人在徐娇娇面前坐了下来。 妇人正是刘多生,她的穿衣打扮已经焕然一新,虽然料子不是什么名贵的好料子,但也不是粗布麻衣了。头上还簪了两支银簪子。 只见她无比欣喜地对徐娇娇道:“娇娇!真是你呀!我刚刚在外面瞧见你,都不敢认了呢!你现在瘦了不少,还漂亮了!” 徐娇娇面无表情地看着刘多生,她好像完全忘记了之前背叛她的事情,毫无芥蒂地跟她说话。 “哎哟,听说你家郎君封了从三品呢!真是厉害呀!我家孙兴就不如你家的厉害了,只封了个金吾卫的普通侍卫,才七品。不过好在在京城安家了呢,以后还指望你家裴钰多多照顾呢!” 刘多生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簪子。 “你看看我这一身,都是他给我置办的。虽然不如你的好,但这情谊是没法比的。哎哟,瞧我说了这么多,都嘴干了。你如今是大户人家的妾室了吧?请我喝完糖水吧!”说着招呼来老板,“我要一碗你们这儿最好的糖水!” 老板笑着道:“那就给您上一碗全家福!” 徐娇娇放下汤匙,静静看着刘多生。还是记忆里那张脸,却是面目全非。 “你如今这日子过得可真不错啊。”刘多生打量着徐娇娇的装扮,“你这一身就不老少钱呢吧!裴钰对你可真好。不愧是世家里的公子呢!说起来,你可得感谢我哦,要不是我,你哪里有福气给人家做妾室呀!” 刘多生的嗓门大大的,惹得店里寥寥几个客人侧目过来。 “你说你,身份哪里能和人家郡主比,何必和人家挣个高下呢!现在做妾室不也一样风风光光嘛!” 她说话的时候,一副“多亏了我”的沾沾自喜模样。一双精光的眼睛里还流露出一丝得意,像是好不容易将徐娇娇踩在了脚下似的得意。 老板将满满一大碗糖水放在桌上,余光看向徐娇娇的时候,不经意带了点鄙夷。 徐娇娇正要开口骂回去,只见裁冬气呼呼地走了过来,两手叉腰对着刘多生开喷:“你是哪家的妇人,开口闭口的妾!若是家里郎君管教不好,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刘多生见一个老婆子下人就敢辱骂自己,顿时生了气。 “娇娇,你怎么能纵容你的奴婢骂人呢!而且我说错什么了!” 徐娇娇淡淡扫了她一眼,那一眼中的寒气叫刘多生莫名心下一慌。数日不见,徐娇娇的气势已经今非昔比。她观摩裴显久了,当然知道什么表情最能恫吓住一个人。 “这位娘子好生没有礼貌。”她口吻淡淡,“我与我家夫君是天子赐婚,金玉良缘,你一口一个妾室的侮辱我,是何居心?还是说,你在影射天子逼妻为妾?” 刘多生一听这话,慌得不行。 “你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听人说......” “听谁说的!”裁冬立马掐住她的手腕,“说清楚谁造的谣,我们去见官!” “不过几句风言风语,哪用得着见官?”刘多生来时多嚣张,现在就多害怕。 她以为徐娇娇现在绫罗加身是因为做了裴钰的妾室,怎么就是天子赐婚了呢! “侮辱朝廷命官的夫人可是大罪,为何不能见官!” “嬷嬷,算了吧,许是她认错了人。” 刘多生立马道:“是是是,是我认错了人!夫人勿怪!夫人勿怪!” 裁冬气呼呼地撒了手,带着裴锦棠和徐娇娇走了。 刘多生后怕不已地瘫坐在凳子上,心里又是怕又是恨,还有浓浓的不甘心。 徐娇娇的命怎么就那么好呢! “我就说一个妾室怎么能出来晃呢,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家规又不是摆设,原来是来碰瓷人的。”一旁看完全程的客人嗤了一声。 “那可不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 刘多生恨恨地盯着那几个陌生人,可又不敢反驳。 这时糖水铺子的老板过来道:“客人,您的全家福二两银子!” 刘多生蒙了一下,“你说什么?” “二两银子啊!”老板撸了撸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您不会怀疑我胡乱叫价吧?我这牌子上都写着呢!” “刚刚的人没帮我付吗?” 老板嗤笑:“都不认识您,为什么要帮您付钱?” 刘多生嘴皮子颤了颤,“这碗我都没吃,我不要了!” “嘿!你这妇人好不讲理,哪有上了菜还退的道理!你信不信我送你去见官!” 徐娇娇上了马车,再听不见身后的声音。 “二婶婶,你生气了吗?” 徐娇娇勉强牵起一抹笑容,“还好。” 裴锦棠道:“以前阿爹带我出门,遇见过一条恶犬。那恶犬每次见我瘦小就会对我乱吠。后来我出门带了根木棍,将那恶犬打得落了颗牙。再之后,它见了我只敢匍匐装乖。” 徐娇娇听完后,摸了摸她的脑袋。 “棠棠说的对,这种坏狗就是要被教训一下,才会知道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 刘多生背后捅她一刀在先,可别怨她记恨在后。 第64章 上元节1 徐娇娇在糖水铺子遇到的事情,被跟随的便衣锦衣卫事无巨细地告知了裴显。 裴显正吃着温热的芝麻糊,听完后摆了摆手,让人退下。 沈万千正化身饕餮地吃着豆沙丸子甜水,舔着嘴唇地问他:“要不让兄弟们去给那个孙兴一个警告?” 裴显不紧不慢吃完最后一口芝麻糊,将碗搁在桌上。 “你以为她是你,遇点事就开始找娘?” 沈万千立马抱大腿:“主子!您就是我爹!我亲爹!您知道的,我从小就没了娘!“ 裴显:“......” 他踢了沈万千一脚,“滚!” 沈万千这才收了神通,正色道:“过了十五上元节,就正式开工了。我不想干活,我想当废物。” “可以,我打断你的四肢,让你如愿。” “哎哎哎!开玩笑的主子!”说着,他嘿嘿一笑道:“主子,上元节我们一道去看花灯吧!” 裴显乜了他一眼,嫌弃意味十足。 “哎呀,棠棠让我说服你的,走呗?” 裴显脑海里莫名出现了徐娇娇那张笑脸,她的讨好总是不动声色,且藏在裴锦棠身后。估计又是她撺掇裴锦棠,让她给沈万千递的消息。 “行。”他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上元节邀请裴显出来看花灯可不是徐娇娇的计谋,她发誓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上元节这天,裁冬老早就将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给她梳洗打扮。 “嬷嬷,我今日又不是去相亲,干嘛给我弄得这么隆重啊?”徐娇娇哭笑不得地看着裁冬在她的衣柜里挑挑拣拣。 “毕竟是过节,哪能不好好打扮下呢!”裁冬想了想,世子应该喜欢嫩的,于是挑了件嫩粉的。 徐娇娇偏偏指着一件苍绿色的衣裳道:“这件吧,这件好。” “这件哪里好了!老气横秋的!” “嬷嬷,我又不是二八少女了!” 裁冬可不管她,使劲地把她往嫩了打扮。徐娇娇又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只好乖乖听话,在裁冬一上午的努力下,终于被她推到了人前。 她今日一身粉嫩,连发饰都是粉粉嫩嫩的,叫徐娇娇老脸一红,颇有种老黄瓜刷绿漆装嫩的羞耻感。 “嬷嬷,这也太过了吧?”徐娇娇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虽然还是那张脸,但因为上了妆,淡颜也变得眉目深邃起来。 “不过不过,你信你问问小小姐呢?” 裴锦棠在一旁帮腔道:“二婶婶好看极了!一下子年轻了十岁!现在您就是我的姐姐!” 徐娇娇:“......” 裁冬的上妆手法确实高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眉眼天生带俏。两颊透着粉红,好像二八女子的娇羞。 “好了,就这么走吧!” 裁冬高高兴兴地出去准备出门后的工作,今日可是上元节,外面到处都是人。她得安排好护卫,提前订好酒楼位置,还有让徐娇娇和自家世子爷一起去放孔明灯祈愿! 哎呀,她的事情可真多呀! 裁冬一走,屋子里就剩下徐娇娇和裴锦棠两个人。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徐娇娇瞪了眼裴锦棠,“你是不是背着我搞什么小动作呢?” 裴锦棠歪了歪脖子,“二婶婶不也想使坏吗?我都看到你偷听下人说话了!” 徐娇娇抱臂,“我那是有正事。” 裴锦棠也学她抱臂,“棠棠我也有正事!” 徐娇娇无奈,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那你可要答应我,不能做坏事!” 裴锦棠叉腰,“才不是坏事呢!我和嬷嬷计划今年一定要给我找个娘亲!” 徐娇娇一怔,原来是为了裴显的终身大事啊~难怪呢! 不过她还是想没能明白,裴显的终身大事,打扮她做什么呀?难道是想让自己去试探下女方? 这么一想,也不是不行,毕竟她年纪和裴显相仿,估计给裴显相看的女子也差不多大。 “好好好,那就祝你马到功成!” 裴锦棠神秘兮兮地凑到徐娇娇面前,“二婶婶呢?” “大人的事情你少管。” ...... 这个别院里有裴钰安排进来的人,裴显知道,徐娇娇也猜得到。要不然裴钰也不能如此安心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毕竟这人前段时间还担心自己给他戴绿帽呢。 院子的门房就是一个,而且那个门房还是个碎嘴子,老早她就听说裴钰会在上元节的时候约楚慈生出来看花灯。 大黎国很是看重上元节,这是一年初始的第一个节日,皇室会在这一年开坛作法祈福,祈求上苍保佑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有了皇室打头,大黎国的百姓们自然也很看重这个节日,因此民间活动不少,比如灯会、舞龙舞狮、猜灯谜...... 当今圣上与民同乐,会让教坊司的歌舞女们在护城河的画舫上,为全城百姓表演节目。所以每逢这个时候,护城河边的望京楼一座难求。 徐娇娇早就打听清楚了,凭国公府的脸面,望京楼早就给他们预留出了一个位置。而裴钰总不能带着楚慈生满大街人挤人乱跑吧?她们肯定能在望京楼见上面的。 徐娇娇的算盘珠子打得啪啪响,天没黑就被裁冬推着出了门。 “这么早,灯会都没开始呢吧?” “那就先去集市上买点吃的呀!边吃边逛!”裁冬迫不及待道,“这可是你头一回参加京城的灯会,不好好玩玩吗?” 这么一说,徐娇娇可就来劲了。漠北那个苦寒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节日的概念,毕竟日子都那么苦了,谁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活到第二天,活到那就是赚到了。 徐娇娇牵着裴锦棠的手,裁冬安排了六个小厮,前后左右的护着,前面两个更是起着开道的作用。 裴锦棠手上已经拿着两个油纸包了,她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二婶婶,你别买那么多吃的了,吃不完的!阿爹给你的钱,你可不能都花在吃上面!” 徐娇娇买了不少花样的小吃,主要是很多头一回见,好奇味道。而她又吃不完那么多,每次买的小吃,大多尝一口两口就给下面的人分食。搞得整个小院的人都胖了一圈,可徐娇娇那张小脸瘦下去后,就没有再胖起来的迹象了。 “徐娘子,我们往那儿去!”裁冬眼疾手快地拉着徐娇娇往卖花灯的地方去,那儿站着两个高挑男子,不是裴显和沈万千又是谁! 第65章 上元节2 裴显和沈万千为什么会出现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呢? 自然是裁冬精心设计好的! 她借口棠棠想要一只兔子灯为由,让沈万千拉着裴显去摊子上挑选兔子灯,为的就是这场偶遇! 徐娇娇被裁冬拉得猝不及防,身边的裴锦棠更是推波助澜,等她到花灯摊子前,看到裴显那张惊尘绝艳的脸时,人都是懵的。 谁!谁把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放出来祸害人了! 只能看却不是自己的,这让路人们情何以堪! 几个人都像裴显问了安后,徐娇娇才从他的美貌中回过神来,她尴尬地打招呼:“世子,好、好巧啊!您也出来看花灯啊!” 裴显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她的局促都纳入他眼中,不知道是因为看见他紧张,还是因为她现在形象颇为“狼狈”。 毕竟对一个贵女来说,两手拿着油脂包,嘴巴和指尖上还带着油光,确实蛮让人难为情的。 裴显轻吐一口气,在她面前摊开手。 “给我。” 徐娇娇怔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左手,又看了看右手,不确定他是要哪个。最后她将自己更喜欢吃的油炸菜丸子递给了他。 裴显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扔给她,“擦擦。” 徐娇娇这才恍然大悟地拿帕子擦了擦嘴巴,擦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裴显的帕子。一时间她有点僵硬,感觉自己的尸体马上要凉透了。 “我洗干净还给您?” 裴显不置可否,微微低头对另一边的裴锦棠道:“看看想要什么样式的。” 裴锦棠垫着脚尖在摊贩面前挑了又挑,最终选了个桃子造型的。 “你呢?”裴显看向徐娇娇。 徐娇娇忙摆手:“我就不用了,小孩子才喜欢这些。” 裴显若有所思,让人付了钱后,几个人往前继续逛。沈万千很有眼色地问裴锦棠:“要不要骑叔叔?” 裴锦棠立马高呼:“沈叔叔最好啦!” 然后被沈万千举高高骑在脖子上往另一边逛去了,再走着走着,徐娇娇惊悚发现自己现在和裴显走在一块儿,裁冬她们不知道被人流挤到哪去了。 “完了,我们和嬷嬷走散了!” 裴显回头看了一眼,他接手诏狱多年,什么样的犯人都见过,哪怕现在人流密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看到了藏在人群中,向他们鬼鬼祟祟探头的裁冬等人。 好,他知道今日的邀约真的是裴锦棠发出的了,还是裁冬撺掇的。 他知道裁冬那个老顽童在想什么,先不说他没有那样的欲望,更不必谈徐娇娇还是他的弟媳。 他对她现在的照顾,都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且当她是另一个棠棠养着吧。 “没关系,他们会找来的。” 听到他这么说,徐娇娇放下心来,但她将裴显跟紧了。要是再跟丢了裴显,那自己可不得迷路。 天色越来越黑,人潮越来越多,徐娇娇被人挤了几次,差点没跟上裴显,面上很是焦急。再一次被人潮挤得晕头转向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扶住了差点摔倒的她。 裴显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牵着。” 他将脖子上戴着的佛珠取了下来,一头自己拉着,另一头交给了徐娇娇。徐娇娇立马攥紧,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子烫得紧。 虽然人潮涌动,街上的声音此起彼伏,可裴显在她耳边的声音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不停在脑子里回放。 徐娇娇攥着那串佛珠,紧紧跟在裴显的身后,等挤出巷子口的时候,徐娇娇惊奇地发现裴显手上那包炸素丸子不见了。 许是她的目光太灼热,裴显注意到了,解释道:“给小孩了。” 徐娇娇“哦”了一声,没浪费就好。 她低头理了理并不凌乱的发髻,另一只手还捏着他的珠串,心里觉得好奇怪。好像自己是条小狗似的...... 两个人往前走了走,这巷子尽头没有几个小贩,故而人流也不多。徐娇娇吃完最后一口油炸糕,将油纸扔在一处垃圾堆上。 “大哥,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裴显侧过脸来看她,眼下天色擦黑,华灯已上,在灯光的映照下,裴显的脸更加柔和,像是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珠光纱。 又叫他大哥,看来她心里又想去的地方。 “你想去哪儿?” 徐娇娇立马道:“嬷嬷在望京楼定了位置,咱们去那儿等她们吧!” 裴显颔首,二人往望京楼而去。 徐娇娇本吃了个半饱,等她走到望京楼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肚子里啥都不剩了。但她惦记着干正事,一直张望有没有国公府马车。 她的举动自然被裴显看在眼里,疑惑她是不是约了旁人。 等二人走到望京楼的时候,徐娇娇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嘟囔道:“怎么还没来?” 裴显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她。 “到了。” 徐娇娇立马打起精神,可不能叫裴显看到自己不好看的脸色,让他以为是自己给他甩脸子! “客官订了哪间包厢?”门口的小二问道。 徐娇娇回了后,在门口做了登记,就这么会儿的功夫,一辆马车到了望京楼门口,徐娇娇转头看过去,眼睛一亮! 裴显将她的转变看在眼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从马车上下来的正是裴钰。裴显的眉头轻微拧了下,旋即松开。 看来徐娇娇心里还有他这个弟弟,哪怕知道父兄的死和裴钰有关,还是想和他重修旧好。 呵,那他真是看错人了。 裴显手一动,佛珠另一头的徐娇娇踉跄了一下,没站稳往他身上靠了一下,旋即她松开了手,站稳身形。 “对不起大哥,我忘记松手了。”徐娇娇连忙道歉。 裴显并未理她,抬步往店内走去。 徐娇娇等着楚慈生呢,故意放慢脚步让楚慈生看到自己,最好让她先上来挑衅自己,故而没跟上裴显。 裴显想的却是,她为了搏欢宠倒是挺下工夫。 在这么一看,她今日的妆容打扮都异常明艳,甚至到了心机的地步。 没由来的,裴显觉得喉咙一堵。 第66章 上元节3 望京楼外,楚慈生被裴钰牵着下了马车,她抬眸往望京楼内看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身形卓越的裴显,随后才是他身后的徐娇娇。 楚慈生莫名其妙被禁足了一个年,许多宴会都没有去。郡王妃对外说她要在家待嫁,不出来见客,可私下谁不知道裴钰要娶平妻的事情? 楚慈生恨毒了徐娇娇,可她更恨徐娇娇背后的裴显。若不是裴显给她撑腰,她一介孤女也配在她面前上蹿下跳? 徐娇娇还真的是一条合格的狗,抱紧了裴显这条大腿不肯松手。 “我今日还让人买了你爱的桃花笑,配上望京楼的桂花鸭,味道一定不错。”裴钰对楚慈生道。 楚慈生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今日只约了我一人?” 裴钰疑惑,“自然。” “可我瞧见了徐娇娇。” 楚慈生下巴一抬,裴钰朝店内看去,恰好对上徐娇娇回头看楚慈生。裴钰见到她后很是一怔,徐娇娇今日的装扮实在鲜艳,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 徐娇娇似乎看见了他们二人,飞快地转过脸去,提着裙子上了楼,是以裴钰没能看到快他一步的裴显。 “是她自己来的,与我没有干系。”裴钰解释道。 楚慈生自然不管是不是他叫来的,她单纯烦裴显以及和他有关的一切。 裴钰见她没说什么,二人就这样上了楼。 而此时又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插曲。 裁冬以国公府的名义订了间包厢,二房也以国公府的名义订了包厢,望京楼这边以为是一家人跑了两次,所以只余了一间包厢出来。 小二带着裴钰楚慈生到徐娇娇的包厢时,楚慈生的脸都黑了。 “裴钰,你们家要是订不上包厢,就直接跟本县主说!” 裴钰也未想到望京楼会犯这样的错处,待叫来了掌柜,掌柜连忙斥责小二:“糊涂蛋,带个路都能带错!” 掌柜赔笑着道:“店里实在忙,这小二不懂规矩,请贵人不要放在心上。您随我来,您的包厢在这边呢!” 然后又对裴显他们鞠躬哈腰,道:“冲撞了贵人实在抱歉,小的自掏腰包送您一份我们店的镇店之宝!” 待平息了双方的怒火,掌柜擦着汗骂骂咧咧:“谁登记的!叫他过来见我!” 登记的人也苦哈哈道:“往年国公府的大房从没来过,小的以为是二房来确认包厢位置的......” 这个插曲不大,却足以叫楚慈生失了今晚全部的兴致。 徐娇娇在包厢里给裴显挑鱼刺,掌柜赔的镇店之宝是他们店里名酒——望京酒。 据说此酒出自一位上了战场的酿酒师傅之手,为了保卫家园他响应号召从了军。在边塞,他想念家乡,是以创出此酒。 此酒入口辛辣,仿佛烈火灼烧喉咙,辣味消失后便是苦味,仿佛诉尽异乡人的苦楚。后调回甘,好似一家人团聚的欣喜。 这酒是一位商人才边关带回来的,至于那酿酒的师父后来有没有回来,无人得知。 “这个故事还怪感人的。”徐娇娇听裴显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完这个故事,手上也挑完了最后一根刺。她将鱼肉放到裴显的碗中,“大哥吃鱼!” 裴显看着她一脸“快夸我”的模样,若是她有狗尾巴,此时大概摇的十分欢喜。 可裴显胸口那团气还没出掉,心里不痛快极了,因而没有动那块鱼肉。 “不过是商人为了卖酒编的故事罢了。”他的指节在瓶身上轻敲了一下,“你猜这一小壶卖多少。” 徐娇娇大胆道:“二十两!” 她虽然没在外面买过酒,可她赔过啊! 裴显乜了她一眼,道:“五十两。” 徐娇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一小壶的酒顶死了三四两的模样,竟然这么贵! “这酒贵在原材料要从别国买来!”沈万千推门进来,裴锦棠乖巧地爬上凳子坐了下来。 “你们来啦!”徐娇娇给两个人拿了碗筷,然后又问:“你怎么知道?” 沈万千看了眼裴显,捏了捏鼻子。总不能说他年少轻狂,去偷看过人家的配方吧? “我喝出来的!” 裴显明显地嗤了一声,然后抿了口酒。 徐娇娇哈哈大笑,给裴锦棠也夹了一块鱼肉。 裴显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她身上,她很耐心地给裴锦棠挑鱼刺,就像刚刚那么对自己做的一样。 “我出去一下。”徐娇娇起身道。 大家默认她去恭房,无人出声。 裴锦棠吃完碗里的鱼肉,看了看裴显碗里的鱼肉。 “阿爹,你为什么不吃?是不喜欢吃吗?挑食可不是好习惯哦!” 裴显不是不吃这个,是目前为止一筷子都没动过。 “没有挑食,现在不饿。” “好哦,那你记得吃掉。二婶婶说爱吃鱼的小孩子都会聪明的!” 可他又不是小孩。 徐娇娇除了包厢门后,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了裴钰的包厢在哪里。 她在故意在外面晃了一圈,好像自己迷路了似的。果不其然,楚慈生的丫鬟就找了上来。 “徐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我们县主面前晃悠,谁给你的胆子!” 徐娇娇两手抄在胸口,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嚣张模样。 “怎么滴,这望京楼也是你们家的产业吗?若是你家的,就叫你们县主拿出房契给我看看,确定了我这辈子都不踏进来!” 小丫鬟毕竟见的世面少,对于徐娇娇的无赖模样,一时气急。 “你们家县主除了会仗势欺人以外,还能做什么?仗着自己的势逼裴钰娶她,又仗着自己的身份逼迫我朋友诬陷我。”她一手叉腰,逼近小丫鬟,“可那又怎么样!你看看我这一身的衣服首饰,都是裴钰给我买的!还有上次告状的婚书,是我朋友从漠北给我捎来的!” “你不要脸!” 徐娇娇上去就是一耳光,“我和你主子都要嫁给裴钰,你一个奴婢敢骂我!谁给你的狗胆!” 小丫鬟显然被这一耳光扇懵了,旋即眼泪大滴大滴落下,哭着跑回去告状了。 徐娇娇活动了下手腕,搞定! 第67章 上元节4 徐娇娇出去这个功夫发生的事情,全都被小十六看在眼里。在她回包厢之前,裴显已经知道了她做的事情。 “哇,借刀杀人啊这是。”沈万千感慨,然后捂住裴锦棠的耳朵,“你还小,不要听。” 裴锦棠推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 “哼,我要是二婶婶才不会这么刻意呢。二叔有派人看着二婶婶,我只要带着她去那个女人家里送送礼,走动走动,二叔就会怀疑是不是她背叛了自己。 “疑心一旦起来,就算二叔现在不动他,以后未必会放过他们。二婶婶如此刻意,等他们回过神来,还是会发现是二婶婶的故意设计。” 沈万千长大了嘴巴,不是,这个话是一个小姑娘该说的? 这个家里只有他一个从内白到外的了吗?怎么他们都是白切黑! 裴显拿起筷子,用筷子头在裴锦棠的脑袋上轻敲了一下,警告意味十足地道:“收起你显摆的姿态。” 裴锦棠立马恢复乖巧模样,“棠棠要吃鱼,阿爹给我挑刺!” 裴显的筷子正夹住碗里冷掉鱼肉,他“嗯”了一声,将那块鱼肉送进嘴里,然后重新加夹了一块肉,给她挑起刺来。 徐娇娇回来后,明显感觉到包厢里的氛围比她离开的时候好,尤其是裴显的脸色没那么冷了。 嗯,虽然他依旧没有表情,但相处时间久了,她也逐渐摸索出了点分析他情绪的奥秘。 窗外的护城河上,画舫上华灯绚丽,巨大的甲板上出现了一个个美人儿,如此寒冷的天气,她们也只穿了轻薄的舞裙,随着歌声响起,扭动腰肢,翩跹起舞。 吃饱喝足后的徐娇娇和裴锦棠一起趴在窗台上看表演,而同一楼层的另一个包厢里,楚慈生直接摔了筷子。 “她当真这么说!” 小丫鬟捂着脸哭得如泪人一般,“县主,她就是这么说的,您看奴婢的脸,都被打成了这样!” “呵!裴钰,这人还没进你家门呢,就已经敢给我甩脸子了!” 裴钰也放下筷子,皱紧了眉头。他认识的徐娇娇可干不出这样的事情,而且她说的话实在存疑。 他们的婚书一直在他的手上,漠北衙门那一份,他也已经毁了。所以他笃定徐娇娇那一份是假的。可他又不能拿出真的婚书说她那一份是假的,那是自打耳光。 而且皇上都赐婚了,他索性就不想追究之前的事情了。不过想想,能帮徐娇娇的人,除了裴显就是孙兴一家。 而见过他们两婚书的只有孙兴和刘多生,他不免怀疑上了两人,是不是明着安抚他,实则帮助了徐娇娇。 “她一个乡下来的人,不懂规矩。而且我母亲年纪大了,教不了她规矩,等日后你进了门,你来教她就好。” 裴钰知道楚慈生想听什么,无非就是要他摆明态度罢了。 “哼!谅你也不敢护着她!”说完她目光锐利地盯着裴钰,“你给她买首饰衣裳了?” 裴钰从容开口道:“嗯,毕竟皇上赐婚,她现在又住在外面,我不能叫旁人觉得我刻薄了她,所以给她添置了些能见人的衣裳首饰。” 楚慈生也好面子,“确实,免得叫人说是我小气。” 楚慈生也吃不下了,“不吃了,出去看看风景。” 满桌子的好酒好菜基本没有动过,裴钰微微蹙眉,但还是起身陪着她出了门。 今日天气还算不错,似乎是为了应景,没有刮风,天上飘起来小雪。 徐娇娇将手伸出窗外去接,“以前在漠北的时候,最烦下雪的日子了。一边担心西戎进攻,一边又担心冻死人。” “现在西戎退了,漠北的百姓们也不用那么担惊受怕了。”沈万千道。“不过西戎人退的倒是奇怪。” 裴显未说话,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捏着酒杯转动。 裴锦棠凑到徐娇娇耳边,小声道:“阿爹醉了!” 徐娇娇瞪圆眼睛,小心翼翼去看裴显。他两颊微微泛红,双眼已经迷离,但那层迷离让他整个人卸了冷意,变得更容易亲近起来。 徐娇娇和裴锦棠两人捂着嘴偷笑,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似的。 “走吧,吃饱喝足,去放灯,然后回家睡大觉!”沈万千起身伸了个懒腰。 “放孔明灯吗?”徐娇娇很期待,她还从未看过孔明灯呢! “是呀!”裴锦棠手指天上,“看,已经有人放了呢!” “传说将自己的心愿写在孔明灯上,就会让天上的神仙看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天上的神仙,今天是要火烧屁股了。” “哈哈哈哈!” 几人说说笑笑出了望京楼,一出去,外面的冷气人裴显的醉意消了大半。 他们到卖孔明灯的店铺,交了银子后去登台。 “放个灯怎么还要爬这么高!”沈万千抱怨道,这放灯台少说有十层楼高!他都不晓得京城里竟然还有这么高的地方。 “你以前没有来过吗?”徐娇娇好奇不已。 “没有过,我还是头一次呢!” 徐娇娇诧异,看了看跟在后面的裴显,感觉他也不是那种会特地过来放孔明灯的人,估计他也是头一次。 到了放灯台,台上有不少人已经拿到了孔明灯在一边写。 “快点快点,放完我们就下去,冷死了!” “太冷了,我手都冻僵了,写不快呀!” 旁边的人一边哈气一边写字,徐娇娇也去拿了灯和笔,天太冷,墨汁都有点结冰。 孔明灯有六个面,裴显看她将每个面都写的满满当当。 什么“国泰民安”,还挺心怀天下。 什么“亲人身体健康”,嗯......她的亲人不就只有裴钰和裴毅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酒气上头,裴显的不悦直接表现了出来。他指着那一面道:“字太丑了。” 徐娇娇哈着气搓手,“我很努力地练大字了,耐不住手冷呀!难道因为字丑,神仙就不保佑我们了吗?” “难说。”裴显神色严肃,较真道。“科举文章,字丑的都先淘汰了。” 徐娇娇忙将笔塞到他手里,祈求道:“麻烦大哥代个笔!就写这个~希望您和棠棠,还有沈大人,两位嬷嬷,年年身体健康!” 裴显捏着笔杆,望着她。她脸上的笑容很诚挚,眼里都是真诚。 “裴钰父子呢?”他还是问出了口。 第68章 下聘见官 雪花一片片飞落,薛娇娇的头发上都是碎雪。 风吹乱了她的碎发,她望着裴显,眼神里好像溢满了悲伤。 “并不是有血缘关系,就能做亲人的。”徐娇娇垂下头,无措地摆弄着手上的孔明灯。 裴显不再说话,他拿起笔将薛娇娇灯上的字重新抄了一遍,他的字遒劲有力,十分好看。徐娇娇欢喜地接过,然后去点灯。 空中有许多孔明灯,上面载满了人们的祈愿飞向高空。 一同看着灯笼飞空,裴显想,徐娇娇和自己可真像。 上元节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过去了,徐娇娇将那只没有升空的孔明灯带回了小院,挂在床头。 她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裴显的脸,总觉得他被一种伤感包裹着。 很快,徐娇娇就没有心思想这些了。因为柳氏让嬷嬷来“下聘”了。 嬷嬷带着一单子的聘礼,过来后也不坐,准备丢了东西就走。好在裁冬精明,叫人拦下了她。 “珍珠一斛?珍珠在哪呢!”裁冬叫人一一对单子,可单子上写的根本没有。“还蜀锦十匹,这玩意儿叫蜀锦?” 她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沉布砸在婆子的身上,上面的积灰呛的婆子直咳嗽。 徐娇娇听到院子里吵闹,便出来看发生了什么。 “这黑心肝烂肚肠的,竟然拿这些烂货充数!这单子上写的,没几件对得上号!” 徐娇娇接过单子看了看,又看了看箱子里的那堆破烂。她自然知道这是柳氏的主意,不然凭她一个奴才,哪里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徐娇娇淡定地将礼单一合,对春生道:“将这个婆子绑了送官去。我相信我二夫人不可能拿这些东西来敷衍我,定是这婆子欺上瞒下,将我的聘礼给替换了!” 裁冬立马眼前一亮,接话道:“定是这样!来人,将这刁奴绑了送官!” 婆子大惊失色,连连喊冤:“奴婢没有啊!奴婢不敢的啊!二夫人叫我送来的,奴婢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东西啊!” 徐娇娇收拾视线,她和裴家二房的关系势如水火,没人欢迎她。她本来也没想过跳火坑,真是命运造化。 国公府内,柳氏舒坦地喝着茶,和张嬷嬷道:“那徐氏看到聘礼,肯定气死了。她不就是想要攀龙附凤吗,本夫人就不让她如意!” 张嬷嬷微微摇头,不很赞同柳氏的做法。倒不是她不赞同柳氏整治徐娇娇,而是她觉得柳氏的手法太粗糙了,若是徐娇娇想要回击,太容易了。 果不其然,小丫鬟着急忙慌地跑进来,道:“二夫人,不好了!咱们送到徐娘子小院的聘礼,被府上刁奴替换,一单子的好东西全成了烂货。徐娘子那边报了官,官府那边来了人,说要和咱们核对单子,将东西找出来呢!” 柳氏惊得起身,旋即一阵眩晕叫她又跌坐了回去。 “她居然敢报官!” 张嬷嬷叹息,她就说吧,这件事上,可做文章的地方多了。柳氏走一步是一步的打法不行,可她偏生嚣张惯了,没将徐娇娇放在眼里。 “不行不行,张嬷嬷,你去将人带回来,可不能上了堂!”他们二房的笑话已经够多了。 张嬷嬷“哎”了一声,赶紧去了。 衙门里的京兆尹也没想到,之前国公府二房的事前还有下文。这案子一看就知道,是二房的人故意为之,羞辱人的。 可没想到这徐氏如此“实诚”,拿着聘礼单子说未来婆婆不是这样的人,定然是刁奴作梗。 京兆尹摸了把自己光洁的脑门,觉得自己的发际线后退和这些没事找事的人脱不了干系。 这皇上都赐婚了,能不能好好过日子啊!不能过就去死嘛!在这里祸害他! 于是,柳氏让人来领人的时候,他很是不悦地勒令张嬷嬷,好好将聘礼补齐,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张嬷嬷回来后告诉柳氏,柳氏又气又无可奈何。 她以前整治府上那些小妾的时候,可得心应手了,怎么到了徐娇娇这里,就此次碰壁? 徐娇娇克她!一定克她! “这单子就是写了充门面用的,哪能真的按这个单子给她!” 柳氏捶胸顿足,她本来以为徐娇娇知道自己不讨喜,会吃下这个暗亏。等她进门后,自己就可以有聘礼单子问她要这要那的拿捏住她。 知道她没钱,但也知道她现在绣荷包能赚点银子呢。 “就说是库里拿错了礼单,咱们按普通人家的规格下聘就好了。”张嬷嬷劝道。 “我就怕她不好搞,现在这单子在京兆府那边备了案,万一她翻账,非要单子上的聘礼怎么办?” “不若让二少爷跑一趟吧,让他去和徐娘子说说,这事也就过去了。” 柳氏有点拉不下脸来,裴钰已经叫她不要乱来了,自己却还在找徐娇娇的麻烦。找麻烦也就算了,还叫人反将一军,真是丢人。 “你去跟他说说,我实在没这个脸。” 张嬷嬷“哎”了一声,心想您当初听劝,不去使这个绊子,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裴钰听说了这件事,深吸了一口气,差点砸东西。 他娘怎么总是这样!一点大局意识都没有! “哪有下聘的时候让男方出面的,县主那里我都没露面,若是我去了娇娇那,一碗水端不平,不知道会如何。既然是娘的纰漏,理该让娘亲自出面料理。” 张嬷嬷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离开了。 柳氏听了儿子的话后,立马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居然还不向着我!这还没成亲呢啊!等他成了亲,我这个老娘还有没有地位了!” 张嬷嬷实在听不下去,只得自己领了差事,亲自去库房挑聘礼,带着喜婆跑这一趟了。 重新下聘后,张嬷嬷将嘴都说干了,才从徐娇娇那讨到一杯茶喝。她都觉得,要不是自己能干,今日这门都不一定能进得来。 “娘子,这重新来的礼单,哪里有之前的好啊!”春禾扁嘴道,觉得张嬷嬷实在敷衍。 徐娇娇倒是看得开,“这婚是皇上赐的,就是没有聘礼,也得结。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又拿不出等价的嫁妆,图他的天价聘礼不现实。” 徐娇娇心里有数,现在柳氏在这上面吃了闷亏,自己退一步,日后也能少来招惹自己。她的精力得留在对付裴钰身上。 第69章 让裴显帮忙迎亲 婚礼的日子定了下来,国公府二房和郡王府明显都忙碌了起来。皇上还特许淮安郡王在京城参加完女儿的婚礼,再离京。 对此,淮安郡王的心理十分复杂。 他女儿好好的婚礼,竟然让夫家在同一天娶平妻! 虽然知道这件事错在裴钰头上,可他们也恨徐娇娇不知好歹,以她的身份给裴钰做妾室都不够格的,竟然妄图以此上位做正妻,真是其心可诛! “你进了国公府后,首要任务是让裴显身败名裂,不要和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纠缠。”郡王对楚慈生道。“这个女人没有背景,裴夫人不会让她执掌中馈,你将她禁在府上就行。” 楚慈生应声,一想到裴显,她就很得磨后槽牙。 “大婚在即,你好好待嫁,不要再出事端了。”郡王揉了揉太阳穴,“我本来以为裴钰是个靠得住的,可他这事处理的太妇人之仁。你嫁过去之后,千万要自己立起来。” 楚慈生连连应声。 婚期定在了三月份,春意盎然,百花齐放。嫁衣也能穿单薄好看的。 楚慈生的嫁衣在好些年前就备下了,金丝红绸,牡丹花开,富贵热闹又漂亮。她励志要嫁的风风光光。 可因为一些事情,她的这场婚礼已经带了笑话的成分,楚慈生将这一切都怪罪在裴显的头上。 裴显,我们来日方长。 相较于她的万事俱备,徐娇娇这边就显得过于淡定。 她不仅没有宴请宾客的必要,甚至连自己的嫁衣都没有准备。 “二房那边连嫁衣都不送,是忙忘了,还是故意的啊!”剪霜捶了捶脑袋,“现在去外面定制可来不及了。成衣也不够好看,到时候和乐安县主站在一块儿,多寒碜啊!” 徐娇娇十分淡定,“没关系的,不过是件嫁衣嘛,都是红色的,随便哪件都一样。” “哪里一样了!”剪霜叉着腰能说一炷香的不同出来,“不行,我现在就叫人去外面的成衣铺子问问看。” 徐娇娇实在不能理解剪霜的看重,不过还好现在在这里的是剪霜,小院子里打理地井井有条。要是裁冬,她的小暴脾气能让满院子的人跟着一起焦虑。 剪霜才出去,沈万千就提着一包酥肉进来。 “给你们送点菜加餐,这可是城西有名的小酥肉,你们尝尝。” 徐娇娇和裴锦棠笑嘻嘻地谢过。 “主子让我来问问,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有什么要帮的,我们都能自己搞定。”徐娇娇不愿再麻烦他,也不想麻烦裴显。 “要的要的。”裴锦棠和她同一时间开口,“二婶婶还缺一件华丽的嫁衣!” 沈万千挠了挠头,“我回去和主子说说。” “不用麻烦世子的,剪霜嬷嬷已经去成衣店看样式了。”徐娇娇道。 “行行行,我知道的。” 沈万千嘴上这么说着,转头还是告诉了裴显。 裴显沉吟片刻,道:“让裁冬将库房里的那件嫁衣拿出来改改。” 沈万千无比震惊,裴显竟然有嫁衣!难道是给他要娶的姑娘准备的? 他满腹的惊愕,直到裁冬取出嫁衣后,他得到了解答。 这嫁衣是当初给裴雨曦准备的,可惜她用不上了,便收进了库房里。 “唉,这嫁衣光是做工就花了两年的时间,可惜大小姐没用上。”裁冬叹了口气,“不过她现在做了娘娘,这东西对她来说没了用处,现在拿给徐娘子穿,正合适。” 徐娇娇看到嫁衣的时候,两只眼睛差点被这嫁衣闪到瞎。她可算知道剪霜说的嫁衣不一样是指什么了,光是腰封上的鱼鳞片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思,更别提衣服上的花纹。 裴雨曦酷爱芙蓉花,嫁衣上绣着火红的芙蓉,和底色融为一体,可那丝线又有光泽,在光下,芙蓉花熠熠生辉,好似真花一般。 “您快试试看。” 徐娇娇惶恐不已地穿上了这件衣裳。这衣服做的时候,裴雨曦还小,是以裙摆微短。 “上衣合身就好,裙子我叫人将内衬做长点,两天就能改好。”裁冬看着徐娇娇穿着嫁衣的模样,无比欣慰,有种自己要嫁女儿的感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世子娶亲。”说着,她红了眼眶。“我这辈子能看到世子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就没有遗憾了!” 剪霜拧着她的胳膊,“那你的遗憾可能有点多!赶紧将衣服拿回去改!” 嫁衣的事情解决了,随后又是另一个问题:没有新郎来迎亲。 二房那边自然不可能再叫郡王府难堪,可徐娇娇和他的婚事又是皇帝赐婚,他两边都得罪不起。 剪霜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徐娇娇就将赐婚的圣旨拿了出来,叫门房的小厮来了一趟。 “唉,二少爷两边都不能得罪,可为难了他了呢!”她故作惋惜地道,然后看门房汗涔涔地去给裴钰报信了。 裴钰听到这点后,也是愁得不行。他和郡王府的婚事,因为徐娇娇,已经让郡王很不愉快了。若是成亲当日,自己没有去迎亲,那郡王肯定生气。 可徐娇娇那边又是皇上赐婚,若不去,就是驳了皇上的面子。 “这个扫把星,还没进门呢,就破事一堆!”柳氏捶胸顿足,“若是先接了县主,再去接她,一定误了吉时了啊!她住哪不好,偏偏和县主一南一北的!” 裴鹤冷眼扫了柳氏一样,柳氏不得不闭上嘴巴。 “让你来是叫你出主意的!没主意就闭嘴!” 裴钰抿唇不语,看着裴鹤。 裴鹤想了想,“我明日去问问高公公。” 高声听了裴鹤的话,两边眉毛一跳一跳的,想了想道:“民间兄长不便出席婚礼的时候,不是有弟弟替兄长接亲的习俗吗?裴大人去和裴指挥使说说,让他替弟弟迎个亲。你们都是一家人,这点小事,裴指挥使定然不会推辞的。再说了,说不定裴指挥使迎了一次亲后,就想成亲了呢!” 看着笑眯眯的高声,裴鹤:“......” 让裴显帮忙迎亲,那不如他这个老子去呢! 第70章 裴显代娶 当然,这个馊主意高声只是随口一提,毕竟裴显和裴鹤的关系在哪呢,两房势如水火,二房的婚礼,裴显都不见得会参加,怎么可能会答应这样的事情。 但他没想到,裴鹤真的将这事写成了折子,呈到皇上面前来询问他的意思! 皇上拿着折子,阴阳怪气地问高声:“听说这是你的好主意,怎么光出主意,不给帮忙落实呢?” 高声后背直发汗,暗骂裴鹤不地道。 “皇上,奴才就是随口打趣,哪里知道裴侍郎会当真呢!” 皇上将折子扔在书案上,沉吟片刻道:“你这主意不错。说不定裴显娶了一次亲后,就想娶第二回了!来人,将裴显给朕叫来!” 高声暗道:完了完了!裴显那个玉面罗刹,不知道会记他多久的仇呢! 裴显依召进宫,听皇上说了此事后,他蹙紧了眉头。 “陛下,臣是出家人......” 他话还未尽就被皇上打断,皇上厉声道:“少给朕胡咧咧!你是肉少吃了还是酒少喝了!在这儿给朕装什么大尾巴狼!京城哪个宝刹敢收你啊,你的煞气他们镇得住吗!” 裴显抿唇不语。 “赐婚的事,是朕不知道那徐娇娇的身份,听了你姐姐的话,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哪里知道她竟然是徐士儒的女儿,可这圣旨都下去了,你难道还让朕收回来不成?” 皇上发完了脾气,改成了好言相劝。 “那毕竟是徐士儒的女儿,难道你就让她用轿子抬进门,和做妾有什么区别。”皇上两手让胸前一叠,碎碎念道:“朕知道,朕有的时候做事不够全面,所以才要你们这些臣子帮朕处理好后顾之忧嘛。” 将“擦屁股”说地如此不要脸,真不愧是一国之君。 “朕都没追究你这头发,你这衣服的事情呢,你就给朕见好就收啊!”皇上的手指在他的头胸之间来回指指点点,“赶紧把你那破头发给朕养回来,看见你这模样,糟心!” 裴显接着装死。 “小六那丫头就是一时兴起的事,等她见到比你还好看的人,就歇了对你的心思了,可别再用你这样子在朕眼前晃了。快滚快滚,这事就这么定下来,朕回头再让人去添点妆。” 裴显无可奈何地退下,一国之君当起无赖来,真是叫人没法拒绝...... 很快,皇上的添妆就送到了徐娇娇的小院子里,那丰厚的礼单叫徐娇娇瞠目结舌。毕竟是宫中用品,单是一只不起眼的花瓶,那都是千万只里挑出来的精细物件。 这边徐娇娇的添妆送到,那边皇后娘娘给楚慈生的添妆也补上了。毕竟夫妻两个,要将一碗水给端平了。 眼看婚期越来越近,剪霜也开始对徐娇娇多加管教起来。 “少吃点,这嫁衣已经改完了,若是吃胖了,婚礼当天闹出笑话来可怎么办!” 徐娇娇哀嚎,她都已经不能吃带颜色的了,怎么现在连吃的量都要控制住呀! “裁冬说,二房那边请示了圣上,圣上让世子来替他迎亲呢!”剪霜激动不已,好似真的看到了裴显娶亲似的。 “世子?”徐娇娇惊愕不已,她以为自己无人来迎,就这么被花轿抬进府也没什么的。裴显居然会代替裴钰来迎亲,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圣上已经开了口,世子不得不从的。”剪霜安抚徐娇娇道,“您看皇上给您添了妆,还叫世子来迎亲,可见他是给您撑腰的,日后您进了府也不用怕县主了。” 徐娇娇可不觉得这个世上有莫名其妙的好意,她思忖着,皇上应该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替他照料她这个孤女一二。所以她不能仗着皇上的一点小恩就不知好歹。 “真是为难世子了。”徐娇娇说着,将自己做好的衣服取了出来,“劳烦嬷嬷将这件衣服转交给世子。” 剪霜看了看那件衣裳,道:“娘子亲手赠给世子,才更能显你的诚意。” “我哪有机会见到他呀!” 话虽这么说,可翌日,裴显还是亲自来了小院一趟。 他是来告知自己会替裴钰迎亲的事情,叫徐娇娇做好准备。 徐娇娇已经知道此事,所以并没有太多惊讶。她踌躇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将自己做的衣裳取了出来。 “大哥,按我们那边的习俗,女子成婚要给新郎官的家人都做一身衣裳。我思来想去,我做的外衣做工定然粗糙,所以给您做了一身中衣。”她有点害羞,毕竟中衣是贴身之物,实在过于亲密了。 裴显没有想到旁的,淡然接过。 “多谢。” 这中衣的料子是选的最柔软的料子,徐娇娇做了好些日子,还过了水熏了香。她怕裴显不喜欢,一直小心翼翼,看到他坦然收下,反而松了口气。 回了未眠居,裁冬将裴显带回来的中衣拿出来整理。 旋即,她狡黠一笑,在裴显沐浴的时候,将这件中衣放在了屏风上。 裴显穿的衣裳都是府中绣娘做的,她们的手艺自不用说,用料也是统一的。因而摸到那件中衣的时候,裴显就知道那不是府上的绣娘做的。 他看了一眼,中衣的款式都大差不差,他看不区别来,倒是在衣领处看到了银线刺的他的字——佛初。 他的字鲜有人知,更没有几人唤过,竟然会被她知晓。裴显并不觉得逾越,反而觉得徐娇娇挺下功夫。 他知道她会讨人欢喜。 裁冬带着婢女进来收拾净房,看到他穿着新的中衣,笑得合不拢嘴。 “合身的合身的!娘子的手可真巧啊!” 裴显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但未说什么。 “用心做的衣裳可不一样的,您看看这衣服的针脚,多细致呀!世子就不想娶个亲吗?到时候有主母给您做新衣,您穿在身上,心里都是暖暖的!” “姑姑再说,我也可以帮您找个人嫁了。” 裁冬:“......” 他真干得出来的! 而且说他的是呢,扯上她做什么呀!她都一把岁数了! 第71章 送他衣裳 不知道是不是裁冬的话过于烦人,晚间裴显躺在床上,都觉得身子滚烫。 这中衣穿也不是,脱也不是。 这中衣确实够暖,可惜暖的是他的身子! 折腾了一宿,翌日醒来的时候,头脑昏沉。心想裁冬姑姑一定是在哪里学了什么脏活,怎么就在他面前念叨了两句,以至于他整宿都难以入眠。 “世子昨夜没歇好吗?”裁冬伺候裴显用饭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低气压。 裴显是个很有起床气的人,只要他没歇好,脸上的表情就阴沉的难看。 裴显漠然用完早饭,去了北镇抚司。 知道他没睡好,这一天沈万千都躲着他走。可不能叫他拿了自己找错处,毕竟小命就一条! 裴显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烦躁,胸口就是有一团郁气疏散不出去。他将此归结于是昨晚没睡好,到了下值的时间就离开了衙门,回家睡觉。 但这一觉睡得也并不舒坦,他梦见了徐娇娇。 梦里的她笑吟吟地将崭新的中衣递到他的面前,一副等着讨好的模样。然后他听见自己用询问犯人的语气逼问她:“是单单只有我有,还是旁人都有?” 裴显从梦中惊醒,显然被自己这个梦给无语到了。 他又不是裴锦棠,做什么拈酸吃醋?不就是一件中衣吗? 裴显很快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或者说是刻意不让自己想起。 沈万千发觉自家指挥使又开始将人当牛马使,心累身累又无处伸冤。 “头儿,这是大理寺的案子,您要过来干嘛啊!”副指挥使都要哭了,他都好几宿没回家了! “大理寺找我帮忙的。” 副指挥使瞠目结舌,难道不是他两句话激得人家大理寺卿说:“你行你上啊!你喊什么喊!只有狗只吠不干活!” 然后裴显就将此案要了过了。 “走,去拿人。” 此案十分简单,而大理寺那边迟迟没有断案的原因在于,嫌犯有不在场证明,又没有作案动机。虽然他们觉得此人就是凶手,可偏偏无法捉拿,也没办法用刑定罪。于是这案子就这么悬了几个月。 裴显做事雷厉风行,当天下午,嫌犯就在诏狱里哭爹喊娘,从拒不承认到问候裴显全家,再到最后认了罪。 裴显连人带着认罪书一起丢进了大理寺里,叫大理寺卿又气又无可奈何。他指着裴显好半天,才张口:“汪。” “......” “哇塞,还是咱们指挥使厉害!”副指挥使拍马屁道,“能做寻常人做不到之事!” 沈万千在一旁拆台:“那是因为人家大理寺卿要名要脸,干不出咱们这‘屈打成招’的事儿!” 裴显喝了口茶,不知道是不是在诏狱呆久了,身上染上了血腥味。 “外面可都是这么骂咱们的呢!” “骂就骂吧,事情做了就行了。”副指挥使看开了,“大丈夫,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1】,就行了!” 裴显挥了挥手,看了看天色,起身道:“走了。” 副指挥使看了看天色,这才申时,指挥使就走了? 那他也能提前下值了!回家! 裴显这几日明显反常,沈万千都不知道怎么说。换成以前,他可不会去给大理寺送业绩。 不止沈万千不明白,裴显自己也不明白。 马蹄轻踏,回到国公府,他看到国公府门口的匾额上挂上了红绸,这才意识道裴钰的婚期将至。 “哎,后日就是裴钰成亲的日子了。”沈万千看了看裴显的脸色,难道是因为裴钰要成亲了,他家指挥使还孤家寡人,所以他嫉妒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家指挥使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哎,男人心海底针,捉摸不透,捉摸不透啊! 不过眨眼间,就到了婚期这日。 一大早,徐娇娇就被拖了起来化妆穿衣。 “嬷嬷,晚上才拜堂呢,我们做什么这么着急啊!” 天都没亮呢,更别说要黄昏时候才有人来接亲,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搞啊! “不知道啊,我看流程上这么写的啊!” “......” 整个屋子里的人大笑起来,原本的紧张感也没了,大伙干起过来都松弛了不少。 下午裴显来迎亲,他没有穿红色的衣裳,也没有穿一身黑。很难得的穿了件绛紫圆领袍,玉石腰带,脚踏登云靴。 徐娇娇头一回见到他有头发的模样,相较于和尚造型凶气毕露,妖气十足的模样,黑发玉冠反而衬得他陌上人如玉。 徐娇娇惊得举着遮脸用的纨扇,绕着裴显走了一圈。 “大哥,你这头发......” 裴显很不想说话。 “发套!”他身后的沈万千笑道,说话的语气里还带着揶揄。“宫里来的公公一早上就来给主子弄了,好说歹说才叫咱们主子同意的。” 裴显冷冷扫了一眼沈万千,眼中的意思很明显,似乎在说“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但沈万千钝感力十足,不仅没有体会到裴显的夺命眼刀,还将裴显戴发套的过程讲得2惟妙惟肖,逗得徐娇娇哈哈大笑。 看着徐娇娇因为太过开怀,而放下了手上的纨扇,他才看清楚她今日的模样。 佳人盛装,一笑倾城。 裴显只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然后才平复。他从未觉得徐娇娇不好看,却是第一次觉得她美。 且美得不可方物。 裴雨曦那件嫁衣华丽又端庄,衬得她肤色更白。腰间环佩叮当作响,不叫人觉得不稳重,反而共感了女子的欢乐。 徐娇娇似是察觉到裴显的目光,回眸看向他,只是一个笑容,叫他内心的城墙分崩瓦解。 裴显忽然间就明白了,自己这些日子里的躁郁都是因为什么。 他不想让徐娇娇嫁给裴钰。 因为他想留住她。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免得错过吉时!”剪霜开始指挥他们,叫人赶紧去门口放炮仗,新娘要出门了。 裴显这才收回思绪,看着徐娇娇,沉沉吐了口气。 他竟然将自己代入成了新郎官。 他只是来替裴钰迎亲的兄长罢了。 第72章 阻拦花轿 红色的鞭炮噼里啪啦,炸了一条街的红纸。小厮拿着铜板在门口撒喜钱,巷子里的流水席走了一波又一波。 郡王妃累得倚在榻上,小丫鬟在一旁给她捶腿。 “王妃,县主的花轿已经走了,咱们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去国公府了。” 郡王妃“嗯”了一声,“事情可安排好了?” “您放心,已经安排妥当了。”嬷嬷应声道。 郡王妃这才懒懒起身,叫人给她更衣。 楚慈生的花轿往国公府而去,许多年前她就想过自己嫁人的场面,却不是今日这样。她手上捧着一颗苹果,想的却是裴钰有两个苹果。 她娘说的对,男人最是靠不住的东西,她得自己想办法将国公府控制在自己手里。 而另一边,裴显骑着骏马领着花轿往国公府去,沿街的百姓们都好奇地张望,凑着热闹。 沈万千却不自觉地紧锁眉头,许是来自锦衣卫的直觉,他觉得这情况有点不对劲。 他家指挥使的名号可以让人闻风丧胆的,怎么沿街就这么多人来围观了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下意识握紧了手上的绣春刀。 越往国公府去的路上,人竟然越来越多。他们都堵在路上,一个行人想要通过都难,更别说他们这个迎亲的队伍了。 “这些人定是淮安郡王府搞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让咱们娘子错了吉时,可真是心黑的东西!”剪霜啐了一口,可又没有办法。 毕竟这些人只是堵在路中间,什么都没做。 坐在马上的裴显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他眉头轻蹙,招了招手,沈万千立马上前,附耳在听他吩咐。 沈万千听完自家主子的主意,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保证完成任务!” 只见他骑着马“哒哒哒”地往队伍后面去,不一会儿又回来,身上挂满了红色的小鞭炮。 他取出一小截用火折子点燃,扔进了人群里,大喊道:“让大家伙沾沾喜气!” 鞭炮噼里啪啦,人群犹如滴水入油锅,一下子热闹地很。 迎亲队伍四周有锦衣卫护驾,没被四散的人冲散,倒是沈万千,一路打马一路扔鞭炮,将人驱赶地像牛羊一样乱跑。 他正兴奋着,很快被赶来的巡检司给扣了下来。 “当街扔炮仗造成人群慌乱,给我去衙门!” 沈万千立马调头大喊:“指挥使救我!” 裴显无比淡定地冲他摆了摆手,“明天去捞你。” “......” 不是,他今晚的席还没搂呢! 过了这个插曲,迎亲队伍的速度不得不加快,以免赶不上吉时。 轿子里的徐娇娇捏着苹果,心里无比感激今日来的是裴显。换成旁人,都不可能护她这样周全。 她不明白楚慈生为何那样恨她,明明该恨的人是她才对。现在她不想去想了,她们既然是敌对关系,那就打到她不敢再来自己面前犯贱好了! 花轿和楚慈生的花轿一起抵达国公府门口,柳氏脸上的笑容在看到裴显的时候变得僵硬起来。 她虽然没有参与郡王妃的计划,可也是知道的啊,怎么郡王妃没拦住她? 本来娶平妻的事情就已经够让人看笑话了,郡王妃便想以进门先后的顺序来告诉世人,谁大谁小。如今两顶花轿一起到,真是够糟心的! 柳氏走到裴钰面前,“踢花轿,迎新娘呀!” 她得让楚慈生新进门才行! 裴钰明白自家母亲的意思,看了一眼徐娇娇的花轿,便收回视线去踢花轿。 而另一边的裴显下了马,熟门熟路地踢了花轿,撩开了帘子,伸手去牵徐娇娇。 徐娇娇看到递到自己面前的手,那只手瓷白得像玉器,就连薄茧都是透明的。她知道这是裴显的手。 知道他会替裴钰迎亲,却不知道他还会替裴钰踢花轿迎新娘下轿啊! 徐娇娇只是怔了一下,便将手搭在了他的手指上,只是触及的瞬间,裴显的拇指捏住她的手。她能感觉到对方手上的力道,牵着她下了花轿。 这是他们第一次触及对方的肌肤,叫徐娇娇两耳发红。 徐娇娇执着纨扇挡住了自己的脸,她看不清路,只能被裴显牵着走。 不仅是她慌了,喜娘柳氏等人都慌了。 踢花轿迎新娘的事该由新郎官来的呀!裴显怎么就越俎代庖了呢! 柳氏只能强作镇定,让观礼的人以为这是他们设计好的环节。 那边裴钰已经牵着楚慈生到了门前,门口只放了一个火盆,那势必要有个先后顺序。 裴显看了眼柳氏,柳氏心头一咯噔。 “再摆一个吧。” 门口小厮听了裴显的话,立马飞跑进府。柳氏面色讪讪,“不就是跨个火盆吗,干嘛还再摆,等火盆升起来,都误了吉时了!” 说着,她摆动手臂,叫裴钰牵着楚慈生去跨火盆。 “好啊,那我们先。”裴显牵着徐娇娇的手微微用力,徐娇娇因惯性跟着他连走几步,被柳氏拦了下来。 柳氏额头上都是汗,裴显这个疯子! “不就是个火盆吗,来人,还不快点!误了吉时拿你们试问!” 徐娇娇听到裴显的冷嗤声,却也知道裴显今日的举动都是为了她。 她是皇上赐婚的平妻,那礼遇方面自然要和楚慈生一样,平起平坐。 徐娇娇捏了一下裴显的掌心,以示感谢之情。 却不知道这一下给裴显的心里带来了多少震撼。 她轻易地击碎了他内心的城墙,现在每一次的亲密举动,在他这里都像回应。 裴显的下颚线绷得紧紧的,抬眸和裴钰对上视线。裴钰袖子下的拳头攥地紧紧的,却不能在人前显现出失礼。 楚慈生的手被裴钰捏疼了,她赌气一般,用尖尖的指甲去戳他。 裴钰胸口的气更盛了。 明明是他大喜的日子,他却高兴不大出来。 火盆迟迟没来,观礼的人絮絮叨叨的话音也落到他耳朵里。 “这裴家二公子真是好福气,一下子娶两个!试问整个大黎,谁有他这么好的命!” “嘿嘿嘿,都不知道他今晚洞房怎么洞,是一下子两个,还是跑两场啊!哈哈哈!” “这个小娘子的身材可真好看,听说孩子都生了,果然还是成熟的更有韵味!” 裴钰后槽牙咬的紧紧的,恨不得一拳挥在这些人脸上。 可他必须得忍住。 他向徐娇娇看去,纨扇遮住了她的脸,让人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材上。对方褪了厚重的冬衣,穿着鲜红嫁衣的她,身线曼妙,叫人挪不开眼。 裴显不明白,徐娇娇还是那个徐娇娇,怎么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不许再看!” 第73章 一腔矫情碎了一地 楚慈生警告的声音响起,裴钰浑然一怔。 他这才回过神来,暗骂送火盆的人怎么那么慢。 楚慈生倒是想自己跨了火盆了事,可她知道,如果今日自己无视了裴显的话跨了这个火盆,说不定他转头就会将火盆扣在自己的头上。 楚慈生攥紧了手上的纨扇,她可以有失败的婚姻,有不好的丈夫,但她不能有失败的婚礼。至少这场婚礼是她期盼了五年的。 拿火盆的小厮终于出现,喜娘赶紧拉着两个新娘到火盆前,唱喝道:“跨火盆!新娘进门!” 徐娇娇被裴显牵着走到国公府的大堂,这一段路走得很漫长,漫长到她恍惚间觉得,自己今日要嫁的人是裴显。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骇到,差点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还快,喜娘将牵巾塞到她的手上,于是堂上出现了这么诡异的一幕。 楚慈生和徐娇娇各站一边,裴钰站在中间。 拜堂礼很快结束,楚慈生要住进裴钰的升云阁,徐娇娇回她的芙蓉苑。 一进芙蓉苑,她将纨扇搁在桌上。 “春生,你去厨房拿点吃的来,吃完我要睡了。” 春生“啊”了一声,“不等二少爷吗?” 徐娇娇用无比离谱的眼神看她,“等他干嘛,是能给我提鞋还是能给我端茶?” 春生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忙出去让婆子们在小厨房做点吃的。 今日外面摆席,院子里的大多婆子都被叫去帮忙了,毕竟有赏钱可以拿。 徐娇娇对吃食的要求不高,一碗素面就能很满足。 春生去厨房给她下了碗饺子,还煮了个水煮蛋。 才端上桌,外面来了婆子,拎着食盒进来。 “世子让我们给您送点吃的来,让您吃完早些休息。” 徐娇娇无比惊讶裴显的贴心,一道道好菜端上桌面,她喊着院子里的人一起坐下和她一起吃。 “明明是娘子您的婚礼,怎么搞得和外面吃席的客人没什么两样呢?”春禾吐槽道。 “说的好像我想参加一样。”徐娇娇啃着烤乳鸽道。要不是皇上赐婚,她也不用遭这个罪。 “不过好在您现在是二少爷的妻子,那小少爷也能上族谱了。” 提到裴毅,徐娇娇的目光微闪。 她出去这么久,倒是没听说过他来找自己呢。 裴毅自然没有空了,裴钰给他找了书院,他现在每日忙着练字,等着过了开学考去读书呢。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春生夹了块肉去堵春禾的嘴。 吃饱喝足,徐娇娇卸了妆去洗漱,累了一天了,她只想赶紧躺下补个觉。 她可不觉得裴钰会在今晚过来,就是他来了,她也不想见他。 此时院子里的主桌上,裴显捏着酒杯独酌。沈万千不在,也没人敢上前去触他的霉头。万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说不定明日就是在诏狱见到他了。 裴显捏着酒杯发愣,他没想到自己会在今日发觉自己对徐娇娇的心思。 前不久自己还在想,他不会喜欢上女子,更何况她还是自己的弟媳。可现在,就是在她嫁给裴钰的日子里,他忽然就悟了。 原来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积攒许久,只是自己没有领悟。当情感积累到一众程度,它就会爆发出来。 就像今日,自己因为她的一个笑容瞬间沦陷。 他并不是只沦陷在她一个笑容里,而是早在之前的点滴相处中,就已经开始对她逐渐留情。 裴显小口喝完杯子里的酒,裴钰正在敬酒,满场人都在恭喜他这个新郎官,可裴显听在耳朵里却不是滋味。 他放下酒杯,抬了抬手,坐在副桌的副指挥使认命地走过去,心里吐槽自家指挥使没人性啊! 下值后要来喝喜酒,这算不算加班!虽然不用出份子钱,但他也不想喝这个酒啊! 他附耳过去,裴显只道:“想办法灌醉裴钰。” 副指挥使想:头儿你可真不地道。 人家大婚的日子,把新郎官灌醉那就是存心看人出丑啊! 不过他家头儿和二房关系差成那样,二房出丑他乐见得很。于是副指挥使发动自己的人脉关系,臭不要脸地凑上去给裴钰灌酒。 裴显喝了两杯,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起身离席。 对于他的离席,不仅是二房的人,就连场上的宾客都松了口气。他就好比皇上的眼睛,皇上的利刃,谁敢在皇上面前放肆啊! 他一走,整个院子的氛围更上一层。 今日整个国公府的下人都在前院后院厨房忙活,裴显独自提灯走在回未眠居的小路上。酒劲上涌,他浑身发热,脸也滚烫,脑子也热。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芙蓉苑,还叫春生撞了个正着。 春生忙行礼:“世子爷,您是来找娘子的吗?奴婢这就去给您叫!” 裴显酒后的脑子有点钝,春生将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转身去找徐娇娇。 徐娇娇刚沐浴完,在梳头,听到裴显来找她,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自己说。她披上外衣走出门。 裴显手上的提灯在风中摇曳了一下,燃尽最后一丝灯芯,就这样灭了。徐娇娇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他形单影只地望着芙蓉苑发呆。 她在想,裴显是不是想他姐姐了? 上次他受伤的时候,也是来的芙蓉苑。 这个地方可能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大哥,您是喝多了吗?” 裴显茫然地看向她,好似醉得不轻。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你今日很好看。” 徐娇娇面上一烧,好在天色已黑,看不出她的面色,不然她真的无地自容。也就是裴显这句话,徐娇娇断定他醉得不轻。若是他清醒,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谢谢您给的衣服,也谢谢您这些日子的照顾。” 裴显“嗯”了一声,迟缓道:“不应该就这样将你嫁出去的。” 不应该如此迟钝,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情谊。 徐娇娇茫然,自己在和裴显说裙子,他答的这话叫自己怎么接? 而且他这逻辑也不对呀。 徐娇娇沉吟片刻,对里屋喊道:“春生!那碗热水来,世子醉得不轻,把我当成他姐姐了!” 裴显:“......” 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一腔矫情,瞬间化为乌有。 得,她开心就好。 第74章 婆母刁难打脸 裴显在芙蓉苑喝了一盏热茶后,被春禾送回了未眠居。 裴锦棠已经回来了,她没有去院子里吃席,而是和剪霜待在一块儿。 “阿爹,今天二婶婶可真漂亮呀!”她趴在桌上道,“要是棠棠也有个这么好看的娘亲就好了。” 裴显若有所思,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会有的。” 在一旁的剪霜瞳孔一缩,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家世子这是松口想成亲了? 裴显喝了不少酒,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胃里难受。剪霜照顾着他吃了点东西,伺候了人睡下,外面小厮过来传话道:“前院里头的沈大人让小的来传话,说幸不辱命!” 剪霜莫名其妙,想来是自家世子给人家派遣的任务。既然幸不辱命了,说明任务也完成了,那就明日再去告诉世子吧。 裴显躺在床上,脑子昏沉得厉害,但一点睡意都没有。他一面想,徐娇娇会不会因为和裴钰成了亲,就和他重归就好,一面又在推翻自己的这种设想。 毕竟徐娇娇和裴钰之间隔着的是父兄之死,但凡徐娇娇有点血性,就不可能和裴钰重归就好。若她是那样的女子,那自己当真是瞎了眼了。 可知道是一回事,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难怪佛祖说要戒掉七情六欲,这果然害人不浅! 裴显睡不着,可裴钰却被人灌得和死猪似的,然后被下人送回了升云阁。 楚慈生看到他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出了门,去侧室睡了。 “小姐!小姐!您就这么让姑爷躺在那吗?” 楚慈生冷笑:“难道我要扮演什么贤妻良母吗!他裴钰娶我的时候就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新婚之夜,就算是有心人灌新郎官,那姑爷也该推辞着点啊!醉成这样,不是存心让我们家小姐闹笑话吗!”楚慈生的奶嬷嬷也恨铁不成钢道。 “管他去死!我们赶紧休息了。”楚慈生叫人将他扔在那张喜床上,连被子都没给他盖,带着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去了侧室就寝。 虽然是三月的天,可晚上还是冷得慌。而裴钰夜晚无人照顾,整个儿醉得连冷都不知道,第二天不负众望地发了烧。 裴钰病得昏昏沉沉的,房门被人推开,旋即传来女子嫌弃的声音:“这味道,可真是难闻!” 旋即她道:“把人叫醒,等会儿还要去给婆婆敬茶呢!” 裴钰感觉自己被丫鬟摆弄了一会儿,听她道:“县主,姑爷发烧了。” “发点烧而已,他一个大男人还能病死不成?将人弄起来!”随后就是关门的声音。 裴钰被人伺候着起床,可意识不甚清醒。 最终丫鬟无法,只能去告知楚慈生,裴钰烧糊涂了,现在起不来。楚慈生不满地啧了一声,只觉得处处不顺。 昨晚没能圆房就算了,今日的敬茶都要出事。 “不管他了,我自己去!” 楚慈生到二房大厅的时候,柳氏和裴鹤已经等着了。柳氏脸上带着的笑,在没看到儿子的时候僵在了脸上。 “钰儿呢?” “夫君昨夜喝多了酒,受了风寒,现在起不来身。”楚慈生道。 柳氏知道自家儿子昨晚喝醉了,和楚慈生没有圆房的事情。可她不知道裴钰无人照顾,就那么在屋子里躺了一夜,这才发了热。 但她还是忍不住埋怨上楚慈生:“你好歹是裴钰的妻子,他喝醉了你照顾好他,怎么会生病呢!” 楚慈生秀眉一拧,直言不讳道:“我生来没做过伺候人的活。若是母亲想要人伺候他,下次叫人丢去芙蓉苑就好!” 柳氏面色一僵,求助地看向裴鹤。裴鹤的脸色也不大好,他没想到楚慈生竟是这么刁蛮,新婚第二日就敢呛婆婆。 “好了!”裴鹤制止住失控的局面,“昨晚是裴钰的不对,等他好了,我叫他给你赔罪。你们夫妻二人当齐心协力,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生分了。” 楚慈生淡淡应声,然后叫人上茶,公婆喝完茶就罢了。 “怎么不见徐娇娇?”楚慈生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听到她的名字,柳氏的脸色顿时更难看起来。她根本不将徐娇娇当做自己的儿媳,所以她来不来敬茶,她都没所谓。 可听楚慈生这么一提,反而觉得徐娇娇压根没将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面上无光。 家里已经有一个压不住的媳妇了,不能再有一个不听话的。 “去!叫人将她叫来!新婚第二日要敬茶,这个规矩她不知道吗!” 下人匆匆去了,楚慈生也在下手坐下,她可不想回去面对病得要死的裴钰,还不如坐在这里看徐娇娇的热闹呢。 徐娇娇姗姗来迟,柳氏的面色十分难看,而裴鹤早就因为有公务先走了。 “你一个新妇,竟然不知道新婚第二日要给长辈敬茶的事情吗!” 徐娇娇面色从容地看了看柳氏,又看了看柳氏身旁的嬷嬷,再看了看楚慈生。 “夫人没叫人告知我,我自然不知道。” 柳氏一噎,好一会儿道:“果然是乡下来的,连这点礼数都不知道!” 张嬷嬷连忙倒了杯茶递到徐娇娇面前,“少夫人,敬茶吧!” 徐娇娇依言接过茶,跪在柳氏面前,将茶递到她面前。 可柳氏偏偏不接,就这么让徐娇娇举着茶杯。 这本就是婆婆给新妇下马威的手段,她也不是没经历过。她拿捏不了楚慈生,还不能对徐娇娇撒撒火气吗? 等了几息,柳氏都没有接茶的意思,徐娇娇便知道她这是在磋磨自己。 来之前春生就叫她小心点,一个“孝”字大过天,若是徐娇娇不孝,那可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辱骂的。 徐娇娇心想,管她去死。然后掀了茶盖,全浇在了地上。 热水溅了一地,柳氏的裙摆上都是茶叶,她顿时大叫了起来。 “徐氏!你放肆!” 徐娇娇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将茶盏“噔”的一下放在桌面上。 “夫人勿怪,主要是我看见了我父亲,他说您不喝他喝,所以我就敬给他了。” 第75章 抢到了烂摊子 “徐氏!你放肆!你敢在我面前怪力乱神!”柳氏气死了,她没想到两个儿媳妇一个比一个难搞! “夫人这是什么话,我思念父亲心切,恍惚间看见了他的影子,情难自禁而已。”说着,她拿起帕子掩了掩自己的眼角,“原来嫁进了这个家里,连先父都不能缅怀了......” “倒不是不能缅怀,但你也该看看时机!”一旁的楚慈生冷笑道。 徐娇娇看向她,彼此视线交汇,目光中的敌对之意毫不掩饰。 楚慈生也没想到,不过数月的功夫,徐娇娇和初见时完全两样了。她不仅在容貌上更好看了,连气势也变得凌厉起来。不像当初,就是朵依靠裴钰的小白花。 “妹妹没有失去过父母,怎么能明白姐姐我的思念之情。”徐娇娇先发制人。 楚慈生不是一直想叫人知道她们之间谁打谁小吗?论年纪,她可没输! “谁是你妹妹!”楚慈生果然生了气。 “你我二人共事一夫,我又年长你几岁,叫你一声妹妹合情合理呀!”徐娇娇继续茶言茶语道。“妹妹年纪还小,再过几年,想当姐姐也是可以的。” 楚慈生面色郁郁,楚娇娇以为在口头上占了她的便宜就行了吗!她得让她知道,谁才是名副其实的正妻! “母亲,既然茶已经敬完了,那就请母亲将掌家的账本和对牌交给我吧。”楚慈生直接道。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柳氏顿时偃旗息鼓,看了眼张嬷嬷。张嬷嬷转身去将账本拿了出来,递给楚慈生身边的丫鬟。 “这国公府上的事情呢,有严嬷嬷管着,你若是想管家,咱们二房的事情,就交给你关。” 楚慈生颔首,她知道国公府上有个宫里的嬷嬷在,自然没想着一口气拿下管家之权。先将二房的人管住,之后再慢慢来。 “那儿媳先走了。”她连礼都没行,起身就走,走之前还朝徐娇娇扬了扬下巴,以示自己胜利的姿态。 徐娇娇真是觉得离谱,她跟着剪霜学习了许久的管家事宜,只觉得处处是坑,稍有不慎就容易落人话柄,怎么还有人上赶着要当老妈子? 拿了钱吃吃喝喝多开心呀! 徐娇娇见她走了,扭头也跟了上去。 柳氏立马道:“徐氏,你给我站住!” 徐娇娇跑得飞快,柳氏的话音落下的时候,她已经到大厅外了。 没听到没听到,就是听到了也是她幻听! “嬷嬷,你看看,你看看!那徐氏是什么意思!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张嬷嬷叹息,她看着裴钰和裴毅两个人,想来徐娇娇在漠北将这二人照顾得极好。只是柳氏之前不喜人家,处处苛待。现在人家不想搭理她了,自然不给她好脸子。 “夫人,您何必和她置气呢?之前老爷就说了,这个儿媳就让她在后院里住着,不要让她出来见人,时间久了,外面的人就忘了她了。您何必招惹她,给自己添不痛快呢。” “是我给自己找不痛快吗!我就是养条狗,狗都知道要冲我摇尾巴!你看看她什么态度!我好歹是她婆婆!” ...... 可您是恶婆婆啊。 楚慈生带着账本回了升云阁,刚进院子里就闻到一股药味,不满地蹙了蹙眉头。 “真是事多。”她看了眼主卧的方向,旋即去了侧室。 丫鬟给她上了茶水点心,她漫不经心地翻看起账本,看了几页,她不可置信地将账本扔在地上。 “县主,这是怎么了?”嬷嬷拾起账本放到一旁。 “这二房的账目竟然都是亏空!”楚慈生难以置信,偌大一个国公府,这么多的人,他们二房的账目怎么都是赤字! “去将严嬷嬷叫来,我要看国公府的账目!” 丫鬟立马去了,不一会儿,严嬷嬷带着账本现身。她年纪大了,一脸严肃很具威严。楚慈生见了她也是好声好气,道:“麻烦嬷嬷跑这一趟了,我从婆母那拿了账本,只觉得不对,所以劳烦您送账本过来。” 严嬷嬷颔首,道:“二夫人给您的账本没有问题,至于您要看国公府的账本,那是不行的。只有国公府的主母才能看,你觉得二房的账本不对,我给您带来了近十年二房的账目,二房名下的产业全都在这里,您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问二夫人。我每年只对账,不管二房的具体账册的。” 说完,她留下厚厚一沓账本离开了。 楚慈生气死了,骂道:“老虔婆,竟然这样说我!等我弄死了裴显,我就是国公府的主母!” 嬷嬷连忙哄道:“县主,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楚慈生恨恨然,等她翻阅了账目之后,不得不相信二房这么多年来都是亏空的事实。 “二房名下的庄子田产亏空就算了,这些产业怎么都这么亏!”楚慈生十分不解。 她甚至还发现二房八成的奴才都是才公中领月例银子,那不就都是大房的奴才吗!二房有个风吹草动,裴显还不知道得一清二楚! “柳氏嫁到裴家就是吃干饭的吗!这都是什么东西!” 楚慈生气得将账本撕了,然后砸了两个杯子。 越想越气,她带着账本去柳氏院子找柳氏,柳氏面不改色道:“我不是经商的料啊,这些产业都是找得熟人打理的,亏了也没办法嘛!都亏成这个样子了,自然没有银子去买奴婢咯。而且国公府的和我们二房的都不差啦,这些人在哪里当差都是领国公府的银子嘛!” 楚慈生差点被柳氏的没脑子和不要脸气晕,之前觉得柳氏只是个捧高踩低谄媚的主,现在才知道她就是蠢! “那好,既然我嫁进来了,这二房以后就由我来管着。” 楚慈生拿着账本气呼呼地走了。 柳氏抿抿唇,不咸不淡地喝了茶。 “夫人,您就让县主这么折腾去?” 柳氏睨了张嬷嬷一眼,“我巴巴盼着她进门,不就是想她的嫁妆,想她娘家的人脉吗?二房没人可用,那些人又都是裴显的眼睛。现在借她的手挖了那些眼睛,还不用我出钱出力得罪人,何乐而不为呢?” 张嬷嬷忽然又觉得,她家夫人还挺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