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女归来:侧妃升职记》 第1章 被弃冷妃 “呸!叛国女人!” 随着十字街头一声唾骂,民众像是突然找到了愤怒的宣泄口一般躁动起来,唾沫,菜叶,鸡蛋……通通准确无误地飞落在宋初的脸上、身上。 “亏我们当初如此信任她,爱戴她,原来她却是私通别国的叛徒!正值新皇登基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事,真是晦气!” 带头向宋初扔菜叶的男人大声喊道,煽动者周围民众的情绪。周围的民众鄙夷或者是不屑地看着宋初,毫不留情地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她,恨不得她立刻被处死。 宋初高烧未退,嗓中干涩,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模糊起来,只是漠然地看着周围用痛恨的眼神凌迟着她的民众们。 “啪!”又是一个鸡蛋砸在了宋初头上,腥臭的液体顺着她散乱的发丝流到脸上,嘴里。宋初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却又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昨晚那痛苦的一幕。 夫君宇文厉荣登大典,宫里丫鬟忙的不可开交,跑来跑去,喜庆的气氛洋溢着整个皇宫。白白胖胖的儿子阿睿在怀中香甜地睡着,宋初低头看了看儿子,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嘴角划出一个浅浅的笑的弧度。宇文厉要做皇上了,他的后宫只有她一个正妃,那是不是说明…… 上天终究是眷顾她 的。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王、王妃,不好了!”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了这样喜庆又宁静的气氛,“一大批禁卫军冲进来了,王妃快跑……” 平素对自己最忠心耿耿的丫鬟满身是血地冲进来,话还未说完便倒在地上没了气息。宫中尖叫声响成一片,大片大片的血海刺痛了宋初的眼睛。刚刚还是一片祥和喜庆的后宫,转眼间已成修罗地狱! 哀莫大于心死。宋初微微扯动了一下干燥的嘴角,似是在哭又似是在苦笑。过往的那些恩恩爱爱的场景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只有昨晚残存的回忆嘲笑着宋初作为一个棋子的不自知。 宋初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女孩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妈妈说,正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夫君能够登上皇位而不分青红皂白地处死了拓跋将军,所以她们娘俩才会落得个乞讨的下场。可是如果不是眼前的女人悄悄开了将军府的后门放了女眷离开,她们早就没有命在了。她既是侩子手,又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诺,喝点水吧。”一个凉凉的物体触到宋初的嘴唇,宋初顿了顿,转过头却看见一个稚嫩的小脸坚定而又带着些怜悯的神色看着她。 宋初认得她。她是拓跋将军的侄女,当初黑衣卫去屠府时她内心是不赞同的,因而偷偷放走了所有的女眷。却没想到,这样不经意的善举竟然在现在有了回报。可惜她却不能接受她的善意,否则便是害了眼前如花一般的小女孩。 “滚开,少来恶心本王妃!”宋初沙哑又不失恨意地说道,“要你多管闲事!” “听见了吗?这个女人根本不识好歹,你当你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不成!快滚,迟了连你一起关进去!”身边的禁卫军漠然地说道,一把将小女孩推倒在地。 女孩眨眨眼睛,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也许宋初已经忘记她是谁了吧,罢了,妈妈说了不要多管闲事。女孩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开。 “不识好歹!” “就是,这样的女人就应该拉去侵猪笼,我看着就恶心!” “……” 数不尽的谩骂和羞辱中,一天的游行终于结束。民众的唾骂声渐渐远去,天边渐渐消逝的夕阳,一如宋初危在旦夕的现状。 夜凉如水。皇宫头顶的星空依然光芒闪烁,皇宫里却已物是人非。宋初本以为今日她会是风光无限的皇后娘娘,却沦为了可怜的阶下囚,再也不复曾经的风光无限。 宋初只着一件看不出原来颜色的中衣,蜷 缩在皇宫地下破旧的水牢里。肮脏的水冰冷刺骨,她曾经最为厌弃的老鼠蟑螂从身边大摇大摆地走过。 “皇后驾到——”尖利的太监声传来,在幽暗的水牢中声音更显得格外刺耳。 宋初慢慢地抬起头。皇后? 水牢里的恶臭扑面而来。宋芊芊厌恶地掩着口鼻,向着宋初款款走来,身姿婀娜得如同一朵正在开放的莲花。 “妹妹,又见面了。”宋芊芊话语说的好不娇弱惬意,“今日游行可还觉得顺利么?” “姐姐,为什么是你!”宋初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她如何也想不到,夺走了她的皇后之位的却正是宋初一向敬重的姐姐,宋芊芊! “瞧妹妹这话说的,为什么不能是我?”宋芊芊掩嘴轻笑,“早在十年前我及笄的时候阿文便心属于我,莫非你不知道么?父亲虽说是让你嫁了过去,可你究竟抢了我的夫君,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 分明是她当时不愿嫁,父亲无奈只有选了她替嫁,怎的到了今日便成了她抢了宋芊芊的夫君?只怪她太愚钝,一心做了两人的棋子罢了! “宋初,你竟敢私通别国,好大的胆子!出了这样的丑事,纵使我有心想放过你,却也是不行了。”宋芊芊 翘着兰花指捏起身边侍女端着的精致酒壶,“若你识相的话,还是赶快喝了吧,说不定还能留下个全尸呢?” “我若不喝,谁敢逼迫我!宋芊芊,若是宇文厉知道你这样狠心,你又如何能够在后宫立足!”宋初眼神凌厉如刀,宋芊芊不禁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大笑起来。 “妹妹,你真是太天真了。我若是没有宇文厉的许可,又是如何进的大牢呢?”看着宋初的脸色一点一点地苍白下去,宋芊芊不禁满意地勾起嘴唇。 “妹妹不要忘了,你的孩子现下还在皇宫呢。”宋芊芊的眼神蓦地变得阴冷,“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孩子考虑?喝下这杯酒,你的孩子依旧是东宫太子,将来也会继承皇位。若是不喝……” “我喝,但你要保证我的孩子能够活着长大!否则我就算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俩!”宋初哑声道,紧紧地盯着眼前笑得无比纯洁的宋芊芊。 “本宫保证。”宋芊芊看着宋初跪着像条狗一样喝完了所有的毒酒后痛苦地倒在地上气绝身亡,心中的快意再也按捺不住。 “告诉阿文,我这边已经结束了,让他尽快把那个孽种处理掉,以绝后患。” “是,属下领命。” 第2章 回到过去 “小贱种,你敢忤逆我!” 宋进贤狠狠地一掌打去,小小的宋初嘴角立刻流出鲜血。那个低贱的戏子生出的女儿竟和她一样的下贱,要知道那簪子乃是花了大价钱向西洋商贩买来给他的宝贝女儿——宋芊芊及笄时用的,如今被这下贱胚子偷走,怎能不让他气急? “我没有!”宋初握紧双拳,眼中尽是悲痛之色。“一个月来女儿为了给母亲守灵,寸步没有离开这里,这里的丫鬟皆可作证!初儿一直敬重姐姐,又怎会偷姐姐一只簪子?” 一直冷眼旁观,添油加醋的宋芊芊装模作样地拉住父亲的胳膊。“爹…只是一支簪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十分贵重的物事。妹妹既然喜欢,就送给妹妹吧。” 宋进贤冷哼一声。“芊芊,你就是心太善良,才会总是被这些心思肮脏的人欺负!你可晓得,那簪子是我送与你的及笄礼,就算是死十个四姨娘那样的戏子都赔不起!” 宋初瞬间红了眼眶。她只觉得娘死得蹊跷,谁承想娘竟是因着这样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死去的!一想到温婉善良的娘死前对自己的万般疼爱,宋初心如刀绞,发疯一般地跑向宋进贤。 “你不是我爹爹,我才没有这样狠心的爹!” 狠狠一口咬在宋进贤手上,宋初眼中布满决绝的神色! “滚!”宋进贤吃痛,一脚将宋初踢飞,带着余怒转身大踏步离去。宋芊芊眼中暗暗闪过一丝快意,紧跟着宋进贤走远。她是正经的嫡出小姐,从小便高高在上,最看不惯的便是这样低贱的人夺取哪怕亲人对她一分一毫的宠爱。 宋进贤的那一脚踢得极重,宋初躺在潮湿的地上人事不知,呼吸渐渐微弱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脑后传来的剧痛将宋初从昏迷拉回现实。 微弱地呻吟了一声,宋初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撑着地面坐起来。周围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既熟悉却又陌生,身后是一所破旧的小屋子,里里面结满了高高低低的蜘蛛网,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只有歪歪倒倒的梳妆台上放着几样早已结成块的胭脂。 这是哪里?宋初不由得怔住。她对之前的事尚有印象,明明已经喝下了毒酒,为什么却会出现在这里? 宋初心中惊疑不定,下意识地走进熟悉的小屋。这屋子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这样的熟悉,却又仿佛和她隔了千年万年般陌生。昏暗的铜镜反射着夕阳的光辉,她不由自主地走向铜镜前。 铜镜映出的却分明 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梳着两条小辫子,穿了一身破旧的白裳。小小的身量显得格外消瘦,五官和她格外相似,却要比她年轻得多。 宋初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再次环顾她身处的这间小屋。熟悉的场景终于勾起了她内心深处的回忆,这分明就是很多年前,她还未出嫁时住的那间小屋! 脑后传来的钝痛提醒着宋初这并不是梦。看着昏暗的铜镜上那张苍白却又掩饰不住清秀容貌的面容,宋初瘦小的双手忍不住攥紧,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做王妃的时候曾看过一本奇闻异志,上面记录有人曾因重大变故偏离了原本的命数,从而回到很多年前重新来过的例子。当时只觉荒诞不可信,但今日看来,自己很有可能也是因此回到了还未出嫁的时候。 宋初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但不可否认的是心底的渴望如同枝蔓一般紧紧地缠绕在心上,没错,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做梦都想再活一次。 可是这一身素白素白的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啊!”宋初不禁惊叫出声,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宋初衣袂翩飞如同一只素白的蝴蝶般飞出屋子,却在挂着白布的灵堂前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 眼中情不自禁地流出眼泪,滴落在衣襟上。 她回来了,可是母亲已经死了。就在一个月前,因着宋芊芊失了一支簪子怪罪到宋初头上,宋初挨了好一顿打。娘拖着病痛的身子前去为自己求情,这一去就再也没有活着回来,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当时的宋初只知道娘死得蹊跷,可大夫人和宋芊芊只说是无药可治,病发身亡。可恨她年幼无知,竟然信了这样荒唐的说法! 母亲的祠堂冷冷清清,远处传来的几声鸟叫更让人觉得格外凄凉诡异。最疼她的只有母亲,可惜她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才明白。若她当时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母亲又岂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去世? “娘,我回来了。”宋初轻声道,心中满满的全是自责和心痛。你最疼的的女儿回来了,她再也不会让你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再也不会让你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了。宋初缓缓跪在母亲的灵前,心中如同撕裂一般疼痛。 “娘,您就放心吧。”宋初郑重地在灵堂前磕了三个头,“这一世,就算是为了娘,我也一定要比谁活得都要幸福!”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宋初警觉地回过头。 "吃饭了!" 一个看起来地位并不是 很高的丫鬟满脸嫌恶地朝她走来,厌弃地将一碗早已冰凉的白米饭丢在她面前。带着缺口的破碗在地上滚动了两下,一股酸臭的味道让人无法忽视。 这样的饭菜,恐怕相府里最次等的丫鬟都不屑于去吃。宋初不禁心中悲凉不已,抑制不住的恨意喷薄而出。 “不过是宋芊芊身边的一只狗罢了,也敢这样和我说话!”宋初冷冷地道,“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什么?"丫鬟怔了怔,显然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这小贱人平时傻傻呆呆,今日是活够了不成!她好歹也是宋芊芊身边的二等丫鬟,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庶出的小姐们哪个不暗地里巴结她,送礼物给她?当时便发作起来,一脚便将瘦弱的宋初踢倒在地上。 “怎么,你道你还真当得起四小姐这名号不成?”彩霞叉起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初,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鄙夷:“若不是你娘死了换回你的一条贱命,你现在哪里还有命在!告诉你,就算是我这样的奴才,也好过你一千倍一万倍!” 彩霞看宋初沉默不言,便更加猖狂起来,顺势一脚将米饭踢进水沟里,冷笑道:“我若是你,早就自己了断了,也免得将来遭罪。” 第3章 罪魁祸首 眼见彩霞袅袅婷婷的背影渐渐走远,宋初收紧手指,愤怒的神色渐渐消减,陷入沉思。 她做了十年的王妃,久居上位,以至于差点忘记了如今的处境。现在的她连一个丫鬟的地位都不如,若是不暂时隐忍,恐怕自己将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按照她前世的记忆,两年后宋初将会被父亲作为一枚丝毫不起眼的棋子,嫁给当时看起来与皇位毫无关联的二皇子宇文厉。前世宇文厉狰狞的嘴脸再一次从眼前闪过,宋初眼中恨意滔天,紧紧地咬起嘴唇。 宇文厉,宋芊芊。你们欠我的,我都要一笔一笔讨回来! 宋初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回忆,刚刚的彩霞是宋芊芊身边的二等丫鬟,平时总是为了讨宋芊芊的欢心折磨她。可惜她当年没有看清楚宋芊芊的丑恶嘴脸,要不然她们母女俩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小姐,小姐!”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何等熟悉,宋初带着些疑惑转头看去。 是云晓,母亲在世时宋进贤碍于母亲的苦苦央求而拨给她的唯一的一个丫鬟。宋初不禁鼻子一酸,云晓跟着她吃了数不尽的苦,最终却没能跟着她一 起离开,在她出嫁之后选择了投井自杀。 当时她还傻傻地伤心了好久,道是云晓没福气。她只恨当初没有早点看清楚某些人的真面目,出嫁的时候没有坚持带走云晓! 这么想着,宋初看向云晓的神情就更多了几分怜惜。 云晓丝毫没注意到面前的小主子的神情变换,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还散发着热气的馒头,送到宋初嘴边。 “小姐,您就吃点儿吧!夫人虽然去了,可是夫人必定不希望看见小姐因为夫人的离去而绝食啊……"云晓噙着两眼泪,苦苦哀求着。 宋初冰冷的心中蓦地有些温暖弥漫开来。她点点头坐直了身子,接过馒头小口小口地吞咽下去。 看宋初吃得专心,云晓情不自禁微笑起来。手臂因为偷馒头被打的鞭伤还在火辣辣地疼痛,可是这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云晓,我以后绝不会让你受苦的。”宋初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眼神好似无意般瞟过云晓的手臂。 云晓忍不住含着眼泪微笑。小姐才十五岁,就已经很懂事了。 和云晓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宋初陷入了回忆。 她的母亲原本是江南的一介戏子, 宋进贤奉旨南巡的时候遇见了母亲。原本宋进贤不敢让大夫人知道这件事,只是将母亲养在府外,没料想母亲竟然很快就怀了孕。 当时宋府子嗣单薄,抱孙心切的老夫人不知怎的得知了这件事,便做主将母亲接到了府里来。谁料想盼了半年,竟只生下一个女儿,宋进贤失望透顶,便再也不到宋初母女俩这里来。 府里的夫人们越发得意,纷纷欺负到宋初和母亲头上来。她的母亲虽是在戏班长大,但性子温婉善良,只知道如何唱戏,攻算人心一概不知。很快母亲就失去了宋进贤的喜爱,被送到整个相府最荒凉的后院来。 宋初自小在相符后院长大,受足了丫鬟婆子的欺负,只有府里的大小姐——宋芊芊偶尔会关心一下她,给她送些吃的用的来,因此宋初也就格外感激宋芊芊母子两个。 尽管衣物是旧的,食物也很差,可是宋初已经很感激了。 母亲得了伤寒的那天宋芊芊刚好打后院过,看两人实在凄苦就命人送了汤药来。母女俩感恩戴德,宋芊芊却只是温柔一笑。 “哪里,宋初是我妹妹,这是我应该做的。” 可是母亲的伤寒还 是一天一天加重,在宋初被污蔑偷了簪子之后又不知受了何等的虐待,没多久就撒手人寰,只留下宋初一人。 当时她整日里伤心得昏昏沉沉,竟然没有想到这层关系。现在想来,必然是那汤药中有问题! 可恨宋芊芊还亲自来安慰宋初,整个相府尽是赞扬相府大小姐品德高尚,尊老爱幼。自己也竟是傻乎乎地信以为真,在小小的宋初心中宋芊芊就如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 但万幸的是她命数未尽,上天使她识破了这些人丑恶的嘴脸,重生而来。一切真的能像上一世一般如宋芊芊所愿么? 正在轻声诉说府里状况的云晓话音一顿,觉察到小姐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就连眼神看起来都带上了些许凶狠。 “小姐?”云晓试探着喊道。 宋初猛地回神。现在宋芊芊在府里说一不二风头正盛,报仇的事情还应当从头计较。为了保护自己和云晓,她一定要先隐忍。 “我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母亲。”宋初清澈的双眼里似乎闪动着一丝黯然,却是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 她的眼泪,早就在上一世就流光了。这一世,她发誓不会让那些欺骗她 ,背叛她的人好过! 云晓想到已经去世的四姨娘,心中也是一阵黯然,轻声安慰道:“小姐,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夫人能够有小姐这么孝顺的女儿,夫人想必也已经很欣慰了!” 宋初抬起纤细的胳膊,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以掩饰眼中的悲愤,轻声道:”是啊,我不能伤心。” ——因为还有大仇等着我去报呢。杀母之仇,不报誓不为人! 云晓发现往日忠厚善良的小姐今日神情却古怪得很,竟莫名地觉得后背发凉。 这是怎么了?她只是被大小姐身边的婢女叫去了半天,何以小姐竟会变得如此陌生起来?难道是又有人欺负了小姐不成?小姐一向是忠厚的性子,别人说什么也只是放在心里难过,不肯轻易说出口。 “小姐……”云晓勉强开口,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惧意。 “嗯?什么事?”宋初开口,努力地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柔和一些。虽然云晓是她现在最亲近的人,但是她重生这件事依旧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没,没什么。” 云晓甩了甩头,暗道她一定是看错了。小姐一向没什么心计,更不要说是露出这样凶狠的表情了。 第4章 正面交锋 清晨,宋初早早起起床坐在镜子前。 今天该是宋芊芊及笄的日子。前世就是在今天,她和宇文厉相遇,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睛,从此万劫不复。宋初咬紧牙关,当时只见他丰神俊朗,还以为是可以托付一辈子的良人,谁知…… 宋初默默对着镜子看了半晌,冷冷而又带着些许嘲讽地笑了。 “云晓,帮我梳妆。” 宋芊芊一向自诩多才多艺,在宇文王朝更是以温婉美丽闻名。更何况宋家也是一方不弱的势力,及笄之时来的王公贵族必然不在少数。 这样盛大的日子,怎能让她宋芊芊如愿呢? “好的,小姐。”云晓爽快地答应着。 宋初没有什么华丽衣服。每次相府层层挑选下来,分到她这里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些颜色极其素净的下等料子。云晓选了件湖绿的衣裳在宋初身上比划了一下,想到她们的处境不免心中暗暗叹息,面上却欢快地笑道:“小姐,试试这件吧。” 素净的料子倒是极衬宋初。她双眸黑白分明,配上这身湖绿周身更是有种不容小觑的清冷的意味。 走在路上不免有人指指点点不怀好意,宋初面色沉静,似乎 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走到宋芊芊精致的小阁楼前的时候听得一阵喧闹传来,宋初刻意放慢了脚步。 前后丫鬟婆子伺候着,宋芊芊款步走出阁楼。今日是宋芊芊的大日子,自然打扮得也是格外精致。一身粉红色织锦的长裙显得她肤白如玉,长发间一支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晃动着,格外引人注目。 “小姐,那支金步摇可是皇后亲自赐给大小姐的及笄礼物,大小姐宝贝的紧呢!”云晓小声道,脸上是掩不住的羡慕。要是她家的小姐何时也有这等荣耀,她定会高兴得做梦都要笑醒了呢。 宋初心中冷笑一声。皇后亲赐?只要有她在,宋芊芊便总有一天会知道,想要爬多高,摔下来的时候就会有多惨! 打定主意,宋初竟快步向着宋芊芊走去。 迎着众人打量和嫌弃的目光,她却丝毫不见退缩。“姐姐今天,可真漂亮。”宋初含着一丝嘲讽的笑意,意味不明地说道。 宋芊芊正沉浸在及笄的喜悦和被众人称赞的兴奋当中,倒是没有听出宋初口中的嘲讽之意,只是看见宋初心中便不悦起来。今天是她的及笄之日,据说众多皇子 均都下了拜帖,宋初莫要触犯了贵人,坏了她的前程才好。 想到今日来宾众多,不宜动怒,宋芊芊生生止住了心里的不快,温婉地抿嘴一笑道:“妹妹再过几年也是如此的。” 说罢宋芊芊便看似不经意一般微微侧过身子,用眼神示意身旁的王嬷嬷。 王嬷嬷跟随大小姐多年,自然知道宋芊芊是什么意思。宋初何等低贱的身份,如何敢和小姐这般说话?更何况还在守孝期间,也不怕冲撞了大小姐的好事! 当下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四小姐想要恭喜大小姐,却也也不看看当下是什么身份!刚死了娘难免晦气,四小姐还是在后院乖乖守灵的好!” “放肆!”宋芊芊美目瞟了一眼宋初,见她只是低头不语,想到她平日里傻傻呆呆的性子便更觉痛快,掩住唇边笑意道:“王嬷嬷,还不退下!” 王嬷嬷上一秒还得意洋洋的老脸上立刻挂上诚惶诚恐的笑容,犹如一条摇尾乞怜的癞皮狗一般讨好地道:“大小姐,老奴知错,还望大小姐不要惩罚老奴……” “跪下!”宋初突然冷冷地开口喝道,打断了王嬷嬷还未说出口的话。 已经走到大小姐身后的王嬷嬷一愣。她没听错吧,眼前这个穷酸的四小姐竟敢让她跪下?她是大小姐身边的教养嬷嬷,就连老爷见了她都会给几分面子,又几时轮得到这样一个低贱的丫头教训! 王嬷嬷脸上的横肉登时涌动起来,“你这贱婢,老奴服侍大小姐多年,何曾见过这样不懂礼义廉耻的小姐……” “什么时候宋府一个奴才也敢辱骂主子了?见到我却不行礼,这莫非就是教养嬷嬷应当做的事情吗?大姐,这样的教养嬷嬷怎能留在身边!”宋初甩开云晓一直拉着她衣袖暗示她不要再说下去的手,一直走到宋芊芊面前,漠然地说道。 宋芊芊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看向宋初。这小蹄子一向没什么心眼,今日怎却和她针锋相对起来?莫不是疯魔了不成! 宋初神色淡然,眼中却又像是夹杂了冰雪一般,毫不气馁地和宋芊芊对视。这样风雨欲来的气氛,纵是跟在大小姐身边见惯了市面的王嬷嬷和宋嬷嬷,一时间竟也有些慌乱起来。 什么时候后院里沉默寡言的四小姐变得如此牙尖嘴利起来?那周身的气势,竟给人一种窒息的 恐惧!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心中暗骂王嬷嬷真是一条老狗,又蠢又笨不堪大用,宋芊芊面上却堪堪露出十分愧疚的神情,上前轻轻地拉着宋初的手。如云鬓发上斜插的金步摇微微摇动着,宋芊芊努力地想要笑得温婉一些。 宋初冷眼望着,只觉得宋芊芊的神情虚假得不像话。偏偏她前世却对她的心计毫无察觉,真真是蠢到家了! “妹妹就莫要再生气了。王嬷嬷是府里出了名的心直口快,大家都晓得的。妹妹若是和一个下人置气,倒显得有几分心胸有些狭小,容不得人了。” 宋初心中冷笑,宋芊芊还是这样会做人,心中更添了几分厌恶的情绪,宋初反过来抓住宋芊芊有些微凉僵硬的玉手,眼中丝毫笑意也无。 “姐姐,妹妹这不是为你着想吗?今日是姐姐的及笄之日,来宾众多。王嬷嬷却如此不知轻重,对待我还尚可忍受,但待会儿若是怠慢了贵人,倒显得姐姐不会调教下人,奴大欺主了。”宋初唇边露出似有若无的一缕笑意,淡淡地道。她一向不爱玩心计,若不是为了复仇说什么也不会对着宋芊芊做如此虚以委蛇之事。 第5章 掌嘴二十 此刻府里聚集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俱都是达官贵人一流。有几个梳着高高发髻的女子好奇地向着这边张望着,宋芊芊愤怒得几乎要咬碎银牙,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温和的表情:“那按妹妹说的,又该如何处置她呢?” 宋初淡然一笑。“王嬷嬷是姐姐身边的老人了,妹妹不敢擅作主张。” 宋芊芊轻微扭曲的俏脸暴露了她此刻的愤怒,但她还并没有蠢到因为一个下人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地步。 “来人,将王嬷嬷拉下去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清脆的掌嘴声和王嬷嬷的哀叫从不远处传来,宋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宋芊芊贴身的婢女见其脸色不善,连忙小心地走上前提醒道:“小姐,该去见老爷了。” 宋芊芊方才回过神来。自己刚刚失态了,但愿没有人注意到才好。 宋芊芊收回心神,看了一眼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宋初,再也忍不住便冷声道:“妹妹距上次被禁足之后,想必已经好有几日没见爹爹了吧,不如现下就跟我一起去向爹爹请个安如何?” 想到那天一向和蔼可亲的爹爹对待宋初的态度,宋芊芊就 痛快得想大笑。她宋芊芊是尊贵的相府嫡女,将来说不定也会是至高无上的皇后,而这个因为爹爹一时犯下的错误而出生的孽种,又有什么资格和她说话! 宋初大大的眼睛看向宋芊芊,启唇微微一笑。宋芊芊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很精。 “妹妹自然想念爹爹得紧,只是妹妹很好奇姐姐你是怎知我被禁足一事的?”宋初声音不大不小地问道。 宋芊芊脸色一凝,她若说是因为当时她也在场,这样难免会有推波助澜的嫌疑,于是稳了稳心神,曼声道:“这样的事情府中早就沸沸扬扬,谁人不晓得呢。” “哦,是吗?”宋初不置可否,只是笑笑道:“姐姐快去吧,省得因一个没教养的嬷嬷便误了时间,惹众多贵人不快。” 说罢宋初竟是带着云晓转身离去,只留下身后一脸铁青的宋芊芊和不远处还在不断惨叫着的王嬷嬷。 宋芊芊身后站着的李嬷嬷是跟王嬷嬷一起伺候大小姐的,情分自然极深。何况两人同是一样的身份,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李嬷嬷倒是聪明,早已想清楚当中的关节,当下疾步上前道:“小姐,俗话说打狗也要看 主人。王嬷嬷伺候小姐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那贱蹄子分明就是不给小姐你面子,想让小姐难堪!” 王嬷嬷的脸此刻已经肿成猪头,看不出原来的相貌,只是涕泪横流地跪倒在宋芊芊面前,“大小姐,老奴实在委屈,还望大小姐给老奴报仇啊!” “好了好了!”眼见宋芊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宋芊芊身边的大丫鬟翠环厉声道,“小姐及笄的大好日子,你们这是在哭给谁看!” 王嬷嬷顿时吓得不敢作声,老脸上微微颤抖的肌肉仍显示着她内心的恨意。那个贱蹄子,平日里不声不响,谁曾想却在今日突然发难。掌嘴二十,这样的屈辱让她以后如何能够在府中立足下去? “此事先放一放,我自有计较。”大夫人缓步走来,冷冷地开口,“今日是小姐的大日子,若是让一个卑贱的庶女坏了大事,你们谁能担得起!” 及笄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宋芊芊心中不禁一阵紧张,今日是否顺利与日后她在京城能否顺利融入贵族交际圈关系巨大,由不得她不谨慎起来。 “芊芊,老爷刚刚还在找你。”大夫人看着面前的爱女慈爱地开口,话语 中难掩自豪:“今日达官贵族齐聚,都是为了来看你!你莫要和一个小贱种纠缠不休,让别人看了笑话!” 宋芊芊艳丽的脸上再次飞扬起笑意。她是尊贵的相府嫡女,谁人不给三分薄面?她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及笄之后自己将会如何贵不可言,心中不免激荡起来。 “谨遵母亲教导,芊儿今日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宋芊芊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大夫人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女儿被众人拥着向前厅走去,脸上扬起满意的笑容。她就知道,她的女儿一定会是最瞩目的那个。想到这里大夫人不由得向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贱蹄子,今日最好不要再生事。若不是她留着宋初还有用处,今日岂会轮到她来猖狂? 果然当宋芊芊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久闻相府家千金容色绝丽,今日看来果真如此!”贵气十足而又饱含赞扬的男声传来,紧接着一个俊朗的脸庞落入宋初的视线。 明明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再次看见宇文厉的时候宋初还是恨得咬牙切齿,食其肉寝其皮也不能解去她心中的恨意。宋初仿佛又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着一些甜的腻人的情话,哄她去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她仿佛又看见她被捆在柱子上游行,被万民唾弃。 记忆中最后定格的一幕,是宋芊芊那狰狞得恐怖的脸庞。 “小女无能,公子谬赞了。”宋芊芊柔得仿佛能滴出水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宋初痛苦的回忆。宋初心中恨意滔天,紧紧地盯着宇文厉的方向。有的人生得一副好皮相,只是做的事却让人从心底里觉得恶心! 宇文厉还沉浸于宋芊芊的美貌和对宋家权势的渴望中,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地方的宋初。听着宋芊芊温柔的声音,宇文厉不由得又多看了宋芊芊几眼。 宇文王室继承得一副好相貌,诸位皇子们皆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眼前的宇文厉在王室中虽然并不受宠,但眼前局势尚不明朗,皇上也没有明确表示属意哪个皇子,一心想要爬上凤位的宋芊芊自然也不可能拒绝宇文厉的好意。 宇文厉还在笑吟吟地和宋芊芊寒暄,一直站在宇文厉身后没有出声的宇文乾却似乎感受到了一束打量的目光,笑吟吟地往这边看来,目光中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第6章 及笄礼物 对上宋初那副黑白分明却又带着一丝冷意的眸子,宇文乾先是一怔,心中激起一丝好奇,随即勾起唇角,宇文乾好似不经意般问道:“宋相,这位是?” “……” 宋进贤一时怔住,心中已经编排好的对宋芊芊的赞美却又不失谦虚的语句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明明她才是今天的重点,宇文乾的注意力竟然会被那个小贱人吸引了去!宋芊芊脸上保持着端庄的微笑,却在心里咬碎银牙,恨不得现在冲上去把宋初撕碎了才好。宋初明明还在守孝期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有人指使。宋芊芊心中将可能的人选过滤了一遍,却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是谁敢在这样大的日子里对她出手。 宋初恭敬地回道:“回三皇子的话,那是老臣的四女宋初。生性愚笨不堪,难当大任,若是有冲撞到三皇子的地方,还望三皇子高抬贵手,不要介意。” “哦?”宇文乾颇有些性味地挑挑眉。宋相的说法颇让他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倒让他来了几分兴趣。生性愚笨,难当大任?能让一向圆滑的宋进贤用这样的语句形容的人可并不多。 看着那双平淡到似乎没有任何 波澜的眸子,他竟有种被看穿一切的感觉。他下意识地轻轻咳了一声,身边的小厮连忙上前轻声问道:“爷,可是咳症又复发了?” 这句话声音虽轻,却足够让在座的听得清清楚楚。众人心中惋惜的惋惜,冷笑的冷笑。四皇子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出身又高,若不是常年生病不断,想必对于皇位也有一拼之力。 宇文乾脸上透出一点病态的红晕,向小厮摆摆手道:“无事。” 这样的及笄礼的开头虽让人觉得奇怪,但碍于宋相的面子大家都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及笄礼在众人的注视下正式开始。 宇文王朝的女子满十五而及笄,及笄之后方可嫁人。宋芊芊又是相府嫡女,意义自然不同寻常。传统的及笄礼仪——三拜三加下来,宋芊芊已是十分疲累。 偏偏两位皇子还在旁看着,宋芊芊更是要将她最柔美的一面展现出来。随着宋芊芊的动作起伏,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尽是说不尽的娇弱风情。 宇文厉自从出现在这里,视线就没有放在别人的身上过。他紧紧地看着宋芊芊,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心中却是在盘算着若是娶了宋芊芊,能够给自己带来 多大的好处。 宋初放眼望去,周围的贵妇们大多投去了嫉妒的目光。正在努力表现的宋芊芊一心只扑在三皇子身上,自然不会注意到。谁家都有几个女儿,偏偏宋芊芊又是格外惹人眼,自然招来了一些人的嫉妒。 “哼,真是个狐媚子!”一个不满的声音传到宋初的耳朵里,宋初不禁勾唇一笑。这声音虽小,不少在座的贵妇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君雅!”一声轻轻的呵斥传来,女孩子不满地住了嘴。宋初寻声看去,若她没记错的话,君雅应该是当今皇上的四妹——平安公主的独生女。 平安公主自幼不受宠,能到今天的地步也是有一定自保能力的。平安公主觉察到了宋初打量的目光,便抬头对宋初歉然一笑,宋初也回了一个微笑过去。 前世她一心只扑在宇文厉身上,大概的事情记得还算清楚,倒也忽略了很多小细节。宋初只记得张君雅最终被嫁到异域,平安公主也自杀身亡,驸马锒铛入狱,算得上十分凄凉。 前世两人并无接触,宋初一直以为张君雅和平安公主都是个畏畏缩缩的性子才落得个那样的下场,可是事实看来并非如此。当年究 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这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 这一世她带着记忆回来,会不会这些事情都有所改变呢?宋初沉思着。若是可以改变,倒也算得上是逆天改命,自己是否又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不知是什么时候,及笄礼已经结束了。宋初冷淡地看着宋芊芊一边应酬各家的夫人小姐,一边向着自己这边走来。 “妹妹在想什么呢?”娇柔的声音传来,宋初不禁心中冷笑。她还以为宋芊芊会是一个相当难以对付的对手,可她却如此沉不住气。 宋芊芊笑得温和,暗地里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便将宋初沉静的脸划烂! 明明今日是她的及笄日子,刚出门她就掌掴了自己身边得力的嬷嬷,开场的时候只因了皇子的一句话,大家的注意力竟都转移到她身上来。嫡女的威严岂容挑战,她今日便一定要让宋初认清楚,究竟是谁才是宋府的嫡女! “宋初在替姐姐高兴呢,今日实在是太美了。何况又来了这样多的贵人,姐姐后半生有望了。”宋初淡淡说道,话语的内容却差点把宋芊芊气得半死。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能谈论如此羞人露骨的话题! 这样想着,宋芊芊便愈发肯定了宋初背后一定有人教唆的想法。 想收拾宋初并不难,但是在这之前她一定要想办法得知究竟是谁敢想办法对付她。宋芊芊面上羞恼的神情一闪而过,被很好地遮掩了起来。 “妹妹怎的这样口无遮掩,不过这也难怪,四姨娘去了,倒是再没人教导你这些。”宋芊芊掩嘴轻笑,垂着的眸子里是一闪而过的怨毒。 宋初也只是冷笑,并不接话。 宋芊芊只觉得心痒难耐,便再次试探道:“若是妹妹想过继到哪个姨娘名下,我倒是可以帮忙。” 宋初哑然,差点笑出声来。怪不得宋芊芊如此沉不住气,看来是以为自己是受了府中哪位的指使。 “不必了,劳烦姐姐费心。”宋初倒是真的不想被过继,真心实意地拒绝了,可是这话在宋芊芊心中未必不是另外一层意思。 宋芊芊心中恼怒,看来她是不准备说出后面那个人了。那人究竟是给了宋初多大的好处,竟然连这样的好事都被拒绝了! “既然妹妹这么高兴,想必一定是有礼物要送给我了。”宋芊芊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她料定了宋初拿不出礼物,眼中的恶毒一闪而过。 第7章 宴席之上 她不去找宋芊芊的麻烦,她倒是主动来找她了。宋初心下冷笑连连,面上却仍是淡淡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这自然是有的,只是姐姐不见得会喜爱呢。” 若说宋初一个做戏子的娘能留给她什么好东西,宋芊芊根本就不会相信。她心中嘲笑,有意提高了声音:“是什么,方便现在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若是她拿不出来,便显得她穷酸又不受宠,日后嫁人的时候便寻不着什么好人家;若是拿出来的不够分量,便显得她不重视宋芊芊及笄,一顿数落定是免不了的。若放在从前宋初定看不出这些,但重生一次,她活得比谁都要清楚明白。 可惜这次她有备而来,宋芊芊怕是要失算了。 “妹妹的礼物太过轻薄拿不出手,本想等到宴席结束再拿给姐姐。”看着宋初说出这样寒酸的话语,宋芊芊心里更是得意。 “你们是一家人,芊芊怎的会嫌弃礼物轻薄?莫非是你在心里看不起你这个嫡姐,因此不肯拿礼物出来么?”工部侍郎的女儿姚青青一向和宋芊芊交好,此刻得了宋芊芊的眼神暗示,不耐地开口道。 旁人远远望去只道她们姐妹情深,谁曾想到宋芊芊竟 是在这里逼她的四妹丢人现眼。既然宋芊芊这样步步紧逼,便也莫怪她心狠手辣,欠了她的,她定要一步一步讨要回来! “既然如此,那便请姐姐稍等片刻,让云晓去将我桌子上早已包装好的字画拿来。”宋初望向这步步紧逼的二人,终是道。 宋芊芊差点笑出声来。字画?相府可没有教过宋初这些东西!何况她一个刚死了母亲都没钱安葬的庶出,哪儿来的什么好字画?怕是从市集花了几文钱买的吧。 宋芊芊强忍住心底嘲弄的笑意,微笑着望着宋初道:“如此,我们便等着妹妹在宴席上送给我的礼物了。” 这一句倒是声音极大,周围纷纷转过头来看宋初。在宴席上献礼物,想必是不会轻的。众人纷纷好奇起来,有几个大胆的小姐更是用眼神询问宋初。 宋初微笑道:“只是一副字画罢了,还望姐姐莫嫌礼轻。” 还未等到云晓回来,宴席就已经开始了。宋初择了一个丝毫不起眼的角落处的位置坐下,冷眼看着众多世家与宋芊芊交谈。 宇文王朝对女子的束缚并不十分严格,男女可同桌用饭,未出嫁的姑娘们可以上街走动,甚至寻一份简单的活计养家 糊口也是可以的。宋芊芊状似无意般看着三皇子坐在她对面的位置,更是飘飘然起来。 兴头中的宋芊芊竟还没忘了要寻宋初的不是。余光瞟见一直跟在宋初身边的云晓进来将一包东西交给宋初,宋芊芊温婉的笑意中带了一丝得意的扭曲,有些惊讶地开口,故意提高声音道:“四妹,那可是你要送我的字画么?” 宋初波澜不惊地回道:“正是要送与姐姐的及笄礼物。” 姚青青晓得宋芊芊一向看不过眼身份低贱的庶女,眼下便是要故意与宋初为难了,便故作惊奇地笑道:“不如拿出来让大家都鉴赏一番可好?久闻相府四小姐精通字画,青青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眼见对面的宇文厉也来了些兴趣,宋芊芊更加不遗余力地道:“四妹,既然大家都感兴趣,不若就在这里给大家展示一番,可好?” 宋初笑笑,云淡风轻地道:“姐姐说是好,自然是好。” 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宇文乾眯起眼睛。他出身后宫,自然知道这些女子之间的争斗之激烈。只是堂堂一个嫡出竟然想尽办法算计庶出的小姐,这一幕怎么都觉得有些违和。 并且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个女 子眼中波澜不惊,必有后招。 真是深藏不露啊。宇文乾一笑,不知这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女子会如何出其不意呢?他隐隐约约有些期待,坐直了身子。 云晓恭敬地将画作递给宋芊芊。她纤手接过画作,眸子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很快那个夺了她风头的小贱蹄子就该出丑了,想想还真是期待!正好也要趁这个机会敲打敲打其他庶出,最好不要有其他的心思。敢和她正了八经的嫡出小姐宋芊芊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 此时众人少数还未落座,宋芊芊却已是迫不及待地纤手一抖,将画作铺展开来。 是一副极其简单的画作,宣纸上仅有一个小童子对着一望无际的江面负手而立,童趣之中又透出一丝严肃认真来。 这幅画倒不似一般的画作风格。线条极其简单,只有寥寥数笔,场面却是十分活灵活现。 宋芊芊一心只想要宋初出丑,根本来不及细看。纤手将画卷一合,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道:“四妹,你这未免也太敷衍姐姐了。平日里你只对我不满也罢了,今日你明明知道是我及笄的日子,众多贵人都是要来的,怎能用这样一张你平日练习的纸来敷衍大家 ?” 姚青青冷哼道:“你莫要说了,芊芊。她明明就是想要你在大家面前出丑,却殊不知这样丢了整个宋府的颜面!” 王御史的儿子王志在一旁瞥见宋芊芊的温婉而又委屈的面容,早已心神荡漾。当下便出声附和道:”宋小姐今日及笄的大日子,怎容你一个庶出随意敷衍,丢了堂堂相府的人去!” 宋芊芊故作失落地垂下头,长发遮掩了半边面容,更衬得肤白似雪,失落道:“莫要说了,怕是因为小女平日里做错了什么,妹妹才会如此对我。” 众人已经陆陆续续来齐,宋芊芊故意将画卷再次铺开,似是要说明给大家看一般。 刚刚走进来的宋进贤和大夫人觉察到有些异样的气氛,皱眉向着宋芊芊看来。 “芊芊,这是怎么回事?”大夫人微微皱了皱眉,问道。 “没什么,母亲。”宋芊芊微微抬头,委屈的样子更是惹人怜爱:“只是刚刚四妹说是有礼物送我,打开来看竟如四妹练习用的草纸一般,觉得有些不解罢了。” 话音未落,宋初就已感觉到有一束严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宋初,我不是吩咐了你在后院为四姨娘守孝,是谁允许你来的?” 第8章 前朝画作 宋初起身拜了一拜,从容回道:”回母亲的话,今日姐姐及笄,宋初是想来恭喜姐姐的。” 宇文乾不由轻轻皱了皱眉。虽说那画作看起来造诣定然不低,但究竟是他多心了。这样一个深藏于宅院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后招?也罢,自己不如帮她一下。 “罢了,今日……”宇文乾清浅的声音还未传出,便看见一个身影“霍”地站起来,倒是吓了众人一跳。 这莽撞的身影竟是一向耿直的邢大学士。只见刑名满脸激动的神色,颤抖着向那幅画走去。宋进贤一怔,心中警铃大作,随即出声道:“学士何事?” 刑名像是没听见一般,紧紧地将那幅画抓到手中仔细观察,脸上不断地抖动着的皱纹显示着刑名内心的激动。众人愕然,虽然大家都知道刑名学士一向爱画成痴,但仅仅是一副草纸,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还是说,事情并不是像宋芊芊说的那样? “学士究竟有何事?”宋进贤额头青筋隐隐跳动,语气不善地道。“小女及笄乃是大事,还望学士慎重行为。” “这,这……”刑名仔细端详着画作,依旧不舍得 放手:“若是老朽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钟伦的画作!”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宇文厉也惊讶地站起来道:“学士所说的,莫非是前朝名画家钟伦么?” “正是他。”刑名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须,激动道:”据说他临去世前将画作全部高价收回焚毁,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的画作。没成想竟然会在此地见到他的真迹!” “若真如学士所说,这幅画作价值不可估量。只是这样名贵的画作,又怎会在小女手中?莫非……”宋进贤怀疑地看了宋初一眼,迟疑道。 “老臣虽年迈愚笨,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刑名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宋进贤的话,毅然开口道。他专注画作五十余年,画作一眼便可认清真伪,又岂会认错? 宋进贤不由得望向仍旧安安静静地坐在原位的宋初,希望她能解释一下。他当然不相信宋初会拿出一副前朝真迹,但他更不敢质疑刑名的决断! 宇文乾更是惊讶。没想到这小丫头当真有几分心机,更难得的是胆大心细。若心机,胆量二者哪怕少了一分,便断断做不来这样的事。前一 秒他还在想着如何帮她解围,下一秒她却给了自己一个这样大的惊奇。看这小丫头年龄不过是十五岁,能有这样的心机已是不易。 此刻宋芊芊的美丽面容已经变得扭曲起来,再也不复一刻钟前的从容优雅。她做梦也没想到,那竟是一副前朝真迹!她刚刚将那画作全盘否定,此刻却是分明在自己打自己的脸一般,生疼生疼的! “芊芊,还不快跟你四妹认错?”大夫人被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强自镇定了一下,冷静开口。”你只是学了几年皮毛,如何便敢胡言乱语,藐视前朝遗作!” 余光扫过众人或是惊讶,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宋芊芊心中怒火万丈,只想要将这小贱人撕碎才罢休!转过头不忿地看了一眼宋初,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大夫人沉声道:“芊儿,还不快认错!” 这声音不大,却极有穿透力,竟是一下便将宋芊芊唤醒。她蓦地明白过来,现下里达官贵人都在盯着她看,等着她犯错的更是数不胜数,若是她连这一点小委屈都忍受不下,将来便要如何母仪天下?恐怕在场的宇文厉和宇文乾就会对她 失望,更不要说今天没能到场,一向受宠的太子宇文穆! 心思流转间宋芊芊已经想清楚利害关系,缓缓垂眸。再次抬起眸子的时候已然是眼中含泪,楚楚可怜。 “是大姐唐突了,还望妹妹莫怪!”宋芊芊长睫扑闪,似乎眼泪马上就要落下一般,真是我见犹怜,几个在场的官宦子弟已经看得呆了。 当事人宋初眨眨眼睛,似乎是不大敢相信眼前的这幅场景一般。 “姐姐如此大礼,初儿如何受得起。”宋初顿了一下便站起来行礼,“妹妹从未怪过姐姐。妹妹只是小小一个庶出,如何受得这样大的礼?姐姐快起来罢!” 宋初虽是这样说,却丝毫不见扶宋芊芊起来。 宋芊芊僵着道歉的姿势顿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宋初心底冷笑一声,宋芊芊,你除了装可怜,还会什么? 在座的已经有女眷看不下去了。看那宋初身板瘦小,穿戴也还不如宋芊芊身边一个大丫鬟,一定是平日里没少受长姐的气,看来传闻相府大夫人善妒的事并不是空穴来风。 京城无聊的贵妇们的嘴舌最是厉害,此刻的场景更是已经在心里 编排了无数次,已然蠢蠢欲动起来。 “初儿心胸宽阔,定不会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的。”大夫人已经将情绪隐藏得极深,慈眉善目地对着宋初一笑,“初儿快别光站着了,坐我身边来!” 大夫人已经开口,两人自然不好再僵持下去。宋初便淡淡地道:“姐姐,是妹妹没有提前说明与你,不怪你的。” 在旁的宇文厉清清楚楚地在宋初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嘲讽,不由得勾起唇角。 这丫头,有几分意思。若是嫡出该当前途无量,可惜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出,始终上不得台面。他要想完成自己心中的宏图霸业,须得借助相府嫡女的力量,方有可能。何况宋芊芊的确美貌,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无法忽略的一点。 现下不急,一步一步来。宇文厉如同一头野兽一般,耐心地等待着。父皇身体尚好,他还有很多时间拿来谋划。谁又能够想象得到他人眼中知书达理,玉树临风的宇文厉其实是个大野心家呢? 宇文厉看着宋芊芊美丽的身影,仿佛是看见了宋家已经助自己登上皇位的那一天一般,不由得在心里无声地狂妄大笑。 第9章 小小庶出 在女儿的及笄礼上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宋进贤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微微皱起眉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已经就坐的宋初,宋进贤脸上堆起往常一般谦恭的笑容:“诸位,请!” 宴会中大夫人余光瞄了一眼宋芊芊。宇文厉显然对面前的相府嫡女很有好感,正在和其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宋芊芊倾国倾城的脸上带着些羞涩的酡红,显得愈发的迷人。宇文厉几乎看得呆了,目光好似要黏在宋芊芊身上一般。 宇文乾看起来也并不讨厌芊儿,俊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只是今日最重要的太子没有来,大夫人心中不由一阵遗憾。在她看来,太子登上皇位的可能性极大,正是宋府最理想的夫婿。微微叹了口气,大夫人转眼却看见她身边冷冷清清、自顾自地用饭的宋初,唇角微微勾起,眼中含了一丝嘲讽和厌恶。 小小庶出,不自量力! 宋初却仿佛偏偏知道大夫人在看她一般,突然转过脸对着大夫人微微一笑,心中波澜不惊。 “母亲,初儿给您夹些菜。” 大夫人怔了一怔,这宋初,似乎和原来大不一样了。周身的气质竟像是哪家的嫡出大小姐 一般,不禁让人心中生疑。但此刻不是问话的好时机,大夫人压下心中的疑惑笑道:“初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大夫人虽保养得宜,脸上也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笑起来的时候皱纹随着眼周扩大,给人以慈祥温和的错觉,然而那飞扬至太阳穴的眉梢和动也不曾动过的眼神正暴露了她阴毒的个性。大夫人笑得欣慰,似乎是真心疼爱宋初一般。但宋初夹给大夫人的饭菜,大夫人竟是动也未曾动过。 她前世竟会以为大夫人和宋芊芊是真心对待她,当真是瞎了眼睛,被猪油蒙了心不成! 望着宋进贤看向宋芊芊时的满脸疼爱之情,宋初心中再无波澜。经过了前世的事情,她再明白不过,宋芊芊只是宋进贤官途上的一颗最为得力的棋子,若是有一天这颗棋子不能够再发挥应有的作用,他会立刻将棋子弃掉,毫不留情! 及笄礼结束后众人纷纷散去,宇文厉依依不舍地向宋芊芊告别,极大地满足了这位相府嫡女的自尊心。宇文乾则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宋初离去的方向,摇着手中折扇潇洒离去。 及笄礼之后的第二日,府中四小姐,在及 笄礼上送了大小姐一幅前朝真迹的事已经开始在府中悄悄地流传开来。不管在什么朝代,女人八卦的本领都不会有丝毫的减弱,很快人人相传,宋芊芊母女不免暗中恼怒不已。 现下府中最淡定的,就是眼前的“罪魁祸首”,宋初了。 “四小姐,请吧。” 老爷派来“请”宋初的丫鬟——夏菊对着宋初毕恭毕敬地道,压下了眼中的惊诧和惋惜。 大小姐昨日及笄,怎受得了在众人面前被一个一向没什么名堂的丫头抢白的气?自然是到老爷那里哭诉一番。老爷一向是偏爱大小姐的,如何不会依她!看来这次眼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四小姐怕是要吃亏了。 宋初一向默默无闻,没想到今日竟然敢在众多王公贵族面前给大小姐难堪。府里的丫头们现下里都是议论纷纷,她一个孤家寡人,怎能和大夫人和大小姐抗衡!莫非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 宋初淡淡一笑,声音平稳:“我知道了。”不见丝毫惧意,宋初心中反而有着隐隐的期待和兴奋。 宋进贤的屋子里装饰得极其大气,几幅极有名气的山水画更是证明了屋子主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装饰虽名贵,却并不多,只有寥寥几件,很难从这几幅画中推测出宋进贤的喜好。 仅仅从书房装饰中便可推断出,当朝宋相是个喜怒不形与颜色,心机深沉之辈。宋初虽表面淡定,内心却又多了几分忌惮和小心。 重活一世,宋初现在对很多事情看得无比清楚明白。现在袅袅婷婷地立在宋进贤身边的,不是宋芊芊又是谁? 宋初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父亲。”宋初含笑唤道。 宋进贤父女俩仿佛现在才发现宋初一般,转过身来。宋芊芊手中还拿着自己送她的那幅画,微微泛白的指尖表明了她此刻的愤怒。 “初儿,为父想不明白,这幅画你是从何处得来?”宋进贤看着面前诚惶诚恐的庶女,压下心中的愤怒,尽量放缓了声音。只是皱紧的眉将他不悦的情绪表露无疑。 宋芊芊心中冷哼,宋初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能从哪里得来这样珍贵的画作?只怕是见财起意,凭着相府女儿的身份从哪里骗来的也未可知。 宋初仍然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很不想回答的模样。 余光瞟见爹爹的浓眉皱得更紧,宋 芊芊心中得意,面上却是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 “姐姐今日绝不是要故意贬低妹妹,只是实在不知这样珍贵的画作妹妹是从何处得来?若是妹妹一心只为了面上添光却给相府抹了黑,只怕对爹爹之后的前途也是有妨碍的!” 宋进贤是科举出身,做官之前很有一段穷苦日子,因此最怕的就是对他的官途有所妨碍。宋初这幅画若是真是偷的,恐怕被偷的人家必定不同寻常,岂不是要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眼见宋进贤的脸沉得能够滴出水来,宋初只是不肯开口说话,仿佛更加害怕一般。 宋芊芊见到宋初的表现,更加验证了她心中所想。宋芊芊想也不想,得意地张口道:“妹妹,这幅画你是从何处偷来的,大可将实情告诉父亲!父亲对你一向十分宽容,想必也不会责罚你的!” 宽容?若是宽容,何至于将她叫到此地逼问! 宋初脸上波澜不惊,只是微微抬高了下颚,挑了挑眉梢。 “姐姐,你怎能如此说初儿?初儿虽然不才,可是也不会去偷别人家的画作。何况初儿整日呆在家里不曾出门,就连相府也没有出过几次,又怎会偷来画作?” 第10章 临摹画作 宋进贤脸色阴晴不定。 最终宋进贤道:“初儿,你既说你不是偷的,那你又是从何处得来?” 宋初淡然地行了个礼,利落地跪下道:“爹爹饶恕了女儿的罪过,女儿才敢说。” 小贱人,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给自己争取一顶保护伞。宋初若真是偷盗来的,难道父亲还真的不去责罚她?未免想得太天真了!宋芊芊心中得意地想着。 几天不见宋初,倒是涨了不少本事。宋进贤不置可否,慢慢道:“你且说来听听!” 宋初抬起头望了一眼美如天仙却心思歹毒的嫡姐,平静地道:“事已至此,初儿也不能再瞒着爹爹了。那幅画作,是女儿临摹的。” “怎么可能!”宋芊芊差点尖叫出声,脸上有种近乎扭曲的恶毒,“你从小就没有老师教琴棋书画,怎么可能临摹得来如此精妙的画作!你撒谎!”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在这相府里,从来没人能够超过她一分一毫,琴棋书画她一定是最优秀的!宋芊芊死死地盯着那幅画,一定是她背后之人做的,一定是! “姐姐,你得知妹妹没有偷画,便怎的如此失望! 莫非你是盼望着初儿送给姐姐的这幅画作是偷来的不成?”宋初静静地看着宋芊芊,冷冷地道。 宋芊芊自知失言,委屈地看向一直未曾出声的宋进贤,希望一向偏爱她的父亲能够为自己讨回公道。 “父亲,女儿何曾……” “好了!”宋进贤有些不耐地打断了宋芊芊的哭诉,“初儿,你说你是临摹来的,你又如何能够证明?” 宋初淡淡地微笑着,“父亲说的不错。这样昂贵的画作,初儿怎可能见过真品?只不过是凑巧见过仿品罢了。” 宋进贤微微点头,他自然不相信眼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庶女能够拿出钟伦的真品。 “姐姐及笄,是大大的喜事,姐妹们都送了礼物以示祝贺,初儿自然也想给姐姐送点什么。”宋初继续说道,“只是初儿囊中羞涩,绣技又是顶拿不出手的,便想到了临摹这样一幅画作来送给姐姐,姐姐说是初儿练习的草纸其实也不为过!” 宋进贤浓眉似乎舒展了一点,取而代之的是惊讶。 “至于邢大人为何将画作认成是真迹,我想是因为邢大人也没有见过真迹的缘故吧。”宋初平静 地道,“所以今日的事要怪,爹爹就怪初儿把,是初儿一心想要讨姐姐欢心,却做出这等不妥当的事来。” 偌大的房间里一时间静悄悄的。 宋初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一般,认真地打量着宋初。眉眼虽然远远没有宋芊芊来得精致,却也算是别有一番清冷的韵味;何况话语间竟透漏出一丝不属于十五岁少女该有的睿智,更是让宋进贤刮目相看! 宋初沉静地低着头,心中却飞快地思考着。 重活一世,再也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宋进贤了。宇文厉求娶宋芊芊,宋芊芊不愿嫁,父亲便让她去嫁。因为她是庶女,所以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后来宇文厉越来越开始展现出争夺皇位的优势,那时候她的父亲似乎才想起来宋初也是他的女儿,才和她有了联系。 此时此刻,宋进贤必定是在衡量她能够给他的前途带来多大的利润,是否能够成为一枚有用的棋子。宋初到底是否有这样顶尖的模仿技巧,宋进贤今后一试便知。宋初心中冷笑,所以宋进贤现在无论如何也不会责罚她,宋芊芊或许要失望了 。 “起来吧!”宋进贤出声道。 这样就放过宋初了?宋芊芊暗中咬碎银牙,面上却不得不端出一副温和端庄的笑。 “四妹,是姐姐错怪你了!姐姐只怕妹妹一时想不开做错了事情,并没有别的意思,四妹一向心思细密,还望不要往心里去!”宋芊芊轻声道,眼中故意含着的恳求让宋进贤的眼神不由得闪了闪,想起长女平时万分柔顺的好处来。 皇上和他并不十分亲近,他以后的官途还要从眼下的几位皇子下手。 “好了,芊芊也是一片好心,初儿不会往心里去的!”宋进贤一挥袍袖,“你们都先回去吧!” 两人恭恭敬敬地答了“是”,轻轻地退出来。 宋初心中冷笑。心思细密?分明就是在说她心眼狭小,容不得人!她若是还是前世的那个宋初,说不定还真的会以为宋芊芊是在夸赞她。真正心眼狭小容不得人的,明明就是她眼前那个美若天仙的嫡姐,宋芊芊! 云晓得了宋初在老爷书房的消息,就一直在书房不远的地方候着。远远地看着自家小姐平安无事地从老爷书房走出来,云晓赶紧快步迎上去 。 “小姐……” 眼见云晓眼中的担忧一览无遗,宋初仿佛安慰她似地启唇笑了一下,轻声却又平静地道:”我没事。” 眼见宋初不愿多讲,云晓转而又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小姐,我刚刚见了大小姐院子里的王嬷嬷。”云晓掩着嘴轻笑起来,“王嬷嬷的脸被打得像是猪头一般,亏她还敢出来见人……要是我,早就躲得远远地哭去了!” 王嬷嬷何等精明的人,怎会被掌掴之后还敢出来张扬?分明就是背后有人让她出门罢了。不用想她也知道,现在全府怕是都已经知道了四小姐行事泼辣,动辄殴打府中的老人的事迹了! 宋初唇边的笑意慢慢地消失,缓声而又坚定地道:“云晓,恐怕我们以后要多加小心了。” 云晓疑惑地望了一眼宋初,不明所以。 宋初也不多加解释,撩起帘子慢慢走进屋子里。今日的事情表面上是她赢了,但也将她置于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虽说宋进贤已经有些注意到了她的价值,但若是真的到了弃卒保帅的时候,宋进贤定会毫不留情。大夫人手段了得,她以后一定要处处小心才是。 第11章 迁入新居 门口一阵喧哗,云晓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曹主管,您怎么来了!” 曹川?宋初的记忆中浮出一个矮矮胖胖的身影。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曹川和宋芊芊母女俩的关系可谓是异乎寻常的好。前世的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似乎两人都是吩咐曹川完成的。他虽然表面上效忠于宋进贤,可是实际上早就已经被宋芊芊母女两个掌控了。 如果能将曹川收归己用,岂不是等同于断掉了宋芊芊母女俩的一只臂膀?宋初心中一动。 现在的她虽尚还弱小,但是收拾这样的人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前世这种人她见识得实在太多,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可以为了任何人效命。宋初缓慢地弯起唇角,冰冷地笑了起来。 宋初心中打定主意,快步走出去。 “曹主管,”宋初脸上带着些许端庄的笑意,“您可是大忙人,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又转过头吩咐云晓,“快请曹主管进去,泡杯好茶给曹主管。” “不必了!”曹川肥胖的脸上带着三分笑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宋初。“四小姐,老爷说了。这里虽然幽静 ,却是有些潮湿了,不大适合居住。老爷命人将淑兰院打扫了一下,四小姐看什么时候搬过去比较合适?” 宋初一眼瞟见曹兰身后跟着的几个汉子,不由得微微笑起来:“曹主管连人都已经找来了,又何必问我?” 曹兰一怔,脸上的肥肉有些不安地抖动了两下。他的确是自作主张了一些,但这毕竟是老爷的意思,想必宋初也不会拒绝。 明明面前只是一个刚及笄,甚至连亲生母亲都已经去世了的小娃娃,他却总有种面对府中的大夫人的感觉,一样地深不可测,让他心中生寒。 曹兰谦卑地低下头,解释道:“小姐莫怪,这也是老爷安排好的。老爷道是四小姐虽然思念四姨娘,可也莫要伤心过度了。想着让小姐尽快换个新居,赶快的高兴起来才好,淑兰院如今风景正美,小姐去了定然不会失望的。” “这样也好,我便要多谢曹主管了费心。”宋初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似乎闪着微微的笑意,“曹主管,请便。” 他方才放下心来,转头对着身后的汉子道:“都小心着点儿,免得碰坏了四小姐的东 西!” 身后的汉子们答应着,曹川的手心里突然被塞进来一个硬硬的东西。熟悉的手感让他一怔,随即收入袖中,讨好地对着宋初笑起来。 “四小姐,这怎么使得……” 宋初眼眸亮如明星,竟使人不敢直视:“曹主管只管放心拿着就是了。平日里也没少让主管费心,这只是小小的谢礼罢了。” 曹川喜笑颜开,“哪里哪里,日后若是有需要奴才去做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奴才必定竭尽全力。” 云晓无意间望见,心里不由得暗暗吃惊。小姐的月例早就被暗地里扣得不剩什么,平日里想要加个菜都是捉襟见肘,现在怎么拿得出银子来给曹主管? 宋初微微一笑。四姨娘去世前给她留了一小笔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必要的打赏还是省不得的。尤其是这样得力的奴才,看似卑微,实则手眼通天,本事不容忽视。 曹川办事速度的确极快,也难怪宋进贤将他看的很重。两个时辰之内已经将新居收拾得妥妥帖帖,安排宋初住了进去。 搬到新居,云晓兴奋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 擦拭过一遍,她却连半点喜悦的心情也无。这宋府表面上平静无波,可是谁知道此刻又有多少眼睛在暗中盯着她呢? 宋初缓缓推开窗户,定定地看着窗外的一棵桃树发呆。 正在干活的曹川从窗外对上宋初的目光,只觉得一向不受宠的四小姐竟给人一种清冷高贵的感觉,不由心里一跳。这相府,恐怕又要不平静了。大夫人定不会容下她,只是不知道这年方十五的四小姐又要怎样应对? 曹川想着,满脸堆笑向前道:“四小姐,按惯例您身边是该有四个大丫鬟服侍的。您什么时候有空去挑,还是我替您挑了送来?” 宋初扬起细细的眉毛,淡淡地笑了笑。“我一向是信得过曹主管的,这些事情我也不懂,还是交给您替我打理吧。” 曹川心中一喜,恭声道:“是。” “小姐……”眼看着曹川走远了,云晓有些急切地道。小姐莫不是糊涂了,怎能把这样大的事情交给没打过交道的曹主管? “无妨。大夫人想要在我身边安插人手,有的是手段,咱们防不胜防,还不如卖给曹川一个人情。趁此机会 正好也让曹川也看清楚,站在谁的身边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宋初神情冷下来,淡淡地道。曹川吃硬不吃软,她的手段必须要让曹川见识到才行。 傍晚时分曹川果然遣人送了几个丫鬟来。 领头的丫鬟显然对府里的事情了如指掌,一进门便笑道:“四小姐,奴婢是府里的翠竹。曹主管说是让您挑些可心如意的,便遣了我们来。” 宋初笑笑,温和地道:“那我可要多谢谢曹主管了。” 宋初一排看去,丫鬟多是面生的,便看着挑了几个看起来机灵一些的,留在屋子里。 结束的时候翠竹却不肯走,对着宋初拜了一拜道:“曹主管说了,翠竹今日若是没有被小姐挑上,今日也就不用回去了!” 宋初怔了一怔。 没想到她竟会主动提出来留在自己身边,不晓得这有是谁的手笔呢?宋初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不管是谁,这样的一个大礼她笑纳了。 “那你就留下来吧。” “是。” 宋初看着这一排面生的面孔,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规矩,便让她们先散了。调教人的事儿,须得慢慢来。 第12章 丫鬟云锦 与此同时,宋芊芊精致的屋子里却是一片狼藉。名人书画,前朝瓷瓶……散落了一地,不时有碎裂的声音传来。 宋芊芊此刻脸上是从来没有人见过的狰狞,再也不复人前的端庄温婉。明明只是一个卑贱的庶出,爹爹竟然会对她另眼相看!明明她是天命之女,明明她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那贱蹄子有什么,凭什么敢这么做! 这贱人自从上次被爹爹打了以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竟也敢学起大家闺秀的做派来。更让她气愤的是,她竟然做得丝毫不差!她怎么能?她怎么敢!宋芊芊的威严,绝不容许他人挑战! 如果不是她,她又怎么会被爹爹训斥!脑海中再次想起今日在及笄上的丢脸的一幕,宋芊芊心中不由得怒火万丈,却根本没有反思自己是否做得对,也根本没有意识到她今天的气愤全都是因为她对宋初毫无理由的打压引起的。 一个面生的小丫鬟轻手轻脚地走来给宋芊芊收拾东西,生怕哪里做得不周到使得大小姐生气。宋芊芊不经意间瞟了小丫鬟一眼,脸色却更加阴沉起来。 这贱人,长得居然和宋初那个贱蹄子有几分相像! “你是新来的?”高高在上的美丽的大小姐 眉梢也不曾抬动,淡淡地问道。明明是普通的一句话,不知怎的小丫鬟却感到了一丝危机,想到了刚进府的时候姐姐曾经告诫过她的话。 府里的大小姐,可不是个简单的货色,莫要与她有更多的接触! 小丫鬟忐忑不安地道:“回大小姐的话,奴婢是上周来的,今日该着奴婢在屋里服侍您。” 宋芊芊唇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微笑。“服侍?”她转过头,发上那支冰冷的金钗上闪过一丝寒光。 “既然是要服侍我,,又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到我身边来。”宋芊芊微笑得近乎完美,小丫鬟的身躯却是瑟瑟发抖。 “小姐……”丫鬟猛地朝着宋芊芊跪下,“小姐,是奴婢的错!求您饶了奴婢吧!” 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她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快感。就好像,此刻跪在地上的人不是这个不知名的丫鬟,而是宋初一般。 “起来吧。”宋芊芊有些厌恶地轻轻抚了抚手,曼声道:“我看你倒是合我眼缘。从今以后,你就在我身边近身服侍,升为一等大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叫云锦。”不知怎么的,云锦心中极不踏实,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一般!明明是喜事,可她身上只觉得寒意阵阵。 宋芊芊诡异地一笑。云锦?倒是一颗好棋子,也许关键时刻还能发挥点儿作用…… 宋初早早地起来梳洗。前世里她的祖母林氏尽管对她不冷不热,但是心里对她还是很维护的。宋进贤一向对祖母敬重有加,因此她在嫁给宇文厉之前,也算是得了林氏的多次庇佑。 宋初也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报答祖母。只是后来她嫁出没多久,祖母就去世了,根本没来得及好好报答她。 也许,这一世她可以稍稍弥补一些吧。宋进贤轻轻叹息,唤了昨日新来的丫鬟进来。 “我今日要去见祖母,给我挑件庄重些的衣服。” 小丫鬟还算机灵,没多久就拿了一件暗红的来。宋初瞟了一眼,虽然颜色有些显老,但就这样她也已经很满意了,便点了点头。 “就这件吧。” 她没什么华丽的衣服,每年府里的布料发到她这里的时候都只剩下了几匹早已过时的旧料子。能有这样一件上得台面一点儿的衣服,宋初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和云晓走在路上的时候不断有隐晦的打量的目光,宋初仿佛不觉一般坦然地走在路上。 迎面一 个和她梳着一样发髻的女孩子撞入她的视线,满脸敌意,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是二夫人的大女儿宋蓉,宋初心下了然,前世宋蓉帮着宋芊芊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看来这一世还是要与她为敌了。 “呦,这不是四妹吗?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宋蓉似乎不好意思地掩嘴一笑,“对了,我忘了,昨晚四妹在宴会上大放光彩,就连大姐都要让你几分呢,当真是让人羡慕啊。” 宋初沉默,心中冷冷一笑。不愧是二夫人的女儿,将二夫人的心机和嘴皮子学了个十成十。可是二夫人和宋蓉到底是低估了大夫人的狠心程度,最终宋蓉也只是被草草嫁给了一个花心的将军,根本不得宠爱。 把自己磨得再锋利又怎么样?不还只是一把只能被人利用的刀。等到没有用处的时候,又有谁在乎呢? 云晓见到小姐不说话,心中大为着急。眼见二小姐不怀好意,若是出了什么事,谁能担待得起! 宋初垂下长长的眼睫毛,随手自身边轻轻拈来一朵粉色花瓣。 “二姐看见了吗?这花儿是爹爹专门从南疆移植来的。据说只能开一周,闻之可令人忘忧,但是一周之后就要凋谢。” 宋蓉闻之不免 有些诧异,更多的却是不耐。 “没学问还敢学大姐咬文嚼字,当真不嫌丢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花儿最美丽的时候甘愿被人利用,一旦过了最美丽的时辰却要沦为花泥,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宋初低声道,表情惋惜,好像是在说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一般。 宋蓉神色大变。 她一向和宋芊芊十分交好的样子,可实际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没错,她及笄了,自然要为自己做打算。大夫人承诺了可以让她好好选择,这也是她心甘情愿成为大夫人的棋子,为大夫人做事的原因。 没想到,这个宋初不显山不漏水,却是轻易地看穿了她的想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蓉声音里强行压制着怒火,还有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恐惧。她转身走得极快,似乎连和宋初说话的目的都忘了。 宋初望着宋蓉的背影,淡淡一笑。她只是好心给宋蓉提个醒而已,至于信与不信自然要由宋蓉自己做决定。究竟是给他人做棋子,还是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宋初相信宋蓉一定会选择后者。 她不相信宋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旦在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也许在未来就会出现重大的变数。 第13章 初见祖母 云晓上前细心地给宋初整理了一下衣襟,宋初朝着云晓一笑。也许,现在的她只有云晓可以相信了。 大老爷去世后林氏就一直住在宋府的东南角,平时整日里吃斋礼佛,与外界也没有了太多的来往。只是昨日突然唤了小丫鬟来请宋初明天来她这里用早饭,想必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要单独和宋初说。 宋初神色平淡。该来的始终都会来的,况且林氏也并非是什么恶人,相反却对她颇多照顾。这一世,她一定会偿还林氏对她的慈爱之情。 走进大殿的时候一股厚重的香料味道扑鼻而来,这是只有常年礼佛的人才能有的味道。宋初微微有些晃神间两个精明的嬷嬷上前,恭恭敬敬地道:“四小姐来了。” 看来林氏已经在等她了。宋初沉静地朝着两位嬷嬷点点头,笑道:“两位有心了。” 四小姐出落得也是越发标致了,虽比不上宋芊芊貌美,但却自有一种沉静的气质。两位嬷嬷心中暗暗点头,嘴上越发谦虚:“哪里,小姐可是折杀老奴了!” 林氏正在镜前挑选簪子,闻言笑道:“初儿,快来帮你祖母挑一支来!青桃总喜欢给我用这样鲜艳颜色的簪子,倒好似是和你们这些年轻人争艳似的。” 一屋丫鬟都轻笑起来。宋初笑着上前挽着林氏的胳膊:“祖母说 哪里话,您可一点都不老!” 青桃朝着宋初福了一福,笑道:“四小姐您看,青桃可没有用很是鲜艳的簪子,这沉金的簪子再适合老夫人不过了。” 宋初似是随意一般拈了另一支簪子:“祖母不喜欢那个,试试这支小叶紫檀木的!” 这簪子上的花纹繁复而不并不显得多余,触手温润,一看既不是凡品,宋初一眼便喜欢上了这支。林氏接过簪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初儿眼光一向不差,今日就用这个吧!” “我让厨子今早做了几样时兴的糕点,等会让青桃去拿了给你尝尝!”林氏转而说道。 宋初心中舒了一口气,暗道她应该是押对宝了。顺从地跟着林氏净了手,边吃饭边说起闲话来。宋初对林氏还算是了解,没几句便将林氏逗得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饭罢,林氏看似不经意地说道:“我老了,有些年轻人的玩意也用不到了,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倒不如给了你们。青桃,你去将那些个琉璃镶银的簪子拿出来,赏了四小姐罢!” 宋初连忙站起来推辞,“祖母,这可怎么使得?” 林氏笑起来。林氏本就生得慈眉善目,此刻笑起来更有几分慈祥的感觉。她示意青桃去拿,随即转头说起别的话题来。 这是祖母执意要给她了。说起来 也不是什么太过值钱的首饰,宋芊芊那里这样的首饰也不知有多少。宋初便含笑应了,陪着林氏讨论起绣花的样式来。 临走林氏突然道:“初儿有空多来陪陪祖母,可莫要嫌弃祖母啰嗦惹人烦!”宋初心中一暖,心知得到了林氏的承认和保护,心头竟泛起酸涩来。 宋初的眼眶罕见地有些发红,低声道:“谢谢祖母。” 傍晚时分,青桃竟然主动找到宋初得住处来。 宋初有些意外,她是林氏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没想到竟然会亲自来给她送簪子。青桃放下手里古色古香的小盒子,笑吟吟道:“老夫人说了,那琉璃簪子是老夫人年轻时候最爱之物,还望四小姐常常佩戴它。” 宋初神色如常:“这是自然,我也正想着要如何沾一粘老夫人的福泽呢。” 青桃大有深意地一笑,福了一福道:“四小姐,如此奴婢便先回老夫人那儿了。” 宋初含笑示意丫鬟向青桃手里塞了块银两。青桃不动声色地受了,转身离开。 宋初想着青桃临走时说的话,陷入了沉思。云晓着急道:“小姐,青桃姐姐平日里惜字如金,断不会莫名其妙地说那句话。想来会不会是有什么深意在?” 宋初忍不住笑了笑,轻轻点了点云晓的额头。 “不错,终于开窍了。” 宋初沉思着 ,打开了青桃放在桌上的小盒子。里面果然放着两支闪闪发亮的簪子,一支是今日青桃所拿的沉金簪子,沉沉的手感透出一股富贵大方的气息;一支便是青桃特意强调的琉璃镶银的簪子,琉璃做成桃花的形状随着日光的变幻而不断流出各种颜色来。 宋初将簪子取出的时候方才发现装簪子的木盒仿佛分外沉重,不由得大为惊讶。转念一想,宋初便将盒子轻轻拆开来,露出内里的夹层。 宋初和云晓,俱都惊呆了。 金灿灿的金子在灯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刺得宋初眼睛一酸。果然,祖母最懂她。 现在的她,最缺的正是金钱。月例根本不够花销,何况她的月例在没有搬来之前一直是被克扣的。现在的宋初如果说最想要什么,那一定是钱! 宋初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忍不住笑了。 第二日早晨小丫鬟给宋初梳头的时候宋初便拿出那支琉璃簪子,让小丫鬟给她插在发上。既然祖母已经这样说了,无论如何她也要戴上。 刚刚梳妆完毕,便见青桃来请宋初。宋初一怔,青桃落落大方地笑道:“老夫人昨日听老爷说咱们的四小姐临摹的功夫是一等一的,便遣了奴婢来请小姐。老夫人那儿存着几本前朝的佛经,四小姐若是能够临摹了挂去咱们的祠堂,那可是大大 的功劳一件!” 宋初推辞道:“青桃姐姐,只是不晓得我的字是否能入了老夫人的青眼,若是抄毁了……” “那也无妨,只当是平时练字消遣。”青桃像是早已得了老夫人的嘱咐,含笑说道。 宋初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有着十成的把握。先不论她的字本身如何,前世她可是苦练了十年的临摹功夫。当年宇文厉为了夺取皇位,多次伪造文书,甚至伪造皇旨。仅仅是因了他一句为难的话语,她寒暑不懈,整整苦练十个年头。 她双手可写梅花篆字,意境极高;况且临摹画像,字迹无一不相像。宋初点点头,便净了手随着青桃一同出去了。 还未进林氏的房间,便看见两个丫鬟小心地打着帘子,宋芊芊小心地从门槛上迈过。抬起眼看见是宋初,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温婉地笑道:“妹妹怎么也来了这里?” “我来给老夫人抄佛经。”宋初云淡风轻地答道,却在下一秒看见了宋芊芊发上插着的那只簪子。 那支簪子,和她发上的一模一样。都是通透的琉璃制成,只不过一个镶银,一个镶金。宋芊芊簪子上镶着的那抹亮闪闪的金,亮得晃眼! 宋初垂下头,心中了然。原来老夫人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诫她,嫡女就是嫡女,庶女就是庶女。嫡庶之别,永远不能跨过! 第14章 初进私塾 “大热天的,仵在外面干什么?有事就进来吧。”大夫人眼带厌恶地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两人,不紧不慢地端起上好的碧螺春抿了一口,不咸不淡地说道。 二姨娘像是没听见大夫人话里的厌恶一般,扭着水蛇腰走进来,看似不经意一般地打量了一下屋里新增的装饰,心中便添了少许醋意。南方那蛮子这次来送了老爷不少好东西,她稀罕得紧,大部分却都被老爷拿来了大夫人这里。三姨娘紧接着走进来,妆容精致,淡红洒金的裙子衬得整个人都鲜活了许多,腰身细得不盈一握。虽说一看便是刻意打扮过的,但生过三个孩子的人身形仍是毫不走样,到底刺痛了大夫人的眼。 “哎呦呦,这西洋摆件我求了老爷许久老爷都不舍的松口,原来是送到姐姐这儿来了……”三姨娘一进门便心直口快地嚷嚷起来,二姨娘更是脸色阴沉,狠狠地瞪了一眼三姨娘。 三姨娘眼见形势不对,讪讪地笑了两声,站到了二姨娘背后。 大夫人命小丫鬟上了茶,只等着两位开口。二姨娘是个沉得住气的,倒也不急着说话,只是拿起茶盏盖子慢慢地撇去杯中 的茶末儿,用余光撇着大夫人的神情。 三姨娘是个沉不住气的,见两人像是哑巴了一般不说话更是着急,只是这话儿直接问了却显得突兀。只好把话题绕来绕去,眼见大夫人露出不耐的神情才问到关于宋初的事情上来。 “要说宋初也是老大不小了,怎的行事便如此莽撞。要送这样一幅珍贵作品也不预先通个气儿,贸贸然便拿出来,也难怪大小姐一时猜不出。” 因着宋芊芊及笄的事儿,大夫人这几日心中本就郁结,听了这话儿更是气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痛,没好气地道:“说到底是四姨娘管教不严,一心只放在没要紧的事上,才出了这等幺蛾子。你等若是仔细教导了女儿,也好教我放一半的心。” 二姨娘只仔细观着大夫人的神情,便已得了想要的答案,至于大夫人话里话外说她们二人狐媚老爷全不在意。三姨娘讨了个没趣,倒也没脸坐在这里。两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告辞。 看着两人消失在门外,宋芊芊阴沉着脸自隔间里出来。大夫人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只声音里还是有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恨意:“不是她们。” “一日不 揪出宋初背后那个人,我便一日寝食难安。”宋芊芊将头埋在大夫人肩上,低低地说道。大夫人眼中满是宠溺和怜惜,“好孩子,你看你最近又瘦了不少。这件事放心交给娘就好,娘一定不会让你吃亏。” “夫人,曹川在外面候着呢。”大夫人身边的绿意匆匆走进来,含笑说道。 “让他进来。”宋芊芊连忙从大夫人肩上抬起脸来,大夫人又恢复了以往的端庄气度,整了整略有凌乱的衣摆说道。 “夫人。”曹川进来先是行了个礼,“老爷说了,让四小姐进府中的私塾念书。” 气氛凝滞了几秒,大夫人拿起茶杯却发现手在微微地发抖,只好又将茶杯放下,平了平有些紊乱的呼吸才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不可能,我绝对不同意!”曹川方才走到门口,便听得大小姐在屋里大声道。曹川苦笑一声,大夫人倒是有心计有能力,只是小姐却有些太过骄纵了,日后未必如愿。四小姐虽是庶出,样貌平平了些,但论气度心机却绝不亚于大夫人。 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的,不仅仅是宋芊芊母女两个。 云晓张大嘴巴,连问了两次才 敢确认这是真的。她家小姐也能进私塾跟着那些个学问渊博的夫子读书、做事,这是她做梦都不敢相信的事。 宋初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地道一句“知道了”,便命人赏了曹川。曹川再次咂舌,以前怎么没发现府中还有一位这样深藏不露的小姐呢? 第二日宋初走进私塾的时候时辰尚早,夫子还没有来。宋蓉独自坐在靠里的窗边背诵昨日夫子教过的文章,听得脚步声还以为是宋芊芊,欣喜而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地笑着转过头。 竟然是宋初。宋蓉不禁沉下脸来,刚刚刻意做出的笑容全然消失不见。 “呦,原来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四妹。”宋蓉毫不留情地挖苦道,“据说四姨娘大字不识一个,想来今日便知这消息的真假了。” “二妹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了。”宋芊芊掩嘴轻笑一声,“四姨娘唱戏文那般行云流水,想来识文断字必然不在话下。” 这般言语挑拨无非是想让宋初闹起来,在夫子眼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宋初冷笑,这样的伎俩她还不放在心里。直接无视了宋芊芊和宋蓉不怀好意的讽刺,宋初径直选了个位 置坐下。眼见夫子进来,两人也不好再说下去,只是都坐得离宋初远远的,生怕沾了宋初的霉运一般。 王老夫子字若愚,世人称其王若愚。正所谓“大智若愚”,王老夫子在江南一带颇有贤名,做得一手好文章,言辞常常出人意料又意味深长。宋进贤能够请了这样一位老师来,可是花了大价钱和大力气的。 宋进贤昨日已和他打过招呼,因而看见宋初他也只是仔细地看了一眼,并没有丝毫惊讶。眼见娇滴滴的小姐们陆陆续续地坐好,王若愚咳了一声,便拿起书本开始授课。 宋初认真地听着,时不时便拿起笔在书中记上两句。为了不引人注意,宋初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了她最不擅长的行书。 王若愚讲得出神,起初并未注意到宋初。授课间隙看到宋进贤今日新送来的小姐听得认真,便有意看看宋初功底如何,走到宋初桌旁准备提问她几句。 其余的人一怔,都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来。王先生的严格是出了名的,若是晓得了宋初一字不识岂不是要气得翘起胡子来?宋芊芊美眼中流出几分讥讽笑意,只等着看宋初如何被赶出私塾。 第15章 自有梅香 “宋初,你来说说……”王老先生果然拖着声音提问宋初,宋芊芊不由得期待地坐直了身体。 “好字!”王若愚低头却刚好看见宋初的字,竟也顾不上提问宋初,只把宋初刚刚写在书上的字拿来细细端详。片刻笑道:“铮铮铁骨,自有梅香。比宋芊芊的字要更好一些,小小年纪写成这样已是不易了。宋芊芊以后更要勤加练习才是。” 说罢带着些赞许地看了一眼宋初,“只是意境虽然有了,筋骨构造却并不十分熟练。还是要多加练习的。” 宋初微微垂下眼帘,“弟子受教。” 满堂人竟是瞠目结舌,呆呆地看着宋初。她一定不晓得王老先生的赞许究竟有多难得,即便是宋芊芊,王若愚给的最高的赞许也只是淡淡的一句“还不错。” 宋芊芊面上依旧是柔柔弱弱的神色,只是袖中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攥了起来,长长的指甲刺进肉里却丝毫不觉疼痛。 怎么会这样?她五岁就开始在大夫人的督促下习字,到现在已经整整习了十年,竟然比不上一个出身低贱的庶女。此时此刻她真想站起来把宋初那副贱人嘴脸撕个稀 巴烂,但从小受到的教育却把她牢牢地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宋初一抬眼,正对上宋蓉毫不掩饰的震惊和怀疑的目光,在发现宋初正在看着自己时又像小贼一般假装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视线。 夫子仍在抑扬顿挫地授课,在场的却大多无心去听了。好容易熬到授课间隙的休息时间,三小姐宋馨琪嚷着要去私塾后的湖边玩耍,看温柔的大姐和一向宠自己的宋蓉俱都沉着脸没空理她,便提起裙摆一个人偷偷地溜出去了。 私塾后那小湖是宋进贤为招揽王若愚挖的,里面养了好多尾红鲤。宋馨琪蹲在湖边看得心痒难耐,便大胆往前又迈了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不料湖边淤泥湿滑,宋馨琪一时失了平衡,惊呼一声便跌入湖中。 宋初刚好在湖边透气,听得一声惊呼便往这边看来。所幸湖并不深,宋馨琪一时也只是泡在水中惊慌,并不至于溺水,只是毕竟是初夏,湖水尚凉,等到宋初把宋馨琪从水里拉出来的时候她连冻带吓,已是面色煞白。 宋馨琪的丫鬟自知罪责难逃,早把这件事报给了宋芊芊和宋蓉。宋蓉听说 亲妹妹落水,吃了一惊,心里又是后怕又是自责,便板着脸训斥宋馨琪几句,又害怕得了风寒,便要将宋馨琪送回去。 宋馨琪转过头想要向宋初致谢,不料却没找见宋初,便拉着姐姐的袖子道:“姐姐,你们以后不要再为难宋初了。若不是她,恐怕我现在还在湖里溺着呢。” 宋蓉一怔,随即脸上浮起十分复杂的表情,也不答话。倒是在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宋芊芊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呦,五妹刚一落水就会有人赶着来救,当真是好运气呢。” 这话一出,宋蓉的脸色当即变了。宋馨琪觉得这话说的蹊跷,只是浑身发冷,还来不及细思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被宋蓉慌慌张张地带了回去。 幸是被救得及时,宋馨琪也只是染了些风寒。二姨娘板起脸训斥了一通便让她静养,这几日也不必去私塾了。她本有意向宋初致谢,但又恐宋芊芊说的是真的,是宋初设计了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敢去。 这天宋初下了学,便和云晓一起回来,还未走到大门处便听见院中响起一个愤愤不平的女声,“要我说,五小姐也 忒多心了。咱们小姐待人一向厚道的,平时连责罚都是极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再说,看鲤鱼是她自愿的,滑到水里也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咱们小姐算计她什么了?” 宋初忍不住笑出声,推了门进去。这丫鬟她认得,叫玉珠,生的珠圆玉润颇有几分喜气,两眼大大的很是清澈。她正值用人,不如先观察玉珠几天,没什么差错的话便把她叫到屋里来服侍。 大夫人这边也在急着给宋芊芊添丫鬟。宋芊芊身边丫鬟婆子大把,只是缺了几个样貌顶尖的,须得身家性命都拿捏在她手里。等到宋芊芊嫁了,不方便伺候夫君的那几日便可发挥她们的长处,又不会对宋芊芊产生威胁。 大夫人将这件心头大事交给了曹川。曹川办事效率极高,没几日便将两个样貌拔尖的丫鬟送了进来,连带着拿来的还有两人的死契,家中尚存亲人的住址。 大夫人极其满意,立即唤了宋芊芊来。宋芊芊毫不意外地含笑收了,便立即想起一件事来:“娘,眼见宋初那蹄子越来越过分,为何不尽快处理了她?女儿这几日看着宋初在眼前晃来 晃去,好不心烦!” “蠢丫头,你懂的什么?”大夫人宠溺地点了点宋芊芊的额头,“你这几个庶出的姐妹里,只有宋初无母,亲事最好拿捏。若你有什么不愿又推不掉的亲事找上门来,便将宋初嫁去,再碍不着你的眼。” 母女两人对视一眼,均是满意地笑了。两人谁也不曾想过婚姻是终身大事,需要问一问宋初的意见,在大夫人眼中,宋初只是一颗防止后患的棋子罢了。 宋馨琪虽没有上门致谢,宋蓉却来了。 宋蓉来的时候正值宋初指挥着丫鬟们将院里的几盆花草换个位置,望见宋蓉便扬起淡淡的笑意。 “我就知道你会来。谢礼免了,进来喝杯茶吧。”宋初让翠竹上了茶,请宋蓉进去坐。 宋蓉动了动嘴角,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娘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让她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或许自己和眼前的宋初,以后真的有可能成为盟友。 “这件事,多谢你了。馨琪不懂事,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宋蓉犹豫了一下,喝了口茶低声说。从敌对变成眼前的复杂关系,她还是有些张不开嘴。 第16章 堵不如疏 太子向宋府递了帖子,说是要来拜访宋相。这件大事沸沸扬扬地传遍了整个宋府,宋初的耳朵也未能幸免。 “好了好了。云晓,你再这样念下去我的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宋初打断了云晓的念叨,含笑说道。 “小姐!”玉珠瞪大了圆圆的眼睛,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你可知府中各个小姐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暗中叫着劲呢!若是能被太子看上,将来说不定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那可是多少辈子才能修得来的福分啊!” 宋初闻言,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小姐莫笑了,快来试试这套纱裙,上个月才新做的,小姐穿上一准好看。”玉珠嘟着嘴把纱裙举起来,不满地在宋初身上比划了一下。只可惜是府中小姐挑剩了的,颜色略微素淡了些。玉珠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 翠竹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摇头。找了个借口将玉珠叫出去,责备道:“太子说是来赏玉,明眼人谁不晓得是来看大小姐的?其他人就算穿的再好看也入不了太子的眼,又何苦打扮得花枝招展,自找没趣不说,小心被大夫人所不喜。” 还是第一次有人和玉珠这样详细地解 释。玉珠睁大眼睛,万万没想到还有这层,不由得满脸崇拜地道:“翠竹姐姐,我一向心直口快惯了,幸好有你提点我。” 翠竹忍不住笑起来,点了点玉珠的额头嗔道:“下次用自己的脑瓜好好想想,没得惹了小姐嫌弃你。”玉珠丝毫不担心,反而嘻嘻笑道:“小姐最是心善,才不会呢。” 翠竹本来欲笑,转而又想到自己背后那个人,笑意不由得又淡了几分。她在四小姐这里呆的久了,竟几乎要将这事忘记。想到那人的手段,翠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神情也不复轻松起来。 宋初赴宴的路上刚好遇见了二姨娘和宋蓉。二姨娘不愧是老油条,喜怒不形于色。宋蓉眼神复杂地望了宋初一眼,点了点头便进去了。 今日的宴会既然名为赏玉,自然首先要有一块上好的玉做幌子。宴会刚一开始没多久,宋进贤便拍了拍手,一个美貌的婢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块上好的白丝走进来。 宋进贤讨好地对着宇文穆一笑:“太子,请。” 宇文穆并未推辞,上前将白丝小心揭开,一块碧玉犹如一泓水一般落入众人的眼帘,绿得让人怦然心动。 宋初远远望见,不由得心里冷 笑一声。宋进贤真是个老狐狸,这样的玉虽好,但府中拿个三四块出来也不是问题,哪儿来绝世好玉的称号? 果然太子虽附和地拊掌称妙,眼中却并无什么稀奇神色,显然是这种玉见得多了。他一向晓得宋进贤是白手起家,没什么好家底也在意料之中,但他今日毕竟不是为了赏玉而来,自然不会介意这些。 轻咳一声,宇文穆故意露出一副遗憾的神色,意味深长地笑道:“宋相,这玉虽是好玉,但并非你府中价值最重之物,本王心中仍是十分遗憾。” “哦?”宋进贤佯装一无所知,“那依太子之见,何物才是府上最尊贵的呢?” “抱歉,小女子来迟了,还望太子赎罪。”一个柔得能滴下水来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众人齐齐望去。见是一身白衣若仙,纤弱得不盈一握的宋芊芊,太子唇角勾起一丝迷人的微笑:“玉虽少见,佳人更难得。宋相,你说呢?” 太子可以随意玩笑,臣下却不能随意迎合。宋进贤虽然心中大喜,但脸上依旧是刚正不阿的神色:“殿下玩笑了。小女乃是老臣骨肉,怎能与一块珍稀玉石相提并论?” 不论宋进贤反应如何,他心意已经 送到,端看这家人的选择了。宇文穆含笑坐下,说起别的话题来。 宋芊芊听得这句夸赞,心中已经猜着了一大半,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急切地想找个机会和太子说上几句话。偏偏宇文穆与宋进贤谈论的全是女眷听不懂的话题,宋芊芊不禁暗暗着急。 宇文穆叹了口气,眼含忧虑地道:“宋相有所不知。这几日南方水患之事毫无进展,父皇发了好几通脾气,昨晚还在通宵商议治理水患。不晓得在座各位是否有什么良策?” 宋芊芊终于找到了一个自己能听得懂的话题,便绞尽脑汁想要吸引太子的注意。她曾在父亲书房看过水患治理相关的书籍,此刻应刚好能够派的上用场,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便急不可耐地开口。 “依小女子愚见,必当广增人手,修固大桥,以绝水患;路边施粥,大开粮仓,以安民心。”宋芊芊柔柔地开口说道,还不忘羞涩地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微微点头,赞同道:“正是这个道理。只是江南水患眼见愈发严重,若是仍旧沿用这个方法怕是短时间内见效甚微,因此父皇才整日焦虑,放心不下。” 整个大厅都沉寂下来,竟连呼吸的声音 便也听得见。宇文穆微微有些失望,转而便觉得自己有些病急乱投医了。这样的水患就连父皇那些个谋士大臣们都束手无策,难不成还想让一屋子的妇道人家出什么主意不成? 正要说起别的,只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堵不如疏,何不试试疏散水患。” “疏散水患?”太子仔细咀嚼这句话,顿时精神振奋,觉得大有可为。大臣们提出的都是如何将水堵死的建议,竟无人说要将水疏散,但水性凶猛,若是能够将水疏散…… “不晓得这位姑娘是?”宇文穆惊奇道,“可否详细解释一番?” 宋芊芊的脸色再一次变得铁青。宋初真是好狠的心机,让自己做了出头鸟,然后再将自己的观点抛出,不仅能赢得众人的另眼相看,更是将自己衬得愚不可及! “宋初,你大胆!”宋芊芊气得几乎变了声音,全然忘记了太子还在自己面前。 宋初淡漠地看了一眼宋芊芊。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当初自己怎会败在这样蠢的一个人手里? “芊芊,莫要乱说话!”大夫人沉声喝道,“初儿虽平日爱信口开河,但此时真有主意也未可知,怎能随意打断?还不快向太子道歉!” 第17章 小女不才 宋芊芊也只是一时冲动,说出口后便开始后悔起来。此刻得了大夫人递过来的台阶,便连忙转变了语气道:“妹妹,这样大的场合不比平日在府中任你胡言乱语,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若是一时失言,数百万灾民将要流连失所,这样的责任你可承担得起?” 太子心中略有不悦,转头却看见宋芊芊眼泛泪光,楚楚可怜又透着一丝焦虑的神情,似是极担心灾民安危,便温言道:“本王只是听听而已,你莫要担心。” “姐姐说得极是,妹妹只是一时胡说罢了,还望太子不要放在心上。”宋初淡漠的唇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意,向着太子行了个礼便坐下,不再过多言语。 太子心中这个想法仍觉可行,却碍于宋相面子不便多说,回到府中便召集谋士细细研究了一夜,第二日早朝时面见皇上,将具体如何疏通水患的奏折奉上。 宇文浩南拍案叫绝,稍稍改动了一些便拟定皇旨,夸赞太子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太子一边心中窃喜,一边口中谦虚道:“儿臣不敢独当此功。” “哦?”宇文浩南合上手边的书,看向太子。 “儿 臣不敢隐瞒,昨日在宋相府中饮宴遇一奇女子,得知水患后献策称堵不如疏。儿臣认为可行,便斗胆一试。”太子一丝一毫也不敢隐瞒地说道。他是东宫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不知为何,每当面对父皇却总有种胆战心惊之感。 “宋相府中还有这样的女子,不知是谁,芳龄几何?”宇文浩南难得地来了几分兴趣,看向左手下方毕恭毕敬地站着的宋进贤。 “回陛下,此女乃是老臣女儿,名叫宋芊芊。”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宋进贤犹豫了一瞬,还是说出了宋芊芊。。 太子脸上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但比起那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心中更加偏爱柔弱端庄的宋芊芊,何况圣意难测,说不定皇上一时兴起便会给他指婚,便自然地跪下道:“皇上,正是她。” 宇文乾清清楚楚地捕捉到太子一闪而过的犹豫,不由得眯起眼睛。这件事恐怕另有隐情才对,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有个清丽的背影一闪而过。 难不成……会是她? 宋初刚刚洗过头发,坐在窗边抄写经文。柔软的发丝散落在后背上,神情专注。一阵清风吹来, 宋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云晓进来道:“小姐,奴婢把窗户关了吧,免得受了寒。” 宋芊芊得了不少赏。半人高的红珊瑚,鸡蛋大小的猫眼石……宫里制造精美的好东西源源不断地送到府里来。宋芊芊被赞为“奇女子”,自是好好露了一次脸面,就连各个王府也争相邀请宋芊芊前去做客。 宋芊芊出了名,又得了皇上和太子的青眼,高兴得要飘飘然起来。大夫人更是对宋芊芊百般呵护宝贝,母女俩似乎根本没想起来这本是宋初的主意,当时也正是她俩不让宋初说下去的。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小姐,奴婢晓得你不爱那些金银珠宝,可是这主意明明是您出的,怎么就凭空落到了大小姐的头上呢?”云晓气得直跺脚,愤愤不平地说道。 “谁说我不爱金银珠宝?”宋初合上书页笑道,“金银是好东西,谁能不爱。” 小姐这时候还能有心情和她打趣,是不是也太与世无争了些。云晓急得几乎要流出泪来,“小姐,你倒是去跟老爷说说呀,老爷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老爷若是想要给小姐一个交 代,又怎会告诉皇上大小姐的名字呢?”这几日玉珠像是懂得了不少,“要我说,咱们就干脆进宫告诉皇上,这主意是咱们出的。” 宋初哑然失笑。这丫头,当真以为皇宫是菜市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不成? “主意是谁出的,日后便知分晓。现在大小姐风头正盛,逞一时口舌之快对小姐没什么好处。”一直没出声的翠竹突然出声道,“你们即便是心有怨气,也得把嘴巴给我闭严实了,万万不可在外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听明白了没有?” “嗯。”云晓和玉珠虽不情愿,但还是勉勉强强地应下了。 第二天便是宋初去给老夫人送最近抄的佛经的日子。老夫人净了手,恭恭敬敬地将佛经供在庄严的佛祖面前,向着宋初招招手:“好孩子,到我这里来。” 宋初恭顺地走上前,轻轻给老夫人捶打着肩膀。老夫人年轻时因生宋进贤后坐月子,肩膀着了凉,如今总是会时不时疼痛一阵。宋初捶得不紧不慢,力度适当,倒是颇为舒服。 老夫人命青桃浣碧去拿新下的樱桃来,方才闭着眼睛道:“初儿,你可曾觉得委屈 么?” 宋初一怔,随即明白老夫人说的是宋芊芊得了皇恩那档事,便摇了摇头道:“回老夫人的话,宋初不曾觉得委屈。” 老夫人睁开眼睛,犀利的眼神像是要将宋初看透。观宋初面色平和,眼神清澈,知晓她说的是真心话,意外之余脸上慢慢泛出一丝笑容来。 “你倒是难得。你大姐得了这样大的荣耀,一时迷了心窍也是有的。但你俩终究都是宋家的女儿,万万不可因为这样的事伤了和气,也不可对你大姐心生怨怼。”老夫人虽是嘴上仍旧护着宋芊芊母女,神色间仍然掩不住对宋芊芊的失望。 她这个孙女生得太过貌美,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我晓得。”宋初淡淡地说,“不管是我还是大姐,总归都是宋家的荣耀,对我日后只有好处。何况大姐本该有个大好前途,如此锦上添花不是更好。” 老夫人更觉宋初的性子十分难得,日后必定前途无量,脸上也增添了几分笑意:“好孩子。有祖母在这里,日后必定不会让你吃了亏去,你便放心好了。” 宋初恭恭敬敬地答了声“是”,陪着老夫人扯起别的闲话来。 第18章 面见皇上 江南水患极其严重,此事大意不得。宇文浩南派了两位心腹前往治理,半月之内捷报连传,水患已有大幅度改善,原先躁动的灾民也得到了安抚。 宇文浩南大喜,又命人赏了太子,少不得想起宋相女儿的好处来。除了命人又赏了金银之外,更是一时兴起,便要见一见这位“奇女子”,召见了宋芊芊。 这可是个一步登天的机会,宋芊芊自然不肯放过。大夫人更是为了这次进宫上下打赏,花了数千两白银,又命人给宋芊芊做了几身当下流行又极合身的衣服,全府上上下下忙了几日,只等宋芊芊进宫那日。 宋芊芊站在宫门口,手中不由紧张得汗湿。她并不是没来过皇宫,但还是第一次受到皇上的召见。 身边的小太监已得了大夫人的打赏,自然不敢怠慢,只是陪着笑小声道:“宋姑娘,皇上还在里头等着呢。” 宋芊芊恍然回过神来,这才抬起脚踏入宫中。宇文浩南正在批改奏折,只听得环佩叮当,不由得皱了皱眉。旁边得力的老太监上前轻声道:“皇上,宋小姐来了。”宇文浩南方才想起这回事。 宇文浩南之前之 听说宋进贤有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却并未见过,便眯了眼细细打量宋芊芊。见宋芊芊垂着头不敢抬头,便命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朕仅在你小时候见过你一次。” 宋芊芊便抬起头来,美目间盈满怯弱娇羞之态,倒让宇文浩南愣了愣神,觉得和他想的大相径庭。便按例夸奖了几句,宋芊芊回答得倒也算大方。 宇文浩南十岁登基,平定天下,算得上是个明君。况且最近整日忙于国政,没说几句便直入主题地问道:“江南水灾之事,你的主意甚好。宋相有女如此,朕深感欣慰。今日北方旱灾越发严重,你可有好的解决方法?” 宋芊芊听得前半句心中还在得意,后半句却问得她心中如同冷水一般浇下,顿时便慌了神,手中更觉潮湿,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皇上观宋芊芊只管垂着头不说话,以为宋芊芊心中胆怯,便笑道:“只管说无妨,朕也只是听听,不会治你的罪。” 宋芊芊心中苦涩,暗道早知如此,父亲就不应该说那主意是她出的。她整日在家吟诗作对,习字画画,虽也习了一些治国策略,但若说治理 旱灾她根本不晓得。 宇文浩南见宋芊芊还是低头不语,便有些不悦,故意咳了一声。 宋芊芊心中吓得哆嗦,声如蚊鸣一般回道:“请皇上开恩,容民女好好想想。” 宇文浩南眼角余光撇过桌子上厚厚一沓奏折,心中更添了不悦。怎的太子宴席上随意提一句宋芊芊便能想出这样好的主意,面对他的时候便需要好好想想? 他还没死呢。这么早就开始拥护太子,宋相是否过于心急了? 宇文浩南不耐道:“朕还有要事在身。你若是想不出来,便回宋府好好想两天,想好之后再来见朕。” 宋芊芊如蒙大赦,急急跪下谢恩。 宋芊芊还在回宋府的路上,早有宋进贤暗中买通的太监给宋府通过信了。宋进贤脸色暗得能滴下水来,皇上本对他就不十分放心,这次本想借宋芊芊让皇上增加几分对他的好感,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 宋进贤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刚好大夫人进来为宋芊芊说情,便劈头盖脸道:“早叫你让她多学点有用的,整日只教她吟诗作词习字画画,如今皇上怪罪下来,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大夫人身份尊 贵,宋进贤平日里只温声细语和她说话,何时敢这样大声过?便将手中茶盏重重放下,冷笑道:“怎么,你当日不也高兴得不得了,现下皇上不悦,便把责任全都推我身上?你莫要忘了,若不是我爹汝南王,你如何能坐得稳这位子!现在坐了宰相,便想卸磨杀驴不成?” 宋进贤听大夫人又抬出汝南王,只觉烦不胜烦。但汝南王眼见如今越发势大,自己日后说不定还要求到汝南王那里,便强压下了这口气,只冷冷地瞪了大夫人一眼,摔门而去。 宋芊芊一踏进门,便哭倒在大夫人身上。出门前精心梳的发髻乱成一团,妆也哭花得糊在脸上,往常美丽的脸蛋今日竟像只猴儿一般。大夫人心中一阵心烦,但又心疼如花似玉的女儿,便安慰道:“不必在意了,两日之内想出办法来便是了。” 宋芊芊哭得满面通红,闻言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一眼大夫人:“想办法?说得轻巧,你怎的不来给我想一个!若不是你和爹,我也不会受这般屈辱,真真丢人!”说罢竟也不顾丫鬟还在外面,径直甩了帘子走了。 大夫人刚刚被宋进贤训斥 得一头火气,又被爱女指责一通,却无处发泄。一个大夫人身边一向有头脸的丫鬟奉了茶来劝大夫人消消火气,不料大夫人却摔了杯子,怒目道:“谁让你进来的?平日里给你几分脸是情面,莫要真的把自己当了主子!” 丫鬟挨了顿骂,跑出去找人诉苦。大夫人自己在房里思量了一会儿,还是咬牙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当初是那丫头出的主意,让她再想一个不就好了。” 宋进贤召集幕僚,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正皱眉间,一个幕僚站起来说道:“老爷,小姐能想得出治理水灾的方法,便必然有治理旱灾的方法,只是当时一时情急想不起来罢了,不如再问问她。” 宋进贤闻言眉毛皱得更紧,“你有所不知,那主意……”说到这里便突然停住了,站起来道:“诸位先散了吧,我有事要先走一步。”说罢便急匆匆地去找宋初。 大夫人和宋进贤竟刚好在门口碰头。大夫人冷哼一声,“既然是你惹出的事,还是你去好了。” 宋进贤冷笑道:“果然是汝南王府的千金,处处不把我们这小门小户放在眼里。” 第19章 欺君大罪 大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拂袖而去。宋进贤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心里暗暗想道:即便这件事对不起宋初了些,但我也是为了府中的富贵考虑。况且宋初我是女儿,怕她做什么?这件事不论她情愿不情愿,都得去做! 这样一想,心中便安定下来,大踏步走进宋初院里。 云晓和翠竹正在院里,慌忙行了礼。宋进贤脚步也不停,口中说道:“你们小姐可在房中?” 宋初早就听见宋进贤的声音,唇角不由勾起淡淡的讽刺的笑意。细心将手中女红的最后一针做好,方才出来道:“初儿见过爹爹。” 宋进贤看着宋初恭敬地对着他行礼完毕,方才咳了一声道:“这些虚礼就免了。”四处环顾了一下,“这里可还住得舒服?” 宋初淡淡地回道:“托父亲的福,自然是极舒服的。” 宋进贤满腹心事,倒也没听出宋初口中的嘲讽之意。宋进贤命服侍的丫鬟都散了,自己寻了位置坐下,正色地看着宋初:“初儿,今日皇上召见芊芊的事你应该也晓得了。你对皇上的问话可有什么看法?” 宋初心中冷笑。明明是求人的事情,却硬要做出 一副施恩的口吻,真真是惹人厌烦。 “回父亲的话。这原是大姐的机缘,初儿没有任何看法。”宋初面上不露声色,只平静地说道。 宋进贤听得“机缘”二字,晓得宋初在嘲笑他们,不由得心中怒火上涌,又想到还要宋初给他们出主意,便强压了怒火,暗暗想以后收拾宋初也不晚。 “初儿,你就莫要和为父开玩笑了。”宋进贤勉强笑了笑,“那日皇上面前为父并非是不想说你的名字,只是伴君如伴虎,万一召你进了宫不甚如意,皇上发落下来,我该如何跟你娘交代?” “父亲说的是。”宋初淡淡地道,“初儿晓得父亲是一片苦心,为了初儿着想。只是上次既然是姐姐的想法,如今便让姐姐来解决好了,又来找初儿作甚?” “宋初,你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宋进贤怒道,“这些年宋府供你吃喝,悉心照顾你,难不成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这次若不能让皇上满意,咱们就得被治个欺君之罪,谁也跑不了!” “爹爹这么说就不对了。”宋初丝毫不惧地对上宋进贤的眼睛,“这是咱们整个府的事情,为什么要把责任全都 压到我一个人身上来?再者,爹爹现在知道欺君之罪不可饶恕,为何当初却只说是大姐的主意,难道这便不是欺君之罪?” 宋进贤气得浑身发抖,“你,你……” “我怎么了?”宋初眼中一片清明,“别人以诚待我,我必百倍还之。这些年娘是怎么对你们的,可你们哪曾有一丝温情待我?爹爹,亏你也说得出府中待我不薄这种话来!” “初儿,我晓得四姨娘没了,你心里难过。”宋进贤转而又换上了一副慈父的面庞,“只要你乖乖听话,今日回去我便下令,以后如何对芊芊,便如何待你。这样可好?” 宋进贤这一番变脸演下来,当真是恩威并施。宋初心中丝毫不为所动,面上却露出笑意来。 “既然是这样,我这里倒是有个想法。” 宋进贤脸上笑得更加可亲,只等着把宋初说出口的想法记下来禀报给皇上。 “既然南方涝灾不断,北方旱灾严重,何不把南方之水引到北方,则旱涝可解。”宋初淡淡地说道。 “南方北方相差甚远,你这等小儿岂能懂得,简直荒谬无比!”宋进贤只道是宋初在耍他,脸上的笑意再也挂 不住,站起来便往外走,再也不愿看见宋初一眼。 门外守着的翠竹看见老爷怒气冲冲地自屋里出来,吓了一大跳,还没等行礼宋进贤就已经走远了。翠竹皱了皱眉,满脸复杂的情绪。 大夫人听说宋进贤气冲冲地自宋初那出来径直去了书房,心里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宋芊芊不由得恨恨地绞着帕子骂道:“这小贱人,若不是还留她有用,怎容她今日还在猖狂!” 大夫人提点宋芊芊道:“你这几日最好少见你爹爹的面,省的他对你发脾气。倒也不必过于担心,只要我父亲还在,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咱们怎么样。” 宋芊芊得了大夫人的定心丸,便重新又欢喜起来。回到屋里左思右想,身边的丫鬟道:“小姐,宋初只不过是个小小庶女,怎容得这般放肆?理应给她些教训才是!” 宋芊芊觉得有理,口中却打断了丫鬟的话,神情严肃道:“千万不可这样说。咱们府中不管是嫡出的,还是庶出的,都应该一视同仁,懂了吗?” 她心中却活跃起来,决定去找父亲,让父亲好好收拾一下宋初的嚣张气焰。 宋进贤的书房一向是对 宋芊芊开放的,因此看管书房的小厮也不曾拦着她。宋芊芊走进书房还未说话,只见宋进贤阴沉着脸道:“谁许你进来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宋芊芊唬了一跳,心中委屈起来。又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便又上前柔柔地道:“见过父亲。女儿听说宋初那蹄子不肯为父亲解忧,便想着……” “曹川,把大小姐给我送回去,命她好好地在屋里待着,没有要紧事不准出门。”宋进贤听见“宋初”二字,脸色更是沉得能拧下水来,没等宋芊芊说完便道。 “小姐还是先回去吧,老爷这会儿心情不好,本是交代了不见任何人的。”曹川上前赔笑道,好不容易把宋芊芊哄出去了。 “曹川,这事你怎么看?”宋进贤揉了揉眉心,随口问道。曹川吓了一跳,连忙回道:“吓,老爷,您若是问我今年庄子的收成,铺子的进项,我还能道上个一二三;这样大的事情,曹川着实想不出来。” 宋进贤心里觉得自己越发糊涂了,竟然问起曹川来,便没好气地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曹川擦了把汗转身离开,心里却越发觉得宋初不简单起来。 第20章 植木积粮 第二日宋进贤命人来请宋芊芊。天气极热,宋芊芊带着云锦只管捡凉阴走,走了半晌才到书房。刚进书房便看见一张贵气俊美的脸庞对她微笑,竟然是三皇子宇文厉,登时便立时收敛了脸上的傲容,低头娇羞地行礼道:“三皇子。” 宇文厉含笑望了一眼宋芊芊,点点头。他早就备好了旱涝灾的应对之策,可惜父皇却没问他,正好便宜了宋芊芊,还能做个人情。宋进贤这只老狐狸,若不是此事,他连宋芊芊的面都见不上。 说了几句闲话,宋进贤果然把话题扯到这件事上来。宇文厉何等的人精,当下便含着温文尔雅的笑意道:“我倒有个愚见,只是不知是否可用。” 宋芊芊娇声道:“三皇子快说来听听,小女这两日苦思冥想,竟没个好主意。” “广植木,多积粮。”宇文厉合了手中折扇,带了几分郑重道。 “积粮如今早已做到了,算不得什么好主意。倒是这广植木,老夫可还是头一次听说……”宋进贤难免有些惊讶地问道。 “小时候顽皮,总是挖皇宫地下的土,无意间发现树根下的土要更湿润些。”宇文厉轻描淡写地说道,“可 见树根能够抓得住水分。况且旱灾经常颗粒无收,果树也可暂时饱腹。” 宋进贤思考了一会儿,笑道:“是我愚钝了。宋府今后欠你一个人情,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直说。” 宇文厉连道“不敢当”,心中大乐,想着以后求娶宋芊芊又多了一分把握,面上只微微笑道:“只是不忍佳人为难罢了。” 宋芊芊羞涩地低下头,心中对宇文厉又多了一丝欣赏。 不料此时却听见两个小丫鬟在窗边偷偷说话,声音竟也不算小。一个高兴地说道:“这下好了,这贵公子给咱们小姐出了主意,再不用犯难了。” 宇文厉便微微笑起来,心中难免得意。宋芊芊身边的云锦听见小丫鬟这样说,便笑道:“可不是。这下再不用求那劳什子宋初了。上次不就是她出了个破主意么,何至于那般傲气。” 宇文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难不成那样的主意,真的是一个叫宋初的人出的不成?那宋相……心思转了转,便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只是观赏窗边兰花的样子。 宋进贤的脸色极其不好看,宋芊芊更是怒道:“谁在哪里?出来!” 那小丫鬟吓得抖抖索索,云锦更 是面色苍白,进来便“扑通”一声跪下了,连声说自己糊涂了,又打了自己几耳光。 宋芊芊想到宇文厉还在旁边,为了显示她宽容治下,只好淡淡地道:“以后不准胡诌了,满口胡言乱语。” 待宇文厉走后,宋芊芊恨得命人打了云锦三十大板,从一等丫鬟降到了三等,罚了半年月俸。 第二日面圣的时候,宋芊芊便把这主意原原本本地说了。但这主意远没有之前涝灾的精妙,况且更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见效也不是十分明显,宇文浩南的笑意便淡淡的,只说了一句“赏”便打发宋芊芊出来了。 宋芊芊心中暗恨,心中又对宋初多了几分厌恶,回到府中总觉得诸多不顺眼,常打骂丫鬟。 云锦原本是一等大丫鬟,只因为说错了一句话便被降为三等,半年的月例都没了。想想原先是何等风光,现在却总是被之前得罪过的小丫鬟欺压,每晚默默流泪。 这天正在伤心落泪,却看见银雀朝着自己走来。银雀原本是她一手调教出的二等大丫鬟,现下反而对自己冷嘲热讽,经常派最累的活计给她。 “诺,去把这些衣服洗了。”银雀面无表情地塞给 她一大包衣服,云锦一惊。 “怎么会有这么多?” “要你洗你就洗,废话那么多做什么。”银雀冷笑道,“莫非你还以为自己是之前的一等丫鬟不成?只要主子看见你,就会想起那日的事,你在府里可谓永无翻身之日了。”说罢冷笑离去。 云锦手一抖,一大包衣服散落了一地。蹲下身慢慢去拾,却发现大部分都是银雀平日穿的衣物,不由得怒火上涌,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去洗。 洗衣物的时候更觉得憋屈。便向身边一个相熟的小丫鬟诉苦,一时口不择言道:“这府里这样多主子,我看只有四小姐院中的奴才们最得闲。你看着在大夫人,大小姐身边做事这样风光,实则一不小心就吃瓜落。像是大夫人一流,心肠才最是狠毒的。” 小丫鬟不敢说话,只得干笑了两声。云锦也觉得自己说话过分了,闭了嘴默默洗起衣服来。 曹川却刚好听见,心中动了动。大夫人的手段他自然知道,可是四小姐绝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样的手段却能在府中的奴才里评价极好,看来必有过人之处。 犹豫了半晌,曹川还是求见了大夫人委婉提及了这件事。本 以为大夫人能从中领悟,从而宽容治下。不料大夫人大怒,将云锦又打了二十板子,打得奄奄一息,预备赶出府去。 曹川心中暗叹,再听见这样的叫苦便绝口不敢向大夫人提及了。宋芊芊得知了此事,便更觉得宋初是个祸害,终究留不得,便找大夫人商量。 大夫人不肯,只说以后还会有大用。宋芊芊不以为然,认为宋初既然这样不听话,到时候嫁出去也是败坏宋府名声,不如现在处理干净。 正巧那天二姨娘来找大夫人闲聊,眼珠转来转去只看大夫人屋子里又多了什么好东西,真是惹人讨厌,连带着宋芊芊看她怀里抱着的嘉哥儿也不顺眼起来。 宋芊芊看着嘉哥儿,脑子里忽然有了个主意。 她便找到云锦,赏了好些上好的伤药,教她如此这般,便让她做回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云锦起初害怕不肯,宋芊芊阴森笑道:“我知道你还有个姐姐,就在厨房上做活。你若是不同意,我便把她发卖到窑子里去。” 云锦害怕得一哆嗦,沉默半晌还是点了头。宋芊芊满意地笑笑,又拔下头上戴着的八宝金钗赏了云锦,叮嘱她此事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第21章 暗中下药 二姨娘抱着嘉哥儿回到院子里,真是越看越不顺,越看越生气。她本是王尚书嫡女,也曾是父母心尖尖上的人儿。若不是为了父亲的前程,哪里便会嫁到这里来做小? 身边服侍的丫鬟看二姨娘神色不对,便赔笑道:“看把嘉哥儿热的,奴婢去端碗井水冰了的绿豆汤来。”见二姨娘点头,便慌忙去了。 那丫鬟是二姨娘贴身的丫鬟,二姨娘自是不会怀疑。见嘉哥儿喝得高兴,二姨娘喂了好几勺方才罢手。 不料到了晚上,嘉哥儿却起了一身的红疙瘩,又发起了高烧。二姨娘全指望着嘉哥儿为她日后争光,不料眼下嘉哥儿尚在襁褓便性命难保,不由得哭天嚎地,连请了几位有名的医者来。 一个极有名望的医者捻了捻胡子,沉声道:“若老朽没有看错的话,令郎应是饮了什么有毒的植物汁液。这说也好治,只不过少不得要小郎君受些苦楚。” “嘉哥儿走到哪儿都有众人看着,妾更是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又怎会饮毒物汁液?嘉哥儿下午只饮过一些绿豆汤,想来定是那里面有毒!”二姨娘恨道,“老爷,您可千万要为妾做主啊!” “好了好了,像个什么样子!”宋进贤面沉如水,狠狠地瞪了一眼二姨娘。这女人平日精明得过度,怎地到了事上便如此愚蠢,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众医者只默不作声,二姨娘也觉得不妥,慢慢收了哭声,只小声抽噎着,随着众人去了其他房间。 宋进贤听了二姨娘的讲述,便一脚将那做绿豆汤的丫鬟踢倒。那丫鬟也顾不得心口疼痛,便披头散发地扑上去抱住二姨娘的脚哭诉道:“奴婢跟着姨娘少说也有五六年的光景,一直忠心耿耿,何曾会有这样恶毒的念头?若有这样的念头,便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这样说着,那丫鬟竟生生喷出一口血来。宋芊芊忙掩了脸,似是不敢再看的模样。见众人还不做声,她便忍不住提醒 道:“你纵是这样说,若没有真实证据我们也是不信的。你做汤间隙可有离开过,是否见到过什么可疑的人?” 那丫鬟凝神想了一下,不由得哭道:“不敢欺瞒老爷夫人,奴婢做汤时曾出去提过一桶井水,回来的时候似是见到了……” “见到了谁?”二姨娘忙追问。 “似是见到了四小姐,宋初。”丫鬟喃喃道,“我看背影有八成像是她,从小厨房慌慌张张的走了。” “把宋初给我叫来!”宋进贤显然已是怒极,府中接二连三的事情皆是由她引起,莫非她想翻了天不成! 宋芊芊低下头,掩去了嘴角一抹阴森的笑意。 宋进贤一脸怒气,二姨娘哭得梨花带雨。大夫人面无表情,宋芊芊表面担心,眼含幸灾乐祸的笑意。宋初踏进门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众人神情各异的一幕。 宋初平静地上前见礼。宋进贤也不叫她起来,阴沉下脸道:“宋初,你可知错?” “女儿不知。”宋初平静地道,清澈的眼中没有一丝害怕:“女儿平白地被爹爹叫了来,莫名其妙地问上这样一句话,敢问爹爹,宋初所犯何错?” “孽障,还敢狡辩!”宋进贤大怒,“嘉哥儿尚在襁褓,你竟给他下毒,差点害了嘉哥儿的性命!” “是啊妹妹,”宋芊芊插话道,“你若是平时对我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可直说,怎么能这样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呢?难道你都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女儿没有。爹爹可曾好好想一想,我与二姨娘素来无冤无仇,为何会突然向嘉哥儿下毒?况且这样的毒药女儿闻所未闻,又从何处得来?女儿下了毒,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宋初口齿清晰,一条一条地说道。 宋初的确没有理由下毒。二姨娘在心里慢慢琢磨着。 “二姨娘身边的丫鬟亲眼看见你从小厨房走出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宋进贤毫不留情地说道,“原以为你只是缺乏管 教,谁晓得今日竟然做出弑弟的事情来,怎不让我寒心?” “你说你看见的是我?”宋初上前一步,面色平静地看着丫鬟,眼中含着一丝讥讽的冷笑。 那丫鬟蜷在地上望了宋初一眼,只觉得似像非像,想到自己若是找不到下毒的人必定会被乱棍打死,便壮了壮胆,大声道:“没错,就是你!” “不知你看见我的时候,我穿的是什么衣服,戴了什么头饰?”宋初似是早已料到丫鬟会这样说,似笑非笑地问道。 “湖绿的衣裙,戴着一支银簪。” “可我今日并未更换过衣服,一直是这件粉的,戴的也是祖母送的琉璃簪子,不曾戴银簪。”宋初冷冷地道,“你再好好想一想,定是看错了。” “妹妹这话说的,谁晓得你今日穿了什么,戴了什么,若我我才不会记得这样仔细。”宋芊芊表情无辜地开口,“妹妹你若是错了,承认便是,我相信父亲也不会重罚与你,何苦惹得大家都不痛快呢?” “我的丫鬟可与我作证。”宋初回过头,平静地看着翠竹。她一早知道翠竹不是她的人,今日带她来,便是要给她一个机会,一个日后只忠心自己的好机会,她定不会亏待翠竹。 翠竹不敢直视宋初眼睛,半晌跪下道:“回老爷夫人的话,小姐今日上午的确不在,奴婢不敢撒谎。” 大夫人看着翠竹,眼中有一丝满意的笑意划过。芊芊做的这件事十分欠考虑,也未和她商量,但幸亏还有这丫鬟在。这次想必宋初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宋初望着翠竹,心中难掩失望。 宋芊芊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得意,讥讽道:“妹妹一早承认了,怎会有后面的诸多事情?嘉哥儿福大命大,一定会原谅你的。” 宋进贤面色阴沉,看着宋初道:“出了这样大的事,家里是留不得你了。明日你便收拾收拾,去家庵修行吧。” 宋芊芊心中一喜。 “谁要把初丫头送走?”一个苍老的声 音传来,众人不禁抬眼望去。宋进贤更是惊讶地道:“娘,你怎么来了?” 宋进贤心中纳闷。他明明提前和府中都吩咐过了,这件事务必瞒着老夫人,便是怕她伤心过度,没想到老夫人竟还是知道了。 “我怎么不能来?这样大的事你竟不告诉我,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娘吗?”老妇人不悦道,“即便初丫头有什么不对的,也该来先告诉我,众人一起定夺才是。” “娘说的是,儿子思虑不周。”宋进贤恭敬地道,“只是宋初这次做得的确过分,儿想把她送进家庵,修行一段时间,磨磨性子。” “哦?”老夫人抬起半垂着的眼皮,“你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只有初丫头今天上午陪着我这个老婆子读了一上午的经文,我竟不晓得她哪里有时间去给嘉哥儿下毒。” 众人诡异地沉默下来,宋初却淡淡一笑。她赌老夫人还有良知在,果然赌对了。她今日哪儿也没去,只是将昨日抄的经文拿给了老夫人,又陪她念了一上午的经文。 宋初郑重地跪下,垂首道:“谢谢老夫人为初儿作证,还初儿的清白。” 二姨娘是惯会见风使舵的,何况她向来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打压大夫人的机会,便赶在大夫人之前开口道:“初儿既是上午一直在陪老夫人念经文,我那丫鬟看见的定然不是她。究竟是谁给嘉哥儿下了毒,还应该用心查查才是。” 老夫人赞赏地点点头:“理应如此。” 相府这几日安静的可怕。 宋芊芊挨了大夫人好一通脾气,靠在大夫人身上哭诉道:“娘,我再也不敢了。只是谁想得到老祖宗突然插上一手,若不是她,宋初现下已经在家庵里修行了。” 大夫人冷笑一声。“你以为府里什么事情能瞒得过老夫人的眼睛?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她哪有不知道的!你不和我商量便擅作主张,以后万万不可这样了。” 宋芊芊面上应下,心中却不以为然。 曹川奉命 查来查去,最终竟查到了宋芊芊身边的云锦。曹川犹豫几日,最终还是将这消息告诉了宋进贤。 宋进贤负着手在窗边站着,闻言沉默良久,最终淡淡地朝曹川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向外说,便让他下去了。 隔日二姨娘的丫鬟便招了,她因着二姨娘曾经责骂过自己,所以心生怨恨,便在绿豆汤里下了毒,与外人无关,更不是宋初下的手。 那丫鬟被捆了送进官府,八成是活不得了。二姨娘心知不是如此,但宋进贤态度坚决,不再往下查下去,也只好作罢了,心中隐隐约约晓得必然与大夫人和宋芊芊有关系,心中不免暗中发恨。 大家都以为翠竹要被发卖了,不料宋初却做主将她留了下来。是夜翠竹羞愧难当地跪在院子中,院子里其他所有的丫鬟都垂手静默地立着,没有一个人为她求情。 宋初淡淡地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翠竹,开口道:“我一早晓得你不是一心为我的,那日带你去便是要给你一个机会。谁想你竟毫不晓得我的苦心,仍是站出来指认我。” “我便想把你发卖了,谁知今天上午玉珠和云晓等丫鬟便去求我,道是你虽然有异心,服侍却十分尽心尽力,求我给你留一条生路。”宋初眼神炯炯有神,翠竹羞愧得不敢抬头。 “今日我将众人叫来,便是要让大家都看看。我虽在府中没什么权利,但也绝不是好欺负的,更不允许背叛的事情发生。大家服侍得尽心与否,我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宋初顿了一顿,“一等大丫鬟翠竹,降为三等,罚半年月例,打三十大棒,以儆效尤。” 众人皆是吓得一哆嗦,平日里有几个不是十分尽心尽力的丫鬟更是心中滋味苦涩难言。本来以为这四小姐待下人宽厚,像是个好糊弄的,谁知四小姐心中竟如同明镜一般。 第二天玉珠拿着半盒伤药偷偷去了翠竹的房间,宋初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有看见罢了。 第22章 奸诈狐狸 大夫人看宋芊芊这几日萎靡不振,晚上趁着宋进贤心情不错,和他商量道:“听说菩提寺烧香极灵验,不如让芊芊去给咱们烧上几柱,也保府中再无小人作祟。何况她这几日闷闷不乐,权当散心了。” 宋进贤皱了眉头不欲答应,却突然想到今日上朝时众皇子似乎也在说明日去菩提寺上香的事,说不得还能刚好遇上,如此正是美事一桩。宋进贤便痛快地答应了,大夫人心中暗喜。 菩提寺的香果然极灵验。宋芊芊刚上了香祈祷能遇上贵人,便在散心的路上遇见了太子等人。 宋芊芊心中大乐,却装作不胜娇羞的样子,掩了脸便急急的转过身。太子见宋芊芊这样子,更是心痒,便笑道:“上次一别,佳人可还好么?” 宇文厉早已听说太子之前“玉虽极好,不若佳人”的话语不由得心中一惊,原来太子也在打宋芊芊的主意,面上却丝毫不显,道:“大哥,你只莫要唐突了佳人才好。” 太子大笑,邀宋芊芊与他们同行。宋芊芊哪有不应的,便羞答答的同意了。 太子马车极大,十分豪华。宋芊芊惊讶的眼神并没有逃过太子的视线,太子不甚在意地“哈哈”一笑,心中却难掩虚荣。 与宋芊芊谈了些家常话题,太子正觉无聊,便看见马车里放着的一台琴。那琴乃是名品,皇上亲赐的,可惜他却不会弹,白白的瞎了好琴。太子本欲送给宋芊芊,转眼便又想到是皇上赐的,无法转赠,心中便有些遗憾。但太子晓得宇文厉精通乐器,便笑道:“今日天气甚好,不若二弟弹琴给我们听可好?” 宇文乾差点没笑出声来。让宇文厉在“佳人”面前被呼来喝去,太子可真想得出来,宇文厉不暗暗恼怒才怪。 宇文厉心中果然恼怒之极,面上却不显,只是笑得温和 自然:“皇兄都这样说了,哪有不应的道理?自然是好。”便命人抬了琴放上来,随手弹了首曲子。 宋芊芊赞道:“二皇子琴声不俗,真是多才多艺。” 太子心中不屑,弹了弹酒杯道:“我们兄弟里也只有二弟会这些了,我等皆是俗人。也不晓得为何,父皇竟将这琴赏了我,每日也只是蒙尘罢了。” 皇上极少赏赐宇文厉东西。宇文厉强忍下心中不悦,抬眼笑道:“父皇偏爱大哥得紧,我等皆叹不如。” 太子像是没听出宇文厉的讽刺之意般,得意地笑了笑。 宇文乾暗暗望了眼两人,只觉得无趣。宋芊芊虽有名声,在他看来却并非佳配,为人也很是有些虚假,为他所不喜,便只是坐在一边默不作声地喝茶。太子和宇文厉素来晓得宇文乾身体欠佳,性格也有些古怪,并不勉强他说话。 待到傍晚回到府中,宇文乾便立刻招了身边最得力的德全,似是不经意地道:“命人打听一下宋相府中的宋初,回来报我。” 德全恭敬地点头应了,内心却翻起了八卦的惊涛骇浪。他跟随宇文乾多年,早已成为他心腹,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宇文乾打探一个女人,还是个尚未婚配的女人。莫非主子终于动了心?德全偷偷瞄了一眼宇文乾。 宇文乾似笑非笑地看着德全。 德全一激灵,立刻道:“晓得了,马上去!”慌慌张张地退了下去。 太子和宋芊芊言谈甚欢,分别时又命心腹将其送回相府。宋芊芊回到家中,将今日所见所闻悉数告知大夫人。大夫人喜得抱住爱女,连道:“可见菩提寺的香真是灵验了。太子如今甚得皇上宠爱,登基可能性也是极大的,你可要好好把握。” “女儿明白。”宋芊芊笑道,周身容光焕发。 “过几日便是端午节,我必定极忙,何 况你两位姨娘皆是不省事的,我恐怕没空管你。你万万不可私自做决定,有什么事要先报给我知道。”大夫人细细的叮嘱宋芊芊,心中不知怎地,竟有些不安。 宋初那小蹄子,也是留不得了。大夫人心中暗暗想道。 宇文乾在京城中的暗桩、线人之多,绝非其他皇子能够比肩。第二日德全便打探了个清清楚楚,丝毫不敢欺瞒,事无巨细地全报给了宇文乾。 宇文乾捻着手中的书页,沉思良久,半晌忽地一笑:“这头奸诈的小狐狸!” 宋初和丫鬟们包了许多粽子。 厨房里本就包了各色粽子,宋初却偏偏另辟蹊径,包了水果馅儿的来尝鲜。 玉珠一边将各色切成小块的水果丁包进粽叶,一边笑道:“像咱们这般做粽子的,恐怕也是没谁了。” 宋初正将一块水果塞进嘴里,闻言笑道:“眼界万不可这样窄。江南那边多得是这般吃法,若听得你这样说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玉珠涨红了脸,窘迫道:“小姐可别再打趣奴婢了,奴婢没什么见解的。倒是小姐是怎么晓得的?” 宋初心中微乐,她若说是上一世亲口吃到的,玉珠能信吗?便淡淡地笑道:“我自书上看来的。” 玉珠颇以为然,点头道:“果然看书还是有好处的。” 宋初即便再淡定,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偏玉珠瞪圆了眼睛,惊讶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云晓正掩着嘴笑,转过头却看见宋芊芊身边的向晴站在门口。向晴生得极好,微微一笑间说不尽的风情:“四小姐,我们小姐说是嘴馋,偏厨房的说是粽子分完了,想要要些粽子回去吃。” 宋初闻言倒没说什么:“我待会让小丫鬟送去几个。” 向晴应了一声,便离开了。云晓急道:“小姐,大小姐整日与你为难,现在更 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呢,若就这样把粽子送去了,不晓得又要翻出什么风浪?” 宋初点点头,没什么多余的表示。玉珠倒是毫不担心,四小姐那般聪明,肯定不会被大小姐恣意拿捏,大小姐也忒小瞧她们小姐了吧。 果然宋初将玉珠唤进屋里,低声交代了一番。 厨房的李妈妈将粽子送进大小姐屋里的时候,宋芊芊正在向宋进贤卖乖巧,拿了新绣的荷包给宋进贤戴。李妈妈暗暗撇了撇嘴,那荷包早几日就看见宋芊芊身边的小丫鬟在做,竟是被宋芊芊拿来用的。 轻轻将盘子里的粽子放下,李妈妈便出去了。 傍晚时分,宋府便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宋进贤自宋芊芊那里回去之后便是上吐下泻,宋进贤甚至递了折子,向皇上告了一天假,明日不能早朝了。皇上甚是关心,还派了太医来,太医诊脉发现竟是被下了虎狼之药,也是吓了一跳,只得开了药方给宋进贤慢慢调理。 宋芊芊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泻得两脚发软。一时间宋府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据宋芊芊说,那粽子是向宋初那里要的。一想到又是宋初,宋进贤只气得要将牙根咬断,连连拍案道:“反了反了,这丫头竟是要将我毒死了!”因着上次老夫人的事,宋进贤便先请示了老夫人,随即将宋初再次叫来。 宋芊芊有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两眼含泪,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只细声呻吟道:“芊芊只是想着爹爹每日事务繁忙,又听说妹妹那里包了许多美味粽子,便想着要了来尝了尝,谁知妹妹却如此狠心……” 老夫人不觉皱了皱眉。一边是儿子和嫡出孙女,一边是常常陪自己说话念经的宋初,处于对宋家前途地位的考虑,她内心自然倾向于前者更多一些。 宋进贤脸色青黄 ,沉得能够拧得下水来。府中事务接二连三,全都是由她所起,若不是还顾虑着老夫人的面子,宋进贤必定直接将宋初从族中除名,赶出宋府! 大夫人得知消息,心知这必定又是宋芊芊的手笔,内心极不赞同,又怕出了什么幺蛾子,只得慌慌忙忙赶到老夫人这里。 宋初刚刚出现,宋进贤便怒喝道:“混账,还不跪下!” 宋初行了个礼,这才郑重地道:“父亲,此事女儿已经听说了,但绝非是女儿所为。女儿生命皆是来自于父母,平日里想着如何孝顺还来不及,怎么会想着下毒谋害父亲?” 宋芊芊哼了一声,声音绵软,楚楚可怜地道:“妹妹,姐姐也晓得你做事总是要和府里过不去的,只是平日也没犯过什么大错,我们便也不说了。只是今日我一时嘴馋问你要了几个粽子,缘何便要下如此重手,竟要将我和父亲生生毒死?” 老夫人转过脸咳了一声,方才慢慢地说道:“初儿,我晓得你是重情义的好孩子,心里也是不相信你会这样做的。只是府中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似乎都与你有关,这让祖母怎生放心?” 大夫人也微微颔首,似是同意两人说法。 “姐姐是问初儿要了粽子,可是初儿没给。”宋初冷静地说道,“至于府中发生的事情,虽是件件都指向我,可最后件件与我无关。老夫人为何不想想是有人想要陷害初儿呢?” “你一个地位低下的庶女,谁人想要陷害于你!”宋芊芊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差点跳将起来。 “呦,大小姐这样说话我们可不乐意了。”三姨娘冷笑道,“不论庶出嫡出,均都是老爷的骨肉,庶女怎的偏低贱一等不成?” “我又没说姐姐,姐姐心虚什么呢?”宋初的眼睛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莫非姐姐心中有鬼不成!” 第23章 真相如何 “你……” “好了!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见老夫人罕见地动了怒,宋芊芊识相地闭了嘴。 “宋初,你先说。”老夫人闭上眼睛喘了口气,拨动着手中的佛珠道。 “回老夫人的话,初儿因当时正在做的粽子都是生的,一时半会不能煮熟。又恐怕姐姐急用,便命丫鬟玉珠到厨房去,让厨房的李妈妈送去了一份粽子。”宋初口齿清晰地说道。 “把李妈妈叫来。”老夫人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眼皮也不抬,只淡淡地说道。 大夫人眼皮再次跳了跳,她终于知道那不祥的预感从何而来了。府中的大厨房一直都是大夫人管教,若真是厨房里送去的粽子,她恐怕难逃罪责。 李妈妈很快就来了,惶恐地跪下瑟瑟发抖。 “我问你,你今日是不是往大小姐房中送去了一份粽子?”老夫人淡淡地问道,言语中充满威严。 李妈妈早已得知了今天的事情,心中正是惶恐不已,只低着头不敢作声。 “李妈妈,老夫人问你话,你如实回答便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必紧张。”大夫人的声音缓缓传来,李妈妈抬起头,刚好对上大夫人幽暗得像深潭一样的眼睛。 李妈妈不禁打了个激灵,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若她实话实说,必定会被认定为是下毒谋害老爷的凶手,还不若直接否认,说不得老爷还会相信她的话。 李妈妈便恭恭敬敬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直磕得额头上渗透出隐隐的血迹,方才声音颤抖地说道:“老夫人,老爷明鉴!今日并没有人来问老奴要粽子,老奴也未曾往大小姐屋子里了送过粽子。” 宋进贤闻言,两眼如同利剑一般射向宋初,只恨不得现在就把宋初赶出府去。 宋初淡漠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冷笑。 “李妈妈,你 也听到了大夫人是怎么说的。送了就是送了,缘何不敢承认呢?莫非是你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四小姐,你休要血口喷人!”李妈妈厉声道,“老奴虽然蠢笨,但老爷毕竟是我的衣食父母,老奴万万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李妈妈一向忠心耿耿,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才不相信。”宋芊芊的话更加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老夫人看宋初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丝怜悯。 本想着这孩子是个伶俐懂事的,谁料到竟然会出了这样的事?她虽清楚这事必定不是宋初做的,但眼下为了给众人一个交代,只好委屈宋初了。 “初儿,我原想着你是个懂事的,可谁料……唉,罢了,你去庵里静静心也好。”老夫人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慢地说道。 宋芊芊忍不住露出愉悦的笑容。为了让宋初滚出宋府,她不惜服用了下在粽子里的泻药。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终于成功了,再也不用见到这让人恶心而又无比卑贱的庶女了。 “李妈妈,你怎的能如此说!”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是厨房的圆儿,她因生得圆润讨喜便被大夫人派去了厨房干活,一向与李妈妈最是要好的。 “今日下午你明明说是大小姐想吃粽子,丝毫不让我们插手,自己做了一大盘粽子亲手送到大小姐的房间去了。”圆儿丝毫不惧地看着李妈妈像是要吃人一般的双眼,径直走进来磕了个头,站起来说道。 李妈妈机关算尽,再想不到一向最是听她话的圆儿竟会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气得几乎晕倒,只指着圆儿道:“你,你这贱婢,枉我平时那般疼你,你竟然合伙来冤枉我……” “李妈妈言重了。何来合伙,何来冤枉?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圆儿圆润的脸上再不复亲和的 笑意,“李妈妈做粽子时有个习惯,喜欢把粽子叶子挽成花样儿的,别的人再没有这样的。老爷,小姐,不知我说的可对,吃到的粽子有没有奇异的花样儿呢?” 宋进贤不禁愣了一下,他的确发现粽子上有奇异的花样。 “冤枉啊!”李妈妈大呼冤枉,“这一定是别人仿着我的花样儿做的!” “李妈妈,你若说你未曾送粽子,那天下午你又在哪里呢?”圆儿睁着圆圆的眼睛,眼睛里全是恨意:“厨房的人全都可以作证,你那天下午的确是把粽子送进了大小姐的房间!”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宋进贤头痛不已,厉声喝道。 “老爷,奴婢本来不愿来此揭穿李妈妈,奈何李妈妈欺人太甚,颠倒黑白,老爷明察秋毫,定能明白是谁在说谎。”圆儿脸上并不见丝毫惧色,只是坦荡地说道。 “爹爹,我今天真的看见李妈妈往大小姐屋子里送了粽子。”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宋馨琪歪着头,有些不解地说道。 “馨琪,莫要胡说,你晓得什么?定是看错了。”二姨娘恨不能捂住宋馨琪的嘴,只好打圆场道。 “馨琪,来祖母这边,说说你看见了什么?等会给你做水果酪吃。”老夫人对宋馨琪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听到是她最喜欢的水果酪,宋馨琪完全把二姨娘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溜小跑跑到老夫人身边:“奶奶,我看见李妈妈端了盘粽子急匆匆的走,便想问李妈妈要一个,可李妈妈说这是给大姐吃的,不能给我,便端到大姐房间去了。” 宋馨琪说着,还委屈地撇了撇嘴,好像还在为那个没吃到嘴的粽子感到遗憾。 二姨娘只恨刚刚没捂住了宋馨琪的嘴,尴尬地笑道:“老夫人,这孩子就是嘴馋罢了,没别的意思,兴许是记错了也说不定… …” “不必再说了。”老夫人果断地站起来打断了二姨娘将要说的话,淡淡地道:“将李妈妈打五十大棍,送进官府里去。” “老夫人,老夫人!”李妈妈像发疯了一般朝着老夫人的方向爬去,涕泪横流道:“那粽子的确是老奴送去的不假,可是那粽子可是干干净净,并不曾放一点毒药,若老奴说谎,定叫老奴不得好死,五雷轰顶!” “拖出去,乱棍打死!”宋进贤大怒,朝着门口大声道。 宋馨琪有些高兴地看了一眼宋初,似乎是在邀功一般。宋初有些哭笑不得,本来她还有后招,定能让大夫人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谁知却突然插出一个小小的插曲,打乱了她的计划。 大夫人苦涩地上前道:“老夫人,老爷,这是我办事不利,未将厨房监管好,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我情愿自罚月例三个月,抄一百份女戒。” 宋进贤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大夫人,余光又看了一眼淡淡地站在一旁连眉梢都不曾动一下的宋初,只觉得越发堵心,腹部更是如同刀搅一般地疼痛起来,立刻便要上茅厕,便冷冷地“哼”了一声,站起来急急地拂袖而去。 宋芊芊也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明白本来顺利的事情如何会变成这样。宋初那贱人竟然连头发丝都不曾掉了一根,母亲这边却是损兵又折将,元气大伤。 当下宋芊芊便按捺不住,站起来怒道:“宋初,你莫要以为这样便可以把你做的事遮掩过去了!我绝不会饶了你,且看你能笑到几时!” “芊芊,住口!”大夫人厉声喝道,“你妹妹没有下药,是李妈妈做的,这件事已经查清楚了!你妹妹平时何等贤良淑惠,给咱们府中带来不少福气,万万不可这样说她!” 大夫人真是好毒的心肠,一句话便让老夫 人想起府中鸡犬不宁的所有事情来。宋初心中冷笑,不动声色地回道:“多谢大夫人夸奖,今日的事终让女儿明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阴谋诡计总有失算的那一日。” 宋芊芊不禁脸色更加难看,宋初这小蹄子,定是在讽刺她。但宋芊芊心知自己做错了事,也不敢惹怒正在气头上的大夫人,只好站起来敷衍地道了句“孙女告退”,便离去了。 老夫人掀起眼皮看了眼脸色难看的媳妇和平静地立在那里的宋初,淡淡地道:“初丫头并没做错事情,反倒受了场责备,莫要觉得委屈才好。”顿了顿又道,“芊芊那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如今连礼仪都生疏起来,你也应该好好教导教导她才是。” 大夫人垂着头应了句“是”,心中却不由得翻起惊涛骇浪。 老夫人一向疼爱宋芊芊,何时曾将芊芊拿去和别的庶女做比较过?可见宋芊芊这次是真的让老夫人失望了。 二姨娘何等精明,立刻便嗅到了话里话外的风向,笑着道:“可不是,初儿,你爹也是心中太过气愤,未免有些口不择言。你做女儿的莫要往心里去。” 三姨娘看了二姨娘一眼,不明就里,但也符合着说了几句好听的,众人方散了。 大夫人回到屋子里,一想到今日自己损兵折将,又让那蹄子大出风头,怒火便止不住的往上涌。又看见宋芊芊拿了自己新得的一只簪子在镜子前比划来比划去,不由得怒上心头,一把将簪子夺去摔在地上,喝道:“蠢到家的东西,一点不晓得上进!我为你的前程当真操碎了心,你却只晓得搔首弄姿,半点不肯为我分忧不说,连个小小的宋初你都拿不下,让你母亲没脸!” 宋芊芊何时受过这种气,一时便哀哀哭个没完,心中更加恼怒宋初,只恨不得将宋初碎尸万段才好。 第24章 以次充好 云晓好奇地问:“小姐,圆儿和李妈妈关系何等的好,你是如何说服她的呢?” 圆儿上一世便是踩着李妈妈上位的,哪里用得着她说服?再说,她也只不过是给了圆儿足够的可以赎身的钱罢了,举手之劳而已。宋初淡淡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云晓更觉得小姐现在变得越来越厉害了,崇拜不已。 库房这边,曹川却是气得浑身发抖。 曹川掂了掂手里的人参,沉声道:“当日大夫人吩咐了的,五十年以上的参由我自取。这才几天不过,怎的就变成了二三十年的人参了?” 管仓库的小厮皮笑肉不笑,看了一眼曹川慢腾腾地道:“曹总管,并非我我等不肯体谅你,实在是库中人参缺乏,何况五十年以上的参实在难得的紧,能拿得出这样的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若我是自己用的,倒也罢了。只是现下老娘病危,只等着这几株人参续命,况且医生吩咐了只能取五十年以上的,就麻烦通融下罢,日后自有回报。”曹川无奈,只得赔笑道。 “曹大哥这话便奇怪了,没有就是没有,我如何还能给你变出来两根不成?府外药店颇多,不如曹大哥自己先去买两根应应急。”小厮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悠闲地说道。 五十年以上的参甚是贵重,他即便是有钱一时也买不到。曹川想到生病的老娘,一时间怒火已是按捺不住,勉强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便前去向大夫人禀报,看大夫人怎么说。”说罢也不等那人回话,便一甩袖走了。 曹川将事情原原本本,和大夫人说了个清楚明白。大夫人惊讶地“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竟有这样的事情?” 曹川心中并不怀疑,便恭敬地答道:“正是。” 大夫人似 是想了一会儿,皱了皱眉道:“那小厮的确无礼。你毕竟是咱们宋府的大主管,就算是出门也有几分体面的,怎的竟对你大呼小叫起来?待会儿便传了我的令去,罚了他这月的月钱。” 曹川见大夫人口中虽是如此说,却半点不提人参的事,不由得急道:“夫人,我娘眼下病重,正需要五十年的参……” “这我晓得。”大夫人打断了曹川的话,“只是你一月便用了十多根参,现下人参最是难得的,库房空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大秋天的,曹川肥肥的脸上急得出了汗:“回夫人的话,实在是老娘病重,只得含着参片方能续命。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敢前来麻烦大夫人。” 大夫人丝毫不为之动容,只是淡淡地道:“那奴才对你不敬的事,我会处理的。人参本就难得,若是有了我便让人给你送去。” 曹川还要说话,却正值宋芊芊来找大夫人。曹川呆怔了一会儿,识趣地告辞走了出来。 相府何曾缺过五十年的参?就连百年以上的好参,曹川也敢说绝对不少于五十支,眼下只不过是大夫人故意为难自己罢了。想到这里曹川只觉得胸口更是沉闷不已,他暗中为大夫人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没想到到了为难之处大夫人竟丝毫不肯帮他。 曹川气闷地走着,迎面有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走来,竟一下撞在他身上。曹川竖起眉毛,正欲责骂,那小丫鬟眼神却是灵活的很。望了望周围没人,便将一个盒子猛地塞到他身上,声音清脆地道:“曹主管,你的东西掉了吧。” 曹川下意识地接过盒子掂了掂,分量竟十分不轻。那小丫鬟低下头,低声却又清晰地道:“我家四小姐听说曹主管为难,特派我来看望曹主管,希望曹主 管懂得四小姐的苦心才好。” 说罢竟转身走了。 曹川惊疑不定,走到隐蔽的地方打开盒子,竟是满满一盒上好的人参,顿时心中滋味复杂难言。谁能想得到,他落入难处时伸出援手的竟是这位并不起眼的四小姐呢? 宋初心中并不平静。她暗中派人去买参,多处求参不得,谁料京城一十分有名的药铺竟主动提供了一盒最少也有七八十年的参,怎不让她惊讶。 最不可置信的是,对方竟然拒绝收钱!宋初执意要给,那掌柜的一脸为难地象征性地收了一点点,绝不肯多要,这不禁让宋初暗暗怀疑起那药铺幕后老板的用心。 “小姐,那药店背后好像和四皇子有些关系。”云晓仔细查过之后说道。 “哦?四皇子?”宋初颇有些意外,眼中有些淡淡的思量。 闲言少叙。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大半月,难得的是竟然风平浪静,想必是宋芊芊和大夫人都受到了不小的教训。 李御史与宋进贤一向最是交好,李御史女儿生日那日更是盛情邀请了宋家所有女眷前往,包括宋初。 李御史读书世家,京城清誉极高,宋初特意挑了淡蓝的裙子。宋府后勤还是不差的,光从裙子的做工上也能看得出一二。薄如蝉翼的轻纱上映着淡蓝的刺绣,走起路来更是轻盈美丽。 玉珠咧嘴笑道:“小姐今天这衣服好看,就跟天上的仙子似的。”云晓忍不住笑了,啐了口道:“本来是极美的,别被你一说竟生生俗气起来了!” 玉珠憨憨地挠挠头,笑道:“我就是个俗人罢了。” 翠竹正好端了糕点进来,看见这一幕眼圈蓦地便红了,偏又不能半途退出去,只好低下头,硬着头皮走进来。玉珠抬起头见是翠竹,爽朗的笑声蓦地便断了,大家伙 儿都沉默下来。 待到翠竹低着头退出去,玉珠才喃喃地道:“翠竹姐姐从前最是照顾人呢。” 李御史家并不豪华,却也有几分野趣,长廊上缠绕着几支藤蔓,府中竟有一处较小的喷泉,后花园便能听得到泠泠水声。宋初心中赞叹,一看便是用心布置过了的,可见李御史家小女儿极受宠爱。 宋芊芊无心观看这些,只一直用眼瞟着周围,却只看见了宇文厉,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这李老头儿,竟然只请宇文厉一人不成?其他皇子为何都没见到?宋芊芊不禁心中埋怨,卖弄的心思不由得少了几分。 宇文厉早看见宋芊芊,上前温和地一笑:“宋姑娘,又见面了。” 宋芊芊想起上次宇文厉为自己出谋划策的一幕,纵然满心不情愿,心中终究还是软了一下,便笑着与宇文厉说笑了几句。 宴席中间,御史夫人笑道:“光吃饭也无趣,不如我们来作诗吧。” 姚青青一怔,她根本不会作诗,御史夫人莫不是在打趣她不成?不由得心中微微恼怒,脸上笑道:“作诗有什么趣儿!我便顶不爱作诗,咱们还是换一个罢。” 宋芊芊与姚青青交好,便也笑道:“是啊,夫人,作诗好生无趣,不如换个别的罢。现场来了这样多大家闺秀,不如一人表演一个节目好了。” 现场的大家闺秀大多都是会一两样的,这倒绝难不倒大家。何况又比作诗有趣的多,更是个直接扬名的好机会,大多都附和称好。 御史夫人笑着同意了。 李御史的大女儿先弹了首扬琴,声音清扬动听,就连宇文厉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随即又有人表演了书法,笛子,古筝,舞蹈等等,技艺都是不俗,赢得了一片叫好声。 宋初并未忽略宋芊芊眼中的一 抹不屑,淡淡地扬起唇角。 果然没过多久,宋芊芊便站起来笑道:“小女不才,也曾练了几天舞蹈,没什么才艺,但博众人一笑罢了。“随即便在堂中央翩翩起舞。 宋芊芊今日穿了件艳红的裙子,裙摆格外大,旋转起来更是显眼,竟如同一朵开放到极致的牡丹一般,就连一向不喜欢看舞蹈的御史夫人也看得呆怔了。 宋芊芊自小练舞,身体极柔软轻盈,小的时候更是可以作掌上舞。只见宋芊芊裙摆翩翩,舞姿极妙,众人皆鼓掌称妙。 一曲跳罢,宋芊芊早已香汗淋漓。看着众人艳羡的眼神,宋芊芊强忍住唇边的笑意,垂着头假装羞涩地小声道:“实在是献丑了。” 宇文厉鼓掌道:“妙,妙!当真是令人惊艳,想不到宋姑娘舞姿如此出色,实在是叫人佩服!” 宋芊芊羞涩地笑了笑:“不瞒大家说,我的舞姿并非是最好的,现下这里还坐着一个绝妙的呢,正是我的妹妹,宋初。” 坐在角落里的宋初怔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来。宋芊芊当真是为了陷害她无所不能,若是她今日不能跳,尽管她名声受损,相府也绝好不到哪里去。 大夫人也是不赞成地看了一眼宋芊芊。尽管她对宋初也是深恶痛绝,但这毕竟不是在宋府,还是要维护宋家颜面的。 宋初似是极其意外地站了起来,眼中却半点波澜也无,只平静地说道:“姐姐恐怕是谬赞了,妹妹的舞蹈也只是一般,何来绝妙之说?恐怕会让大家笑掉大牙了。” 姚青青晓得宋芊芊和庶女一向不对盘,便出言道:“只是跳支舞罢了,想必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也不会很为难吧。” 宋初对着众人行了个礼,方道:“既然如此,还烦请夫人帮我寻个装满墨水的盆子来。” 第25章 水墨舞蹈 御史夫人虽然不解,但涵养极好,倒也没有多问,很快便派人送来了一个装满墨水的盆子。 宋初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笑了笑,竟将两脚一起放进墨水盆子里,嫩黄色刺绣的鞋子一下子便被染得漆黑。 这舞,是她前生自己发明的,练了好久。本来是要跳给宇文厉的,只是还没来得及献出去就已经被灌下了毒酒,所有的美梦,都被残忍地打了个粉粹。可是宋初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一天能够将它跳出来。 轻盈的脚尖伴着黑色的墨水,在铺着锦帛的屋子里开始了迅速的旋转。宋初出了口气,暗道幸亏她今日穿的衣服袖子极宽,刚好能够遮挡住不是十分自然的舞姿,要不然定然十分难看吧。 众人皆是瞪大眼睛,看着宋初在堂上翩翩旋转,脚下不断地绘出极具意境的花纹来。宋初的舞姿并不十分绝妙,甚至还有点生涩,但以脚作画实在稀奇。 众人自忖,即便是给他们几年功夫,若没有极其顶尖的舞娘指导,也不一定能够如此出色。 宋芊芊更是心里如同被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她怎么学会的,什么时候学会的,又是谁教的,她为什么全然不知情? 半晌宋初停了下来,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笑道:“献丑了。” 大大的屋子正中央,画着一朵极美的牡丹花,花瓣繁复,枝叶蔓延得极其让人心动。众人几乎屏住了呼吸,半晌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最终御史夫人笑道:“实在是太美了。来人,等宴席结束后将这朵牡丹原样刻在屋里的地上。” 众人纷纷鼓掌,有几家根基不是很深的世家已经在席间打探宋初的年龄了。大夫人笑得与有荣焉,心内滋味复杂难明。 宋芊芊咬碎银牙,笑道:“妹妹的舞姿果然动人,不枉我一番推荐。” 正说着,张君雅笑道:“这才应当叫真正的牡丹舞,在不动声色之间雍容华贵,意境亦是极高矣。” 宋芊芊脸色变了几变,最终笑道:“君雅说的是。” 宋芊芊内心几乎要气死。姚青青更是惊讶道:“你不会吧,竟然真的给那庶女撑台面啊?” 宋芊芊脸色一沉:“我疯了不成!” 席间一直说笑不断,有几个跟大夫人年龄差不多大的女人打量宋初的眼神更是让宋初心烦,便找了个如厕的借口溜了出来。 宋初走到长廊间,竟发现不知谁挂在这里一只黄色鹦鹉,便走过去逗弄那鹦鹉。那鹦鹉倒也聪明,如同小豆子一般的眼睛一转,便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姐早!小姐早!” 宋初不禁笑出声来,拿了挂在笼外的小米喂它。 “宋姑娘,你怎的在这里?”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含笑道,宋初却几乎要跳起来。 宇文厉!他是什么时候在她身后的,她竟然完全不晓得! “你做什么?”宋初冷冷地回头,眼神里是完全不掩饰的厌恶:“二皇子,我姐姐在里面坐着呢。你恐怕是找错人了吧。” 宋初难道很讨厌他?宇文厉一怔,随即再次笑道:“四小姐刚刚舞姿绝妙,厉某绝不会记错的。” 宋初心中微微冷笑,转过身笑道:“那二皇子以为与我大姐相比,该是如何呢?” 宇文厉不愧是老油条,只是怔了一下便微笑道:“各有千秋。” 若她还是前世的那个宋初,定然会醉倒在宇文厉的微笑里。可她不是了,背负那样重的血海深仇,无论宇文厉的样子如何迷人,她只会觉得恶心。 “二皇子真是个聪明人。”宋初淡淡地笑了下,“只是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与聪明人打交道。二皇子,失陪了。”说完竟然转身就走。 宇文厉 神色微微显现出一些懊恼的神色,上前两步挡住了宋初的步伐,歉意道:“可是我说错话了?实在抱歉,宋姑娘,我并不是有意冒犯……” “你有完没完?”宋初厌恶地看着宇文厉。“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让大家都看看你二皇子竟然在御史的后花园里做了什么!”宋初的笑容中带着狰狞和些微的疯狂,“反正我只是一个庶女,命贱得很,与你比起来不值一提,不如我们试试看?” 宇文厉脸上温和的笑意这次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扭曲的表情:“你威胁本皇子?” 宋初哈哈一笑,“这怎么能算威胁呢?二皇子。我想要的很简单,就是让你离我远一点,再远一点,我嫌恶心,仅此而已。” 说罢宋初转身离去,只留下还在原地站着的宇文厉。宇文厉表情阴晴不定,只听得那鸟儿还在“小姐小姐”地叫着,心中不由得更是气恼,竟一把将那鸟儿捏死,随即转身离去。 那鸟儿半合着眼睛倒在鸟笼里,翅膀还在微微颤抖,颈部一点一点地渗出血来。 姚青青无意中远远看见这一幕,心中惊讶不必说。没想到口中对宋芊芊无比热衷的宇文厉,竟然会对宋府的一个庶出小姐做出这样的事,甚至上前阻拦宋初的脚步。 难道是宋初给他下了迷魂药不成?姚青青心中不免恶毒地想着,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宋芊芊得知这件事,果然大怒,又顾忌其他人会看到自己,影响自己的形象,只得低声道:“那贱人,莫不是想造反不成!谁给她吃了雄心豹子胆,眼下竟然敢勾引起男人来了,看我回去不整治她!” 姚青青也道:“若真的是这样,你这庶女妹妹可是万万留不得了,干脆找个地方将她送走,或者干脆斩草除根。” 宋芊芊冷笑道:“自然如此。” 回府的路上,宋芊芊便迫不及待地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大夫人。大夫人也极其震惊,沉吟道:“此事你不必管了,由我出手,必让宋初从此消失。” 宋芊芊又担忧道:“女儿总是觉得宋初背后必然有人指导,若是打草惊蛇……” “无妨。”大夫人淡淡地说道,“若真是那样,也必让那人晓得我们不是好惹的才是!” 宋芊芊方才放下心来,想到那烦人的庶女再也不会在眼前晃来晃去,不免高兴起来,心中恶毒地想着如此将宋初处死才最为痛快。 宇文厉随身服侍的小厮总觉得他今日从御史那里回来之后便精神恍惚,时而皱眉时而微笑,于是试探道:“爷今日去御史那里玩的可还开心?” 宇文厉方才回过神来,皱眉道:“有个奇怪的事,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何会这样。” 小厮待要往下追问,宇文厉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说了。小厮便赔笑道:“上次爷给安排的那个县令今日又来了,送了爷一份大礼。奴才本来不准备收的,可是县令坚持要送,便先留下来了。” 宇文厉皱眉道:“我从不收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明日便给那县令送回去吧。” “嘿嘿,爷,那人送了一棵一人多高的珊瑚树。别说是咱们,就连宫里也很少见这样美丽的珊瑚了,奴才一时心动就留下来了。”小厮讨好地道。 宇文厉皱了皱眉,脑中突然浮现出宋初的身影,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道:“那就不必送回去了。你去送到相府,给相府大小姐。” 大夫人得了珊瑚树,冷笑道:“一棵珊瑚便想把我们芊芊弄到手,宇文厉想的也太过简单了些。今日还跟宋初那蹄子纠缠不清,真当我们是瞎子不成!” 大夫人便 命人将珊瑚树原样送回,又教导宋芊芊道:“皇上并不宠爱宇文厉,他又没什么其他势力,登上皇位的可能性是最小的。你莫要被眼前的一些小恩小惠蒙了双眼,反而失了大好前途才是。” 宋芊芊应了,笑道:“母亲不用说女儿也晓得的,谁像有些卑贱庶女一般眼皮浅薄,看见一个男的便巴巴的往上贴。” 大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微笑。 宇文厉得知送的珊瑚又被原样退了回来,手上的书页便瞬间变了形。小厮赶紧上前磕头道:“爷,宋相未必有别的意思,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收贵重的礼物而已……” “不收贵重礼物?”宇文厉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只是那笑意里却带了一丝不易被发现的扭曲:“更贵重的礼物宋相也笑纳过,不是吗?” 宇文厉表面温和而雅,实际却极容易生气的,并不好伺候。小厮咚咚地把头磕的山响,只哭道:“爷的身体可是自个儿的,还请爷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宇文厉如常一般笑道:“无妨,咱们去看看那棵珍贵得宋相不敢收的珊瑚树。” 小厮越发胆怯。一般情况下,宇文厉越是笑得正常,内心越是生气…… 宇文厉盯着那颗流光溢彩的珊瑚树看了半晌,突然道:“把我的剑拿来。” 把剑拿到手,宇文厉便淡淡地道:“你可以出去了。记住,不要让人靠近此地,听见了没有?” 小厮诺诺应是,逃也似的走了。 宇文厉举起剑,朝着珊瑚树就是重重的一劈!神色已经完全不复之前的温文尔雅,变得狰狞而疯狂起来,口中乱说道:“老贼,让你今日看不起我,明日必定百倍奉还!什么宋芊芊,若不是为了权利,鬼才愿意接近!既然这般看不起我,总有一天要让你们血流成河,不得好死!” 第26章 前去上香 转眼间已是宋初母亲忌日。宋初提前与宋进贤和大夫人做了说明,说是想去菩提寺为生母上香。宋进贤是一向不屑于管宋初的事的,淡淡地端起茶教导了几句,便同意了。大夫人也是一反常态,答应的极其痛快。 反常即为妖。宋初淡淡地笑了笑,看来大夫人这次准备亲自出手了,她得做好准备才好。 宋初和云晓正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宋初眼尖地看见一个纸团从窗边滚进来。因着云晓是背对着窗户的,因此并未看见,宋初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将她打发出去,小心地拾起地上的纸团。 纸团上只写着简单的几个字:“小心。” 宋初不禁笑笑,这曹川看来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了。不过她早有对策,不怕大夫人如何暗中下手。 第二日清早宋府的马车便早早地停在了宋府门口。穿着淡黄色裙子的女子带着一个小丫鬟慢慢地走上马车,马夫很快便驾着马车走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宋初方才穿着丫鬟样式的服装,单独从后门坐上另一辆马车。车夫是早已和宋初商量好的,看见宋初上车便“驾”地一声,鞭打着拉车的马跑了起来。 走了半日,终于快要到菩提寺前的树林了,过了树林便是菩提寺,人多车多,大夫人定会选择在这之前下手,也就是这里了。眼前是一片较为荒芜的官道,久无人走,看起来几乎是要废弃了。 “就在这里歇一歇吧。”马车里传出一个淡然的声音,车夫虽然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但也没说什么,慢慢让马放慢了脚步。 前面果然走来一群人。有几个手中的凶器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眼神不善,看见前方的马车一愣,随即便恶狠狠地问道:“干什么的?” 车夫 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没忘了宋初教他的话,磕磕巴巴地道:“回,回大爷的话,这里面是四皇子府里的丫鬟,今天告了假来烧香的。” 一个男子面带凶相地“哼”了一声,转脸问另外一个一直没出声的男子:“大哥,要不要连这个也解决了?” 那男子盯着轿子看了一会儿,声音沙哑地道:“不可惹事。” 一群人便慢慢地从轿子前面走过。面带凶相的男子低声道:“大哥,要不要传个话,让寺后等着的那批也撤了?” 男子摇摇头,“随他们去,咱们只管回去复命。” 直到走得远一些了,面带凶相的男子有些疑惑地道:“大哥,你常说做事不可留一丝线索,怎的今日竟然放刚刚那两人走了?” 男子从口中吐出一块石头,声音又恢复了正常:“能从皇子府里告假烧香,定然是有几分体面的,我不想节外生枝。何况那丫鬟并未露面看过我们,想来也是不想惹事,杀她实在没有那个必要。” 这边的车夫还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宋初安静地坐在轿子里,听得那些人走得远了,这才道:“张叔,这实在太危险了,我也不想去烧香了,不如咱们原路返回吧。” 车夫驾着轿子,没命一般往来的方向奔去。宋初坐在轿子里讥讽地一笑:大夫人为了杀她,真是下了血本,竟然在菩提寺后山还安排了一拨! 走到另一个僻静的密集树林附近的时候,宋初怎地听见树林有奇异的“沙沙”响声,像是里面有好多人在走动。宋初心知不好,恐怕会遇见歹人,便略有急切地对车夫道:“快点,再快一点!” “呦,不知车上坐的是哪位呀?”车夫还来不及反应,树林之中就钻出几个男 子来,带头的男子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马车前面,挡住了两人的路。 “回,大爷的话儿……老奴只是个拉车的,什么都不知道,大爷就饶了奴才一命吧……”车夫带着哭腔在地上“咚咚”磕头,殷红的鲜血顺着头皮缓缓流下来。 “呸,谁在问你?”男子往地上啐了一口,面露不屑:“把后面的人和你的马车留下来,你可以滚了。” 车夫能捡到一条命已经是不容易了,哪里还在乎宋初和那辆马车?赶紧答了声“是,”便急急地准备逃跑。 “闭紧了你的嘴巴,听见没有?若让我知道你泄露一句,定然有你的好看。”其中一个男子狰狞地笑道,“想要小爷留着你的贱命,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车夫结结巴巴道:“知、知道了,小的什、什么都没看见……” “滚吧。”那几个男子哈哈大笑,冷冷地道。看着车夫屁滚尿流地离开,几个男子的眼中发出了贪婪的光芒。 “不晓得马车里面的,是个小娘子,还是个男人?若是个男人,就先把财物交了,若是个小娘子的话……嘿嘿。”几个男人舔了舔嘴唇,眼中发出YIN邪的光芒。 “各位官人安好,小女子今日因祭祀生母而去往菩提寺烧香,府中众人皆知的。小女子树林中迷路,车夫逃逸。幸亏几位官人把我救了下来,府中必有重谢。” 宋初只得从马车里走出来,朝着几个男人便是深深的行了个礼,不紧不慢地说道。 几个男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淡定机智的说辞,况且听语气必然是大户人家,赏赐必然丰厚,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都有一些意动。 “莫要听她瞎说。且不论咱们是有命案在身的,轻易不能出面,何况这女人 穿的是丫鬟的衣服,口气还这样的大,分明就是想糊弄咱们。若是咱们真的去了,说不定会被报官呢!”带头的男人咽了口唾液,挽起袖子道。 “就是,这小娘子样貌不错,咱们好好享受一番再把她卖到窑子里去,大赚一笔!”另外一个男人笑道,“老子都多少天没碰过女人了,今天倒是给咱们送了个小美人儿来!” 说着几个人便不怀好意地接近宋初。 宋初暗暗握紧了手中的银簪子,只觉得手心里全部都是汗。现下不可能会有人来救她了,她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宋初往后退了一步,方才道:“众位官人怎能不信我说的话?我爹爹和当今刑部关系极好,若是众位按我说的做,爹爹为了报答你们,罪名定然能够洗清。今日我因着是自己出门,为着安全起见便换了丫鬟的衣服,并非故意欺骗你们。” “听她聒噪做什么?只管做咱们的。”带头的男子哈哈笑道,“莫非你们还怕了一个娘们儿,当日为着珠宝可是连杀五人,怎能败在一个娘们的几句话里?真是天大的笑话!” 宋初心中一咯噔。这个案子她也有耳闻,没想到竟然是眼前这几个男子做的。看来这几个男子绝非普通的泼皮那么简单,是她失算了。 难道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地?宋初心中苦笑。本以为重生一次,她定能反转命运,谁知今日竟然会栽在几个杀人犯的手里。 “各位英雄好汉且慢,还请听小女子一言!”宋初慢慢地攥紧了手中的簪子,清晰地感觉到手在颤抖:“此处是是非之地,怎能久留?不瞒众官人说,小女子本来是要去上香的,无奈前方两公里处的那个树林发生了人命案子,两女均被杀死,歹 徒还在附近并未离开。小女子害怕,因此半路便返回了。若是那批歹徒与众官人遇上,恐怕……” “小林,你跑得最快,前去看看。”带头的男子眯起眼睛看了看宋初,见宋初说的不似假话,便指了指身旁的一个男子说道。 小林应了一声,果然飞奔一般的跑去了。不过片刻便回来道:“大哥,前面确实出了命案,一个小姐模样,一个丫鬟模样,身上被扒得精光,财物也没了,惨死在那里。我看血还是新鲜的,应该是刚刚发生的无疑。” 大夫人果真心狠手辣!宋初在心里吃了一惊,默默为那丫鬟念起往生咒来。 这件事总归是她设计让两个人上了她的马车,是她宋初对不起她俩。只是宋初如今自身难保,心中难免有几分凄凉。 幸好没有带了云晓和玉珠出来。宋初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带头的男子看了看宋初,见她依旧镇定,心中暗暗觉得难得,想到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开口道:“走吧,去咱们老地方。” 这里太过冷清,无人能够听得到她的求救。若是能够换个地方,说不得她便有机会逃出生天。宋初心中暗暗盘算着,端坐在马车里。 竟然会有一天和一群大男人挤在一辆马车内,真是她再也想不到的。宋初暗暗苦笑,一路寻找着能够求救的机会。可惜一路上那几个男人都紧紧地看着她,她连动一下都困难,更匡论向马车外路过的人求救。 宋初刚刚呆过的小树林里空空荡荡的,只有风声和鸟声传来。一个白衣男人皱起眉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我来晚了。” 眼眸一转,那男子发现马车痕迹比刚刚明显了许多,脸上不禁露出沉思的神色,随即果断道:“追!” 第27章 前去王府 大夫人此刻已得了宋初的死讯,心里不由得一喜。纵使你宋初千万般机关算尽,又怎么样?不还是乖乖栽在她的手里! 宋芊芊更是喜形于色道:“娘,那小蹄子终于没了,再没人碍我的眼了,娘果真好手段!” 两人暗地里高兴了一会儿,大夫人方才正色道:“记住,等会儿你一定要打扮出万般伤心的样子,听见没有?你爹虽然并不喜欢宋初,但这毕竟事关宋家颜面,莫要让你爹觉得你不懂事。” 宋芊芊有些不耐地道:“我晓得的,娘莫要每天把我当小孩子了。” 大夫人无奈,又不舍得教训心爱的女儿,只得点点额头道:“你呀你呀,若是你早些听了我的话,何必用得着我今日这般大本钱地出手!” 宋芊芊一笑,自去装作失去妹妹,伤心欲绝的样子不提。 满府除了宋初平日里的丫鬟们真正悲痛,老夫人心中伤心一些,其他人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宋蓉叹息道:“本以为她是个厉害的,没想到竟然……” 宋府各人怀着各人的心思不提,宋初此刻已经被扔进了一个黑洞洞的屋子里,几个男人径自去喝酒,寻买家了。几个男人更是说笑道:“咱们晚上回来可有的乐了。” “谁说不是,这小娘子身上闻着就香喷喷,若不是你们在,我真想在马车上办了。” “滚你娘的蛋,少没出息了……” 男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宋初渐渐适应了黑漆漆的房间,仔细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有窗户,甚至连砖缝隙都没有,这间屋子一看就是特制的,为的便是关押人用。 宋初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来时的路,只能确认这里是京城西边,具体的地方却分辨不出。何况这屋子做得这样紧密,她如何呼喊别的都不会听见的。 精制的铁 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门外隐隐约约传来狗的叫声。一想到这房间可能死过不知几多人,宋初更觉得背后阴风阵阵,索性蜷缩在一个阴暗的小角落里等待时机。 她并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若不到最后一刻,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弃希望。 “你、你才喝多了,我、我绝对没有喝多……”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得、得了吧,咱们的酒都被你喝了,还、还说甚没喝……”另外一个男人听起来喝得更多,舌头都要打结了。 “你们,别、别忘了,还有个小娘子等着咱们享用呢,哈哈哈……”带头的男人也喝了不少,但是显然还是没有忘记宋初的存在。 宋初的指甲几乎刺进了手掌里,疼痛和恐惧交杂着向她涌来。这群男人回来了,还是没有忘记她!宋初再次拔下头上的簪子,以作自卫之用。 “把、把门打开,咱们一块儿上吧!”男人嘎嘎笑起来,摇晃着铁门上的大铜锁。 门口点着的灯光传来,宋初不禁眯了眯眼睛。 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笑着扑进来:“小娘子,在哪儿呢……”一股汗臭味和很久没有洗过澡的酸臭味道,混杂着酒味传来,宋初几乎要呕吐出来,迅速地将自己蜷缩在另外一个较为阴暗的角落里。 “哈哈,我先看见了,在……嗝儿,在这!”那个叫小林的男人得意地大叫出声,面孔贪婪而狰狞地向着宋初扑来! “滚开,别碰我!”宋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将那男子推了个趔趄。 “妈的,这、这娘们儿,还挺辣……”带头的男子骂了几句,又道:“我先来,你们都在外边等着,等我开了苞再一个一个上!” 那几个人喝醉了,倒也听带头男子的话,各自退了出去。 宋初冷冷地看着他 。男子显然不在意宋初的态度,舔了舔嘴巴,只觉得身下都要胀痛了,朝着宋初扑来。 宋初灵活地一个转身,避开了男子的怀抱,跑向另外一个角落。男子虽然喝醉了,但是武功还在,醉眼蒙眬地看着宋初跑开,然后用力地一捞,便将宋初捞了回来,嘴便往宋初脸上凑了上去,陶醉地道:“哎呦,真香……” 话还没说完,宋初便趁着男子不注意的时刻狠狠地踢向男子的身下!那男人重重地叫了一声,瞬间便清醒了,望向宋初的眼神也更加狠毒起来:“你这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待会儿必有你哭的!”竟不顾疼痛,反身便将宋初压下身下。 宋初心道不好,拔下头上的银簪子便是重重地一刺。银簪子在黑夜中划出冷冷的光芒,竟是一下便刺在男子的太阳穴上。 那男子疼痛难忍,一下子便将宋初甩出老远,这一下真是用了十分的力气,宋初被重重地摔在墙上,剧烈的疼痛让她觉得似乎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口中瞬间便蔓延出腥甜的味道。 那男子似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摸了摸脑上插着的银簪子,怒目瞪向躺在地上不住地咳血的宋初:“贱人,你好大的胆……” 男子虽然身负武功,但毕竟是强弩之末,已经开始扶着墙踉踉跄跄起来,只觉得脑中分外疼痛,忍不住呻吟出声。 门外众男子丝毫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是笑道:“老大好威风,这么久还在搞!” “我刚刚好像听见老大在叫来着,老大现下估计还在爽呢。”另外一个男子笑道,“老大!你在里面爽够了,我等连汤还没喝到呢!” 殊不知屋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那男子已经倒在地上,只有脑中插着的银簪子证明着刚刚发生过什么,尚且还有微弱的气 息。 宋初刚刚被摔在墙上,此刻浑身疼痛难忍,竟是连站也站不起来,只好勉强翻了个身,爬到那男子身边,摸遍了男人的全身,找到了把刀子握在手里,手抖得厉害。 那几个男子苦苦在外眼巴眼望地等了一会儿,见屋里还是没有回答,其中一个男子便站起来说道:“老大这一仗也忒久了点儿,我去看看去。” 刚站起来走到门口,还未有动作,那男子竟觉得肚子里一凉,低下头见是一把剑从身后插在肚子里,恰好露出半截尖尖的剑尖。那男子还没来得及叫一声,便软软地倒下了。 剩下的男子还在院中坐着喝酒聊天,丝毫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姓林的男子似是见到一个白白的东西自眼前一晃而过,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喝酒喝的眼都花了,头和身子便已经分了家。 只是一瞬的功夫,院里剩的两三个男人便全归了西天。德全收了手中的刀,暗叹一声这些人惹谁不好惹,偏偏要惹上他主子,给个痛快已经是仁慈的了。 宇文乾快步走进屋里,见着宋初躺在地上,手中还紧紧地捏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刀锋已经深深地刺进了手里。他不由心中一颤,将宋初自地上扶了起来。 宋初只是被摔了一下,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势。见是宇文乾来救自己,心中不免惊讶了一下,也不多问,只是道:“多谢四皇子,来日必当感谢四皇子救命之恩。” 宇文乾扶她起来的时候发现她手还在发抖,竟强作镇定地说出这样一番话,丝毫不哭闹诉说委屈,不由得心中叹息一声,细心地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刚刚被撕烂了两块,便将身上的斗篷脱给她道:“现下只好去我府上委屈一夜了,明早送你回去。“ 宋初对宇文这个姓有种莫名的排斥,本来 便要回府,想到现在若是回去,大夫人必定会拿自己的贞洁大做文章,不如听了宇文乾的,明日也有推脱之词,便答应了。 宇文乾看见那男子头上的明晃晃一支银簪,如何不明白,当下对宋初的敬佩便又加了一分。若换了别的女人,定是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即便是要刺也断不可能刺得这样精准,可见宋初在危难之际心中是怎样淡定了。 宋初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紧张之中把那刀子握得太紧,手心流血不断,将宇文乾的斗篷都染上了不少血,便歉意地道:“四皇子,实在抱歉,来日我便将这斗篷洗了再还你。“ 宇文乾心中无端地一乐,随即正色道:“宋姑娘莫要取笑了。我还缺了这一件斗篷不成?何况你手伤势严重,最近还是不要沾水的好。” 宋初一想也是,便不再坚持。宇文乾倒是个细心的,到了府里便拿了上好的伤药给她。 派去跑腿的德全狗腿道:“姑娘,这伤药是上次围猎时候皇上赐下来的,据说祛疤止血都是极好,主子便特意拿了给你用。” 宋初笑道:“多谢四皇子了。”她的确需要一瓶这样的伤药,姑娘家尚未出嫁,手心便多了这样一道疤,说什么也不好听。 宋初试探道:“我刚刚只绝望,想着绝没有人会来救我了。谁料四皇子竟来得这样及时,真让人感动不已,来日必当报答。” 德全何等精明,晓得宋初想不明白宇文乾去的那般及时,便笑道:“姑娘说笑了。哪里用得到姑娘报答,我们皇子盯着这几个人很久了,今日终于见到了行踪,便刚好一举歼灭。” 宋初方才释然地道了谢。 德全笑而不语,心中腹诽道:若是你知道了四皇子在府中安插了人手,随时注意你的行踪,还不知是何等震惊哩。 第28章 白日见鬼 宋初在宇文乾府上住了一日,第二天便回到相府来。 到得宋府的时候宋家仆人正在门口挂白布,穿了一身白衣的宋芊芊双眼含泪,神色哀切,像是一个病西施一般,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了。宋初不禁冷笑,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放过,宋芊芊可谓是丧心病狂。 宋芊芊远远看见是四皇子的马车,便更是装出一副柔柔弱弱,悲痛欲绝的样子来,任何男人看了恐怕都会觉得我见犹怜。宋芊芊只远远地瞟着宇文乾的马车,只等宇文乾下了马车和他打招呼。 影影绰绰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下了马车,宋芊芊连忙拭了眼里的泪水看去,待到她看清楚的时候,瞬间便张大了嘴。 宋初! “啊——鬼啊——”宋芊芊呆呆地看着宋初朝着她微微一笑,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不由得闭上眼睛尖叫出声,倒是把旁边的仆人吓了一跳。 看着宋初一步一步向着她走来,宋芊芊只觉得浑身发颤,冷汗涔涔地流出来,不由得颤着声音道:“你……你……冤有头债有主,我并没有害你,你莫要前来找我,我,我可是不怕你的……” “哦?”宋初向前一步,有些探究地看着宋芊芊:“那依你之见,我应该去找谁呢?” “啊!!莫要来找我,莫要来找我,走开啊!”宋芊芊已经全然没了刚刚的淑女风范,大声尖叫道。 “够了!成何体统!”宋进贤已经得了四皇子救了宋初的消息,急急地赶出来迎接的时候看见的却是这样一幕,不由得大怒喝道,挥了挥手命人将在宋府门前丢人的宋芊芊抬了进去。 门口已经远远地聚集了几个看热闹的人,声音远远地传到宋进贤的耳朵里,宋进贤的脸色不禁更难看了,只好先请宇文乾 进去。 大夫人听说女儿在门口突然发疯,大吃一惊的同时便赶紧赶来,谁曾想竟然看见了本来已经死去的宋初。大夫人同样大吃一惊,指着宋初口吃道:“你,你,你不是已经……” 转眼看见宋进贤脸色不善地站在宋初身旁,大夫人惊觉自己失言,连忙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上前扶了宋初的手道:“回来就好,我的儿,在外面可曾受苦了?昨晚怎的没回来?” 宋初含笑道:“昨天四皇子救了我,因我手上受了伤便去他府上医治,昨晚便暂留了一晚。” 大夫人话语一凝,心想这蹄子不仅没被做掉,并且还搭上了好运,心中只觉得万分堵心。 宋进贤和大夫人想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四皇子虽然打小便身体孱弱,但是母亲德妃既然能够和皇后分庭抗礼,背后势力必然是不弱的。宇文乾看起来也并不讨厌宋初,若是这丫头能够搭得上宇文乾的话必然是美事一桩。 宋进贤万分欢喜地笑道:“这便好了,初儿毫发无伤地回来我等都是极开心的。初儿,你祖母为了你昨晚念了一夜的经文,你待会儿可记得去看看她。” 宋初应了一声,回头笑道:“多谢四皇子救我性命,来日必当相报。” 宇文乾亦是笑着,“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宋进贤更是觉得宋初行事落落大方,是个可造之材。想起宋芊芊刚刚那一幕宋进贤不禁皱了皱眉,宋芊芊哪里都好,只是毕竟还是有点上不得台面。 作为安抚,宋进贤赏了宋初不少东西。百年的人参,上好的祖母绿,猫儿眼,甚至还有南方送来的珍稀水果。宋初也只是淡淡地道了谢,那些东西却连看一眼也不曾,通通都锁到了库房里。 云晓哭道: “小姐可是回来了。若是小姐再不回来,恐怕大家伙儿都要哭死了,玉珠昨晚得知了这件事后便在院子里烧香跪了一整夜,说是为小姐祈福呢。” 还有一件事情她没说的是,玉珠跪了一整夜,念得全部都是往生咒…… 玉珠哭道:“小姐,多亏你回来了。昨晚大小姐说是要将这个院子的丫鬟全部解散,东西也全部充公,翠竹姐姐硬是上去和大小姐吵了一架,大小姐命人打了翠竹姐姐,现在脸都还是肿的呢。” 翠竹这般做,连宋初都怔了一下,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又想起自己刚刚重生的时候,云晓又是个单纯的,很多事情都是翠竹一人做了,当真是十分能干。 宋初便道:“刚刚老爷不是赏了很多伤药么?玉珠拿了去给翠竹罢。” 玉珠应了一声,欢天喜地的去了。 宋初笑道:“你们等了我一夜,也不能让你们白等。云晓去开了箱子,一人赏两个银裸子。” 云晓欢呼一声,感激地道:“谢谢小姐!” 离别一夜,又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宋初已经觉得疲累不堪,便叫了云晓进来,交代道:“我要沐浴休息一会儿,没有要紧的事便不要打搅我。” 云晓应了,出去交代不提。宋初沐浴完毕便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好像听见有人在哭泣。 宋初一下便醒了一半,又听见云晓低声道:“你就少哭一会儿罢!小姐刚刚才睡着了,你莫要打搅醒了她。” 小丫鬟哭道:“我并非有意打搅小姐,实在是玉珠姐姐现在还在库房那里和那小厮吵架,也不晓得怎么样了……” 说话间宋初已经醒来,扬声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云晓不敢隐瞒,上前道:“小姐,快过冬了,每房都发了过冬的碳 和毯子,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咱们这一房发的是最少最差的,玉珠一时气不过便找库房说理,可库房那几个小厮像是新来的,狗眼看人低,不仅不肯给咱们换,还说些难听刺耳的话……” 宋初坐起来,淡淡地道:“带我去看看。” 云晓不敢阻拦,只得陪着宋初一起去。走到库房的时候还听见那小厮声音极高,无赖的说道:“并非是我不给你们四小姐面子,实在是你们房里就这一个主子,是不是?你看二姨娘,房里好歹也有四个人在,自然得多分点儿,我分的有什么错不成?” “你胡说!”玉珠显然是真的生了气:“往年每个房都是一样的,哪有这个房多那个房少的道理?你若是这样说,二姨娘房里分的东西应该是最多的才对,可是大夫人房里的却是二姨娘的两倍,大夫人用两年都用不完的!你给我们房发的都是不好的碳,毯子也是有霉味儿的,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嗬,这话怎么说?”小厮被说白了脸,却仍然扯着脖子说道:“大夫人为府里做了多少事,你们四小姐可曾为府里做了什么事不成,凭什么要求和大夫人一样的待遇?” “所以你就应该给我发陈年的碳,和带着霉味儿的毯子。”宋初走进去平静地道,黑白分明的眼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小厮见是宋初,气势上便短了半分。何况这件事本来便是他没理,一时竟无话可说。但他毕竟是大夫人一手提拔上去的人,自然向着大夫人。曹川他尚且还不放在眼里,何况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宋初? 当下便冷笑道:“四小姐,说话可是要讲真凭实据的。你什么时候见到了陈年的碳和发霉的被子,怎的便这样说?府里的东西向来都是 一样的,只不过我看四小姐孤身一人,用不了这么多东西,便数量上少了一点,但是四小姐过冬是肯定没问题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宋初还是淡淡地说道,看起来丝毫不曾恼火,这不禁让小厮心中一喜,暗暗道一定是个好欺负的,待会儿随便糊弄下就完了。 小厮更得意起来,梗着脖子道:“四小姐都说是这样了,你们这些狗奴才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过来,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你。”宋初朝小厮招了招手,小厮便依言走过来,神色之间是掩不住的得意。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小厮脸上。那小厮的脸蓦地变了颜色,一半是疼痛一半是愤怒,嘶声道:“你,你为何打我?” “我为何不能打你?”宋初眼中全是嘲讽的神色,“不过是一个狗奴才罢了,打你还脏了我的手。”看那小厮捂着脸,一副恨毒了宋初的样子,宋初冷冷笑道:“怎么,你可有委屈?要不要去找大夫人说说你的委屈,让老爷给你评评理?” 宋初即便再不受宠,毕竟还是个主子。那小厮虽然狂傲,但是毕竟也晓得这个道理,当下便跪下道:“四小姐饶了奴才吧,奴才只是猪油蒙了心,日后万万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转眼看见玉珠原样拿回来的自己派人拿去的冬补之物,便连连磕头,机灵道:“奴才这就把东西都换成上好的来,还请小姐先回去等着,奴才一会儿便去负荆请罪。” 宋初眼中含着冷冷的笑,也不答话,只是带着云晓和玉珠便走了。 小厮转过头看见守库门的老头儿正咧着嘴笑他,不由得骂骂咧咧道:“你笑个屁,你还不如老子呢!一点油水都捞不着的地方,以为老子想呆不成!” 第29章 ??再次下帖 ??曹川不知怎的便得知了这件事。一方面是为着讨好宋初,一方面是为着报上次小厮羞辱他的仇恨,曹川便一五一十地把这件事全部告诉了宋进贤。 ??宋进贤沉默了一会儿,道:“传命下去,以后四小姐的所有月例和物品,全都按大小姐的来。” ?饶是曹川这些年见过这样多风浪,仍是忍不住怔了一下。老爷这样的反应,是不是说明…宋府要变天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曹川脸上却丝毫不敢露出来,恭恭敬敬地道:“是,我这就去办。” 大夫人得知这个消息,面色深沉看不出表情,只是今天下午服侍的丫鬟莫名其妙的挨了好几顿骂。 宋芊芊自是惊呆了,随机怒道:“爹爹没道理疼那个小蹄子,这不可能,一定是你听错了!”随即便来找大夫人。 大夫人正烦心着,宋芊芊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大夫人怀里,大哭起来:“母亲,怎么办,爹爹为什么要这样做,莫不是不疼我了不成?” 大夫人更是恼火,怒道:“我怎么会生了你这样蠢的一个女儿,整日只晓得如何打扮,真是毫无用处,一点不晓得为我分忧!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想着如何让你爹重新疼你,反而在我这里哭,莫不是要把我气死才干休?” 宋芊芊委屈道:“我若不是想着为你分忧,怎么会来你这里?事到如今,只有咱们娘俩是一条心的,母亲可要赶紧想个法救我才是。” 大夫人虽然恼怒,但宋芊芊毕竟是她的女儿,她又能拿宋芊芊奈何?两人暗暗出谋划策不提。 自宋进贤说了那番话后,府中人人争先恐后讨好宋初,就连一向中立的二姨娘和三姨娘都往宋初这里跑了好几趟,美名其曰“ 描花样子。” 紧接着让宋初意想不到的是,宇文乾竟然再次向宋府下了帖子,邀请宋初去宋府。帖子上大概是这么写的:自从上次分别以后,我甚是思念你,觉得咱俩特别合拍,非常想再次见到你。如果明天你能来府中做客,我一定十分高兴。 落款是,宇文乾的表妹,张锦绣。 宋初看完帖子内容,几乎要无语。她可以发誓,她连张锦绣长什么样子都没见到过,根本不认识张锦绣。 也就是说,是宇文乾想要再次见到她。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宋初自以为重生之后对大多数事情都看得很透彻淡然,但是这次却格外觉得迷茫起来。 罢了,去就去吧。谁让宇文乾救了她呢? 宋初觉得宋进贤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带着一丝满意,一丝审视,还有一丝……希望。 宋初冷笑,心知她的父亲在这个时候又看到了自己的价值。 宋初自把翠竹降为三等之后身边便一直缺人,趁着这个机会宋初便和曹川提了提。曹川亲自送了几个调教过的丫鬟来。 宋初大概看了一眼,且不说能力如何,模样儿首先便是个顶个儿的好。宋初一排看去,觉得格外满意,便预备着从中挑选两个备用。 问到其中一个丫鬟的时候,那丫鬟大有深意地看了宋初一眼,答道:“回四小姐的话,奴婢名叫银桃,女红针线都极熟悉的。” 宋初只觉得这丫鬟分外眼熟,便格外的多看了几眼,只是一时半会却也想不到在哪里见过,便道:“你便跟着我罢。” 银桃高高兴兴的应了,跟着宋初便走了。宋初见她行动间手脚灵活,便对她说自己精通女红的话又信了几分。刚好宋初准备给老夫人做个坎肩,便 笑道:“既然你说是精通女红的,我这里倒是刚好有一个活儿派给你做。每日老夫人念经便是半日不动,难免伤了肩膀,你给我做个坎肩来吧。” 银桃似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做就做呗。” 这吊儿郎当的态度不禁让宋初皱了皱眉,只是银桃是新来的,日后有的是时间调教,便没说什么就让银桃下去了。 谁知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云晓便和银桃吵了起来,两人拉拉扯扯直吵到了宋初这里。宋初不禁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何事?” 云晓方才气愤地道:“你自己来说,你做的什么好事!” 银桃仍旧是懒懒的样子,似乎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淡定地站在宋初的屋子里。宋初忍不住扶额:“说吧,怎么回事?” 云晓见银桃不做声,心里更是气愤,劈手夺过银桃手中拿着的一块披肩拿给宋初看。这披肩竟然连孩子做的都不如,歪歪扭扭不说,竟然针线也全都是歪着的,随处可见线头。 宋初也不禁怔了一下,问道:“你不是说你擅长女红吗?” 银桃仍旧不说话,只是脸上微微带了一点红色。宋初哭笑不得,质问道:“既然你不会,当时你为何说自己最擅长女红?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欺瞒,难道就不怕我再把你从府里卖出去?” 银桃只是一直不说话,云晓也奈何不得,只得冷笑道:“你这样削尖了脑袋往我们四小姐这里进,说吧,究竟有什么目的?” 银桃闷声道:“没什么目的,就是想保护四小姐。” 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玉珠一下子就笑了:“保护四小姐,你拿什么保护,就凭你刚刚的针线,发卖十个你也够了。” 银桃面带鄙夷道:“可我真的是为了 保护四小姐。我会一点武功的,刚刚当着曹主管的面又没办法直说,只好说我精通女红,这样四小姐或许就能挑的上我了。” 云晓鄙夷道:“刚刚还说自己擅长女红,现下又说自己会点武功。让小姐如何相信你?” 银桃不语,只是拿了宋初案上摆着的小香瓜来,手指轻轻一用力又递还给宋初。宋初一摸之下心中震惊,那香瓜经过银桃的一捏,竟然里面的果肉已经全部变成了糊状的,只是外面那层薄薄的皮竟然还在,使得小瓜不会爆裂开来。 宋初沉思半晌,便道:“我晓得了,你俩去吧。”银桃默不作声,行了个礼便下去了。 宋初身边急需一个会武的婢女。但是谁能这样知自己的心意,立马就送来一个呢?何况这丫鬟在她看来颇有几分眼熟,她应当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 眼下她却顾不得这些。西北旱灾更加严重,很多灾民流连失所,竟然大批量往京城的方向来,很容易造成瘟疫,更严重的是可能还会有灾民暴乱。 国库中银两未免周转不足,皇上一时间愁眉不展,不知如何是好。皇后最是能察觉到皇上如今心思的,便求见皇上道:“不如让当今文武百官,每人各捐力所能及的物品;又命各个商贾,每人买粮施粥。” 皇上大喜,觉得可行,便命文武百官包括家眷,都捐些钱粮首饰出来。 宋芊芊得了消息,愁眉苦脸道:“可我的首饰都是花了大价钱买的,个顶个的稀罕。若是捐了我恐怕再也买不着一样的了,实在是舍不得。” 翠环见着主子为难,便笑道:“大小姐,咱们府上只要老爷捐了银两,谁还管得着旁人能捐多少首饰不成?您想捐好的便捐好的,不想 捐好的便捡一个自己平日不爱的捐了就成。” 宋芊芊一向,觉得甚是有道理,便捡了一个赤金蝴蝶的头面命人到时候拿出来捐了。那赤金的头面颇有分量,况且自己又不喜欢,捐了正合适。 宋初今日还是没有见到宇文乾的表妹张锦绣。宇文乾把她拉进书房东拉西扯谈天说地,宋初实在无语。 临走时宇文乾叫住她,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道:“明日捐了它。” 宋初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套水汪汪的碧玉头面,难得的是竟然被雕得薄如蝉翼,上面的花纹古朴又不失美丽端庄,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欢,定然不是凡品。只是这样一套上好的头面为什么要拿给自己去捐呢? 宇文乾抚了抚桌上的棋子,漫不经心道:“你是聪明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既救了你,便想让你帮我去做几件事。只是以你现在的地位身份却做不成,明日把这捐了对你只有好处。” 宋初微微一笑。宇文乾果然没有外人看上去那么简单,想来传说中的生病和身体虚弱也是假的。 “只要不违背原则的事,我都会尽力帮你。” “现在说这个还尚早。”宇文乾笑道,“想必你已经见过银桃了。” 宋初一惊,“银桃是你的人?”怪不得她会觉得眼熟,想必上次在王府的时候见过面。 “这是我送你的两份大礼。”宇文乾唇角含着莫测的笑意,“银桃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她武功高强,足可够你使用。” 宇文乾能给她复仇需要的身份地位,合作一下又何妨呢?宋初心下愉悦,淡淡地笑道:“好,我答应你。” 宇文乾不语。看着宋初渐行远去的背影,半晌低声道:“小丫头,你可千万莫要让我失望才好。” 第30章 意外惊喜 自从银桃来了之后,整个院子里就经常响起吵闹声,云晓每次都被她气得无可奈何。 “小姐,不是我不喜欢银桃,可是她来的第一天绣坏了坎肩,第二天打了小姐最喜欢的粉瓷杯子,第三天她竟然躺在屋顶上睡觉,奴婢的魂儿都要被吓没了。而且她还总喜欢去小厨房偷吃东西,那天我看见她拿着一只鸡腿在厨房啃呢。” 云晓忍不住抱怨道。 宋初笑道:“你既然知道她毛手毛脚的,就分配给她一些只用力气的活儿就可以了。比如抬水,比如搬东西。像是倒茶之类的小细节就不要让她去做,不就好了?” 云晓似有所悟,抬头笑道:“小姐说得对,我应该按每个人的长处去分配活计,而不是一直抱怨。” 宋初笑了笑:“终于开窍了。” 云晓红了脸道:“奴婢愚钝,小姐就不要取笑奴婢了。” 宋初望着云晓的背影,心中也有了几分欣慰。前世的云晓和自己都是畏畏缩缩的胆小性子,什么都不会,这样有谁会喜欢呢?现在云晓行动间竟然隐隐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怎能不让她欣慰。 皇太后对这次募捐甚感兴趣,亲自吩咐道:“募捐时务必记录每个人都捐了什么东西,到时候拿来给我看。” 没几日一个写满了文武百官都捐赠了什么物品的折子便放在了皇太后的案上,皇太后细细翻阅,看到“丞相宋进贤”的名字的时候顿了一下,下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白银五千两。 皇太后不免冷笑了一声。“这个老狐狸!” 正下面是大夫人的名字:成色上好的祖母绿镯子一对,价值大约两千两。 皇太后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宋芊芊的名字上写着:赤金头面一副,大约价值五百两。 皇太后忍不住冷冷地道:“丞相一家真是好算计。既捐了银两又表明了清廉, 可谓一箭双雕啊。”她也是从姑娘家过来的人,自然知道赤金头面基本用不上,也难怪宋芊芊这样“大方”地捐赠了。 宋府四小姐宋初:前朝吕子问雕刻的碧玉头面一副。价值一栏上空白,什么也没有写。 皇太后的手顿在那里,半晌没有翻页。 “吕子问是前朝最有名的雕刻师,雕刻的东西无不价值连城。这样贵重的一个头面出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姐手里,可见这宋初忠心可嘉!”皇太后赞赏地说道,招招手叫了身旁的宫女:“我要见一见这孩子!” 宋初再次踏进皇宫,只觉得像是做梦一般。这里的东西她不能够更熟悉,可是却一点关于她的痕迹都没有。 被两个宫女恭敬地引进慈宁宫,宋初机灵地跪在地上道:“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皇太后见宋初很识礼仪,心中更是满意,便向宋初招招手,示意宋初坐在她旁边。 宋初抬起头,见皇太后笑得一脸温和可亲,心中顿觉奇异。要知道前世她嫁给宇文厉之后也曾见过不少次皇太后,皇太后可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甚至还给了她不少下马威。 皇太后见宋初温顺地坐在她身边,脸上并无害怕的神色,心中更惊奇。平常嫡出的大家闺秀在她面前也没有这样自然过,没想到一个小小庶出竟然丝毫不害怕她。 皇太后拍了拍宋初的手,笑道:“好孩子,我见了你捐的那东西。你可晓得那东西的价值么?” 宋初平静地道:“回皇太后的话,宋初晓得。” “哦?”皇太后觉得宋初在说大话,“你来说说看。” 宋初低头道:“那副头面是宋初的生身母亲留给宋初的唯一一样东西,它在我心中的价值异常沉重。” 皇太后本意是问宋初那副头面值多少银子,不曾料到宋初竟然 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又加上宋初微微低着头眼圈泛红,十分惹人怜爱的模样,人老了便格外容易心软。皇太后不禁心中一阵发酸,问道:“既然这样重要,你怎么舍得捐出来呢?“ “回皇太后的话,宋初不晓得这场灾情有多严重,也不清楚需要怎么做才能缓解灾情,只是宋初晓得这样一来必然有无数的灾民流离失所,有很多孩子会失去母亲。宋初已经没有生身母亲了,不想让别人像我一样。” 宋初这番话真情实意,皇太后心中不禁一阵感叹,即便是宋进贤,也未必懂得这个道理,心中不免更加喜欢,慈爱地笑道:“好孩子,你把这样贵重的一样东西捐了,你是为国为民的好孩子,哀家必不亏待你。” 宋初连忙推辞道:“太后,宋初万万不敢受任何东西,只不过是顺应心意罢了。” 太后见宋初懂事,心中更是喜欢,便道:“好孩子,哀家很喜欢你,你若是平时没事的话不如多来陪哀家说说话儿。” 宋初应了,拿出一本经文道:“宋初平日爱给府中的老夫人抄写经文,今日不晓得应该送皇太后什么,但想到太后和祖母应是一样的。便也用心抄写了一本经文送来。” 说皇太后和宋家老夫人一样,放在平时皇太后必然发火,只是今日却越发高兴起来,竟真对宋初有种莫名的怜爱,接过经文抚着宋初的头发道:“你做得对,这是你用心做的礼物,哀家很喜欢。” 太后翻开经文,意外地发现宋初的字十分端庄有力,比现下许多有名的大家写的字也不匡多让,不由得惊讶了一下,“这是你写的?” “回太后的话,是宋初写的。”宋初恭敬地回道。 宋芊芊晓得宋初因着送了一套值钱的头面便被太后召进宫觐见,免不得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向大夫人哭诉道:“ 母亲,凭什么那蹄子总是这样好运!我捐的也不是什么破铜烂铁,太后怎地没看见我?” 大夫人沉着脸道:“此事怨不得你。那蹄子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副前朝有名的头面,价值不可估量。皇太后见她也是在情理之中。”说罢又叮嘱宋初道:“无论你心里如何不愉快,在你爹爹面前必须露出一副为宋初高兴的表情,听见了吗?” 宋芊芊应了,心中恼怒得只想把宋初撕烂。回到屋里刚好看见给自己出主意送赤金头面的翠竹,不由得大怒道:“都是你这没教养的奴才,害得我白白丢了一个好机会!” 当下便一巴掌朝着翠竹打去。翠竹下意识地想躲开,却又想到平时宋芊芊的脾气,便不敢再躲,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只把脸打得通红,头发都散落下来,再没了一等丫鬟的风光模样。 宋芊芊犹不解恨,继续骂道:“你这眼光浅薄的,没一点本事,枉你还身为我身边的大丫鬟,整日里只会给我出些搜主意,没得不丢了我的人。” 正要再打,宋芊芊身边的若萱连忙上前劝道:“小姐,和翠竹生气作甚?打她两下就是了,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后花园的花开得正艳,不如咱们去摘两朵给小姐簪上,定然极其好看。” 宋芊芊正好气得胸闷,觉得若萱的话不无道理,便冷冷地哼了一声,扶着若萱的手去了后花园。 翠竹向着若萱感激地看了一眼。 到得后花园的小径上,若萱眼尖,一眼便看见那里有个男人在探头探脑,吓了一大跳,厉声道:“谁在那里?出来!” 王庭见是仰慕已久的宋芊芊,早就失了一半魂魄,连忙整了整衣服自树后转出来道:“见过大小姐,多日不见,大小姐最近可还好?” 宋芊芊见是王庭,不免心中冷哼一声。王庭乃是她一个远得不 能再远的远方表哥,不知因着什么原因找到这里来,母亲念着是亲戚的份上便常常照顾他一些,给他一些油水大的活计做。只是这王庭实在惫懒,竟然三番五次地打起了她的主意。 王庭见宋芊芊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心中以为她是胆怯,便更心动半分,心里暗暗道:这表妹当真是美貌无匹,哪怕昨晚他花大价钱买下的小桃红和宋芊芊一比,也要黯然失色。 “托表哥的福,最近还好得很。”宋芊芊没好气地道,“我还有要事,就不打扰表哥在这里赏花的兴致了。若萱,我们走。” “表妹留步!”王庭见美人这就要走,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上次一别之后,我心中便十分思念表妹,还为表妹做了几首诗,不知表妹可有兴趣前去品鉴?” 这王庭真如狗皮膏药一般烦人!宋芊芊柳眉倒竖,正要发脾气,突然想到正好王庭还没见过宋初,便立刻转了笑脸,笑盈盈地道:“怎么,表哥只是见了我这般平平的容颜,便会心动不已了?我四妹宋初长得那才叫人比花娇,倾国倾城。若是有机会,一定给你引见。” 竟然比眼前的宋芊芊还要美?那该是何等的美貌!王庭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随即发觉宋芊芊正在盯着自己看,不免有些尴尬地笑道:“表妹说哪里的话,我岂是那等贪慕样貌之人?不免太小瞧我了。” 宋芊芊遗憾地叹了口气。 “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我本来还想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绝色,没想到表哥竟然全然不在意这些。” “表妹说哪里的话!”王庭急急地道,“若是真有这样的人物,自然是要见一见的。不然岂不是辜负了表妹一番好意?” 宋芊芊心中暗笑,面上不露声色:“表妹记下了,来日必当为你引见一番。表哥,先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去。 第31章 封为女贤 没过多久,皇太后再次宣宋初入宫。 宋初到皇太后宫中的时候看见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小女孩,规规矩矩地坐在皇太后身边,奶声奶气地和皇太后说话。 太后现在老了,很喜欢和这些小孩子说话,何况童言无忌,那女童一会儿便将太后逗得直笑。 女童穿衣言语皆是不凡,何况太后也是视若珍宝一般。这样身份的宫中并没有几个,宋初很容易便猜出了眼前小女孩的身份,当下最受宠的十一公主。 宋初先是见过太后,随即又恭恭敬敬地道:“见过十一公主。” 十一公主表现得很惊讶。她回过头仔细地看了一眼宋初,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咦,你认得我么?” “回公主,虽然宋初没有见过公主本人,但已无数次地听说过公主大名。因此宋初绝不会认错。”宋初笑着解释道。 太后笑道:“这十一,就是人小鬼大。十一,这便是宋丞相的四女,宋初。” 想来这便是那个因为捐了前朝遗物而颇得太后欢心的庶女了。看起来倒是十分清新脱俗,谁知净做些暴发户所为,即便是个有几分本事的,也不值得她交往。但毕竟太后还坐在这里,十一转了个眼珠,随即露出一个稚嫩的笑容:“你好。” 一番谈话下来,十一公主对宋初的印象倒是好了许多。毕竟还是个小女童,没过多久便和宋初熟络了起来,甚至临离去的时候还邀请宋初去她宫里坐坐。 宋初笑着道了谢,婉转地回绝了。这又让十一公主心中生出几分好意,暗暗道:看来也并不是那般急功近利的,或许今后还值得一交。渐渐地便嘴甜起来,倒把宋初哄得哭笑不得。 这十一公主年纪虽小,却颇有几分鬼心眼。见皇太后很是喜欢宋初,第二日见到太后的时候便出了个鬼主意道:“祖母,您给宋初一个能够每日在宫中行走的官职吧,这样 咱们就能每天一起玩了。” 皇太后嘴上笑道:“哎呦,你这个没轻重的鬼丫头!”心中却暗暗思考起这事的可行性来。 要说官宦家的女儿在后宫做官职的,也不是没有,相反倒有许多,都是在宫中做一定品级的女官。只是这宋初现已十五岁,年纪不算小了,再过几年就该出嫁的,做女官显然不合适。 十一公主见祖母口中不答应,眼中却带着几分思索之意,心中便晓得祖母是为着何事作难,眼珠又转了几圈,笑道:“您不是说宋初的字体写得颇有几分名家风范么?那倒不如让她来做宫中正三品的女贤,负责教我们写字。这样一来既不委屈了宋初,也能让咱们时常见到她,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十一公主没有说出口的是,这样也能报答了宋初捐的那副头面的情谊,太后今后也不必时时刻刻想着了。太后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十一公主的额头:“往日我只当你鬼主意多,没成想今日竟然有个能用的。” 十一公主嘻嘻笑着,晓得老祖宗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并不以为意。 皇上也看过募捐名单,自然对宋初也有几分印象,更何况他一向敬重太后,更是没有理由回绝,当下便命人拟了旨。 而此时,宋初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黄媒婆已经在宋府呆了两个时辰了。她是为着季家来说媒的,说的对象竟然是相府四小姐,宋初。 季家世代经商,在京城也算是有一点名气的人家了。大夫人不动声色地拿起骨瓷杯子喝了口茶,食指微微动了动。 大夫人在盘算这桩亲事能给她带来多大好处。事实上,和季家结亲的好处实在是多得让她意想不到。光是那份丰厚的见面礼不说,日后总少不得宋府的好处。宋进贤虽然官至宰相,但是府中与一些官宦世家来说,实在是清贫得可怜 。 而与季家结亲,自然少不了宋家得好处。而宋家要做的,无非是让季家借宋进贤的名头而已。季家想来有分寸,想来也不会用宋进贤的名头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 想到这里,大夫人的笑容便更加深了一些。黄媒婆是京城有名的媒婆,想来晓得察言观色,当下便晓得事情已经成了一半。想到即将到手的银子,她不由更加激动:“夫人,并非是老身夸口,那季家我是去过的,二公子更是生得仪表堂堂,绝不辱没了四小姐的名头……” “这我晓得。”大夫人打断了黄媒婆漫无边际的夸口之词,“只是宋初虽然并非我亲生,却也是老爷和我心尖尖上的人物,万万容不得别的对她不好。何况宋初年方十五,……” 大夫人语气上扬,略有些迟疑地顿了一下。 “季家已经和老身说过了,也并非是现下就要结亲,也可以先订下来,等个两三年他们还是等得起的。”媒婆连忙恭恭敬敬地回道,言语之间仍不忘记对季家的赞美。 大夫人心中甚是满意,但仍矜持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却也不懂什么,还是等老爷回来问问老爷,方才能够做主。” 黄媒婆知晓此事已经成了一大半,不由得喜笑颜开,恨不得大夫人现在就能够答应,她好回去交差领赏钱。只是这事她虽然心中着急,却也知道急不得,便满脸带笑地道:“正是如此。” 宋进贤得知此事,迟疑道:“我听说那季家虽然门风严谨,二公子却并不是什么君子之风。家中养了好几个歌妓不说,每隔几日还总是要赌上一赌,上回险些将他老父气得没了命去。” 大夫人眼睛一眯,不悦道:“本就是一个庶女,整日在府中惹是生非不说,还丝毫不服管教,还不如将她嫁了出去。再说那公子也只是年轻罢了,初儿嫁过去自然就会收敛一些的。” 季家只 是想借他的名字赚钱,宋进贤如何不知。只是他现在思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便是现下宋初很是得皇太后的青眼,日后能有什么好造化也未知,或许还能助他一些力。 只是这些他却不方便对大夫人说,只好皱着眉道:“宋初性子虽然顽劣一些,却也不是不可教导的。再者那季家无非是想借着我的名头做事,万一不知轻重起来,后果岂是你我可以承担的?” 大夫人心中冷哼,面上却温和地道:“老爷说的是。只是季家许了咱们一成的利润,诚意极高,我料想初儿嫁过去应是也吃不了亏的,何况府中现下银钱极缺,老爷又各处需要打点……” “莫说了,让我想想。”宋进贤长叹一声道。 大夫人见着宋进贤松动,心中一喜,款款站起来给宋进贤亲手倒了一杯茶,叹息道:“想当年我嫁给老爷的时候,不也未曾想得到老爷会有今天?宋初一向是个有福的孩子,今后也一定能顺顺利利。” 这话说得何等违心。大夫人心中暗暗撇嘴,若不是季家亲口提出要娶宋初,这美差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她身上。现下放着一成的利润在,她还怕宋进贤不心动? 早有嘴快的将这事说了出去。 宋初坐在书房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淡淡的。云晓和玉珠平素里最爱说话的,此刻竟然也默不作声,只是愁眉苦脸地站在门外。 “你说,小姐真的愿意嫁给那季家二少么?”半晌,玉珠轻轻地撞了一下云晓,低声道。 “别瞎说。据说季家二少极花心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云晓心情极其恶劣,此刻更是不愿和玉珠多说,只不悦地说。 “还不到那个时候,考虑那么多做什么?反正还有好几年的光景,谁晓得那季家二少爷会不会死于非命。万一真的要嫁了,我背着咱们小姐逃走就是了。”银桃倒是想得开,摊摊手无所谓 地说道。 “……”玉珠和云晓一脸无语地看了眼银桃。 “四小姐,老、老爷叫您去门口接旨!”曹川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宋初门口,来不及敲门便大声喊道,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接旨?宋初隐隐猜到与她相关。 到了大厅,一个眼生的太监正站在那里等待,看见宋初的时候甚至还朝着宋初笑了笑,似乎是在说恭喜。 宋进贤的老脸不禁抽搐了一下。那是皇上现下最亲近的太监,虽然是个阉人,但说是位高权重并不为过,平时看见自己都是皮笑肉不笑的一副表情,没想到今日竟然主动对着宋初笑了。 那太监直接无视了宋进贤别扭的表情,环视了一周后声音尖细地道:“既然都来齐了,洒家便要宣读圣旨了。” 本来就十分安静的大厅此刻更加静谧,即便是掉下一片花瓣宋初估计也能听得见。 开头是照例洋洋洒洒的一大段,宋初选择性地忽视了它。后来的意思就比较浅显易懂了,大概是宋丞相家的四女儿宋初善良温顺又有才学,皇上十分欣慰,所以决定封她为三品女官,女贤人,希望宋初以后不要辜负皇上的期望,认真教导各位公主的书法。 正三品的官职,居然就这样给了她? 宋初眨眨眼睛,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但是惊喜还不仅仅止于此,接下来那太监念出口的,才真正让她兴奋。 皇上,给她的生身母亲封了五品诰命。 那太监一口气念完,笑眯眯的望着她。宋初竟有些发抖,再次深深地跪下去:“臣接旨。” 大夫人一直在笑,只是脸上的笑意十分不自然,甚至带了几分狰狞。她是安国公的妹妹,宋进贤的妻子,被封为一品夫人理所应当,只是那个低贱的戏子,怎能封为五品!宋芊芊更是拼命才能忍住自己的恨意,长长的指甲像是已经刺进了肉里。 又是宋初,又是她! 第32章 打登徒子 王庭自那日与宋芊芊见面之后,便日日心痒难耐,只想早日见到宋初。偏宋芊芊说好的给他引见,不知怎的这几日却又没了音讯,王庭只好主动找上门来。 来的路上王庭便已经听说了宋府四女御封了正三品女贤人的事,不由得大惊失色。他虽然喜欢美貌女子,但也断断不会糊涂到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搭上去,当下只有苦笑道:“表妹,你莫要逗我了。那宋初是正三品的女官,岂是我这等人可以设计的?” 这几日府中格外捧着那宋初,爹爹更是对宋初笑得分外慈祥。宋芊芊心底的酸意控制不住地涌上来,尖声道:“怎的不敢?那宋初即便是正三品的女官,但她也还是个妇道人家,被欺负了又能怎么样?到时候她名声已臭,自然没有愿意娶她的,你正好还能捡个大便宜,从此岂不是吃喝不愁了。” 王庭心中胆怯,只好搓搓手尴尬地笑道:“表妹你就莫要打趣表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稀罕什么所谓的宋初?我只喜欢你一个而已。” 宋芊芊心中失望,冷下脸道:“我可没有这样胆怯的表哥。况且凡事有我替你做主,你又怕什么?宋初即便是正三品,别忘了我娘可还是正一品的诰命!就算硬碰硬,也一定保得你平安。况且富贵险中求,你若是做成了,既得了天仙似的老婆,也不必再苦苦挣钱,只管在家里享用宋初挣来的富贵便是。” 王庭是个好吃懒做的,听了宋芊芊的话不免有几分心动。又想到宋初平日不肯出门的,又问道:“那宋初妹妹平日都不肯出门的,我怎样才能见着?” 宋芊芊见王庭松了口,脸上方才有了一丝笑意,只道:“其他你就莫要管了,我定然给你安排得妥妥帖帖。” 王庭感恩戴德,更是拿了新买的美人屋的胭脂讨宋芊芊的欢心。宋芊芊虽然喜爱这样的小物,但美人屋的胭脂她屋里不知有多少 ,当下委婉回绝了,各自回去不提。 大夫人并不知晓宋芊芊设计宋初,只是将宋芊芊叫到屋里教导道:“这几日宋初那蹄子风头正旺,你可万万不能寻她的事。等到过了这几日,我自有办法将她名声慢慢压下去,到时再动手不迟。” 大夫人见着宋芊芊虽然嘴上答应,脸上仍然是一副不服管教的样子,不由得冷笑道:“你自己想想看,之前哪一次你擅自动手,不是反被她咬一口?这次你若再要插手,我可再也不管你了。” 先前宋初去上香那次便是母亲动手,宋初不是仍然毫发无伤?宋芊芊心中颇不以为然,表面答应了大夫人,内心仍然在筹划如何借王庭将宋初赶出宋府。 宋芊芊前脚刚走,二姨娘和三姨娘就来了。二人一向形影不离的,三姨娘更是以二姨娘马首是瞻,二姨娘做什么,三姨娘马上就有样学样。 二姨娘笑眯眯的,进来先是将宋芊芊的美貌夸得天上有人间无,大夫人虽然脸上仍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却添了几丝大夫人自己也没发现的笑意在里面。 二姨娘心中暗暗好笑,便又接着说道:“这几日初丫头也是极不得了的,竟然能挣到正三品的女官做。我这两个丫头将来要是能有宋初一半出息,恐怕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大夫人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二姨娘恍然不觉,继续夸赞宋初。三姨娘显然是之前和二姨娘通过气的,不停地附和着三姨娘的话。偏两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大夫人的脸色一般,直把大夫人气得脸色铁青。 一晃就到了中午,大夫人忍不住冷冷地开口道:“两位若是不忙的话,今日中午便在我这里用饭吧。” 二姨娘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地住了嘴,殷勤地笑道:“看我,只顾和姐姐说话,竟然连时间都忘记了。嘉哥儿还在院里等我,我就先回去了。” 大夫人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神色间仍然是 掩饰不住的怒火。 大夫人的贴身丫鬟怒道:“夫人,这两人着实可恶!不如咱们现在就动手,也让宋初那小蹄子没那么嚣张!” 这话倒是提醒了大夫人。她疲惫地躺倒在椅子上,手指按压着眉心:“不行。那两人今日来的目的便是逼我动手,现下宋初风头正盛,无论出了什么事老爷必定会护着她,说不得还会自损八百。动手的机会今后还有的是,万万不能因为一时怒气而坏了大事。” 那丫鬟诺诺受教。 宋芊芊自宋进贤那里讨了不少好茶,竟然要办起茶社来。大夫人本不同意,又想到宋芊芊这几日郁郁寡欢,不禁心疼起女儿来,便勉强同意了。 宋芊芊毕竟是宋府嫡女,京城圈子里颇为有名的,请的人倒也不少,何况自己之前并没有办过这样的活动,一时间陡然发现各项事务都要自己拿主意,免不得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 王庭其间又借着相府采买的机会来过一次。宋芊芊详细地告诉他如此这般,王庭忍不住笑道:“表妹果然好计谋!若是事成了,定然不会忘记表妹的功劳。” 宋芊芊表面含笑,心中却冷冷地哼了一声。 若是事成了,你以为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谋害朝廷命官是何等的罪过,王庭就等着坐牢吧。而宋初,自然就成了她手中的一个面团,如何揉捏岂不是她说了算? 宋初很喜欢这些小公主们,尤其是十一公主和九公主。 九公主今年十岁,比宋初小不了多少,难得的是性子淡泊认真,不喜与人争抢。宋初教公主们练字的时候更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写字,周身上下自有一股贤淑的气质。 这样的性子宋初很是喜欢,但生在皇家并非幸事。宋初暗中叹了口气。 十一公主古怪精灵,心眼颇多,也经常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现在。 十一公主纠结地握着毛笔,秀气的小脸皱成一团:“宋老师,我不 想写楷书。咱们可以换种书法吗?比如太子他就喜欢草书,四哥哥的行书连大儒都曾经称赞过。楷书都长得差不多,怎么区分好看不好看呢?” 宋初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认真地道:“你若是想学别的,只有把楷书练好了才能学呀。比如你学骑马的时候,是不是先骑着马让马慢慢地走,后来才能跑起来?” 十一公主觉得颇有道理,便也认真地练起书法来。 宋初心中明白,她正三品的女贤虽然在外界看来已经很高了,但并没有什么权势,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虚名而已。 宇文王朝对公主们的要求算是比较轻松的。公主们大部分时间都由额娘教导或者玩耍,宋初一周也只用来两次而已。 回到宋府的时候宋初意外地看到了宋芊芊朝着自己走来,笑得十分温柔可亲。 “妹妹回来了?姐姐不才,办了个茶会,还请妹妹明日一定赏脸。” 宋初只是笑笑,淡淡点了点头便回了淑兰苑,竟然是完全无视了宋芊芊的样子。 宋芊芊站在原地气得只想跳起来,半晌才平复了心情。小蹄子,今天先让你再嘚瑟一天,明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害怕! 第二日。 茶会实在没什么意思。 这是今日宋初的切身感受,听着宋芊芊与旁人假意的奉承,宋初只觉得更加无聊。偏偏旁人也不肯放过她,总有人惊讶地道:“那便是宫中新进的女贤么?” 接着便是一阵无聊的应酬和奉承。偏偏宋芊芊对这一套热乎的紧,见着众人大部分都对宋初十分感兴趣更是怒火上涌。但一想到再等一会儿宋初的风头就要全部变成笑话,宋芊芊心中不由得一阵高兴。 宋初正无聊间,有个面生的小丫鬟轻手轻脚地走到宋初身边,恭敬地道:“四小姐,老爷要见您。” 宋初心知蹊跷,平静地问:“是吗?父亲在哪?” 丫鬟仍低着头:“奴婢会带您过去的。老爷说有要 事,请四小姐务必前去。” 她倒要看看,宋芊芊又要耍什么花招!宋初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好,我现在就跟你去。” 银桃得了宋初的眼色,机灵地跟在宋初身后。 那丫鬟带着宋初东拐西拐,竟然走到了后花园的小花房前。 宋初后退两步,眼中带着几分警惕:“父亲怎么会在这里面见我,你究竟是谁?” 那丫鬟只低着头道:“就在这里,不信小姐可推门看看!” 说罢,门竟然主动开了。一个身穿绿绸缎,看起来像是个家生子的男人走出来,脸上带着急不可耐的表情道:“妹妹,你可来了!” 那丫鬟轻轻往房子后一转,自是没了踪影。男子色色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向着宋初扫了两眼,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貌美如花。便有些不满地道:“想必你就是芊芊的妹妹,宋初了?” 宋初没有回答,那男子已挑剔地摇了摇头。 “姿色也只是寻常罢了,身材也只一般。倒是有几分气质,但终究也算不得是个美女。”转眼一想,宋初可是个能挣钱的,便也挑剔不了这么多,又笑嘻嘻的道:“我是芊芊远方表哥,所以也是你表哥了。我倾慕你已久,不如今日咱们就……” 说罢,那男子便朝着宋初直直地扑了上去。 宋初一直冷眼看着那男子自言自语,大概已知道了前因后果。如今看着男子扑上来更觉得好笑,淡淡地道:“银桃,给我把他往死里打!” “小娘子,你莫要太天真了,今日你必定是我的……嗷!” 紧接着便听见那男子接连不断的哀嚎声。宋初神色不变,淡淡地道:“你我本井水不犯河水,偏你却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我也少不得拿你开刀。” 银桃得了宋初的命令,下手极重。她本就师承名家,此刻更是下手毫不留情,只把那男子打得险些背过气去,却偏偏还留着一口气给他,让他清醒地感受着痛苦。 第33章 给我行礼 “姑奶奶哎,别打了……求求你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那躺在地上的男子不断地呻吟求饶,宋初神色冷冷,似是没听见一般,只把那男子打得只剩了一口气,宋初方才淡淡地道:“好了,银桃。” 若她料想得没错的话,宋芊芊马上就要带着人来“看热闹”了。只是她再不是原本善良好欺负的宋初,宋芊芊怕是找错了人。 没过一会儿,果然听见众人的声音渐渐传来。宋芊芊带头,脸上焦急的神色不似作伪:“这怎么办,刚刚叫妹妹的丫鬟竟然不是府中的!我妹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我也难辞其咎……”说着宋芊芊已经掩着脸哭了起来。 宋芊芊哭得梨花带雨,众人不忍看下去,便安慰道:“不会的,宋初大人何等的福气,定然不会出什么意外。更何况刚刚已经问过,并没有人出府,她一定还在府中,仔细找找就是了。” 宋芊芊轻轻擦拭了一下眼中莹莹欲坠的泪水,哽咽道:“姐姐说的极是。只是找不到妹妹,我心实在难安。” 正说间,宋芊芊的丫鬟似是不经意一般地朝着小花房的方向一指:“小姐,那儿还没去看过,说不定四小姐是在花房里赏花也未可知。” 宋芊芊又拿着帕子擦拭了下眼角,回头呵斥道:“胡说!那花房是为着冬天繁育名贵花种准备的,现在根本就没有花在里面,我妹妹怎么可能在那里?” 众人愕然,姚青青有些不耐地道:“现在府中各处都已经找过了,恐怕也只剩下这个小房子了。不管是不是在里面,总得先看看再说。” 众人皆称是,宋芊芊便命人将花房的大门打开,心中想象着宋初和那登徒子王庭躺在一块的景象,简直心中高兴到了极点,又加上已经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当下不假思索地大叫道:“妹妹!你怎的在这里……” 宋芊芊喊到一半便停住了,惊愕地张大了嘴,嘴 巴里像是能够塞进去一个鸭蛋;刚刚哭得有些泛红的眼睛此时更是瞪得几乎眼睛珠子都要出来了,整个美丽的脸孔更是扭曲到了极点。宋芊芊下意识地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闻声而来的众人也是惊愕地看着房间里的宋初。 刚刚被宋芊芊“惦记”了一路的宋初此刻毫发无损地站在花房里,身边还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婢女,正是一个温柔大方的大家闺秀,只是她小巧的足下却踩着一个浑身是伤,头发散乱的男子,将这份美好破坏殆尽。 “不好意思,害得诸位担心了。” 宋初踩着男子唇角上扬,微微一笑,仿佛根本没有看见众人惊愕的眼神一般。 半晌宋芊芊才回过神来,难道这次又要被她逃过了?于是惊愕地掩着小嘴,呼道:“天啊!妹妹,这不是一向与你交好的王庭吗?你俩关系一向非同一般,他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还被你踩在脚下?” 宋芊芊将“非同一般”这四个字咬得极清晰,众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难道说是两人偷偷约会不成?只是这王庭满身的伤是怎么回事? 宋初踩在王庭身上的脚轻轻地动了动。 王庭的右胳膊已经被银桃打断了,此刻又被宋初这么一踩,再也止不住口中的呻吟,“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 “芊芊妹妹,你怎的骗我!”此话一说出口,众人皆是惊讶地看向宋芊芊,宋芊芊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这宋初根本没你长得好看,还这么凶,我就是照你的计划偷偷将她骗出来,她便找人把我打成这样!” 说完这番话,连王庭自己也闭了闭眼,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如何不知大夫人一家正是他的衣食父母,不能得罪,只是刚刚宋初威胁的话语和冰冷的眼神还在他脑中不断回转,若是他不按宋初教给他的说,王庭毫不怀疑宋初会命身边那个功夫了得的丫鬟将他的老二扭断! 他还不到二十岁 ,不想这么快就做了太监啊! 宋芊芊脑中一片空白了一瞬,她做梦也没想到那该死的王庭竟然会将自己供出来!随即宋芊芊感受到众人或惊讶,或鄙视的目光,心头不由得一寒,随即委屈地叫道:“你胡说!明明是你说倾慕我妹妹已久,还说我妹妹也喜欢你,想要嫁给你的,这又关我何事?” 宋初不由得冷笑,想把脏水又泼回来?没门! 宋初冷笑道:“姐姐和这男子的关系当真是好,这样的事情都能告诉你。说来惭愧,我从来没见过这男子,也不晓得他姓甚名谁。倒是姐姐和他很熟的样子,连这样私密的事都能告诉姐姐。” 宋初随即对着王庭又是重重的一踩,眼神凌厉如刀,喝道:“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庭心中暗暗叫苦,却不敢得罪自己身上的那个女人,如今也只后悔自己听了宋芊芊的鬼话,硬往枪口上撞,但他毕竟是靠着大夫人吃饭的,如今定然没有他的好果子吃,索性两眼一闭,装作晕倒的样子。 宋初见王庭装作晕倒,倒也不揭穿,只紧紧盯着宋芊芊:“妹妹平时并没有得罪过姐姐,姐姐如今又是何苦将罪名往我身上扣?我之前若是见过这男子,若是晓得这男子竟然是姐姐的表哥,断然不会命丫鬟将其打伤,今日便是得罪了。” 事实已经摆在众人面前,由不得众人不信。 果然周围的大家闺秀看宋芊芊的眼神已经变了,有性格泼辣的更是冷哼一声,怒道:“你宋家如何争斗本不关我等的事情,可宋芊芊你也未免欺人太甚,竟将在场的这么多人当棋子耍,真当我们怕你不成?” 宋芊芊心中叫苦,面上楚楚可怜地道:“诸位怎的这样看我?若是我真的想要宋初她出什么事,又何必这样着急地找她?如今她和一个外姓男子呆在一间房屋里,我只不过是心中有疑问罢了……” “宋芊芊,你给我闭嘴!”宋进贤得知这件 事后便慌慌张张地赶来,不料刚走到后花园这边便听见宋芊芊的话语,不由得怒火攻心,大喝道。 老夫人面色凝重,在身边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听得宋芊芊的话语也是忍不住摇头叹息一声。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宋芊芊却不想着如何将事情压下去,而是一再强调这件事,说明她心胸狭隘,只想着报私怨,却根本没想着要维护宋家的名誉! 宋进贤面沉如水,也顾不得大家闺秀纷纷向他行礼,只拱了拱手道:“诸位,实在抱歉,此事乃是一场误会。这王庭乃是我家处理后勤的家生子,今日命他来打扫后花园,谁知竟和前来赏花的四女碰了个对面,这才引发了这场误会。” 宋进贤既然已经这样说了,诸位在场的女子皆是宋进贤的小辈,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下便纷纷道:“确实是一场误会,虚惊一场罢了。”眼见茶会被搅乱,各个女子也没了喝茶的兴致,便纷纷告辞了。 宋芊芊怨毒地看了一眼平静地站在原处的宋初。为什么,为什么这次她又逃过了,为什么最疼爱自己的爹爹竟然会护着宋初? “爹,女儿不服!明明是宋初她私下幽会男子,怎的便成了误会?您应该好好教训她才是!”宋芊芊气得脸色都变得狰狞许多,扯着脖子大声叫道。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到宋芊芊的脸上。府中众人都在,宋芊芊自出生以来还未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当下便怔了一下,缓慢地回过头。 竟然是大夫人。她那一巴掌当真是用足了力气,也顾不得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当下便急急地跪下道:“老爷,是我教导无方,才使得芊芊如今口无遮拦,性子太直,还请老爷责罚我吧!” 宋进贤怒意未消,只道:“把那王庭给我狠狠地打,打死为止!” 大夫人一怔,那王庭乃是她引进府中的,如今宋进贤竟然要将其打死,岂不是在生生地打自己的脸?又想到宋 芊芊惹的祸,倒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只好垂泪道:“老爷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全家上下可还全指望着老爷呢!” “指望我?”宋进贤紧紧地盯着大夫人,眼中竟然是一丝隐藏的极深的恨意:“指望我做什么?芊芊现在凡事都已经学会自己做主了,我还以为你们再用不着我了。” 大夫人浑身一战,晓得宋进贤是动了真怒,连忙转头对着宋芊芊喝道:“还不跪下,给你爹磕头道歉!” 宋芊芊也是吓蒙了,此刻听见大夫人为自己说话,连忙跪下哭道:“爹爹,我也是一时被妹妹吓了一跳,竟口不择言起来,爹爹就原谅了我这次吧!” 大夫人更是垂泪道:“老夫人,老爷,芊芊这次实在糊涂,说错了话。可这孩子平日里一向孝顺,冬天的棉袄,帽子,夏天的冰酪,皆是亲手做了给你们送去,便凭着这份孝心,老爷和老夫人就消消气,饶了芊芊这次吧!” 宋进贤看着瑟瑟发抖的宋芊芊,终是心软了。 宋初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直到宋进贤把希望的目光转到她的身上。 宋初心中冷笑。果然宋进贤衡量过价值之后还是选了宋芊芊,这是宋初一早就知道的事情。当下淡淡地道:“姐姐并没有做错事情,刚刚发生了什么我都已经不大记得了,更不会怪罪姐姐。祖母,父亲就不要再生气了。” 宋进贤这才冷哼一声,“这段时间芊芊就不要出门了,在家认真地抄一百遍女戒,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出门。” 宋芊芊表情换了几换,终是低下头,声音如蚊子一般地答了声是。 老夫人转而看向大夫人,淡淡地道:“你跟我来。”大夫人抬头看向老夫人,只觉得老夫人面色沉凝,顿时心中一沉。 她还没忘了刚刚嫁进来的时候老夫人是如何给她立的规矩,最严重的一次竟然让她在雪地中跪了两个小时,直到如今她的膝盖阴天的时候还是会隐隐作痛。 第34章 人心惶惶 大夫人忐忑地跟着老夫人去了佛堂。老夫人一路上没有说话,直到到了佛堂,才慢慢地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丫鬟恭敬地退了下去。 大夫人心中更是忐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老夫人……” “啪!” 一个更为响亮的耳光声响起。大夫人勉强挤出的笑意就那么僵在了脸上,肌肉还微微的不自然地抖动,半晌才捂住脸,低声道:“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老夫人气得头部隐隐作痛,凝声道:“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为什么错了,更不知道错在哪里!口无遮掩,性子太直,你以为芊芊是错在这里吗?楚秀,我看你当真是教导无方!” 大夫人被骂得浑身一震,不敢再说话。 老夫人缓了口气,声音里少了点愤怒,多了点悲哀:“当初进贤说要娶你,我是不同意的。楚襄尽管势大,你却并非进贤良配!只是进贤坚持,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想着慢慢调教你,你总会懂的,可谁知你现在非但不知改正,还把芊芊一个本来好好的孩子教成这样!早知如此,当时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进我宋家大门,也免得今日祸患!” 见大夫人只是垂着头不说话,眼中却全无悔改之意,老夫人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眼中的悲哀越发浓重起来。 “我这一生,自问没有做过辱没了宋家祖先的事,也希望你们能将宋家发扬光大。只是若你们还是今日的做派的话,宋家不能发扬光大不说,恐怕也将会没落了。”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夫人,“楚秀,我要你在宋家祠堂前发誓,日后不得做一件有违良心之事,否则不得好死,死后必定会下十八层地狱!” 大夫人有些挣扎和不情愿,然而在老夫人犀利的目光前竟然觉得无所遁形,只得乖乖跪在祠堂前发了毒誓, 心中难免对老夫人更加不满起来。 这几日宋芊芊陡然清闲了许多。 京城小姐们何等密切的关系圈,当下便将宋芊芊当日的行为描绘了个十成十。众人反应不一,但终是对宋芊芊印象再好不起来,无论有什么活动索性都不再邀请宋芊芊。 宋芊芊如何不知晓?当下便气得跳脚,面色狰狞地道:“宋初那毒妇,竟敢污蔑我!早晚有一天我定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宋芊芊身边的向晴忍不住垂了垂眼睫毛,心中微微有些不屑。大小姐真是空有一张皮囊,若不是大夫人一直护着大小姐,大小姐估计已经被四小姐设计得渣都不剩了。就像这次,明明是大小姐污蔑宋初,反过来大小姐竟然没有一点儿忏悔的心思,跟着这样的主子,也不晓得她是幸运也是不幸。 现下不好过的并不仅仅是宋芊芊。 太子比起宋芊芊来日子要更加不好过得多。派去治理河堤的杨立业贪污了数百万两白银,结果被人查出,皇上震怒,命人必须在三天之内将杨立业捉拿归案。 太子叹了口气。那杨立业是母亲娘家的人,更是母亲一手提拔上去的,谁曾想刚开始只是小贪,如今胃口竟然越来越大,一下子便是几百万两银子! 杨立业贪污的事,他是一早就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杨立业那孙子竟然一口气贪了那么多。太子想到这里便恨得牙齿痒痒,只想将杨立业生吞活剥。偏杨立业逃得没影,这已经是第四天了,还是没有找到。 御书房,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身后刑部的官员跪了一地。 刑部大夫汗出如浆,脸色苍白,忍不住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皇上的背影。这么多年了,皇上还是始终未曾变过,仅是站在那里就能给臣子们极大的威压。 “找不到?”皇上宇文浩南的眉头紧紧 地皱起,这正是要发火的征兆。身边服侍的太监尽管已经熟悉了在宇文浩南身边服侍,还是被吓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宇文浩南伸出手揉了揉眉心,转过身来,似是极为疲累地看了刑部的人员一眼。 “再给你们两天,继续找。”刑部大夫刚刚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谢皇上恩典,却又听见他淡淡地道:“再找不到,脑袋也不必在脖子上长着了。” 刑部大夫晓得这便是宇文浩南的最后通牒,登时便面白如纸,身边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俱都是连滚带爬地滚出了皇宫。 刑部一向算是皇上心腹,更是深知皇上本事。刑部大夫这两日连一个时辰都未曾敢睡,终于有了消息。 杨立业,在护城河里身亡。他是被烧死的,身体被烧得焦黑躺在护城河的一艘小船里随风流,奇异的是脸上竟然一丝被烧过的痕迹也无,甚至还带着几分微笑。 数百万银两全部离奇消失,刑部带着人寻遍了整个京城,竟然一丝线索也无。但杨立业总算是找着了,性命也算有了最起码的保证。 宇文浩南得知这消息的时候,丝毫不惊讶,甚至还眯起眼睛笑了笑,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的样子。等到众人胆战心惊地退下,宇文浩南方才僵直地站起身,似是苍老了十岁一般,自书桌中取出一幅画静静地看着。 那画中是一个身穿淡绿色衣裙的女子,站在满园牡丹中含笑与他凝视着,只有画作有些泛白的毛边证明了这幅画是宇文浩南的心头好。 宇文浩南看着画中女子,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半晌才缓缓地道:“你说的不错,她果然动手了。” 太子也得了这个消息。 他不由得质问高高地坐在皇后之位上的母妃:“您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岂不是暴露了我们的实力?” 皇后捏起摆在手边的睡莲 含笑看了一眼,神态悠闲,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太子的话一般。直到太子实在等不及,又将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皇后猛地将手中的睡莲握在手中,破裂的花瓣从她手指缓缓飘落,绝美的脸上此刻全部都是决绝的神色。 “我若不动手,难道要等着你父皇动手不成?要知道,他等这一天可是太久了。” 皇后抬眼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太子,笑得风轻云淡。 “你若是担心你的太子之位的话,大可放心好了。时候未到,宇文浩南他还不敢动我。” 那个面无表情的太监又来了。 太子不禁眼皮颤了颤,不知为何,他十分不喜欢父皇身边的这个太监,总觉得看见他便没什么好事。果然那太监慢悠悠地念完了,竟然是要将皇后幽禁在宫中。 太子忍得十分辛苦。待那太监走了,便猛地站起来道:“母亲,父皇这举动实在太过分,我要去找他!”说罢竟也不等皇后回话,便气冲冲地走了。 皇后并不拦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皇后身边的嬷嬷小心翼翼地问:“太子这……” “无妨,让他去。我倒想看看,宇文浩南的底线究竟在哪里!”皇后美艳的脸上带出一丝冷笑,冷冷地道。 太子闯进宇文浩南的御书房的时候,宇文浩南还在和军机大臣商量事情。看见太子的时候宇文浩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光芒,语气也不自觉地生硬起来。 “你可知,擅闯御书房是何罪?”不等太子张口为皇后求情,宇文浩南便淡淡地道。 太子心中一惊,刚刚的冲动倒是下了一大半,“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哀哀地道:“父皇,母妃到底做错了何事,您为何要将她禁足?母妃一心为国家社稷,到底没有做过对不起家国的事情啊!” “呵,朕养的好儿子,倒开始教训起朕 来了。”宇文浩南不怒反笑,只是那笑意更是让人从心中升起一阵寒意:“朕还没死,你也只是太子而已,怎的现在就想要替朕做主了?” 太子此时方才后悔自己的冲动作为,只得“咚咚”将头磕得震天响:“父皇,儿臣知错了,还请父皇原谅了儿臣这次,儿臣以后再不敢了!” 宇文浩南冷笑一声。 “明明是朕不分青红皂白地将皇后禁足后宫,是朕的错,说说看,你何错之有啊?” 太子心知自己闯了大祸,只流泪磕头,并不敢说话。半晌宇文浩南似是失望地叹了口气,淡淡地道:“你起来吧,真叫朕失望。” 看着太子狼狈离去的身影,各位军机处大臣皆是愣在原地,张口结舌。宇文浩南倒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拿起毛笔蘸了墨:“刚刚说到哪儿?继续。”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朝中大臣便都晓得了这件事。宋进贤也不例外,坐在椅子上皱紧了眉想道:皇上一向是最疼爱太子的,怎地忽然做出这样的姿态,必定是有深意的。莫不是要换储的风头么? 如今最悠闲的,当属三皇子宇文鸠了。他一向不参与这些事,皇上对他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更有人晓得了他爱听戏的爱好,送他一个长相清秀的戏子。 那戏子不仅长得像姑娘家,唱起花旦来更是嗓音一绝,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只想好好怜惜。宇文鸠更是每日命他唱戏,赏了不少好东西。 这几日太子被皇上训斥之后便整日闷闷不乐,竟找到宇文鸠府上来。宇文鸠一边命人拿了珍藏的好酒来招待,又命那戏子捡了太子爱听的戏来唱。 太子喝得醉眼蒙眬,心中气闷仍是难以消散,转眼却看见一个长相清秀的女人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戏,不由勾了勾手,朝着那戏子道:“喂,那女人,你过来!” 第35章 ??死有何惧 谁知那戏子竟然像没有听见太子说的话一般,只是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看也不曾看台下的太子一眼。 他坐镇东宫多年,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难道现在一个戏子都敢不将他放在眼里了?太子醉得舌头都大了,话也有些说不清楚,不悦地冷哼一声。 “呵,很好,不,不愧是我三弟的人,跟三弟一样颇有风骨。”说罢还含笑看了一眼宇文鸠,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 宇文鸠皱了皱眉,心中颇有几分不悦,只是却不好对太子说什么,便瞪了戏子一眼,没好气地道:“没听见太子殿下在叫你吗?” 那戏子望了一眼宇文鸠,停了华丽婉转的唱腔,淡淡地道:“回太子爷的话,草民是男人,怎能随意用女人称呼?” 太子平日最是注意自己的形象,定然不会和一个奴才过不去,如今烂醉如泥,倒也根本想不起来这些了,只是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歪着嘴冷笑起来:“我管你这贱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先给我滚过来,听见了没?” “……” “看来必须得给你点颜色看看了。”太子见那戏子竟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愈发恼怒,整张脸被酒劲染得通红,丝毫没了往日的谦谦君子之风。 他转过脸寻找着可以发泄怒火的东西,正好看见宇文鸠挂在墙上的鞭子,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它牢牢握在手里,笑得格外阴森可怕:“怎么,还不过来?” 那戏子皱了皱眉,自戏台上下来慢慢跪倒在地,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微微暴露,说明着他无奈愤怒的心情。 “狗眼看人低的卑贱奴才,看太子爷我今天不把你打死!” 太子两眼通红,像是入了魔一般,用尽全力挥起鞭子朝着那戏子用力地打下去。 “啪!” 那戏子本身穿淡白色长衣,如今被太子用力一打,痛得浑身一颤,殷红的血迹染湿了那身白衣,颇有几分凄凉的意味。 宇文鸠有些看不过眼,心中暗暗想太子未免太过残暴,口中劝道:“皇兄,只是个没甚眼色的戏子罢了,何苦要气坏了自己?来日我便让这戏子去你东宫负荆请罪,今日何苦要坏了你我喝酒的好兴致?” 太子冷笑一声。 “想我给你面子,给一个卑贱的戏子面子?你们可有谁曾给我面子!”随即便又是扬起鞭子,重重地挥下。 那鞭子是宇文鸠前年参加皇室围猎时皇上赏的,看不出用的是什么材料,坚固而又韧性,平时即便是轻轻的一挥也让人十分吃不消,那戏子倒是个有 骨气的,眼见白衣已经全被染成红色,仍旧紧紧地咬着牙,一声不吭。 宇文鸠眼见太子还在接连不断地挥舞着鞭子,心中暗道再打下去定要出人命,便附和地对着那戏子道:“苏瑾,你藐视皇室,该当何罪?来人,给我拖出去重重的打五十大棒!皇兄莫要生气,咱们来继续喝酒!” 他这样说着,宇文鸠身边的人要来将还在地上跪着的苏瑾拉走。宇文鸠责罚下人是有规矩的,若是说“重重的打”,那便是意思意思就行了,不用真的打;若是只一个字“打”,那便是要往死里打。 太子虽是喝醉了,脑子却还好使。 “想让我放过他?也简单,让他,嗝,让他从我这里爬过去,我便放过他!” 说罢,太子指了指自己的kuaxia,放肆地笑了起来。没错,这就是皇家高贵血液的好处!即便他将那戏子一刀杀死,也没有人敢责罚于他,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他亦为拥有这样的血液而自豪。 宇文鸠皱了皱眉,看向苏瑾。这戏子虽是平日沉默不语,然而唱戏精妙,宇文鸠不舍的就这样让其殒命。太子势大,即便是他心中不悦也得忍着,何况是一个戏子?看来那戏子今日是必定要受辱了。而他,亦只能袖手傍观。 不知怎的,宇文鸠竟觉得他心中有股深重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不见,不经意间握紧了双手。 “我若是不呢?” 那戏子忽然抬头说道。他嗓音极其好听,即便是负痛带上了微微的沙哑,也只让人觉得如同一阵清风拂过一般,给心头带来一阵清爽。 “哈哈哈哈,你怎么敢!” 太子本已平静下来的怒火因着这句话再次上涌,此时看那戏子更是如同看一个死人一般,太子张大嘴巴,狂傲地仰天长笑。 “我是太子,而你只是一个下流的平民!你敢反抗我?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为何不敢?”苏瑾舔了舔嘴角溢出的血迹,抿出一丝清冷的笑意。“比起这样羞辱的活着,死有何惧!” 太子怔了怔,脸上狂傲的笑意僵住。 “死有何惧?既然你不惧死,今日便送你去死好了!”太子的鞭子再次高高地扬起,就要往苏瑾头上打去! 苏瑾已经闭上了眼睛,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 “且慢!”宇文鸠心中一跳,突然伸出手拦住了太子即将挥下的鞭子,招来太子身边的侍卫淡淡地道:“皇兄喝醉了,你们送他回去吧!今日失礼之处,来日我必当去东宫负荆请罪。” 太子身边 的人见着太子的确喝醉了,也不多言语,朝着宇文鸠抱了抱拳,便请太子离开。 太子叫嚷着不从,一定要将那生了一身反骨的奴才打成肉泥才肯罢休。太子身边的一个侍卫也不多废话,一用力便将太子抬起,径直走了。 太子虽是喝醉了,但心中也有几分清醒,他身边的侍卫都是父皇赐的,他并不敢随意放肆,只叫骂着被抬走了。 宇文鸠望着太子被抬走的背影,颇有几分无语,此时才觉得掌心黏黏腻腻,低头一看才发现因着刚刚拦了太子的鞭子,竟将他掌心划了一道极深的口子,正在“泊泊”地往外流血。 回过头宇文鸠发现那戏子竟然还在地上跪着,心头没来由地生出几分烦躁来,厉声道:“人都走了,跪着干什么?” 跪在地上的清瘦身影并没有回应,宇文鸠发现他撑在地上的手不断地颤抖着,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宇文鸠怔了一下,上前轻轻踢了那戏子一脚:“等会自己去拿个腰牌请医者,听见没?” “好冷……” 那戏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又小声道:“妹妹,我或许就要来找你了。”声音似是极喜悦,然而却又包含着一丝深重的悲凉,缓缓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宇文鸠怔了怔,暗道一句“真是麻烦”,一边命人叫医者,一边叫身边服侍的抬他回去,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躺在地上的苏瑾一眼。 他身上伤痕累累,一条条长长的鞭痕更是深可见骨,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变成了血人,可清瘦的面孔中竟然没有一丝怨恨神情,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块浅浅的阴影,似是极其安详的模样,只眉毛紧紧地皱着。 宇文鸠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想要抚平他紧紧皱着的眉心。伸出的手指碰到苏瑾的时候却又像是触到一块烧的正热的碳一般地飞速缩回。 “真是见了鬼了!”宇文鸠烦躁地骂道。 宋初正坐在宋进贤的书房里。 自她做了三品女贤之后,宋进贤就颇为看重她,有什么不大不小的事情也常和她商量,宋初不禁觉得有些可笑。正值宋进贤问她对一件事的看法,宋初便淡淡地道:“初儿并无意见。” 宋进贤有些不悦,忍不住张口教导:“你如今也是正三品女官了,更是常常陪在太后身边。若太后问起你的看法,你该如何回答?若答不上或是答得不好,难免让太后失望。” 是啊,然后我就没有了所谓的利用价值。宋初在心中默默补上一句,面上却平静地道:“父亲说的是。” 宋进贤皱 眉,心想庶女就是庶女,若是芊芊得了这份好差事,断然不会如此不知轻重。 大夫人听着小丫鬟报告着宋初最近的行踪,不经意转了转手指上的南红戒指,眼中是从来没有过的阴毒。 宋初,断断不能再留了。 大夫人此刻更是根本已经忘记了前几日在祠堂刚刚发过的毒誓,轻轻地向着丫鬟招招手,交代了一番话。 那丫鬟止不住脸上惊愕的表情,但仍是习惯性地什么都没有问,低声答了句“是”,便出去了。 宋初今日自皇宫回到宋府,只觉得极累,便早早地沐浴休息了。朦朦胧胧准备睡着,却觉得极不安心,像是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一般,宋初摸了摸枕下放着的小刀,又唤了声银桃,听见银桃答应以后便安心了些,沉沉地睡着了。 睡梦之中,宋初只觉得似乎有什么黏腻的东西自自己的后背飞快地划过,不由得一惊,醒了一大半。 皎洁的月光自窗外照射进来,宋初一眼便看见床上有一个筷子般的小蛇在飞快地蠕动,差点叫出声,转眼又想到自己衣衫不整,便轻声道:“银桃,银桃!” 没有回答。银桃莫非不在?宋初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枕头下的小刀。 那小蛇像是感受到了宋初的热量,摆了个尾径直朝着宋初的方向飞速游动。 宋初出了一身冷汗,只紧紧地看着那蛇。待到小蛇游到自己能够够得到的地方的时候,宋初毫不犹豫地拿起小刀狠狠地切了下去! 那刀是之前银桃给的,材质不凡,极其锋利,一下子便将小蛇斩成两段。 宋初松了口气,正准备穿衣下床,却又听得极其轻微的声音,不由得一怔,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她的床下,全部都是蛇! 大夫人真真好毒的用心,如今她若是不喊,定然会被乱蛇咬死;她若是叫出声,不仅不一定有人来救,清白也全毁了。宋初抿了抿唇,只定定地看着床下游动的小蛇发呆,浑身上下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今日竟要命丧于此地? 她既重生而来,定不能轻易死去! 宋初打定主意,轻轻地朝着帐边还在微微燃着的香炉摸去。 蛇浑身冰冷,定然对温暖的东西格外敏感,这香炉也是热的,说不定可以给她争取一些时间。 眼见数量繁多的蛇就要爬上她的床,宋初一闭眼,将香炉扔了出去! 香炉落在地上铺着的毯子上,发出闷闷的声响。那群蛇犹豫了一下,一部分便朝着那香炉游去。 宋初暗暗松了口气,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刀子。只有 这样,她才能给自己争取到时间和机会。 眼见又有两条蛇爬上了床,宋初暗暗地计算着距离,准备将其一举击杀。 “吱呀……” 窗户发出轻微的声响。宋初警惕地回头,“谁?!” “小姐,是我!”银桃轻声答道,熟悉的声音莫名地旁她觉得安心。 宋初一刀将那两条小蛇挑飞,语速快速而清晰:“银桃,我现在床下全部都是蛇,需要你用轻功把我带出去!” 银桃应了一声,宋初只觉得身子一轻,竟已经被银桃提了起来。银桃将宋初小心地放在屋脊上,解释道:“刚刚有人自你屋里跳窗逃走,我便追了上去,追到一半觉得奇怪又返了回来,险些便中了计。” “现在怎么办?”银桃顿了顿,见宋初不说话便开口问道。 “大夫人用心既然这样险毒,便也怪不得我了。”宋初冷笑一声,“去把这些蛇都扔到宋芊芊屋子里吧。” 银桃答应一声,找个袋子将那些蛇都装了,提着袋子踩着屋脊飞快地走了。宋初一怔,想说她还在屋脊上,却又想到银桃一向性格如此,不由得有种无力感,准备自己顺着窗户爬进去。 “等等!”银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宋初正伸着脚想要勾着下面的窗户,回头道:“什么事?” 银桃提着轻功飞回来,手中仍提着不断蠕动的袋子,望着宋初愧疚道:“抱歉,把你忘了。” 宋初:“……” 银桃想了想,一手提着大袋子,一手提着宋初去了银桃房间,将她放下道:“你那里不安全,今晚先跟我待在一起罢。我先去,马上就回来。” 宋初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微微笑道:“银桃,谢谢你。” 刚刚走到门口的银桃闷闷地回头看了宋初一眼,“你要是出了事,宇文乾定会把我的皮都扒下来。我这也是为了自己着想,不用谢我。” 宋初张了张嘴,想说她和宇文乾并不像是她想的那样,他们也仅仅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已,却发现银桃已经走得极快,已经不见了。 银桃进行得格外顺利,等她回来的时候宋初已经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了。银桃不禁暗中嘀咕一句“真是心大”,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站到门口守上一夜。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得一声尖叫响彻云霄,忍不住抿着嘴偷偷笑了。 宇文鸠躺在床上,身边是自己一向宠爱的千娇媚的女子,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涌起一阵厌恶,便朝着那女子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那女子心中万分惊愕委屈,面上却丝毫不显,双眼微垂,恭敬地退了出去。 第36章 自食其果 第二日,宋府可谓是炸开了锅。 “诶诶,你昨天有没有见到啊?那又白又光的身子,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原来还真有那么美的,啧啧啧,要是我能……”一个护卫压低了声音,艳羡地说道。 “想地得美吧你!那可是宋府大小姐,你看一眼都已经了不得了,还想什么呢!说不得今天饭碗就不保了,还在这做美梦呢!”另一个昨晚没有见到宋芊芊衣衫不整的样子的护卫酸酸地啐了一口,有些妒忌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看见了……嘿嘿,值了。”那个宋府护卫笑着走远。 宋初远远地听见,不由得勾了下嘴角。看来昨晚宋芊芊为了活命,还是选择了叫人。云晓和玉珠一脸茫然地看着宋初和银桃嘴角掩不住的笑意,呆呆地道:“小姐,您笑什么啊?” 大厅里完全是另一种紧张的气氛。 宋进贤气得头痛,火冒三丈地道:“查,掘地三尺也要查!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做的,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才解恨!” 大夫人口中发苦,只恨自己昨晚大意没有派人守着宋芊芊,慢慢地道:“老爷息怒。我想这事必定是府中某人暗中下的手,所以还得从府中开始找。芊芊最近可有得罪过什么人,惹了谁不快?” 不得不说,大夫人是攻陷人心的高手。短短几句话宋进贤便将注意力迅速转到宋初身上来,沉吟道:“前一段,芊芊倒是和初儿发生过不快……” 大夫人的眼泪即刻便流了出来,叹息一声哭道:“老爷,芊芊自小在你身边长大,是什么为人你再清楚不过了。她平日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又怎么会去有意陷害宋初?当时我便觉得蹊跷,何况宋初被冤枉之后竟没有一点脾气,更是让妾觉得反常,原来……” 原来她是准备将芊芊一举 杀死! 宋进贤心中怒火更甚,只是宋初如今不仅是他的女儿,也是朝中女官,在宋进贤心中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便又迟疑道:“我最近和初儿朝夕相处,初儿并非是心胸狭小之辈。况且现在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更不能因此定罪,还是好好查查再说吧。” 大夫人心中暗恨,宋芊芊更是委屈地道:“爹爹,为什么你宁愿相信那JIAN人,却不肯相信我?难道女儿在你心中还比不上一个卑贱的庶女不成!” 宋芊芊说话不妥,此刻宋进贤到也没有计较,只是皱眉道:“初儿毕竟是你妹妹,我晓得你心中委屈,只是没有查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妄定结论的好。” 宋进贤话还没说完。便正好看见宋初走进来行礼,面色沉静,不由得怔了一下,语气不知不觉中缓和了许多:“初儿,你可知晓昨晚发生的事?” “已经晓得了。”宋初淡淡地道,“只是此事与女儿决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是刚刚知晓此事。” “你胡说!”宋芊芊瞪着眼睛尖叫道,“一定是你派你那个会武功的丫鬟把蛇扔进我的屋子的,一定是!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嫉妒我的才学美貌,一定会想方设法陷害我!” 嫉妒她的才学美貌?宋初眉毛微微上扬,差点笑出声,只平静地道:“姐姐怎地每次都把我想成大奸大恶之人?恨不得将我吞吃才罢休。只是姐姐想一想,又有哪一次真的是我做的?姐姐不要冲动,好好回想一下昨晚的场景才是正事。” 老夫人点点头,赞许道:“正是这个理。芊芊,你也不要遇事便没了主见,一心只想着是宋初害你,仔细分析才是真的。” “祖母,你怎地也向着她说话?我还会冤枉了她不成!一定是宋初,一定是她……”宋芊芊一想到昨晚的 场景,便痛不欲生,只想将宋初生吞活剥方才甘心! 昨晚她睡得正好,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有东西在游动一般,睁开眼睛才发现竟是一条一条的毒蛇!当下便吓得尖叫起来,宋府护卫队倒也机灵,很快就赶到了。只是她却忘记了,自己只穿了一件薄得几乎透明的亵衣。 当下众多护卫的眼睛像是粘在她的身上了一般,色色的眼神竟然毫不掩饰,宋芊芊只恨不得钻到地缝里方才罢休,尖声道:“都给我滚出去!” 有几个大胆的,当时便笑道:“大小姐,你莫不是开玩笑不成?我们若是滚出去了,谁该来替你收拾这些蛇?” 众人哄笑起来,宋芊芊满脸通红,只能紧紧地将被子裹在自己身上,直到大夫人赶来怒斥一番,众多护卫方才提着蛇散了。 宋进贤也知晓了这件事,此时听见宋芊芊在堂上哀哀地哭,更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只怒喝道:“吩咐下去,我若是再听见一个人乱嚼舌头,便叫了人来将舌头绞了去!” 又对着宋芊芊道:“莫要哭了!自己思虑不周全,竟还有脸哭,我都替你感到羞耻!” 宋芊芊听见这话,像是被雷劈了一道一般,怔怔地张大嘴巴不说话,两行泪顺着脸庞缓缓地流淌下来。 大夫人叫屈道:“老爷,芊芊一个女孩子家,遇见那样多蛇又能怎么办,难道不叫要眼睁睁地看着被蛇咬死不成?” 老夫人也觉得宋进贤说得太过分,瞪了一眼宋进贤,转头道:“芊芊就放心好了,定会帮你把人找出来的。你爹爹也是气急攻心,没有别的意思,莫要再哭了。” 宋芊芊慢慢止住了哭声。 宋初料想宋芊芊也不会这般风平浪静,果然中午便跑到宋初的淑兰苑闹事。宋芊芊见了宋初,也不多说话,只一巴掌便朝着 宋初的脸扇去。 宋初不闪不躲,银桃上前一把将宋芊芊的手牢牢地握住,不得动弹。宋芊芊气急,眼中怒火似是要将宋初吞噬一般,嘶声道:“宋初,你这贱人!竟然纵容恶仆伤人,待你做的事被查出,看我怎样将你碎尸万段!” 宋初微微冷笑,偏过头看她,眼中是刀剑一样的锋芒。 “宋芊芊,你见了本官为何不行礼?” 宋芊芊一下子怔住,因吼叫而变得通红的脸此刻变得苍白起来。宋初是朝中正三品女官,论理她是应该向宋初行礼的。 她一个堂堂的宋府嫡女,现在却要向从前她看不起的,卑贱的庶女行礼!这让她如何忍受? “大胆!见了朝廷命官还不行礼,宋芊芊,你莫不是在藐视朝廷么?”宋初冷冷地道,眼中是不容忽视的威严! 宋芊芊不情不愿地矮下身子行了个礼,只觉得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脸上一般,火辣辣的疼痛,低声道:“问宋大人万福金安。” 宋初冷眼看着,并不叫她起来,直到宋芊芊浑身都摇摇欲坠,宋初方才淡淡地道:“你觉得我就应该是个卑贱的庶女,一辈子任你拿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觉得我不应该踩到你的头上。对不对?” 宋初不等宋芊芊说话,“可是我今天就要告诉你,我不信命。我的生活本就应交由我自己做主,而你们……”宋初猛地俯下身子看向宋芊芊,宋芊芊的身子不由得一颤:“在我眼中,就如一只可怜的蝼蚁一般。” 宋初说罢,看也不看还维持着行礼姿势的宋芊芊,便准备离去。“小姐,大小姐还在那里行礼呢。”云晓小声提醒道。 “正好她也该好好学一学规矩了。”宋初似是不经意地说道,直将宋芊芊气得几欲吐血。 “对了,还有一件事……”宋初转过 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宋芊芊,“忘记提醒你,随口污蔑朝廷命官,可是很重的罪过。” 宋芊芊恨恨地看着宋初,眼中怒火熊熊燃烧着,但她幸亏还没失去理智,眼中挣扎了半日,最终还是低声道:“宋大人,对不起。” “不必了。”宋初大方地说道,“我一向不与小人一般见识。”说罢转身离去,看也不再看宋芊芊一眼。 宇文乾不久便得知了这件事。他靠在船上哈哈大笑,惬意地饮了一口酒:“不错,这件事你做得对,十分解气!” 宇文乾一身白衣,这样放浪形赅的姿势更是让他平添了几分明朗的帅气,几乎晃了宋初的眼,她转过眼,静静地看着小舟在湖中扬起一圈一圈的波澜,慢慢地道:“四皇子过奖了。” 宇文乾笑容一凝,不再说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宋初淡淡地看他一眼:“我想四皇子这样隐秘地把我叫出来,定然不是为了喝酒吧。” 宇文乾看她一眼,“只是想看看你近况如何罢了。” “无论怎么说,还是得感谢四皇子。”宋初真心实意地说道。若是没有宇文乾的插手,她不会成为三品女贤,不会和太后走得这样近,更不会有会武功的丫鬟救了自己的性命,复仇之路定然不如此顺利。 宇文乾不经意地笑了一下,仰头喝下一口酒:“我说过了,帮你可是有条件的,你不必谢我。” “是什么条件,可否告知宋初?”宋初问道。宇文乾下了这样大的本钱,要她做的事情定然不会这样简单。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宇文乾一笑,“说了以你目前的水平也做不到,等你做得到的那天我自然会告诉你。” “既然如此,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宇文乾似笑非笑地看了宋初一眼,“说来听听。” 第37章 收为己用 “我知道四皇子你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若我有变强的那日,便帮你争夺皇位。”宋初心中有些紧张,但还是直视着宇文乾的眼睛:“作为交换条件,你要将宇文厉交给我处理,如何?” 二哥? 宇文乾怔了一下,好像从认识她的那天开始,他就发现宋初对宇文厉有着莫名的敌意。 宇文乾不置可否,慢慢地将杯子中的酒饮完,淡淡地道:“等你变强那天再说吧。现在的你,还不配和我讲条件。” 小湖周围寂静无人,宋初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了一下一般,直憋得脸色通红:“我一定会有那一日的。” “嗯,我相信。”宇文乾望了宋初一眼,见她白净的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心中觉得分外可爱,不禁向她展颜一笑:“我看人还从来没有走眼过,你一定能够变强的。” 宋初回到宋府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曹川竟然跪在宋进贤书房外,神色凝重,但并无一丝愧疚,看见宋初走过来的时候曹川只觉得口中苦涩,眼中神色复杂,低声道:“小姐的恩情,我恐怕下辈子才能报答了!” 宋进贤下令严查宋芊芊房中进蛇的事,没想到曹川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自己头上。他能轻而易举查到的事情,宋进贤自然也能查到,还不如主动向宋进贤交代。 只是这件事从头到尾并没有他的参与,可以说,他根本就毫不知情。大夫人能够将这件事祸水东引,丝毫不引人注意地扯到他身上来,足可见大夫人手段之高明狠毒。 宋初神色淡淡,心中难免有一丝惊愕。上一世曹川从头到尾都是大夫人的心腹,更是府中无比受人尊敬,俨然已经成了一个主子。现在竟然灰头土脸地跪在这里,这实 在让她意想不到。 难道说,大夫人已经开始弃卒保帅了?曹川可是一枚绝好棋子,大夫人不要,她要定了! 宋初下定了决心,便含笑道:“曹主管怎么跪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曹川猛地抬头看向宋初,眼中神情复杂难明,夹杂这一丝难言的感激:上次是她救了他的母亲,这次也要出手救他,这样大的恩情,他怎能还得完! 宋进贤的书房里飞速地转出一个眼生的小厮,赔笑道:“四小姐,您来了?老爷等您有一会儿了,茶都要凉了。” 宋进贤不要她管,她还偏要管。宋初佯装没听懂的样子,一边随着小厮走进书房,一边疑惑地道:“父亲,曹主管怎么跪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宋进贤僵了一下,这件事毕竟不光彩,他并不想让宋初插手。只是宋初却仿佛没看见宋进贤僵硬的表情一般,含笑道:“曹主管做事一向忠心耿耿,父亲怎的让他跪在外面。今日风大天寒,有什么事也可以进来好好说。” 宋进贤无奈,只得道:“初儿有所不知。自前几日芊芊屋中出现毒蛇之后我便命人仔细查访,谁曾想竟是曹川做的,让我好生恼怒!” 宋初惊讶道:“原来如此。”低着头似是思量了一番,宋初又抬头疑惑地道:“父亲,初儿实在想不明白。曹主管的身份地位都是宋家给的,可以说没了宋家他什么也不是,又怎的会对宋家动手,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宋进贤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宋初。他从前只当宋初愚笨不堪,虽然有些小心思,到底难堪大用,谁知今日竟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曹川是他一手扶持上来的,平时做事兢兢业 业一丝不苟。更何况也在府中呆了十几年了,做出这样的事未免太过不符合常理。 宋进贤沉思着,拿起桌子上的碧螺春轻轻喝了一口。 宋初晓得她的话起了一定作用,趁热打铁道:“父亲,初儿说句不好听的,曹主管要是真有那个心思,断不会等到现在。这件事还是仔细查查的好,万一是被人陷害的,岂不是让奸人得逞?” 宋进贤心中也正是这样想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命曹川跪在外面思过,早就捆了送了衙门。 “初儿说得有道理。那么依你之见,又该怎么办呢?”宋进贤心中存着一分试探的意味,点了点头看向宋初。 “依初儿之见,应撤去曹川的主管之位,严厉责罚。”宋初郑重地说道,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被门外跪着的曹川听在耳里,顿时热泪盈眶。 四小姐这不是在责罚他,而是在救他。若老爷不责罚曹川,大夫人必定会对他下毒手。只有老爷狠狠地责罚曹川,大夫人方才能放心。 宋进贤心中暗惊,便放下手中茶盏不动声色地打量坐在下首的宋初。只见她穿着一件淡粉色百花裙,鬓发上斜斜插着一只简朴的白玉簪,自有一股沉静的大家闺秀气息;脸孔虽然依旧平凡,黑白分明的眼眸却又透出一丝睿智,竟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宋初也发现宋进贤在打量她,便含笑与宋进贤对视,眼中丝毫不带惧色。半晌宋进贤方才收回目光,笑道:“正是初儿说的这个理,我原也准备这样做的。” 宋进贤便命人叫了曹川进来,说道:“曹川,当年我怜你六岁失去父母,无人依靠,命你跟着我做书童,一直到今日的大主管地位,你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曹川噗通跪下,声音里 隐隐有悲声:“老爷,曹川并无不满,也从未做过对不起宋家的事情!” 宋进贤冷笑一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往大小姐屋子里放蛇的罪名确确凿凿,你还有什么要说?” 曹川用力磕了三个头,才道:“人证物证俱在,我无话可说。只是我愿发誓,若我做过这样的事,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宋进贤挥了挥手,似是不想听曹川再说下去:“来人,将曹川打五十大棍,降为三等奴才,若再有一丝不轨痕迹,便命人打出府去!” 曹川心知这是四小姐求情的结果,感激还来不及,更无不满:“谢老爷的大恩大德!” 曹川被脱了裤子绑在竹凳上,乱棍不断地打在他的身上,直打得鲜血横流,只欲将他疼死。曹川一边发出闷哼,一边心中暗暗盘算。为着大夫人,伤天害理的事他绝没少做,谁知她竟一朝将他舍去,想让他做了替死鬼,下手便恁地狠毒!平日里极少帮四小姐,谁曾想却是四小姐帮了他,若是他日后不死,这恩情总会慢慢地还。 曹川被打得几乎没了命去,迷迷糊糊之中被人扔到一个装满马料的屋子里,夜里便发起了烧。正疼得迷迷糊糊之间,有人轻轻地拍了拍曹川,轻声道:“曹主管,曹主管!” 曹川勉力睁开眼,看见是宋初身边的云晓,正担忧地看着他。 曹川声音微弱地道:“莫要叫我主管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了。”见那丫头眼中隐隐有泪光,自觉说话欠妥,便又扯着嘴笑了一下:“不知你有什么事?” 云晓摊开手,手中放着一小盒莹白的膏药,在月光下隐隐反着光。 “这是四皇子之前送小姐的药膏,宫里出来的,止血极好。小姐担忧您的身体 ,便命我送来了。”云晓望着曹川,同情地说道。 “替我转告…你家小姐,定然不会忘记她的大恩大德,来日必将报答。”曹川用尽最后的一点力量接过药膏,感激地说道。 那药膏果真是奇效。只隔了两日曹川便能够下地走路了。这日曹川端了碗糙米饭蹲在门口,正要吃的时候却听见了大夫人身边的得力丫鬟——绿意的声音。 “曹川,大夫人命我来给你送些吃的和药来。”绿意笑道,“不知这几日可还习惯么?” 曹川咽下口中的糙米饭,笑容并不似往常那般热络:“还好。” 绿意只当是曹川如今不似往常的地位才会这样,笑盈盈地将一瓶药膏和一些糕点自篮子里拿出来,又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大夫人还让我给你捎句话。只要你对咱们夫人忠心,自有重新回去的那日。” 曹川看了一眼大夫人送的药膏,不由心中冷笑。像这种品质的药膏,他以前要多少有多少,如今反而被大夫人拿来做恩赐。 他若是等着大夫人的药救命,恐怕早死了! 曹川有些不冷不热地道:“大夫人言重了,我的命就是宋家给的,自然会乖乖听话。” 绿意得了曹川的承诺,笑道:“算你明白!”便起身回去复命了,全然没有看见曹川眼中的一丝不屑和冷意。 安国公楚襄凯旋了。 这可是一件大事,安国公前去西南平乱已有两年之久,如今终于打了大胜仗,西南也答应归顺并每年进贡,皇上可是高兴得紧,自然要重重地赏安国公。 大夫人这几日心情着实不错。她是楚襄的亲妹妹,和楚襄关系可谓非同一般,这次凯旋归来让大夫人脸上都添了层光,宋芊芊更是恨不得马上就见到她的这位尊贵的舅舅。 第38章 回府小住 安国公回京已经四天了。 安国公这几日除了在朝中接受赏赐,就是不断地和各个王爷见面,居然连提也没提大夫人一句。安国公夫人早逝,回京之后皇上便专门指了乔家的大家闺秀给楚襄做夫人,大夫人心中难免嘀咕,难道是被那新晋的安国公夫人迷住了不成? 大夫人不免心中焦急,偷偷写了一封信命人拿给安国公。安国公接到信才恍然,自己回京四五天,竟然没和妹妹见过一面,立刻命人来接大夫人和宋芊芊。 楚襄指了身边一直服侍的池山去接大夫人和宋芊芊,以示对两人的看重。 宋进贤得知池山的来意,顿时有些不虞。大夫人虽是楚襄的妹妹,但是毕竟现在已经是宋家的人,哪有哥哥做主将妹妹接回去住的?更何况楚襄竟连招呼也没跟他打,直接派了人来府中要人,怎能不让他心中恼火。 宋进贤沉吟了一下,安国公手握兵权,他并不想也不敢得罪,便道:“这是极好,我命人将她俩随身物品收拾收拾,明日派人将二人送到贵府。” 那池山乃是武将,最不耐烦的便是文人唧唧歪歪,如今见接个人宋进贤都要沉吟半天,心中早就不爽起来,便没什么好脸色道:“不必了,我们国公早就置办齐全,如今只需人到了就行了。” 宋进贤最是惯会察言观色,揣度人心,如今看那池山脸色倨傲,不由得被噎了一下。他虽没有安国公势大,但也是一方宰相,谁见了不是恭恭敬敬,偏安国公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池山环顾了一眼宋府景色,眼中不屑的意味更浓,亏得还是朝中宰相,常年居住的府邸竟然还没有西南郡王的好,也难怪国公妹妹急巴巴地 写信来要见安国公,心中不加思考,张口道:“现在便随我走吧,我们国公将府中修缮了一番,这下宋夫人和小姐可以好好散心了。” 宋进贤气得脸色发青,池山只偷乐,根本不将宋进贤放在心上。宰相又如何?皇上平日很少听他的,说不定连我们国公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宋进贤生气归生气,还是命人将大夫人和宋芊芊护送去了安国公府。 宋芊芊一路开心不已。之前那些所谓的破闺秀们竟然敢不将她放在眼里,如今安国公正得圣宠,就连皇室见了也是畏惧三分,看那些轻视自己的人不瞪烂眼睛,后悔死她们! “宋夫人,宋小姐,到了。”池山在轿子外恭敬地说道,命人将二人从马车里搀扶下来。 宋芊芊一眼便看见了霸气的安国公府大门,门口两只巨大的石头大象鼻中正喷出水来,大门足有三人那么高,门前护卫更是全副打扮,戒备森严。她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心中全是惊讶、艳羡。 池山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炫耀地笑了一下,朝着大夫人、宋芊芊恭敬地做了个手势,将两人迎了进去。 宋芊芊进入大门之后张大的嘴巴就再也没有合拢过。安国公府地上全部铺的都是五彩琉璃的透明砖,要知道琉璃在中原极其稀有,老夫人之前还赏过她一支琉璃的簪子,如今却被安国公拿来铺地。砖下引了不少清澈的溪流,只见溪流在脚下泊泊流淌,却没有丝毫的水溢出来,只拍打在琉璃砖上,像是在敲打美妙的乐曲。 再往里走,珍贵的东西更是不知凡几,看得宋芊芊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大夫人也被深深地震撼了,但随即担忧起来。府邸做得这样 豪华,会不会引来皇室猜疑? 池山见大夫人眼中也是满满的惊讶,同时担忧地皱了眉,便知道大夫人心中所想,不禁笑着解释道:“这样装饰正是按陛下的意思来的,陛下还派了人来监工,要不然府邸也不可能这样快就能建好。” 大夫人心中更为惊讶,但为着保持风度也只是朝着池山淡淡地点了点头。 池山恭敬的行了个礼,笑道:“夫人,小姐,我们国公就在前面屋中等候,小的就不过去了,先行离开。若是有机会,还请替小的美言几句。” 大夫人不禁笑着应了,和宋芊芊一起向前走去。 见着多年不见的哥哥,大夫人自然十分激动。楚襄也是一阵感慨,数年未见,他的妹妹变化颇大,竟然已有些显得老态。两人便叙起旧来,而宋芊芊也没闲着,两眼一直滴溜溜地转。 安国公府实在太豪华了。这间屋子一看便是待客用的,黄花梨木的案上放了各种稀奇水果,放在门口的一盏大灯竟然是纯金打造,墙上挂了一幅名家的画作,虽然整体不甚协调,但处处都彰显着雍容华贵,让人心醉。 安国公突然想起什么,朝着外面的侍女招了招手:“去把夫人叫来,来见见我的妹妹!”说罢哈哈大笑,看得出对新纳的夫人很是满意。 乔若雪正待客,闻言便对着众人笑道:“诸位慢用,前厅来了客人,我去去就来。”众人哪里会不给安国公夫人面子,当下便都笑道:“夫人尽管去便是。” 乔若雪急匆匆地来到前厅,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宋芊芊滴溜溜乱转的双眼。她出身书香世家,最是看不得这样的人,只是此时却只好将心中的不悦压下,上前和大夫人见了面 。 因是来得急,乔若雪并未带什么见面礼,只好将头上一根簪子拔下来道:“我刚刚正在后庭待客,没来得及带什么见面礼,便将这根簪子给了你罢。” 宋芊芊略作推辞,楚襄颇为疼爱地看了宋芊芊一眼,笑道:“拿着吧,长者赐不可辞,她既是你舅母,断没有推辞的道理。” 宋芊芊便道了谢,收下了乔若雪的簪子。只是乔若雪何等冰雪聪明,一眼便知宋芊芊不喜自己的簪子,就连感谢的时候笑意都未到眼底,心中更加不悦,那簪子乃是纯乌木打造,是她嫁人的时候带来的,平时十分喜爱,没想到到了宋芊芊这里竟然一文不值。 宋芊芊也是十分郁闷,本以为这位舅母定会给自己一份大礼,没想到竟然只是一根黑乎乎的簪子,甚是难看。 偏楚襄性格粗犷,察觉不到两人意思,只是笑道:“多年不见,本王甚是想念妹妹和侄女,如今既然再度团聚,定然要在府中多住几天才好,既是一家人,今晚便在一起吃饭。” 今晚不是说要招待四皇子吗? 乔若雪有些纳闷,只是此时却不方便开口问,便只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安国公。 楚襄毫不在意地笑道:“那四皇子有什么好见的?让池山去告诉他,今日我有要事在身,实在不方便,明日再见便是了。” 乔若雪出身名门,从小便被教导不可失信于人,此刻阻止道:“国公,此事恐怕不妥。本已是说好了今晚见面,此时却又推辞,四皇子定然心中不悦,非君子所为。” 大夫人连忙道:“国公千万莫要耽误了正事,我和芊芊要在这里住上几日的,何时一起吃饭不可?今日既然约了人,便算了吧。” 楚襄 大手一挥,不耐道:“就按我说的来。那四皇子所为何事我还不清楚,哪有让我将自己赚的钱拱手让人一份的道理?此事我断然不会答应,就让他明天再来。” 苏若雪一怔,便不再劝说。大夫人有些好奇,见楚襄不说,倒也不好意思问。只宋芊芊闻说要和安国公一起吃饭,内心实在激动不已。 楚襄见大夫人好奇,心想既然是亲妹妹,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如实相告道:“我发现西南地区茶叶极其便宜,再者我又晓得自西南前往中原的近路,如今便做了茶叶生意,收益倒也不错。” 苏若雪对大夫人和宋芊芊的印象并不好,此时和两人说这些事更是不赞同,便轻轻地皱了下眉,终究没说什么。 宋芊芊没什么感觉,大夫人此刻却心中一热。中原买茶叶价格极高,茶叶交易定然是稳赚不赔,楚襄估计也没少圈钱。只是她也只能眼热而已,又想到宋府与安国公府相比起来是何等清贫,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息。 两人在安国公府乐不思蜀,这边老夫人得知宋芊芊和大夫人一同去了安国公府小住,心中却是极不赞同,对宋进贤道:“我看那安国公府势力过大,何况更是手握军权,日后恐怕不能善终,但愿不会牵连咱们才好。” 宋进贤一怔,笑道:“母亲多虑了。那安国公平定了西南之乱,皇上高兴赏赐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向他们下手?” 老夫人摇摇头,凝重道:“树大招风。如今皇上虽因着安国公打了胜仗高兴,谁知会不会日后又因着这件事对安国公心生嫌隙?芊芊和楚秀还是莫要靠的太近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宋进贤虽有些不以为意,但还是答应不提。 第39章 大胆要求 待到后院的众人都散了,乔若雪这才回到自己的院中,望着满池睡莲幽幽叹了口气,似是有满腔心事一般。 乔若雪的贴身丫鬟是从乔府带来的,最能体贴乔若雪的心意,当下便宽慰道:“夫人,国公对您甚是爱护,又是极给您面子的,府中谁不人人称道?我看夫人今日却是怏怏不乐,莫不是太累了?”说着便上前轻轻地给乔若雪捏着肩膀。 乔若雪摇摇头,叹道:“你有所不知。我今日见了国公的亲妹妹和侄女,你道是谁?原来是宋相家大夫人和大小姐。我素来闻说宋家大小姐貌美如花,又有才学,早就有结交的意思;今日一见却真是让我大失所望。偏国公丝毫未曾察觉,我心中实在难安。” 那丫鬟自小和乔若雪一起长大,倒也有几分冰雪聪慧,转眼便明白了乔若雪的意思,皱了皱眉道:“夫人大可不必这样忧虑。且不说那二人只是小住几天便走的,再者即便二人有什么缺陷,也是国公的亲戚,国公心中自有打算,夫人万万不可流露出丝毫不满来。” 乔若雪心知丫鬟说得有道理,只是心中总觉得忐忑不安,只从案上拿了果子把玩,不再说话。 这边乔若雪心中忧虑,孰知宋芊芊早已高兴得喜笑颜开。 安国公果然是豪富。且不说她和大夫人住的庭院如何富丽堂皇,就连安国公命人送来的礼物也是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捧着银盘的丫鬟似是流水一般的往宋芊芊和大夫人的庭院里走着,不时传出报礼物单的声音,大夫人和宋芊芊可谓已经拿礼物拿到手软。 过了两个时辰终于消停下来,大夫人拿着一杯上好的龙井慢慢品尝,宋芊芊把玩着安国公送的稀罕玩意儿仍是不肯放手,喜道:“母亲,舅舅真是豪富 ,竟然这样大的手笔!光是这一个拳头大的夜明珠,恐怕便也价值连城了,谁知后面竟又送来这样多的好东西,真是让我看得眼花缭乱!” 兄妹两人几年未见,谁知竟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当年安国公府可远远没有这样的气派,皇上也不甚注意得到,就连宋进贤的宰相府都比安国公府有名气得多。大夫人还记得当年她嫁入宰相府的前一夜,楚襄郑重地告诉她:“秀秀,总有一天我要把安国公府发扬光大,让别的人再不敢看不起咱们!” 如今他果然做到了。大夫人心中又是感慨又是喜悦,这样气派的安国公府,势必会成为她最为强势的娘家。到时候宋进贤和老夫人之流,她哪里还再放在眼里? 大夫人正胡思乱想间,宋芊芊突发奇想地道:“母亲,舅舅做了茶叶生意,竟然这样有钱!不若咱们也参上一股,这样每年光分红也不会少拿,再不愁爹爹的俸禄不够花了。” 大夫人心中一热,竟有些意动起来,随即呵斥道:“胡说!再有钱这也是你舅舅辛辛苦苦挣下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怎的便分你一股?此事莫要再提,我是不会同意的。” 宋芊芊受了呵斥,只好撇撇嘴,心中暗暗不以为意。舅舅送了这么多好东西,可见是有多么疼她,即便是分一股这样的要求,舅舅定然能够答应,说到底是母亲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两人正各怀心思间,有穿着精细的小丫鬟上前道:“宋小姐,宋夫人,国公已经在后院设好了宴席,只等您前去。” 宋芊芊和大夫人连忙应了。 国公府后院自有一番别样的风光。宋芊芊和大夫人随着几个丫鬟走在路上,不断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假山、树木和流水,这些都是再寻常不过 的了,只是偶尔从假山后探头的白鹿,树木间若隐若现的大鹤,池中随意游泳的天鹅和鸳鸯都让宋芊芊大开眼界,大夫人也是十分惊讶。 这看起来虽然只是野趣儿罢了,但实际花销必然无比巨大。安国公刚刚回京便能够撑得起这样大的花销,可见其富有程度。 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已经在后院等候。宋芊芊再仔细看一看乔若雪身边那丫鬟的服饰,不由得瞳孔一缩,心中涌起极度的不平等来:只是一个卑贱的丫鬟,身上穿的竟然是京城难得一见的阮烟罗! 实际上那丫鬟乃是乔若雪自小到大的玩伴,自然有半个主子的气势。她察觉到宋芊芊打量的目光,心中不由想道:夫人今日说得甚有道理,我看这宋芊芊也不像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之人,眼光颇为市侩。便也只是行了个礼,淡淡一笑便过了。 那丫鬟倨傲的态度更是割伤了宋芊芊极度的自尊,当下便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自小在宰相府长大,众人都对她恭恭敬敬,谁曾想竟然会有这样堪比皇宫的地方,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当下便更坚定了参一份股的决心,只等找个机会便向安国公说明。 席间安国公对乔若雪百般照顾,命人道:“夫人喜吃甜食,去将这盘水晶糕加了糖再送来。”见大夫人眼中含着些打趣的笑意,安国公不免有些窘然道:“妹妹莫要笑话我,若雪心地善良,妹妹若有什么事只管找她便是。” 大夫人应了,乔若雪也有几分不好意思,羞涩道:“不敢当。” 宋芊芊却动了乔若雪的歪心思,席间不免与她多亲近一些,宴席结束的时候更是笑道:“国公夫人十分有雅趣儿,真舍不得分开,不如我们 秉烛夜谈如何?” 乔若雪心中怪异,大夫人更是皱眉,正欲呵斥宋芊芊,安国公却大臂一挥,笑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既然你们谈得来,自然是有缘,便多玩一会儿罢。” 宋芊芊得逞,心中十分高兴,便与乔若雪一同说笑着离开了。 乔若雪本想她虽不喜宋芊芊,但毕竟是国公的侄女,更何况也是京城有名的大家闺秀,想必是知道分寸的,谁知宋芊芊竟和乔若雪谈论诗词,说些轶事,竟没完没了起来。 乔若雪不好意思直接说破,便打了个哈欠。谁晓得宋芊芊竟像是没看见一般,丫鬟实在看不过去,便上前赔笑道:“宋小姐,今日天色已晚,何况我家夫人今日已是待了四次客人,早已乏了,不如今日就早点安歇,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是一样的。” 何况国公与国公夫人正是亲热的时候,哪儿能让国公受了冷落?当然这句话丫鬟并没说出口,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想着。 宋芊芊刚刚说到兴头,见这个穿戴比自己还好的丫鬟竟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不免扫兴,大小姐的脾气便又钻了上来,端起茶喝了一口,冷笑道:“不知这是哪家小姐,我怎的看着这样面生?” 那丫鬟不曾想宋芊芊竟然这般说话,一时间便怔住了,脸色霎时通红。乔若雪见宋芊芊半天不走已是不耐,又见宋芊芊这样说自己的丫鬟更是心烦,便替丫鬟解围道:“并非是哪家小姐,是我自小到大的玩伴,感情甚笃。” 宋芊芊似乎并未听出来乔若雪话里话外的暗示一般,更是不屑,放下茶盏道:“我当是哪家小姐,原来只是个奴才而已,真是好大的气派。” 那丫鬟被气得不轻,却也不敢顶嘴,含泪跪下道:“宋小姐说的是,奴才知错 。” 那丫鬟在乔若雪面前颇受重视,就连国公也不曾这般和她说过话。乔若雪只觉得面前宋芊芊艳若桃李的面孔颇为恶心,再也不愿多看一眼,便也端了茶盏,自是送客的意思:“不知宋小姐到底有何事?” 宋芊芊此刻方才笑道:“我是个爽直的人,夫人可千万莫要见怪。我今日来,实在是有一事想要和国公夫人商量。” 宋芊芊既然这样说,乔若雪也不好再说送客,便问道:“不知是何事?” “实不相瞒,父亲乃是一名清官,家中并无家底,我和母亲常常捉襟见肘,难免窘迫。舅舅的茶叶生意实在火爆,我想着是否可以让我和母亲参上一股?”宋芊芊努力诚恳地说道。 乔若雪万万想不到宋芊芊此行竟然为了这件事,端着茶盏的手已经气得微微颤抖。宋进贤是清官,难道说国公就是贪官不成?宋家即便再清廉,也断断不会捉襟见肘。宋芊芊莫非是在哄小孩子不成?即便国公再有钱,那也是他这些年刀尖舔血挣来的,怎能随意说送就送? 乔若雪能够做到国公夫人的位置上,自然是有一定手段的。她气极反笑,眼神犀利地看向宋芊芊:“你一个闺阁女子,懂得的事情还真多。这样大的事情你做不了主,我也做不了主,来人,将宋小姐送回住的地方,和宋夫人说明一下。若是真要参与这件事,就直接去找国公吧。钱粮之事,不归我管。” 宋芊芊见乔若雪说话丝毫不客气,不由心虚了半分,随即便有刚刚跪在地上的那个丫鬟丝毫不客气地“搀扶”着自己往自己住的方向走去,不由又气又恼羞愤交加,只想把乔若雪的脸狠狠地撕烂方才罢休。 如此心狠手辣,她定要悉数告知舅舅才是。乔若雪,走着瞧! 第40章 日进斗金 那丫鬟既然是得了乔若雪的命令,说话自然极不客气,将宋芊芊送回去便不顾大夫人诧异的眼神,冷淡地道:“宋夫人,宋小姐说家中拮据,难以为继,想要参上国公茶叶生意一股。可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夫人是做不得主的,若是有这样的意愿两位大可以找国公说。”说罢那丫鬟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大夫人何时受过这样的嘲讽?登时便羞得满脸通红,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宋芊芊:“混账!谁让你自作主张,跑去找乔若雪说这些的?我的老脸都让被你丢光了!” 宋芊芊只低头哭泣,并不作声,大夫人看了更是恼火,一把将宋芊芊头上不停地颤动的簪子拽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怒声道:“我真想当是没生过你这个女儿,简直要把我气死才干休!” 宋芊芊心中本也存着几分羞愧,被大夫人一扯却是清醒过来,连忙护着头上剩余的发饰,叫道:“母亲,女儿知错了,万万不敢了,你就饶了我吧!” 大夫人狠狠地看了宋芊芊一眼,倒也晓得门外此刻都是安国公的人,若是打了起来安国公必然会被惊动,反倒不妙,便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宋芊芊,见其哭得梨花带雨,终是不舍得下手,只好道:“起来,跟我一起去向国公夫人赔罪!” 要她向乔若雪赔罪?凭什么! 宋芊芊柔弱地抬起头,哀哀地道:“母亲,我是您从小带到大的,您还能不知道我是什么性格?怎的便会说出这样不知廉耻的话来,为什么不听我跟您讲述呢?” 大夫人见宋芊芊像是有冤屈一般,心中一咯噔,难道刚刚是乔若雪故意挑衅自己的?便松了手软了些语气,淡淡地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宋芊芊哭道:“我本只是和国 公夫人谈天说地,无奈她却总是故意向我展现国公府究竟有多富贵,母亲看见刚刚将我送回来的那个丫鬟了么?就连她都穿的是阮烟罗,就连一个丫鬟都比你的女儿穿得好!我怎能忍气吞声?便说了几句,无非是说我们宋府没有这样的豪华。谁知那国公夫人却甚是不懂事,直说我欲要贪图舅舅的富贵,不仅将我训斥了一顿,还命那个丫鬟将我押送回来,一路上那丫鬟也没少讽刺我。” 说着宋芊芊便站起来,哭得眼圈通红,只一头往柱子上撞去:“母亲,我活到现在也不曾受过这样的侮辱,且让我死了算了!” 大夫人赶紧伸手牢牢地拉住宋芊芊,一时竟怔了,不知究竟谁说的是真的。 宋芊芊看大夫人已经有些相信了自己的话,便添油加醋道:“可我不舍得就这样走了。我若没了,谁来孝敬母亲?何况母亲也说了,我日后是要做皇后的人,以前我一直当母亲说的都是真的,直到今日方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国公府不知比咱们富贵了多少,咱们想要出一个皇后,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大夫人像是被突然惊了一下一般,蓦地醒悟过来。仅仅是一个国公府,就不知比宋家富了多少倍,何况那些百年世家,恐怕更是富得流油,她想让自己的女儿坐上皇后,可皇后之位哪里是这样好得的? 大夫人便相信了宋芊芊的话,见宋芊芊仍是哭,一时也是悲从心中起,便拉着宋芊芊的手悲切道:“你说的是。你爹爹是个不懂事的,只晓得为自己的前途考虑,半点不晓得为女儿将来着想,若是咱们再不努力,恐怕皇后之位也只能是空想了。都怪娘没本事,没能力给你挣来皇后之位,不能让你享受那天 大的富贵……” 宋芊芊也悲道:“母亲万万不要这样想。我只希望自己能够变得很强,免得有些狗眼看人低的作践咱们,这便够了。” 说到乔若雪,大夫人不禁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乔若雪想跟我斗,道行还差了点儿!” 第二日,大夫人便带着宋芊芊再次登门,让宋芊芊给乔若雪道了歉。乔若雪有些惊讶,还是笑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小孩子不懂事罢了,我不会放在心里的。” 大夫人微微冷笑,转了话题道:“芊芊昨天跟我说了这件事,当时我便气得不轻,这样重要的事竟没和我商量,私自便跑去找你,也难免受人奚落,这是她应得的。” 乔若雪何等玻璃心肝,当下便变了脸色:“宋夫人这是说什么话?我何时曾奚落过宋小姐。只是国公的生意一事的确不归我管,我也只是代为处理一些杂事罢了。若是真要入股,当然应向国公说明才是。” “夫人说的极是。”大夫人根本不听乔若雪辩白,“我今日便去找国公说个清楚。我们虽是穷亲戚,却也万万不是打秋风的,国公夫人尽管放心才是。” 说罢大夫人便带着轻蔑的笑,和宋芊芊一同告辞了。宋芊芊临走时袖中掉出一支黑色的簪子,乔若雪定睛一看,正是自己送宋芊芊的那支乌木簪子。 “咦,这簪子怎么掉了。”宋芊芊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即不在意地笑道:“原来是这支。可见它和我没缘分的了,国公夫人请自回吧。”说罢扬长而去。 乔若雪望着大夫人和宋芊芊扬长而去的身影,气得银牙直咬,恼怒道:“我何曾奚落过宋芊芊?只不过她昨晚太过分,我便将她送走了而已,何至于此?”一边又转头看见宋 芊芊扔在地上的乌木簪子,不由得想起在家的万分好处来,一时靠在床上呜呜咽咽起来,众人皆劝不住。 宋初很是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每日上课,抄写经书,养花……宋初只觉得快活似神仙,却有人偏偏不准宋初这般快活。 宋进贤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道:“那韦县令为人颇是不错,何况又豪爽,你只需向太后提上一提便可,怎的便这样为难?莫非要让你爹爹亲自去向皇上提不成!” 宋初摸了摸新做的琴弦,回头笑道:“父亲此言差矣。这般提携官员的事,本就该父亲向皇上提起,若我和太后提上一提,太后对我印象不好不说,难免也隔靴搔痒,用处何在?” 宋进贤带着些怒意,扫了一眼宋初。 他若是能够向皇上提,又怎会来找宋初?前几日他在朝中说错了话,皇上很是奚落了他一通,他此时再提出这样的要求,皇上不罢了他的官才怪。 宋初像是没发现一般,笑吟吟地道:“我最近新抄写了几部经书,老夫人和太后必然喜欢。父亲要不要看一看?” “不必了!”宋进贤不悦道,转身离去。 宋初看着宋进贤的背影,唇角慢慢扬起一丝笑容。前世的她,又怎能想到竟然会有高高在上的父亲来求她的一日呢?真是有趣啊。 大夫人和宋芊芊正坐在安国公的大堂里。宋芊芊哭得呜呜咽咽,却还是强忍着悲痛道:“舅舅,这、这全都是芊芊的错,是芊芊不该说自己家中情况的……难怪惹了舅母生气。舅舅一定要好好劝劝舅母,万万不可让舅母再生芊芊的气了。” 安国公何等爱面子,得知自己的妹妹竟然被人看不起,心中本就恼怒;又听了宋芊芊的一番哭诉,此刻更是怒道:“来 人,叫乔若雪来见我!” 乔若雪慌慌张张地将仪容整理得丝毫不见哭过,跪在大殿上陈述道:“国公怎的不相信妾身?妾未曾怠慢了芊芊和宋夫人丝毫。只是入股之事重大,并非我能做主,只好让她二人前来找国公。” “入股?”安国公皱了皱眉,“什么入股?” 大夫人不等乔若雪说话,忙道:“只是芊芊说的胡话罢了!国公万万不可当真。芊芊也是一时口误,谁曾想夫人竟然当了真,实在让人惶恐不已。” 乔若雪暗恨大夫人和宋芊芊口蜜腹剑表里不一,只咬牙道:“国公怎地不相信我?妾身丝毫没有为难二人的意思,只是事关重大,我不得不谨慎行事,仅此而已。” 楚襄对乔若雪颇有几分信任,此事尽管乔若雪可能做得不对,还是道:“一场误会罢了,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若雪此事甚是有些欠妥,一家人怎的行两家事?以后万万不可如此了。” 乔若雪低声道了声是,眼泪差点落在地上。本以为此事算是完了,谁料宋芊芊还嫌不解气,哀哀哭道:“舅母误会了,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舅母身边的一个丫鬟都比芊芊穿得好了千万倍,更是出口便是教训芊芊。芊芊尽管不是出身名门,却也是打小被放在手心里长大的,实在心酸不已……” “一个丫鬟罢了,怎敢如此!”安国公皱了皱眉看向乔若雪,声音里已经带着几分不耐:“去把那个丫鬟发卖了,莫要让我再看见她!” 乔若雪猛地抬头,眼中红红的,带着一分狠色:“国公要怎样罚我都可以,万万不能将我的丫头发卖了!那是从小陪我到大的丫头,也算是我的姐妹一般,还恳求国公放她一马,以后让她做牛做马,报答国公!” 第41章 茶叶铺子 安国公大约晓得乔若雪身边似是有这样一号人物,正是乔若雪素来看重的丫鬟,不觉有些犹豫。 宋芊芊早已和乔若雪结下梁子,况且现在若是让那丫头逃脱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来找自己的麻烦,便皱了皱眉低头不胜怯弱地啜泣道:“原来是那丫头这般金贵的,倒是我冲撞了贵人,在这里便和舅母道个歉。说罢对着跪在地上的乔若雪盈盈一拜。 大夫人的表情看起来无比诚恳:“嫂子也莫要怪我多嘴。丫鬟若是有了主子的样子,难免日后奴大欺主,不知又会闯出什么样的乱子来。对奴才好也要有个限度才是。” 安国公极爱面子的人,听得大夫人和宋芊芊的话语,自觉脸上再挂不住,怒道:“那丫鬟再留不得了。若雪,你也休要替她求情,今日必定将她打三十大棒赶出府去!” 那丫鬟被两个家生子按住,自知今日恐怕性命难保,伏在地上哭泣道:“夫人莫要替奴婢伤心,早晚要保重身体。若儿一时糊涂,犯下这样大错,也不值得夫人替奴婢求情,只愿夫人今后岁岁平安,身体康泰。”说罢便在堂上“咚咚”磕了几个头,被家生子拖下去了。 平日里百般恩爱,如今只是被人说了几句便要将自己的丫鬟逐出府去,简直是在生生打自己的脸。乔若雪心中又怒又悲,暗恨宋芊芊母女二人心肠狠毒气量狭小,怒视着安国公道:“若是你要把若儿赶出府去,就干脆连我一起也赶出府好了!你只听信这两人的片面之词,根本不曾信我,却不知眼前这两人真真是狼子野心,让人心寒!” 安国公在沙场上杀伐决断从不曾有人敢当面反对,何况他处理了那丫头又如何不是为了乔若雪着想,不禁大怒:“ 你竟为一个丫鬟自请出府,哪里曾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这安国公夫人,不当也罢!” 乔若雪本就是个烈性子,听了安国公的话更是如同一通雪水浇在她身上一般,只觉得心中冷得彻骨,咬着牙道:“国公说的对,我本不配成为安国公当家主母,如今便请国公休了我吧。” 大夫人忙急道:“国公,万万不可。即便是夫人有错,可你二人毕竟是皇上赐的婚,岂是说换就换的?” 乔若雪听得大夫人这一番话,只觉无耻荒诞至极,不觉冷笑道:“既然我有错,便请宋夫人一条一条告诉我我的罪过在哪里?我不曾妄想要空手套白狼,去分国公的股份,我不曾对一个丫鬟下狠手,更不曾因为一点点小事就怀恨在心,更不曾挑拨他人关系。且问宋夫人,我何罪之有?” 大夫人一时语塞,只觉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甚是难看,宋芊芊适时解围道:“舅妈这样说就不对了,国公的茶叶生意也并不是你做主的,眼下更没有这个道理去指责我等。何况我母亲乃是好意,舅妈怎能如此不识大体?” “我曾闻说宋家大小姐样貌极美,又有才学,这两日本有意结交,谁知却只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乔若雪冷冷地盯着宋芊芊,掩饰不住嘲笑的神情:“知道的,这是当今宰相宋进贤的夫人和女儿;不知道的,也不晓得是哪家穷亲戚来打秋风!” “乔若雪,你给我闭嘴!” 楚襄再也忍不住,扬起巴掌狠狠地往乔若雪娇嫩的脸上甩去。他这般努力是为何?还不是想要让世人再也不能看不起他和他的家人,自尊绝对不容践踏! 大堂上一下子静了下来。 乔若雪的半边脸瞬间留下一个通红的手掌印, 似是要滴下血来一般,她被打得有些摇摇欲坠,但还是坚持笔直地跪在大堂中间,目光里不无恨意。 安国公有些后悔刚刚的冲动,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冷冷地看着乔若雪道:“想必你还没有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吧。你嫁到了国公府,便是我楚家的一份子,我妹妹尽管不才,你也没有半分权利指责她!来人,将国公夫人给我带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乔若雪直愣愣地被几个嬷嬷搀了下去,只是临走的时候看了大夫人和宋芊芊一眼,那眼神让人不由得遍体生寒。 大夫人忙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在我看来就算了吧。何况若雪更是皇上赐的婚,万万没有这样做的道理。” 这些话再次勾起了安国公心中愤怒的情绪。他冷笑一声,不屑地道:“什么狗屁皇上赐的婚!还不是因为我手中的兵权,派个女人来看住我就是了。妹妹不必管她!那茶叶生意既然是我的,断断没有自己享用荣华富贵却让妹妹受苦的道理,京城的茶香斋便送与你。” 大夫人闻言,不禁吃了一惊:“那茶香斋竟是你的产业?” 安国公不免有些傲气道:“正是。本想交与乔若雪打理,万万没想到她竟如此不识大体,何况宋进贤这些年只顾着什么劳什子清廉的名声,倒是让妹妹你受了不少苦。这茶香斋便是我赠与你的,若推辞便是与我见外了。” 大夫人心中狂喜,还欲假模假样地推辞一番,宋芊芊却再也忍不住,娇笑道:“如此我和母亲便多谢舅舅了。几年不见,舅舅竟有这般本事,真是让芊芊仰慕得紧。” 安国公更是自得不已,大笑道:“这算什么,待到你们回府之时,我定会再送上一份大礼 ,让你们风风光光的回去!” 宋芊芊心中窃喜不已,那茶香斋可是京城最近新开的茶叶铺子,无论要什么茶叶都有的。里面装修更是一等一的豪华,京城一些贵公子们都喜欢前去坐一坐,据说如今已经是一座难求,如今安国公将这样一个铺子送给她母女俩,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三人又坐在一起扯了些闲话。正当宋芊芊和大夫人准备告别的时候,国公的心腹悄悄进来,禀告道:“国公,那丫鬟还在外面押着呐,该怎么处理的,还请国公拿个说法。” 安国公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杀了吧,找个坟头埋了就是。到时候若是夫人不问便罢,若是问起来,你就说是当日便暴毙身亡。” 心腹训练有素地回道:“是。”便退了下去。 大夫人和宋芊芊对望一眼,神情各异。宋芊芊心中充满了小人得志的喜悦,那丫鬟竟敢看不起她母女二人,如今便是她自食苦果,怨不得别人! 大夫人心中暗暗震惊,宇文王朝法律极其严格,不允许私自杀人,即便是签了死契的丫头也要经过官府允许才能动手。那丫鬟一看便是乔家当了半个主子养着的,必定是乔若雪的心腹。安国公这样说杀就杀,权力当真炙手可热! 宋芊芊则想道:那丫鬟穿得比我还好,一看便是个傲气的,今日更是当面顶撞我,如今便叫你得意个够! 外面的若儿已被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悄悄拖了下去,没发出一点声响。 待到宋芊芊和大夫人临走那日,安国公果然送了许许多多珍贵东西,什么百年的鹿茸,拳头大的宝石,名家的画作……满满堆了两车。宋芊芊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样珍贵的东西宋家恐怕一样都不会拿出去送人,甚至根 本就没有。 且不说大夫人和宋芊芊如何心满意足,宋进贤心中却是无比烦闷。看着大夫人亲自拿着笔一样一样将所有礼物登记入册,脸上掩不住得意的笑容,宋进贤忍不住开口道:“这样终究不太好。皇上如今正说臣子要清廉为主,何况这样一个惹眼的铺子若是让旁人知道了,恐怕会上书弹劾我了。” 大夫人听得一阵心烦,一甩衣袖不耐道:“若都像你这般迂腐清廉,恐怕我和芊芊早就要被饿死了!你只晓得顾自己的前途,却怎知道府中过日子是要精打细算的?你又怎知道空有一个宰相夫人名头,却无银钱的难处!” 这番话正戳中了宋进贤的心事。他气得眼中冒火,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即便再是个没钱的,也比你嫁过来之前强得多!我兢兢业业顾前途,难道就是为着我自己不成?还不是为了众人着想!” 大夫人晓得这一向是宋进贤心病,只冷笑着斜睨宋进贤一眼,并不多说。 两人在房间里冷战,这边老夫人的屋子里传出一阵一阵的诵读经书的声音。 宋初眉眼清淡,站在老夫人身后专心为老夫人捶肩膀。一个丫鬟匆匆走进来,附在老夫人的耳边说了一番话。老夫人眉头皱得更紧,半晌方才说道:“罢了,恐怕是天意如此。” 宋初细心地将老夫人头上戴着的抹额扶正,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送到老夫人嘴边:“祖母喝些水。” 老夫人抬眼看了一眼宋初,略有些烦躁地摇头道:“不必了,心里头乱的慌。” 说罢又看了一眼宋初,叹息道:“孩子,你倒是个明白的。可惜没托生到大夫人肚子里,不然我也不必如此烦心了。” 宋初只是笑笑,并未接话,将手中茶水重又放回桌子上。 第42章 神秘生意 宋芊芊和大夫人离开的第二日,宇文厉还是见到了安国公。 安国公一向不喜这些皇子们,一眼也未曾看过宇文厉,只将手中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竟连宇文厉的来意都不曾问。 宇文厉眼中闪过一丝懊恼的神色,但被很好地掩饰了下去,重又笑得温润如玉:“国公就不好奇,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安国公冷笑。他得了这样大的利润谁人不知,只是想要分一杯羹,也得先撒泡尿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抬起眼睛瞟了宇文厉一眼,安国公道:“我和聪明人从来不说暗话。既然你开出了这样的条件,还请告诉楚某你能为我做点什么。” 宇文厉“哈哈”一笑,自以为潇洒地打开了手中雪白的折扇:“和国公说话果然爽快!我要国公茶叶生意的两成纯利润,不知国公肯不肯给?” 楚襄听得这话,蓦地便想起大夫人和宋芊芊的要求,又想到最近几日乔若雪仍旧这样倔强,对他甚至还有几分恨意,心中冒出一股无名火来,冷笑一声道:“没听见我之前说的话吗?我问你凭什么开出这样的条件!如今世道是怎么了,一个个说话藏头露尾,就连皇子也成了这样,当真让人恶心!” “你……”宇文厉气得只想站起来痛骂楚襄一顿,想到自己今日是来求人的,便生生止住了口中恶毒的话语,勉强一笑道:“国公莫要责怪,我也只是先把自己的条件说到前面罢了。至于答应与否,国公可自行决定。” 安国公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宇文厉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慢慢地道:“我有金刚钻,方敢揽瓷器活儿。不知国公对当今军火生意可感兴趣?” “哦?”安国公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中神采奕奕:“我在南方打仗多年,自然知道军火生意的利润几何。只是二皇子 虽然贵为皇子,却也并不是个生意人,如何便能与我合作军火生意?” 宇文厉含笑不语。安国公沉思了一会儿道:“若你说的是真的,我自会与你合作。想要与我合作,先拿出你的诚意来吧。” 宇文厉心中一喜,晓得这件事八成能成功,站起来含笑道:“那我就不打搅国公了。三日之后,我会将取信于国公的东西命人送到国公手上,还望到时候能愉快合作。” “那是自然。”安国公“呵呵”笑了几声,“我就静候二皇子佳音了。” 宇文厉回到府中,静静地坐在书房沉思。只听得门外“咔嚓”一声极细极小的声响,顿时浑身温和的气息尽数散去,眉毛几乎竖起,厉声道:“是谁?!” 一个美貌侍女轻轻推门进来,手中还端着一壶热腾腾的茶水和一些点心。 “回二皇子的话,是小婵。爷数日来忙碌奔波小婵都看在眼里,今日特地亲手做了一些点心和茶水,还请爷赏个脸。”那女子脸若桃花,笑容和话语更是令人如沐春风一般,隐隐透着些期盼。 宇文厉皱眉,眼中狠厉的光芒一闪而过:“等等,是谁告诉你我整日忙碌奔波的?我昨日陪着太子赏鸟,今日去逛了花街,不知你口中的忙碌从何而来?” 女子一惊,随即低头道:“是小婵说错了话,还请爷责罚!” 宇文厉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经是一片平和:“到我这儿来。” 小婵心中一喜,道是皇子终于晓得了自己的好处,连忙上前娇笑道:“爷已经数日没去过小婵那儿了,小婵实在想念爷想念得紧……” 宇文厉抬起手打断了她要说的话,捏起一块点心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脸上带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 “所以,你今日不是来了?” 小婵大喜,身子更是如同没有骨头 的蛇一般缠上了宇文厉的身体,眼睛里似乎能够滴出水来,微微张开嘴,手中似是不经意一般在宇文厉身上打着圈。 宇文厉低声笑了笑,带着些茧子的手抚了抚小婵的脖子,随即手上一用力,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阴冷! 小婵脸上的笑容微微一窒,还没来得及说话便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头上新戴的那支簪子叮叮当当落在地上。那是……那是她进府之前娘用了身上所有的家当给她买的,全家都以为她这是掉进了福窝,她也曾是这样以为的,可是似乎根本不是这样。 小婵软软地倒在地上,眼睛还是不可思议地大睁着,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宇文厉不带丝毫温度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这是他用得最顺手的通房丫头,他也不想这样。只是他的秘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即便是有一丝一毫的迹象也不行! 拍拍手叫来护卫,宇文厉不带丝毫感情地指了指地上的人,冷冷地道:“找个地方埋了。”那人恭敬道了句是,将地上的尸体毫无痕迹地拖走了。 是否能和安国公联盟并且获得他的信任,对于宇文厉来说太重要了。宇文厉沉思了一会儿,屈起手指轻轻扣了扣书桌表面:“去给太子府递个帖子,明天我要见大哥。” “是。” 宇文厉的算盘打得颇为精准,却不知的是这边宋初早已洞悉他准备做什么,命小婵暗中递了消息给宇文乾,说要见他。 傍晚时分,宇文乾果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宋初看着从窗户跳进来的宇文乾不禁抽了抽嘴角,朝着宇文乾行了个礼,淡淡地道:“几日不见,四皇子近日可好?” 宇文乾一直望着宋初,发觉她神情坚定而不失温柔,眉眼间已有了几分长开的样子。眼前女子人淡如菊,不知不觉间他嘴 角已牵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还不错。你让银桃带话说要见我,可是有要紧的事?” “正是。”宋初顿了一顿,“四皇子似乎很快要和安国公结成联盟,让人不得不防。”她低声说道。 “如此机密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宇文乾有些诧异,似乎每次看见她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安国公风头正盛,怎么会和二哥结盟?” 宋初垂下睫毛,不敢将事情说得太细,怕引起宇文乾的怀疑:“我也是无意中听姐姐说的,似乎安国公肯给二皇子两成的茶叶利润。至于达成了什么交易,我并不知晓。此事事关重大,我不得不来见四皇子。” 宇文乾“唔”了一声,笑道:“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凡事小心。”说罢竟上前一步,整了整宋初因急切而有些凌乱的披风。 宋初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连忙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四皇子,告辞。” 宇文乾望着宋初急切地离去的身影,不觉有些好笑。说她胆小,她却偏偏做起事来胆大心细,让人找不到一丝破绽;说她胆大,此刻却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一般,就连他一丝一毫的接近都不允许。 宇文乾摸了摸脸,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最近整日在男人堆里打滚,所以魅力下降了?” 身边的暗卫撇了撇嘴角,勉强才不笑出声。 宋初一时间走得飞快,就连一向走路快的银桃也紧着赶了几步路方才追上。看着宋初脸上似乎带着些不正常的红晕,银桃怔了怔道:“小姐,你走得太急了,看脸都红了。” 宋初没接话,步伐也没有丝毫减慢。银桃不解地挠了挠头,她说错话了吗?小姐为什么不理她? 宇文乾沉思了一会儿,招手叫了人来:“去和太子府下个帖子,明日我要见太子。” 宋初刚刚 回来,云晓便迎了上来,脸上挂着几滴汗珠,急急地道:“小姐,你去哪儿了?可算是回来了!老爷都派人来催了两趟了,都被我说你在换衣服搪塞过去了。你这会儿要是再不回来,我可真的是拦不住了。” 正说着,大夫人身边嬷嬷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四小姐可在?” 宋初“嗯”了一声,叫云晓:“快请嬷嬷进来,我衣服已经换好了。” 那张嬷嬷等不及进门便陪笑道:“哎呦我的四小姐,可算是换完了!老奴可是已经来了两次了,若是小姐再不好夫人和老爷都要急死了!” 宋初望了眼张嬷嬷笑得跟一朵花一样的脸,直接选择了无视:“可是有什么事情?” 那嬷嬷狗腿地笑道:“四小姐去了不就知道了?肯定是大大的喜事!” 宋初不禁苦笑了一下。宋进贤叫自己,怎么可能是有喜事?更何况旁边还有个大夫人。当下也不多说,点了点头便随着张嬷嬷去了。 宋进贤摆着正直慈祥的笑容,望着刚刚进来的宋初欣慰地点了点头,来不及追究宋初请了三次才到的这件事:“初儿近日仿佛长高了些。” 大夫人也含笑道:“正是。” 宋芊芊把玩着一块透明的宝石,不屑地撇了撇嘴。 宋进贤也未多说,直接切入主题道:“初儿,你母亲已经去了两年多,我朝守孝只需一年便罢;即便是有再大的悲痛此刻应该也过了。何况你现在身为二品女贤,没个好出身总是不好听。我问了老夫人的意思,她也是同意的,不如今日便将你过给大夫人名下,你意下如何?” 宋初心中冷笑。这恐怕又是大夫人想出来的主意,这样一来不仅可以给宋芊芊增加名声,更是可以随她拿捏了! “回父亲的话,初儿不愿意。”清冷的声音在屋中响起,众人不禁都怔了怔。 第43章 当众羞辱 宋进贤怔了怔,万没有想到宋初如今竟然敢当众驳了他的面子,勉强按捺住怒气沉声道:“你为何不愿?且说来听听!” 望着同时沉下脸的大夫人和宋进贤二人,宋初脸上并无丝毫惧色,反而有种针锋相对的冷意:“请问父亲,何谓没有好出身?父亲平日不管是在朝中还是在家里都一向最主张孝廉,女儿更是深受影响,如今怎能为着一个好出身而放弃自己的亲生母亲?再者四姨娘虽然已经去世,可她毕竟还是皇上亲封的诰命,何来出身不好之说?” 一番话直将宋进贤说得面皮紫涨,却又无言以对。大夫人冷眼望着宋初不识好歹,在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慈爱温和的模样来:“初儿,你怎能这样说你爹?他何尝不是为你着想,想让你有个嫡女出身,将来也好寻亲事。若你执意不从,你爹爹自然也没有硬拦着的道理,这件事便作罢了。” 即便是大夫人以她亲事要挟,这件事也万万没有同意的道理!宋初垂着头,似是极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淡淡地道:“一饮一啄,皆由天定。若我真的因着出身不好而寻不着好亲事,初儿也无话可说。“ 宋进贤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他这四女儿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可是也越来越不听他的话了! 第二日。宇文乾来访太子府,是太子没有想到的。宇文乾一向据传身体不好,每日如闲云野鹤一般自在,更是极少来拜访他。两人坐在凉亭里下棋,太子望着宇文乾几次欲言又止。 太子随身的小厮上前恭恭敬敬地道:“启禀太子和四皇子,二皇子来访。” 宋初所说,看来果然不假。宇文乾眯了眯眼睛,手放在唇前咳嗽了两声,身边的小厮赶紧前来搀扶,却被他制止了:“既然是二哥来了,想必是有要 紧的事,小弟不便久留,改日再来拜访大哥。” 宇文乾将手中捏着的一颗棋子放回棋篓,继而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安国公回到京城已经数日,不知大哥可有前去拜访?” 太子一怔:“还不曾。” “改日一起去拜访一番,如何?”宇文乾淡淡一笑,“据说二哥这几日光安国公府就去了三四趟,看来这安国公必然有过人之处。” 太子瞬间变了脸色。 安国公手握重兵,何况又是皇上素来亲厚的,得了他的支持,必然在今后的皇位之争中省力许多。太子本也有意前去拜访,只是他这几日被皇上猜疑得紧,若是去了反而不美,谁知竟然被宇文厉捷足先登! 到底是皇室出来的,太子几乎是在瞬间便敛去了脸上的怒气和猜疑,笑容重又变得如同一个慈爱的兄长一般:“四弟说的对。安国公劳苦功高,于公于私都应该前去拜访才是。” 宇文乾淡淡点了点头,笑容里颇有深意:“大哥说的正是。二哥最近可是大忙人,我也不多耽搁,告辞。” 宇文厉可是发过誓要一生追随于他的,原来竟有这般的狼子野心。太子眼看着宇文乾走远,眼神重又变得阴狠起来。到底是宇文乾在挑拨离间还是确有其事,此事一查便知! 看见宇文乾自太子府里出来,宇文厉颇有些意外,但脸上还是堆起温润的笑容道:“四弟怎么也在这里?” “好久未见大哥,便来和大哥下盘棋。”宇文乾随意地道,唇角划过一抹笑容:“大哥在里面等二哥呢,快去吧。” 宇文厉点点头,不知怎的竟有种不好的预感,等他皱着眉准备套一套这个一向身体不好的皇弟的话时,宇文乾早已走远了。 宇文厉在书房找到太子的时候,太子正在和几个军机处的大臣议事,看也不曾看宇文厉一眼。宇文 厉觉得今日太子有些反常,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皇兄。” 几位大臣颇有些尴尬,连忙站起来向宇文厉问好。太子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宇文厉一眼:“来了?大臣们来找我议事,皇兄刚刚忙了些,忘记去迎你,莫要介意才是。” 宇文厉忙赔笑道:“怎么会?皇兄府上我还是熟的。况且皇兄一向忙,不必如此在意。不知这几位是……” 太子心中冷笑,反问道:“二皇弟上朝一向是最积极的一个,怎么不晓得这几位是谁么?” 宇文厉当然知道。他心中暗暗恼怒,脸上却不得不做出温和的笑意来:“大概认得,不过今日却有几位新面孔,不免一问。” 太子漫不经心地道:“哦,是有几位新上任的大人,也是属于军机处的。不知二皇弟前来找我,可有什么要事么?” 宇文厉一怔,他因着要和安国公合作,早已打上了军机处的主意,如今又怎会轻易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他故意将话题引到几位大臣身上,只等着那蠢太子向他介绍几位军机重臣。谁知太子今日竟格外看他不顺,似乎话里话外都带着些嫌弃自己的意思。 难道说和宇文乾有什么关系不成?那个一向体弱的病秧子,莫非还想翻什么花样!宇文厉心中不免猜疑不定。只是这样的良机不可失而复得,宇文厉定了定心神笑道:“皇兄这番话未免太过见外了。难道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皇兄了不成?我今日便是来找皇兄下棋的。” 真是他的好兄弟,一个两个争着跟他下棋。太子唇边的讥笑和嘲讽一闪而过,拿起案上的狼毫沾了些墨汁:“既然如此,还请在外面的亭子里稍等片刻。” 宇文厉看得清楚,太子手中画着的正是如今宇文王朝的攻防战略图。若能得了这张图,何愁安国公不与他合作?不禁 心痒难耐,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看看那张图才好。听得太子的话,宇文厉自然是一万个不情愿:“不知皇兄和各位大臣们在聊什么?” 太子斜起眼睛看了宇文厉一眼,见宇文厉的眼神飞快地自他手中的攻防战略图上一扫而过,不由冷笑一声,心中怒火难平:“二皇弟在看什么,可是在看我手中的战略图?” 宇文厉唬了一大跳,忙道:“殿下在说什么?这件事事关宇文王朝的重大机密,我岂敢偷看?何况看了这张图对我并无好处,就算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是不敢的。” “你都敢站在这里不走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太子猛地将手中的笔和战略图一同掷在地上,站起来怒视着宇文厉:“此时事关我宇文王朝的机密,你却如此不知好歹!此事我一定会上报给父皇,倘若机密外泄,父皇第一个就会追究你的责任!” 宇文厉面色惨白,冷汗涔涔,晓得此事犯了太子的忌讳,连忙小心赔笑道:“太子殿下莫要生气,我并非有意要看战略图,只是好奇你们在干什么罢了。我现在便去外面凉亭里候着,还望太子殿下消消气。” 太子冷笑一声:“还不快滚!” 宇文厉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只觉得脑中“嗡嗡嗡”直响,张了张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好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快步走了出去。 军机处诸大臣皆是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一个德高望重的大臣颤巍巍地说道:“太子莫要生气。也许二皇子只是好奇而已,不必如此严苛,反倒落得你二人生分了。” “我这二弟,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太子冷冷一笑,“他的野心大着呢,怎会因着这一点小事与我生气?” 各位大臣闻声神色各异,又议了会儿事便陆陆续续地告辞了。 宇文厉眼见诸位想要结交的军机大臣一个 一个离开太子府,临走前还有不少人神色复杂地看自己一眼,不由得惊怒交加:今日的事,算是全完了。 他早几日便已打探到太子今日要与大臣议事的消息,提前下了拜帖,算好了时间地点前来拜访,未曾料到的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唯一的一个可能性,便是太子对他已经起了戒心。 为什么会这样,他到底哪里算错了? 今日之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唯有一个例外:宇文乾。宇文厉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冷厉,宇文乾,你敢坏我大事! 而此时的宇文乾一身白衣端坐在书房里,唇角扬起微微的冷笑:他的好二哥,被太子责骂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勾了勾手叫来身边的小厮,宇文乾含笑道:“让银桃转告她主子,此事成了。” 且说这边太子态度冷淡,宇文厉自然也无心多留,匆忙告辞便回了府。一个黑衣人不知不觉地出现,附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话。宇文厉不由得变了神色:“此事当真?” “属下打探了好几个臣子,都是这样说。”那黑衣人低声说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宇文厉疲惫地挥了挥手,黑衣人再次隐入黑暗中。 宇文厉低低地惨笑了两声,两眼呆滞无神,自言自语道:“完了,全完了。”呆坐半晌,又发狠道:“宇文穆,若有一天我荣登皇位,我要把你踩在脚下,一点一点地要了你的命!” 他将桌上的东西用力地全部拂到地上,厚重的砚台发出碎裂的声响。一个下人好奇地探了探头,正好对上宇文厉犹如入魔一样的充血的双眼,不由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把他给我杀了!”身后的书房传来带着混乱内力的极度狠毒愤怒的声音,一支毒箭比那下人跑得更快,直直地射进了他的心脏。下人张了张嘴,无声地倒了下去。 第44章 夜探皇宫 太子翌日便进了宫,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后。皇后摩挲着手中圆润的佛珠,美艳的脸上丝毫表情也无:“你就因着一个小小的宇文厉,在军机大臣面前发了这样大的火?” 太子一怔,一阵寒意自后背升起,急急地解释道:“我当时过于生气,何况那宇文厉心怀不轨,自然应当让诸位大臣知晓……” “即便如此,你也不应在众大臣面前失态。”皇后捏起茶盏,长长的指甲反射出冷冷的光:“你是东宫太子,想要搞臭一个没权没势的皇子有的是办法,在不动声色间便可以办到。你这样失态,诸位大臣口中不说,心中恐怕也会种下些不满。” “此事的确是儿臣考虑不周,儿子晓得了。”太子忙道,“不过经过此事,想必那宇文厉定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未必。”皇后淡淡地开口,“此事你不必再管,我自有计较。” 太子一向敬畏皇后,此时自然不敢多言,诺了一声便退下去了。 皇后站起来,宽大的衣摆拂过精美的茶具,深沉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宇文厉,本宫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够翻得出多大的浪花! 夜深了,一轮银色的月亮挂在天上。穿戴一新的士兵整齐划一地在皇宫巡逻,谁也未曾注意到皇宫的阴影处藏着一个黑衣人。 二更的鼓声敲了几下,士兵的步伐显然变慢了一些。宇文厉看准时机,轻巧地翻过一个屋脊。 这里便是军机处了。 宇文厉的轻功曾有名师教授,何止一等一的好。没人注意间他便已经翻越进了军机处,遮得严严实实的唇角闪过一丝冷笑,太子这次恐怕要失算了。此刻他若能成功,安国公必将和他结盟! 军机处是皇宫重地,除了太子和皇上还不曾来过 第二人。宇文厉边曲着身子在军机处房屋的大梁上行走,边小心地查看周围情况。 此事事关重大,他谁也信不过,不得不亲自行事,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宇文厉的额头上已经见汗,浑身绷紧,神经已经到达了最大的敏感限度。 左边书柜的第二格有些奇怪。明明书柜放满了书,只有这一本反光格外明显。宇文厉小心地走过去触碰了一下那本书,手指尖上传来一阵厚重的凉意。他不由得喜上眉梢,看来机密就存在这里! 修长的手指在那本精铁做成的书上轻轻一扳,书柜“吱呀”一声弹出一个小抽屉。宇文厉大喜,立刻伸手拿出那张纸草草看了一眼便立刻揣进怀里。 “谁?!” 一个带刀的侍卫警醒地说了一句,朝着这边走来。 宇文厉来不及将抽屉合上,便迅速地跳上大梁。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侍卫疑惑地道:“我听着这声音好像是在这里传来的……” “怎么可能?”另一个声音传来,“这可是军机处,谁敢进去?再说了,军机处的安全一向不归咱们管,你听错了也不一定。” 两人脚步声又渐渐远了。 宇文厉松了口气,听着外面几近没了声音,方才又自屋顶出来,顺着远路慢慢返回。 马上便可以出去了。宇文厉紧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加快了步伐。 “没想到竟然能等到你。”一个低沉的声音蓦地传来,宇文厉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宇文厉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沉声道。 “识相的,跟我走一趟。”那男子似乎对皇宫不是一般的熟悉,“再过四分之一个时辰,下一拨侍卫就要来了。你是选择跟我走,还是跟他们走?” “你不是皇上的人,”宇文厉脸上蒙着 黑纱,口中含着变声石,却依旧觉得在这男人面前无所遁形:“那么你一定是皇后的人!” 那男子甩手间瞬间飞出几枚梅花针,“少废话,不然今日必定叫你命丧此地!” 宇文厉自腰间甩出一把软剑,将梅花针挡了回去:“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雇你的人给你什么价格,我可以给你双倍。” “无价。”那男子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东西留下,跟我走!” 半个时辰后。 “属下无能,还请皇后责罚!”那黑衣人跪在皇后面前,声音里满是悔恨和自责。 “我让你带着其他三人一起去,谁知你却过于自负,只一人前往。”皇后表情冰冷,“他带着我宇文王朝的机密逃走,此事又该如何论处?” “属下……”那黑衣男子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属下愿意以死谢罪。” “罢了。我也没想到他竟会自捅一剑,以叫皇宫侍卫前来威胁你,此事是我失算了。”皇后动了动手指,最终道,“只是我答应过你的事,却是不能了。你去吧。” 那黑衣男子长跪不起,“我愿以死谢罪,还请皇后娘娘可怜我的珍娘,给她一个新的身份重新生活!” “你连这样一件事都做不到,何谈让我帮你?”皇后精致的脸上带了几分嘲讽之色,“要怪就怪你没有能力,却拥有所爱之人,必定承受分别之痛。” 那男子呆滞地抬起头,脑中全是乱哄哄的和珍娘相识相爱的画面,最终惨然一笑,自绝经脉:“珍娘,我再无面目见你了。” 皇后瞥了地上气绝而亡的男子一眼,没有丝毫动容,转过脸问一旁的心腹:“依你之见,这人会是谁呢?” “这…莫非是二皇子的人?”心腹迟疑道,可是这也太离谱,竟然会有皇子派人去皇 宫偷东西。 “不,我怀疑是二皇子本人。”皇后淡淡地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今后恐怕要多加注意了。” 宇文厉捂住伤口将轻功施展到极致,一路逃回府中,脸上除了痛苦,还有几分狂喜之色。 他拿到了,他终于拿到了! 来不及处理伤口,宇文厉便将贴着胸口放着的战略图拿出仔细查看,基本确定了这张军事战略图是真的后方才皱了皱眉,感受到排山倒海的疼痛向他袭来。 草草地包扎了伤口,宇文厉将那张图仔细研究记忆,直到全都记下来方才扔进火盆里,转眼便烧了个干净。 一夜无事,皇宫平静得让宇文厉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安的感觉来。 天亮时有小太监来请,“二皇子,钦天监大人道是今日为百年难遇的文曲星出现之日,皇上可谓是龙颜大悦。皇后娘娘命三品以上的文官和各位皇子全部进宫,宴席过后万岁爷将会亲自一一觑见。” 宇文厉坦然地笑道:“我知道了,有劳孙公公。” 那太监得了赏赐,点头哈腰地去了。宇文厉方觉察到刚刚走了这几步路伤口重又裂开了,不禁皱了皱眉。 皇后这招果然够狠。 不过即便再狠,他也还接得住。宇文厉露出隐忍而疯狂的一丝笑意,这场戏谁能撑得到最后,谁便是最后的赢家! 此刻宇文鸠正在沐浴,身边有几个美貌的婢女服侍。正闭着眼睛享受间,门外通传道:“爷,戏子苏瑾求见!” 苏瑾? 宇文鸠皱了皱眉,方才想起这个已经被自己遗忘了的戏子。自上次惹了太子生气,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那戏子了。 宇文鸠贪恋身边婢女的按摩手法,一时半会儿不愿离开浴桶,便懒懒地道:“让他进来吧。” 强壮有力的身体赤着躺在浴桶 里,俊美的男子眉目慵懒,惬意地散落着一头黑丝,透亮的水面缓缓升腾着水雾,更是多了几分朦胧。 苏瑾一向高傲,不料此刻竟一下子便不争气地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地收住了刚刚踏出的脚步,呆了半晌,转身竟要离去。 “你这是要去哪?”身后男子戏谑的声音传来,“进来一句话也不说便直接离去,谁教给你的规矩?” “见,见过爷。”苏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咬了咬牙只好拐回来低头跪在地上:“奴今日来只是想问问爷,府中日后可还准备留着奴才?” “嗯?”宇文鸠闻听这话颇有些好笑,“怎么,你想唱戏给我听了?”又见苏瑾虽低着头,却羞得连脖子都红了,不由乐道:“都是男人,你有什么好羞的?” “莫非你只对男人感兴趣,友断袖之癖不成?”宇文鸠有意调笑苏瑾,“抬起头来看看爷身材怎么样。” “我才没有!”苏瑾带着几分窘迫傲气地道,“只是没见过男人洗澡罢了。” 宇文鸠笑了一声,发觉自己竟与一个戏子调笑起来,还甚是投入,不由有些不自在起来,正色道:“没得想这些做什么?府上又没撵你,白住你还不高兴,真是呆子!” “既然你不愿受无功之禄,从明日起便继续唱戏给我听吧。”宇文鸠有些好笑地看了苏瑾一眼,“如何?” “怎样都好。”苏瑾恢复了淡定的神色,平静地道,“若爷能放我走,我便更感谢爷了。” “原来你想离开?”宇文鸠的眉头不自觉地高高皱起,“为什么?” “我想去看看别处景色,留在这里未免寂寞空虚。” “怎么,你不想替你妹妹报仇了?”宇文鸠冷笑,“想必你妹妹在地下更加寂寞空虚。” 苏瑾一瞬间变了神色。 第45章 戏子身世 “宇文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瑾几乎是怒吼着说出这句话,平日里的斯文清淡模样全然不在,眼中怒火似乎凝结成滚滚乌云,铺天盖地张牙舞爪地向着宇文鸠翻滚而去。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却不清楚都做了什么。”宇文鸠凤眼一眯,“怎么,想到了妹妹惨死时候的模样?心中一定很愤怒无奈吧。可这又如何?她的哥哥如今以为自己是只闲云野鹤,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为她报仇雪恨的事情。” “你胡说!”苏瑾哑着嗓子道,“当时我也是被形势所逼,更何况妹妹死前曾说要我不要报仇,莫要被仇恨控制一生!” “怎么,想用你妹妹死前安慰你的话安慰你自己?”宇文鸠冷淡地笑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讽刺:“我告诉你,安逸是给死人的!你妹妹不愿你替她报仇,是因为她希望你过得快乐;而这么多年来你委曲求全,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你可曾得到安心?若她在天有灵,晓得你变成如今这副摸样,想必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苏瑾似是受到极大打击一般,怔怔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神呆滞。 “这么多年,我可曾得到过什么,又可曾得到过一丝真正的快乐?”他喃喃自语,半晌惨笑道:“一宿浮云梦残生,得君警醒半生空。若我早听到你这番话,便也不必再不能释怀。” “可我毕竟势单力薄,想要报仇又岂是这样简单的事情?”苏瑾长叹一声,失落道:“何况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要如何报仇?当年苏家败落如此迅速,明眼人都道定是有鬼。只是即便我们动用了家中所有暗中力量,仍是不得而知。” “看来我没有猜错,你果 然是苏轻尘。”宇文鸠眯起眼睛,“昔日我宇文王朝第一大家族,苏家的大公子,你说是吗?” 见苏瑾怔怔不语,宇文鸠又继续说道:“当年你苏家遭了暗中毒手,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的生意全部倒闭,就连一直御前供奉的杭州丝绸都被检出暗含毒素,从而父皇大怒,苏家被满门抄斩。可苏家毕竟是百年大族,怎可能没有一点根基?族中花了大价钱将你和你妹妹苏瑾保了下来,以希望苏家日后能有复兴之日。” 苏瑾额头隐隐冒出冷汗,但仍强行维持着镇定:“没错,想不到你对苏家历史竟也有耳闻。” 宇文鸠冷笑一声,“你以为是个人都能进我王府后院么?这王府中的任何人,只要我愿意,他根本无可遁形。再来说说你的妹妹吧。你和苏瑾逃出生天,以为终于能够逃过一命,甚至已经拟定了一套复兴苏家的方案,谁知对方根本不肯放过你们,那晚半夜一群黑衣人闯进你俩家中。你恰巧外出,命好逃过一劫;你妹妹则被黑衣人虐待至死,等你回来的时候……” “够了!”苏瑾紧紧地抱住头部,俊俏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痛苦的回忆:“求你不要再说了!妹妹当时生生吊着一口气等我回去,可我看见屋中有人却迟迟不敢进屋,等黑衣人走了之后,妹妹只来得及对我说,别为她报仇,做自己想做的事……” 宇文鸠叹息一声,竟有些可怜起面前曾经的贵公子来。真是命运弄人,也许他们本该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或是朋友,可天有不测风云,最终他们只是主子和奴才的联系。 “爷,外面有一个叫做孙公公的人求见。” 房门外蓦地响起了下人的话语,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寂。 宇 文鸠不禁眉头一皱,这孙公公是皇后身边的人,难道宫中出了什么事情不成?宇文鸠深深的把头埋进了水里,蓦然起身,水珠顿时洒落一地,甚至还有几滴水珠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了苏瑾的脚边。 “先告诉他等着,本王马上前去。” 门外的下人得到回应后快步离开,房间再次陷入寂静。 抬头瞅见依旧紧抱脑袋的苏瑾,心蓦然紧缩,宇文鸠再没有继续说下去的yu望。 “行了。”有些无奈的挥了挥手,“你先回吧。” 他终究没有答应让苏瑾离开。只是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了。余光瞟过仍然沉浸在自己思维当中的苏瑾,宇文鸠披上衣服,大步离开。 苏家当年败落的事情非同小可,更是有不少隐情。他可以为苏瑾提供关于当初苏家败落的原因,其中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不少。但只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帮苏瑾,苏瑾又拿什么来换呢? 宋家。 宋初向来起身较早,只是今天气氛不同往日,宋初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果不其然,才刚刚梳洗完毕,便听到了丫鬟来报。 “四小姐,外面来了一个公公,说是要请您和老爷一同前进宫中赴宴。” 梳妆台前,宋初微微颔首:“知道了,我马上去。” 皇宫宋初已是多次去,因此并不觉紧张。宋进贤似是觉得别扭,一路并未与宋初说话,宋初倒也落得清闲自在。 “宋女贤!”是十一公主的声音,宋初停了下来,含笑望着她。 “你怎么也在这里?”宋初问道。她只听说今日三品以上的官员几乎全都进了宫,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大事? 十一公主转着眼珠望了望四周,这才悄声道:“ 不只是你们,所有的皇子公主也都被叫到这里来了。九公主估计马上就会来了,她看见你一定很高兴呢。” 宋初怔了一下,旋即笑道:“十一公主和九公主聪明伶俐,是极讨人喜爱的。” 宋初远远便望见宇文乾走了进来,眼神略微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下又很快挪开。宇文乾那家伙却是不避嫌,笑着和几个老家伙应付了几句便朝着宋初这边走来。恰巧九公主也发现了宋初的存在,惊喜地上前道:“宋女贤,原来你也来了!” “几天不见,不知你的毛笔字写得如何了?让你临的字帖是否都临过了,收获如何?”宋初笑着摸了摸九公主的头,温声问道。 “都临过了,只是有些还不是很清楚,改日宋女贤来了宫里一定要好好讨教一番。”九公主不愧是出身皇家,回答得大方又得体。宋初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久闻宋女贤为人大方亲和,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宇文乾含笑望了一眼宋初,俯下身捏了捏十一公主和九公主的脸蛋:“几天没见了,两位妹妹可想太子哥哥么?刚刚太子哥哥还在说十一公主长大了呢。” 眼见十一公主和九公主去找太子,宇文乾朝着宋初眨眨眼睛低声道:“昨日有人闯入皇宫,皇后怀疑是宇文厉。” “今日一行,便是为了试探宇文厉?”宋初一点就透,只是声音里还透着一丝不可置信,“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宇文乾笑而不答,转身离开。 宋初还见到了五皇子宇文瑞。还是和前世一样脾气古怪,手中摆弄着一个长长的木剑,据说是今日要送给皇上的礼物。宇文瑞是真正宽厚温和之人,前世皇上也十分喜爱他,只是后来宇文厉即位,宇文瑞也没能逃过 一劫。 宋初垂下长长的眼帘,心中不禁暗自叹息一声。 皇宫盛宴果然不同反响,仅仅是每人面前摆着的美食都让人垂涎欲滴。只是宋初志不在此,期间总是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宇文厉的动向。 宇文厉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仍旧满脸温和俊俏的笑意,和大臣们一一打着招呼。宋初心中冷笑,宇文厉这一世一点也没有变,依旧喜欢将自己伪装成一幅谦谦君子的样子来掩盖他所谓的野心。 酒过三巡,大臣们纷纷也活络起来。皇后绝美的脸庞上微微透出一点笑意,挥袖道:“请宫中新来的冷琴师来弹奏一曲,为各位大臣们助兴。” 宇文王朝的琴师们最擅长的乐器是古筝,最着名的琴师当属冷凌冽。 据说冷凌冽年轻时曾与人斗琴,约定弹奏一首鸟儿的古筝曲来对比谁弹奏得更加动听。那琴师弹奏时吸引来了众多鸟儿,俱都在附近不肯散去。众人皆是唏嘘不已,本以为斗琴冠军必定是那琴师,谁知冷凌冽奏乐时前一位琴师吸引来的诸多鸟儿竟争先上前啄冷凌冽的古筝,甚至有鸟儿竟企图在冷凌冽身上搭窝,众人方才叹服,认定宇文王朝的第一琴师便是冷凌冽。 众人都听说过冷凌冽的大名,此时看着一个身穿白衣的清秀男子带着琴上得台来,更是静寂无声,只等着聆听冷凌冽的琴声。 连他,也是皇后的人。宋初心中一叹,当代皇后果真手眼通天,可惜…… “在座诸君皆是我宇文王朝栋梁,有不少更是征战沙场的武将。今日我便为诸君弹奏一曲《白骨哀》,以祭奠曾经为国征战沙场而战死的将士们。”冷凌冽清冷的声音响起,“只是这乐激情悲壮,若有人能在一旁舞剑就更好了。” 第46章 木人舞剑 太子闻言大笑一声,看向宇文厉的目光中也透着几分不善:“一向听说二皇弟剑术学得一等一的好,不如今天就让我们长长见识如何?” 宇文厉平时最是温和翩翩公子模样,今日尽管再掩饰也难免笑得有几分僵硬:“大哥过誉了,今日乃是各位大臣齐聚之时,文臣武将不知有多少,哪里轮得到我班门弄斧?” 太子闻言不悦,“那就是说,二皇弟不肯给我做哥哥的这个面子罗。” “太子殿下此言言重了。我只是觉得剑术不精,不敢献丑而已,别无他意。”宇文厉连忙解释道,脸上温文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诚恳。 宇文乾脸上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笑意,拿起桌子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皇后的长指甲上涂着红红的蔻丹,轻轻地敲了敲华美的椅子表面,声音轻不可闻。 “既是厉儿羞涩,那便罢了。只是终要有个舞剑的,不知在座的可有自告奋勇,愿意试试的?”皇后开口道。 武将吴江上前一步,沉声道:“启禀皇后,微臣愿意试试。” 皇后脸上浮起一丝笑容,点了点头示意二人开始。 冷凌冽的琴声果然不同凡响,闻声只觉像是整个人飘到了战场上一般,刀剑无情,一个个战士纷纷倒下,化成了一堆白骨,只剩下悲壮的乐声在天地之间回荡。吴江剑术使得极好,轻轻挽出的剑花更是让人看的目不暇接。 冷凌冽的乐声停了半晌,众人方才从身临其境的战场中清醒回来,不由得感慨万分,一些经历过战争的武将甚至已经开始偷偷哭泣起来。 “今日本是众位齐聚的大好日子,本不该教诸位伤心落泪。”皇后缓缓说道,“只是昨日有人闯进军机处,拿了我宇文王朝的军事 战略图,此人武功极高,竟无人拦住。”眼见台下的各个大臣都开始慌乱地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今日请了大家来并无他意,也没有怀疑诸位的意思。诸位皆是我宇文王朝的肱骨之臣,我又怎会怀疑?不过是通知大家这件事情罢了。” 已经有老臣站起来开始弹劾自己心中可能会偷盗军机处文件的大臣。皇后心中带着一丝不屑,美丽的脸庞上却只是淡淡的笑意:“如果诸位有确凿证据,请一定要告知陛下。我只是一介女流,不便听政,还请大家谨言慎行。” 太子冷哼一声没说话。 宇文厉听完自己身边一个老臣的清白证明,微笑着道:“方兄不必担心,只要没做皇上便定不会冤屈于大家。” 太子猛地回头看向宇文厉,“若是有人偷了呢?” “父皇一向英明,关于这件事也会赏罚分明的。”宇文厉心中恐惧万分,脸上却还是淡淡的说道。 “听说五弟今日有东西玩给大家看,不知是何物?”宇文乾将太子和宇文厉的争斗看在眼里,暗叹太子蠢笨,恐不堪大任,装作无意地转了话题道。 “就是此物。”宇文瑞举起一个木头人儿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洋洋得意的笑容,“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和工匠们一起做的,准备待会儿献给父皇呢。” 皇后饶有兴致地坐直了身子,“哦,是什么东西?” “是一木人,能够上战场杀敌。”宇文瑞恭恭敬敬地说道,引得周围一阵惊呼。 “木人?木人要如何杀敌?”吴江惊愕地站了起来,目光里带着一丝怀疑:“五殿下没有上过战场,自然不知战场是如何残酷血腥。这样的木人到了战场上也只有挨打的份吧。” 吴江是武将,倒不 觉得自己的话略微粗糙了些。宇文瑞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将军请看。” 那木人竟随着宇文瑞的一个手势自己动了起来,举着一把木剑倒也挥舞得真像那么回事,将普通将士的武艺模仿了个十乘十。 “五殿下学富五车,此木人儿更是精巧至极。但即便如此,木人儿也是一砍就烂的,怎么能真正上场杀敌?”吴江对宇文瑞表示了佩服,但仍有重重的疑惑。 “借你的刀一用。”宇文瑞随手招了招皇后身边的侍卫。那侍卫看皇后一眼,皇后面无表情地朝着他点了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刀送来。 “当啷!”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锋利的佩刀砍在那木人身上,竟然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木人迅速地回身和那刀过了几招,竟然不是一般的迅速。 “这……” 众人不禁瞠目结舌,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吴江的反应最为激烈,吃惊地睁大眼睛说了一堆赞美的话。 “诸位过奖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在这层木头中间插入了一层精铁罢了,平常是看不出的。”宇文瑞笑眯眯地说道。 不务正业。 宇文厉表面温文尔雅地坐在那里,心中却冷笑一声,同样都是母妃去了的皇子,这宇文瑞却如此不知上进,没日只知道倒腾破木头,等到太子登基以后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且不要说宇文鸠和他母妃每日野心勃勃,就连一脸无害虚弱地坐在那里的宇文乾,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宇文瑞一向心思简单,且极其喜欢倒腾机关之类,因而从未参与过皇子之间的争斗。皇上一向喜他心思单纯又懂得孝顺,常常将其招进宫中说话,也算是得了皇上庇佑,多年来才能平安长大。 宴 会结束的时候还尚早。 宇文厉只觉伤口疼痛至极,强忍着疼痛站起身告辞,若不是他用强大的意志撑着估计早就疼得叫出声来。只是他脸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还是出卖了他。 “咳咳,三哥,你是否有些不适,脸色怎的这般不好看?”宇文乾将手放在唇前虚弱地咳了两声,方才开口问道。 宇文厉若无其事地道:“无事,可能是有些受了风寒。” 宇文乾了然地一笑,“三哥可要注意身体。” “三哥四哥,今日还尚早,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一起去见见父皇如何?”宇文瑞抱着木剑,侍卫为其拿着木人,上前问道。 “父皇一向工作繁忙,况且今日已经过了一半。以我之见不如改日……” “这主意甚好。”太子笑眯眯地打断了宇文厉的推辞,“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见见父皇。” “我没什么意见。”宇文乾见三人同时望向自己,不慌不忙地说道。 宇文鸠不明真相,倒也点点头道“既然诸位都去,那我自然也是要去的了。” 宇文厉咬咬牙,强行露出一丝笑意:“既然如此,我就随大家一同前去吧。” …… “皇上有旨,请诸位进殿——”门口的洪公公拉长了声音,恭敬地道,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意。 宇文厉看在眼里,不由得冷笑一声。这洪公公是个成了精的人物,向来狗眼看人低,最起码自己单独见到他的时候可是从来不见他笑,只有冷冰冰的一张娘娘腔脸。 “啪!” 其他四人都朝着宇文厉看来。宇文瑞更是关切地道:“三哥,你没事吧?” 宇文鸠也诧异道:“你怎的会绊了一跤,莫不是昨晚干了什么,所以身体虚空不成?” 他刚刚想得太过 入迷,竟然不小心在门槛上绊了一跤。宇文厉不由得咬牙,低声道:“我没事。” 太子冷笑一声,也不多言,大踏步走了进去。 宇文浩南今日心情尚好,看见皇子们更是难得地笑了笑:“近日功课如何?” 五位皇子一一禀报完毕,宇文浩南转而将注意力放到宇文瑞带着的木人儿身上来。宇文瑞又演示一遍,宇文浩南神色颇有惊喜:“不错,不错。这样一来就可以将木人点着,前去杀敌,敌定不敢碰它。充当先锋倒是很好。” 宇文瑞得到了认可,笑得很开心:“父皇谬赞了。” 宇文浩南欣慰地摆摆手,“传令下去,军中即刻制造一批这样的木人投入使用。” 宇文厉感觉很不好。他刚才被绊了一下,伤口当时便已经裂开了一些,甚至能感觉得到温热的血在泊泊流出。偏一向言简意赅的父皇今日却说个没完,甚至没有赐座,他只好脸上挂着微笑强撑到现在。 太子今日倒是颇有耐心,还向宇文浩南讲了几件民间最近发生的趣事儿。宇文厉心知太子已经对他产生了不小的疑心,但只要他这次能够成功地拿到军机图,那么一切都将不再是问题! 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一些,加重了好几倍的疼痛感在瞬间肆虐了他的全身。皇后刚刚不揭穿他,果然是料到了他还会来宇文浩南这里,想要借着宇文浩南的手除掉他。 区区一个女人,也敢这样算计他!他偏不让她如愿,偏不让她如愿! 偏不…… “啊!”一声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宇文厉口中溢出。 宇文浩南目光如炬地看向这里,一直没出声的宇文厉居然脸色苍白,满脸冷汗,眼神中带着一闪而过的惊恐。 “厉儿,你怎么了?” 第47章 风云阁主 宇文厉强行运转体内真气将即将涌出口中的血压了下去,脸色青白地跪在皇宫富丽堂皇的地上:“父皇的话,儿臣只是有些腹痛而已,加之昨日赏荷受了风寒,并无大碍。” 宇文浩南眯眼,似乎并不相信宇文厉的说辞:“叫太医来诊治一番。” “父皇,不必了!”宇文厉脱口而出,急切的口气让他自己也觉得颇为惊讶,立即改口道:“儿臣是习武之人,这点小伤并无大碍。怎敢劳烦御医?” “还是请御医一趟吧,腹痛这毛病说小也小,说大也大。二弟,你看如何?”太子冷冷的开口,宇文厉恨得咬牙,却只望着宇文浩南不再作声。 太子尽管再嚣张,这皇位毕竟是父皇的,容不得他这般挑衅! 果然宇文浩南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淡淡地道:“既然不是什么大问题,好好将歇了便是。今日若没有其他的事的话,便回去吧。” 太子尽管气急,但毕竟不是没有脑子,立即恭恭敬敬地应了句“是”,众皇子纷纷退下了。 宇文厉痛得眼前发黑,几乎是有些踉跄地上了轿子,一面吩咐着车夫快走,一面强行压制着胸膛里已经流了出来的温热的血。 …… “来日再来拜访九公主。”宋初笑得温和,一面说一面跨进了轿子。从今日来看,皇后已经对宇文厉有了很大的疑心,想必宇文厉再做什么也不能轻易得逞了。只是最近颇有些心想事成了,宋初暗中觉得奇怪。 马车慢慢地跑了起来, “小姐!” 银桃在轿中压低了声音,“我觉得有些不对。” 银桃是习武之人,一向直觉便比常人灵敏一些。宋初闻言凝了神色,“哪里不对?” “车夫的气息不太对。面孔虽然是一样 的,但气息明显比咱们去皇宫的时候要轻得多,我怀疑有人易容装作车夫。”银桃将声音压至最轻,低声说道。 “停车。”恬淡的女声自马车内传出,马车不禁没停,仿佛还快了一些。银桃冷下神色,“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莫要逼我向你动手!”说着便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得好似绸缎一般的剑,堪堪递到那车夫腰间:“我不管你是谁,若再不停便顷刻要了你的命!” “呵呵,小女娃武功不强,口气倒是不小。”一个浑厚的声音自车夫口中传出,“好好看看你的剑,再决定是否要来和我打。” “你!”那车夫只轻轻一捏,银桃随身佩戴的剑已成两节。她又惊又怒,不自觉已经换了语气:“敢问前辈是谁?” “我的名字你还不配知道,不过你的主子一定知道。”那车夫不急不缓地回答,“只要你俩乖乖地,我对你们绝对没有恶意。若真想要你们的命,自然也用不着我出手。” “小姐莫慌,银桃今日拼了命也要保护你!”银桃自怀中抽出一柄短匕首,上面流淌着幽幽的寒光,一看便不是凡品。 “银桃,不可对前辈不敬。”宋初尽管也有慌张,但依旧神色不变:“前辈对我二人并无恶意,莫要以卵击石。” “嘿,还是你这小娃娃识趣。”车夫冷哼一声,声音中难掩得意,抽了马一鞭继续摇头晃脑地驾起车来。刚刚两个小女娃的对话他在前面听得一清二楚,暗暗好笑的同时也暗叹宋初临危不惊,日后或许会有大出息。 马车吱呀吱呀地响着,很快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银桃扶着宋初下了马车,却看见车夫毫无节操地正在撕扯着脸上贴着的人皮面具:“好疼,好疼。” 银桃暗暗心中腹诽,警惕地站在宋初身边。那车夫的真正面目竟然是一个约莫五旬左右的男子,长相倒也俊雅,只是一张嘴便完全破坏了这一切。 “奶奶个熊,想把你们二人弄来还真费劲。”不屑地撇了撇嘴巴,“你就是那个宋初?不行不行,小丫头还没发育,身材干巴巴的。“又看了一眼宋初的面貌,更加不满意起来:”长得也就一般般,一般般。” “非礼勿视,你一直看着我家小姐做什么!我家小姐岂是你能评头论足的?”银桃怒道,那老头却毫不在意,只是宋初一眼:“你这丫头倒是忠心护主,只是年龄尚浅,资历不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迟早会给你招来祸患。” 饶是银桃牙尖嘴利,此时也被那老头气得不行,却又觉那老头说的有些道理,不由得满面通红,喃喃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初环视了一眼周边环境。这里倒颇为幽静,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只是那老头将自己运到这里来,到底意欲何为? “我想我心中的疑惑即便不说前辈也是明白的,还请前辈为我解惑。”宋初朝着面前的老头行了个礼,“或者前辈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就是了。” “你这小丫头识趣。”老头笑了两声,“不过叫我前辈,显得我很老的样子。算了算了,我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看了一眼宋初,“只是听闻我的好徒儿最近和我走得颇近,便来看看罢了。”说罢又挑剔的看了宋初一眼,又是摇头。 “唉……” 宋初一时有些无语,但仍笑道:“请问前辈的徒儿是哪位?” “你马上就能见到了。”老头颇为猥琐的笑了两声,“若我估计没错的话,他马上就要来 了。” 宋初皱了皱眉没再说话,而这老头的确没什么恶意,银桃也渐渐放轻了警惕。 “好好地一个风云阁放着不继承,这小子净做一些歪门邪道。”那老头似是不经意地说,“偏偏这几日还敢躲着我,今日来了,我定要好好教训他!” “嗖!”银色的飞剑转瞬而至,宇文乾轻点一下树枝,白色的身影飘忽而至。 “好你小子,若我不是抓了你的心上人在这里,你还不知要躲我到几时!”老头瞬间便来了精神,一只手稳稳地接过飞剑,两人身形迅速地在空中过了几招,方才落到地面上来。 趁着两人在空中过招的机会,银桃在宋初身边解释道:“风云阁是如今武林最大的情报组织,其中不知养了多少顶尖高手,武林中人想要什么消息大部分都是要去那里买的。” 宋初不知其中玄机,但心中也暗暗震惊:没想到平时装成个病秧子的宇文乾,竟然有这样身份! 宇文乾在地上站定,方才看向宋初,含笑解释道:“宋初,这是我师父。” 宋初也回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笑意,行礼道:“四皇子。” “哼,装得还挺像回事。”老头翻了个白眼,“说吧,你准备躲我到几时?” “我哪有躲你?”宇文乾提及此事满脸无奈,“你几时回了京城,我都不晓得。听说风云阁最近出了几桩大事,我曾想回去看你,但师傅你行踪飘忽,我的属下经常找不到你,因此也未能成行。” “满嘴谎言!”老头儿吹胡子瞪眼,“自从我说了将风云阁继承给你,你就满世界躲着我,怎么,在你小情人面前装什么无辜?” 银桃听得张口结舌,她之前只知道宇文乾武功不低,却没想到他的师父竟然是风 云阁阁主,那么他岂不是风云阁少主?怪不得江湖上风云阁少主从来没有露过面,原来少主和四皇子竟然是同一人。 岚风心中也不是滋味。 他打小继承风云阁,为了风云阁可谓是鞠躬尽瘁,如今老了竟然也不得安宁,还要追着那小崽子满世界跑!要不是看他骨骼清奇,来日必定能坐稳风云阁的位置,谁愿意将自己亲手打下的风云阁交到一个皇子手里? “前辈,你一定是误会了。”宋初静静地开口,“我们只是暂时合作的关系罢了。” “暂时合作?”岚风冷哼一声,“小崽子的泡妞技巧可真是越来越高超了。” 宇文乾无奈,只得笑道:“师父这几日辛苦了,回去我定当好好孝敬您一番。前几日有人孝敬了几坛好酒,大约是竹叶青一类。我想着您必定喜欢,便在后院埋着呢。不知师父找我何事,咱们回去边喝酒边慢慢说怎么样?” 宇文乾这招确实奏效,岚风咧嘴笑道:“这还像回事。” …… 直到宋初和银桃回到府中,银桃还觉得竟像梦中一般。宇文王朝的四皇子竟然有这样一个身份,也不知当今皇上知不知情? “银桃,你跟随我也有几个月了吧。”宋初停下来望着她,“刚来的时候你颇为慵懒,如今被调教的已经好了太多了。” 银桃心中一跳,只觉得面前的宋初竟给她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不由急急地道:“是,已经好几个月了。银桃今日没有保护好小姐,来日必当负荆请罪!” “倒不是要你负荆请罪,只是目前咱们在府中步步遭人暗算,总是要小心一些。今日老前辈说你的那些话实是在提点你,就看你能否会意了。” 银桃心中一热,“是,小姐!” 第48章 你想我死 宇文浩南病了。 整个朝野的人都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据御医说病的还不轻,像是长期忧思导致的。宋初在心中叹气,上一世的宇文浩南英明一世,却也是病死的,看来宇文浩南的病已经很长时间了吧。 太子每日在宇文浩南面前尽孝心,皇上却总也不是十分高兴的样子。皇后得知皇上心情郁郁,便亲手做了羹汤给宇文浩南送去。 皇后踏进宇文浩南御书房的时候,他还在朝着御医发火。 “寡人的病,莫非是治不好了?”宇文浩南尽管生病,声音也还是不怒自威:“既是治不好了,你也不必每日端了乌黑的药汤给我,不如告老回乡去吧。” 没治好皇上的病,谁还能告老还乡?刘御医擦了把脸上的冷汗,恐怕小命都要不保了。 “皇上不必忧心,按时喝药并总是会好起来的。”皇后笑吟吟地看向宇文浩南,“臣妾听闻皇上最近食不下咽,恐有碍龙体,特煮了一碗羹汤来给陛下。” 刘御医早已识趣地退下,只剩下神色怡然自得的皇后和脸色阴沉的皇上 “没有通报,皇后是如何进来的?还是说,就连朕身边的人都被皇后收买了呢?”皇上冷笑一声,病态的脸上层层围绕着一股黑气,竟是再支撑不久的样子。 “在臣妾面前,皇上可以放下一切的伪装了。”皇后轻笑了一声,将手中羹汤放到桌子上,“这是不是说明皇上还是有点心悦臣妾的呢?” 眼见宇文浩南脸上怒气越来越严重,皇后轻轻揭开桌子上的羹汤吹了吹,素手拿起勺子送到宇文浩南的唇边:“这可是臣妾亲手熬制的,代表着臣妾的心意呢。皇上,你就用了吧。” “当啷!” 勺子连同一整碗羹汤摔在地上 ,顷刻之间便染在了皇后华美的衣服上。皇后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遗憾的笑意,仿佛丝毫不觉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弄脏了:“都洒了,好可惜。” “皇后,你想我死。”宇文浩南自牙缝里挤出这样一句话,暴怒的表情显而易见,竟伸出手紧紧地攥住了皇后的脖子,像是要将皇后掐死一般。皇后纤细的脖颈中发出“咯咯”的骨骼碰撞声响,不自觉间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却依旧痴痴地看着他。 两人僵持半晌,宇文浩南方才将皇后松开:“疯妇,滚开!” “我就晓得,你一定不舍得杀我。”皇后微微一笑,眼波流转之间是说不尽的风情,“那羹汤比竟未曾喝到,当真可惜了。若你尝了就会知道,可是跟她当年做的一模一样的呢。” 宇文浩南闻言,勉强压制住心中怒火:“你若现在就走,我可以不杀你。” “臣妾告退,望陛下保重龙体,早日康复。”皇后一笑,也不在意宇文浩南的说辞,盈盈一拜便退下了。 宇文浩南望着地上的残羹,喘了许久方才缓过气来。偏房里转过一个五官极不起眼的太监来,蹲下身一点一点地收拾着地上的残渣。宇文浩南望着他,半晌道:“吴钧,你说我是不是病糊涂了?” 那太监像是一点也不惊讶于皇上会这样问,垂首道:“皇上一向是个极有主意的。” 宇文浩南叹口气,自锦盒里拿出一枚药丸吃下。他自知已无多少时日,越是向着死亡靠近却越没有害怕的感觉,甚至还有隐隐的解脱感和期待。 若人真的有来世,那么他说不定还能遇见她。他这一生活得太累太不容易,反而不愿所谓长生不老。只是他走之前,必须做一件事。 那太监抬起 头定定看了宇文浩南一眼,也未说话便退下了。他早年跟随皇上太久,几乎知道了所有不该知道的事,皇上驾崩的那天他必定也活不长久,如今还是少说话的好。 一幅美人画卷在桌子上被轻轻铺开,半晌只余下一声轻叹,说不尽的欲说还休。 …… 一年一度的狩猎节就要到了。 宋芊芊特意花大价钱做了一身狩猎的衣服,那图云晓见过一次,回来啧啧地说,穿上准跟仙女似的。 过了两天云晓便看见自家小姐拿了一身穿过好几次的素净颜色衣服出来,今年狩猎就穿它吧,干净又耐脏,穿着也舒服。 云晓连连顿足,语重心长地道:“小姐,即便穿得不如大小姐那般有仙气,也应当穿个新的才是。要不然宋家两个小姐竟相差如此之大,恐怕不太好看。” 宋初恬淡一笑,“云晓现在也颇有几分主管妈妈的气势了。这么爱管,明日我便给你找个好婆家嫁了去,到时候可有你管的。” 周围丫鬟都在笑,云晓涨红了脸只好不做声。 正在这边吵闹,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说:“不好了,大小姐前些天定制的衣裳破了个大洞,都快吵翻了天了。” 丫鬟们一下子便噤了声,彼此互望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不安。云晓听闻又是宋芊芊的破事,不由得颇为烦心,细细的柳眉一竖大声道:“怎么,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又没做错事,怎的一听见大小姐就这样怕起来?若是下次再让我瞧见,一个个打了回家种地去!” 宋初看了云晓一眼,眼中颇有几分赞许。随即慢慢饮了口茶,缓声道:“回去都看看自己那有没有多什么东西少什么东西的,莫要让他人有机可乘便是了。” 众人 都答应了,各个回去检查自己的东西。 宋芊芊午后无聊,便想再试一试订好了已经送来的衣服,早有丫鬟婆子把衣服恭恭敬敬地送到她眼前。这家裁缝在京城颇有几分名声,据说公主也请这家作过不少衣服,针脚细密又好看,柔软的白纱在衣服外薄薄笼了一层,看着更是有几分朦胧的美感。宋芊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颇为满意,脑中更是已经开始幻想当太子看到自己时候的样子,不由得嘻嘻地笑出声来。 “大小姐,大,大小姐,您……”身后的婆子欲言又止,只是表情惊恐莫名,眼睛瞪得像鸡蛋一般,仿佛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大惊小怪做什么!”这婆子竟敢打断她的幻想,宋芊芊不耐地开口,“宋家没教过你怎么说话的吗!” “大、大小姐,您的衣服……” 宋芊芊心中一沉,将身后的衣服往前拉扯了一下,果然看见了一个像拳头般大的洞,将整件裙子破坏无疑。 白色的纱早已残破的不成样子,一丝一缕的耷拉着,里面的细密的布也被什么东西撕烂了。宋芊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煞白。 “是谁?” 丫鬟婆子们都已经吓得抖如筛糠,生怕面前这位小姐一不小心便把自己发卖了出去。离去狩猎也只剩下两天的功夫,想要再做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只好找一件将就上了。 宋芊芊气得咬牙切齿,坐立不安地等着宋进贤回来以后便含着眼泪开始向宋进贤哭诉。宇文浩南这几日身体总也不好,大把的东西堆在宋进贤这儿,偏偏宋芊芊一哭便是没完,边哭边指责宋初的罪行,实在让人心烦不已。 “你怎么知道是宋初做的,谁看见了?”宋进贤揉了揉眉随口问了这 样一句,不料宋芊芊竟哭得更厉害了。 从前爹爹可不是这样的!从前爹爹无条件地相信自己,从来不会怀疑她说话的真假性。 宋初尽管颇让他头痛,但平日不注重打扮,也不曾戴过什么贵重首饰,最常佩戴的便是老夫人给的那琉璃簪子。这样的宋初会因为嫉妒而剪坏宋芊芊的衣服?宋进贤根本不信。 宋府办事效率不低,宋芊芊正哭诉间便已经找到了罪魁祸首。竟是一只大老鼠,负责看守衣物的其中一个小丫鬟不知此衣服贵重性,将这件衣服压在了箱底,谁知老鼠竟将这衣服咬了个大洞,而她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耐着性子听完了小丫鬟的讲述,宋进贤已经有些厌烦了。命人将那丫鬟赶了出府,宋进贤安抚道:“你也不是非这一件衣物不可,光这个月你做的衣服没有二十件也少不到哪里去,挑一件不就完了?” “不一样,不一样,那怎么能一样!”宋芊芊跺脚急道,想到宋初那蹄子竟然没有任何事,就连被罚也不曾,不由得脸色陡然变得阴狠起来:“不可能,我不相信!这件事一定就是宋初做的,除了宋初还能有谁!一定是她一定是她,爹爹,你为什么不替我讨回公道?” 宋进贤愕然抬头。 这里是书房,外面站着的佣人众多,恐怕早就已经听见宋芊芊撒泼的声音了。 她不是一向温柔娴淑的吗?不是一向都是爹爹最贴心的棉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这样,说是泼妇也不为过。 还是说,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只是自己一直不曾看穿呢?宋进贤陡然觉得有几分寒意,他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女儿,准备用来做最重的筹码的女儿,谁知竟然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 第49章 爱财如命 大夫人此刻正在安国公送的茶叶铺子里打点。安国公送的茶叶铺子可谓是日进斗金,大夫人日日看着账本脸都要笑得烂了去,就连这个月的衣裳首饰都多给宋芊芊做了许多。偏偏这日最忙,大夫人坐在账房里看着账房先生一笔一笔的算账,心中早就乐开了花。 正与账房先生讨论今日的收入时,贴身的丫鬟却匆匆的跑来,看着大夫人欲言又止。大夫人心中一阵不耐烦,想到府中的破烂摊子语气更是沉了几分:“说罢,什么事?” 那丫鬟小心翼翼的看了大夫人一眼,支吾着道:“也不知是谁,竟将小姐新做了准备去狩猎时穿的裙子划烂了一个大窟窿,小姐伤心的要死,如今还在老爷房里呢?” “什么!”大夫人猛地站了起来,小丫鬟不由得吓得一哆嗦,抖抖索索的道:“这事已经查明了,是大小姐身边一个丫鬟不小心将老鼠放进了仓库里,才会有这样的事情,老爷,老爷说了,待到大小姐回来自会给大小姐做上一身更好的衣裳” 大夫人心乱如麻天知道她根本不是心疼那件衣服,对于如今的她来说衣服又能值得几个钱?她这几日时常不在府中,早告诉了宋芊芊身边的几个丫鬟要将宋芊芊看得紧一些,不要出了什么让宋芊芊失控的事情,可究竟还是发生了不行,她得赶紧回去看看才是 账房先生是个机灵的,看着大夫人慌乱地站起来,连忙低头道:“夫人,这账本尚有几处不甚清楚的地方,若是夫人有空改日我再来找夫人” 大夫人微微点头,由着账房先生去了,转眼间神色变得极其凌厉,眼睛狠辣地看着那丫鬟:“是大小姐让你来的?” “不是,奴婢想着大小姐的衣裳坏了定然伤心,便自作主张前来和夫人说一声”那丫鬟低着头无比恭顺地说道 “你这丫头 倒是个机灵的,回去定然赏你!”大夫人沉凝下了神色,这件事究竟是人为还是偶然的尚未可知,然而她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了!一时间震怒再加上担心宋芊芊会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大夫人扶着小丫鬟的手急急忙忙的走了回去 看门的是从前在大夫人身边干了五年多的老钱,看见大夫人急急忙忙的进来不由得转了转眼睛珠子,连忙笑着点头哈腰起来:“夫人,您可回来了,老夫人和老爷都在书房等着您呢大小姐也在” 老钱到了此刻倒也算是个通透的,这句话里颇有一番讲究在里面一方面告诉大夫人,老爷和老夫人已经生气了,另一方面告诉大夫人,宋芊芊还在书房里哭,还没走呢大夫人也顾不得再细问一些情况,只得微微点头示意知道了,便抬起脚往里面走 老夫人沉着脸坐在屋里,看着眼睛哭得通红仍然不知悔改的宋芊芊,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芊芊丫头,我自小看着你长大的,从小便是个聪明伶俐的,我也格外疼你只是这件事你却做的有几分不对,那丫头自己分明也是承认了是不小心让老鼠咬的窟窿,你为何非要说是宋初丫头做的呢?你可莫要让祖母心寒啊” 说罢老夫人还安慰性地拍了拍宋芊芊的手,示意宋芊芊莫要再说了 宋芊芊虽然平日冲动,但并不是个不知道看人脸色的,看了一眼宋进贤发黑的脸色也就慢慢止住了哭泣 大夫人慌慌忙忙地走进来,看见老夫人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心中不由得一沉 是了,老夫人一向不愿她为着那个铺子抛头露面,更何况那个铺子还是自己的娘家送的,她当然看不上了大夫人心中不屑,但在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只得恭恭敬敬地上前道:“娘,我回来了,不知出了什么事?” “ 出了什么事,你难道不心知肚明?”老夫人掀了一下眼皮,古井不波的说道 “娘说笑了我刚刚从铺子里回来,怎会知道出了什么事?”大夫人面上依旧恭顺的说道,“莫非是芊芊这孩子顽皮,又惹了您生气不成?” 宋进贤冷哼一声,面色颇有不虞:“你每日只知道去你那铺子里算钱怎知芊芊这几日被身边的下人教坏成了什么样子!” “茶叶铺子怎有孩子重要?你身为宋家妇人,就应该将孩子教好如今整日放着芊芊不管在外面抛头露面,像个什么样子!”老夫人这句话说得颇重,大夫人一下子便白了脸色,只得苦笑道:“娘和相公教训的是” 那茶叶铺子乃是舅舅送给她和母亲的产业,又有什么错?宋芊芊在心中腹诽面上不由得便露出几分愤愤的神色来,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只是那铺子毕竟是舅舅送给咱们的,若不精心打理岂不荒废了?再者,爹爹为何对那宋初如此偏颇,竟然不帮女儿报仇!” “芊芊,莫要胡说!” 大夫人连忙喝止,果然看见宋进贤的神色更黑了一层还未来得及教训宋芊芊,只听得门口一个清浅的声音道:“你说我剪了你的裙子,证据在哪里?” 宋芊芊闻声看去,果然看见宋初穿着一身浅绿色裙装站在门口,发丝随意地梳了一个花样浅绿色的裙子上绣着花草的花纹,更加上宋初本身皮肤就白,这样一看竟很有几分清浅的意蕴,看惯了大花大绿的老夫人也情不自禁的眯了眯眼睛,眼神当中露出几分赞赏的意味来 “你,你怎么敢出现在我面前!”宋芊芊气得咬牙切齿,“不用装好人了,我就知道是你,一定是你!那老鼠怎么可能偏偏就进了我的新衣服里面,为何我贴身的丫鬟竟全都看不见衣服被弄破了,一定是你搞的鬼!” “姐 姐莫要开玩笑了”宋初不卑不亢地直视着宋芊芊的眼睛,“妹妹我一向不爱穿衣打扮,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再说了,我弄破你的衣服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用处,姐姐永远都比我漂亮,这是不能否认的现实呢” 大夫人沉声道:“芊芊,你真是魔怔了你妹妹怎会无缘无故弄坏你的衣物?何况你妹妹可是朝廷命官,御赐的好东西多的是,怎么会看得上你那件衣服?” “母亲说笑了,宋初永远都是宋家四小姐,紧守本分才是我应该做的”宋初的回答立刻赢得了老夫人的赞许,笑着点点头慈爱地看向宋初 宋芊芊不忿地看着宋初,没想到宋初竟然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目光,眼中流淌着一丝丝的不屑和嘲笑宋芊芊明知宋初是在气她,却还是被眼前的宋初气得没有办法:“为什么你们都听她的,不听我的,莫不是你们不喜欢我了不成?难道就因为她是朝廷命官,我们就都要巴结着她过日子不成!” “大小姐有些乏了,送她回去好好歇息着”老夫人也不恼,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婆子淡声道/那婆子何等机灵的人物,立马拖了宋芊芊就往外拉扯:“我的大小姐诶,今天厨房做了雪融银耳汤,奴才这就去给您端一碗到屋子里,您先歇息着” 眼见宋芊芊被拉回了房间,老夫人才转过身和颜悦色地对着宋初道:“好孩子,真是难为你了这几日就要出发,回房好好休息吧今早御史大人家的送来一些新鲜的樱桃,这个季节可是买不到的,最是止渴生津,我让丫鬟送去给你” 宋初笑着答应一声,转头对着宋进贤和一脸苦涩的大夫人行了个礼,正色道:“本来女儿今日是不想来的,但女儿不愿让大姐这般误会自己,甚至恨上自己,所以还是要来和大姐说上一声” “嗯”宋进贤出乎意料地 对宋初温和了一些,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对” 大夫人只觉得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口中的词汇像是无意识之间跳出来的一般:“初儿真是个好孩子等会儿我就让芊芊去给你道个歉,姐妹之间可不能因着这一点小事便生分了” “母亲说的是,只是道歉就不必了。”宋初乖顺地点点头,带着银桃回去了。 大夫人的神色随即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这宋初从来没有像其他小姐那样喊过自己“娘亲”,总是“母亲”“母亲”地叫着,听起来十分生分还是说,她知道了那件事情? 应该不可能大夫人随即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要知道四姨娘那女人一生谨言慎行胆小如鼠,就连死的时候还哭着求自己放过宋初,不可能会对宋初说什么 难道是府里有人对宋初说了什么不成?联想到今天宋芊芊的事,大夫人的眼神不由得变得深邃起来:看来,府里的人是时候来个大清扫了。 老夫人默不作声地看了大夫人一眼,慢慢地起身:“我是真的老了,有些事情也不愿意去管你们。只是还是莫要太过分的好!” 宋进贤忙诚惶诚恐的笑道:“怎么会?您还年轻着呢,正是宝刀不老的时候。”心里却不由得想,若是老夫人真的没了,那他就得在家丁忧三年,三年之间能发生多大的变化又有谁知道呢?怕是到时候,皇上都换了人了。 看着老夫人走远了,宋进贤含怒看了一眼大夫人,冷笑道:“我的夫人可真是出息了,真是日进斗金,财源滚滚啊。” 大夫人揉了揉涨得发疼的头部,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不想想我这是为了谁?府里的开支,你还习惯收集字画,这哪一样是不要钱的?再说了,你府里这一个个女儿眼见着长大了,嫁人的嫁妆总也要是有的,芊芊到时候可是要一大笔呢。” 第50章 暗中下药 大夫人说到做到,果然开始对宋府的下人进行大清扫。云晓那日自厨房拿饭,却听见厨房做饭的婆子鬼鬼祟祟的道:“不是我说,那金家嫂子可不是一般的邪门。谁晓得大夫人怎的将她请了来?” 另一个婆子机灵些,眼见云晓来取饭,连忙朝着之前说话的那婆子使了个眼色,赔笑着道:“云晓姑娘,今天咱们四小姐想吃什么了?今天做的有水晶肘子,云吞,牡丹燕菜,还做了一些姑娘们最爱的甜点,也一起给四小姐拿了些去用吧。” “那便多谢了。”云晓笑着称谢,装了些宋初一向喜欢吃的东西去。宋初如今是朝廷命官,再者宋进贤对宋初的态度也是越来越好,宋初下人们的待遇也是水涨船高。再说宋初从来不在下人面前摆小姐谱儿,打赏又是大方的,下人们对宋初称赞的也是越来越多了。 三小姐的丫鬟看在眼里,不冷不热地道:“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咱们四小姐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云晓。” 云晓心知她一向和自己不对盘,笑了笑道:“我也道是谁,原来是咱们三小姐身边的呢,今天真是好福气。” 那丫鬟憋了憋气没说话。走到婆子前把食篮放下的时候才发现三小姐和四小姐的待遇是天壤之别,之前她瞟了一眼宋初的菜,真真是色香味俱全,再一看自己小姐的,虽然在分量上也没有亏待了去,质量上却是大大的不如。 云晓正要离开,却听得身后那丫鬟和婆子吵了起来,原来是婆子给的菜不好。云晓便回头瞥了一眼,发现自家小姐有的三小姐篮里的确没有,想了想有些不忍心,便劝道:“这菜本都是做的有一定分量的,妈妈多给三小姐装一点不就是了?” 做饭的婆 子习惯了会看人高低的,不由得耷拉着眼角冷笑一声:“云晓姑娘,您是不知道,咱们府中经费一向是紧张的,菜量本来就不多;再者我们也是看在四小姐给厨房没少贴补银两的份上给四小姐多做了一些,某些人要是嘴馋也想吃,就自己来跟厨房贴补一些,到时候也好看,省的这般抢饭一般,让人难堪。” 宋初什么时候给厨房贴补过了?无非是打赏平时丰厚罢了。那丫鬟更是不忿,脸色涨的通红,便与婆子吵得更凶了。正巧宋芊芊身边丫鬟也来拿饭,吵吵嚷嚷之下不知是谁将云晓推了一下,云晓狠狠地跌了个跟头,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响,众人全都惊呆了。 半晌那婆子方才苦笑一声,小声道:“姑娘,这下可了不得了,这是老爷之前在江南的时候带回来的一套陶瓷刀具,平时宝贝的紧的,只在厨房挂着,可从来没用过呢……” 云晓愕然,看向地上碎着的一块块薄如蝉翼的陶瓷。 “四小姐,了不得了。云晓被带到大夫人那里了!”那三小姐的丫鬟虽然不忿宋初的待遇好,但想到云晓毕竟是为了帮自己,良心上颇有些过不去,便跑来这边报信。 “哦?”宋初有些惊讶地放下手里的毛笔。“怎么回事?”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好像是云晓和做饭妈妈打起来了,然后闯了些祸事。”那丫鬟含含糊糊的说道,“反正小姐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看这丫头的神色,和她跑不了关系。宋初瞥她一眼,命银桃拿了五钱银子赏她,那丫鬟果然高兴了一番,宋初趁机问道:“你是哪个小姐屋子里的,这般机灵?” 那丫鬟犹豫了一番,握紧了手中的银钱犹豫道:“奴婢,奴婢是三小姐院子 里的……” “没事,你先回去吧。”宋初仿佛丝毫不在意一般笑着和她说道,那丫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身一溜烟便跑了。 “银桃,你和我去吧。”宋初神色冷淡下来,眼中是针锋相对的怒意:“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的丫鬟!” 大夫人院中,云晓一动不动的站着。都是她太蠢了,才给小姐招惹了事情。她现在既希望小姐来,又希望小姐千万不要来……云晓咬着嘴唇,像一座雕像一般的坐在那里。 大夫人似笑非笑地合着眼睛,听着做饭的婆子汇报状况。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刀弄碎的了。”大夫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说道。“可那刀是老爷江南带回来的,当时花了一千两银子才买到的。若是就这样碎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是,是!”那婆子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也并不蠢笨,一下子就理解了大夫人的意思,整张充满皱褶的脸笑得跟菊花一样:“云晓实在是手笨的紧,拿饭的时候竟然为了抢饭将那刀打碎了,理应将她发落出府去!” “嗯。”大夫人闲闲的应了一声,“只是她毕竟是四小姐的丫鬟,我可不好自作主张。记得你刚刚说过的话,你便可以回去了。” “哎,是,是!谢谢夫人!”那婆子捏紧了大夫人赏下的小香袋,捏了捏里面装着的硬邦邦的东西不由得喜笑颜开:“我记住了。” “云晓,你怎的站在这里?”窗外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似是毫不知情一般。 “小姐,我……我打破了老爷从江南带回来的陶瓷刀具,都是我不好……”云晓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 “哦?”宋初的声音诧异的传来,“既如此,那一定是你的不对了。不过 妇人一向是宽宏大量的,绝不会轻易罚你。” 说罢便听见珠帘被掀开的声音,丫鬟含笑道:“夫人,四小姐来了。” “哦?”大夫人睁开眼睛,似是一脸惊喜的样子:“初儿竟然到我这里来了,快把中午的马蹄糕拿出来给四小姐尝尝。” “初儿,这马蹄糕味道可还好么?”看着宋初专心品尝马蹄糕的样子,大夫人一脸慈母的样子开口问道。 “味道是极好的,色泽也好。母亲这里果然什么都是最好的,看来我今天还来对了呢。”宋初笑道,“许久没来过母亲这里了,便来坐坐,顺便前几日给母亲做了一双袜子,绣的是并蒂莲的花样,也不知道母亲喜不喜欢。” “喜欢,初儿的针线活越来越好了。”大夫人含笑道,“女孩子就该这个样子,安分守己的,看着就让人喜欢。也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娶了我们初儿去?” 现在就开始拿亲事威胁她了。宋初淡淡一笑,状似羞涩地垂了垂眼睛并不回话。 大夫人暗道这小蹄子倒也沉的住气,两人便又开始说些闲话起来。只是说了半日宋初总也不提云晓的事,正在大夫人按捺不住的时候外面却道:“夫人,那云晓晕倒了。” “哦?怎么会这样?”大夫人惊讶地站起来,心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赶快送到凉快的地方喂些水,这秋季都过了一半怎的还会有暑气不成?” “那可不行。”宋初也跟随着大夫人站起来,气定神闲地往外面看了一眼:“云晓犯了错误,就应该受到处罚,母亲要是就这样将云晓这事揭过了,以后怎能服众?” 这小蹄子,好一张利嘴!大夫人心中冷笑,她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云晓,听她这样一说倒是自己想要放 过云晓的意思了。 “传我的话,就让云晓在外面待着,也好让大家看看闯了祸是个什么后果。”宋初淡淡的对着外面服侍的说道,丫鬟们俱都犹豫的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顿了顿,笑道:“哪有初儿你这样的道理?该罚的时候是要罚的,关乎人命的时候也不能见死不救,初儿你还是太年轻了。” “母亲教训的是。只是云晓卖身的钱一共只有十两银子,现在摔碎了价值一千余两的陶瓷刀,没得因为晕倒就能放过了她,否则到时候祖母难保便会觉得您治下不严了呢。” 竟然拿那老太太要挟自己! 大夫人气得要死,却也知道宋初说的是实情。若是让云晓一直晕着,会让府中一直忠心自己的人心凉;若是自己将云晓扶了起来,却又落得一个治下不严的名声。她明知道云晓那丫头的晕倒极有可能是宋初的授意,却也无可奈何。 大夫人心中不由得一阵寒意升起,什么时候开始宋初竟然变得这样牙尖嘴利起来? 大夫人转过头看着宋初,眼中有些不容错失的锋利:“既然如此,依你说应该怎么处置比较好呢?” “回母亲的话,女儿不敢妄加论断。”宋初笑笑,“只是今日之事,据女儿了解的并不是这样呢。” “哦?”大夫人心中顿生警觉,“初儿为何这样说?” “据女儿所知,那刀子可是挂得颇高,云晓摔倒的地方也只是屋中的一块平地,怎能把那套刀具摔了下来呢?那刀具摔得也真是巧了,厨房挂着的可不止那一套刀具。竟然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偏偏摔那几个陶瓷的。” “按你这么说,竟然是有人污蔑你房中的云晓了?”大夫人没想到宋初竟然对厨房环境这样了解,有些不悦地问道。 第51章 暗中下药(2) 宋初含笑道:“女儿怎么敢这样说?只是觉得事有凑巧罢了。何况云晓也只是个小小丫鬟罢了,怎值得别人这般惦记?”说罢又好似想起来什么,复又转头道:“说话也竟忘了时间,母亲现在应是要休息一会儿了罢。女儿告辞。” 大夫人若是乏了,这个点儿会睡一小会。但这个习惯很少被别人所知道,宋初又是怎么知道的? 大夫人眯起眼睛看着宋初,话里有话:“想不到初儿竟是这般关心我,实在让我想象不到。回去的路上可要小心点,大房和四房还是有些距离的。” 这是在暗示她嫡庶之分吗?宋初淡淡一笑,想不到大夫人竟有一天会这样拿着身份威胁她。 “谢谢母亲的好意,不过我暂时不回淑兰苑,想着最近几日都没给老夫人抄写经书了,今天去略尽绵力也好。”宋初眼中黑黑沉沉,看不出什么情绪。却不由得让大夫人心中一寒。 老夫人一天不死,就一天管束着她和宋芊芊,什么也干不成…… “等等,云晓那丫头你带回去吧。”大夫人握紧了双手,长长的指甲刺进肉里,终是让了一步。 “多谢母亲宽恕。”宋初一点也不意外的回过头来朝着大夫人笑道,眉目间都是盈盈的笑意:“我早知道母亲是宽宏大量的,云晓遇见您可真是她的福气呢。” 大夫人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小姐……” 云晓跟着宋初一路走回院中,心中分外忐忑。却见宋初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由得轻声叫道,声音里浓浓的都是担忧和委屈。 这傻丫头。宋初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就是这样的性格,才能在前世只有她对自己好吧。 “没你的事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宋初和颜悦色地看着云晓,“这件事说起来也不怪你,但终究也逃不了你的责任。此番一定要记住,不要对任何人都那么好心。知道了吗?” “嗯。”云晓似有所悟,正要离开的时候又听见宋初道:“只是这一等丫鬟你却不能做了,须得有些惩罚才行。就给你降到二等吧,我身边的丫鬟由翠竹补上。” “翠竹?”云晓有些惊喜地问。 “嗯。” 看着翠竹跪在地上,宋初慢慢地喝完了一盏茶。翠竹终是忍不住了,眼中流出两行悔恨的泪水:“小姐,对不起……” “没什么可不对不起的。我此番不过是让你知道,别人能给你的我也能够给你,并且能给你更好的。”宋初淡淡地看着她,“你为大夫人做了那么多事情,大夫人可有遵守你二人的约定,保你全家?” 翠竹想起锒铛入狱的哥哥,不由得摇摇头,眼中流淌着对大夫人的恨意。 她为了大夫人的保证,将小姐亲手出卖了,可大夫人不禁没有对她家中伸出援手,反而助纣为虐,现在她的哥哥已经在牢里蹲了数个月了,也许这辈子她再也不能见到哥哥了。 “起来吧,你的家人我会想办法的,一个月之内。”宋初笑了笑,“我身边的丫鬟忠诚有余,沉稳不足,这大丫鬟的位置你得想办法坐稳了。听见没有?” “是,我都听小姐的!”翠竹满脸放出惊喜的光,兴奋的说道。 既然和大夫人说过了自己要去老夫人那里,就自然是要走一趟的。宋初带着给老夫人做的抹额去了,浣碧笑道:“四小姐您来了?老夫人在佛堂礼佛,奴婢给您拿些糕点来。” 这就是让她等一下的意思了。宋初心领神会,亲切地挽了浣碧的手:“ 不必了,我刚吃了饭过来。上次给祖母做的抹额祖母说很是喜欢,我便又做了一条拿来。” “四小姐的针线一向是顶好的。”浣碧也乐于和宋初多亲近,“老夫人今天说是有些头痛,见了您肯定高兴,说不定就能把这茬给忘了呢。” “哦?是么?”宋初有些惊讶的问,“祖母身体欠安,为什么不请医生来看看?” 宋初却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这几日府中换了不少大夫人的人,厨房里婆子也换了不少。大宅门里面的事儿脏得很,何况前一段据说大夫人还请了金家嫂子来…… 宋初之前也不晓得金家嫂子是谁,直到听云晓回来说起这件事,才想起前世的一个金家嫂子来。大宅门里谁看谁不顺眼了,就会请了她来指点一番,往往就能顺利的除掉对方。那金家嫂子邪门歪道多得很,自己前世就差点着了她的道儿。这事极其肮脏的,知道的人也没几个,大夫人竟然将她请了来,可见是要对某个人下手了。 这个人不是宋初自己,就是老夫人。 宋初尽管平日里是个不听话的,但亲事毕竟还在大夫人手里捏着,大夫人还没到请金家嫂子来对付自己的时候。所以只能是一个人,就是老夫人了。 宋初叹了口气。她要怎么提醒老夫人呢? 老夫人向来自己住在这里,怎会着了大夫人的道儿?除非是在食物里做了什么。银针其实不是万能的,测不出来的毒也有很多。更何况在食物里做手脚不仅仅有毒药,食物相克、或者不干净的食物等等,平日看来不显眼,但时间长了人生病就是难免的。 眼见皇上身体不好,大夫人看来终于等不及了。既要让老夫人在宋芊芊嫁人之前留着一口气,又要让 老夫人不能够再管内宅里的事,大夫人现在出手正是时候。 “四小姐,老夫人请您进去呢。”青桃走出来打断了宋初的思绪,又低声道:“老夫人今日心情不大好。” 宋初赶紧点点头,笑道:“我晓得了,谢谢青桃姐姐提醒。” 老夫人果然心情不佳,懒懒地躺在竹椅上闭着眼睛。看着宋初进来,老夫人脸上方才露出一丝笑意:“初儿,来坐祖母身边。” “祖母您这是怎么了?”宋初担忧地走过去,“看起来精神不是太好。” “没什么,只是有些头痛罢了。不是什么大事。”老夫人转过头看着宋初手中拿着的抹额,不禁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好孩子,难为你竟还想着这件事。这布料我很喜欢,清清凉凉的。” “初儿给您按按穴位,或许能够好一些。”宋初含笑道,轻轻地在老夫人头上按了起来。老夫人闭着眼睛很是享受:“不错,不错,初儿竟然还会这手?以后要常来给我老人家按按才是。” 宋初含笑应了,心中却暗暗惋惜。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夫人性格脾气都是没得挑的,偏偏也不怎么管内宅的事情,手段眼光都有,可偏偏大夫人和宋芊芊就是不懂得珍惜。 老夫人护着宋芊芊那么多回,大夫人不感激不说,现在竟然还要将老夫人…… 宋初顿了一下,终是开口:“祖母,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只是如果不说的话我心中一定憋屈的紧。” “哦?当着祖母的面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祖母已经是行将就木的人了,有什么秘密也一并给你带走了去。”老夫人含笑摸了摸宋初的头,说出的话却不禁让宋初心中一酸。 “我昨天闲着没事做,便在府里溜达了 一圈,无意中听见小丫鬟说咱们府中的人都被换了一圈,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宋初还是决定说得委婉一点。 “你们都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主意了。府中一部分人都是老人了,可能用着不大方便的缘故吧。”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古井不波的说道。 “可是我听见小丫鬟很害怕的说,她昨天在府中见到了金夫人。不知金夫人是谁,为什么让咱们府里的人那么害怕?”宋初天真无邪的说道。 老夫人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原本耷拉着的眼睛也一下子睁开了:“金夫人?你听谁说的?” “一个小丫鬟,看着挺面生的。”宋初歪着头像是在回想,“好像左脸上有一颗红痣,其他的记不清了。” 大夫人身边的确有这样一个丫鬟。宋初心中冷笑,这下大夫人跑不掉了。 老夫人却没说话,转过头把宋初打量了一遍。直到将宋初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时,老夫人才开口:“初儿,有些事情不是你能管得了的。这次我知你是关心我,我也不说什么,回去之后你就把今天说的话全都忘掉,听见了没有?” “初儿知道了。”宋初乖顺地点点头,半晌笑意才回到老夫人的脸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好几日没让你给我抄写经书了,今天抄一点罢。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惫懒了。” 虽是这样说着,眼神当中并没有几分责备的意思。宋初大胆地笑道:“惫懒也一定是祖母给惯得了,现在可不能怨我!” “你这孩子!” 看着宋初在耳房静静地抄写经文,老夫人的神情又变得凌厉起来。她原以为家和万事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放过楚秀,没想到楚秀竟然一点感觉不到,如今还对她下手了! 第52章 狩猎危机(1) 狩猎节终于来临了。 也怪不得宋芊芊紧张,这一次的狩猎节因着宇文浩南生病,几乎所有的藩王、皇子都是要去的。一方面是要办得热闹些,让皇上高兴;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大家各怀鬼胎,都想看看宇文浩南究竟病重成了什么样子。 宇文乾倒还算想着宋初,在狩猎节开始前让银桃拿了许多东西给她。最喜欢的是一个细细的银镯子,里面可以喷发毒针,很能应急。宋初满意地收了,又送了回礼给宇文乾。 女眷是不能狩猎的,最多也只能骑骑马之类。宋初望了望那几匹已经被驯得十分温顺的马,暗自摇了摇头。这样的狩猎有什么意思?若不是皇后要求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来的话,她是一定不会来的。不仅危险,而且无聊。 身边一群女眷打得火热,宋初只是自顾自地用了些甜点。皇家做的甜点果然比宋家的好吃的多,宋初用了一块后又满意地往嘴里送了一块。 只是众人才不会这样放过宋初。女眷们围着大夫人和宋芊芊自然是一顿夸,宋芊芊只是红着脸低着头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心里却十分受用。却有人突兀地道:“你们家四小姐今日想必也来了,不知在哪里?” 众人都想起来那个做了三品女贤的宋初来,脸上就露出不同的意味。宋芊芊心中颇为不悦,大夫人自然的笑道:“那孩子平日也不大和我们一起的,这会儿可能看赛马去了。” 这句话倒是有点意思。宋初侧耳听了一句,不由得笑了笑。这是说她又高傲又一心想攀高枝儿的意思么?果然有几个世家大族的脸上就有些不悦的神色,今日来的可都是嫡出小姐,从小娇惯的,她们都乖乖的坐在这里,宋初那庶 出的丫鬟乱跑什么?果然庶出就是庶出,始终上不得台面。 十一公主转了转眼睛,笑道:“不会吧,我刚刚还在和她说话,怎的这么快就跑到赛马那儿去了?宋夫人,您可有亲眼看见么?” 大夫人也是一怔,没想到一向受到皇上宠爱的十一竟然会替宋初说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宋芊芊便笑道:“我们也是猜的罢了,四妹妹从小心思就活络,是个闲不住的,去看赛马也未可知。” “母亲,姐姐,原来你们在这里!”说着宋初的声音便传来,宋芊芊不由得嫌恶地皱了下眉,动作虽然轻,但这里坐的都是什么人,自然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已经开始打起各自的算盘来。 宋初自自动给她让了条路的人群中走了过去,眼神清亮,神情惊喜,丝毫不在意周围打量她的目光:“下了车我就找不见母亲和姐姐了,原来竟是在这里,可叫初儿一顿好找!” 大夫人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此刻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笑道:“找到了就好。我们刚刚还以为你去看赛马了,就没注意。” “赛马那边都是男子,初儿怎好过去?”宋初端凝了神色,“作为女子自然要和女眷们在一起才是。” 宋芊芊轻轻“哼”了一声,脸上神情虽然恳切,却还能看出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妹妹真是长大了,如今知道了就好!” 既是已经站在大夫人面前,大夫人少不得要将她向众人引见一番。众人其中的绝大部分她前世都是见过的,一半以上还都打过交道,可以说宋初对她们还是比较了解的。果然没多久宋初便将几位贵妇哄得眉开眼笑,连连退了手上的镯子送给她,还有耳坠等小物品。水头看起来 都是上品一类。 宋芊芊自是不稀罕那些物品的,但她却绝看不惯宋初竟然比自己还受欢迎。宋初仿佛感受到了宋芊芊不善的目光,回过头来浅浅地对着宋芊芊笑了笑。在别人看来是善意的笑,但对于心思狭隘的宋芊芊来说一定会被默认为挑战和嘲讽的笑。宋初在心里默默地鄙视自己,上一世怎么就被这样一个傻瓜干掉了呢?自己也真是蠢得够可以了。 宇文厉此刻正在狂喜。 狩猎一向是看谁打到的动物够多够凶猛来计算的,他和几个皇子一同进入狩猎森林,分道之后便遇见了这样大一个豹子。好几年的狩猎他都没有打到豹子了,这次父皇说不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一些。 “听我的命令,等会儿让你们射箭的时候再射箭,万万不能打草惊蛇,听见了吗?”宇文厉紧紧盯着豹子说道,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两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 豹子已经越走越近了。宇文厉仿佛已经看到宇文浩南嘉奖自己的情形,心中更是极其激动。皇子们每人都带了十几个人进树林,区区一个豹子根本不可能造成什么威胁。更何况他身上的伤口好得七七八八,这头豹子绝没有可能跑得掉! 豹子越走越近,宇文厉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要说狩猎场的豹子都是娇生惯养,每天喂肉的,只等着一年一度的狩猎节用。但这只豹子明显已经饿了好几天,看着宇文厉似乎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宇文厉心中的疑惑一闪而过,然而此时的情形已经不允许他在退怯,只好大声喝道:“给我射箭!” 精良的弓弩一个个被拉得如同满月一般,箭朝着那豹子笔直地飞了过去。眼见那豹子已经中了两箭,凶意却是不减,更 邪门的是似乎只紧紧地盯着宇文厉,其他人根本不看。 “嗖!” 强劲的风声从宇文厉耳后传来,长年累月的危机感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强烈!宇文厉抽出手中长剑便朝后面劈去,只堪堪砍飞了一只箭,还有一只箭被打得歪了一些方向,但仍然朝着宇文厉呼啸而去。 宇文厉只觉得肚腹一凉,低头看去的时候箭已经紧紧地扎在肚子上。众人都惊呆了,宇文厉发了狠地抽出剑,要将叛变的两人杀死的时候那两人却诡异一笑,掏出一把粉末洒在宇文厉脸上随后便自杀身亡,什么也没有留下。 宇文厉仔细看了一眼,心中不禁又惊又怒:这两个人竟然是他府上的!什么时候就连他的府里,也已经被人偷偷布下了眼线不成? 那两人洒下的粉末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随风逐渐散去。宇文厉想到身后还有一头豹子,便转身吩咐道:“将那头豹子给我抓了,我们便回去!” 随着黄色粉末的飘散,那豹子似乎更加焦躁了。看着又是一箭朝着自己飞来,那豹子竟然丝毫不惧地上前将那放箭的人一口撕碎,随着一声惨叫那人的血液喷洒了一地。 这豹子一定有问题! 宇文厉冷眼望着身边的人,果然一个一个已经开始退缩了。宇文厉冷笑一声,“若本皇子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也跑不掉,全都得给我陪葬!如今我们奋力一搏,将那豹子杀掉的可能性很大,杀掉那豹子的我赏黄金一千两,都给我上!” 一千两哪里有命值钱? 众人犹犹豫豫,眼见放箭对豹子并没有什么作用。又是一个人已经被豹子撕碎,不少人心中都生出惧意来。 那豹子一声嘶吼,发红的眼睛已经紧紧地盯住宇文 厉。宇文厉不禁头皮一阵发毛,心中还算清楚,自己伤上加伤。对上这头豹子绝没有胜算的,眼见豹子朝着他扑来,只好随手自身边捞了一个人先顶上,自己则想着如何跑开。 那豹子一爪便将宇文厉推出去的那个人撕碎,鲜血洒了宇文厉一脸一身。宇文厉不管不顾,神色极其狰狞地又捞了一个人送到豹子身边,那人惊惧得脸色苍白叫不出声来,瞬间也就没了命在。其他人眼见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二皇子竟然如此凶残,不由得大吃一惊。正在慌张逃命之时,宇文厉身后传来一股腥气,豹子转眼间就已经到了身后。 宇文厉知道自己这次绝逃不出去,心中生出一计来。 宇文厉武功算得上高强,若是真的拼了命去,豹子决计占不了便宜。宇文厉拿起剑来咬着牙和豹子对了几招,趁着豹子不注意的时候虚虚地晃了一下剑,便朝着豹子的头一剑砍去。那豹子之前已经中了好几箭,杀了好几个人,如今被一刀砍下,只睁着血红色的眼睛珠子躺倒在了地上。 经过这么一折腾,侍卫该跑的早就跑得精光。宇文厉的伤口已经被撕裂,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剑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的往回走。 没走几步便倒在地上,宇文厉强行睁着眼睛,生怕对方还有后招。正惊恐间,听见身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是谁,他怎么躺在地上?是你们宇文王朝的人么?” 终于有人来救自己了么?宇文厉转过头,看见一个服装打扮颇有暴露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条马鞭自马上下来,颇有兴趣的查看着自己的伤口。 “救……救命……” 宇文厉口中发出微弱的声音,终于闭上眼睛晕了过去,手中还紧紧的握着剑。 第53章 狩猎危机(2) “嘶……”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宇文厉不禁睁开眼睛。 “呦,你醒啦?”一个美貌女子说着有着不自然的汉语,“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旁边的一个侍女笑道:“公子您可醒了,我们阿芙公主可是把最好的伤药都给你用了呢。” “那一点伤药值得几个钱,不要再说了。”阿芙显然不愿意那侍女在身边,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我有需要的话会叫你的。” “是,公主。”那侍女笑盈盈的退了下去。 “阿芙公主?”宇文厉虽然身上有伤,但是脑子还是很好用的,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原来你是西潘国的阿芙公主,真是久仰了。” 阿芙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认识你,二皇子殿下。你今天怎么搞得这样狼狈?若我当时没有及时赶到,你恐怕会失血过多。” 宇文厉本想隐瞒自己的身份,却见到对方一句话点了出来,也不好再隐瞒什么,只好点点头道:“你竟还认得我,我们也只在小时候见过几次吧?实在难得。” “那当然。”阿芙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小时候就很喜欢阿厉哥哥,今天见了面发现阿厉哥哥可是又帅了呢。” 宇文厉心中一跳,暗道不好。阿芙公主可是西潘国王的掌上明珠,若是阿芙真的喜欢自己,父皇为了两国的关系一定会将阿芙嫁给自己,到时候…… 谁会允许一个有西潘血统的女人做皇后?到时候自己可就真的成了一个闲散王爷了!宇文厉心中一阵恐慌,脸上却露出一丝笑意来:“是啊,那时候我们不懂事,不过现在大家都长大了,阿芙你也变美了。” 看着阿芙红着脸还想和自己说些什么,宇文厉连忙道:“我出来已经很 久了,再不回去大家肯定要着急了。” 阿芙犹豫了一下,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道:“嗯,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宇文厉连忙拒绝,“我回去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危险,怎么能让你涉险?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阿芙不禁怔了一下,再次高兴起来:看来阿厉哥哥还是很关心自己的! “没关系的,我有这么多侍卫,谁能对我们下手?我不放心你,一定要和你一起回去!”阿芙下定决心,叫了人进来霸气地道:“传我的命令,我要送四皇子回去,让侍卫们都跟着我!” 宇文厉眼见劝不动阿芙,只好由着她去。阿芙倒是挺高兴,一路边走边和宇文厉说话。宇文厉心中有苦说不出,再加上伤口疼痛,一路上也只是敷衍。西潘国与宇文这边很是不同,民风开放,女子追求男子是常有的事情,并不见得稀奇。因此旁人也只是笑嘻嘻的看着阿芙和宇文厉说话,偶尔还会打趣两句,阿芙倒也不生气。 车外侍女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车内,压低声音道:“要说这二皇子真是好看,连我看了都忍不住喜欢的慌。” “别这么说,小心公主像上次毒死月儿一样弄死你!”另外一个侍女惊恐的看了看身边,确定身边没有别的人才道:“公主这会儿心情好,千万不要触碰到公主的禁忌!她最讨厌别人和她抢看上的男人的,哪怕说说都不行的!” 那侍女眼中闪过一抹惊恐,显然是想起了上次被毒死的那个女人的惨剧,不由得求饶道:“好姐姐,我只是说说而已,别的人也没有听见,你可千万不要……” “我知道了,赶紧走吧!”两人小心地看了看周围,慢慢地跟着马 车走着。 宇文厉眼中有些沉思。其实阿芙的脾气看起来也不像是小时候那么坏了,再者身后有一整个国家的财产,他竟然还有点心动。再加上阿芙长得也确实不错,如果能娶回家…… 宇文厉,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宇文厉又告诫自己,你是要登上皇位的人,到时候要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到时候女人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阿芙千万不能碰上,千万不能! 这样想着,宇文厉对待阿芙的态度便又冷淡了许多。 阿芙公主虽然是个粗心的,但并不代表对别人的态度一无所查,很快就发现了宇文厉的异样,不禁伤心的开口:“怎么回事,难道哥哥你不喜欢阿芙么?为什么走了一路你都不和阿芙说话?” 宇文厉回过神来,笑道:“没有,你想多了。我只是伤口疼痛,再加上在思考是谁竟然对我下手,一时入迷就没有听到你说了什么。” 阿芙这才相信了宇文厉的话,咬了牙道:“不管是谁敢对我的阿厉哥哥这样做,我都要把他撕得粉碎!” 看着舒服咬牙切齿的样子,宇文厉不禁苦笑起来。说起来阿芙公主对自己是有很大的恩情的,小的时候自己被其他皇子推到水里,快要没命的时候就是阿芙救了他。这已经是阿芙第二次救他了。 若是她以此为借口想要嫁给自己,他该怎么办? 两人在一种奇异的范围当中到了宇文浩南的行宫。宇文浩南已经得知宇文厉遇到豹子的事情,正在派人寻找宇文厉,没想到宇文厉竟然自己回来了,还带着阿芙公主。 宇文浩南一面命御医给宇文厉查看伤口,一面笑着看向阿芙:“几年不见,阿芙已经长大不少,长成大姑娘了。这次邀请你 和你父王来,也是想看看你的意思。” 阿芙笑着道:“几年没有见到叔叔,还是这样年轻英俊。如果在我们西潘国,一定是众多女子追逐的对象!” 宇文浩南哈哈大笑起来。阿芙的眼睛一直粘在宇文厉身上,宇文浩南怎么可能不知道阿芙的心意?仔细想想倒也是个不错的买卖,于是笑道:“阿芙,你看你的阿厉哥哥岂不是更英俊?” 阿芙一下子红了脸,但眼睛还是紧紧地看着宇文厉:“阿厉哥哥是最好看的,谁也比不上!” “那要是让你嫁给阿厉哥哥呢?你以后就可以每天看到英俊的阿厉哥哥。”宇文浩南笑着试探阿芙。 “当然好,我很愿意!”阿芙自小受到的都是西潘国开放大胆的思维影响,“我早就想嫁给阿厉哥哥了!” “哈哈哈,很好!那么朕就把你许配给……” “父皇!” 包扎到一半儿的宇文厉突然冲过来跪下,一脸诚恳:“父皇,万万不可!太子殿下尚还没有太子妃,我怎么能越俎代庖,先娶了阿芙?再者阿芙年纪还小,我能力有限,照顾不周,恐怕西潘国国主不愿意割爱,希望父皇能够收回成命!” 宇文浩南看了一眼宇文厉,眼中迅速地闪过一丝寒冷。这个皇子野心不小,可惜他之前竟一无所觉,可见隐藏至深! 阿芙尽管性格开放,此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浩南叔叔,阿厉哥哥可是不喜欢我么?” “阿芙,你还太小了,等过两年叔叔就把你许配给你的阿厉哥哥。”宇文浩南耐心地道,“昨天有使臣带来了一些西方的糖果,你要不要尝尝?” 阿芙心有不甘,但也不好勉强,只好不乐意地道:“好吧。” 看着阿芙走远,宇文浩南的神 色也彻底冰冷下来,脸色还带着些许的蜡黄,一看就是还在病中:“说吧,怎么回事?” 宇文厉将事情说得清楚,再加上身上伤疤被他杀豹子的时候故意弄得严重不少,看到宇文浩南眼中触目惊心:“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对朕的儿子动手。来人,给我彻底盘查!” 宇文厉眼中露出一丝冰冷而得意的笑意。他这次赌对了,宇文浩南尽管不喜欢他这个儿子,但是并不代表就会看着他的儿子被杀死,一定会为了皇家面子彻底盘查。 而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太子做的。宇文厉心中冷笑,只有太子才会这么蠢,害了人之后连后招都没有。对于他来说,要逃走简直轻而易举! 他原可以不伤的这么严重,但不这样宇文浩南怎么会派人彻底盘查?恐怕会敷衍了事吧。 宇文浩南身边人的效率不是一般的高。仅仅过了两个多时辰,便有人来报:“启禀皇上,均没有查到什么,只有……”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宇文浩南心领神会,挥挥手让众人都下去,只留宇文厉和他二人:“只有什么?” “五皇子帐中有一包黄色药粉,与二殿下说的药粉颇为相似。”那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什么?”宇文浩南猛地转过身来,眼中闪着暴戾的光:“黄色药粉多得是,伤药通常也是黄色的药粉,你怎么能确定这药粉和二皇子遇到的相似?不说清楚,朕今日便要了你的狗命!” “启禀陛下,我们将那药粉喂了只兔子,那兔子吃了之后竟能够攻击人,可见……” “把五殿下叫来,那药粉拿来给我看!”宇文浩南暴躁的说道。他的五儿绝不可能做那件事,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第54章 成事不足 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还带着一包黄色的粉末和一只兔子。那兔子见了人颇为害怕,被宇文浩南的侍卫紧紧地抓在手里不能逃走。 宇文浩南淡淡地看了跟在后面来的五皇子,负着手道:“开始吧。” 侍卫小心翼翼地将那黄色粉末打开,往兔子身上洒了一点点。原本十分害怕的兔子的眼睛顷刻间已经变成了红色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凶猛起来,竟然开始主动攻击宇文浩南的侍卫。宇文浩南的脸色十分难看,盯着五皇子半晌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父皇的话,儿臣并不知情。”五皇子的神情有些疑惑有些坦然,“我为何要加害我的手足?请父皇务必相信我!” “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让我相信你?”宇文浩南盯着五皇子,眼神有些莫测。 五皇子沉吟半晌,正要说话,宇文厉却抢先一步道:“父皇,这绝对不可能,五弟平时和我关系甚好,何况我们还是兄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加害于我,此时必定有隐情!” 宇文浩南看也不看宇文厉,只是一直盯着五皇子:“宇文瑞,拿出证据来让朕相信你!” “我没有证据。”五皇子抬起头,有些挫败地看着宇文浩南,“难道父皇不相信我么?” 宇文浩南皱了眉,眸子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冷冷地看向宇文瑞:“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这东西是在你这里找到的,你也没有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真是讽刺,我宇文王朝历代没有出现过皇子谋害皇子的事情,今日竟然出现在你身上!你该当何罪?” 宇文厉心中冷笑,面上却诚恳地跪在地上,任凭鲜血直流也不肯起来:“父皇说的严重了!我是被那豹子打伤的,和五弟并没 有直接的关系。再者,五弟是绝对不会谋害我的,父皇千万不要一时冲动!” 宇文浩南看着鲜血直流的宇文厉,皱眉道:“此事我会好好处理的,你伤口正在流血,就先回去吧。” 说罢也不再看宇文厉,朝着他摆摆手示意可以走了。 宇文厉有些同情地看了宇文瑞一眼,有些踉跄地站起来离开了。这件事是太子做的,他心中清楚无比。可为什么这样东西竟然在宇文瑞那里被搜了出来呢?他想不明白。还是说,皇后已经插手了? 此刻皇后正端坐在华丽的椅子上面,绝美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嘲笑。 “没错,是我插手了。” “母后,明明今日我能够将宇文厉除掉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太子有些愤怒地看着皇后,但皇后冷冷的眼神却又让他无法张口说下去。 “你是说我把埋伏在那里等着杀宇文厉的人叫走这件事,还是说我故意让阿芙去救她这件事?”皇后俯下身来,看着太子的神情中既有一丝悲哀,也有无奈:“若不是我将祸水东引,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不成?” 太子怔了一怔,“母后何出此言?” “你以为你父皇的手伸得没那么长,你就错了。”皇后淡淡地看着太子,“孩子,你搞错对象了。宇文厉对于你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他的实力之所以能够增长都是因为你。” 看着太子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皇后淡淡地饮了一口茶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道:“你可以回去了。记住,你登上皇位的障碍我会亲手给你一一清除,根本用不着你动手!” “要是这样,我和一个你的傀儡有什么区别!”太子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你以为这样是对我好么?可 是我只想把天下掌控在自己手中,母后!” “呵哈哈。” 皇后淡淡的笑了一声,表情显得格外讽刺:“你回去吧,今后没什么事情也不用再来了。” 太子有些无奈,但还是退下了。 太子走后皇后身边服侍的一个妙龄女子长长叹息了一声,声音柔美动人:“您对太子真好,可惜他却不清楚。您为什么不把这么做的目的告诉他呢?” “这些事不需要他清楚。”皇后眼中流淌着一丝复杂情绪,“你和我太像。不知今后他可会喜欢你。” “喜欢不喜欢,不重要。”那女子笑起来,“我是奉了您的命令去辅佐他的,而不是去取悦他的,不是么?” 皇后也笑起来,“你可谓是个明白人。” “但我仍然有一件事不明白。”那女子轻轻皱起细细的眉毛,低声道。 “你说。” “太子既然已经动手了,为什么要阻止太子杀了那宇文厉?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那女子柔美的声音里含了一丝疑惑。 “杀他,只能让皇上对太子更忌惮。让西潘国的公主牢牢地盯紧他,岂不是更好?”皇后脑中浮现出那个刁蛮不讲理的西潘国阿芙的身影,不由得笑了笑。 “真是上上之策!” 正说着,有宫女轻轻走进来对着皇后耳边说了一番话。皇后听完一阵冷笑,“真是个妙招啊。” “为何这样说?” “皇上命宇文瑞禁足一年,以在府中思过,任何人不得探视。”皇后淡淡的说,“别人看起来是对宇文瑞的惩罚,实际上只是在他死之前把宇文瑞保护起来了而已。” “那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当真舍得。” 清冷的皇后宫殿里传来一声轻笑,“他没有什么是不舍得的。” 大臣的女眷们正 在骑马。 这狩猎是一年一度的,贵妇们早不知道已经骑了多少回。再加上那马也是宫中调教出来的,即便是将马尾巴上的毛全部拔掉它们也不会怎么样。因此只有几个年轻的,从来没来过的小姐好奇地骑在马上嘻嘻笑,其他贵妇都不以为意。 大将军家的姚青青素来和宋芊芊要好,此刻看着宋芊芊眼巴巴的道:“去啦去啦,就骑一下子,我已经很久没有骑马了呢。” “切,我才不去。”宋芊芊不屑地看了一眼姚青青,“那种东西太野蛮了,会被别人所看轻的。” “你!”姚青青竖起眉毛,“不去就算了,凭什么看不起我们武将家里!” 大夫人也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芊芊,不可胡乱说话。” 姚青青气得没办法,心想定要让宋家人出一回丑不可。回头看了一眼正端坐着吃点心的宋初,气势汹汹地道:“喂,你敢不敢,敢不敢和我赛马?” 宋初看了一眼姚青青,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点心吃完:“这马被驯得无比温顺,估计跑都是跑不快的,何来赛马之说?” “谁说的?只要你同意和我赛马,我自然能够找的出上好的马。”姚青青得意地笑了一声,“爹爹那里有的是好马!” “我为什么要和你赛马?”宋初笑了笑,“没有兴趣。” 姚青青一怔,没想到宋初说的这样直白。身边侍女拉了一下她的衣服,低声道:“您只要将马牵了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敢不和您赛马的。” 姚青青闻言大喜,也不管身边的丫鬟为何看起来这样面生,径自亲自去取马了。那丫头看着姚青青走远了,诡异一笑。 姚青青果然站在众人面前大声道:“喂,宋初,你不是说要和我赛马吗 ?我把马牵来了,你还不快来?” 众人神情或惊讶或不屑或是幸灾乐祸。那宋初看起来一个小小的身板,如何能够真的和姚青青这样会点儿武功的人赛马?而且那马是真的从战场上牵来的,不比已经驯好了的。有几个好心的便劝道:“这马不比寻常的,应当是头烈马。你认输便是了,不必真的和大将军家的千金赛马。” 宋初点点头,含笑道:“我晓得了,多谢诸位提醒。” 说罢竟然站起来道:“好吧,你若是执意和我赛马,我便和你赛一次。” 说完也不管众人惊讶的目光,真的上去接过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姚青青得意一笑,直接翻身骑上了马,洋洋得意地道:“开始吧!” 宋初点点头,骑上另外一匹马,姿势虽然有些生涩,但一看就是骑过马的。姚青青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看向宋初的目光便又有一些不一样,只是想到宋初毕竟是庶出的,血统那么低贱,怎么可能骑过马,便洋洋得意地扬起手中的马鞭:“开始!” 话音刚落,两匹马便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奔了出去。 姚青青一马当先,宋初紧紧地跟着姚青青的后面。姚青青发现宋初竟然始终离自己不远,不由得有些羞愤,扬起手对着马就是一鞭子:“快点儿,给我快点儿!” 宋初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姚青青的身后。 她并不是真的想和姚青青赛马。只是姚青青这么做,身后一定有人挑拨,究竟是谁这样大胆,竟然敢在皇家狩猎的地方暗中下手?她并不认为宋芊芊和大夫人会有这样大的手笔和胆子。 眼见赛马已经到了一半,姚青青和宋初俱都是平安无事。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宋初安慰自己,便有些放松了下来。 第55章 以命相抵 两人一直无话,只听见哒哒的马蹄声音。姚青青有几分得意地回头看额眼宋初,发现她竟然还在自己身后跟着,不由得大吃一惊,毫不犹豫地开口道:“呦,老在别人身后跟着算是个什么事儿?缩头乌龟,有种你就……” “啊!!” 姚青青说到一半儿便突然停了,紧接着便发出一声惨叫,直挺挺地自马上栽倒了下去。宋初大吃一惊,回头看的时候身后却什么也没有。此处离赛马开始的地方已经有一段时间的距离,再加上姚青青执意不要人跟着,此地并没有什么人。 宋初赶紧下马。那马乃是战马,何况姚青青为了跑得快一些,挑选的那匹性子要更暴躁,那马当时便踩着姚青青跑了过去。 战马的重量虽不至于将姚青青踩死,但必定受到了不轻的伤。宋初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寒意,轻声唤道:“姚小姐,你可还好么?” 姚青青被马踩了一下胸腔,顿时昏死过去,根本不曾听见宋初说话。 宋初心中不由得一惊,飞快地下了马:“姚家小姐,你可还好吗?”见姚青青像是昏死过去,小心翼翼地上前将其扶起。 姚青青果然已经昏迷过去,一块大大的伤疤带着血横在脸上,看起来触目惊心。宋初不由得轻叹口气,要是不及时诊治的话,她这张脸可能就要毁了。但自伤口流出的血是鲜艳的红色,姚青青其他地方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常,看起来并不像是中了毒。 姚青青虽说有些轻狂,但和自己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宋初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姚青青扶到了自己那匹马上,慢慢地往回走。这件事究竟是针对谁?姚青青,还是自己?可惜她连人影都没见到,姚青青究竟是如何摔倒的自然也不得而知。 姚青青的丫 鬟见姚青青许久不来,早就起了疑心。远远的见宋初牵着一匹马回来,马上似乎伏着的正是自家小姐,不由得大惊,连忙命人去报了将军夫人。 姚将军最是惧内的,因此姚府一直只有一个将军夫人,再无小妾和姨娘。将军夫人一向是个急脾气,听见有人来报说姚青青和宋初赛马出了事情,更是急火攻心,匆匆忙忙地便跑了出来。 姚青青此刻的样子不宜见人,因此宋初只是远远便牵了马站着。姚夫人却远远未曾想到这样多,只是自帐子里出来便怒目道:“我的青青呢?我的青青在哪里?宋初那个小贱人,看我不……” 身边侍女连忙阻止道:“夫人,不可。这样对大小姐的名声恐怕会有所妨碍,还是到近前再说吧。” 那侍女地位颇高,姚夫人闻言虽仍然难掩怒火,但还是跟了过去。 “夫人,小姐,据说姚将军家的大小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伏在马上被四小姐带回来了,看起来有些严重。”宋芊芊身边的向晴轻声地说道。 宋芊芊和大夫人此刻闻言不禁一阵惊奇。伏在马背上回来的,竟然不是宋初,而是姚青青?两人对视了一眼,大夫人难免有些担忧会牵扯到宋家,宋芊芊则冷笑一声道:“这次可够宋初喝一壶的了。让她和别人逞强,竟然去赛马,看她这次怎么收场!” 宋芊芊已经浑然忘记了姚青青平日和自己交好的事情,也忘记了姚青青正是因为自己不肯和她赛马才生气,去找的宋初。 姚夫人看着伏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的女儿,不由得吃了一惊。宋初神色凝重,上前道:“夫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个地方再说吧。” 然而姚夫人若是现在就肯罢手,哪里还是姚夫人?果然看见姚青青脸上 的惨状以后就开始大喊大叫起来,气得两眼差点就要冒出火花来:“我家青青好好地跟你赛马,为什么就会变成了这样?果然死了娘就是死了娘,晦气的很!” 眼见周围的人都已经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看来,宋初神色不变,淡淡地说道:“的确是有人谋害您家大小姐,但是与我无关。并且,夫人还是找个僻静的地方问比较好,还是您想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姚家大小姐毁容了嫁不出去了?” “你!” 姚夫人一脸怒气,倒是身边的侍女小声道:“夫人,此地的确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何况小姐还在马上,应该找医生来看一看才是。” 姚夫人方才意识到姚青青还在车上,不由得连声道:“对,对,应该赶紧让御医来看看!怜儿,你去把御医请来,快去!” 身后跟着的一个丫鬟连忙应了一声,飞快地去了。 姚夫人回头怒视了一眼宋初,咬牙切齿地道:“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宋初淡淡看姚夫人一眼。也难怪姚青青会养成这样交横跋扈的个性,十有八九就是因为有个这样的娘才对。 只是这件事的确来得蹊跷。若是说针对她而来,为什么却偏偏伤的是姚青青?若是针对姚青青而来,却偏偏有些古怪。一时间宋初倒有些想不明白,但此事绝对和自己也少不了关系。 由不得宋初做决定,姚夫人已经将宋初也一把拉了过去。 德全伏在宇文乾耳边说了一番话。宇文乾收了手中的弓箭,淡淡地笑道:“哦?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呢。” 德全不由得咳嗽了一声。 难道不应该是沉痛地说,真是太不幸了,然后赶快回去看望自己的二哥么?为什么四皇子竟然一脸淡然,甚至还有一些幸灾乐祸…… 德全心中 苦笑,恐怕他的爷听了下面这件事就不会这样冷静了。一面将宋初的事儿说了,德全一面小声道:“此事甚是奇怪。就连咱们的探子,也什么都没找到。” “此事果然蹊跷。”宇文乾皱眉看向德全,“不过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方法还有很多。命那探子再去找找看,我现在就回去。” 德全心中笑了一声,面上却是恭恭敬敬丝毫不显露出来:“是,我现在就去办。” 而此时,大夫人和宋芊芊站在姚家的帐子里冷眼旁观。御医来过之后连连摇头叹息,将姚青青脸上的伤口进行了处理,又开了一些方子命人拿去煎药。宋初瞟了一眼,见大部分是补气之物,不禁心中一沉。 姚青青这次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果然那御医在被问及病情之后却不肯明说,只是含含糊糊地道:“脸上伤痕以后要好好将养一番,若是有了极好的药倒是也有把握痊愈。我瞧着胸腔像是被马蹄踩了一般,先将养一段看看。” 姚夫人仍不肯罢休,问了又问。那御医有些无奈地道:“待到姚大小姐用了药,我再来看看。”姚夫人方才放那御医离开了。 转眼却又看见了在一旁站着不出声的宋初,姚夫人不由得大怒道:“都是因为你这贱人!说不定就是你将我们青青推下马去的,若我们青青有个什么好歹你也不要想活了!” 饶是宋初再好脾气,也不禁有些恼火,不软不硬地道:“姚夫人这话说得却像是亲眼看着我将姚家大小姐推下去了一般。何不等她醒了亲口问一问?若是真的另有其人,岂不是委屈了姚家小姐么。” “再说了,是青青拉着我去赛马,我说了不愿,青青不知听了何人的教唆,竟然将军营里的马拉来了两匹一定要和我赛马 。若我不是略通骑马之术,躺在马背上回来的说不定就是我了。到时候不知姚夫人又能作何解释?” 宋初故意将“不知听了何人教唆”这句话咬得极重,姚夫人不曾听出,身边那个侍女却听出了点意思,不由得转了转眼睛,吩咐手边的小丫鬟道:“赛马之前都是哪些奴才服侍的大小姐?叫了来我问问。” 这侍女是姚将军千挑万选放在姚夫人身边的,平日素有自己的主见,况且姚夫人虽不十分喜爱她,在关键时刻的一些事情却总是听她的,那小丫鬟不敢怠慢,连忙应了下去找人。 宋芊芊心中冷笑,面上却装出一副万分无辜悲痛的样子道:“青青可是我最好的姐妹,谁曾想竟会出了这样的事?但愿青青能够早点好起来才好。” 看了一眼姚夫人铁青的神色,宋芊芊又叹息道:“若早知道是这样,我就和她一块去骑马又能怎样?也不会着了某些人的道儿了,可怜青青本是好意,却被别人暗恨在心。姚夫人,芊芊那里还有几瓶上好的伤药,回去我便送到府上。” 大夫人看了默不作声的宋初一眼,心中不禁冷笑,也附和道:“姚夫人莫要伤心,还是等姚将军回来再说吧。” “等他回来?他回来有什么用!”这句话果然触碰到了姚夫人的逆鳞,“他也得乖乖听我的,青青已经被你们家宋初害成了这个样子,说什么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大夫人一脸惭愧道:“说来惭愧,这孩子的确是我没有自小放在身边教养的,难免有时候做事失了些分寸。” 只听得帘子轻轻一响,众人都朝着门口看去。却是那刚刚被侍女派去找人的丫鬟回来道:“跟在大小姐身边的应当是珍珠,但现在已经找不着她了,不知去向。” 第56章 你怎么看 饶是姚夫人理直气壮,此时也不由得顿了一顿,脸上露出些许尴尬来。 宋初并不看姚夫人,那侍女消失不见更是她早就已经料到的结局:“母亲言重了。我宋家自小到大在您身边教养的大概也只有大姐一人,莫非我们都缺乏教养不成?母亲又将父亲置于何地?” 大夫人不曾想到宋初的胆子居然大到了这种地步,竟然敢向她顶嘴,不知不觉脸上就带上了一丝怒意:“初儿此言怎讲?宋府诸位小姐当中,我和你父亲最少见到的恐怕就是你,自然平时少了一些教导罢了。” 宋芊芊也冷笑道:“亏妹妹还是朝廷命官,平时却总是这样顽劣,现在姚家小姐跌下马和你又扯上了关系,这事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姚夫人本身就不耐烦,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儿心中更是烦躁,此刻更是冷笑连连道:“都说宋丞相家中最是妻贤子孝,看来也不尽然吧!就连一向传闻当中温柔大方的宋家大小姐也是牙尖嘴利,贵府四小姐更是口蜜腹剑得紧。你们要是吵架别在我家青青面前吵,省得吵得我们青青生气!” 说话间姚将军已经气喘吁吁地掀开门帘跑了进来,“夫人,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 而此时的皇帝行宫当中,却是一片宁静。 宇文浩南略带爽朗地笑了一声,就连脸上的病气看起来都减轻了不少:“哈哈,不错,乾儿的棋艺可谓是越发精进了。” 宇文乾也笑道:“即便再精进,可还是败在父皇手下了。父皇才真是宝刀不老呢。” 宇文浩南摆摆手,“老了就要伏老,这天下早晚是你们年轻人的。”这句话说得颇有深意,笑意当中隐隐约约透出一些试探的意思来。 宇文 乾压低了一声咳嗽,脸上露出一些病态的苍白来:“天下可是身体好的年轻人的,像儿臣这样的能打打下手就是极好的了。” 宇文浩南不动声色地打量宇文乾一眼,发现他眼神清澈而又真挚,心中疑惑最终还是淡下了几分。 宇文乾指尖落下一子,眼中流转起淡淡的笑意,“说来也奇怪,我今日遇见一件怪事,可否说给父皇听?” 这便是宇文乾今日的来意了。若是姚青青真的死了,死无对证,宋初必定会下大狱,因而此事必须提前下手。而下手的最好也最让人无话可说的对象,便是自己的父皇。 宋初是朝廷命官,只有皇上的金口玉言才能救她。 但,为何要救?德全斗胆问了宇文乾这个问题。宇文乾沉思一下,可能是因为那丫头是他选中的人吧。无论如何,都不能这样便没了。 宇文浩南听了宇文乾的讲述,眼梢不禁下沉一分。真是好大的胆子,先是宇文厉出事,现在又有人敢于谋害朝廷命官!难道都当他已经死了不成? 随即宇文浩南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谁是宋初?” …… 姚青青已经被护送回了府。姚夫人临走之间执意盯着宋初,恶狠狠地道:“你等着,朝廷命官又怎么样?到时候有你坐的大狱,有个宰相爹也救不了你!” 宋芊芊不禁从口中发出一声冷笑,随即看见大夫人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立刻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好在周围也没有人管她是否冷笑这件事,都在看宋初,她心中不禁又开始庆灾乐祸起来。 宋初未发一言,倒是姚将军呵斥道:“你在说什么?宋家和我们家本来就交好,我等是断不相信宋家四小姐会做出这样的事的,快送青青回去吧。” 姚夫人更为生气,大吵大闹地回去了。 大夫人却在心中冷笑一声。本以为要等到狩猎完了才能收拾宋初了,谁料想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真是太好了!姚将军说的是不相信,而不是不会。也就是说,不管宋初是否做了这件事,在真相查明白之前他都会按宋初做了这件事来对待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宋进贤的脸沉得能滴下水来。皇上将自己叫进宫里,既没有提朝廷大事,也没有提狩猎的事情,只是仔细地问了问宋初。 为什么会问宋初?莫非那丫头又闯了什么祸事,还是皇上想要赐姻缘了不成?可赐婚这件事也只能落到芊芊的头上才对,怎么可能越过芊芊到了宋初这里? 宋进贤想不明白。而皇上显然也不在意这一点,沉思了一会儿道:“让宋初和姚将军来找朕。” 宋进贤连忙答应下来。 姚将军犹豫了一下,现在和宋初那小丫头耗着也没有任何意义,况且他也并不完全相信真的就是宋初做的。在战场上,有的时候亲眼看见的尚且还不是事实,又何况别人没有亲眼看见呢? 他转身出去了,吩咐外面守着的人:“带我去青青摔倒的那儿看看。” 宋芊芊讽刺地看着宋初。 “妹妹你可真行,怪不得大家都说你命不好,容易克人。克死了自己的亲娘还不够,现在又来祸害自己不认识的人是怎么回事?真是让人伤心呢。” 宋初看了一眼宋芊芊。眼前的你女子是她前世最恨之人,也是两世都和她过不去的人,可她怎么都觉得有几分可笑。 如果说自己这一世真的只是为了报仇的话,那么活起来似乎也没有多大意思,不是吗?宋初淡淡地笑一声,报仇固然很重要,可她 生活中还有许多更加重要的事情。重活一世,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宋芊芊见宋初久久不说话,以为她是害怕了,得意地伸出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今天新戴的簪子,笑得十分得意而张狂:“妹妹,你放心,等你下了大狱我一定会经常去看看你的,当然,带着你娘的牌位!” 宋初回头,淡淡地看着宋芊芊。 “我不介意再给你一耳光,也不介意让银桃把你打成残废。”淡淡的神情下面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样残忍,宋芊芊不禁有些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手指也有些轻微的颤抖。 “宋初,你,你敢!我是宋家丞相的大小姐,是天命之女,谁敢打我!”宋芊芊嘶声叫道,看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银桃心中更是带上了满满的恐惧:“我不信你会真的出手,除非你,你不怕死!” “反正我也是要坐大狱的人了,怕不怕死现在已经不在我的考虑范畴之内。”宋初笑得风轻云淡,“倒是你,被一个克母之人打成残废,不知道你心目当中的太子哥哥会有什么感想?” “对了,不光是要把你打成残废。”宋初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你不是说我一直嫉妒你长得好看么?我在想,往你可怜的小脸上划上几刀,或许你也就不会这样想了。” 宋初甚至上前,轻轻地用手拂过宋芊芊娇嫩的脸。看着那张如同地狱恶魔一样神情的脸,宋芊芊此时早就已经吓呆了,只是喃喃道:“你,你不能这样,我将来可是要做皇后的女人!” “皇后?”宋初嘲讽地看着宋芊芊,眼睛中又带着几分可怜:“先想想你的处境吧。” “饶了我吧。四妹妹,我再也不敢了……”宋芊芊仿佛想起来什么一样,颤着声 音说道。 “这才对。”宋初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像只苍蝇一样乱叫,不然我不能保证你会不会毁容。” 宋初看着她,将毁容两个字咬得极重,“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上次的小蛇们?是否很惊喜?” 看着宋芊芊眼中的惊恐越来越严重,两腿已经开始发抖得站不住,宋初才微笑着道:“银桃,把门打开让大小姐出去。大小姐是个聪明人,今后一定明白该怎么做了。” 银桃脆生生地答了句“是”,将自己一直堵着的门打开来,看着宋芊芊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小姐,为什么不真的让她毁容?”银桃看着宋芊芊的背影冷冷地说,眼中带着一丝不容错失的厌恶。 “没有必要。”宋初回答得简单又随意,“杀她根本不需要脏了我的手。” 两人正说着,银桃神情一肃:“有人来了。” 两人一同朝着门外看去,却是宋进贤撩开帘子走了进来。看见银桃站在宋初身边却没给自己打帘子,心中一阵不悦,却也知道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于是开口道:“初儿,皇上要见你。” 本以为会在宋初脸上看到震惊或者不安的表情,宋进贤失望的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这个消息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这件事情一样。 宋进贤心中郁闷,提高声音道:“皇上要见你,这是多大的荣幸?还不赶快收拾收拾去见,站在这里墨迹什么!” “是,女儿知道了。”宋初从善如流,行了个礼便出去了。银桃看了宋进贤一眼,也随着宋初一同出去,却被宋进贤狠狠地瞪了一眼:“没大没小的丫鬟,你也想跟着去见皇上不成?回去便让嬷嬷们好好教教你作为一个奴婢该怎么做!” 第57章 机智回答 宋初看见宇文浩南的时候也不禁怔了一下。 她上一世见到宇文浩南的时候,宇文浩南还没有这样老,看起来……就像下一秒就不行了一样。这样想当然是大逆不道的,但是宇文浩南现在的确处于一个这样的情况。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宇文浩南这一世如此快速地变老了呢? 宋初心中叹了口气。宇文浩南可谓是个英明神武的皇帝,除了脾气有时候比较暴躁之外,相对来说在他统治的这段时间之内国家已经相当安定了。 宇文浩南在同时也在打量宋初。宇文乾这个皇子自小就是比较有主意的那个,何况他的母亲德妃一向在宫中权势与皇后隐隐分庭抗礼,可以说宇文乾自小就是在德妃的呵护之下长大。 除了身体偶尔喜欢生病之外,在宇文浩南眼中还算是个满意的皇子。已经多少年,宇文乾没有向自己提过要求了?没想到这次提出来,竟然是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 宋初究竟有什么好的?难道比很多美貌的世家大族女子还要好么?宇文浩南在看见宋初的第一眼时就已经摇了摇头。 长相不及很多世家女子三分之一。 但她眼中却偏偏有种沉静的气势。对,不是气质,是气势,尽管载一袋君王面前仍然有的气势。这一点不仅仅皇后眼中有,宇文浩南心中的另外一个人也有。 这让宇文浩南竟然有些纠结了起来,心中可谓是五味陈杂,看着宋初进来行了三拜九叩之利之后竟然半晌没有说话。 在皇宫当中服侍的人自然不是笨蛋。侍女上来沉稳地给宇文浩南倒了一杯茶,心中想着,可能是要挫一挫这位宋女贤的气焰吧。 毕竟这么多年来,敢于直视宇文浩南的脸的,真的没有几个 人。 周通却不这样想。他跟随宇文浩南很多很多年,在宇文浩南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他的身边,自然知道宇文浩南此刻想起了什么人。 “皇上,茶凉了。”看着那位宋女贤静静地跪在那里,周通终究是开口提醒道。 宇文浩南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茶盏,却没有喝茶,只是淡淡地道:“坐吧。”看着宋初处变不惊地站起来坐下,宇文浩南心中却又想起了那个人。 “听说,姚将军的女儿今天跌下了马?”在漫长的沉寂过后,宇文浩南淡淡地道,仿佛刚刚的沉寂全部都是错觉一般。 “是。”宋初并不解释,只是恭敬地垂着眼睛说道。 “哦?”宇文浩南此时方才对宋初本身产生了几分兴趣。“你为何不解释一番,还是说已经认罪了?” “皇上没有问罪,臣女岂敢认罪?”宋初恭恭敬敬地行礼,“此事并非臣女所为。” “何以见得?”宇文浩南微微眯起眼睛,“你倒是油嘴滑舌,可信朕最讨厌的就是这一套。” “皇上在臣女心中,有如高山一般巍峨壮丽,怎敢油嘴滑舌?”宋初神情十分认真,“我只是实话实说,仅此而已。姚家大小姐执意要和臣女赛马,臣女岂敢不从?但又不敢真的超越姚家大小姐,只好一直在她身后跟着。” 宋初顿了一下,“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情,只看到姚家小姐已经躺在地上,连忙将其扶起送了回去,仅此而已。” 宇文浩南冷冷地看着宋初。“可姚家夫人指认就是你做的,你又作何解释?” “启禀皇上,姚家夫人关心则乱,何况这件事本来就蹊跷,这样想倒也没有太大的错。”宋初垂下眼睛,“何况我自小就被传言克母,是不 吉利的象征,自然看见我心生不喜。” “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当时没有将姚家小姐推下马?”宇文浩南说出了让自己都十分惊讶的一句话。 他竟然在被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牵着走! 这个认知让他非常生气,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看着宋初冷淡地道:“若是没有证据,便不能证明你是清白的,朕自然要让刑部进行处理。” “启禀皇上,姚夫人也没有证据,为什么就能说我不是清白的?”宋初反问。她其实在心里对于宇文浩南这样说非常反感,但在宇文浩南面前她不可能展现出这样反感的情绪。 宇文浩南颇感意外,不由得深深地看了宋初一眼:“那么朕也只有让刑部来裁决这件事了。姚将军劳苦功高,朕不然不能让他白白看着自己的女儿身受重伤。” 宇文王朝刑部何等可怕,她在前世就已经有了深切的感受了。宋初顿了顿,开口道:“臣女遵旨。” “你是我王朝的三品女官,为何要自称臣女?”宇文浩南半闭上眼睛,突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皇上既是让爹爹叫臣女来,自然以臣女自称。”宋初恭敬地回道,宇文浩南惊讶之余不禁大笑:“宋进贤可谓是个笨人,但他有个机智聪慧的女儿。不简单,不简单!” 宇文浩南笑着挥袖:“将那样东西去给姚将军送去。” 周通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一些,恭敬地道:“是。” “你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宇文浩南看着宋初,“是一面镜子。” 宋初惊讶地抬起头来。为什么宇文浩南竟然给姚将军送去一面镜子?难道镜子能够将姚青青推下马不成,还是说要让姚将军看清楚真正的凶手是谁?还是说,其实凶手 是姚将军自己? 宋初脑中飞速地转过无数个念头,然后开口问道:“臣女斗胆,为何要送姚将军一面镜子?” “因为正是那面镜子让姚家大小姐自上面跌了下来。”宇文浩南站起来,在龙椅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镜子的确精致,镜面也精妙的紧,竟然不是平面的,能够聚光。” 也就是说,姚青青回头的时候看到的是镜子的反光,从而自马上跌了下来。 这需要多么精妙的计算?算定了姚青青会在这样一个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角度回头,然后将镜面完全地反射了光——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宋初一向沉静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几分惊讶。 宇文浩南没再说什么,摆摆手道:“你可以走了。” …… 宇文厉再不受宠,毕竟也是个皇子。受了伤之后倒是诸多人前来看望,也有一些对自己有意思的女子,然而宇文厉对她们的身世都不是很满意。 “你,你可好一些了?”一个女子含羞带怯地看着他,“会不会觉得很痛啊?” 是扬州州丞的嫡出大小姐。扬州可谓是豪富,估计州丞这两年也没少捞油水。只是再捞毕竟还是少数,比起世家大族们差得未免也太远了。 宇文厉在心中默默计算着,那女子却见宇文厉不和她说话,窘迫的说不出话来:“那,那个,家父说让我,让我来看望皇子的……” 宇文厉回过神来,连忙微笑道:“李小姐请坐。” 一边却在心中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如果这女子是个不错的,他完全可以先娶了,到时候换个更好的就是了。只是这样的性情,怎么能帮助自己?恐怕知道了自己的野心会吓死呢。 耐下性子陪着那李小姐说了半晌的话, 那小姐才含羞带怯的走了,行走之间好像弱柳扶风一般,宇文厉不由得头痛地扶了扶额头。 他从来就不是很喜欢柔弱的女子,柔弱就代表着没有本事。相反,他也不喜欢故作坚强的女子,因为明明没有那么强,其实应该示弱才对,刚则易折。像宋芊芊那样的,故作柔弱,心中又很聪明的,他就很喜欢。 这样的女人容易狠得下心来,和自己一起做事。他寻求的是一个合作伙伴,而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内人。 宇文厉这般想着,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自己曾经看不起的人。 宋初。 宋初真的很奇怪。明明不是嫡出的小姐,看起来却比嫡出的还要高贵许多一般,偏偏却惹不得,据他的手下报告,宋芊芊在她手下已经吃了好几次亏。 真是想不到。 这样想着,宇文厉便决定出去转转。一方面可以让别人看见自己有多惨,从而产生以些同情心;一方面也能够让那该死的蠢太子少动一些心思。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他想见一见宋初。如果不行,宋芊芊也可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宋初在他心中的排名竟然已经在宋芊芊之前了,宇文厉有些意想不到。这个女人,太不简单了。 这天天气不错,如果没有那边狩猎的声音就更好了。宇文厉边走边和周边的人打着招呼,引来不少人的皱眉。 这二皇子,未免也太不幸了一点。身上的伤口加起来足够让一个意志力不够的人哭爹喊娘,而他竟然在悠闲地散步。 “哈哈,太子哥哥好厉害!”宋芊芊和太子坐在一匹马上,笑得无比开怀。宇文厉下意识地朝着宋芊芊那边看去,却只看见了太子冰冷憎恨,又带着一丝嘲讽意思的眼神。 第58章 非你良配 而宋芊芊正坐在太子装备精良的马上,满脸都是得意的笑。 “太子真的好厉害。”她看向宇文穆的眼神当中闪闪发光,“我可是第一次骑马,就能这样稳当,当真不易。” 宇文穆的笑意中那几分得意终是刺痛了宇文厉的眼睛。宇文穆像是在说,就算博取了众人的同情又怎么样?我陷害你照样不用付出一分力气,就连你想要的女人也是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 宇文厉低下头,浑身的血像是烧起来了一样,同时却又觉得自己像一条狗。 “太子殿下。” 宇文厉最终朝着宇文穆行了个礼。 宇文穆轻微点了点头,下巴高高的抬起:“二弟身负重伤,就不要向我行礼了。还是赶紧回去疗伤才是正事。至于有的事情,还是不参与的好,二弟你说呢?” 宇文厉何等聪明,如何听不懂宇文穆话语当中的警告之意,心中不由得冷笑。他已经快要被太子害得没有命在了,现在来说这个是不是太晚了? “太子殿下说的是。” 宇文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没有再看宋芊芊一眼,转身有些困难地离开了。 他是很喜欢宋芊芊的背景和性格,但今天这样的宋芊芊让他很不喜欢。宇文厉边走边想着,但宋芊芊显然也并不需要他的喜欢,这样一来宇文厉的心思难免变得更加苦涩。 宇文厉在周围转了几圈,平日里即便是连续不断地走上几十公里都不会喘气的他竟然有些微微的累了,不由得苦笑,转身准备回去。 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宇文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好像……就好像前世已经刻在脑海当中了一样。宇文厉对自己心中的这个想法感到奇怪,但还是定定地站在那里。 素净的衣物素净的脸,似乎没有任何装饰,但她那宁静的神情和从容不迫的步伐却很容易让人记住,不会忘记。 宇文厉这一瞬间就连自己心中的伟业几乎都有些忘记了。 这个女子,真的很容易在不经意之间记住,然后发现自己没办法忘记了。宇文厉这样想着,于是也便这样做了。他上前看着宋初渐渐走近,声音里含着几多笑意:“宋姑娘怎么也在这里?” 宋初早早便已经看到他,并且十分不喜。银桃在身边道:“小姐,要不咱们可以直接绕过去的。” “我又没有做亏心事,有什么好躲的?再者他身负重伤,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宋初微微摇摇头,笔直地朝着宇文厉走了过去。 此时看见宇文厉竟然朝着自己说话,宋初心中倒也有些惊奇,行礼道:“回二皇子殿下,刚才去看了狩猎来的一些动物归来。” “你可曾看到一只豹子?那可是我不顾伤势杀死的。”宇文厉本不想提及此事,但为在宋初面前表现一下,便笑着说道。 “不曾。”宋初似是回想了一下,带着微微的遗憾说道。 两人之间气氛颇有些尴尬。看着宋初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眉眼,宇文厉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沉吟道:“我总觉得宋小姐好像对我有什么意见的样子?” “二皇子你想多了。”宋初这次连笑也不曾,只想着赶快回去,话语当中更是多了几分毫不留情的厌恶。 “若是二皇子没什么事情的话,宋初便退下了。”宋初淡淡的说道,竟然不等宇文厉回话,就转身走开。 “宋小姐留步!”宇文厉的声音当中不免带着几分焦急和不解,“我终究想不明白,你为何用这样的态度待我?你我都是聪明人,不妨将 话说的清楚些。” “二皇子什么意思,宋初竟听不懂。” 宇文厉看着宋初焦急的神色,面上终是带上了几分怒意。尽管他掩饰得非常好,却还是被宋初一眼发现,随即脸上便带上了淡淡的讽刺。 “二皇子殿下这话说的颇为奇怪,我一没有得罪过二皇子殿下,二本本分分做人做官,实在想不出二皇子殿下为何说出这样的话。今日天色已晚,宋初要回去了,还望二皇子海涵。”宋初行礼,认真地说道。 宇文厉的脸色变得有些苦涩起来。他如何不知道宋初是真的有些讨厌自己?只是这讨厌来得有些莫名,再加上他心中怀了那般的心思,自然更觉郁闷,心知瑞国今日让宋初走了,以后恐怕更加没有机会,当机立断,稍稍往左走了一步,刚好挡住宋初前几你的路。 银桃警惕地看了一眼宇文厉。 宋初心中厌恶至极,只是皱眉道:“不知二皇子还有什么事情?” “宋家小姐,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宇文厉的眼神蓦地像是一支上了弦的箭,透露出锋利的精光:“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我很欣赏你。不如我们来做一笔交易怎么样?” 宋初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宇文厉表演,眼中像是藏着万年的冰雪一般。 “你如果肯帮我,我必定会留给你一个妃子的位置。怎么样?”在宇文厉看来,这已经是很高的诱惑。作为一个庶出的小姐,并且还有大夫人的打压,恐怕宋初尽管现在再风光,日后嫁人也嫁不了什么太好的人家,他给出的侧妃之位对于宋初的出身和手段来说再合适不过了。等到日后他大事已成,如果宋初聪明一点,知道收敛,那么他一直留着宋初的位置也不是什么难事。 “二皇子,你这 话真是好笑。”宋初一个没忍住就笑了起来,只是声音里有些清冷和讽刺的意味:“只是你为何这样自信,我就会为了一个区区的侧妃之位答应你呢?” “你还有什么选择不成?”宇文厉此时确信宋初已经动心了,声音里顿时充满自信。正妃位置本来是给宋芊芊留着的,可惜宋芊芊明显看他不上。不过不要紧,日后他必定能够得到宋芊芊。 他要把宋芊芊好好地扔在皇宫里,折磨一番! 宋初摇摇头,似乎在嘲讽他的愚蠢和不自知。“抱歉,二皇子,我对你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兴趣。并且宋初只是区区的一个三品女官,平日更是不经常入宫,根本帮不了你。” 宋初摇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看着你身上的伤,宋初不禁有所怀疑。二皇子难道只会在这里说大话不成?” “你!”宇文厉没想到宋初不仅不答应,反倒将他羞辱了一番,一向装得温文尔雅的脸上再也忍不住,露出一些狰狞的意味来:“你今日不答应,总有一天会后悔!” “我怕我答应了,才会后悔。”宋初笑笑地看着他,“如果二皇子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想我就可以回去了。” 说罢竟然头也不回,径直离去。 宇文厉皱紧了眉,冷冷地看着宋初离去的身影,眼神当中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忽然听见不远处似乎有异样的声响,不禁猛地回头。 “谁?!” 阿芙沉着小脸,在不远处盯着宇文厉,两手紧紧地攥了起来,强行忍下了心中的怒火。若是在自己的宫中,她根本就不会让那该死的什么宋初活过第二个时辰,一定会被狠狠地折磨致死。 只是这毕竟是宇文王朝的宫中,再加上宇文厉毕竟是她喜欢的男子,阿芙还是克 制了下来。 “阿厉哥哥,宋初是谁,为什么你要娶她?” 宇文厉刚刚太过投入,竟然完全没有发现阿芙一直在自己身边。他猛地一惊,随即笑道:“可是你不是也听见了,宋初没有同意阿厉哥哥吗?再说了,我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那样的低贱出身怎么配的上我?” 阿芙看着宇文厉,眼中有了几分松动。但又想到宋芊芊刚刚和自己说的话,“据说二皇子可是对我这个妹妹情根深种呢,阿芙公主可千万不要因为一两句话就被我的妹妹骗到了。” 阿芙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眼中的怒火已经毫不掩饰。要不是一个叫宋芊芊的女人“无意间”遇见她,并且和她说了这件事,她还一直被蒙在鼓中呢! “阿厉哥哥,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就想娶宋初,不想娶我!我这就去看看,究竟那宋初比起我来好到什么程度,为什么你喜欢她也不愿意喜欢我!”阿芙愤怒的说道,转身向着宋初离开的地方跑去。 身后的诸多侍女连忙小跑跟着阿芙殿下的脚步,顺便同情地看了宇文厉一眼。 让阿芙知道了这件事,她不认为那个女人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或许是死,或许比死更可怕。 宇文厉不禁叹了口气,此时眼中才透出一分真正的忧虑来。 阿芙自小在宫中长大,武艺倒也学了一些,此刻更是飞快地挡住了宋初的路。宋初只见眼前一花,一个美貌女子便瞬间到了自己身前。 那女子长长的头发隐隐约约泛出奇怪的光彩,鼻梁高挺,尽管还是个小女孩子,日后必定也是个大美人。宋初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禁怔了一下,好像自己也只是个小女孩子而已呢。只是那女子脸上带着隐约的怒火,高高竖起的眉梢破坏了这一切。 第59章 珊瑚定情 阿芙也在打量着宋初。刚刚离得太远,看的也不是很真切,只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只言片语。然而就算是只言片语,也已经很让人恼火了。眼前的中原女子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连她姐姐都要比她好看很多很多倍。 衣服也不好看,一点都不鲜艳,看着像几十岁的老婆婆一样让人厌烦。阿芙迅速地下了结论,随后发现宋初竟然也在打量自己,不由得十分生气。 她可是尊贵的阿芙公主,怎么能容许别人打量自己? 阿芙冷冷地哼了一声,她感到非常不高兴,甚至比上次处死一个丫鬟的时候还要不高兴。既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那么她就该死了。 于是阿芙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抽出腰间别着的鞭子摔打了过去。鞭子上镶嵌着名贵的宝石,在空中发出声响和明亮的光芒。 宋初一怔,身后的银桃先动了。银桃腰间也有兵器,是一把软剑。只是眼前这女人竟然敢直接出手,在宫中定然也是个人物,银桃便没有用兵器,运了几分真气将那鞭子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阿芙的鞭子虽然快,银桃显然更快。宋初的反应也不算慢,飞速地往后退了一步,竟然毫发无伤。 阿芙眼见竟然被一个丫鬟制住,早已气得不行,身后本来看热闹的侍女们更是大吃一惊,叫道:“愚蠢的女人,你可知道眼前这位是谁么?是我们阿芙公主!你这种低贱的人就连一根手指都比不上,竟然敢还手!” “哦?”宋初的唇扯出一个轻微的弧度,“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不能躲闪只能挨打罗?就算是公主,也要讲道理才对。敢问这位如此直率的阿芙公主,我可做错了什么事?” “阿厉哥哥刚刚都跟你说了什么?”阿芙 紧紧地看着宋初的眼睛,“你竟然敢讨厌我的阿厉哥哥,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宋初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她刚刚无意当中似乎看到有人在周围,原来就是眼前的阿芙公主。 “请问阿芙公主,如果我当时答应了二皇子的提议,您现在会怎么做?”宋初反问阿芙,眼中有些冷淡的意味。 没想到传闻当中无比厉害的阿芙公主竟然喜欢的是宇文厉,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呢。 “当然是立刻杀掉你!”阿芙带着冷冷的肃杀神色,严肃地看着宋初。竟敢真的和自己的阿厉哥哥在一起,看她会不会一鞭子上去将眼前这女子活生生打死! “可我没有啊。”宋初微微一笑,“如果我同意二皇子的提议也是错,不同意还是错,怎样阿芙公主都是要将我打死,这样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呢?” 阿芙一愣,没想到宋初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仍然十分不悦,于是愤怒地道:“但我的阿厉哥哥是整个宇文王朝最棒的男人,你凭什么敢拒绝他?” “公主这话便错了。”宋初神情严肃,“二皇子如此高贵,而我却只是一个低贱的庶女,怎么能配得上二皇子?就算真的嫁给了二皇子恐怕也因为地位悬差过于大二不能幸福。但是公主你和二皇子才是天造地设,自然会幸福的。就算二皇子再好,我过得不好,对于我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 阿芙歪着头想了想,觉得宋初说的很对,对宋初的敌意便少了一些。但一想到自己的阿厉哥哥竟然宁愿喜欢眼前这个低贱的女子都不愿意喜欢自己,顿时又不悦起来,瞪着宋初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我刚才碰见了你的姐姐,你还没有她好看。地位也不高,长相又 不美,凭什么阿厉哥哥喜欢你?” 原来是宋芊芊。宋初冷笑,宋芊芊这次变聪明了一些,竟然学会利用阿芙公主来对付自己了。 “公主此话怎讲?”宋初重新又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二皇子可没有喜欢我,公主殿下一定是搞错了。我的姐姐的确比我美很多,因此殿下也会多喜欢姐姐一点。” “怎么可能?”阿芙死死地盯着宋初,“你是说他和很多人都这样说了?” “这我倒是不知情。”宋初想了一下说,“可是二皇子半年前曾经送给姐姐一块像人那么高的红珊瑚,据说是定情信物呢。”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阿芙大怒,眼中已经有了几分嗜血的光芒。 “我怎敢欺骗公主?”宋初恭恭敬敬,“此时千真万确,公主一查便知。后来二皇子和姐姐之间不知生了什么气,姐姐曾经把那块红珊瑚还给二皇子一次呢,二皇子生了好大脾气,大家都是知道的。” “她怎么敢!”阿芙咬牙切齿地说,浑身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本公主就先放过你,要是发现你在撒谎,定然要了你的命!” 说罢转身离去。 宋初冷冷一笑,宋芊芊为什么总是喜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阿芙虽然冲动,但是并不代表没有脑子。她果然派人调查了一番,调查的人很快便回来道:“回公主的话,半年前二皇子的确送给宋芊芊一块很大的红珊瑚,并且在几天之后被退了回去。并且……”那人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阿芙的神色。 “并且什么?” “那块红珊瑚,好像是公主您前年送给二皇子的那块,全天下最大的红珊瑚估计也只有那块了。”那人不禁面露尴尬之色,低声说道。 “啪!” 上号的茶盏被摔得粉碎,阿芙眼中像是聚集了一场风暴:“把我的幕僚叫来,我要给那宋芊芊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那属下答应了一声,不禁为宋芊芊的后果感到担忧。阿芙作为西潘国的唯一的公主,自然是娇惯得不能更加娇惯,就连只有男子才能有得幕僚,手下都养了很多。 …… 宋芊芊今天很高兴。 她按照太子可能去的地方都转了一圈,终于遇见了太子。太子果然被她迷住了,两人很高兴地聊了一会儿之后太子还教她骑马,两人骑了一匹马,很多人都看到了。当然还有一件让她高兴的事儿,就是她无意中发现阿芙喜欢的竟然是宇文厉,也刚好看见宇文厉在和宋初说话,便将阿芙也引了过去。 这次宋初死定了。就算不死,恐怕也会毁容吧?宋芊芊幸灾乐祸地想着。 回房换了个衣服,宋芊芊正要去找大夫人好好讲述一番今天太子的所作所为之事,却听见窗外有轻微的声音。 她好奇地朝着窗外看去,却发现是一个面生的小厮,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伸手敲着宋芊芊的纱窗。 “宋家小姐,宋家小姐!” 以往宋芊芊必定会让身边的丫鬟将他赶走,但宋芊芊这次没有。因为那小厮身上带着的,是太子府中专用的腰牌。 “什么事?”宋芊芊尽量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 那小厮又打量了一眼周边环境,压低声音喜滋滋地将一块上好的玉佩递了上来:“恭喜姑娘,贺喜姑娘了!” 就算宋芊芊再淡定,此刻也不能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要知道太子的定情信物一向就是一块玉佩,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宋芊芊的脸不由得通红 起来,嘴角上扬的弧度连自己都没有发现有些夸张了,笑得眼睛月牙弯弯地将那块玉佩接了过来,立刻赏了那小厮好大一块金子。 那小厮是个会来事儿的,不由得点头哈腰说了好几句吉利话,然后又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地道:“但太子殿下说了,这件事先不要让别人晓得了,得等一段时间才能……” 宋芊芊不由得愣了一下,有些疑惑。 “为什么?还有,你既然是太子的随从,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进来?” 宋芊芊即便是笨,但是也还没有笨到这种程度。那小厮眼神一转,小声道:“太子殿下今日回去甚是喜悦,便让我来了。可这件事太子总得安排安排才是,这件事姑娘先自己晓得就行了,太子殿下是这个意思。” 宋芊芊想到当今皇上对她的不喜,不禁打了个激灵,心想这件事是得好好安排才是。 那小厮见宋芊芊明白了,便讨好的笑道:“我家太子也是诸多不容易的,还希望宋姑娘多多体谅一些。” 宋芊芊满口答应了,等到那小厮走了方才仔细的打量起那块玉佩来。玉佩是上好的玉佩,甚至可以说是她见过的成色最好的玉佩。这样的成色除了皇宫,还能去哪里找?宋芊芊满意地笑了笑,看着玉佩透过来的清亮的光芒,好像看见了自己光辉万丈的前途一般。 宋芊芊欢快地将玉佩收好,去找大夫人。大夫人听说太子殿下今天教了宋芊芊骑马,自然也是十分高兴,只是宋芊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大夫人玉佩的事情。 等到时候到了,太子殿下准备好的时候再说吧。宋芊芊在心里安慰自己,笑眯眯地隔着衣服摸了摸装在身上的那块玉佩,凉凉的触感不由得让她心生甜蜜。 第60章 扑朔迷离 宋芊芊小时候的奶妈对宋芊芊一向忠心,此时看着宋芊芊高兴,趁机道:“据说姚小姐此刻还不曾醒来,病情很是危险,不晓得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宋芊芊正在兴头上,闻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去看她做什么?平白的惹了晦气,不吉利。再说她又没醒,看她有什么意义?” 那奶妈闻言不敢再劝,只是笑道:“大小姐一向是个有主意的。” 宋芊芊轻蔑地哼了一声,想到自己马上就会成为太子妃,激动的心情无与伦比,却又没人能够分享,便自顾自地拿着玉佩把玩起来。 宋芊芊在这方面一直很舍得花银子,因而身边的人也没觉得奇怪。只有向晴望了一眼那玉佩,笑道:“小姐这玉佩水头真好,看着便让人喜欢的很。” 宋芊芊回过头看着向晴,眼神颇有不高兴的意思,还有一丝古怪,正当向晴被看得不高兴的时候宋芊芊冷冷地道:“好看是好看,可也不是随便一个人便摸得的。” 向晴一怔,没想到宋芊芊会这样说,连忙赔笑道:“大小姐说的是,奴婢逾矩了。” 宋芊芊不再说话,只是想到向晴和若瑄都是母亲放到自己身边预备着以后做通房丫鬟用的,心中便有些不愉快,冷冷地扫了向晴一眼:“还不退下,站在这儿干什么?” 向晴只当是宋芊芊又心情不好的缘故,连忙退下了。宋芊芊看着向晴和若瑄发育得越来越好的身体和姣好的面容,心中没来由的好像烧着一把火。 宇文鸠此刻却和苏瑾面对面坐在书房里。 小桃红那柔软肌肤的良好触感还在手上盘旋,宇文鸠对面前这个打断了自己的好事的戏子自然多了几分不客气。 “什么事?” “三皇子,您答应我的事情。”苏瑾抬 起头平静地看着宇文鸠,“我帮你探出郝元厚的一个弱点,您在狩猎大典上帮我查当年苏家的事情。” “如今您已经狩猎归来,想必可以告诉我了。” 宇文鸠不禁一怔,方才想起来好像很久之前是有这个约定。可是那又怎样?他早就把这回事忘记了。 宇文鸠眼中便闪出几分不耐烦的意思,但一想到那个该死的郝元厚,几分不耐烦当中也夹杂着几分好奇和期待。 那郝元厚是刑部的一个大夫,谁料想自己竟有把柄落在了他手上。要知道他这几年和母妃二人暗中谋划了不少事情。若是让那郝元厚捅了出去,只怕他再也没命在了。 派人去暗杀了几次都未曾成功,反倒让郝元厚开始怀疑起宇文鸠来。上次上朝郝元厚试探的话让宇文鸠心惊的同时也有一丝恼怒,想着必定要抓住郝元厚的一个把柄才对。 郝元厚那厮倒也爱听戏,而戏子和戏子之间的交流自然信息量要大很多。宇文鸠便抱着一丝希望把这件事交给了苏瑾,没想到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之久,苏瑾最终还是做到了。 “哦?”宇文鸠来了些兴趣,“他有什么把柄竟能落在你的手上?” “在此之前,您能否告诉我,关于苏家的一些事情。”苏瑾定定地看着宇文鸠,声音仿佛清泉一般动人,只是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好听。 “竟然和我讲条件。”宇文鸠也不恼,淡淡地笑了起来,“只是你有和我讲条件的资格吗?” “我并没有和三皇子殿下讲条件。”苏瑾说得不紧不慢,只是话语当中充满坚定的意味,“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究竟是谁下手害了苏家满门?” 这件事,狩猎大会上他还真给忘记了。只是宇文鸠对当年之事怎么可能一点了 解也没有,半是敷衍半是认真地道:“这件事我已经有了眉目,还在查。等我和母妃确认了,自然会告诉你。” 苏瑾看着宇文鸠的清澈眼神当中难免蒙上一层失望,宇文鸠竟有些不忍心和他对视,只好将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难道我你还不相信么?” 苏瑾长叹一声,声音当中满是迷惘惆怅,半晌慢慢地道:“郝元厚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不为人知,他爱男风,是个断袖。” 这句话就像晴天一个炸雷一样打响,宇文鸠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你说什么,他、他竟然是个断袖?” “千真万确。”苏瑾不知为何却是满脸疲累,淡淡道:“他家中养了一个正妻五个姨太,其实全部都是为了掩人耳目,爱听戏也只是为了那些长相不错的戏子罢了。” 好男风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况且宇文王朝相对来说也算是开放的,有些富商府中也会养着几个男宠,大家都不以为意。但今上是个讨厌断袖之风的人,极其的讨厌,以至于朝中从来没有断袖的传闻出现过。 可以说,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郝元厚的官就再也做不得了。 “没想到平日里一脸严肃的刑部大夫竟然是个断袖,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当真讽刺至极,好笑之极!”宇文鸠仰天长笑,随即又问道:“他好男风这件事必定极其隐秘,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苏瑾看着宇文鸠,神色疲累而清冷:“难道你猜不到么?” 宇文鸠怔住,“难道你和他?” 随即宇文鸠心中大怒,那怒意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一脚自己面前坐着的苏瑾踢飞,大怒道:“好,很好,苏瑾,你真让我恶心!” 宇文鸠武功 虽算不上一流,但也并不差,这一脚便一下子将苏瑾踹得心窝隐隐作痛,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您有这样忠心耿耿的属下,应该开心才对。”苏瑾不无讽刺地低声说道,一丝鲜艳的红色自唇边蔓延开来,显得整张脸既艳丽,又是那样的触目惊心,如同盛开的彼岸花一般美得凄凉而又惊心动魄。 如果是别人这样做了,宇文鸠定然会再大笑三声,夸对方忠心。可是不知怎的,一想到是苏瑾被那一脸严肃的牛鬼蛇神压着做那些肮脏的事情,他内心便觉得格外受不了。 苏瑾冷淡地看着宇文鸠发疯一般地将屋子里的东西全部砸光,方才强撑着站起来。却不走开,而是纤长的手指伸向了自己的衣服。 随着衣服慢慢被解开,浑身亲吻的痕迹完全地显露了出来。宇文鸠此时已经两眼赤红,看到这些吻痕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狠狠地将苏瑾拎起,扔进了他经常泡着的一泓温泉里。 苏瑾被宇文鸠紧紧地按在水里,黑发在水中如同一幅上好的水墨画一般散开,温泉上方时而“咕咚咕咚”地冒出几个气泡。这本来该是一幅极美的画面,却被宇文鸠破坏得淋漓尽致。 宇文鸠双眼赤红地将苏瑾按在水里,“真是肮脏至极,为什么不死了算了!今日就将你淹死在这温泉里,也免得将来死的时候太肮脏,小爷恶心到不给你收尸!” 苏瑾像是听见了宇文鸠的话,又像是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竟然在水底露出一丝朦胧的笑意。他并不反抗,像是在静静地享受这一切一般,神情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纯净。 温泉上方已经没有气泡了。 水面平静下来,湿润的空气升腾着,氤氲着,温泉里平静的有些不 可思议。只有那黑发男子平静地躺在水里,像是睡着了一般。 宇文鸠终于回过神来,按着苏瑾的头的手也已经慢慢地松开了。 苏瑾是个何等骄傲的人,除非是疯了才会这样做。还是说,他已经疯了,他一心求死,才会故意激怒自己。 看着静静地躺在水中没了呼吸的男子,宇文鸠不知怎的竟有几分心痛,像是被谁夺去了自己所爱的人一般。这个认知倒是让他自己下了一跳,随即看向水中漂浮着的男人,最终哑声道:“来人!” 那么多苦难都没能把你杀死,那么你也不能死在我这里。 …… 姚青青醒了。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事情,不管是姚家还是宋家都大大的松了口气。尽管皇上已经似乎是心血来潮一般地替宋初洗清楚了嫌疑,但姚青青一天不醒,姚家就一日对宋家抱有很深的敌意和恨意。 姚青青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茶盏水之后,姚青青终于想起来问一下自己的处境:“娘,我这是怎么了?” 姚夫人对着宋初便是一番血泪控诉,哭得姚青青头都大了。姚青青偏着头想了一想,疑惑道:“可我不记得是宋初对我下的手。” 姚夫人的愤怒更加无处发泄,看着女儿瘦了好大一圈,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摇头叹息道:“就算是这样,宋初要是不和你赛马,你也不会变成这样,她总归是有责任的。” 姚青青本来想说好像是自己拉着她去赛马的,但想到自己亲娘的脾气,还是紧紧地闭上了嘴。 姚青青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翠竹问道:“小姐,要不要去看望一下姚小姐?” “不用。”宋初把手中绣活放下,语气淡淡的:“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去看她?” 第61章 为时晚矣 翠竹深以为然,欢快地笑道:“小姐,您有时候就是太心软了。” 宋芊芊却已经坐不住了。要知道姚青青一向不喜欢庶出的小姐们,更何况是自己深恶痛绝的宋初。她去和姚青青提个醒,让姚青青认定了这件事是宋初做的,宋初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想着,宋芊芊便笑着吩咐若瑄:“去将库里一些大补的东西给我挑几样上好的,我要去看望姚小姐。” 若瑄答应一声便去了,宋芊芊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奶娘轻微地摇了摇头。芊芊这个孩子,就是性子太急了些,只是大夫人平日娇惯的紧,她也不太好劝。 宋芊芊来到姚青青屋里的时候姚青青正在就着姚夫人的手喝粥。看着宋芊芊进来不冷不热地打了声招呼,便将宋芊芊晾在了那里。 宋芊芊微微有些尴尬,但还是让向晴将自己准备的东西拿出来给姚青青。姚青青淡淡的说了句多谢,只是鄙夷的脸色却怎么遮都遮不住,苍白的小脸上连一丝笑意也没有。 宋芊芊看着姚青青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自己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但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不太介意姚青青的态度,而是微笑着道:“青青,我听说你最近大好了,便来看看你,还拿了些府里最好的伤药。” 姚青青“嗯”了一声,并不说话。就连一向交横跋扈,看不起宋家的姚夫人都微微觉得有些尴尬起来,附和着宋芊芊聊了几句。 眼见姚夫人亲手端着粥碗离开,宋芊芊脸上方才带上了几分尴尬的意思,有些恼怒地看向一脸漠然的姚青青:“我说你是怎么回事?我大老远跑来看你,你竟然还给我摆脸色!” 姚青青看宋芊芊一眼,想到自己的伤正是因为和 宋芊芊赌气才来的,还不知道脸上的伤疤能不能好,这样一想便更加生气。 宋芊芊不笨,自然知道姚青青为什么生气,连声安慰道:“我知道那天是我不对,不应该不和你骑马。但是我是不会骑马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我可没有让你和宋初去赛马,你怎么能把这事儿算我头上呢?” “我和我娘听说你受了伤,都很惊讶,连忙就去看你了。”宋芊芊一边可怜兮兮地说话一边看着姚青青的神色,果然姚青青神色便有些松动起来,连忙再加上一句,“当时姚夫人实在是生气,骂宋初的时候顺便把我和我娘都骂了一顿,我这几日不敢来看你也就是这个缘故了。” 若瑄一向眼皮活络,此时连忙符合道:“正是,我家小姐这几日可谓是茶不思饭不想,时常和我们说起来您的好处,有时候还会偷偷的哭……我们小姐还手抄了一卷经书在佛祖前面供奉着,只想着您什么时候能好了呢!” 姚青青此时尽管再生气也不能拉下颜面来,只好淡淡的道:“芊芊你有心了。” 宋芊芊便笑了起来,容颜之间艳光四射:“你只要不生我的气就好。对了,我还知道一个比较厉害的大夫,据说是专门治疗伤疤的,我回去了便让他来瞧一瞧。” 哪个女子不重视自己的容颜,姚青青闻言咬了咬嘴唇,“那,那就麻烦你了。” 女人之间的友情就是这样奇怪而又脆弱,两人很快就说笑起来。只是姚青青想着自己容颜的事情,终究没办法开心起来,宋芊芊看着自己的目的差不多到了,便引诱道:“你此番成了这样子,若是治不好的话定然不好嫁人了。” “谁说的,我娘说了到时候招个女婿入赘 ,比嫁出去还自在呢。再说了,我家就我一个,家业到时候自然继承给我。”姚青青回答得很快,只是在眼睛深处仍然有着浓浓的恐惧和不甘。 “原来你想的倒挺开。”宋芊芊笑道,“只是宋初毕竟是你变成了这样的罪魁祸首,难道你就不生气么?那样低贱的人,就应该好好惩罚一下才是!” 姚青青一向是个直爽的性格,想不到宋芊芊话语里面的弯弯绕绕,直接地回道:“这件事不是宋初做的,我没理由去找宋初的麻烦。” “啊!”宋芊芊像是听见了什么惊天的大秘密,“那是谁做的?你为什么不报官?” 姚青青摇摇头,将皇上插手这件事简洁地说了一遍。随后咬牙切齿道:“皇上已经答应了替我们姚家报仇,自然能够将凶手找出来的。” 那贱人居然能够得到皇上的庇佑!宋芊芊心中又惊又怒,浓浓的嫉妒向着她铺天盖地地飞来,不禁尖锐地张嘴打断了姚青青的话。 “青青,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不是最讨厌的就是低贱的庶女以下犯上吗?宋初一向鬼主意多,这件事情肯定有她的参与。现在只要你说一句话,证明宋初真的害过你,那么她在京城哪里还能翻身?那个小贱人,定要让她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宋芊芊咬牙切齿地说道。 姚青青愕然,随即明了了宋芊芊的意思,脸上不禁再次蒙上一层寒霜。怪不得一向高傲的不得了的宋芊芊今天竟然这样反常,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我什么时候说最讨厌庶女了?”姚青青有些厌恶地看着宋芊芊,“这话难道不是你说的?我讨厌宋初是因为你讨厌宋初,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再说了,尽管我不喜欢宋初,可 宋初她的确没做这件事,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冤枉她?” “姚青青,你真让我失望,原来你就是个这样的胆小鬼!”宋芊芊心中恼火,不禁对姚青青采用激将法。 “随便你了,说我胆小鬼也罢,死过一次我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是个胆小鬼。再说了,皇上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就是要袒护宋初。我就算再讨厌宋初,可我更害怕皇上。宋芊芊,我警告你一句,有些手段还是在自家用用,也就算了。自家宅门里面的恩怨,怎么能搬到别人家里来呢?” 姚青青毫不留情地讽刺了宋芊芊几句。宋芊芊的脸色变得十分精彩,最终只是愤愤地道:“你不肯这样做,就算了,反正伤在你身上,又不在我身上,我何苦要替你懆这样多的闲心?不如好好想想我的女红呢。” 宋芊芊炫耀似的拿出一块玉佩,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儿,昂起下巴道:“看着吧,这块玉佩就是我将来前途的最好的证明!” 姚青青瞟了那玉佩一眼,只觉得那玉佩很有一些眼熟,但又懒得开口说话,摆摆手道:“送客,送客。” 姚青青,你一定会后悔的!到时候为时晚矣,看我怎么收拾你! 宋芊芊心中得意地想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姚家。 宋芊芊没少炫耀这个玉佩。只是碍于当初小厮的话语,宋芊芊始终没有提到过那是太子殿下的玉佩,只是走到哪里都能看得到宋芊芊在把玩那个颇为通透的玉佩,这件事情未免耐人寻味。 这日宋芊芊又在把玩这玉佩,大夫人皱了眉道:“我怎的不记得你有一块这样的玉?倒是好玉,从哪里得来的?” “马上你就知道了。”宋芊芊爱不释手地拿着那块玉,仿佛那玉就是 全世界最美味的食物一般闻了又闻,笑得十分诡秘。 大夫人一怔,倒也没再说什么。宋芊芊好不得意地将上次在阿芙公主面前算计宋初的事情向着大夫人说了一通,大夫人不禁皱眉道:“我说了很多次了,这件事你莫要再插手了。莫非你不听娘的话不成?” “怎么可能,芊芊一向很乖的。”宋芊芊娇滴滴地笑着,脸上带着几分嫡女所特有的任性。大夫人笑着拍拍宋芊芊,“最近得想个办法让你再见见太子殿下才好。” 当天晚上大夫人便和宋进贤说了这件事。宋进贤闻言颇有些不以为然,“太子带她骑马固然是好的,只是皇上目前态度不是十分明确,芊芊还是不要过于显眼的好。” “不是我说难听话,今上身体已经那样子了,还能撑多久?”大夫人神色间带着几分算计,“至少现在太子的位置还是稳稳当当的,想来登上皇位的可能性也不会太小。再说了,你在皇上的儿子里面挑来挑去,难道皇上就一点没察觉?这个时候还要举棋不定,说不定到时候太子登基之后对我们芊芊不喜欢。” 宋进贤一时间倒是有些难以抉择,半晌沉吟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过两天宫里要来进贡的,我看那时候让芊芊去倒也可行。” 大夫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满意点头,两人便又说起别的事情来。 宋芊芊摩挲着那块玉佩,看着刚好遇上的宋初浅笑:“说起来也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妹妹了,妹妹当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宋初沉默不语,看着宋芊芊将那块沉甸甸的玉佩收了起来。那块玉佩她前世见过很多次,很多很多次,可她并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宋芊芊。 相反,她会推波助澜。 第62章 必有古怪 “那样子的玉佩,皇上赏给我的最少有三块。”宋初一反常态,嘲讽地看着宋芊芊收起的那块玉佩,“有什么好得意的?真不懂你们这样的嫡出小姐,没见过好东西的!” “你——”宋芊芊竖起柳眉瞪大眼睛,心里张牙舞爪恨不得将宋初吃掉。“皇上赏的又能有什么好的,我这可是……” 宋芊芊说到一半儿不自觉地闭上了嘴巴,却没注意到宋初一闪而过的沉思的神色。 宋芊芊冷冷地看了宋初一眼,心想到时候可有你后悔的。这块玉佩和皇上赏给你的性质又岂能一样?到时候我就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 狩猎节过后的重头戏,应当就是西潘国的进贡了。西潘是仅次于宇文王朝之外的第二大强国,国强民富,只是三十年前两国之间的一场大战彻底将两个国家分出了一个胜负。曾经参与过那场战争的人活下来的已经不多了,即便是有活下来的也对那场战争讳莫如深,即便是提起那场战争都会变色。 最终自然是宇文王朝胜利了,西潘国需要每年向宇文王朝缴纳许多金子。这场战争也使得西潘国喘了这样多年才勉强能够和当年的全盛时期的一半相比,由此也能够看得出这场战争的惨烈程度。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更为奇妙的是,西潘国在接下来的三十年之内整个王室生了很多很多的小皇子,但却只有一个女儿,那便是阿芙。这样一来宇文王朝似乎看起来只需要娶了阿芙,西潘国便从此以后就不再是威胁。宇文浩南当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只要阿芙看上的人,他将会不遗余力地满足她。 这次西潘进贡来的使者仍然是穆里奇大人。西潘使者和阿芙早在数 日之前便已经到了,参加了狩猎之后便直接进贡。西潘国不愧为除了宇文王朝之后的第一大国,光是进贡的贡品就数不胜数。 宇文浩南坐在龙椅上,脸上没有太喜悦的表情。这样的进贡自从三十年之前就已经开始每年一次,他也实在没有什么表情可言,早就已经习惯了。 坐在下面的年轻贵族们倒是热闹得很。尤其是第一次看到西潘国进贡的小姐们,更是惊讶地大张了嘴,明白了宇文王朝为什么国库里有这样多的奇珍异宝。 宋芊芊也是一样,眼睛不断地向着使臣的方向瞟着。如果太子娶了她,那么这些宝物以后是不是就都是她的了呢?或许,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 太子看着使臣,骄傲地代表宇文浩南说了几句。这算是他作为太子之后第一次和外国使臣以国家的名义交涉,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宇文王朝高贵的血液在他身体当中流动,使得他即便是有些紧张,看起来仍旧贵不可言。 宋芊芊痴痴地看着太子,想着日后没有多久就能够入主东宫,不由得心情荡漾。只是这样美丽的心情却没有人能够欣赏,以前唯一能够欣赏的姚青青今日显然还是在生宋芊芊的气,额头上垂着的一块洁白的面纱挡住了脸上的那道疤痕,整个人显得很沉默。 姚青青受伤的事情只有比较少的人知道,因此大多人也只是好奇地看看姚青青的面纱罢了。只是过来过往的人对姚青青皆是报以好奇的一瞥,即便是这样也让姚青青心中很不舒服,脸色苍白。 她大将军的女儿何时这样狼狈过? 宋芊芊身边有不少讨好她的女眷围着,因此看起来越发骄傲不可一世,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样。 只是姚青青如何不知道宋芊芊的真实想法?宋芊芊想做的事凤凰,可惜自己却是一只骄傲的孔雀。 孔雀和凤凰,终究不太一样吧。 宇文乾坐在离宇文浩南不远的地方,眼神当中有些少见的漠然。只有极其了解宇文乾的人才知道,宇文乾的确有资格漠然,也有理由漠然。他眼神似是不经意般瞥过原处的宋初,随后眼神放在西潘国的使臣身上,陷入了沉思。 宋芊芊正在一边和女眷们高傲地说话,一边看着外国使臣进贡,却突然发现使臣身边一直站着没说话的阿芙似乎在看着自己。 距离太远,宋芊芊没办法判断这目光当中包含的是善意还是恶意,但是作为曾经“帮助”过阿芙公主的人,宋芊芊下意识地将这目光变成了善意。 宋芊芊为了展示自己的大国风度,坐得端庄地朝着阿芙公主笑了笑。 阿芙公主眼神当中露出一抹冷然,颇有些厌恶地将头转到了一边。 进贡这件事在宇文王朝向来都是平平安安,不曾出过事故。那样长长的礼单花费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全部念完,而高高在上的宇文浩南却也只是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心,浅声道:“辛苦使臣了。备酒,我要和使臣喝两杯。” 酒很快便拿来了,宇文浩南举起酒杯笑着看向使臣:“穆里奇大人,请!” “陛下请。”能够成为使臣自然有其过人之处,穆里奇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得让很多外放的臣子们心生惭愧。烈酒在两人喉中流连一番,随后迅速被咽了下去,宇文浩南有些苍白的脸上顿时涌现出一丝红晕。 皇后坐着纹丝不动,甚至并没有看宇文浩南,慢慢地道:“皇上,喝酒过多对您的病没什么好处。” 宇文 浩南冷笑一声,以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得到的声音说:“难道这不是你所希望的?” 皇后见劝不动宇文浩南,不再言语。使臣看着两人窃窃私语,不由得有些尴尬,喝完酒抹了抹嘴只等着宇文浩南说话。 宇文浩南含笑看他一眼,“远道而来,辛苦了。周通,告诉大家可以开始用餐了。” 周通微微点头,示意小太监们去转告,脸上有如木刻的皱纹间隐藏着一丝隐隐的担忧。他做了多年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直觉总是很准的,便又叫了人来,仔细吩咐道:“仔细看着御膳房,莫要出了什么事,否则你我砍头也赔不起,懂了么?” 太子走过宋芊芊身边的时候发现她正看着他,神色颇惹人怜爱,遂笑道:“这几日有没有按我说的再多练练马术?” 宋芊芊神色更为羞涩,但在周围女眷惊讶的眼神当中又有隐隐的得意,遂站起来有些羞涩地道:“回太子的话,只练了一回。” 宋芊芊站起来,是有原因的。那玉佩她今日就挂在身上,自然要让太子亲眼看见才是,也借此能够表达她的心意。 可惜太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笑道:“还是懒了一些。不过你们女孩子恐怕不喜欢这个,也算正常。改日我再来府上拜见宋相,一起喝茶聊天。” 宋芊芊有些急切,心想难道没有看到身上随身带着的玉佩不成?于是身姿更加像柳条一样摇曳起来,将那玉佩随着宋芊芊身上带着的另一枚玉石碰撞得响了起来。 众人都朝着宋芊芊身上的玉佩看去,太子也不例外。 宋初坐在不远处,神情有些古怪,又有一些想笑。莫非她以为那玉佩是太子殿下的不成?是谁给她的自信,竟然能够将那 块玉佩认定为是太子的? 这样弱柳扶风的身姿,真是我见犹怜。宋初有些嘲讽地看着宋芊芊,不过这次宋芊芊注定打错算盘了,以她的性情不可能会去和那个人成婚,其实……如果和上一世一样的话,和那个人成婚未必就不是个好想法。 太子的眼睛落在那块玉佩上。 “真是一块好玉。我就说了宋大人收藏那么多书画,怎么可能没块好玉?改天定要和宋大人好好交流一番。”太子像是震惊于宋芊芊竟然敢在自己面前炫耀玉佩的举动,怔了一怔方才说道。 什么? 难道不应该说些暗示的话么,还是太子根本没懂自己的意思?宋芊芊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解释道:“太子可能忘记了,这块玉佩还是您之前赠我的。” 众人便有些明了,宋芊芊这是在和太子示爱呢。这种事情在宇文王朝屡见不鲜,只是一向以大家闺秀出名的宋芊芊竟然也在众人面前干这个? 太子的神情很惊讶,非常惊讶。 他身为一国储君,自然知道玉佩送人代表着什么,怎会随意送人?尽管他的确对宋芊芊有一些好感,但并不代表他就会随意许人太子妃的位置。 再者,母妃已经给他选好了太子妃。 太子想到这里眼神便有些冷淡起来,话语自然也有些淡淡的:“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并不记得曾经送过别人玉佩之物。这样成色上好的玉佩,我一定会有印象的。或许是别人送你的,也未可知。” 宋芊芊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愕地看着他。 周围响起了或多或少的吸凉气的声音,难道宇文王朝的第一美女宋芊芊就这样被拒绝了不成?众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神情或是讽刺或是同情或是嘲笑。 第63章 如何是好 太子看了一眼周边女眷,微微有些不悦,挥了挥手示意周边女眷可以离开了。众人恭敬地离开,只是心中却还在不停地八卦着。 “原来宋家大小姐喜欢太子这件事是真的……” “谁说不是,可怜了宋家姑娘的一片真心……” 众人的议论声自不远的地方传来。宇文王朝虽然管理严格,但是一向在言论方面比较自由,因此尽管周围的人说得太子十分恼火,太子却也无可奈何。 宋芊芊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泪在眼眶里摇摇欲坠,楚楚可怜地看着太子:“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只是这玉佩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太子殿下送的……” “你一定是记错了。”太子神情漠然地说,“我自记事以来,便没有送过别人玉佩。或者说你被别人利用了也未可知,但遇事还是擦亮眼睛的好。” 太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夫人只看见宋芊芊和太子说话,因有太多女眷围着,倒也不清楚二人在说什么。后来看到宋芊芊满脸是泪,太子脸色铁青地离开了,不由得大吃一惊。 宋芊芊无助地站在那里,像是一朵娇弱不堪的破败的花朵,手中还拿着那块玉佩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似乎注意到了宋芊芊这边的动静,绝美的脸庞面无表情地朝着宋芊芊站的地方看过来。 刚刚赶来的大夫人心中悚然一惊,随即面色不善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又给我闯了什么祸事?” 宋芊芊只是委委屈屈地抽泣,不敢说话。她本以为那块玉佩是太子送的,谁知太子今天竟然一口否认了这一切,怎能不让她伤心?难道是太子反悔了,所以不愿意承认么? 大夫人显然不知道宋芊芊竟然有这样愚蠢的想法,严厉地看着宋芊芊道:“你可知 今天是多大的场合,多少贵人都在这里,还不赶快坐下,莫要再丢人了!” 宋芊芊含着眼泪看了大夫人一眼,终是坐下了。 王太傅家此刻也陷入了混乱。 众人都晓得王太傅家里有个才子,自小含着一块玉石出生的,王太傅更是对其抱有厚望。那王之谦显然也没辜负王太傅的厚望,读书格外用功,四书五经没有不精通的,来年就准备拿个状元郎了。只是这孩子自小就被称为“天赋异禀”“卓尔不凡”“老天厚爱”等等诸多称谓,难免性格骄傲了一些。 此时王之谦正臭着脸坐在王太傅的书房里,听着王太傅的唠叨。 “那可是你出生便带着的玉,就连曾经的国师大人都曾经夸奖过的……怎么就这么丢了呢?你这小子太不小心,实在可恨!若要我知道是谁拿了那块玉,我定要将其禀告给皇上,请皇上定夺!” “皇上怎么会管这档子破事?爹你就别操心了。”王之谦显得很不耐烦,“我王家又不是穷得就剩下了这一块玉,再说了只要是我的,丢了就肯定能找回来,是不是?您有这时间,不如好好看看上次收集的书画吧。” 王太傅被王之谦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又有一些隐隐的骄傲感,感叹孙子长大了些:“我不管你,你能把玉佩找回来?那可是关乎你前途的事情,爹不得不慎重啊!” 王之谦却满脸的不在乎神色,“若真有本事,又和那块玉佩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您整天坐在这儿担心,不是也没见您把玉佩找回来了么?” “你!”王太傅显然被王之谦气得不轻,半晌才摆摆手说道:“哎,你不懂,你不懂。先生昨晚还在找你,你去找先生读书吧。” 王之谦恭敬地道了句“是”, 便退下了。 王太傅坐在书房里,仰头闻着书香味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叹道:“有个这样聪明的儿子,也不知是幸也不幸?” …… 回府之后,大夫人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夫人和宋进贤都被气得不轻,大夫人眼见宋芊芊的好前途被毁,几乎浑身都气得发起抖来:“你,你,你这个不肖子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玉佩就敢带在身上,是要把我气死啊!” 宋进贤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本来带宋芊芊进宫是为了让宋芊芊能够和太子见面,谁知道竟然会搞成了这个样子?看着宋芊芊扑在地上楚楚可怜的哭着,宋进贤再也不能忍受心中的怒火,一脚踢了过去。 “滚,滚,滚!”宋进贤暴怒地喝道,“你们都给我滚,一群没长脑子的东西,整日除了比吃比穿还懂得什么?没用的东西,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娶了你,还生了这样一个废物!” 大夫人闻言更为恼怒,不管不顾地对着宋进贤吵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凭什么让我滚!不想想宋家的家业是怎么挣起来的,若不是我一分一厘的银子都要节省,我恐怕你坐不到堂堂宰相的位置!我和芊芊再不济,却也是你的正妻嫡女,也是你教育出来的!怎么,看着芊芊不能嫁给太子了,没有前途了,就想抛下我们两个?告诉你,没门!我和芊芊从没花过你宋家的钱,没吃过你宋家的粮,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你,你,很好!”宋进贤气得几乎要笑了起来,“我说芊芊为什么成了如今这样的性格,全是因为你!泼妇,完全是泼妇!” “当啷!” 大夫人再也按捺不住,摔了手中的茶盏厉声道:“我是泼妇?好,我今天还就要给你泼妇出 个样子来了!这些年我辛辛苦苦,为了宋家可谓是殚精竭虑,但我获得了什么?老夫人从来不喜欢我,你更是被两个姨娘迷得五迷三道,没有正经事根本就不会踏进我的房门!我做错了什么,又有什么对不起宋家的!” “哎呀老爷夫人,这是怎么回事,还吵起来了!”大夫人正向着宋进贤像泼妇一样吵的时候却看见二姨娘带着三姨娘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善解人意的笑意,一时间便把气儿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二姨娘看着大夫人暴怒的样子,不禁心中暗爽。她和三姨娘本来也只是听墙角而已,谁知宋芊芊做了个蠢事竟然也能够扯到她们两个的头上,怎么能让人不生气?既然大夫人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们两个说什么也得出来溜达溜达,让大夫人“高兴高兴”才是。 四姨娘看着大夫人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实在没忍住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宋进贤脸色十分难看,喝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二姨娘委屈道:“妾身这不是担心老爷吗?想着老爷莫要气坏了才好,一时忍不住便进来看看。” 三姨娘一向性子直爽,此时说的更直接:“我路过的时候好像听到大夫人提到了我,好奇就进来了。” 大夫人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终勉强恢复了些正常神色,笑道:“也没什么大事。都不用在这站着了,该回去的赶紧回去吧。” 谁晓得二姨娘竟然像是没听到大夫人的话一般,依旧软绵绵的看着宋进贤,担忧地问道:“老爷,我看您神色不是太好,您没事吧?需不需要妾给您端碗莲子汤清清火?” 宋进贤即便火气再大,也不能伸手便打笑脸人,只好将木着脸 道:“不用,你们都退下吧。” 二姨娘和三姨娘这才齐齐答应了一句“是”,看也不看大夫人便退下了。更可恨的是二姨娘走之前还专门看了一眼跪在角落里的宋芊芊,轻飘飘的道:“呦,大小姐,您怎么在这里?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错,赶紧给老爷赔个不是就算了!老爷平时那般疼您,怎么您到关键时刻却总是想不通呢!” 说罢也不去看宋芊芊灰暗到了极点的脸色,施施然离去了。 大夫人气得要吐血,突然看见宋芊芊竟然还拿着那块玉佩,不由得怒道:“还不赶紧将那玉佩扔了,拿着作甚!也不知是谁给你下了这样一个套,你竟心甘情愿的往里钻!若是哪怕听我一句话,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般田地,说到底也是你不争气,真让我生气又心寒!” 宋芊芊哭道:“那小厮带着的正是太子殿下的侍卫独有的牌子,再说那玉质恐怕只有皇宫里才能有的了,我怎么想得到竟然是骗我的?” 宋进贤沉重地叹息一声,看向宋芊芊的眼神当中充满了浓浓的失望。 他本想让宋芊芊和太子结亲。这样一来自己的宰相位置便又稳了几分,谁能想得到宋芊芊竟会做出来这样一件蠢事?他的前途本就系在宋芊芊身上一半,为了给宋芊芊在京城造势更是从小到大没少花费他的心血,可谁知到头来竟然是一场空。 “你回去吧,我累了。”宋进贤失望地朝着宋芊芊摆摆手,“今日之事好好反省,以后没我的命令就不要出门了,也省的再给我们宋家丢人。” 这就是要禁了她的足了?宋芊芊有些惊恐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娘,父亲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大夫人面色灰白,不发一言,怔怔地闭上了嘴巴。 第64章 便是在下 正在此时,门房却匆匆来报:“王太傅家的大公子求见。” 大夫人不由得和宋进贤对视一眼,宋进贤沉下脸呵斥道:“蠢货!没看见我和夫人有事要忙吗?让他回去,下次再见!” 那门房诺诺的看了一眼大夫人和宋进贤,便回去回话了。 王之谦此时正站在宋府门口等着宋进贤的接见,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宋相竟然拒绝见自己,不由得皱了皱眉,上前道:“麻烦你再通禀一声。宋相和我家是世交,怎么可能不见的?莫非是你听错了不成?” 门房从王之谦的衣服上猜到王之谦非富即贵。便恭恭敬敬地道:“不瞒您说,这会儿我家是真有些不大方便,具体缘由我也不好说,不如您改日再来吧。” 他当然想改天再来,只是他爹都快魔怔了。王之谦在心中腹诽,前几天他随身带着的那玉不知怎的便没了,本以为是哪里来的小偷拿走了,家中上上下下都心痛了一段时间。要知道那玉的含义非比寻常,正是他含玉出生的那块。况且他爹曾经和外人夸口过,哪家小姐拿到这块玉便是他王家的媳妇。 两个时辰之前有人告诉他,好像在宋府见到了他的那块玉。此事非比寻常,况且又事关他的终身大事,他便秘密地瞒下了这件事私自前来,若那拿着自己玉佩的是个大家小姐也便罢了,万一是个不知从哪儿来的丫鬟呢?难道自己也要娶了不成? 于是王之谦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道:“还是麻烦小哥再给我通传一声。我此番来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希望宋相务必能够见我一面。” 那门房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老爷都说了不见,不见,这男子看起来颇为体面,怎的如此死心眼?也或许真 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罢。于是拱拱手,笑道:“这有什么可麻烦的?我替公子通传便是。”急急的便去了。 宋进贤闻听又是王之谦,不由得大为光火:“都说了不见,你怎的便恁的死心眼?我看你这门房也不用当了,回去种地吧!” 那门房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闻听老爷要将他撵出去,不由得便急了:“老、老爷,实在是门口那公子执意要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小的只好前来通传……” 宋进贤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和王太傅井水不犯河水,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告诉门口那小子,有重要的事情让他爹亲自来,我和一个毛头小子又有什么好说的!” 那门房得了命令,转回去又和王之谦说清楚。眼见王之谦的脸色越来越黑,门房小心翼翼地道:“我说公子,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如您先回去,改天再来?我看今天老爷心情似乎不大好。” 王之谦自小就被众人捧得极高,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待遇?他忍着怒气一把将门房推开,怒道:“这次不需要你通传了,我是一定要进去的。谁敢拦我,就是和我王太傅家过不去!” 那门房不禁惊呆了,他做了宋家十几年的看门的,来的人无一不是恭恭敬敬,眼前这个小子竟然敢硬闯!正要将王之谦拦下,心念一转又想到:“这公子竟然敢硬闯,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再者他是王太傅家的宝贝儿子,难道我还能和他干一架不成?干脆我只做拦不住的样子,让他进去跟老爷理论去。” 这样一想,门房只是虚虚的拦了一下,便让王之谦顺利地进去了。 宋芊芊拿着那块玉佩,站在树下嘤嘤地哭泣。谁料想太子竟然会这样绝情? 一点点念想都不肯留给她,就算这玉佩不是太子的,可也不用在众人之中这样说自己吧! 大夫人让她赶紧将玉佩扔掉。玉佩扔掉了怎么能找到是谁害的自己?宋芊芊不肯,大夫人恼怒道:“你给我滚出去,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进来!” 无人敢上前劝说,宋府娇滴滴的大小姐就这样站在树下哭泣,真是我见犹怜。 王之谦一路在心中暗骂宋进贤,一边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宋府虽然不大,道路却不少,弯弯绕绕他便走迷了路。只是却又不好向人问路,王之谦便一边观察周围一边慢慢往前走。 “大夫人发了好大的火气,这会儿还是先不要去了……” “可这布料是前几天大夫人还在催着的,万一大夫人又想起来了怎么办?”一个手捧布料的丫鬟担忧地问。 “你傻呀!现在去明摆着就是要挨骂的,说不定还会罚钱。大夫人在气头上,怎么会想的起来这布料?你便明天再去罢。”另外一个老成些的丫鬟便劝道。 王之谦怔了怔,看向两人说话的方位。既然大夫人在那里,想必宋进贤也必然在的,于是便朝着那个方向昂首挺胸地走去了。 “那公子是谁?” “没见过,许是老爷的同僚吧。” “那他怎么朝着大夫人那走过去了?” “莫要多管闲事。” 王之谦走过一段幽径,仍未看见宋进贤的住处,不由得摇了摇头。正犹疑间却有一个小丫鬟冒了出来,红扑扑的脸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可是来找玉佩的么?” 王之谦意外之余不由得点点头。 “一直往前走,你就能看到了。”那丫鬟面无表情地指指前面的方向,“不要太感谢我们小姐了,另外你没有见过我,记住了吗 ?” 面无表情的丫鬟突然瞪大眼睛看着他,王之谦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告诉自己玉佩在这里的人竟是宋府里的小姐。 “我明白的。”王之谦笑笑说道,他虽然在府中读书的事情居多,但是这些府里的弯弯绕绕也是懂得一些的。 又往前走了一段,嘤嘤的哭声传来。王之谦一怔,本想避开,但那哭声似乎格外幽怨,再者少年人哪里有不好奇的,犹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那女子穿洒金长裙,皮肤分外白皙,纤长的玉手当中正拿着一块透亮的玉佩,神情幽怨,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泪花,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一时间王之谦竟然看呆了。 那女子手中拿着的,可是他的玉佩! 王之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谢过王太傅的“金口玉言。”看来应该就是眼前的女子拿了自己的玉佩,也就是说若是宋家同意的话,自己就能和对方结亲了。 王之谦不由得上前一步,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扑通扑通地响着。他不由得自嘲地一笑,在书院被夫子教训的时候他没有这样紧张过,舌战群儒的时候没有这样紧张过,就连拜见皇上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 王之谦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上前道:“姑娘,不知你可听说过王之谦此人?” 宋芊芊正在恶毒地诅咒这块玉佩的主人不得好死的时候却听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在自己身边说话,不由得大吃一惊,转过身来。 看着宋芊芊惊愕的神情,王之谦觉得自己的虚荣心第一次被飞快地填满,有些骄傲又有些自卑地自我介绍道:“便是在下,王之谦。” 宋芊芊有些僵硬地回过头看着王之谦。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王之谦急切地问,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这才想起忘了介绍自己来的目的,“姑娘手中的那块玉,正是在下的。” “什么?”宋芊芊僵硬地从口中挤出两个字,看着眼前像个傻子一样的陌生男子。 “我说,姑娘手中的那块玉,正是在下所丢失的那一块。”王之谦不厌其烦地说,谁想面前的姑娘却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一把将那块玉塞进他的怀里:“还给你,还给你!” “……” 王之谦略微有些无语,行了个礼正要再次说话,却看见宋芊芊满眼含泪地看着他:“原来是你害我,原来是你害我!你等着,我定要让你悔不当初!” 王之谦抱着那块玉愣在那里,看着宋芊芊飞快的跑远。 “其实……这块玉送你也不错。”这句话随风刮散,只剩下王之谦头顶的树叶在哗啦哗啦地响着。 宋芊芊跑进屋子一把抱住大夫人,咬牙切齿语无伦次地道:“娘,那王之谦,就是王之谦,王之谦害我!是他的玉,为什么会是他的!” 大夫人闻言紧皱着的眉不禁皱得更紧,“王之谦在哪里,你是怎么知道的?” 顺着宋芊芊的手指看去,王之谦还在树下站着傻笑。 大夫人不禁恼怒地站起来,“王太傅想媳妇想疯了不成,这主意竟然打到我们头上了!我们芊芊辛苦养了这么多年,难不成便是给你们糟蹋的么!” 转过头命令向晴,“去把今日婆子们吃剩下的饭全都给我浇他身上去,让他滚回他的太傅府里,永远也不要肖想这件事!” 向晴瞪大了眼睛看着大夫人,像是听不懂大夫人在说些什么。 “听不见我说的话么?还不快去!”大夫人阴狠的目光使得向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心中陡然一股寒意升起,一溜烟地跑去找婆子。 第65章 吃天鹅肉 王之谦正在摸着那温润的玉佩肖想美人,一不留神却有一大桶又馊又臭的饭菜劈头盖脸地浇到了自己的身上,不由得大吃一惊,转头却看见几个婆子一边朝着自己泼饭菜一面骂道:“瞎了眼的,谁让你上我们府里来的!我们小姐岂是你能肖想的,从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 王之谦大吃一惊,想他堂堂天之骄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待遇?打小受的教育却也不允许他和这些婆子们对骂,于是傲然站立在饭菜当中道:“尔等小人,休要放肆!待我禀告家中长辈,再来求取贵府小姐。” 说罢便顾不得自己浑身的饭菜,逃也似地跑了。 大夫人冷眼看着王之谦何等狼狈地离开,恼怒道:“我怎会生了你这样蠢的一个女儿,偏偏遇事又喜欢自作主张,不肯和我说的。若是你能够和我商量一番,又岂会落到这般田地?真真是徒增笑料罢了。” 宋芊芊垂泪听着,并不敢反驳。 且说王之谦抱头离去,回到家里王太傅不由得吃了一大惊,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浑身带着饭菜狼狈地滚进家门,喝道:“你给我过来,好好地出门一趟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王之谦拖着酸臭的身躯正要过去,却又看见王太傅连连呕吐了几声,捂着鼻子道:“莫要过来了,先去洗个澡再和说话。” 洗漱完毕的王之谦仍然挡不住身上的酸臭味道,王太傅掩着鼻子道:“说罢,是谁把你弄成了这个样子?” 王之谦苦笑一声,伸手拿出那块温润的玉佩道:“玉佩找回来了。” “从哪里找回来的?”王太傅不由得惊愕地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难道你从京城的臭水沟里捞出来的不成!” “爹!” 王之谦一向老成的脸上竟 然显出了一点红意,含含糊糊地道:“不是。自一个姑娘手里拿来的,谁曾想那姑娘竟把我认成了登徒子……哎,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说着便拂袖离去。 王太傅一面痛恨儿子不争气,一面若有所思地叫了人道:“去让人打听打听少爷都去了哪里,今天怎的这样狼狈?” 下人应了一声便去了。 王之谦在夜里便发起烧来,满嘴念的都是“宋姑娘”“宋姑娘”。服侍王之谦的小丫鬟出门和另一个丫鬟小声道:“我听得清清楚楚,少爷今晚念了五百声宋姑娘的名字,只是不知道那宋姑娘竟是何方神圣?” 另一个丫鬟忍着笑拍了下她的头,道:“这话你可莫要再说了,小心会挨老爷的打。” 正说着,身后传来威严的一声咳嗽。 两个丫鬟都怔住了,连忙跪下。王太傅一向治下并不十分严格,忍着心中的不悦道:“你可听清楚了,那孽子口中喊的是宋姑娘么?” 小丫鬟吓得不敢抬头,抖抖索索的道:“正是,奴婢照顾了公子一夜,公子一直唤的都是这个名字。” 王太傅家的公子病重了。 这几日京城便在传这样一个事情,知情的人更是压低声音道:“你晓得王家公子为什么病的么?据说是为了宋家的大小姐。” “哎呦,怪不得……可我听说宋家大小姐苦恋太子而不得啊?” “所以说,这才叫一个纠结,真是复杂的关系。”众人皆是啧啧,心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王太傅看着病怏怏的儿子,着实心痛。于是便咳嗽一声,犹豫道:“你毕竟是王家的儿子,爹怎忍心看你这样为难?明日便去宋府提亲。” 王之谦闻言大喜,一下子便坐了起来:“爹,此事当真么?” “好小子 ,难不成你的病都是装的!”王太傅看着儿子生活龙虎地跳了起来,不由得大怒。 “哎,爹,爹……别打头,好痛啊!” 王太傅来宋府提亲了。 大夫人冷笑一声,道:“王太傅真是想得美,以为借此功夫就能够将我们家芊芊娶走不成!” 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宋进贤的书房,表情不善地道:“老爷,王府未免想得也太美了。以为咱们芊芊得了太子的不喜欢,就想趁机提亲,可我们家芊芊打小就是个富贵命,怎么能嫁到王太傅那穷儒家里去!” 宋进贤则是若有所思,摇头道:“话不可以这样说。王太傅向来也不是欺软怕硬的人,何况我们两家一向交好,我拜相也曾得过王太傅的助力,芊芊嫁过去并不吃亏。再说,芊芊已经不可能嫁给太子了,还留着做什么?不如嫁给王太傅家,我在朝廷上也能够多上一份助力。” 大夫人闻言大怒,“此事事关芊芊的终身幸福,你怎的能随便找个人家就把芊芊嫁了?更何况太子虽然不成了,可这天下未必就是太子殿下的。眼下皇上的意思并不明确,这样贸贸然地将芊芊嫁了,希望你不会后悔。” 大夫人不愧是大夫人,句句都说在宋进贤的心坎里。这同样也是他心中的想法,但老夫人已经提前嘱咐过他,于是有些犹豫地道:“但这是娘的意思,娘一向眼光看得远一些……” “老夫人已经是几十几的人了,眼光再远岂能看到朝堂之上?”大夫人听说是老夫人的主意,心中更为恼火,“你若是执意要听老夫人的,将来莫要后悔!” 宋进贤犹豫了一番道:“芊芊还小,婚事倒也不急,先放一放吧。” 这便是要拒绝王太傅的意思了。大夫人放下心来, 笑着嘱咐宋进贤身边服侍的丫鬟记得给老爷上新买回来的碧螺春,满意地离开了。 翠竹站在宋初身边,一五一十地和宋初说了。宋初点点头,道:“银桃此事出了很大功劳,这个月多发二两银子给她。” 翠竹笑着应了。 此事虽不知是谁的手笔,但她也算是助了宋芊芊“一臂之力”。宋初微微冷笑,若不是宋芊芊自己太过贪心,这样小的一个计策又岂能将她套得严严实实? 王太傅厚着脸皮请了媒人去宋府提亲,那媒婆是京城有名的媒婆,只要她肯去便极少有不成的,此时收了王太傅的银两之后更是眉开眼笑地道:“放心吧王大人,只要老身在,保准让那小娘子快快活活地嫁给你家公子!” 王太傅一向自诩清高,闻言不由得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心中却没来由的高兴着。王之谦也到了娶亲的年龄,只是每次和王之谦提起此事时王之谦总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谁知竟然自己开了窍。 没过半个时辰,媒婆满脸通红尴尬神色地回来道:“王大人,此事老身办不成,银子还退还给你,你另寻一个靠谱的吧。” 看到王太傅脸色铁青,那媒婆不由得苦笑连连,她当了三十年媒婆,没想到今日竟把招牌砸了,怎能不心酸? 王太傅恼怒地正要拂袖离开,却又想到自家儿子可怜兮兮的看自己的眼神,不由得心便软了下来。要知道自家儿子打小便没什么十分喜爱的东西,既然这般喜欢那宋姑娘,求娶了又有何妨? “哼,没想到宋相几天没见,架子便已经大到了这样的程度,老夫倒要看看,我的儿子哪点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 那媒婆看着王太傅离开的身影,尴尬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低声 道:“这宋家,架子未免太大了。王太傅家的公子相貌堂堂又有才华,两家不也算是门当户对?谁知,唉……” 宋进贤喝着杯中茶水,看也不看王太傅一眼。王太傅自觉分外尴尬,又想到自己是来求娶宋家女儿,便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咳,听说……你家大小姐拾了我儿子的玉?”王太傅清了声嗓子,有些艰难地说道。 “已经还给你家公子了。”宋进贤冷淡地说,“你家公子忒没眼色,竟然上门来打了我家门房,一直闯到芊芊的闺房那将玉抢了过来,芊芊本来就胆小,更是吓得哭了两天没用过饭了。” “哦?”王太傅一惊,“竟有此事!那逆子根本没告诉我!” “他怎么敢告诉你?”宋进贤满脸嘲弄的神色,“被我们家婆子泼了一身饭菜才离开,不知若没有那个婆子你家公子还会做出来什么呢。” 王太傅尽管脸皮再厚,不禁脸上也有一些挂不住,连连骂了王之谦几句,方才说道:“可这玉佩是小儿自小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皇上也是见过的。当时皇上说,这块玉佩日后落到哪个女子手里,便娶了哪个……” “我怎么不知道竟有此事?”宋进贤像是很惊讶的样子,“若是你家公子的玉佩被一个丫鬟捡着了,岂不是还要娶了那丫鬟才成?” “说到这里,我家芊芊也不是第一个见到你的玉佩的,她身边的丫鬟们可是都有见过。”宋进贤冷淡地说,“要是你家公子看上了哪个丫鬟就直说,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一定满足你。” “宋进贤,你欺人太甚!”王太傅闻言大怒,几乎要跳了起来:“京城的多个女眷都看到你家芊芊整日拿着那块玉佩把玩,如今你竟然还想赖账!” 第66章 吃天鹅肉(2)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宋进贤还没说话,便听到一个愤怒的女声传了进来,“你当你家儿子是谁,凭着一块破石头就想娶我?做梦吧!” 宋进贤闻言也是吃了一惊,呵斥道:“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门?给我回去!” “我才不回!”宋芊芊大怒,“谁知道你会不会趁着我和娘不在,把我卖给一个穷太傅家里去,我死也不会嫁的,死了这条心吧!” 王太傅气得胡子一跳一跳,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指着宋芊芊道:“你这小女娃,忒没有礼貌!我和你爹讲话,你插什么嘴?告诉你,要不是我儿子看上你了,你以为你能排得上号不成?我儿子可是天生文曲星下凡,却被你如此糟蹋!” 宋进贤也是一阵不赞同,要知道王太傅虽然算得上是半个闲职,但在朝中说话也是有一定分量的,况且自己当年拜相王太傅也算是出了力。这样想着,便呵斥宋芊芊道:“这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闭嘴!” 宋芊芊咬了咬嘴唇,“反正我不会嫁给那个穷光蛋的,竟然还想要用玉佩威胁我,做梦去吧!” 说罢也不去看宋进贤铁青的脸色,径直撩起帘子离开了。 宋进贤自是尴尬,王太傅则恼怒地站了起来:“宋进贤,我今天就等你一句话。我儿子自幼饱读诗书,今年少不了他的功名,论家室论才问,我儿子都是万里挑一的,且问是哪里配不上贵家女儿?” 宋进贤沉吟了一下,突然有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宋初不是没有嫁人吗?干脆把宋初嫁给王太傅家的儿子好了!宋初也是有官品在身的,不算是辱没了王之谦。这样一来既能够讨好王太傅,又能够让宋芊芊嫁个更好的……宋进贤想到这 里,不禁满意地笑了起来。 “并不是我不愿,你也看见了,小女是执意不嫁的。”宋进贤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但我家中不是只有这一个女儿的,不知你觉得宋初如何?” 王太傅一怔,心中一阵恼火,但也是一阵无可奈何。他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清楚?换成另外一个女子他必定是万万不肯的。但王太傅经过这样一番折腾,本就已经不喜欢宋芊芊,再加上宋初他曾经见过一两面的,倒是个颇为温和守礼的女子…… 宋进贤见王太傅沉吟起来,心知此事可能会成,捻着胡须趁热打铁道:“宋初那孩子在朝中露过几次面,想必你也是见过的,登门的媒人都已经有好几个了,只是她年龄太小,再者芊芊是嫡女还没有议亲,这件事便一直放了下来。” 王太傅苦笑,他还是比较满意宋初的,只是也不晓得之谦怎么想?便拱手道:“此事我知晓了。只是拿着那玉佩的毕竟是你家芊芊,我儿子看上的自然也是她。至于宋初,我得问过之谦的意思才行。” 宋进贤似笑不笑地道:“你是他老子,他还能不听你的不成?直接把婚事定下,回去再告诉他就是了。” 王太傅哈哈一笑,并不恼怒,转身告辞了。 老夫人很不满意,冷笑道:“此事你是否问过初儿的意见?” 宋进贤一怔。这门亲事毫无疑问是便宜了宋初,难道还需要问宋初的意见不成?他可是宋初的亲爹,自然要替宋初做决定。 老夫人看着宋进贤的神色,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门亲事是芊芊自己惹出来的,而芊芊只要说不结亲你便立刻回绝了王太傅。可初儿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便决定了让初儿替芊芊嫁给王太傅家儿子,根 本没有问过初儿的意见。两个女儿都是你亲生的,这样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些?” 宋进贤皱眉,道:“这门亲事本就是便宜了宋初,难不成宋初还能不嫁?娘你多虑了。” 老夫人不赞成地摇摇头,“亲事也要你情我愿才好,无论如何你也要先让宋初晓得这回事。再者,我瞧着那宋初虽然平日里温和,心中也是个有主意的,恐怕不一定愿意这门亲事。” “愿意不愿意,岂能她说了算!”宋进贤大手一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便是这个真理。况且我是宋初她爹,岂能害宋初?” 老夫人仍不赞同,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宋进贤却是心中一动。什么时候开始,老夫人竟然对宋初比芊芊还要亲密? …… 王之谦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叫道:“除了宋芊芊,我谁也不娶!” 王太傅气得胡子一跳一跳,竖起眉毛道:“可人家宋芊芊不愿意嫁你!我王家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个不肖子孙,真是要让人气死!” “她为什么不愿意嫁我?”王之谦很不理解地说,“我遇见她的时候她正站在树下哭呢,在宋家一定过得不是很好。说不定是宋伯伯不喜欢她,偏爱宋初也不一定,我一定要去亲口问问才行。” 王太傅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挥手命令身边的人:“给我把少爷看好了,没有我的命令他一步都不能迈出这个门!” …… 宋芊芊仍然不死心。 即便是她不要的东西,她也不想要给宋初!那王家虽然官职不高,却也是个名门望族。宋初怎么配嫁,怎么能嫁?老夫人现在越来越过分了,竟然宁愿向着宋初都不愿意向着她! 宋芊芊想到这里不由得更加气愤,朝着向晴道:“去库里 拿了上次爹赏我的簪子来,我要去找青青一趟。” 向晴不敢违背,诺诺地下去了。宋芊芊的奶娘却有些看不下去,赔笑道:“大小姐,姚将军那里您不是前几天刚刚去过?况且姚小姐这几日据说情绪很不稳定,您……” “青青是我的朋友,经常去看看她是当然的。”宋芊芊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奶娘却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您要是真的是去探望姚小姐便好了。 宋初提起精致的小水壶,慢慢地给一盆花草浇水。云晓好奇地在旁边看着,“小姐,这真能长出来像指甲那么大的牡丹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宋初笑着说,“何况这据说是自南方引进的,宫里都已经种开了好几朵了。” “十一公主对您真好。”云晓咧着嘴笑道。 翠竹在旁边欲言又止。 宋初晓得翠竹想说什么,拿起云晓递过来的小木棒一边给那花草松土,一边慢悠悠地说道:“不用太过担心。王之谦那般骄傲的人,岂是能够被随意摆布的?恐怕他现在要比咱们还忧心得多。王太傅一向疼爱自己的儿子,想必不会轻易同意娶你家小姐我。” 翠竹脸色更黑了。 “小姐,我哪里是担心这个?”翠竹不赞同地摇头,“小姐年龄也不小了,与其到时候婚事被大夫人摆布,不如现在答应了老爷这门婚事……要知道王家毕竟在京城也算得上名门望族,再者王之谦据说是文曲星下凡,含玉出生的,不知道有多少小姐想着要嫁给他。小姐和那王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到时候又不受气,奴婢怎么想都觉得算得上是个好婚事了。” “好婚事?”宋初笑着摇摇头,“翠竹,你忘记了两件最重要的事情。” “首先,我不喜欢 王之谦。其次,王之谦也不喜欢我。”宋初认真地说,“所以,我同意嫁过去又有什么好处呢?” 翠竹低头沉思了片刻,抬头笑道:“小姐说的有道理。” 而此时,宋芊芊正在姚青青的房中。 不管宋芊芊说什么,姚青青却始终沉默着不说话。宋芊芊有些不耐地道:“喂,你是脸破了,又不是喉咙破了。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芊芊,你有把我当做朋友过吗?”姚青青突然问道。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没把你当朋友?是朋友总要帮我吧,对不对?”宋芊芊不耐地说道,“现在宋初说不定就要嫁给王之谦了,难道你……” “在你心里,我可能就是一个没头脑又冲撞的人,刚好适合被你拿来做弓箭射向别人。”姚青青似乎没有听见宋芊芊说的话,自顾自地说,“从前我是很愿意和你做朋友的,可是现在不了。” 宋芊芊怔住了,“你……” “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五岁的时候。你长得那么好看,说话又温温柔柔,我娘很喜欢你,让我多跟着你学学。”姚青青半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说,“我很喜欢漂亮的女孩子,所以就想要和你做朋友。” “后来,你变了很多。”姚青青转过头看向宋芊芊,“你似乎从来没有真的关心过我,最自私的那个人永远都是你。” “你说什么呢?”宋芊芊很不高兴,“我连最喜欢的簪子都送给你了,哪里自私?眼见宋初那蹄子就要得逞了,难道你不该帮我不成,究竟是谁比较自私?” “这次我决定不帮你了。”姚青青眼中有一丝讽刺闪过,“你知道现在京城的小姐们都是怎么评价你的么?一心想要勾搭太子,追名逐利的宋家大小姐!” 第67章 烦不胜烦 宋芊芊不由得大怒。 “不帮就不帮,你何苦说这样的话来讽刺我?”宋芊芊挑起眉梢看着姚青青,“你自从受伤之后就开始阴阳怪气,真是受不了你!” “那是因为受了伤之后有时间慢慢想事情,看清楚了很多人。”姚青青不屑地看着宋芊芊,“我还当你是宋家大小姐宋芊芊,只是以后不必再来看我了,就当做我们不曾相熟吧。” “姚青青,你不要后悔!”一个响亮的声音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 “前几天的账单去哪里了?拿给我看看。”大夫人连着几天眼下都是深色的,十分疲惫。李嬷嬷看着大夫人闭着眼睛揉眉头,狗腿地道:“不如老奴来给您揉一揉?从前倒是学过一些的……” “唔。”大夫人模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算是默许了。 李嬷嬷的手法的确精妙,大夫人的神色很快便沉静了下来,闭着眼睛问道:“大小姐呢?” “回夫人的话,小姐一直在房中,哪里也不曾去。”身边一个小丫鬟毕恭毕敬地道。 “哦,她情绪怎么样?”大夫人略微有些欣慰,重又问道。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怎么回答。 “回夫人的话,大小姐似乎有些伤心,别的倒也没什么了。”一个稍微胆大一些的小丫鬟上前低眉顺眼地答道。 “那就好。看好大小姐,莫要让她再说错什么话。”大夫人点点头,有些满意地说。只要芊芊不再惹事生非,她总有的是解决办法。怕就怕芊芊口无遮拦,到时候就算她再费尽心机也晚了。 各个丫鬟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大小姐闯了老爷的书房这件事。 宋进贤在书房沉思良久,命小丫鬟送些府里今早新买的水果去给宋初。翠竹看 见宋进贤身边的小丫鬟亲自来送水果难免十分惊讶,笑着和那丫鬟说了几句话,随着那丫鬟一起将水果送了来。 宋初笑笑,抓了几个银瓜子给那小丫鬟。那丫鬟自然高兴,据说府中打赏最大方的便是四小姐,看来果然是真的。 宋初剥了个橘子放进嘴里,那小丫鬟连忙讨好的道:“四小姐,这可是是心安那边上贡的福橘,据说甜得跟蜜一样呢。皇上赏下来的也不多,老爷全都命我给您送过来了。” “哦?”宋初尝了一点橘子,微微惊讶,“全部吗?” “正是呢,”那小丫鬟捏着银子,只害怕自己说得不十分仔细:“皇上大概赏了一小篮这样。” “爹真是有心了。”宋初笑笑,将一个小橘子塞进小丫鬟手里,“赏你一个,拿去吧。” 那小丫鬟千恩万谢的走了。 宋初却望了一眼那篮橘子,笑道:“的确是甜。这样的好东西我怎么能自己用呢?翠竹,拿给府里的人分了吧。” “可是小姐,只有这一小篮,怕是不够分。”云晓望了一眼橘子,有些忧虑地说。 “谁要你那般实诚?”翠竹笑骂,“一个人分两三个就行了。橘子什么时候不能吃?重要的是咱们小姐的心意。懂了吗?” “……哦。”云晓似懂非懂地答应了一声,拿着橘子下去了。 翠竹是个有心人。宋初笑笑道:“你和云晓一起去。” 各家拿到橘子的反应完全不同。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笑眯眯地接了,青桃笑着道:“难为四小姐了,还能想着我们老夫人。老夫人正说这几日嘴里乏味,这橘子倒是来得正好。” 青桃是老夫人面前一等一的红人,翠竹不敢怠慢,连忙笑着说道:“我家小姐拿到橘子便想到了老夫人 ,便命我拿来一些。老爷这次赏的橘子据说分外甜呢。”双方寒暄一通,青桃方才笑眯眯的道:“老夫人还命我去库里拿些东西,改日咱们好好聊聊。” 翠竹和云晓忙称“是”,目送着青桃去了。 大夫人身边丫鬟神情有些冷淡,道了谢便接过篮子,没说什么便退下了。倒是大夫人虽然有些冷淡,却还是不咸不淡地问了翠竹几句话。 翠竹笑着一一应答,大夫人睁开眼睛看着翠竹,瞬间寒光四射:“很好,我竟没想到你原来也是这样一个可用之才。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大夫人何出此言?翠竹只是个蠢丫头罢了。”翠竹淡然地笑着,“幸蒙四小姐抬举,才能在她身边做了个小丫鬟,仅此而已。” “我倒是很怀疑,她竟然还能放心地用你?”大夫人朝着翠竹微微一笑,“我只叫了你进来说话,把那云晓留在外面。你说等你回去之后,宋初会不会怀疑你什么呢?” 翠竹面色一变,随即想起了自家小姐。笑着道:“被奴婢背叛过一次小姐尚且还敢用我,何况是今日呢?大夫人真是多虑了。不过大夫人有时间管这些事情的话,倒是不如多管教管教大小姐。据说今天大小姐闯进了老爷的书房,还辱骂了王太傅……老爷生了很大气呢。” 大夫人脸色一变,冷冷地盯着翠竹的眼睛:“这件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府中都传遍了,奴婢怎么会不知道。”翠竹低下头给大夫人行了个礼,方才笑着道:“瞧我这张嘴,明明大小姐吩咐了府中都不准说给大夫人的,真是管不住我这张嘴了。我还赶着给其他姨娘送橘子,便退下了。” 翠竹笑着离开。 大夫人面沉如水,叫来一个小丫鬟 :“把芊芊给我叫来!” 那小丫鬟慌里慌张地跑到宋芊芊的院子外,恭恭敬敬地道:“大小姐,夫人请您去一趟呢。” “哐啷!” 一个碎瓷片刚好飞到了那小丫鬟的脸上,在白嫩的脸上画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啊,小姐……”那小丫鬟何曾见过这样的仗势,她在大夫人身边做贴身丫鬟好几个月,大夫人虽是发火,可从来不曾这样恐怖。 “谁是你小姐!”宋芊芊冷淡地从帘子里看着她,“娘找我什么事?” “这个……奴婢不知,只是大夫人刚刚说让奴婢叫您去一趟呢。”小丫鬟心惊胆战地说着,即便血迹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也不敢抹掉。 “哼,多管闲事。”宋芊芊冷冷地说,“你先退下吧,我知道了。” 小丫鬟吓得两腿发抖,只是诺诺地答应了。刚走没多远却又想起来大夫人似乎说过,若是小姐没有去自己也要把小姐拉过去……这,这怎么使得? 小丫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又原路返回。 向晴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瓷片,一边收拾一边恳求地看着宋芊芊:“大小姐,夫人叫您呢,还是快去吧……待会儿大夫人又该惩罚我们了,求大小姐……”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宋芊芊冷淡地伸出一只手,将向晴的纤巧的下巴抬了起来,“究竟你是大小姐,还是我是?” “向晴错了,还请大小姐原谅!”向晴大惊,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因为太过用力,甚至发出“咚咚”的响声。 “滚!”宋芊芊朝着地上跪着的向晴就是一脚,“都给我滚!” 一直偷偷站在外面的小丫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乖乖啊,原来大小姐…… 二姨娘身边的丫鬟看见宋初身边的大丫鬟来,不敢怠 慢,连忙伸手接了翠竹手上的水果,赔笑道:“翠竹姐姐稍等,我家姨娘正在里面和老爷说话呢,容我禀告一声。” “那便不用了,怎敢打扰姨娘和老爷说话?”翠竹笑着说,“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正说着,二姨娘的声音从里面慵懒地传来:“什么事啊?” 那小丫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二姨娘。二姨娘正在陪着宋进贤说话,闻言连忙笑道:“呦,快请进来!皇上赏下来的水果我可还无缘见过呢,这次可真是托了老爷和四小姐的福气,让奴家也开开眼!” 这样一说,宋进贤倒也没说什么,笑道:“皇上也只赏下来一篮,谁晓得宋初那丫头竟大方。” 皇上赏下来一篮,宋进贤给了宋初? 二姨娘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立刻便从这话语里听出一丝别样的味道,眼珠一转便笑道:“四小姐是一向精明能干的,又贴心。” 宋进贤含笑摸了摸胡须。 这便是对宋初十分满意的意思了。二姨娘接过翠竹提着的几个橘子,快要将宋初夸到天上去,看着宋进贤高兴还亲手剥了一个橘子喂到宋进贤嘴里,笑道:“老爷既是全赏了四小姐,自己定然也是没有尝到的。” 宋进贤吃过的福橘自然无数,但他却似乎从来没吃过今天这样贴心的福橘。笑着将嘴里的福橘咽下去,满意地对着翠竹和云晓道:“下去吧,你家小姐有心了,赏。” 二姨娘身边的丫鬟连忙拿了几个二钱的银子塞到翠竹和云晓手里。云晓有些羞涩,翠竹却大大方方的受了,笑道:“多谢老爷,多谢姨娘!” 三姨娘一向没有二姨娘心思活络,身边的丫鬟看见翠竹提着的橘子也笑着称赞了几句,便拿了进去给三姨娘。 第68章 狠毒伎俩 “这点小事,也能难为到我!” 王之谦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几个丫鬟,撇着嘴笑了笑。想他王之谦从小饱读诗书,若是连这几个丫鬟都搞不定……还能做什么? “呕……” 站在门口的丫鬟惊疑不定地朝着少爷的房中看去。 “还、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医生来,你少爷我都快不行了!”王之谦本来英俊帅气的脸此刻却皱成了一团,额头上更是冒出涔涔冷汗:“不行了不行了,实在太难受了……” “怎么办?”几个丫鬟乱成一团,一个稍微有些主见的道:“莫要慌张,我们其中一个人去禀告老爷,一个人去禀告夫人,再留下两个在这守着就好。” 几个丫鬟也顾不得什么,胡乱地点了点头便去了。 那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到王太傅书房门口,却发现太傅的书房是关着的。小丫鬟一阵愕然,想到太傅好像今日要去和哪个将军喝酒。犹豫了一会儿便也朝着王夫人的院子里跑去。 王夫人一向溺爱王之谦,此时听闻王之谦生病更是心痛得不得了,连忙便朝着王之谦的屋子里赶来。推开门便看见王之谦虚弱地靠在床边,对着王夫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娘,儿子好难受啊!” 王夫人看着王之谦瘦了一大圈的身躯,不由得心痛得落下泪来。 “你爹也忒狠心了,不就是个女人嘛,难道宋相还会不嫁不成?我家之谦这样优秀,那什么宋家大小姐不还得追着粘着的要嫁给我们,真是……真是造孽啊!” 看着王夫人心痛不已,王之谦转了转眼睛,也露出一个心酸的笑来:“娘,你看,爹跟仿贼一样防着我,就连出门都不行了。我在房屋里每日看书,连个鸟儿都看不见。昨晚看书看了一夜,今天早上起来又不能出去锻炼,还是看书 ……不知怎的我便难受的很。” 王夫人闻言深以为是,朝着门口的几个丫鬟发怒道:“少爷何等辛苦,为什么连少爷出门都不准许?这是谁定的规矩?” “回夫人的话,老爷走之前命我们守着,不准放了少爷出去。”那个稍微有些见识的丫鬟朝着王夫人行了个礼,然后说道。 “你们听老爷的,还是听我的?”王夫人大怒,“没看见少爷都成了这个样子了吗?还不让少爷出门!若是少爷真的有个好歹,你们都给我滚出府去!” 几个丫鬟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地,御医赶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便开始把脉,王夫人在旁边担心地问:“我家之谦怎么样了?” 太医摸了一把胡子,沉吟不语。从脉象上来说,王家公子好像没什么病……最多,最多也就是有点上火而已。 所幸御医在宫中见过不少贵人,也是没病硬要称自己有病的,那御医了然地想着,朝着王夫人笑道:“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坐的时间久了,便有些伤神。脾胃也有一些虚弱,想来是最近饭食没怎么用的缘故。我开些药来煎着,多出去走走,自然就好了。” 王夫人一听王之谦没什么大事,不禁喜笑颜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要知道她和老爷可就这一个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活? 王夫人拿了五十两雪花银塞给御医。御医大吃一惊,见过大方的,却还没见过王夫人这样大方的。要知道他们尽管是御医,出诊一次最多也只是十两二十两的雪花银,哪里拿过这样多的出诊费?正要推辞,却听见身后的王之谦“半死不活”地说道:“您就不要谦虚了,您给我扎过金针以后我便好了许多,神医,真是神医呐……” 御医不禁哭笑不得,但也无话可说, 接了银两便连连告辞离去了。 王之谦被王夫人按着灌下了好大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苦得舌头都在发抖。但王之谦只要一想到宋芊芊的美丽的面容,就不不知不觉当中浑身充满干劲,接过那一大碗药汤便二话不说地喝了下去。 王夫人有些惊奇地道:“你向来最讨厌吃药的,没想到今日倒听话。” 王之谦有些心虚地道:“这个,病的太久了也难受不是么,再说娘的一片苦心,我怎能不喝?” 听得王夫人简直心花怒放,含着眼泪道:“谦儿,你真是长大了,都学会心疼娘了。你也别怪你爹,你爹不让你出门也是为你好,知道了么?” “儿子晓得了。”王之谦含含糊糊地编了个理由,出得门来。 只是没有提前下拜帖,直接去见宋芊芊是个非常失礼的举动。王之谦边走边想,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行? 正漫无目的地走着,迎面却遇见了四皇子。王之谦虽然每日在家读书,却也不是个死读书的人,当下便施礼道:“四皇子。” 宇文乾含笑看看他,再想想这两天得到的消息,不禁有些好笑,唇角上扬地道:“不知王家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王之谦虽然机灵,却不大会说谎话,不由得支支吾吾地道:“这个,我,我要去和一个同学喝酒。” 宇文乾看着他的神情,哪里还猜不到他要去做什么,不由得更加好笑,点点头似乎不在意地笑了笑:“那快去罢。今日皇上叫了宋相和安国公等人进宫,我也是刚刚从宫中回来。” 王之谦闻言不由得大吃一惊,难道宇文乾晓得自己要去宋府?但看着宇文乾淡定的表情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多想了也不一定,便笑着拱手道:“那便恭送四皇子了。” 宇文乾点点头便走远了。 王之谦看着宇 文乾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四皇子真真是个潇洒人物,走在街上也能引来不少女子爱恋的目光,可他自己似乎毫不在意。 “王之谦,你怎的能妄自菲薄?”王之谦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你可是未来的文曲星,自然也是有气质的。” 说罢想起宇文乾刚刚说宋相现在在宫中,不由得底气便又足了几分,昂首挺胸地向着宋府去了。 宇文乾说的不错,宋进贤的确不在。只是那门房上次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更是不肯让王之谦进去,只是一味让王之谦饶了他。 王之谦觉得有些无趣,心中不免失落之极。难道今天竟看不到他心中的女子了?这样一想更觉得十分失落,勉强笑了笑说道:“那便罢了。我岂能为难你?等宋相回来我再来吧。” 那门房对着王之谦自然是千恩万谢。 王之谦一时无聊,却又无处可去,一心只想看见宋芊芊。围着宋府转了几圈,却蓦然发现宋府的后院墙上竟然有个缺口,一时间对着那缺口怔怔地看了起来。 “翻墙入室,乃是盗贼所为,非君子所为也。”王之谦摇摇头,口中念着书上的话准备离去。 未曾走了多远,那缺口似乎一直在王之谦心上晃动。犹豫半晌王之谦终于咬牙,“不管了,不顺心而为,自然也不是君子。不管是不是君子,先进去再说!” 王之谦便撩起袍子,辛苦地爬上墙来。 说来也巧,那缺口处正对着的便是宋芊芊的院子里。宋芊芊挨了大夫人的训斥,哭哭啼啼地往回走,一面走一面道:“娘怎的如此狠心,竟然为了这样一件小事便责骂于我!” 向晴一面安慰宋芊芊,一面心中却想到:这样还不是大事么?王太傅因为小姐你就差点要和宋相决裂了。要是这还不算大事,那估计府中 这一年来恐怕也没什么大事了。 而王之谦却完全是另外一种心情。 果然,这宋芊芊在家中时不受宠爱的。要不然怎么会每天都哭呢?宋家的大夫人竟然会因为一件小事就把她骂成这样…… 王之谦心中波涛汹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当中跳出来一样。只觉得心中万分怜惜,只想把眼前这个美貌无比的女子抱在怀中。 “莫要怕,让我保护你!” 一个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墙头上传来。 宋芊芊浑身都僵硬了,这个声音好像是,好像是…… 向晴则发出了一声尖叫,大声道:“来人啊!有人竟然敢闯宰相府,来人啊!快来救小姐!” 向晴平时声音软软糯糯很好听,没想到竟然会发出这样大的声音。若瑄有些恨铁不成钢地上前去捂向晴的嘴巴,没想到完全是徒劳的。 王之谦有些愣神,想起来他此刻还在墙头上站着,别人惊恐倒也是正常的。于是便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便往下爬边解释道:“爬人墙头固然非君子也,然今日之事非我之愿,吾乃顺从本心也……” “滚开!” 宋芊芊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竟然还在往宰相府里爬,不由得尖叫道。王之谦一愣,想要再解释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之时却听见宋芊芊大哭道:“这个鸟人在说什么鸟语,疯子。疯子!快点让人来把他赶出府去,再也不要看见他!” 王之谦一怔,整个人便自墙上翻了下来,以一个狗吃屎一样的姿势落在地上。宋芊芊更为厌恶,嘶哑着声音道:“不,不,不能再让他出府,把他给我打死,给我打死!命人拿了棍子来,打死他!” “小姐,不要再说了……”若瑄此时倒还有一丝机智在,“若再喊下去,大家都会知道有一个登徒子进来轻薄您的事情了。” 第69章 狠毒伎俩(2) 向晴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有些后悔,只是此刻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扶着宋芊芊道:“小姐,咱们先回去吧。” 宋芊芊被吓得不轻,此刻整个人都要倒在向晴身上,恶狠狠地看着王之谦道:“你好大的胆子,今天定要让人把你打死,方才解我心头之恨!” 王之谦不由得呆了呆,怎么会这样?许是被他吓得有些不正常了罢,这样一想王之谦对宋芊芊更是多了几分怜爱,自泥土里把脸拔出来道:“宋小姐莫要吃惊,我实在是十分思念你,门房又不让我进来……” “于是你便偷偷翻墙进来,是不是?”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宋芊芊不由得喜出望外:“娘!” 大夫人紧紧地盯着王之谦,神情里面充满了不耐:“如果你现在肯改口的话,事情还有一丝悔改的余地;若是不肯,我宋家今日定要将你报官不可!” 王之谦怔了一下,“什么,改口?” 大夫人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冷笑,“莫非是读书读傻了不成?你只要肯改口说是来见宋家四小姐宋初的,这次自然会饶过你,不仅仅是饶过你,我们还会将你风风光光地送出府去;若是不肯的话,那么只好将你捆起来送到官府示众了。” “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四小姐,何来见她之说?”王之谦自是年轻气盛,“若是我肯改口的话,你定然会将这件事宣告全城,然后我逼于无奈只好娶了贵府的四小姐,对不对?” 看着大夫人的面色变得铁青,王之谦又继续说道:“但这次你错了,我王某饱读圣贤书,又岂是为了一个虚名便能够改口的人?今日我便的确是来见贵府大小姐的,不管夫人你怎么说,我绝不会改口,仅此而已。” 大夫人恨得牙齿直痒痒,又道:“只要你肯改口,除了芊 芊,府里的小姐们随便你挑!” “今日我便的确是来见贵府大小姐的,绝不肯改口。”王之谦冷笑,“娶我也只想娶宋芊芊,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那你就是不改了。我本不想和你太傅府闹到这个地步,但事关我芊芊的终身幸福,也只好委屈你了!”大夫人脸色阴沉,“来人,这里有一个翻墙进来偷东西的贼,给我乱棒打到衙门里去!” “夫人,这……” “怎么,难道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了不成?”大夫人面色阴沉地看着那侍卫,领头侍卫不由得一阵苦笑:“夫人,您就别为难我了,这小公子一看便是非富即贵,若是到时候打上了衙门,我等岂不是……” “这件事是我做主的,和你无关。”大夫人淡淡地说,“现在可以了吗?” “……是。” 王之谦本想着无论如何太傅府和宋家总是关系不错的,大夫人作为一个内宅女子也不会这样无情,谁知大夫人杀伐果断,上来便真的要把他打出去,不由得抱住头道:“宋夫人,有话好说!若是两家撕破了脸,对你宋家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 “哦?”大夫人示意周围的人停下来,“看来你想通了。” “我的确是来找贵府宋芊芊的,这一点我绝不会更改。”王之谦严肃了神情,“但如果贵府肯将宋姑娘许配与我,岂不是美事一桩?到时候所有的丑闻都成了美谈,何况我王家在京城的只是一支,杭州还有王家的产业,也算是有些家业的。王家嫡支只我一个,若是能够将芊芊嫁我,待我日后取得功名,她岂不是名利兼收,难道你做母亲的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过得好么?” “哼,王家果然不错。”大夫人微微松缓了一些神情,正当王之谦有些沾沾自喜的时候突然沉下脸来:“区区小子,竟然也敢威 胁我!” “不敢!”王之谦看着拿着大棒朝着自己走来的侍卫们急忙说道,“只是此事对于两家来说好处巨大,为何不考虑一下呢?” “看来和王家大公子多说无益,不说也罢。”大夫人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一些遗憾的神情:“把他给我打出去吧。” “哎呦!”一根大棒结结实实地打到了王之谦的身上,众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王之谦,只有一个小丫鬟眼睛一转,不经意间离开了。 那侍卫也算是有些眼色的,一边打王之谦一边压低声音道:“王家公子,若是你能自己走去衙门,便不用受这样的皮肉之苦,我们也好有个交代,今日的事情日后再讨回便是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在意这会功夫?” “在美人面前,我自然是要保护她的,怎能逃跑!”王之谦挺直了胸脯说道,没料到又是一棒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身上,不由得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 宋芊芊看着王之谦挨打,心中无比舒爽,站在一旁咯咯笑道:“你看那什么破公子,不还是被我娘打得跟一条狗一样?真好笑,莫非以为有点儿产业就能娶我不成!” 向晴听得张口结舌,心想我的大小姐,那王之谦可是因为你才成了这样的,你怎的能这样说?幸亏王之谦离得算远,不然岂不是要寒心到底?说到底,她也不懂王之谦究竟有什么不好的,才让宋芊芊这样嫌弃。 尽管比不上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和大小姐不是已经不成了吗?这王家也算不错才是。向晴想起今天宋芊芊看自己的阴狠的目光,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若瑄看出向晴欲言又止,将向晴拉到身边低声说道:“你我本就是大夫人为着到时候做通房准备的,这辈子最好也就是混个姨娘。何苦多事?只要不让大小姐名声出了什么问题, 到时候咱们也跟着受苦就是了,其他的便随着大小姐去,你可莫要多管闲事。” 向晴微微有些苦涩,道:“我晓得,只是有时候难免可惜了……” “嗷!好痛啊!”王之谦被那几个侍卫边打边走,叫得十分大声。向晴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细细的眉,低声道:“这也太狠了。” 大夫人冷眼在旁边看着,竟然是一副真的要将王之谦打出府去的样子。 王之谦却仿佛知道大夫人在看什么,转过头来笑道:“我就不信了,你这次真能把我打出去不成?宋姑娘每天被你虐待,今日我便一定要替她讨个公道!” 这句话一说出口,就连那几个膀大腰圆的侍卫都愣了愣,有一个话多的自言自语道:“他是不是搞错人了?” “少废话,小心待会儿夫人骂你!”另一个汉子压低声音道。 “这是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苍老而又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大夫人不由得一惊,转过头去。 “……娘,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难道任由你把王家大公子打死不成?”老夫人扶着宋初的手,怒声说道,“王家和我们可谓世代交好,就连进贤他爹都曾经受过王家的一饭之恩!进贤拜相,王家功不可没,我两家多年交好,今日被你这一棒全都打没了!蠢物!” 大夫人被骂的狗血淋头却不敢还嘴,只好低声道:“娘说的是,是媳妇太急切了。” “今日若是王家公子在我们宋家出了什么闪失,我恐怕你赔不起!”大夫人冷声道,全然不管还在身旁的奴才们。 老夫人这话的确有她的道理。要知道王家在京城虽然只是一个太傅,但是却很得皇上信任,这是为何?因为王家在杭州是第一巨富,财产可谓是数之不尽,皇上当然要对王家客气一些。今日大夫人若是真的将王家公 子打出府去,恐怕后果宋家谁也承担不起。 说到这里,老夫人有些欣慰地摸了摸宋初的手,道:“好孩子,还是你明理。若不是你,恐怕今日我们宋家就要成为忘恩负义的典型,而被世人唾骂了。” 宋初微微一笑,“这都是初儿该做的才是。” 原来她便是宋初。王之谦好奇地打量了宋初一眼,看起来倒是个挺文静的姑娘,只是定然没有他的芊芊美。 他谁都不愿,就喜欢他的芊芊。 宋初自动无视了宋芊芊记恨的眼神。若不是因为她也姓宋,她巴不得这件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但王家势力之大无法想象,若是真的惹怒了王家,恐怕她也不能幸免。 大夫人心中恼怒至极,却无法发泄,只好对着老夫人道:“娘莫要生气了,都是媳妇的不是,媳妇给您赔礼道歉。” 老夫人冷淡地看了大夫人一眼。 “你该给王家公子赔礼道歉才是。” 王之谦连忙摆手道:“这怎么使得?说到底是我偷偷翻墙才使得王夫人生气,理应是我赔礼道歉才是。” 老夫人说罢看也不看大夫人和宋芊芊,朝着王之谦招了招手,缓声道:“好孩子,来我这边来。” 王之谦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过去,顺便忘了一眼低垂着头的宋芊芊。 芊芊,我这次可帮你出气了!王之谦在心中得意地想着,走过去朝着老夫人行礼道:“今日之事,倒是晚辈冲突了,请宋家老夫人多有见谅才是。” “不必多礼。”老夫人摆摆手。 大夫人看着老夫人带着王之谦离去,不由得愤恨地咬了咬牙。看这架势,老夫人是一定要让芊芊嫁给那王之谦了! 宋芊芊也是咬牙切齿。为什么老夫人偏偏喜欢宋初也不愿意喜欢她?明明她才是府中的嫡女啊!宋初那个贱蹄子,竟然敢告状,她一定会让宋初后悔的! 第70章 狠毒伎俩(3) 大夫人看着宋初和老夫人离去的背影,双手渐渐握紧。 本想着老夫人若是没了,宋进贤也会受到影响,可现在看来……一抹冷笑便爬上了大夫人的脸上。宋初也不必再留了,等处理完了老夫人也随着老夫人一起吧。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大夫人。有个胆大的,上前斟酌了一下词句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夫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去。”大夫人言简意赅地说,只有那双眼睛透出了无尽的冷意。 宋进贤回来之后,两人自然又是一番争吵。只是大夫人这次却让步了些,垂头道:“此事是我有些过分了,待会儿等娘的火气消了我便去和娘赔罪。” 宋进贤冷哼一声,“你若早有这样的觉悟,也不至于娘总是在众人面前骂你。” 大夫人微微冷笑,道:“我晓得了,待会儿便去。” 宋进贤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外面小厮进来小声道:“老爷,三姨娘说她心口有些疼痛,想让您过去看看。” 宋进贤点点头,威严地道:“我知道了,待会儿便去。” 又呆坐了两分钟,宋进贤威严地咳嗽一声,道:“我要去趟书房和幕僚们商量些事情。” 大夫人早就听见了小厮的禀告,倒也不揭穿他:“快去吧,莫要误了正事。”大夫人将“正事”这两个字咬的极重,宋进贤微微有些尴尬,但随即又正色道:“夫人说的正是。” 眼见那小厮还在外面站着,宋进贤威严地咳嗽一声,便走了出去。 大夫人看着宋进贤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怔怔地愣了一会儿神,随即面色变得冷漠起来,唤了人进来道:“我要去跟老夫人赔个不是,拿些上好的膏药来。” 到老夫人房里的时候宋初正在给老夫人揉肩,老夫人躺在躺椅上笑道:“初儿真是贴心,手 法也好。上次你给我做的那个抹额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戴上偏偏要比别的凉爽一些。” “回老夫人的话,那抹额是用上次皇上赏下来的一块布料做的。我看着颜色平淡无奇,本来想着没什么可做,谁知竟然是天蚕丝,我便做成了抹额给您送来。” 老夫人笑呵呵道:“不错,不错。只是那材料太过贵重,不然我倒还想再做两块。” “这有什么难的?”青桃给大夫人撩起帘子,大夫人走进来笑着道。“咱们库里我记得还有一大块,虽不是最好的天蚕丝,却也差不了多少。便都拿来给娘用。” 老夫人像是没听到大夫人说话一般,仍转过头对着宋初道:“这边捏得重一点。我年轻时候这边肩膀着了凉总也不好,现在右边总要痛些。” 宋初答应着,下手果然便重了一些。老夫人感受了一下力度,笑道:“对,对,这样便正好。” 大夫人自觉没趣,转过头对青桃道:“若是没什么事,你们便退下吧。” 青桃答应一声,笑吟吟的退下了。偏偏宋初像是不知道一样仍然站在那里给老夫人揉肩膀,大夫人心中不禁一阵恼火,对着宋初笑道:“初儿今日挺忙,真是辛苦了。让我来吧,你出去和青桃歇会儿,青桃在隔壁拿了点心等你。” 这是在讽刺她管得太多?宋初冷笑一声,她倒是不想管那么多,可是她毕竟还姓宋,有损她名誉的事情还是要管管的好。 老夫人不为所动,笑着拍了拍宋初的手:“好孩子,今天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 大夫人便要来捏老夫人的肩膀,老夫人却刚好转个身阻止了她,面无表情地道:“什么事?” 大夫人的手停在中间,有些尴尬地道:“今日的事进贤回去之后也说我了。的确是我做得太过 分,下次定然不会这样了。娘一向宽宏大量,就原谅我吧。” 老夫人不禁冷笑。 “你做的蠢事那么多,有哪一件我没有原谅过你,还需要你跑来说说?”看着大夫人发白的面容,“我不原谅你又能怎么样呢?你毕竟是宋家的媳妇,还能跟自己人过不去不成?只是蠢事千万莫要多干,今日之事若不是初儿来和我说,咱们定要酿成大错了。” 大夫人点点头,苦涩道:“娘教训的是。以后定然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了。” 老夫人微微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大夫人终是忍不住,又说道:“那王家的大公子经过这件事,恐怕也不愿意再娶我们芊芊了。我看这件事情就……” “不愿意?”老夫人明显对那个王之谦非常满意,“我看他还是很乐意的。再者,芊芊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实在不适合找太过复杂的家庭。王家富有又家庭简单,王太傅也只一个正室而已,想必他的孩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要我说,芊芊嫁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老夫人竟还想着将芊芊嫁给王之谦!大夫人心中更为恼火,脸上却还是得毕恭毕敬的。 “可是娘,芊芊也说了,她不乐意……”大夫人脸上露出十分难为的表情来,“芊芊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我总不能硬要芊芊嫁了吧?何况王太傅如今也不喜欢芊芊,我怕芊芊嫁过去会受气啊。” “她能受什么气?”老夫人冷笑,“王家只有这一个儿子,只要芊芊能够抓得住王之谦的心,日后好日子有的是。你说芊芊是个有主意的,我平时倒一点没看出来。大部分时间都是你叫芊芊做什么,芊芊便做什么,她的主意在哪里?” “楚秀,我告诉你。这件事我的主意已经定下来了,没有谁比王之谦更适合 咱们芊芊!虽然那小子有些读书人的假清高,但学问倒也是极好的,何况又是真心喜欢芊芊。这门亲事不管是芊芊不乐意,还是你不乐意,都必须要成!”老夫人严厉地喝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如今芊芊的名声已经毁了。想要嫁入皇家,却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斤两!对现在的芊芊来说,王家就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娘!”大夫人心中满是怒火,“眼前局势尚未明朗,皇上也没有明确表示属意哪个皇子,我和老爷都想再等等看……” “等?等什么?”老夫人冷笑,“你还真的以为芊芊能够嫁给皇子不成?莫要以为你和进贤的想法皇上不知道!” 失望地看了一眼大夫人,老夫人摇头叹息道:“我本以为你和进贤经过太子这件事,会明白一点。可谁知竟还是这样冥顽不灵,真真是让我失望到了极点!” 大夫人微微有些不服气,但在老夫人面前却又不敢放肆。只好赔笑道:“娘教训的是。只是芊芊自己也是不同意的,不如娘再问问芊芊的意见好了。” “你也不用将这件事全推到芊芊头上。”老夫人冷笑,“我老了,管不了你们太多。只是芊芊的婚事定要听我的,免得你们将来后悔!” 大夫人应了句是,便不再说话。 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觉得和大夫人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失望地看了大夫人一眼,老夫人摆摆手道:“你回去吧。” 宋初在隔壁虽听得不是十分清楚,却也听到了一些。心中不禁冷笑,大夫人的欲望果然是没有止境的,王家哪里配不上宋芊芊?老夫人的眼光倒是十分独到,只可惜大夫人为了她的宝贝女儿,宋进贤为了他的光明前途,两个人恐怕无论如何也不肯听老夫人的。 青桃若无其事地在窗 边做女红。 宋初远远看了一眼,笑道:“没想到青桃姐姐的女红也这样好。” 青桃一怔,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四小姐说哪里话?您的女红要好得太多了。老夫人经常夸您的女红呢。” “是么?” 宋初笑笑,“可你这是在绣……” 青桃一下子便红了脸,嗫嚅道:“老夫人说过了年将我许给秦德呢。” 宋初了然,笑道:“那真是恭喜青桃姐姐了。秦德是个能干的,想必不会亏待了青桃姐姐。” 青桃脸色更红了,轻轻推了宋初一把道:“你还没出嫁呢,休要说这种话,到时候老夫人听见了不高兴。” 宋初打趣地笑,没再说什么。 秦德是老夫人身边能干的手下,据说老夫人的大部分田庄都是秦德在管着的,由此可见老夫人对秦德的信赖。既然将青桃嫁给了秦德,说明青桃在老夫人心目中定然是一等一的丫鬟了。 大夫人回到院中,神情阴冷,叫了身边惯用的王嬷嬷来,将一小包药粉交到她手里。王嬷嬷是府中大夫人用惯了的老人了,自然晓得大夫人想要做什么,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 大夫人不耐烦地说道:“你放心好了。我答应你安排儿子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况且这次我也不让你再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你只要将这包药粉埋道宋初院子里就行了。” 王嬷嬷迟疑了一会,想到自己儿子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正式的活计,最终咬了咬牙,接过了那包药粉。 大夫人特意交代道:“你千万要注意,宋初院子里有一个会武的,莫要让她发现了你。其他人倒是问题不大,只要小心一点便成了。事成之后我说道做到,一定给你儿子安排一个满意的活计。” 王嬷嬷干枯的脸上泛出光彩来,紧紧地抓住了手中的那白药粉。 第71章 害人性命 如果老夫人没了,那么芊芊就要守孝三年,可以不用这么快赚钱了。 大夫人心中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脸上更是已经泛出光彩来。她似乎已经想象到老夫人没了之后怎么收拾宋初,又怎么给芊芊找一个风风光光的皇子嫁了。 宋初练了一会儿字,将笔放下道:“不知怎的,我这会总有一些心神不宁。云晓,你去将那花浇了罢。” 云晓答应一声,忙忙的提着小水壶去浇水。 银桃和玉珠两人正在帘子边聊天,却听见门外不知怎的响了一声。两人面面相觑,银桃便将手中活计放下道:“我出去看看。” 银桃出去转了一圈,倒没什么异常。便回来道:“没什么。可能是风吹的帘子响了。” 玉珠便看了一眼那帘子道:“改日和小姐说说,换一张水晶的帘子罢。据说水晶帘子好看的紧,离远了看一颗一颗的闪光。” “那有什么好看。”银桃撇了撇嘴不感兴趣,“要我说换张碧玺的岂不是更好?五彩斑斓的,小姐库存里想必还有许多碧玺,不如拿了出来做帘子。” 玉珠摇头道:“那怎么行?到时候只有我们小姐有,其他小姐却没。难免说我们小姐的坏话。” 银桃想了想也是,两人便重又做起手中的活计来。 王嬷嬷贴着墙角暗中听着,两人都不说话了方才闪身出来,预备将那小包粉末埋在门口的大芭蕉树下面。谁知银桃又道:“可我总觉得外面似乎有人。” 玉珠笑道:“你不是老觉得外面有人么?要我说学武的人就是警惕的紧,小姐身边有你安全多了。” 银桃便又往外望了望没做声。 玉珠看了一眼银桃,笑道:“每日便是你疑神疑鬼,搞得我们最近也是神经兮兮的。” 银桃有些不悦地看了玉珠一眼 ,不高兴地道:“我不也是担心小姐的安全么?再说了。最近府里老是有些莫名奇妙的事,我总得警惕一些。” 玉珠连忙点头道:“你说得对,是应该警惕。” 王嬷嬷听着两人说话,心早就提在喉咙里。她刚开始引了银桃出来便是想要让银桃放松警惕,谁知银桃竟然能觉察到外面有人。 犹豫了一会儿,王嬷嬷悄悄地走了。 大夫人看见王嬷嬷回去,拿起的茶盏停在了半空:“怎么样?” 王嬷嬷毕恭毕敬地道:“回夫人的话。四小姐院子里的人实在太过警惕,老奴没能得手,不如明日再去,也省得被发现了。” 大夫人有些不悦,看了一眼王嬷嬷道:“你要记得,你儿子还在家里等着那份工作呢。这件事办成了,我定要给你儿子一个肥差。若是做不成,不光是你儿子,你也不必在府里待着了。” 王嬷嬷心中一惊,冷汗涔涔地道:“是,夫人,老奴知道了。” 自上次大夫人在老夫人饭食里面做了手脚之后,老夫人便分外注意起来。即便是一口水,也必须是经过检验的才行。 大夫人心中暗骂老夫人是个老狐狸,暗中不断地找着各种方法。 老夫人喝茶有个怪癖。就是只喝六安瓜片。当时宋进贤尚未发迹的时候老夫人从来不喝茶,宋进贤一直以为老夫人不爱喝茶,直到后来才发现老夫人并不是不喝茶,而是只喝最好的茶水。 自从宋进贤拜相之后,老夫人的六安瓜片就没断过。而且必定是在一个专门的茶房里煮好了端出来,必用精美茶具。 这日青桃将用银针验过了的六安瓜片送到茶房,却听见外面有人唤她,急急地关上门走了出来。 竟然是宋芊芊。可大夫人之前明明将大小姐禁足了的,这是怎么 回事?青桃惊讶地看着宋芊芊道:“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宋芊芊一改往日的交横跋扈,可怜兮兮地看着青桃道:“青桃,你和老夫人说说,就说我知道错了,把我放出来吧。” “这……我只是一个小丫鬟,人微言轻,不一定能够帮得上忙。再说了,您为什么不亲自和老夫人说呢?”青桃有些疑惑地看着宋芊芊。 “娘把我禁足了,我不能随意出门。”宋芊芊急急地说,“求你了。你就去和老夫人说,芊芊知道错了,让她去和娘说说,莫要再禁足了。” 银桃迟疑了一会儿,终究点了点头。 看着银桃远去的背影,宋芊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她其实不太知道娘想做什么,只是娘既然说了是关于自己前途的事情,那她怎能不上心? 银桃去和老夫人说了。老夫人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道:“可能是禁足太久的缘故。只是在我看来,芊芊禁足的好处比坏处要大得多,楚秀这件事倒是没有做错。在和王家大公子结亲之前,就先这么禁着吧,省的又出了什么乱子。” 银桃点头道:“老夫人说的有理。我也是看大小姐说到了这份上,便来和您禀告一声。” 老夫人睁开眼睛点点头,道:“不必管她。那是她亲娘,哪怕禁足还能缺衣少穿不成?即便是禁足也不会亏待了芊芊,这一点不必担心。” 银桃深以为然,回去自顾自地煎茶。 老夫人这一段对饮食方面都甚是提防,为了防止大夫人再下手,每天都有用解毒丸。不料老夫人半夜却突然上吐下泻起来,将整府的人都吓得不轻,宋进贤更是连夜将御医请了来。 那御医是个老手,诊脉便发现老夫人的脉象不对。只是这大宅门当中的事很多却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便拈着胡子开始沉思起来。宋进贤见那御医半晌不说话,便懂得那御医的意思,挥挥手让众人都先回去,方才将御医请到偏房问道:“敢问御医,不知老夫人的病……” “据我所了解,这病情不是常年积累所导致的。”御医说得很委婉,“可能是服用了某些药物,会对身体造成很大伤害。只是不知为何在老夫人身体里却解了一部分的毒,因此倒也算幸运。” 宋进贤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不由得像是头上浇了一盆凉水一般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既然是这样,便先多谢你了。”胡乱拿了张银票塞到御医手里,“这件事千万莫要让旁人晓得,实在是……” 御医执意不接银两,只是道:“这件事我晓得的,不会往外说。只是银两只给出诊费就好。” 宋进贤无可奈何,将御医送走之后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回来看着青桃喂老夫人用了些药,老夫人方才稳定了一些。 老夫人这几年身体一直不算很好,宋进贤是知道的。倒也不敢一时半会和老夫人说太多,只是命青桃等人好好照顾老夫人,又命几个人昼夜守在老夫人屋外,方才放心丢离开了。 大夫人闻听老夫人没死,不由得大吃一惊。她全都计划好的,不可能会出纰漏。何况那药可是老夫人切切实实地喝了下去的,究竟有哪一环不对? 大夫人不由得惊疑不定。莫非老夫人那老狐狸根本没有中毒,而是诈她的不成?在这里胡思乱想,总算等到宋进贤回来,便焦急地迎上去问道:“不知娘怎么样了?” “御医说有些危险,开了药方已经煎了喂给娘喝下了。”宋进贤挥挥手,满脑子都被御医刚刚所说的话占据,便随口敷衍了大夫人一句。大夫人心中 有鬼,不敢多问,两人各怀鬼胎,都是整整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日宋进贤正在梳洗,门口守着的小厮来说道:“老夫人昨晚吐了一夜,今早起来说是觉得好多了。” 宋进贤闻言有些高兴,便拿了两个银瓜子道:“传我的命令,今天府上所有人都赏一钱银子的工钱。” 那小厮自然高兴,高兴之余倒还没忘了正事,拿着银瓜子笑嘻嘻地道:“老夫人还说,让老爷若是闲了就去坐一坐。” 宋进贤神色严肃起来。莫非娘知道这件事?便立刻答应道:“好。我晓得了,你去吧。” 大夫人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殷勤道:“娘已经醒了?真是太好了。不如我和老爷一起去看看娘,怎么样?” 宋进贤答应一声,道:“等我下了朝,回来便去。” 大夫人看着宋进贤的背影,心越发地提了起来。 青桃小心翼翼地喂着老夫人喝药,一面低声道:“四小姐闻说您病了,在隔壁抄了一整夜的佛经。您要不要见见四小姐?” 老夫人也有些惊讶,便道:“让她进来吧。这孩子真是难得的孝心,难得,真是难得!” 青桃便笑了起来,对着浣碧道:“让四小姐进来陪着老夫人说说话。” 宋初走进来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一惊。昨晚她是想见一面老夫人的,谁知宋进贤命人守了门口,谁都不准进,她心中又实在担心老夫人,便在隔壁抄了一夜的佛经。一方面是为了给老夫人祈祷,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静心。 若她没有这般大意,也许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 宋初这样想着,便有些自责地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宋初,笑道:“好孩子。到我身边来坐着,我们说说话。” 服侍的丫鬟便自觉地退了下去,只留下青桃和浣碧两个。 第72章 害人性命(2) 宋初有些自责地道:“祖母,这件事是我没有提前想到。若我能……” “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老夫人安慰地拍了拍宋初的手,“若放在我当年,自问也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更何况祖母若不是服了你的解毒丸,恐怕现在就看不着你了。” “说到底,你还是祖母的救命恩人才是。” 宋初胡乱点点头,没说什么。那药丸是她偷偷配好了拿给老夫人的,是前世她所拿到的秘药,宇文厉也曾经用过很多次,解毒效果异常好。她本以为老夫人不会吃,谁晓得老夫人竟然会相信她,并且坚持了下来。 屋子里有着片刻的沉寂。 “祖母,您准备怎么办?”宋初问道。 “一而再,再而三。你放心吧,祖母不是软弱的人。”老夫人笑了笑,经过了这件事,恐怕楚秀想下手也难。至于怎样回报楚秀,她有的是办法。 宋初点点头,“祖母您一定要当心。” 青桃却突然跪了下来。 宋初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老夫人却毫不惊讶地道:“罢了。这件事你虽然有疏忽,但并不怪你,日后当心便是了。” “奴婢实在没有想到,大小姐让我向您说情竟是为了这件事。”青桃不肯起来,只是跪在地上磕头道:“奴婢看大小姐实在可怜,便想着想您说情。谁晓得我刚走,大小姐便……” “不是芊芊。”老夫人淡淡地说,“芊芊没有那么狠的心计。她应当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宋府里最娇贵的大小姐,除了大夫人谁还能指使得动?背后的那个人已经呼之欲出。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道:“这件事你们就不要管了,我自有计较。” 宋进贤回来的时候大夫人果然和宋进贤一起来看望老夫人。老夫人躺在床上,虚弱却仍然 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淡淡地道:“只是吃坏了东西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平日都是极忙的,倒是不必操心。到时候等我好了,摆桌宴席庆祝一下便是了。” 宋进贤闻言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但也不好对老夫人言明,只得欲言又止地看了老夫人一眼,道:“儿子知道了。” 大夫人闻言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她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即便是查到了芊芊身上,难道芊芊还能害了自己的祖母不成?况且那药粉已经埋在了宋初的院子里,只等着来人去将那药粉挖出来了。 大夫人便自告奋勇地说道:“这件事说到底是儿媳不够尽力,没能在府里把好关才会出现这样的事。娘请放心好了,我定会将原因查得清楚明白的。” “原因?什么原因?” 老夫人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大夫人,“我不是已经说了,是吃坏了肚子吗?难不成我生病你还知道一些什么别的隐情不成?” 老夫人这样一说,宋进贤顿时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大夫人。 实在是太奇怪了。楚秀根本不知道老夫人中毒的事情,怎么会这样说?宋进贤心中连续转了好几个弯,是她知道了什么,还是说她也参与了进去不成? 这样一想,宋进贤不禁觉得浑身都有凉意向着他袭来,简直是从头凉到脚。 大夫人闻言一惊,心知自己为了赶快揪出宋初而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不,我的意思是厨房上可能没有管束好,我定要查明白的。” 老夫人一向不肯放过大夫人,此时或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倒没有太计较,只是点点头说道:“厨房上不用你管,我自会操心的。你们该忙什么便去吧,后天一起吃饭。” “可后天您的身体……?”宋进贤迟疑地说。 “ 我的身体,我自然有数。”老夫人波澜不惊地说,“况且我即便要忌口,看你们吃也总是高兴的。” 宋进贤闻言不再坚持,便和大夫人一道退下了。 王之谦此时正垂头丧气地听着王夫人的唠叨。 “我本是想让你出去透透气的,你可好,竟又给我摸到了宋家!”王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幸亏王家老太太是个明理的,不然我是不是还见不到你了呢?可怜我的儿啊……” 王之谦坐在床上给腿擦伤药,闻言皱眉道:“娘,您别哭了。到时候让爹知道了又要打我,到时候我身上可是伤上加伤,伤势更重了,说不定御医来都没用了。” “你又吓唬娘。”王夫人尽管这样说着,还是收了收眼泪,训斥道:“你爹虽然管教你的严厉了一些,可是哪次真的严厉打过你?不都是为了你好?你倒好,为了一个女子竟然跑到了别人家里去,竟然还敢翻墙头!真是活该人家打你!” 王之谦摸了摸头,笑道:“娘,我这不是想去看看她么?谁晓得宋家的家丁竟然这样凶狠,以为我是小偷,上来对着我的腿就是一棒子……” “哎呦我的儿……” 王夫人没能听完王之谦说话,便又心痛得大叫起来,“你怎么不说明白身份呢,难不成就站在那里给对方打不成?” “我说了,可是……对方不相信。”王之谦摊了摊手继续撒谎,“我便又挨了几棍子,刚好宋府的老夫人打那儿过,她是见过我的,便连忙让人停下来了。” 看着王夫人已经相信了他的话,王之谦不由得松了口气。他自小不喜欢撒谎,也不太会撒谎,但在自己的娘面前撒谎一向炉火纯青,并且经常以此博取娘亲的同情。 尽管是自己的儿子爬人墙头在先,王夫人仍 然觉得十分郁闷。看着儿子被打得发紫的伤痕,王夫人愤然地道:“那宋家大小姐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天天去找人家。你就留在家里好好读书,到了明年好好地挣个状元郎回来,看那小姐敢不敢不嫁给你,到时候媒人肯定要把我们家门槛都踏破,让那宋家小姐后悔死!” 王之谦嘿嘿地笑。那都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谁知道在这一年当中又会发生什么变故?还是早早将宋家姑娘娶到手比较好。 这样想着,王之谦便又涎着脸哀求王夫人:“娘,儿子日日脑子中都是那芊芊姑娘,娶不到手如何能够静心读书?再说了,宋家夫人对她一点也不好,我也想让她早点来咱们府里享福。” 王夫人一怔,道:“那宋芊芊乃是大夫人嫡出的大小姐,自小在幸福窝里长大的,宋家大夫人能给她吃什么苦?你就莫要担心旁人了,不如好好想想明年怎么争取功名。” 王夫人虽是这样说,却也终究心软,答应了王之谦改日和大夫人说亲事的这件事。 过了两日,翠竹正在收拾屋子,却听见二小姐宋蓉来道:“上次我家姨娘受了四小姐的橘子,甚是不好意思。便亲手做了两双鞋垫给四小姐,还希望四小姐喜欢。” 翠竹连忙出来和宋蓉寒暄几句,顺便禀告了四小姐。 宋初神色毫不意外,只是接过那鞋垫先是称赞了几句二姨娘的绣法甚是精妙,而后又命云晓拿了新进的果子给宋蓉吃,最后又笑道:“这绣法十分精妙又好看,宋初要谢谢二姨娘的好意了。竟然还要麻烦二姐亲自跑一趟,宋初是在觉得心中有愧。” 宋蓉连说不敢,心中却有着淡淡的苦涩意味。她曾经对宋初冷嘲热讽,还帮着宋芊芊设计陷害宋初,却没想到宋初从那个傻 傻笨笨的小女孩子能够走到今天的地步,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宋初如何不知道宋蓉在想什么,自身后拿出一副字来道:“我这几日也未曾去宫里,每日在家便是练字,先生那里也已经好久没去过了。二姨娘待我深厚,我无以回报,便把这幅字送给你罢。” 宋蓉连忙道谢,打开来看。洁白的纸张正中间写着“梅花香自苦寒来”几个字,笔法刚劲有力,竟比宋进贤书房里挂着的几个大家的字还好看。宋蓉心中一惊,心中对宋初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 云晓低声对翠竹说道:“倒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你发现了没有?除了大夫人和大小姐,剩下的人好像天天都在往这儿送东西。” 翠竹一笑,“宋芊芊嫁给皇子的可能性已经不大,再加上老爷已经对大小姐失望了,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了咱们四小姐的头上。” 云晓不禁瞪大眼睛。 “你想想,那天老爷为什么要把皇上赐下来的一小篮福橘给我们小姐?平时老爷对咱们小姐有这么好么?”翠竹耐心地说。 “这个……”云晓沉吟了一下却也不得不承认翠竹说得对,“好像真的没有。” 翠竹笑笑,“这不就得了。老爷眼看大小姐没有希望,自然要找一个有可能比大小姐走得更远的人选。府里除了咱们小姐,还能有谁?” 二小姐宋蓉虽然生的也不错,但是太小家子气,而且没什么名气;三小姐几年前便没了;五小姐和六小姐年纪还小,并不是能够指望的对象。云晓想了想,的确没有比她们小姐更为合适的对象了。 “可老爷的算盘打得再响,恐怕也只是他自己的想法。具体怎么办,还是要看我们小姐。”翠竹沉稳地说。宋初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恐怕不会任由老爷这样摆布。 第73章 反将一军 宋蓉回去之后,宋初看着那鞋垫发了一会儿呆。这样的绣法她当然认得,就是楚绣。楚绣,和楚秀谐音,二姨娘是想用这种方法告诉她老夫人的事情是大夫人做的呢。 二姨娘真是个聪明人。宋初笑笑。 翠竹在旁看了一眼那绣花,低声道:“小姐,二姨娘怎么会想起送双鞋垫来?” 宋初淡淡地笑了笑,“因为这鞋垫是楚绣。” 翠竹立刻反应过来,愤愤地道:“二姨娘这是想要将您当枪使呢。以您和老夫人的关系,定然会将这件事告诉老夫人,到时候大夫人恐怕吃不了兜着走,记恨的肯定还是您。” “有什么关系?”宋初不在意地将那鞋垫放到一旁,“要知道老夫人何等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动的手脚?二姨娘也只是想在我面前讨个好,表示一个关心罢了。” 宋初的眼睛流光溢彩,“至于我和大夫人的梁子,似乎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结下来了。即便我做或者是不做,大夫人都会想方设法除掉我,不是么?” 翠竹点了点头,仍然有些担忧。宋初倒是不在意,笑道:“我记得明日要陪着老夫人一起吃饭。你去给我把带喜鹊登枝的衣服拿来,我要穿的。” 翠竹迟疑了一下道:“可天气越来越凉了。” “那便将那件厚一点的拿来罢。也不拘是什么花色,只要看起来讨喜就行。”宋初细心地吩咐道。 “奴婢晓得。” 很快便到了老夫人摆宴席这日。 老夫人梳了一个正式的发髻,头上还抹了些桂花头油,显得很精神。只有发黄的脸色还说明着老夫人的病态,不过老夫人对此并不以为意。嘉哥儿又哭又闹着被二姨娘抱了来,二姨娘愧疚地看着老夫人道:“这孩子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就哭个不停……我今天哄了好久都没用。” 老夫人宽容地笑笑,拿了 一个佛手逗着嘉哥儿。嘉哥儿虽然还是张着嘴巴大哭,哭声却是渐渐的止住了,两只眼睛黑溜溜的,盯着那佛手不断地转动。老夫人不禁笑出声来,逗着嘉哥儿:“想不想要呀?” 嘉哥儿不会说话,只能“呀呀呀”地叫着。老夫人笑笑,叫了青桃来道:“你去将那好克化的糕点拿来一些给我们嘉哥儿,马蹄糕便不要了。” 青桃应了一声连忙去拿,宋初便笑着摸了摸嘉哥儿的脸蛋。小小的婴儿脸蛋仿佛分外滑嫩,一瞬间竟然让宋初想起来了自己前世的那个儿子,不禁怔了怔。 老夫人看着宋初摸了摸嘉哥儿的脸蛋便开始发呆,以为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没人管的样子,不禁心生怜惜,低声道:“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可比嘉哥儿要小得多,刚刚生下来也只是小小得一团,四姨娘抱了给我看,我还没逗你,你便哭起来了,哭得声音就要将屋顶都掀翻了。” 宋初一怔,心中有暖流划过,不禁笑了起来:“看来我小的时候倒还挺调皮的。” 老夫人笑了:“可不是。当时我们都惊呆了,一个小小的女娃怎么能哭得这样大声?你爹说是四姨娘没奶水将你饿的了,还专门请了一个奶娘。谁知你竟然不吃奶娘的奶,没办法又只好辞退了。” 宋初不禁脸红道:“原来我小时候这样调皮。” 老夫人笑了笑,整张脸的皱纹都舒展开:“可不是。” 大夫人看着宋初和老夫人说话,不知什么时候手中的帕子已经绞成了紧紧的一团。宋芊芊漠不关心地看了一眼脸带病态的老夫人,径直走了进来坐下。青桃看了一眼宋芊芊,有些恼火,老夫人却朝着青桃微微摇了摇头。 青桃暗中生气,不管怎么说这次老夫人中毒总也有大小姐的一部分原因在。可大小姐竟然像没事人一样,进来连个招呼都不 打一个,怎么能不让人生气? 大夫人看着宋芊芊,也是皱眉,然后附在宋芊芊耳边说了一番话。宋芊芊有些不乐意地看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皱眉,催促道:“快去。那是你祖母,怎么能这样没有礼貌?平白惹了别人笑话你。再说了,等会儿你爹便要来,总得让你爹看见你上进了些。” 宋芊芊心中有些不乐意,但也知道最近爹爹颇为生自己的气,甚至有些不愿意和自己说话,便勉强答应下来,走过去向着老夫人行了个礼道:“祖母金安。” 老夫人点点头,问道:“你今日在屋中有没有像你娘说的一般熟读女戒,有没有练字练琴?” 宋芊芊自然是没有的,抬头飞快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回答得迅速又流利:“回祖母的话。女戒已经看了十遍也不止,字练了好多张呢。” “嗯。”老夫人点点头,“这样才有长进。” “祖母,我给您揉揉肩膀吧。”宋芊芊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揉肩膀就不用了,你好好修身养性,把你的脾气改改,比什么都强。”老夫人半闭起眼睛,“何况我已经习惯了初儿揉肩膀了,让别的来揉竟还有些不自在呢。” 宋芊芊不由得一万个不服气,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宋初没说话。 老夫人将宋芊芊的行为举止看在眼里,不由得叹了口气。“你的嫁妆也该准备准备了,该自己绣的现在就要开始绣,莫要到时候慌张。” “祖母,我……” 老夫人怎么还想着让自己嫁给那王之谦!宋芊芊心中一阵恼火,皱眉正准备拒绝,青桃却走过来笑道:“大小姐,您看看今晚的菜单上有没有什么要添的?” 宋芊芊一怔,接过那菜单却不知该看什么,只好随意瞟了一眼道:“挺好的,我看没什么要添的了。甜品少了一点,再给我来一个水果篮子。” 青 桃神色不变,答应下来。 待到宋芊芊走了,青桃又将那菜单原封不动地送到了宋初面前:“四小姐,您看看有什么要添的菜么?” 宋初接过菜单仔细看了一眼,不禁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道:“这些菜大部分都不是适合老夫人吃的,这是谁定下的菜单?” 青桃恭敬地道:“正是老夫人定下的。” 想必是老夫人都要了宋进贤喜欢吃的菜,宋初点了点菜单道:“把这道老醋花生换了罢。让厨房的把今晚的菜都做得熟一些,熟到老夫人能够吃的地步。另外,给老夫人端一碗桂圆莲子粥来,鹌鹑蛋也换掉,五小姐六小姐还小,怕不要呛了喉咙才好。” 青桃笑嘻嘻地应下了,将宋初说要换的菜一一和厨房嘱咐清楚。 二姨娘抱着嘉哥儿用饭。嘉哥儿看着众人用饭口水流得一下巴都是,众人不仅笑出声来。二姨娘也觉得窘迫,将嘉哥儿交给身边服侍的奶娘,道:“不许嘉哥儿再看桌子上的饭菜!” 众人便又笑起来。 众人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老夫人朝着青桃摆了摆手,面上凝重。众人一怔,不知道老夫人想要做些什么,不由得有些不安起来。 青桃与浣碧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碗桂花莲子汤,端到了大夫人的面前。 大夫人本来就十分不安的心情此刻更为不安,小心翼翼地看着老夫人的神色道:“娘,您这是何意?” 宋进贤也放下了筷子,满脸不解。 “这些日子,你为了我也是殚精竭虑,辛苦你了。”老夫人这句话一说出口大夫人神色便陡然变得苍白起来,就连拿着筷子的手都在微微地发抖。 众人俱都安静了下来。 “老夫人真是贴心。”一个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竟然是一向低调一些的二姨娘:“姐姐,这几日老夫人生病,您也真是辛苦了。老夫人这可是体贴 您呢。您还不赶快谢恩才是?” 大夫人抖抖索索地端起那碗桂花莲子汤,却不知怎的手一抖,便洒出来好多。老夫人神情一厉,大夫人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当啷”一声瓷碗便落到了地上。 金黄的汤水在地上缓缓地流动着,大夫人只觉得口中苦涩无比。老夫人早就知道是她了,就在这里一直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老夫人也算准了,她不敢死。 她还没看着自己的女儿找到一个尊贵无比的归宿,还没享受到女儿给自己带来的好处……还没将宋初那蹄子陷害了,她怎么能死呢? 大夫人垂下头看着地上流动的汤水,不敢抬头。 老夫人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了楚秀。若不是宋初那孩子机灵,她恐怕现在都已经没有命在了,又如何能够放过楚秀? “大夫人不小心将汤打了。去,再端来一碗给大夫人。”老夫人看着大夫人灰败的脸色,淡淡地说道。 宋进贤只觉得浑身发凉。 难道说娘早就知道了一切,并且早就找到了下毒的人?也就是说,下毒的正是在他身边最亲近,也最了解他的大夫人?他只觉得浑身僵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着众人的面,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楚秀,你做的好事! 宋进贤在心中愤怒地咆哮着。 很快一碗新的汤水便端了来,众人冷眼看着大夫人。 宋初却在心中暗叹一声,若她是宋芊芊,现在不管老夫人说什么都要保下大夫人。可宋芊芊现在明显连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懵懂地看着老夫人和大夫人。 老夫人和大夫人之间波涛暗涌,大夫人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将碗端了起来。 她刚刚也是被老夫人吓傻了。她背后有安国公做靠山,难道老夫人真的能在众人面前将她毒死不成?不过是在诈她罢了。 可恨的是,她竟然上了当。 第74章 反将一军(2) 大夫人平静地喝完了那碗桂花莲子汤。 桂花很甜很香,莲子煮得很面,在口中有非常完美的口感。以往来说大夫人最喜欢的便是这粥,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难以下咽过。 老夫人看着大夫人将那粥喝完,笑了笑道:“我还记得你最喜欢喝这粥,看来没有记错。” 大夫人垂下眼睛道:“娘的记性总是好的。” “现在不行了,老了就要服老。”老夫人看似无意地说。这场闹剧过后众人用饭更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就连还在奶娘怀里的嘉哥儿都不是那般闹腾了,只是还是一个劲的伸手要吃饭。 二姨娘尴尬不已,抱着嘉哥儿道:“老夫人,嘉哥儿今日不知道怎么了,调皮的紧……” “没事。”老夫人看了一眼二姨娘有些担忧的神情,“你和嘉哥儿先回去吧,嘉哥儿说不定是闹瞌睡了。” 二姨娘如愿以偿地抱着嘉哥儿急急忙忙地走了。走到门外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道今晚实在是诡异的紧,她刚刚多嘴说的那句话不晓得大夫人有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大夫人过了今晚,还能翻得出什么浪花来不成?二姨娘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她收拾不了大夫人,可有的是人能收拾大夫人。大夫人做了那么多坏事,是迟早要遭报应的。 这相府里,只有大小姐二小姐四小姐和五、六小姐,却没有三小姐。那是因为她当年出生的那个孩子刚刚生出来,就被宣告了死亡。 她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晓得有些药物能够让人提前生产。以为老爷的宠爱就是自己立身的根本,于是对大夫人肆无忌惮地挑衅。在怀了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大夫人终于出手了,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竟然收买了那稳婆,稳婆在给她自 己临产前喝的药物里面放了东西。 孩子生出来便是没气的,一张小脸乌青乌青,看起来分外吓人。老夫人连声道:“真是作孽啊!”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那孩子埋了,仅此而已。 “看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二姨娘抱着嘉哥儿,摸着嘉哥儿温暖的小手痛快地说道。 老夫人一出手,定然是雷厉风行,不可能只有一碗简简单单的莲子汤。那个贱人,怎么可能让她这么痛快地死! 一场宴席在奇怪的氛围当中结束了。 结束的时候老夫人看了一眼宋进贤没说话。宋进贤会意,众人都走了之后留在老夫人院子里说话。 大夫人嘴角颤了颤,最终还是苦涩地问道:“老爷,需不需要我和您一起服侍老夫人?” 宋进贤看大夫人的眼神冰冷当中带着一丝厌恶和怀疑,淡淡地道:“不用。” 大夫人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老夫人看着宋进贤走进来,屏退了所有下人道:“我今天晚上这么做,你能理解么?” “娘,这件事难道真的是……” 宋进贤的声音当中仍然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他有些不相信,大夫人竟然真的做出了这件事。他原来只觉得大夫人有些贪财,但对老夫人至少还是恭敬的。谁晓得竟能做出这样的事? “她其实早就已经对我下手了。”老夫人看着宋进贤不无讽刺地说,“若是算上上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这次多亏宋初提前给我的解毒丸,我才能勉强逃过一劫。”老夫人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我本想饶过她一次。谁知道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竟是真的要将我置之于死地不可。” 宋进贤气得脸色发青,怒气冲冲地站起来道:“这贱妇 ,我今晚定要将她打死!” “莫要说混话!”老夫人脸色也严肃起来,“你莫要以为安国公会放过你。若你真的将楚秀打死了,我们宋家也许就完了!” “那该怎么办?”宋进贤闻言一惊,心中更为烦闷:“总不能就让这妖妇为非作歹,搅得我们家宅不宁吧!” “虽然不能将其直接处死,可内宅里的事情谁说的清楚?”老夫人行事一向果断,“便将其关进后院好了。后院蚊虫又多,闲杂人等也多,少不得会出点什么事。” 宋进贤闻言眼睛一亮道:“都听娘的。” 老夫人淡淡地点了点头。 大夫人却在房中像是困兽一样地走来走去。 宋芊芊不禁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不耐烦道:“娘,你在做什么呀?我想要回房了,不成吗?” “芊芊,你今晚必须和我呆在一起。”大夫人沉声道,“万一你爹要对我不利,你就要把他拉住,知道了吗?” “可我爹怎么会对你不利?”宋芊芊睁大了眼睛,“别开玩笑了。你又不是给祖母下了药……” 宋芊芊蓦然顿住,愣了愣才艰难地开口:“娘,你是不是上次给祖母……” 大夫人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点点头道:“没错,只有那老狐狸死了,你才能不嫁给王之谦!我们以后便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再不受那老狐狸的约束了!” 宋芊芊张大嘴巴,好长时间才缓过神来。 大夫人看了宋芊芊一眼,沉重地道:“明白了吗?那老狐狸和你爹现在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了!所以你今晚必须和我呆在一起,不然也许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娘我了!” 宋芊芊胡乱点点头,心乱如麻。 “可是祖母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一定是你做的。” 宋芊芊思考了一下说,“能不能把这件事嫁祸到别人身上?” 大夫人眼前一亮。她在宋初院子里埋的药粉,此刻也许是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对,对!趁着宋进贤没回来,赶快动手,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 大夫人蓦地站了起来,大声道:“来人,和我一起去搜查整个宋府!” 宋初正站在窗边出神。 翠竹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却发现小姐竟还没睡,意外地道:“小姐,您怎么还没休息?” “你说,大夫人在被揭穿之后最有可能做些什么?”宋初看着窗边摆着的那棵小牡丹,淡淡地问道。 翠竹想了一会儿,老实说道:“我觉得大夫人最有可能赶快把这件事情推到别人身上。” 宋初点点头,“那么推到谁身上来最合适,最能够一箭双雕?” “自然是您了。”翠竹自然地脱口而出,说罢又自悔失言,有些抱歉地看向宋初,“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大夫人向来不喜欢您,所以……” “你想的很对。”宋初赞扬了翠竹一句,“所以她今晚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把这件事栽赃给我。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带着人仔仔细细地将整个院子里都找一遍,确保院子里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让云晓带人去库房里找,银桃和玉环在各个房间里面仔细看。” 翠竹沉稳地点点头道:“我晓得了。” “嗯。今晚要辛苦你们了。”宋初有些惊讶于翠竹处乱不惊的态度,笑着说道。 宋初院子里的人很快便忙乱起来。翠竹不愧是有经验的,带着小丫鬟们该找的找,该挖的地方挖,很快就在芭蕉树下发现了一袋白色的粉末。 翠竹拿着那袋白色粉末毫不犹豫地交给宋初,道:“小姐,院子里都找遍了, 找到了这个。” 宋初点点头,将那粉末放在蜡烛里仔仔细细地烧了。刚刚烧过,便有人大声敲门道:“开门,开门,大夫人要搜查宋府!” 翠竹冷笑一声,故意尖着声音道:“我们小姐都睡了,你凭什么搜查我们?胆敢半夜骚扰朝廷命官,我家小姐饶不了你!” 那边果然安静了一会儿,大夫人强自镇定的声音传来:“开门,我要搜查。” 翠竹便命人将门打开,身穿的里衣的宋初惊讶地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大夫人便行礼道:“母亲,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大夫人看了一眼宋初,内心焦急,表面上却冷笑道:“老爷怀疑府里有人暗中藏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让我来搜查一番!” “搜查?”宋初十分疑惑地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方才摇头道:“母亲放心好了,我这里定然是什么都没有的。” 宋芊芊冷笑一声,阴阴阳阳地道:“有没有,哪里是你说了算的?若是你真的藏了,难道还会自己说藏了不干净的东西不成?各家小姐的地方都要搜查的,又不是只搜查你这里。不要以为自己做个三品的官职就很了不起了,若是让爹爹晓得你这眼不服管制,到时候有你哭的!” 宋初心中冷笑,吩咐翠竹道:“不必管了,便让他们搜吧。” 话音未落,几个嬷嬷便得了大夫人的命令冲了上来。宋初看在眼里,微微冷笑道:“母亲,我记得宴席结束的时候爹不是还在老夫人那里,怎么这么快便决定了要搜查?宴席上你摔了的那碗莲子粥老夫人说是没毒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您竟然不敢喝。” “混说什么!”大夫人的神情严厉起来,“看来老爷真是对你过于宠爱了,是要好好管教一番才成!” 第75章 终成定局 宋初微微冷笑,看着大夫人道:“母亲说哪里的话?究竟是爹爹下令搜查还是您的自作主张,我总是要问一下爹才好。更何况刚刚爹还在老夫人房里,怎么会这样突然?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就算母亲你是宋家的当家女主人,恐怕也没有权利搜查各个院子吧。” 大夫人冷笑一声,心知自己时间不多,索性不和宋初说话,径直对着几个嬷嬷下了命令:“给我好好地搜,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那几个嬷嬷平日里是大夫人最喜欢用的,尽管有些犹豫,但还是一咬牙,上前道:“四小姐,得罪了。” 竟是直接搜查起来。 云晓并不知道翠竹已经搜出了东西并且宋初已经烧毁了这件事,愤怒地上前道:“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我家小姐虽然只是个三品,却也是皇上亲口承认的,夜闯朝廷命官的院子里,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 说罢云晓便看向宋初,认真严肃地道:“小姐,明日你务必要禀告皇上这件事,让皇上亲口来决断才是!” 宋初心中有些欣慰,笑道:“不用管,便让母亲搜罢。毕竟我也是宋家的一份子,怎好和母亲计较那些?若是母亲真的怀疑宋初,宋初自然无话可说,只有让母亲搜查了。” 宋芊芊跺脚冷笑道:“宋初,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先不说母亲搜查院子是否违背王法,母亲可是在宋家每个院子都搜了的,什么叫和你过不去?你也未免太过心胸狭隘,实在是让母亲心寒!” 宋初笑笑,“都是初儿的不对。母亲若是想搜查便尽情地搜查就是,初儿绝对不会拦着。” 几个嬷嬷早就已经在院子里搜查了起来,其中王嬷嬷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开始挖掘芭蕉树下面的松土 。 宋初冷眼看着,并不作声。王嬷嬷慢慢地将松土挖了上来,枯老的面容微微抖动着。其实四小姐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恶人,两人也没有什么仇怨,只是为了儿子,她不得不这样做。 可惜了,四小姐那样冰雪聪明的一个人。 王嬷嬷可惜地想着,继续往下挖掘起来。只是一直到将芭蕉树的根部都挖了出来,也没能够将那袋子白色的粉末挖出来。 “这……” 王嬷嬷怔住了。怎么可能?她明明就是将白色粉末埋在这里了呀! 宋初冷眼看着王嬷嬷使劲往下挖掘,淡淡地开口道:“王嬷嬷,我家芭蕉树若是你真的喜欢的话,不如就送你好了。我看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将芭蕉树的根都挖烂。” 翠竹在心中发笑,脸上却一本正经地道:“你们搜了这么久,有没有搜到还不能给个准话么?” 王嬷嬷脸色灰败地走到大夫人身边,低声道:“回禀……回禀夫人,真的什么都没。” “不可能!”宋芊芊叫了起来,“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你们有没有在屋里搜查过?说不定被藏到屋子里了呢?快去给我搜,给我使劲搜!” “大小姐。”宋初冷笑地看着宋芊芊,“为什么我屋子里没有搜出东西,你就这样生气?难道说,你希望我的屋子里藏着什么东西不成?若是什么都没搜到,你岂不是会更加伤心?” “不必了。”大夫人突然开口,对着宋初面无表情地道:“屋里已经有嬷嬷去过了,的确没有。既然如此,我们便去其他地方搜查了。芊芊,我们走吧。” “怎么可能没有,一定是她藏起来了,哼!”宋芊芊不屑地说,但此时事关重大,她不得不听大夫人的,便跟着大夫人一同走了。 二 姨娘比宋初的反应要激烈的多。二姨娘以为大夫人今晚必定会被宋进贤所惩罚,谁知道竟然还会带着人来搜查,一想到之前在宴席上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说出的那句话就后悔万分,猜测大夫人说不定便是来陷害自己的,不由得哭爹喊娘,不让大夫人等人进门搜查。 “天哎,娘哎……究竟还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竟然被人搜查,我真的没脸见人了,爹,娘,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干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二姨娘在那里装傻卖疯,大夫人内心焦急,命人过来在那人耳边说了一番话,看着那人走了,不屑地冷笑道:“究竟有没有,搜一下不就知道了?给我让开!” 二姨娘眼睁睁地看着大夫人身边的嬷嬷就要将自己从地上拉起来,不由得哭得更加大声,谁料到其中一个嬷嬷力气分外的大,竟然一下子便将二姨娘拉了起来。 二姨娘心知不好,不禁哭着跑向屋里。大夫人微微松了一口气,厌恶地道:“终于走了。” 谁料想二姨娘重又跑了出来,手中抱着嘉哥儿,披头散发地看着大夫人:“嘉哥儿,你记好了,就是这个人将你的亲娘活生生地逼死的!你记好了,将来一定要替娘报仇啊!” 说罢竟然抱着嘉哥儿,一头朝着柱子上撞去! 有个嬷嬷手疾眼快地拉住了二姨娘。大夫人不禁一阵头痛,心想刚刚自己吩咐的那个人差不多也完成了,回头果然看见那嬷嬷就站在自己身后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已经搞定了。 大夫人便命令几个嬷嬷道:“你们也看见了,二姨娘不配合搜查。你们先去三姨娘那里搜查,我倒要看看二姨娘要硬气到什么时候!” 那几个嬷嬷不疑有 他,一同去了。 二姨娘看着那几个嬷嬷离去,心知有八成的可能三姨娘会做了替死鬼,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只是她自顾不暇,又有什么能力去救三姨娘?二姨娘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一面撒泼一面继续哭了起来。 大夫人心乱如麻,又被二姨娘吵得头痛。不由得皱眉道:“莫要哭了!” 宋芊芊则惊呆了,谁能想得到一向看起来十分妖娆的二姨娘撒泼起来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不由得让她大开眼界。 这边二姨娘还在闹腾,三姨娘那边却来了个嬷嬷禀告道:“回大夫人的话,在三姨娘那边发现了这个。” 大夫人定睛朝着那嬷嬷手上的东西看去,就连正在地上躺着撒泼的二姨娘也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嬷嬷手中的东西。 正是一个用布做成的娃娃,只是娃娃上不仅沾满了黑色的血迹,还插着数十根白晃晃的银针,那娃娃的嘴巴微微裂开,身上正写着老夫人和宋进贤、大夫人的名字,老夫人身上插着的银针数量则最多。 众人都张大了嘴巴,就连二姨娘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大夫人心中终于有了些微底气,拿着娃娃的表情也分外凝重:“这是巫蛊娃娃,三姨娘那里怎么会有这个?是不是弄错了?” 王嬷嬷心知自己没能成功将那毒药诬陷给宋初,此刻不由得殷勤地上前道:“没错的,夫人。三姨娘窗台下有一盆夹竹桃,我们将夹竹桃里面的土挖了开来,便发现了这个巫蛊娃娃。” 大夫人微微皱眉,道:“三姨娘为什么要这样做?看来这次老夫人生病倒是也有三姨娘的功劳了。来人,将三姨娘送到老爷那里去,”说着将手中的娃娃递给王嬷嬷,“还有这个娃娃。” 大夫人做完这一切,看 着二姨娘和颜悦色地道:“看来是我错怪你了,你也莫要再哭了,改日我禀告了老爷之后打一套新的头面给你。” “多,多谢夫人。”二姨娘结结巴巴地说,心中却早就已经将大夫人骂了个千遍万遍。不行,她一定要去看看三姨娘是怎么回事。 三姨娘在睡梦当中被搜了屋子,本身就被吓了一大跳,后来更是搜出了这样一个东西,三姨娘的火爆脾气便上来了,跳起来将几个嬷嬷都打了一遍,一边打一边骂道:“我去你娘的,你这个XX养的XX东西,臭不要脸的,就你还想搜查我的院子!做梦吧,全都给我做梦吧!老娘就算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和老爷把话说清楚,到时候有你们哭的,有你们哭的!” 六小姐年纪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知道自己的娘被别人欺负了,人又小打不过,只在一旁呜呜地哭着。 三姨娘打得顺手,又拉过一个嬷嬷准备打下去的时候却被这嬷嬷拿住了手腕,不由得怒火攻心,跳起来便要继续骂,却看见那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三姨娘,您是主子,总得有个主子的样子不是?看看您现在的样子,活生生像个泼妇一样。若我是老爷,看到这样的美人我压根都不会怜惜一下。再者,那娃娃的确是从您屋子里搜出来的,有什么冤屈便去老爷面前说吧,就莫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 “我难为你们?”三姨娘冷笑,“分明是你们借着大夫人的权势来为难我!等吧,等到老爷面前,一切便都见了分晓!” 宋进贤看着那个黑血染成的娃娃和在地上不断委屈哭泣的三姨娘,想着大夫人的那档子事,心中更为烦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76章 终成定局(2) 那嬷嬷见宋进贤心情不好,不敢大意,恭恭敬敬地道:“回老爷的话。这是我们夫人在三姨娘那里搜查到的,不知该如何处理便先让三姨娘来了您这里。” 说着又看向三姨娘,“三姨娘在路上宣称是有天大的委屈,抓花了我们好几个嬷嬷得了脸,老奴们实在管不住了,只好让三姨娘直接来见您,有什么冤屈也好说清楚。” 宋进贤闻言脸色却更黑了,“是谁准许了大夫人去搜查的?” 那嬷嬷一怔,脸色苍白不再作声。难道真的像宋初说的那样,大夫人没有得到允许便偷偷去搜查了不成?要是这样的恶化,那她们岂不是…… 宋进贤却没工夫理会这嬷嬷的心理,只是紧紧瞪着那嬷嬷,厉声道:“说话,我不是问你呢!究竟是谁准许了楚秀那厮去搜查的?” 三姨娘闻言顿时气得不轻。感情大夫人连搜查的准许都没有拿到,径直便去搜查不说还陷害她!于是便哀哀地哭了起来,边哭边道:“老爷,难道妾是什么脾气您不知道吗?我怎么可能做巫蛊娃娃!大夫人就连搜查的准许都没有拿到吗,上去便是一通莫名其妙的搜查。何况这巫蛊娃娃也是她的人发现的,定然是在陷害我,老爷,老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宋进贤烦不胜烦,厉声喝道:“给我闭嘴!一天天的每一个让我省心的,你究竟有没有长脑子!若是再哭下去,信不信老爷我休了你!” 三姨娘闻言不禁脸色苍白,跪倒不停地流泪道:“求求老爷,求求老爷可千万不要让我送回去!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求老爷开恩啊!” “老爷,这是怎么了!”二姨娘的声音传来,看着三姨娘跪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又看了看宋进贤铁 黑的脸色,连忙贴心地道:“老爷莫要生气,省的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你还干站着做什么?去给老爷倒杯茶水来。”说罢笑颜如花地站在宋进贤背后给宋进贤按摩起头部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宋进贤一向喜欢二姨娘多一些,话语不知不觉便没那么严厉了:“你怎么也来了?” 二姨娘闻言连忙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表情,说道:“妾今晚本来已经睡了的,谁晓得大夫人不知怎的,便说要搜查屋子。那几个嬷嬷跟虎狼一样,真是将妾吓坏了,再也睡不着了,却又十分想念老爷,看见老爷书房的灯还是亮着的,便想着来找老爷说说话儿。谁知道……” 二姨娘说话欲言又止,宋进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是说,大夫人强行去搜查了你们所有人的院子?” 二姨娘沉吟了片刻,道:“别人的妾倒不知道,只知道搜查了我的和四小姐的呢。大小姐在四小姐院子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大家都听到了。” 说罢二姨娘又笑着看向地上的三姨娘,道:“咦,妹妹这是怎么了,跪在地上做什么?” 宋进贤将那娃娃拿出来道:“她屋子里被人查出了这个。” 二姨娘却没接那娃娃,而是捂着嘴惊呼一声:“啊!老爷,这东西怎么长这样子?看起来也太可怕了,上面竟还有血!” 宋进贤微微点头,道:“这便是巫蛊娃娃。想必你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咒人最是灵验,大夫人便是从三姨娘屋子里搜出来的。” 二姨娘却不接宋进贤的话,而是有些后怕地道:“大夫人先是去搜了妾的屋子,妾没接到老爷的命令,却不敢让大夫人搜。大夫人强行要搜,我抱着嘉哥儿要寻死,方才拦住了大夫人,大夫人 随后便去了妹妹屋子里,也不晓得是找什么,但看到大夫人神情倒是颇为急切的样子。” 这番话不仅向宋进贤表明了自己的忠心,又点出来三姨娘是无辜的,最后还阴了大夫人一把。三姨娘便是再蠢笨,倒也知道二姨娘是来救她的,不禁磕头流泪不止。 三姨娘本来就貌美,随着在地上一下一下地磕着更是衬得楚楚可怜,血水顺着三姨娘的头部流了下来,三姨娘却全然不顾,只是一下一下虔诚地磕头。 六小姐宋雪曼站在门外也是抽泣着,不时地传来丫鬟们安慰宋雪曼的声音。宋进贤尽管再生气,可毕竟是生大夫人的气,何况他也深知三姨娘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不由得便柔了些声音,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我自然会查清楚的,没有的事情绝不会叫冤屈到你们头上。” 二姨娘欣喜道谢,连忙又说了许多好听话,直将宋进贤哄得嘴角泛起一丝难得的笑,方才告辞道:“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老爷您也要多多保重身体,我和妹妹都是真心想您好好的。” 只说了她和三姨娘,却没提到大夫人。宋进贤还在想着大夫人这件事,脑中倒是没有这些弯弯绕绕,只点了点头便端了茶。 “那件事情,我是真的没有呀……天杀的,竟然有人敢诬陷我,我真的是……” “好了,好了。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会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来救你了。”二姨娘安慰地说,“要知道府里也就咱们两个相依为命,我不会看着你被大夫人陷害的。老爷不是也说了吗?会查清楚的,你便放心好了。” 三姨娘一面哭泣一面将宋雪曼抱在怀里,初冬的风已经很有一些凉意,三个人加快脚步回到各自院中。 看 着二姨娘和三姨娘边说话边走远,大夫人派去监视宋进贤的小丫鬟连忙飞快地跑去找大夫人。大夫人和宋芊芊正面对面坐着无言,听见那小丫鬟如此这般将宋进贤的话语学了个十乘十,大夫人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大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又来了人道:“夫人,老爷请您过去书房一趟呢。”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将大夫人吓了一跳,宋芊芊便怒道:“说话会不会好好说,非得一惊一乍的吓人,明日便将你赶出府去!” 那声音却笑了一下,似乎并不害怕地道:“夫人,赶紧吧。老爷在书房等着您呢。” 大夫人和宋芊芊便一道走了出去,谁知那侍卫却伸手拦住了宋芊芊:“大小姐,老爷可没说要请您去,我看您就不必去凑热闹了吧。” “你胡说什么!”宋芊芊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却被那人拔出的刀吓得一下子缩了回去。 那人晃了晃手上的刀,笑道:“要是哪个贵人冲撞了我手中的刀,那就莫要怪我曹川无情了。” “曹川!” 大夫人和宋芊芊同时叫出了声,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没错,是我。”曹川笑道:“反正已经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小姐,您若是再向前一步,小心我手中的刀没长眼睛。” 宋芊芊看了一眼大夫人,又看了一眼那刀。最终慢慢地往后挪了一步,小声道:“娘,您要早些回来啊。” 大夫人有些黯然地走了。 曹川不禁冷笑一声。宋芊芊若是真的往前走,他是不敢出刀的,可是宋芊芊没有。这对母女真是像极了,都是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只为自己考虑。 大夫人迈进书房的门便听见宋进贤冷冷地道:“我的茶 水都凉了,你终于来了。” 她有些僵硬地看了一眼宋进贤。尴尬地道:“今晚没有你的搜查命令便去搜查,这件事是我的不对。只是我也想着内宅里面多出肮脏的事情,怕是老夫人不小心碰着了那些赃物,你要是惩罚便惩罚吧。” 一番话说得大义凌然,可仔细想想却又没有承认任何错处。 宋进贤冷笑:“楚秀,我真想不到那个人会是你。娘死了,芊芊自然要守孝三年不必嫁人,是不是?” 大夫人心中一沉,却还是强撑着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进贤冷笑,“我说什么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利用芊芊来给娘下毒!真是毒蝎心肠的女人,死有余辜!” “相公这是说的哪里话?”事到临头,大夫人反而冷静了下来,“做巫蛊娃娃的又不是我,老夫人的病情能和我有什么关系?相公也不能为了包庇小妾便不顾正室的死活吧!” 宋进贤冷冷地看着她。大夫人心中一沉,但还是继续解释道:“我若是害了娘,对我能有什么好处?皇上三年之后定然早就没了,芊芊不可能嫁给任何一个皇子。何况你也会中断三年的仕途,我必定什么都捞不到,何苦来哉?” 大夫人开始冷静下来,因为她想到了一个人。 她的哥哥,安国公。楚襄现在已经是皇上之下最尊贵的爵爷,谁敢得罪他?就算是堂堂宰相,恐怕也是不敢下手的。 这样想着,大夫人便又有了一些底气,昂起头来笑道:“相公何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哥哥已经和我说了很多次想要让您进府聊聊,只可惜哥哥太忙,所以一直没时间罢了。” “你威胁我?”宋进贤冷冷地看着大夫人,心中却猛然一跳。 第77章 终成定局(3) 是了,他竟然将安国公忘记了。 宋进贤气极反笑,看着大夫人道:“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你了,是不是?” 大夫人恭敬地道:“不敢。”嘴角却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意。 宋进贤气得眼中直冒金星,叫道:“来人,把楚秀给我关到后院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众人迟疑着不敢动,宋进贤更为恼怒,喝道:“还等什么?将那妖妇给我关到后院去!” 众人方才答应一声去了。 大夫人看了宋进贤一眼,厌恶地甩开一个拉着自己胳膊的手道:“我自己会走,不用你们拉我!” …… 宋芊芊最终没能等得到大夫人,只得到了曹川冷冰冰的一句话:“别等了,大夫人已经在宋府的后院了。” 宋芊芊吃了一惊,几乎是跳了起来,粗暴地拉着曹川问道:“为什么,明明我娘什么都没做,怎么可能会被爹关进后院!” “事到如今,还掩饰个什么?” 曹川毫不掩饰他对宋芊芊和大夫人的嘲笑,冷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我被大夫人陷害的时候,老娘躺在病床上快没了却没人肯赏给我一根二十年的人参的时候,你和大夫人又何曾想到过自己会有今天?” 宋芊芊脸色苍白,咬着牙道:“都是宋初,都是因为那贱人!如若不是宋初,我和娘又怎么可能落到现在的地步?真是个煞星,是我们宋家的煞星!”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到了宋芊芊脸上,“煞星不煞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娘快要病死的时候是四小姐救了我娘的命,在我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也是四小姐给我拿来了伤药。对我来说,四小姐便是我的再生父母。” 宋芊芊怔怔地看着曹川,“你,你竟然敢打我!” 曹川冷笑,“四小姐,很抱歉的是从今天开始你 就要被禁足了。” 说罢也不等宋芊芊说话,粗暴地将宋芊芊扔进了屋子里,关上了门。 “从今天开始大小姐没有老爷的命令,一律不准出门。”曹川威严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听清楚了吗?” “晓得了。”门外的侍卫齐齐地说道。 等到曹川走远了,方才有个侍卫压低声音好奇地道:“大小姐不是一直都在被禁足么?怎么曹主管却又把这件事重复一遍?” “你懂什么?”另外一个声音传来,“曹主管刚刚恢复主管,自然要立威。再说了,你没听曹主管说大夫人已经被关进后院了么?这个禁足,和以前的禁足可是不一样了。” “原来如此。” …… 不管昨夜整个宋府乱成了什么样,宋初却是美美地睡了个好觉。等到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大亮,宋初连忙起身梳洗,和翠竹道:“你去和青桃说一声。就说我晚一点到,让她先服侍老夫人用饭。” 翠竹连忙答应着去了。青桃已经给老夫人梳好了头,老夫人闻言笑道:“不忙,不忙,抄经书能有什么早晚?初儿收拾好了再来便是。” 不到半个时辰宋初便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见老夫人神采奕奕地坐着翻看匣子里的东西,笑道:“祖母今天气色不错呢。” 老夫人笑笑,让青桃拿了马蹄糕给宋初:“这是今天厨房新做的马蹄糕。尝尝味道怎么样?我方才吃了一块,觉得还行。” 宋初一向不是很爱吃甜食,但老夫人递来的自然要吃。刚刚放进嘴里宋初便是眼睛一亮,这马蹄糕看着和从前的一样,吃起来却是格外爽口,简直是入口即化,却只有淡淡的甜味夹杂些蜂蜜味道。 宋初点头,赞许道:“这马蹄糕做得真好!不知祖母是在哪里买来的?我竟不知道京城有做的这样好的马蹄糕 。” 老夫人呵呵地笑,青桃也跟着笑。宋初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两人,浣碧这才笑着上前解释道:“哪里是买来的?这是咱们府里新来的厨子做的。这厨子不仅做菜有一套,更是做的一手好糕点,也不枉老夫人多花了一些银钱将他请了来。” 说罢青桃便又端出几盘其他的糕点给宋初吃,宋初一样尝了一个,笑道:“当真不错。这厨子莫要说是在京城里,就是皇宫里我却也没有吃过这样好的糕点。” 这话倒是犯了一些忌讳,不过老夫人却听得很受用,并没有不悦的神色:“你既然喜欢,便待会儿让那厨子多做一些给你送去。只是那糕点吃多了不克化,莫要多吃。” 宋初放下手中的糕点,笑嘻嘻地应了:“晓得啦。” 而大夫人在后院却完全是另一幅光景。 很多年前,四姨娘来到了宋府。大夫人嫌弃四姨娘的身份太低,不够资格让她住进宋府,便命人打扫了一下后院给她住。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住进后院的第二个人竟然是她自己。 后院已经多年没有人来过,就连草都已经长到了半人高,在草的遮掩下有一个又矮又破的小房子,正是当年四姨娘曾经住过的地方。 自是四姨娘已经去了多年,这房屋也很久没人收拾过了。大夫人何等尊贵的人物,却只能委屈在这破旧的房子里,心中郁闷之极。 “喂,吃饭了!”一个破碗扔到了大夫人的身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馒头。那破碗当中哪有什么菜?只有一些像是别人用过了的菜的汤汁在里面,被那送饭的丫头随意地扔了过来。 “你很好。”大夫人的眼睛像是长了钩子一样盯着那丫鬟,“我记住你了,待我回到前院第一个要收拾的便是你!” “切,说什么胡话呢。”那丫鬟冷淡地笑了笑,“ 你谋害老夫人的事情已经全府都知道了,你以为你还能出来不成?能不能活下去我看都是个问题了呢。” “宋进贤,你竟然……” 大夫人显然想不到宋进贤这次竟然豁了出去,不禁大为恼怒,长长的手指甲紧紧地嵌入手上的肉当中,有一丝丝的鲜血流了出来,她却浑然不觉。 那丫鬟嘲讽地看着大夫人道:“你若是识趣的话,就多多巴结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会给你弄点儿像样的饭菜呢?你这样倔强,看你能活几天。” 大夫人一怔,怒火涌上心头。大夫人恶狠狠地道:“芊芊呢?我要见她!” 那丫鬟一怔,神情更是嘲讽:“大小姐被禁足了呢,真可惜。我听前院的丫鬟说,大小姐每日只在房中读书弹琴,似乎连问都不曾问过夫人呢。” 说到这里,那丫鬟一怔,随即捂着嘴笑了笑:“你说讽刺不讽刺?你已经在后院了,可你居然还是个夫人,还是个正牌的夫人。我大概一辈子都想不到自己能够给一个夫人送饭,还能和一个一品诰命的夫人这样说话。” 大夫人眼睛里像是能够喷出火来。然而愤怒是徒劳的,大夫人很快就认清楚了这一点。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带着一些恳求的神色看着那丫鬟,因为从来不曾做出这样的表情,大夫人的神情还有些僵硬:“我身上还有不少首饰,如果你愿意帮我带些话的话我便将这些首饰给你。” 说着大夫人便从头上拔下来一根分量不轻的簪子,道:“这簪子是四五年前皇后娘娘赏的,价值最少也有百金。你若是肯帮我传话,我便将这簪子送给你。” 那丫鬟心中冷笑一声,暗道没见过求人的时候还要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的。但那簪子的确是好物,光是上面镶嵌的宝石都几乎要晃花了她的眼睛。 那丫鬟像是思考了一会儿,随即在她身上转了两圈道:“你可知道,我去传话是冒着很大的危险的。” 大夫人心中暗骂那丫鬟贪心,最终将自己的一个耳环也拿下来道:“这耳环是用顶好的珍珠做的,等你传了话回来我便将这耳环也送你。” 那丫鬟看着那耳环,心中欣喜得不得了,接了簪子道:“放心吧,我一定将话给你捎出去。只是至于大小姐听不听我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夫人连忙答应一声,心中却不以为然。芊芊要是知道了她现在的处境,怎么可能会不接她出去?定然会想尽办法的。 那丫鬟拿着簪子出去,迎面刚好碰见翠竹,连忙将那簪子装进怀里:“翠竹姐姐,您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我可是就给了那婆娘一个馒头。” “嗯。不过一个馒头还是太多了点,我想大夫人是何等金贵的人,也许半个馒头一天就够了。”翠竹笑笑道,拿出一张银票来给那丫鬟:“这是小姐赏你的,以后的赏还多着呢。” 那丫鬟欢天喜地地接了,看见银票上的数字的时候忍不住一阵恍惚:这数字足够她在府中做三四年的丫鬟了,甚至还有的多。 翠竹看那丫鬟的眼睛滴溜溜地在银票上打转,想起刚刚看见那丫鬟似乎藏了什么东西到袖子里,冷笑一声提醒道:“你拿了大夫人多少东西,我也不管,小姐也不会管。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这些东西都死大夫人的贴身之物,即便不认识也能猜出来几分。你拿着它出去,恐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别人不会少打了你的主意。” 那丫鬟经过翠竹这么一提醒。蓦地便觉得怀中的簪子沉重了许多,她结结巴巴地道:“那,那怎么办?” “若是簪子的话,溶成金锭卖了便是了。”翠竹笑笑道,“只怕你不舍得呢。” 第78章 终成定局(4) 那丫鬟虽然贪心,却是个聪明人。她几乎在一瞬间便明白了翠竹的意思,讨好地道:“翠竹姐姐,我晓得了。这样东西我绝不会拿出来给别人看见,等过一段时间众人都忘记了,再将它溶了卖掉。” 翠竹点点头,笑道:“你晓得就好。我也是为你好,怕你出去便露陷,到时候数不尽的麻烦呢。” 小丫鬟连忙谢过了翠竹,垂下头慢慢地走出了后院。大夫人所求之时除了她便再也没人能够替她办了,她才不着急呢。 宋进贤却将宋初叫到书房,莫名其妙地问了一通宋初的功课。宋初心知是宋进贤从前便是这样关心宋芊芊的,一时间倒也释然了,一五一十地回答了宋进贤的问题。 宋进贤严肃地问了一通,惊讶地发现宋初的学问竟然要比宋芊芊好了许多,不由得大吃一惊,捻起胡须道:“还算可以,不过还是要继续努力才是。” 宋初点头,道:“先生也是这样说。宋初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宋进贤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宋初却提起另外一件事来。宋初看着宋进贤墙上挂着的字画,笑道:“我记得这里面还有一副是芊芊姐姐送给爹的呢。” 宋进贤果然沉下脸来,说道:“你姐姐最近有些不听话。我便让她在屋子里反省好了再出来。” 宋初点头,笑道:“可我也好久没见过母亲了。今天本来是要去看望母亲的,谁知道母亲竟然去了后院。母亲为什么要去后院?”宋初抬头看着宋进贤,眼睛里清清亮亮的,很难让人怀疑她有别的心思:“母亲之前告诉我,后院只有我娘那样低贱的人才能去。为什么母亲现在自己去了呢?” 宋进贤一时语塞,半晌才道:“因为你母亲做了错事,所以要去反思。” 宋初点点头,认真地道:“做了错事 ,的确是应该反思。否则今天是小错,如果不加以管束的话明天便会酿成大错,这次也许只是害了一个别的人罢了,可下一秒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害到自己身上。” 宋进贤闻言大吃一惊。大夫人虽然被关进了后院,可有安国公在,大夫人翻身定然是迟早的事情。可是等到楚秀出来呢?会不会真的像宋初所说,这次害的是老夫人,下次不会轮到自己了? 看着宋进贤陷入了沉思,宋初也不再多说,淡淡笑道:“爹,若是没别的什么事的话女儿便先回去了。” 宋进贤方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要办,正色道:“说到这里。我请了京城最好的裁缝来,眼见要过冬了,给你做几身衣服。” 宋初却不似宋进贤意想当中那样高兴,只是笑道:“那便多谢父亲了。只是不知大姐、二姐和妹妹们都有吗?若是只我自己一件的话,宋初是不敢穿的。” 宋进贤一怔,随即道:“自然都有。只是这京城最好的裁缝给咱们府里最多也只能做三四件。你大姐又被禁足了,今年的衣服做给你就是了。” 宋初没再推辞,道了谢便出门来。 马上就又是一个冬季了,白白的雪会盖满整个京城,卖糖葫芦的老人浑身都带着冰雪的味道,京城想必又是另外一番热闹的场景。宋初想得微微出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不曾出门,也不曾进宫了。 女贤实在是个闲职。不管去还是不去,对于整个皇宫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往常的女贤一职也通常是给那些贵族女子的,为了方便日后嫁人。只是这女贤一职不知怎的竟然落到了宋初头上,实在让人惊奇。 宇文乾她也有很久没有见过了呢。 天气寒冷起来便似乎立刻寒冷的不像样子,短短两天京城里走动着的人便由秋天的长 袍换成了冬装。京城里走动的闲人也变得少了许多,调笑的公子哥儿们都裹得严严实实。 京城第一的裁缝手艺当真不错。宋初围了白狐狸毛的围巾,穿了白色袄子,手里还拿着一个暖炉,看起来倒和季节相般配,只有一点不好的,就是云晓的声音在耳朵边不断地响起:“哎呦我的小姐哎,你怎么能摸那窗帘?那窗帘昨天银桃都没有擦了……哎哎哎,桌子也要先擦了再说,这衣服可是好几百两银子呢……难洗的很!” 宋初不禁“扑哧”笑出声来,云晓委屈地看着宋初道:“小姐,那衣服真的很难洗。” “我知道了。”宋初笑道,“等会儿我就把那件深色大氅的穿上。” 云晓这才罢休。翠竹不禁抿着嘴笑道:“云晓越来越有管家大嬷嬷的风范了呢。” 云晓不禁满脸通红,瞪了一眼翠竹道:“再瞎说,我便让小姐早早地把你嫁出去,让你得意!” 翠竹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不再说话。宋初倒是想起了什么,笑道:“这有什么好尴尬的?这可是事关一一辈子终身幸福的事情。若是你们看上哪个了,便和小姐我直说无碍,定要将你们个个儿都嫁的风光圆满才好。” 大夫人此刻却远远没有宋初这般开心惬意。 这两天天气气温骤降,哪个夫人小姐不是裹得严严实实?就连给自己经常送饭的那丫头也是穿得格外厚实,可大夫人即便是冻得嘴唇发紫,也没有人能送来一件厚点儿的衣服。 大夫人手下的几个嬷嬷随着大夫人倒下很快便销声匿迹,再也不复之前的风光。只有王嬷嬷曾经想要去探望大夫人,不料后院门口竟然有几个侍卫看守着,无奈之下只能作罢。 这一天又是这个丫头来给她送饭。大夫人却已经等不得了,有些不耐地问道 :“都已经多少天了,你怎么还不帮我将消息传给大小姐?莫不是想吞了我那簪子不成?” 那丫鬟冷笑一声,轻蔑地看着大夫人道:“你想的倒简单。难不成我直接去了就能见到大小姐?大小姐门口可是有好几个侍卫看着的,我从那里过了好多次都没能敢进去。” 楚秀不禁一怔,随即急切地道:“总之这件事你要尽快才好。等我出去了,我定然大大的封赏给你银子,要什么便给你什么。” 那丫鬟并未贪财到丧失理智的地步,面上答应了心中却冷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到时候你若是真的出去了,我在后院对你这般虐待,恐怕你要将我活生生地打死都不能解气了。 大夫人又摘下耳边的另一个耳环,道:“眼见天气越发的冷了,给我带来一个厚衣服或者一个厚被子,都是极好的。等你将被子拿来,这耳环便给你。” 那丫鬟有些不屑地答应了大夫人的请求。 那丫鬟得了翠竹的吩咐,一天真的只给大夫人吃半个馒头,除了馒头什么也不给。老夫人对大夫人更是不闻不问,宋进贤也似乎忘了有这个人的存在一般。大夫人没多久便被饿的皮包骨头形销骨立,两个眼窝更是深深地陷了进去。 那丫头熟练地打开手上拿着的饭盒子,将半个冷冰冰的馒头递给大夫人。 那馒头也不知是放了几天的,摸起来硬邦邦凉冰冰,这样的天气吃这样的馒头,不得病才是真的怪哉。大夫人不禁心中恼火,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我每日只有半个馒头,是不是少了一点?” 那丫鬟冷笑一声,道:“就这半个馒头,都还是我私下拿月例贴补着从厨房给你买的。老爷和老夫人根本不曾吩咐过要给你伙食,可你若是死了我也难逃责任,只好从我每个月五钱的 银钱里拿出来一些给你买馒头。” “我都快被你吃穷了,你还想怎么样?”那丫鬟继续毫不留情地说,“你不是说大小姐有多孝顺的吗?怎么这么多天了,即便是出不来也应该拿些银钱给你才对。不然恐怕过不了多久,我也不能够拿钱给你买馒头了。” 大夫人心中不禁十分凄凉。谁能想到,曾经风光一时的她竟然会因为半个馒头而挨个臭丫鬟的训斥?不甘归不甘,大夫人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现,只得将手上的镯子退了下来拿给那丫鬟:“麻烦以后多给我些饭食罢,要是有热的就更好了。” “就算是热的,提到后院来恐怕也变成凉的了。”那丫鬟凉凉的说,然而还是答应了日后多给大夫人带一些饭食。 那丫鬟心里惦记着大夫人身上还有半幅耳环,一心想着如何能够和宋芊芊说的上话。皇天不负有心人,那丫鬟终于找到了一个时机,花了不少银两贿赂专门送水果的小丫鬟,装成那丫鬟的样子走进了宋芊芊的闺房。 宋芊芊正躺在床上生闷气,看见送水果的丫鬟进来更是烦闷不已,看了一眼那丫鬟便不做声。偏偏那丫鬟将水果摆在桌子上之后还不走,低声地说道:“大小姐,奴婢有一事禀告。” 宋芊芊不耐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事?” “大夫人一直在后院关着,想要见您一面说说话。”那丫鬟低声说道,却惹来宋芊芊的一顿白眼。 “混账!你看我这样子能够出去么?让娘安心的在后院呆着罢,我要是能够出去便一定去看她。”宋芊芊丝毫不知大夫人在后院的处境,有些不耐地说道。 她和娘一样都被禁足了,娘为什么不来看她,却要让她去看娘亲?宋芊芊心中一阵郁闷,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道:“她为什么不来看我?” 第79章 白雪皑皑 那丫鬟一怔,连忙解释道:“大夫人和小姐您不一样。您是被禁足在这里,大夫人是被关押在后院,她是不可能出来的。您要是有空的话,给大夫人带些吃的用的便是尽心了。” 宋芊芊冷笑一声,不咸不淡地道:“我知道了。” 丫鬟心中叹了口气,慢慢地收拾起水果盘子便离开了。 大夫人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自然是一脸的惊讶,看向那丫鬟的神色当中还有一丝怀疑。“怎么可能?芊芊若是晓得我在后院关押着,一定会想方设法来看我的。” 那丫鬟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大夫人:“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和大小姐禀告么?大小姐的床边挂的是翡翠如意,墙上是一副荷花图,梳妆台在窗前,你说我说的可对么?要知道我为了混进去花了好几十两银子,给钱!” 只是买通一个水果丫鬟,二两银子就绰绰有余。大夫人心中腹诽,却还指望着眼前这个丫鬟帮自己做事,不敢多说,只好将自己的耳环摘下来拿给那丫鬟。 那丫鬟仔细捏了捏耳环,甚至还拿黄了吧唧的牙咬了一口那耳环,直到咬出一个浅浅的牙印来才满意地道:“看来真是金的啊。” 大夫人不禁气得翻了个白眼没说话。半晌那丫鬟要走了,大夫人方才想起来道:“上次说让你给我拿被子和厚衣服的事情呢,办得怎么样了?” 那丫鬟没好气地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稍微软了些的馒头扔给大夫人:“我去库里问过了,曹主管说这里面的被子都是有定数的,不能给。” “莫要欺人太甚!”大夫人怒道。 …… 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宋初难得地来了些兴致,叫了云晓道:“我们出去走一走。” 云晓撑着伞,两人在雪中转了一会儿。宋初见那梅花枝子还是光秃秃的,疑惑道:“今年梅花怎么开得这样晚?我记得往年下 雪的时候地已经开了好多了。” 云晓笑道:“哪里是梅花开得晚了?分明是今年的雪下得太早。”说罢又含笑低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天知道大夫人被关在后院里,所以这样惩罚大夫人的?” 宋初倒是一乐,说道:“有可能。” 两人边说笑边走完了看似挺长的一段路,宋初望了一眼越来越黑的天气,说道:“莫要再走了,看天气还有一场暴雪要下。” 云晓也道:“小姐,我们回去罢。” 到了院子里的时候果然已经下起大雪来,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盖在宋府的每一片土地当中。此时还没有到了宋府每年发冬补的时候,除了几个小姐和姨娘做了些衣服,其他丫鬟都冷的飕飕发抖。宋初有些于心不忍,便道:“今日天气实在不好。留下几个人看门,剩下的便回去休息罢。” 丫鬟婆子们自然是一阵欢呼。银桃有些担忧地道:“小姐,这样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放一天假而已。”宋初笑着不以为然,“何况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留着那几个丫鬟婆子也没什么用。冬补还没发,她们又是在外面做活,何必这样为难下人。” 云晓笑道:“是我们小姐菩萨心肠才对。” 菩萨心肠?这世上哪有真正菩萨心肠的人。宋初心中微冷,嘲弄地想着。云晓见宋初突然不做声,以为自己哪里说得不对,翠竹却朝着云晓眨眨眼睛,示意云晓莫要再说了。 宋初回过神来,方才笑了笑:“这样说你家小姐,你家小姐自己都要脸红了。玉珠,你去将那灯拿来,我要绣几个荷包。好多天不曾动过针线,我怕再过一段时间便生疏了。” 玉珠笑嘻嘻地答应着,拿来了针线包,将灯挑亮了一些。 宋初便让翠竹云晓几个人换班去休息,自己坐在灯下耐心地绣着荷包。边绣荷包边想着心事,不知不 觉荷包上那莲花的位置便有些偏移,宋初有些焦躁地将那绣坏了的荷包扔进篮子里。 蜡烛的灯光拉出来长长的阴影,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了。嗖嗖的凉风带着大片雪花飞进屋子里,宋初警觉地回头:“谁?” 竟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含笑看着宋初。 宋初淡定地指了指他的脚下,波澜不惊地道:“你踩到了我种的花草。” “今年冬季来的这样寒冷,种什么也开不了花了。”宇文乾淡定了拍了拍身上的雪走进来,外面玉珠问道:“小姐,怎么了?” “……没事。” 宋初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说得像平常一样淡然。幸亏玉珠是个直脾气,心中倒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宇文乾含笑看着宋初小心翼翼地和玉珠说话的神情。多日不见,她又长高了些,看起来也更成熟了一点,比起他离开的这一段时间眉眼长开了许多。 宋初认真地盯着宇文乾头顶上的一片雪花看了很久,直到那片雪花融化成了雪水。明明是一眨眼的功夫,宋初却觉得比过了几年还要漫长。 “上次的事情是你帮了我?”宋初指的是上次姚青青的事情。 “举手之劳罢了。”宇文乾也想起了上次的那件事,“只是这件事倒是诡异的紧,到现在父皇都还没有找到是谁下的手。” “哦?”宋初不禁吃了一惊,“你是说那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么?” “嗯。”宇文乾也是难得的凝重神色,“据姚青青所说那是一个白衣女子,可那是皇帝狩猎,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白衣女子?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宋初自然也是震惊,沉吟半晌道:“这件事情必有古怪。你说会不会是有人穿了白衣。等到得手之后再将衣服扔掉呢?” “我开始和你也是一样的想法。”宇文乾说道,“但附近根本没 有被扔掉的衣服,况且周围戒备森严,也不可能有女子这样做而没有被发现的。” “难道是鬼神不成?”宋初玩笑道,“若是按你这样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调皮。”宇文乾笑了笑,“上个月北方有武林人士想要暴乱,我便去了一趟。”眉宇间有些难以掩饰的疲惫,“刚刚才回来,便听说了你这里发生的事情。” “哦?”宋初看着宇文乾疲惫的眉眼,想必北方的暴乱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不欲多问,便转了话题道:“我这里能有什么事情,竟然让四皇子亲自到来?” “听说宋家大夫人竟敢想要谋害宋家的老夫人,结果被发现了。你说这是不是大事?”宇文乾笑道,“真有你的。” “这件事可不是我设计的。”宋初摇摇头,“若是她没有真的要害老夫人,我现在还不会对她出手。可她已经等不及了,我也没有办法。” 宋初指的是安国公。如果还像前世一样的话,年后没多久安国公就该被问斩了。到时候再收拾大夫人,想必也不会引起什么惊涛骇浪。 现在大夫人名义上是在后院关着,一旦被安国公知道了,宋家必然无法承受安国公的怒火,还会将大夫人重新放出,到时候再想捉到大夫人的什么把柄就不容易了。 “后院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了。何况今年冬天来得也早,生病也是常有的事情。”宇文乾轻描淡写地说道,可话语当中却透出一股杀气。 宋初笑笑,“我也是有这个打算。” “只是你别忘了,宇文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宇文乾提醒宋初,“要做什么还是尽快的好,免得到时候处处受制。” “嗯。”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宇文乾方才轻笑出声来。 “你呆看我做什么?” “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宋初老实地说,“你看我做什么?” “我看着 你,便心中欢喜一些。”宇文乾笑笑,看着宋初的脸色一点点变红,将注意力放到了宋初面前放着的女红篮子里:“这里面是什么?” “那是我做的荷包。”话还没说完宇文乾便抢了一个去,笑道:“不会连一个荷包都不舍得给吧?” 宋初大囧,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个是做坏了的,你若喜欢我便做给你一个新的。” 宇文乾方才拿眼睛仔细打量那荷包,用的是浅绿色布料,在上面绣了一朵亭亭玉立的莲花。只是莲花的茎却有些偏离,有些破坏了美感。 “不用。”宇文乾笑嘻嘻地将那荷包往身上一戴,“你看着不是正好?” “小姐,曹主管来问您现在要不要一些碳?他送了些来……”玉珠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宋初便回头看着宇文乾,宇文乾笑了笑道:“我走了。” 宋初点点头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感受到一个微凉的手指在头上抚摸了一下,像是有些不舍一般地又摸了一下,方才推开窗户去了。 宇文乾身影极快,一下子便没了踪影。 玉环进来的时候发现自家小姐还在怔怔地朝着窗外看着,不由得大为疑惑道:“小姐,您在看什么呢?” 针线都放得极乱,玉环便低头去收拾,又发现自家小姐的女红篮子里空空如也,不禁嘀咕道:“小姐说好的做荷包呢?难道这半日净在这里发呆了不成?” 曹川命人搬了一筐碳来给宋初。宋初含笑谢了,命玉环拿了银子赏给曹川,曹川执意不受,只是道:“没有小姐,哪里能有我的今日?若是再要小姐的银两,便真的是太没良心了。” 宋初遂不再勉强,问道:“今年冬天来得早了些。不晓得这碳可是每个院子里都有的?” 曹川笑道:“这是自然的,除了后院,每个房里都有分到。大批量的倒是还没有买,今年的碳想必会贵出很多。” 第80章 国公出手 宋初赞同地点了点头,笑道:“我就晓得曹主管一向是个稳重的,定然会将事情安排得极好。”说道这里宋初倒顿了顿,问道:“不知母亲在后院可还生活的好么?” 曹川倒也是个聪明的,“有我的不时照顾,定然生活的不差。四小姐若是想去看望大夫人的话却是不成,老爷派了好几个侍卫在门口守着呢。” 宋初点点头,笑道:“那我便不耽误曹主管的时间了。曹主管请便。” 宋府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没多久便传遍了京城。有和大夫人相熟的,自然是一阵愕然:“原本看宋家夫人是个爽利人,谁曾想到竟然这样狠毒?”连带着对宋芊芊的印象也不好了起来。 “有这样的宋家夫人,想必那之前说一心想要嫁给太子的宋芊芊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王太傅家的夫人坐在那里恨恨地说,“可恨儿子你竟一心迷上了那个狐狸精,真是让人不省心!” 王之谦摸摸头,有些担忧地道:“娘,那芊芊姑娘没什么事情吧?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芊芊姑娘在府里很不受大夫人喜欢的。她们怎么能一样呢?一定是你想多了。” 王夫人更是心中烦闷,恼怒地道:“反正我是不会去给你求娶那宋芊芊的,省得到时候家宅不宁!杭州老家那里也不乐意你和那宋家姑娘结亲。老夫人说已经给你看好了人选,让你什么时候回去一趟。” 王之谦眼见和王夫人说不通,便不再说下去,拿起书看了起来。王夫人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之谦这孩子向来倔强,实在让人放不下心。 …… 安国公府。 乔若雪让小丫鬟给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湖心亭里看雪,身边还叫了小丫鬟烹茶。正诗情画意当中,有个老嬷嬷匆匆忙地走了 进来,附在乔若雪耳边说了一番话。 乔若雪闻言不由得目瞪口呆,眼睛瞪得圆圆的道:“此话当真么?那可真是丑闻一件啊!” 那嬷嬷点头道:“千真万确,便是宋家老爷亲口说的。现在京城都已经传遍了,也不晓得老爷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乔若雪自从上次大夫人走之后便被安国公狠狠地冷落过一次,此时听见那嬷嬷这样说,自然极不高兴地道:“管那么多做什么?那楚秀和宋芊芊一向贪心的很,我看八成是真的做了这件事。我若是跟国公说了,国公又不知该发怎样的脾气呢,索性当做不知道就好了。” 那嬷嬷一向是乔若雪的心腹,闻言道:“夫人怎么能这样说?国公没了上面的长辈,唯一的亲人也就是楚秀和宋芊芊两个了,对她们好一些也是正常的。这件事你应当主动和国公说起来才是,若到时候国公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得会怪你瞒着他。” 乔若雪沉吟半晌,道:“你说的也有理。只是这两人实在为我内心所不喜,更是不愿和国公提起来这件事。不过国公若是在外人面前听说了这件事难免会损失颜面,还是我去说吧。” 那嬷嬷点头,笑道:“还是我们夫人心胸宽广。” 和乔若雪想的不差,国公闻言果然大吃一惊,随后大怒道:“这是谁造的谣?看我不将他大门踏碎!竟敢这样说我妹妹,难不成我这个国公是土捏的不成!” 乔若雪劝道:“您莫要动怒。这件事是宋相亲口说的,大家都说八成不会有假。您不如去见宋相一面,将话说清楚才是。或许这当中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呢?” 或许你那妹妹真的做出来这种事了呢?当然这句话乔若雪并没有说出口。 国公明显没有自己的妹妹会做出这样事情 的自觉,反而暴躁地竖起眉毛道:“放他娘的狗屁!我妹妹怎么可能是做出这样事情的人?肯定是宋进贤那小子诬陷我妹妹!等着,我现在就去把宋进贤教训一顿!” 说罢也不管乔若雪,怒气冲冲地披上大氅走了。 乔若雪看着安国公的背影,讽刺地笑了笑。宋家大夫人不用说肯定是做了这样的事情,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将宋相惹怒了,要不然这等家丑宋相怎么可能会往外说? 那门房正在百无聊赖地看门。这两天可真是寒冷,幸亏新上任的曹主管给这些下人们也都分了一些为数不多的碳,要不然很难支撑得住。 不过要是大夫人没有进了后院,之前那个小气主管才不会发呢。那开门的心中美滋滋地想着,看来大夫人被关进去也是有好处的。 正围着一堆碳胡思乱想当中,却听见门口有人将宋家的大门敲得咚咚直响,那门房有些不耐地站起来,心想难道又是王家那小子不成?可是不对,那小子看着便十分瘦弱,一定没有这样大力气。 “来了来了!” 那门越发被敲得响了起来,门房不由得不耐地答应了一声,有些不舍地在碳前搓了搓手跑去开门。 “宋进贤呢?让他来见我!”安国公暴怒地看着眼前的一个小小门房,“听见没有?” 那门房显然吃了一惊,连声道“小的听见了听见了,”就准备飞快地跑去禀告。 安国公明显已经等不及门房禀告,径直便走了进来。那门房吃了一惊,阻拦道:“大爷,您是否能先等一等,容小的通禀一声?”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要我等你?”楚襄冷冷地看着那门房,冲着门房伸出一根小指头:“我只要一根小指便能将你压死,你是信也不信?” 那门房吓得不敢作声, 连忙跪倒在地上。 “滚!莫要挡本王的路,否则一刀砍了你!”安国公冷冷地说道,一脚将那门房踢翻,径直朝着宋进贤所在的书房走去。 这两日本就下了不少雪,地上更是被踩得已经积出了冰。那门房被一脚踢倒,猝不及防之下在地上滴溜溜滑了好远,方才停了下来。 那门房心中暗暗骂自己倒霉,拍拍身上的冰雪艰难地站了起来,回去继续站岗不提。 安国公随便抓过一个丫鬟来,怒气冲冲地道:“我问你,宋进贤那狗贼现在在哪儿呢?” 那丫鬟被吓得张口结舌,结结巴巴地道:“老、老爷现在在、在书房和二姨娘说话呢……” “哼,将我妹妹关进后院,自己竟然在这里找女人说话!”安国公怒极反笑,“说,书房在哪里?” …… 宋进贤正在书房里练字,二姨娘含情脉脉地看着宋进贤,素手给他磨墨。 宋进贤对二姨娘贤惠的行为很是满意,笑道:“最近怎么不看你穿那身粉色的衣服了?看起来好看的很。” 二姨娘不由得羞怯地打了一下宋进贤,笑道:“那衣服哪里是现在穿的?还不把人家冻死么。再说了,粉色哪里是我这年龄能穿的颜色?老爷就不要取笑人家了。” 宋进贤“呵呵”笑着躲开,手中的毛笔蘸饱了墨水在纸上写字。一道横线还没有写完,便听见外面吵吵嚷嚷,曹川飞快地跑到宋进贤的书房,抹了把汗道:“老爷,安国公来了。我命人拖住了他,您赶紧去吧。” 想了想又补充上一句,“看起来脾气不大好。” 宋进贤不禁沉下脸来。 他用脚趾头也知道安国公来是为了什么事,可是他到底低估了安国公的脾气。他想着先使得这件事让安国公知道,到时候全京城都已经知道了,安 国公最多也只是替妹妹求情,没什么好说的。谁知道安国公竟然一上来便闯进了宋府,连通传一声都等不得,实在让人生气。 二姨娘有些慌张地道:“老爷,现在怎么办?” 宋进贤深深吸了口气,道:“没事。你先回去吧,我去见一见国公。” 二姨娘不愧是做戏做全套的人,眼泪汪汪地道:“妾身和嘉哥儿都等着您回去看我们。” 宋进贤看了一眼二姨娘,点点头没说话,整了整衣服便出去了。二姨娘连忙扔了手中的砚台,自偏房里一溜烟地走了。 安国公看着畏畏缩缩地站在自己身前的几个侍卫,不由得冷笑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拦当朝的国公!真以为在宋府我就不敢杀人么?” 宋进贤已经自屋子里出来,一脸正气道:“国公,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便是了,犯不着动怒。”说罢又有模有样地往周围看了一眼,佯装生气的样子道:“门房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国公前来,竟然连通传一声都不曾!害得我准备不周,还希望国公见谅。” 安国公冷笑一声,紧紧地盯着宋进贤的眼睛:“宋相,我是个粗人,不耐烦听你那些弯弯绕绕。我就问你,我妹妹呢?你给我弄到哪里去了?” 宋进贤坦然地道:“夫人犯了些错,现下正在后院禁足思过。” “我妹妹犯了什么大错,要被你在后院禁足?”安国公冷笑,“恐怕是我妹妹耽误了你和小妾调情,所以把我妹妹关了起来罢!” 二姨娘这边匆匆忙忙地离开,却没有直接回府,而是顺路去了宋初那里。宋初抿着嘴沉思了一会儿,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请老夫人出面了。我和你一起去请老夫人。” 二姨娘眼前一亮,连忙点了点头。 第81章 国公出手(2) 老夫人闻言也是吃了一惊,但毕竟是经历过了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便冷静下来,凝重地道:“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去吧。” “这楚襄,也当真只是个勇夫。”老夫人摇头叹息,对着青桃道:“你去将皇后娘娘赏下来的龙头拐杖拿来,我要去见一见那楚襄。” 老夫人才刚刚有了一些好转,只是内强中干罢了,身体还是虚弱的紧,得知这件事情之后脸色更是有一些不好看。 “老夫人……”青桃担忧地说,“我和您一同去。” 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道:“好孩子。” 青桃和浣碧扶着老夫人出了门。 宋进贤还在和安国公对峙着。安国公冷笑道:“怎么,我堂堂一个国公,竟然连自己的妹妹都不能见不成?” 宋进贤摇头道:“非也,只是内宅乃是女子的地方,岂能让国公您去?再者,楚秀她正在被禁足,若是这样轻易便让她出来,日后府中谁还会听我的?国公总是要替我想想才是。” “替你想?你替我妹妹想过不曾?”安国公冷笑,“让开,今日我一定要见到妹妹!” “国公为何执意如此?”宋进贤摇头叹息,“只要国公答应今日不和我宋府为难,明日我定然将楚秀完完整整地去见国公,如何?” 楚襄不耐地道:“为何要等明日,本国公现在就要见!若是你再拦我,我便对你不客气!” 说罢便直接无视了站在自己身前的宋进贤,径直向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大夫人这几天在后院被关押着,定然不成个样子了已经。若是让安国公见到大夫人的样子,岂不是要将宋府踏平才好?宋进贤心中不禁一阵冷意,再上前一步道:“国公,宋某再不才,毕竟也是一国之相。你这样不顾宋某的尊严强行闯入宋府,如今还想要闯入内宅,恐 怕不太好吧!” “别给我玩这文字游戏,滚开!”安国公一把将宋进贤推开,大踏步便要往前走。 “我看谁敢!” 一个沧桑而又充满威严和坚定的声音传来,宋进贤不禁吃了一惊:“娘,您怎么来了?” “我若再不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宋家就这样被人欺负不成?”老夫人拄着沉重的龙头拐杖,庄严地道:“我宋家即便不才,却也是百年基业。若是国公就这样便轻易地闯了进来,宋家今后还如何在京城立足?国公即便是心疼妹妹,也要有个限度才是!” 看着不怒自威的宋家老夫人,安国公竟真的没有再前进。沉吟了一番,安国公道:“我年幼的时候便颇得老夫人的照顾,如今老夫人既然这样说,我自然不会硬闯。只是我今日一定要见到楚秀,不然恐怕老夫人您是拦不住我的。” 老夫人摇头,道:“刚刚进贤已经说了。你今日如果能够道歉离去,明天自然会把楚秀送到贵府。楚秀触犯了家规,这样已经是给国公极大的面子了。但国公若是今天硬要见到的话,就先问问我手里这皇后娘娘亲赐的龙头拐杖答应不答应吧。” 安国公有些意外,瞳孔微缩,仔细地看了一眼老夫人手中拿着的龙头拐杖,方才道:“老夫人尽可放心。即便是您不拿着这龙头拐杖,我也不会对您动手的。” 龙头拐杖,是皇后赐予声望较高人的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若是有那拐杖,便能够教训皇上以下的任何官职也不受到惩罚,前提是对方先对自己无礼的情况下。 老夫人微微冷笑,“难道你硬闯我宋府还不算无礼?我今日若是用这拐杖打你,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明日我便会进宫上报皇后娘娘这件事,看皇上和皇后如何评判吧。” 安国公一怔,他 现在的身份一人之上万人之下,除了皇上和皇后没有人比他地位更高。可眼前这宋家老夫人却偏偏拿着皇上和皇后压他,实在让人生气又无奈。 安国公垂下头权衡了一番,最终退步道:“老夫人为何这样说?楚襄我也只是心痛妹妹罢了。既然如此,今日之事便是我的不对,但明天一早我便一定要见到妹妹。” 老夫人微微点头,道:“你虽然是个勇夫,但却还有一些理智。你放心便好,明日一到我定然将楚秀送去,决不食言。” 宋进贤也点头,老夫人道:“请国公入书房一叙。” …… 大夫人发着烧躺在后院冰冷的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在这格外寒冷的冬天,她竟然连一个厚衣服都没有,硬撑了几天之后终于发烧了。 那丫鬟有些可怜地看了一眼大夫人,扔进去一个馒头,叹息道:“谁能想到那么风光的大夫人现在竟然会混成这样?连自己的兄长都见不到。国公也真是的,竟然敢硬闯宋府……” “你、你说什么,是不是国公来了?” 大夫人刚刚躺在地上,耳边纷纷扰扰全都是烂七八糟的杂音,似乎从前的事情一股脑地向她涌来,又仿佛隔了千里万里看不真切。正在迷茫的时候却突然被砸了一下醒了过来,紧接着便听到了那丫鬟低声的自言自语。 那丫鬟显然被吓了一跳,想不到已经昏迷了的大夫人此刻还能醒来。大夫人枯瘦的双手紧紧地拉着那丫鬟的裤腿试图坐起来,双眼明亮得惊人:“你说什么,国公来了?是不是哥哥来了?” 那丫鬟没好气地道:“是啊,国公爷来了,将宋府闹了个天翻地覆,还将老夫人都惊动了,打了好多个下人呢。” “他来了,他来了,我马上就能够出去了!”大夫人激动得几乎要流出 眼泪来,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激动:“然后呢,国公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他!” 那丫鬟冷漠地看了大夫人一眼,无所谓地道:“已经走了啊。” “怎么可能?我压根没有见到哥哥,他怎么可能走了?”大夫人神情一厉,“你一定是在骗我,国公现在肯定还在府里!” “国公不可能就这样抛下我走了,你听见了没有?只要你让我出去和国公见面,我,我把我身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等我出去了,赏给你白银两千两,良田无数,只要你让我出去见一面国公!” 那丫鬟被大夫人拉扯得烦不胜烦,厉声道:“你是聋子吗?没听见我说国公已经走了,难不成国公还会见你这个试图谋杀老夫人的罪人不成!我只知道国公来了之后打了好几个下人,然后从老爷的书房里出来便走了,据说还跟老夫人道歉了呢!” “你……你撒谎!”大夫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也许是失望也许是愤怒,竟然一下子便坐了起来,用力将那丫鬟拉到了地上! 那丫鬟大吃一惊,再加上大夫人身上酸臭难闻,差点儿就吐了出来:“喂,你想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大夫人像是没听见一般,只是狠命拉着她,将那丫鬟拉扯到了地上。那丫鬟却也是个聪明的,心知不妙,连声道:“你难不成要杀了我么?杀了我,谁还肯给你送饭?你就饿死在这里好了!” 大夫人果然顿了一下,随即却更为用力地拉扯着那丫鬟,将那丫鬟死死地压在地上,双手不知不觉地环到了那丫鬟的脖子上。 她不禁大吃一惊,没想到大夫人竟然真的要杀死自己,连声道:“停,停,你若放手我就告诉你一件事!” 大夫人恍若未闻,或者说大夫人已经疯魔了,此刻只是紧紧地掐 着那丫鬟的脖子。 那丫鬟也是常年做粗活的,浑身也有一些力气在。眼见大夫人要将自己掐死,她用尽了浑身力气,勉强将大夫人推开了一点,随即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大夫人神色呆呆的看着他,眼中还残余着一点刚刚的疯狂:“你要告诉我什么?” “今天国公来的时候我不在,不过他走的时候我听见他说……他说……”那丫鬟随口胡编乱造着,看见大夫人已经放松了警惕,认真听她说话,便猛地将大夫人用力一推,随即转身便跑。 大夫人本就发着烧,刚刚的拉扯更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谁想到那丫鬟竟然会对自己使诈,在没有任何防备的前提下便重重地被推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大夫人的头磕在小屋门口的青石板上,殷红的鲜血不断地流下,随之被大雪覆盖了起来。这一幕竟然和多年前宋初母亲被活活打死的那一幕惊人地相似,只是不断落下的大雪渐渐盖住了这一切。 宋进贤皱眉,焦躁地在房里走来走去。 他所说的明天将大夫人送去,自然是缓兵之计。楚秀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真的给老夫人下了药,若是明日安国公见到自己妹妹成了这个样子,不知又是何等的怒火? 青桃端了药递给老夫人,老夫人慢慢将黑色的药汤上的药末撇干净,房中充满了中药味道。看着宋进贤在房中转来转去,老夫人不禁皱眉道:“明日你只要进宫面圣去便可以了,将这件事和皇上说清楚。至于剩下的事情,我会替你办了的。” “那楚秀……?”宋进贤迟疑地问道。 “最好是疯了。”老夫人冷酷地说,“这件事情你就不必多管了,我会替你做的。你明日晚些回来便是了。” 宋进贤看着老夫人,迟疑半晌,终究是有些下不了决心。 第82章 可有鬼神 宋进贤终究有些迟疑,犹疑道:“这样会不会太狠心了?要知道楚秀她也算是跟了我多年……” “你现在倒是觉得过分了。她下毒的时候可未曾这样想,当年害死四姨娘的时候也丝毫不曾心慈手软。再者,若是让你在夫人和你的前途两个当中做选择,你又会选哪一个?”老夫人冷冷地说,眼中更多了一丝寒意:“这件事不需要你去做,你只要记得明天禀告皇上就可以了。” 宋进贤虽还有些不忍,但还是点点头。 “我今晚能去看看她么?” “不行。”老夫人冷冷地说,“莫要因为你的一时心软,坏了大事!” 大夫人此刻还在雪里躺着。头上的血迹早就已经凝固了,还带着一些冰碴,面色苍白地紧紧闭着眼睛。 那之前已经走了的丫鬟不知怎的却又折了回来,掏出怀中的银票看了一眼,脸上随即露出了一丝笑容。 “既然四小姐花了这么多钱买你活着,那你又怎么能死呢?”那丫鬟口中喃喃自语着,拿出火折子将自己带来的碳点了,探了探大夫人的呼吸,松了口气:“幸好还没死。” 将点了的碳围在大夫人身边,那丫鬟拿出一个翠竹给她的药丸塞进了大夫人嘴里。一面塞,那丫鬟一面小声念叨:“我这可不是杀你的,我这是为了救你。再说了,四小姐现在在府里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我又怎么能得罪她?你就乖乖吃了便是了。” 那药丸是宇文乾派人拿给宋初的,据说让人吃了以后能够产生最可怕的幻觉。那丫鬟并不知晓这些,只是知道这药丸能够在短时间内让大夫人活过来,可能还会有些后遗症。这种逆天改命的药丸哪里不会有后遗症?只要大夫人没死就行。 将药丸塞进大夫人嘴里之后,那丫鬟便快步离 开了。 大雪已经纷纷扬扬地下了一整天,已经停了下来。北风呼啸着刮进大夫人的屋子里,而躺在地上的大夫人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燃烧着的炭火在大夫人身边忽明忽灭,大夫人的脸色竟然神奇地有了一丝红润的感觉。 北风尖叫着在破旧的门缝当中呼啸而过,听起来像极了一个女人的哭声。答复让呢就在这样的气氛当中慢慢醒来,睁开了眼睛。 大夫人眼前站着一个身穿绿色绸缎衣服的女子,憨厚地朝着大夫人笑着。明明是一场温和的笑容,大夫人却蓦地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头皮发紧,张了张口却什么都什么都说不出。 竟然是四姨娘! 时间过得太久了,大夫人甚至已经不记得四姨娘的名字。张了张口,却只发出一串徒劳的模糊不清的音节。 “你,你……四姨娘,你……” 如果有人在旁边看着大夫人的话,就会发现一个极其诡异的事情:大夫人正在朝着一团空气说话,并且做出十分恐怖的神情。 窗外的北风呼啸正像是一个女人的尖利的哭泣声音,大夫人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然而她今天就在这个四姨娘曾经住过的破屋子里,真的见到了四姨娘。 大夫人面色苍白,看着那女人一点点地朝着自己走来。明明四姨娘的神情还是那样的憨厚,还是像从前一样对着自己温和善意地笑着,大夫人却不由得觉得心中发寒。 “你……你,你别过来!” 大夫人朝着四姨娘尖声叫道,两只手在空中不断挥舞着,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一般。四姨娘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仍然朝着大夫人走去,笑着道:“原来这便是老爷家的大夫人?当真漂亮极了。” 这便是她和四姨娘第一次见面时四姨娘说的话,她定然 不会记错!这样一来,大夫人心中本想着会是老夫人或者宋初找了人扮演四姨娘来吓唬自己的想法不禁风吹云散,大夫人已经完全相信了面前的这个女人正是已经被自己活活打死的四姨娘。 “你,你不要过来,当年的事情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本来只是想着要警告一下你而已!”大夫人慌乱地叫喊着,“现在宋初不是也过得很好吗?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冤有头债有主,千万不要来找我!” 这样说着,四姨娘的身影好像已经渐渐远去,大夫人好不容易微微松了口气的时候却又看见了一个小婴儿。 那小婴儿咧着嘴,朝着大夫人诡异一笑:“母亲,您可还记得我么?” 正是府中刚刚出生就没了的三小姐! 大夫人的冷汗涔涔流下来。四姨娘和那婴儿团团围着大夫人,窗外的北风仍然尖利地响着,大夫人痛苦地流下眼泪来。 老夫人派去的人在窗外看了半晌,最终没用得上老夫人给的东西,回去复命道:“回老夫人的话,大夫人看起来像是已经疯了的样子。” “什么?”一直在等消息的老夫人蓦地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你没看错,当真已经疯了不成?” 那嬷嬷恭恭敬敬地道:“我看那模样,并不像装出来的。更何况大夫人面色铁青,太阳穴隐隐发黑,估计也撑不了几天了。我在想,会不会在咱们之前就已经有人下手了?” 老夫人沉思了一会儿,道:“去将宋初叫来。”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嬷嬷便又回来了,道:“四小姐已经睡下了,不过让老奴捎句话给您。”那嬷嬷仔细看老夫人的神情,老夫人并无恼怒之色,方才放下心来道:“四小姐说,人在做,天在看。许是大夫人做的亏心事太多,老天都看不 下去的缘故。” 老夫人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这也算是楚秀欠了那丫头的罢。” 今晚有动作的不仅仅是老夫人和宋初。二姨娘派去的人凌晨时分方才回去,仔仔细细地禀告道:“大夫人看上去是已经疯了。我在那里一直等着,大概晚上的时候一直给大夫人送饭的那丫鬟喂了个药丸给大夫人吃了下去,随后大夫人便开始发起疯来,看起来不像是假的。我本有心想要将您给我的药也给大夫人吃了,但我好似看见了老夫人的人,便一直在屋上伏着没敢动,一直到现在才回来。” 二姨娘紧紧握在手中的帕子一下子便松开了,神情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松:“你看清楚了,大夫人是真的疯了么?” “应当是真的。”那丫鬟恭敬地说,“大夫人一直在哭着求饶,到最后的时候头都已经磕破了,还在坚持地磕,好像不知道疼似的。”想了想那丫鬟又补上一句,“就算是不死,折腾了半夜恐怕也去了半条命了。” 二姨娘一下子喜笑颜开,满意地道:“看来今晚不用咱们出手,那死婆娘也逃不过去了。这才叫善恶有报,看来老天当真是长了眼睛的!” 那丫鬟迟疑了一下,方才道:“有一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无妨,你尽管说便是。”二姨娘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美丽,笑眯眯地道。 “我听见大夫人在发疯的时候,一直念着四姨娘和三小姐的名字。”那丫鬟迟疑了一下,犹豫地说道。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退下吧。”二姨娘的声音有些微微地变了,眼圈也有一些泛红,拿了张银票和一些细软塞到那丫鬟怀里:“我承诺过你的,这件事了了便给你开脱奴籍,让你回家。包里装的是一些细软,那 张银票足够你回家用一辈子了。你的奴籍我已经替你和曹主管说过了,不必担心。” 毕竟是多年的主仆情分。那丫鬟沉默了一会儿,重重地朝着二姨娘的方向磕了几个头。 “行了,明早老爷不在家,老夫人也没工夫管这边的事。大夫人去了后院之后便是我在管家,我提前给你打点好的。”二姨娘转过头去,强做淡然地说道。 那丫鬟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话,起身离开了。 二姨娘看着那丫鬟离开的身影,眼圈慢慢红了起来,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到了床上。“宝贝,娘替你报仇了。”二姨娘有些痛快地说,“不知道你现在投到了个什么人家,过的怎么样?娘很想你……” 哭了半晌,有一个穿着绿色绸缎,带着憨厚笑容的女子在二姨娘的记忆里渐渐清晰起来。二姨娘笑了笑,低声道:“你是个好人,可惜嫁错了地方。不过唯一能让你开心的是,四姨娘你有一个好女儿。” …… 宋进贤果然依着老夫人的话,大早上便爬起来去面圣。 宇文浩南边喝药边懒懒地听完了宋进贤的讲述,只有听到安国公的名字的时候眼中飞速的转过一抹暗色:“你是说,安国公昨天强行闯了你的宅子,还打了你的下人?” 宋进贤低头道:“正是。” 宇文浩南眼中闪过一抹好奇和嘲弄,又道:“你还说,你夫人对你母亲下了毒药,结果被发现了,所以你便将她关进了后院?” 宋进贤肯定地点了点头。 宇文浩南将碗中还剩下的药汁一饮而尽,重重地将碗放下:“这个安国,太不像话了!以为仗着朕宠他就能无法无天了不成?!” 宋进贤诚恳地道:“还请皇上给臣主持公道!” 宇文浩南便命身边的太监道:“让安国公即刻来见我!” 第83章 痛苦死去 那小太监诺诺地去了,没过半个时辰一脸戾气的安国公便走了进来。 宇文浩南放下手中的朱笔道:“朕听说你昨天私闯了宋相的宅子,可有此事?” 安国公冷冷地道:“回皇上的话。我妹妹自小端庄贤淑,怎么可能去谋害宋家老夫人?而且我昨日去的时候宋相遮掩着不让我见妹妹,我又怎能不生气?” “朕只问你,是不是闯了宋相的宅子。”宇文浩南看了一眼满脸冰霜的楚襄和面露怒意的宋进贤,淡淡地道。 “……是。”安国公痛快地承认了,“但我不觉有错。” 宋进贤这才明白皇上究竟有多喜欢安国公。宇文浩南的脾气一向不好,若是换了个人这样说的话宇文浩南将其拉出去斩了都有可能。 然而安国公这样说,宇文浩南也仅仅是不悦地皱了皱眉,没有任何发怒的表示。 宋进贤不由得心中暗惊,面上却是神色如常:“皇上,安国公昨日闯我宋府,如今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了。若是皇上不能给臣一个交代的话,恐怕臣之后在京城当中再抬不起头来了。” 安国公不由得满脸讥讽,心想你何时再京城有过什么颜面?但最终只是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大殿里静悄悄的。 …… 大夫人已经疯了。 老夫人依照昨天对安国公许下的诺言,将大夫人从后院挪了出来。没有嬷嬷想去将大夫人带出来,王嬷嬷犹豫了一下道:“罢了,我去吧。” 旁边便有婆子不屑地道:“去做什么?你莫非以为她还能给你儿子安排个活儿干不成?她也只是许你空头支票罢了,大夫人何时真的给你带来过什么好处?” 王嬷嬷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你不晓得,这件事本来 还是我没做好……”她本想说大夫人成了现在这幅模样自己也有一些责任,但最终欲言又止,没再说下去。 那几个婆子便不屑地笑了笑,其中一个比较有些威望的道:“这是老夫人的命令,我们总是要去的。既然你主动说要去了,那你便去罢,我等也都要感谢你的。” 王嬷嬷微微点头,带着外面的丫鬟们便去了。 大夫人正披头散发地躺在地上胡言乱语,看见王嬷嬷等人进来更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浑说道:“你走开,你走开!我从来不曾害过你的,这一切不过是你自作自受罢了!走开,莫要碰我!” 王嬷嬷等人看着大夫人发疯的样子不由得大吃一惊。 王嬷嬷想着大夫人往日的风光,心中便有一些心酸,上前道:“大夫人,是我们啊。我是老王,你不记得了?老夫人让我们带您出去见国公呢。” “啊——!” 谁曾想大夫人竟然惊恐地尖叫起来,惊恐地瞪着眼睛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国公压根没有来,你们都是骗我的,骗我的!我再也不相信你们了,再也不相信国公了!都给我去死,统统去死!”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声道:“若是国公听见这样一番话,估计当场便要气得不轻。” 王嬷嬷也是一阵无奈,劝说道:“夫人,国公昨日不是来了么?今日便是要接您去国公府的。老夫人让我等接了您出去好好洗漱一番,也免得让别人看去了笑话。” “四姨娘?”大夫人看着王嬷嬷吃吃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难道是回来找我的?我不怕你,我不怕你,当年既然能将你打死,现在我也能,我是大夫人,我可是大夫人啊!” 王嬷嬷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 的丫鬟们,开始后悔趟这趟浑水了。 那几个丫鬟们连忙保证道:“王嬷嬷,我们可什么都没听见!” 王嬷嬷冷哼一声,“最好都听不见。这件事关乎到现在四小姐,你们也是知道的,现在府里老爷最宝贵的也是四小姐了。若是听见你们再乱嚼舌头,便都给你们赶出府去。” 那几个丫鬟连忙答应了,有个胆大的看着王嬷嬷试探地问道:“嬷嬷,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王嬷嬷没好气地瞪了那丫鬟一眼,指了指地上的大夫人:“你过来,把大夫人给我抬出去!” “啊?”那丫鬟有些艰难地看着王嬷嬷的手指指着自己,为难地道:“嬷嬷,您是在说我么?” “不是你还有谁?”王嬷嬷严厉地看了那丫鬟一眼,“还有你,你,你。你们四个给我把大夫人抬也要抬到前面去,老夫人在前院等着呢!” 那几个来的丫鬟心中不禁都是一阵叹息,叹息自己命未免也太不好,竟然被分到了这样的差事。王嬷嬷当了这么多年的嬷嬷,如何不知道眼前这几个丫鬟在想些什么,缓和了些语气道:“好了,赶紧出去才是正事,老夫人还等着呢。到了老夫人面前,我一定说些你们的好话,让老夫人赏些银两。” 众人方才有了一些动力,上前两个按住手,两个按住腿,试图将大夫人抬出后院。 “哈哈哈,哈哈哈哈,都是什么狗东西!”大夫人眼睛空洞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芊芊,你一定要争气才是啊!” 大夫人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立刻便又变了一个声调。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啊!芊芊,和太子新婚可还好么?”大夫人做出一副既欣慰又疯狂的表情,“娘真的好高兴啊 ……” 众人都用恳求的目光看向王嬷嬷。要是可能的话,他们宁愿把自己的耳朵捂住,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王嬷嬷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一个丫鬟一声惨叫。 王嬷嬷一惊,顺着那丫鬟的眼神往下看,发现大夫人正一言不发地紧紧咬住了那丫鬟的手臂,已经咬下了一块肉来。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将大夫人扔到了地上。那丫鬟疼得不禁流下泪来,王嬷嬷见状叹了口气,道:“行了行了,都回去吧。你先包扎一下,我和老夫人回了话之后让曹主管给你拨点儿药膏。” 那丫鬟疼的呲牙咧嘴,勉强道:“多、多谢王嬷嬷。” 王嬷嬷不禁开始后悔起来,但后悔却也无用,只好自己前往老夫人的院子里。老夫人正在被浣碧服侍着用饭,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嫌恶地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也来烦我,让青桃给你拿个牌子,你去找几个侍卫抬过来便是了。” 王嬷嬷不禁心中更为烦闷,大概说了说那丫鬟被咬的事情。老夫人放下粥碗沉吟了一会儿,道:“然后曹川给她拿些上好的药材来。我记得库里不是还有些去年存的药膏一直没用?便赏了那丫头罢。” 王嬷嬷连忙千恩万谢了,出来找青桃拿牌子。 青桃递给王嬷嬷一对牌子,笑着问了几句大夫人的情况便放王嬷嬷去了。 安国公进宫之前便嘱咐了乔若雪,若是过了午时他还未回来的话便让乔若雪先去将大夫人楚秀接来。 她虽然不喜欢楚秀,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下来。眼见过了午时,安国公却还没回来,身边的嬷嬷提醒道:“夫人,该去接宋家夫人来了。” 乔若雪极不耐烦地道:“我晓得了,出发吧。” 到了宋府,门房不敢延误,连忙通知了老夫人。老夫人亲自前来迎接,看起来脸色还有一些病态,但说话底气依然十足:“还要请国公夫人等一等,楚秀还在沐浴。” 乔若雪一怔,中午竟还要沐浴,莫非大夫人当他们国公府没有洗澡的地方不成?她心中不悦,面上却也没表露出来,只是点了点头道:“辛苦您了。” 谁知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随行的嬷嬷不时有些焦躁地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只做没看见,淡淡地坐在那里喝茶。乔若雪也不禁有些着急起来,问道:“不知宋夫人可洗漱完毕了?” 老夫人摇头道:“洗漱完了必然会有下人将她带来。” “快点,快点!”这边几个嬷嬷还在心急火燎地催促着手下的几个丫鬟。 原来是大夫人已经好多天没有洗漱,再加上总是在地上睡觉,身上更是脏的不得了。偏偏大夫人还不配合丫鬟们帮她洗澡,动不动看着哪个丫鬟便是狠狠的一口,仅仅这几个时辰的功夫便已经有好几个丫鬟被大夫人咬了,去找曹主管拿药膏。 王嬷嬷不禁一阵郁闷,看向给大夫人梳头的那个丫鬟的眼神也就格外凶狠:“我让你快点,再快点,听见了没?” 那小丫环一阵委屈,辩解道:“大夫人的头发都绣起来了,根本梳不动……她还一直在动,我就是想梳快点也不行啊。” 王嬷嬷瞪了那丫鬟一眼,恶狠狠地道:“起开,我来弄!” 那小丫鬟说的不假,大夫人的头发早就缠到了一块去。偏偏大夫人还丝毫没有觉察到,抱着几个簪子坐在那里嘻嘻笑道:“我的首饰,我的首饰都回来了!这次谁也不能给我拿走。都是我的了!这天下,这天下都是我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