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安处是吾乡》 第1章 天天有人跟踪 一九九七年暮春,绿城的黑夜来得还是那么早,七点钟天已经黑透了。 刘星辉关店门的时候已经八点多,骑车从建材市场出来,一路骑上大街,又拐进里建材市场不远的小吃街吃了点东西。 再次骑车走上回家的主干道,路上车辆行人已经不算很多,她上个月刚租了个小单间,为了省钱,找的位置远了点。 每天下班骑车四十多分钟回到出租屋,一个月能剩下二十块钱,刘星辉觉得很划算,权当骑车挣钱了,让老板给涨工资不容易,自己每个月省下来几十也不难。 离家越近,刘星辉有个感觉越来越清晰-----有人跟踪自己! 这不是第一天了,是她发现的第三天,在这之前,还不知道有几天是被跟踪的。 第一天发现有人跟着,刘星辉第二天马上改变了习惯。 原来,她收了一天的现金都是背在身上,等第二天上班才存进银行。那天,她趁着下午银行下班前把手里的大票小票,除了分分毛毛的零钱留着,其余全部存了。 这样也有弊端,银行五点就下班,而她总是八点多才下班,中间的几个小时还有可能收不少钱不说,有时候客户给了大票没钱找零,还得临时找隔壁找对门的人给换。 比如这一会儿,她身上就背着一千多块钱现金,那是去银行存过钱之后又卖了一套房的石膏线。 想到身上的包里背着一千多块钱,刘星辉顿时紧张起来。 一千多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很多人,几个月工资也不过一千多,就像刘星辉,建材商行的销售冠军,工资不算低,一个月底薪450外加提成,这一千多工资,也够她起早贪黑上班两个月了。 眼看离家越来越近,刘星辉更加紧张了,直觉告诉她,不能直接回家! 她租住的那个小房子,在二楼,说是二楼,其实是一楼房顶加盖的几间石棉瓦房子,冬冷夏热,这也是租金便宜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能直接回家不是因为房子,而是刘星辉昨天才看报看到的新闻,绿城晚报用了半张A4纸那么大的版面来发布那条新闻,最后呼吁全市女性一定要引起注意,尤其是独居女性。 想到新闻,刘星辉更加紧张,新闻中的女孩和刘星辉一样漂在绿城,一样在城中村租了个小房子,也是个小公司的出纳,她不知道有人跟踪直接回了家,被身后的歹人劫财劫色。 最后被邻居发现的时候,她还紧紧地被绑在床上,嘴里堵着一块毛巾,如果不是邻居两天没看见她出门从窗户往屋里看了一眼,她饿死屋里都有可能。 看到新闻那一刻,刘星辉很后悔出去了租房住,早知道还住公司宿舍好了,虽然环境差,但是几个同事一起住,至少安全是可以保证的。 可刚兴师动众地搬了出去,还请了市场蹬三轮的大哥帮忙拉行李,还得罪了一回老板,没刚住一个月,又搬回去,岂不成了笑话,刘星辉坚决不干。 不能直接回家,楼上四间房,隔壁邻居是个比刘星辉还小一岁的女孩,在附近一家饭店当服务员,回家更晚,经常十点多十一点才到家。 另外两间房是一楼有位租户的仓库,没住人,等于这会儿到家的话楼上就刘星辉自己,当时租房时还开心的不得了,晚上可以坐平台上看月亮了。 可惜今晚没有月亮,连路灯都是昏黄的。 马上要往出租房的小胡同拐了,刘星辉一个闪念,不拐了!直走,哪里人多往哪里走。 前边是新开业的古玩城,每天晚上都有人唱歌到很晚,刘星辉本能地骑车往古玩城门口走。 有个女孩儿正拿着话筒唱歌,围着一群人在看,“在告别初恋的爱人还唱着曾经热恋的歌,在人潮汹涌的都市寻找内心完美的自我……..” 曲调有点伤感,也是刘星辉喜欢的歌,她这会儿顾不上伤感,只想甩掉那个跟踪者。 她骑得很快,跟踪者离她不远,骑的是摩托,摩托质量应该不太好,声音很大,突突突地,走近人群的时候,刘星辉猛握了一下车闸,一个脚尖点地停了下来。 跟踪的人显然没想到刘星辉停的那么猛,摩托车突突突又向前走了。 有那么一刻,刘星辉觉得自己是看了新闻后开始疑神疑鬼了,根本没有什么跟踪者,是自己吓自己。 可没过两分钟,刘星辉看到那辆摩托又回来了,骑车的人戴着一顶宽檐帽还戴了大墨镜,大白天也看不清脸,别说是晚上了。 刘星辉想钻进人群,趁跟踪者不注意在悄悄从另一个胡同回家,自行车就扔在街上吧,五十块钱买的二手车,骑着很顺溜,但和包里的一千多比起来,也不算啥了,再说,那么破,扔街上一夜说不定没人动它。 刘星辉不敢回头,只能凭着感觉躲着跟踪的人,她料定是有人看她天天去银行存钱,知道了她的工作性质,才一天又一天的跟踪她,也是她警惕性高,对方才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想象的很完美,靠后背上的眼睛去躲一个双眼死盯着自己的人,谈何容易,刘星辉感觉那人就在她附近,也在人群里。 女孩儿一首歌唱完,又有人付了两块钱接过了话筒,”忘不了的,一幕一幕,却留不住,往日的温度……..” 那一刻刘星辉无比想念自己的初恋,他们一起畅想过在这个城市有一个家,他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留在她身边,等她过了最难熬的那一段时光就消失了,没有告别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消失的音讯全无。 人说麻雀过去还有个影子呢,没错,他在刘星辉心中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 如果去打听,比如像他当初那么执着地找到刘星辉的老家一样去寻找,一定能找到,但刘星辉不去找,也不去问。 一段在刘星辉的青春里轰然而过的校园恋情不了了之,刘星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去恋爱,她也不想再去恋爱了,眼下,最主要的任务是挣钱还债,供弟弟妹妹上学,至于自己,往后排排吧。 想什么呢?想什么呢?刘星辉赶紧收起了那一簇簇的前赴后继汹涌而来的思念,她忽然改了主意。 第2章 原来是他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越等越晚,街上人越少,就更加不安全,得趁着人多,赶紧离开。 刘星辉骑上车,朝着出租房相反的方向飞快地骑过去。 摩托车马上也跟了上来,前边是一个铁路家属小区,很大,有好几个门,里边有早市,刘星辉去逛过几次,想家的时候,她喜欢去逛一下菜市场,找一找小时候在老家赶大集的感觉。 刘星辉想从小区的西门进去,然后甩掉跟踪者,再从东门出来回家。 等进了小区才发现,她根本甩不掉那个人,夜晚的小区很安静,外边行人很少,跟踪一个人太容易了。 这样不行,不管从哪个门出去都不行。 刘星辉想过去报警,一直骑到派出所去,可这会儿她也不知道附近哪里有派出所,就算有个门卫也行啊,可惜这个小区是开放式的,大门就是个大门,常年大开着可以自由出入,哪里有个门卫。 很快骑到一个单元门前边,刘星辉忽然把车一停,径直上楼了。 她是看到楼上亮着灯才上楼的,如果跟踪的人也跟在身后上楼,她就敲门,总会有人开门吧,至于开了门怎么办,到时候再说。 跟踪的人并没有上楼,刘星辉站在楼梯拐角的窗前往下看,能看见摩托车停下来了,那人似乎在勘察地形,骑着摩托转出去又转了回来,这下可以确定了,绝对是跟踪。 刘星辉一直上到四楼,心跳咚咚跳得比上楼的声音都大,那人没有跟上来,暂时安全了。 可那人没有走,就在楼下守着,难道知道自己是假装上楼等下还得下楼? 不管他,反正暂时安全了,就在这里耗着,大不了楼梯上坐一夜,明天一早这里就是早市,人来人往的堪比赶大集,到时候一定有机会逃脱。 而现在,在夜的黑色外衣之下,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被人跟踪,恐惧让刘星辉的思维不停地断片又不停地蹦出新的念头。 一个闪念接着一个闪念,反正得安全到家,必须好好活下去,挣钱,多挣钱,背后的家庭不允许刘星辉出现闪失,她得活出个人样来,才能好好接住父亲给她留下的担子。 刘星辉往楼下看着,那人的摩托车灯一直没熄,就那么白花花地亮着,忽然突一声开走了。 刘星辉拍着胸口安慰自己,好了好了,终于甩掉了。 她没有马上离开,又等了约莫足有十分钟才下楼,这下那人肯定走远了,十分钟,摩托车骑出去十公里都不止吧。 刘星辉下楼,原路折回去,出了小区,隔一条马路就是她租房的城中村。 刚要往村里的胡同拐,坏事,那个人又跟了上来,他肯定是知道自己就是假装上楼躲一会儿,为了跟踪自己,这人可真有耐心也真下了功夫了。 能让他这么下功夫,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图钱,肯定是图钱。 刘星辉打工的那个建材商行生意很好,每天营收好几千,甚至上万,老板在城中村租了个破破烂烂的大院子,又当仓库又当厂房,还当员工宿舍。 别小看那个破破烂烂的院子,一群工人做的石膏线都不够卖的,大家都喜欢石膏线吊顶,一套房吊下来,连工带料不少钱,刘星辉说话不多,声音不大,贵在长了一张诚实可信的脸,稍微一推荐,客户就说你懂,你看着给安排吧。 刘星辉也不含糊,客厅主卧次卧的,拿起计算器啪啪一按,大线多少米,小线多少米,什么角花灯盘的,一点不差,不多不少,老板说刘星辉的数学学得好,人家算的料,从来没剩下过,也没有一次不够让送第二次过。 就因为生意好,建材市场好几家同行都红眼了,故意有事没事到店里转转看看。 “转转看看又怎么样,让他们也去找个刘星辉吧。” 老板很得意,也很自信,他这个店不大,一个刘星辉身兼数职,既是营业员又是出纳又是选品专员。 刘星辉干活心眼实在,又是单身一人的小姑娘,没那么杂七杂八的家务事,上班早下班晚外加中午值班,毫无怨言,她压根不懂得要抱怨,一心多卖货多拿工资。 想到工资,刘星辉又想起包里的一千多块钱,如果被抢走,老板肯定要她赔,没钱赔,就会从工资里扣。 人多的地方最安全,刘星辉只能还去古玩城门口那个露天歌舞厅。 她感觉那个人快要下手了,因为跟得越来越近,刘星辉只好往人群里挤,要是能找个人求救就好了。 那个跟踪的人也停下了车,刘星辉大着胆子认真看了看那辆车,怎么看怎么绝对有点熟悉。 再看那个人的身影,好像也挺熟悉,虽然大帽子大墨镜遮住了脸,她还是能看出这个人挺熟悉的,很像一个人。 难道会是他? 他经常骑的就是一辆这样的破摩托车,他有墨镜,经常戴着到店里耍酷,还邀请过刘星辉一起看电影,因为看不惯他流里流气的样子,刘星辉拒绝的时候头摇得电风扇拨浪鼓一样。 应该就是他,就他?还跟踪人,谁怕呀?一个二流子而已,整体被他哥哥骂得帽子都戴不稳。 肯定是他,无非是想要钱呗,给他,假装不认识,留下证据明天再让他吐出来。 如果没猜错,这个人是老板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整天不干正事,兜里没钱还喜欢和一群狐朋狗友吃吃喝喝,好几次见他找老板要钱,老板怎么骂他都不走,给个一百二百还甩回来说:“打发叫花子呢?” 老板说这个最小的弟弟是他父母人生的一大败笔,到老了还要被他拖累,为了让父母安心,还不得不管他。 刘星辉打心眼里看不起这种人,也不怕这种人,知道他没有多大胆子,劫财劫色?借他俩胆儿也不敢,整天娘们唧唧的,留长发,留指甲,穿健美裤,就是个大变态。 想起留长发,刘星辉再一看那人并没有留长发,天助刘星辉,忽然刮起了大风,那人的帽子被风吹跑,居然是他! 刘星辉骂自己一百个笨蛋,早该想到是他! 第3章 不翻脸也呆不下去了 这个人像个千年的老狐狸,又像是个会七十二变的孙悟空。 上一秒还跳着脚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满嘴跑生殖器在骂人,转过脸看见刘星辉就笑得眼睛弯成了初三初四的月亮,声音也温柔得能拧出一瓶水。 干活时候骂工人,挂断电话骂东家,送货时候骂蹬三轮送货的老周老徐老刘……. 在那个既是厂房又是宿舍的大杂院里,刘星辉不止一二三次听到他骂老婆甚至老丈人大舅子,没有人回应,他就是暴君,骂谁谁听着,谁让大家都跟着他挣钱呢。 他从来没有骂过刘星辉,连大声喊一句都没有过,还私下好几次对刘星辉说,你没有父亲了,论年纪我当不了你的长辈,就拿我当个亲哥吧,出门在外不容易,跟着哥混,不会让你吃亏。 刘星辉的老板,这个让拿他当亲哥的人,跟踪自己干什么? 刘星辉猜不透,她直接走过去问:“老板,你也在这里啊?” 那人装作刚看见她一样打着哈哈说:“哦?你住在这附近吗?我是路过这里听见歌唱得好听就过来听听,你要不要唱一首,我请你。” 刘星辉没唱歌,最终,老板请她去旁边吃了一碗牛肉面。 这算怎么回事呢?躲了一个晚上,提心吊胆了好几天,跟踪的人是老板。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刘星辉把这事告诉了会计梅姐。 梅姐三十出头,跟着老板干好几年了,平时对刘星辉多有照顾,老板似乎很信任她,有事总是找她商量。 梅姐听了刘星辉说的,先皱了皱眉,然后微微笑了说:“不知道对不对,我来分析一下,可能有几个原因。” 梅姐说,刘星辉年轻有学历人也机灵,老板很欣赏,但也不自信,生怕是来过度的,毕竟建材商行就是一个小店,老板是个小学毕业的暴发户,未来发展具体咋样谁也说不好,老板一直担心刘星辉说不干就不干了。 还有就是说一百圈不够信任,做出纳的刘星辉掌握着资金,一天营收多少,一个月流水多少,老板心里有数,他不放心。 还有一个,老板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想让梅姐把刘星辉介绍给他弟弟做女朋友,这样一举多得,人才留住了,他那个二流子弟弟有老婆了,再也不用担心刘星辉拿着钱跑路了。 刘星辉一听脑子就要炸了,只想老老实实挣个钱,没想到被人设计了! 刘星辉当即就说“我不干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不信任我,就不让我管钱好了,自己拿着多放心啊” “老王这个人,好面子,喜欢充大头儿,明明就是一个建材店,非得搞得跟大公司一样正规,你没来的时候,我一人又是会计又是出纳,老板自己拿钱多不像话呀,出门得跟个付账的,再说了,他不是一直想做大吗?哪有老板自己管钱的大公司?” “那他可以让自己老婆管,自己小舅子管,那多好啊” “那才不行呢,还不如外人管着,你一个小姑娘,不懂那么多,要我说呀,你在这里过度一下算了,你看你,有文凭,有才貌,换个大公司多好,在这个小店里,一块砖一样哪儿使哪儿搬,将来找对象也不好找,咱就几个人,又没机会认识外边的人” 梅姐说的这些都不足以让刘星辉离开,她不图大企业的好名头,挣钱多就行,她也不着急找对象,哪有心思找,一个家还是烂摊子呢,再成个家,哪有功夫去招架? “老板他弟也是,八字没一撇呢,对外说你是他女朋友,还让别人少搭理你,也就你自己不知道,老板开会的时候说了,让大家对你客气点,你没发现厂里工人都不和你说话?” “你从宿舍搬走,老板他弟气得在厂里大闹了一场,说有人欺负你才会搬走,没一个人敢吭声,他自己闹得没趣不闹了” 刘星辉真不知道背后这么多事,想想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是不太一样,还真是干不下去了,得走! 往哪儿走? 她想到了两个人-----宋如燕和张晓萌。 她俩和刘星辉都毕业于同一所民办大学,张晓萌被郊县一家民企高薪挖走当了人事经理,宋如燕去了另一家企业做销售,已经干到销售部经理了。 三人是死党,宋如燕说是三剑客,江湖三女侠。张晓萌是大姐大做派,看见刘星辉就从头顶指导到脚后跟,连脚上穿啥袜子都得听她建议。 宋如燕古灵精怪,上课不学习,下课和稀泥,人懒嘴馋,好在有一张能把死蛤蟆说得蹦起来的嘴,干销售也正好发挥了她的天赋。 先找张晓萌,管人事的,对口。 趁着店里没人,刘星辉给张晓萌打电话,张晓萌不止一次说过让刘星辉过去上班的话,但电话一打通,她却说不要动这个念头了,不行。 刘星辉刚问了一句,那边已经有点不想说了,这很让人意外呀! 刘星辉不善于死缠烂打,就想挂了电话,张晓萌悠悠地说:“说不定明天就去投奔你了,等着吧!”挂了电话,刘星辉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她想家,想父亲还健在时的家。 没有了父亲,失去了依仗,刘星辉时常觉得一颗心无处安放。 她又给宋如燕打了电话,曲里拐弯的事情说了好几分钟,宋如燕一通分析。 “梅姐的话不可不信不可全信,得辩证的来听,她过去一个人干财务,会计出纳全拿,你动动心眼吧,这里边学问大了,把你弄走,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出纳,肯定还是她一人干两样活儿,机会不又来了?所以,她其实想让你走” “老板跟踪你,可能还有其他意思,你难道不觉得老板喜欢你?” 这个,也极有可能,老板说拿刘星辉当妹妹,刘星辉父亲病重的时候钱不够,老板偷偷给她塞了一千块钱不让声张,说就当哥哥帮妹妹了。 这一天信息量太大,刘星辉有点转不过来弯,想踏踏实实挣个钱就这么难吗? 不管怎么样,建材店不宜久留,得找机会离开了。 宋如燕说在外地出差,回来再说,张晓萌那边又指望不上了。 刘星辉只好翻起了报纸,厚厚一叠绿城晚报,被她翻遍了,招聘信息抄了好几张,偷偷藏在包里。 傍晚的时候,张晓萌打来电话,话不多,事很大。 “我辞职了,明天去绿城找你!” 第4章 她的遭遇 张晓萌早早就到了建材市场,外界传闻她在那家企业混得好,要雨得雨要风得风,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风光背后有多难。 她是大山沟里少有的大学生,人又长得漂亮,又正好是二十多岁的单身女孩儿,过去只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张晓萌发现自己的门前是非不比寡妇少。 和同时去的男生走得近一点吧,厂里都传着他俩在谈恋爱,这倒没什么,大家都是同龄人,谈恋爱也是正常的,关键人家有女朋友,传多了人家女朋友不干了,天天盯着张晓萌,好像张晓萌真的要跟她抢人一样。 干着个中看不中用的人事经理,要经常和老总副总打交道,又有人说她和副总关系不正常,那细节说的,如果自己不是当事人,真的就要信了。 也不知道她们哪来那么多精力说人闲话,张晓萌后来在厂里任何地方,都躲不开流言蜚语。 副总的老婆,一个三十多岁又肥又壮的女人,居然骂上门来说张晓萌长那么漂亮放着大城市不好好待着,来到大山沟里,说不定就是犯了事来躲着了,还说张晓萌到哪都改不了狗吃屎,还是勾引男人。 张晓萌想死的心都有了,长得漂亮成了原罪,谁给评评,这理是从哪说呢? 她一气之下辞了职,副总知道她受的委屈,给她补了一年的工资,让她再也不要去类似的所谓乡镇企业干了,都大差不差。 这些人们过去穷惯了,现在刚有点钱,也有了点闲,穷人乍富,不知道日子怎么过了,一天天闲话满天飞。 话糙理不糙,副总说得是那么回事,张晓萌看着手里的存折有了将近三万的余额,也有了底气。 要知道,她的父亲是家乡小镇的镇长,退休工资一个月才两百多,一年也不过是两三万进账,自己手里忽然多了这么多存款,她得好好想想怎么用。 刘星辉看到张晓萌,简直喜出望外,受了一肚子的委屈,总算见到亲人了,老板一看刘星辉来了同学,马上给了半天假,让出去好好玩玩,到饭点回来他请客。 得了老板这句话,刘星辉带着张晓萌赶紧离开了建材店。 刘星辉问张晓萌为什么忽然辞职了,不是混得挺牛的嘛!上次出来还坐奔驰呢,这次连桑塔纳都没有了。 张晓萌坐在刘星辉的自行车后座上说:“什么奔驰什么桑塔纳,都不如这二手的二八大杠坐着舒坦,兜风半小时,烦恼吹光光。” 刘星辉继续追问为什么要辞职,张晓萌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说:“因为我太美了,她们都担心我会抱走她们的男人。” 刘星辉哈哈笑得自行车都骑不稳了,她知道这绝对是真的,张晓萌的美是那种出挑的美,很洋气的美,大眼睛深眼窝高鼻梁,肤色白得接近透明,有人说她长得像白种人,有人说她像维吾尔族人,总之不像大豫省的小镇姑娘。 她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三四个男生同时追她,几个青春期激素过剩的男孩儿谁看谁都不顺眼,搞得班上天天乌烟瘴气的,班主任找张晓萌谈话,暗示她不要打扮太好看了,成了班里的太阳,一群男生像向日葵一样围着她转。 张晓萌还要怎么不打扮,她经常是一件公安蓝的列宁装,班里一半以上女生都有,无非是她的衣服自己动手改了,腰身收得更瘦一点。 要说打扮,张晓萌说自己比窦娥都冤,那时候刘星辉已经是张晓萌的死党,她知道张晓萌的打扮是不显山露水的,但就是那不着痕迹的打扮,让她的美更加美。 她总是在晚上睡觉前把长发编成麻花辫,第二天散开扎个长马尾,这样头发看上去就像是烫了大波浪一样,发卷在脑后一闪一闪好看得晃眼。 “你是不是又像在933时候一样,把厂里搞得乌烟瘴气?” 她们是九三年的高中毕业生,933是她俩同学三年的班级。 “我呸!要乌烟瘴气也是她们自己要乌烟瘴气,跟我有什么关系,反倒让我成了受害者。” “跟你没关系你辞职干什么,就在那里好好干,气死她们!” “你说的倒容易,你告诉要怎么好好干,我还没问你呢,你不是说老板要给涨工资了吗?底薪加提成,收入没上限,怎么要跑了?” “我是因为太漂亮了,他们都想让我做他们的女人!” 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没有商量一句,两人骑车到了人民公园,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说真的,咱们别这样打工了,就咱们这种学校毕业的,说好听了是大学生,其实就跟上个裁剪班厨师班一样,不求别的了,不要名只要利,好好挣钱就是了,现在都是经商的下海的,咱们也跳下去得了。” 刘星辉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上学时候,她就兜售过明信片,没赚多少钱,但是赚了几十张贺年卡,全国各地的亲友都寄了个遍。 后来又兜售过卫生巾,那次赔了,转了很多宿舍,大多数女生都说太贵了,用不起,还是用卫生纸吧。 事实证明,刘星辉还是有点商业头脑的,卖卫生巾有点超前了,不过几年时间,大家都接受了卫生巾,谁来例假还用卫生纸啊! 所以一听说下海经商,刘星辉马上双脚就想跳起来,跟真的要往海里跳一样。 刚跳了一下,刘星辉又坐下了。 她现在可不敢轻举妄动,她的工资一个月五六百,已经算是不低了,除去八十元的房租,再给二妹一个月一百元的生活费,剩下的再从牙缝里抠出来存点,留着过庄稼季过年的时候拿回家给一家人用。 她不是一个人,她得承担一个家,家里有八十岁的奶奶,有上中学的妹妹,还有上小学的弟弟,未来花钱都是不敢计算的,给父亲看病借的债,还有几千没有还,刘星辉晚上想起来都睡不着,肩上压着一座山啊! 要是忽然不上班去做生意,赚钱了还行,万一赔了怎么办? 张晓萌看出她的顾虑说:“我有个主意,先这么着吧,实在不行,到时候你把自己卖了,就这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咋也得值个万儿八千的吧。” 刘星辉知道,她是故意逗自己呢,张晓萌主意可大了,没有一定思路,她不会贸然这么说。 第5章 先这么干着吧 晓萌其实早有打算了,她在厂里干人事经理,最有利的条件是办公桌上每天都有最新的《豫省日报》、《绿城晚报》,这些本地的报纸还不算,晓萌上任后又订了《妇女生活》《新青年》《深圳青年》等好几份杂志。 这么多报纸杂志,不要以为晓萌上班过着喝茶看报的悠闲日子,她工作忙的时候忙工作,闲下来看报纸杂志也不是白看的,晓萌不仅脸蛋漂亮,脑子也足够用,她在找资源,为自己开辟后路。 敢辞职,她心里其实早就有想法了。 此刻,在人民公园的长椅上,张晓萌摊开了一份《劳动报》,指着一篇报道给星辉看-----《她让日落西山的传统制笔行业起死回生》。 星辉不看,两个人,一个已经辞职,一个也快干不下去了,在没钱喝水都喝不起的省城,两个失业的女孩儿,不去找工作,哪有闲情坐在公园里看报纸? 晓萌说你先看,看完这个再看这个,说着又摊开一本《新青年》杂志。 星辉只好一目十行看了起来,两篇文章写的是同一个人,有个福建的打工妹小阿红,开了一家奇特的店,做了一行可能不在三百六十行之内的生意,就是给婴儿剃胎发,再用剃下来的胎发做成毛笔,婴儿家长出制作费用,收藏毛笔留作纪念。 星辉明白了,晓萌不是白让她看报纸杂志的,这两篇文章透露一个信息,就是这个生意在绿城也可以做,而且如果现在做还是头一家,独门生意。 在建材店干了这么久,星辉已经不觉得做生意有多难,不就是开店接单吗? 每天开门就会有人来,打开店门就进钱,有时候挣钱容易得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真的,不到十分钟,生意谈成,几千块定金装进抽屉。 那个小学毕业的老板觉得生意好是因为刘星辉人温柔可爱有学问,会说话,又会出去选品。 也怪不得老板这么想,原来店里只卖石膏线,接的装修工程也仅限于安装石膏线,说好听了是工程,其实就是室内装饰里的一个环节,自然生意没那么多,也挣不了多少钱。 星辉到店里上班后,刚开始不懂生意怎么做,她就在建材市场一家一家转,转了门店转仓库,看人家店里怎么布局,上了什么货,看见店里有生意,也装作客户在旁边听。 不仅听,还装作要装修,问问地板砖的价格,再看品牌,看了地砖看卫浴,看了卫浴看门窗,一有空星辉就四处转悠,老板还怀疑过她要换个门店工作,直到有一天,星辉搬回店里一大摞地板砖,后边还有蹬三轮的老周拉的卫生洁具。 老板瞪着大眼看着星辉把地板砖一块一块地摆到展架上,再把卫生洁具也找个位置一个一个摆好,顺手给老周递了一瓶矿泉水说了声谢谢,并让老周再把塑料扣板的样品也拉过来,中午请吃饭。 老板不傻,看出来了咋回事,笑得脸成了个大菊花,忙不迭地说:“我请,我请。” 那些样品是星辉从建材市场仓库找来的,都是大厂家大品牌的货,她给人家谈好了上货价格,店里负责卖,卖了去仓库提货发货就行,售后问题厂家负责,作为中间商,店里赚一点小小的差价。 虽然不多,但是量大呀,一个月下来,一算账,白白多赚一万多。 星辉上班半年,店里的货品越来越全,销量越来越大,后来,不断有厂家直接找上门来要合作。 这些事,老板都不管,直接交给星辉去打理,因为能帮老板挣钱,火爆脾气的老板骂天骂地却不对星辉说一句重话,刘星辉有什么建议,老板没等说完就大手一挥让她看着办就行,工人背后都说,刘星辉比老板娘还老板娘。 这也是星辉放着厂里免费的宿舍不住,自己花钱出去租房的原因之一,她就想凭借店里的平台多挣几个工资,提成都是自己凭本事挣来的,又没占老板什么便宜,还要听那些不三不四的话,离远点躲个清静,免得没打算吃羊肉却惹了一身膻。 没想出去租房更坏事了,被老板怀疑跟踪不说,工人私下里说得更难听,说刘星辉出去住是老板给租的房,说不定已经成了老板的二老婆。 这些,刘星辉都忍了,她认死理,如果都夸她好,她可能说离开就离开了, 可是大家都说她跟老板这了那了,又说老板的弟弟也喜欢她了,还有人说刘星辉看着文文静静,都是装的,只要她一句话,老板弟兄俩为了争她一个人能把头打烂。 认死理的星辉偏偏不走了,她要留下来,不是说日久见人心吗?日久也能见人清白,早晚有一天,大家会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可这会儿,晓萌一说有生意做,星辉立马觉得那个小小的建材店盛不下自己的梦想了。 “我马上回去交接,辞职,咱们这就去找个店面,很快就可以干起来”慢性子的星辉也有急脾气的时候。 “你着什么急,先干着吧,家里还等着你拿钱回去,我反正已经辞职了,我先打前站,先了解清楚再说,也不能凭着两篇报道就脑子一热就下海了” 星辉正在兴头上,却被晓萌泼了一瓢冷水。 在建材店上班这么长时间,也算是积累了做生意的经验,尤其是后来不断出去选品,供销两旺,后来店里的生意越拓越宽,直到承接全套的家装工程,星辉是参与者更是推动者。 帮老板挣了钱,老板夸起星辉从来不吝惜,什么年轻有为,什么生意天才,什么有眼光有远见统统来了。 一开始刘星辉知道是恭维自己的,毕竟,谁和钱都没有仇,把星辉哄开心了,更加死心塌地为他挣钱。 听多了,二十出头的星辉开始有点飘了,她觉得自己应该真有做生意的天赋,要不然,老板的店开的时间也不短了,店里的几个人都比自己年龄大,阅历广,怎么就不知道做代销呢?怎么就没有能够吸引厂家来设专柜呢? 说到底,还是自己头脑灵活,冥冥中自有天意,自己真该是个生意人。 这会儿张晓萌让一起做生意,她自己先去打前战,让星辉还去上班,星辉怎么受得了。 第6章 辞职前干一单大生意 张晓萌不过比刘星辉大一岁,却很像个大姐样,有主见,做事稳当,在一个宿舍两年,刘星辉凡事听她安排已经成了习惯。 听晓萌说让她先回建材店上班,就老老实实回去上班了。 张晓萌白天出去到处转,说要先做一下市场调查,晚上回到星辉的出租屋里,出差回来的宋如燕也来了,三剑客又凑齐了。 宋如燕对星辉的居住环境很不满意,房顶上的一间小屋不说,破旧的木板门,好像一脚就能踢开,木格窗户很小,房子采光差,大白天还得开着灯。 房间更小,放了一床一桌就再也没有多少可以转身的地方,做饭的煤火炉子只好放到门外边,好在绿城的春天干旱少雨,要不然做饭还得打把伞。 宋如燕围着房子转了几圈,啧啧连声,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说星辉太苦着自己了,明明工资不低,却过得还不如上学时候。 星辉听她提上学时候就神色黯然,上学时星辉还是个有父亲的孩子,父亲说大城市没钱寸步难行,生怕星辉手里紧张作难,给钱时候总是给的宽裕一点,还反复说有事需要花钱就写信回来要,不要难为情。 现在虽说工资不算少,却连一碗烩面都不舍得吃,每个月钱没到手,早就计划好了去处,能有住的地方已经很满足,那还敢挑剔环境居住条件。 宋如燕看着刘星辉在煤火炉上熬粥,粥熬好了,再去炒菜,还没开始炒菜,煤球快烧完了,得加个煤球等火上来才能炒菜。 宋如燕看得心慌,直说别做了别做了,我请你们出去吃,正好我算是出差没回厂里,吃完开个发票回去一块算在招待费里报了算了。 刘星辉一听就说,这可是犯错的事,这饭咱不能吃。 宋如燕说:“看你那样吧,吓得脸都绿了,我花自己的钱请你好吧,我这次谈了一笔大生意,提成应该有四位数,够咱几个吃碗烩面不够?” “够,够,够,让她请,今儿这钱不花她放在手里直痒痒,你看把她烧包的吧,又是嫌弃住的不行,又是嫌弃吃的不行,走,就让你请个好的,我们也跟着你吃香喝辣一回。” 宋如燕不理张晓萌的抢白,对刘星辉说:“我就是看你太苦自己了,心疼你,吃顿好的没有毛病,走吧。” 三人到街上找来找去,小饭馆宋如燕不进,大饭店刘星辉不进,终于选了一家不大不小的李记瓦罐,宋如燕说她早就想吃瓦罐了。 一人点了个瓦罐坐下,宋如燕又去前台要了一份大骨头,一份红烧鱼,说要给星辉好好补补。 刘星辉也真的馋了,她已经连着半个月早上馒头咸菜,晚上清水煮面了。 “你一直这样不好,星辉,想照顾好家人,一定要想照顾好自己,你自己都饿死了,还怎么照顾别人,钱不是省出来的,是挣出来的。” 听如燕这么说,晓萌在旁边撇嘴了:“在没有本事挣大钱的时候,还是要先从省小钱开始吧?你别跟着老总跑了几天业务,住过几次高档宾馆,吃过几次海鲜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这俩人一向相爱相杀,合不来又离不开,看她们你呛我一句,我回怼一句的同时,还不忘比着给自己夹菜,星辉觉得自己太幸运了,遇到两位疼爱自己的知己。 正说着吃着,宋如燕的腰间“嘀嘀嘀”响了几声,她往腰里一摸,一个传呼机露了出来。 “刚配的,还没顾上告诉你们,汉显中文机,摩托罗拉的”如燕一边拿着传呼看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星辉知道摩托罗拉,大街小巷都能听见这个声音:“摩托罗拉寻呼机,随时随地传信息。“ “你怎么不去回电话呢?”星辉好奇了。 “中文机就这点好,有事可以留言,不是每次都需要回复。诺,你看,我表哥说他明天要来绿城,到时候请我吃饭,大家一起去吧,正好再给你补补。” 星辉笑了,在如燕眼里,自己成了个缺吃少喝的可怜人。 如燕精明,心眼多,很多同学说她太有城府,但她对星辉是真的好。 如燕的表哥一看就是干大事的样子,雪白衬衫藏青西裤,左边兜里挂着传呼机,右边腰间别着一个大哥大,他到的早,已经在包间里坐好,看见三个女孩进来,招呼她们几个坐下,想吃啥随便点。 席间,如燕表哥的呼机不停的响,他一会儿一回电话。 不打电话的时候,他拿起公筷给大家挨个夹菜,客气地说不够吃再点,又问她们都在做什么工作。 当听说星辉在建材店做销售,并且承接室内装饰,表哥手一拍说太巧了,正好有个朋友需要装修。 如燕表哥说的是一家中型酒店的室内装修改造,造假在五十万上下,目前正在招标,不过有他在,也就是走个过场,这活十拿九稳,板上钉钉。 星辉一听就兴奋了,她想尽快离开建材店,和晓萌的生意尽快启动,这些,都需要钱。 在建材店干这么久,都是接的家庭装饰,小活儿,一套房简装下来不过万,老板七扣八扣说没赚几个钱,星辉跟着又是去量尺寸,又是往工地送料,好的时候落个几十块,更多时候,老板提都不提,还唉声叹气说预算造低了,亏本了。 这个工程造价五十万,老板怎么着也得给个三千两千的,正好用作干生意初期的过度费用。 如燕听表哥这么说,比星辉更兴奋,又是撒娇又是命令,让表哥务必帮星辉把工程拿下。 表哥也不含糊,当即拿起大哥大打了个电话,只听他一阵行行行好好好地说完,把大哥大重新别到腰上,然后举起手里的茶杯说:妹妹们,庆祝一下吧,工程拿下了,明天上午就去量尺寸,接下来的设计绘图就看你们的了,哥只能帮到这里。“ 如燕喝了水,夸张地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高喊一声:“痛快,干了。“又晃着表哥的胳膊说:“不能说只帮到哪里,要负责到底,设计怎么了?不满意可以修改,但工程必须给星辉,这是我最好的姐儿们,她很不容易,她很伟大,她的事迹可以上二十四孝之二十五孝,回头我慢慢给你说。” 表哥被如燕晃得没办法,夸张地嗷嗷叫着求饶:“别晃了,我负责到底不行吗?哥都快被你晃零散了。“ 第7章 大生意原来很简单 旁观的张晓萌一直不说话,星辉那边已经用如燕表哥的大哥大给老板打了传呼。 老板一听说有个造价五十万的工程,嗤一声笑了:“有这样的好事,能轮到你这样的黄毛丫头身上?” 宋如燕跟着在旁边起劲儿解释,老板还表示怀疑,如燕表哥接过电话出去了,两分钟后回来,说:“明天上午去现场,直接带设计人员测量。” 星辉和如燕都长出了一口气,只有晓萌还不紧不慢地啃着一块带鱼,看大家激动得差不多了,她站起来说:“咱们早点结束回去休息,明天都跟着到现场看看去,是真是假,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二天,老板借了一辆昌河面包车,拉着几个人一块去如燕表哥说的那家饭店,车上还带了一个设计师,星辉认识,她们接的大小装饰工程合作都是这位设计师。 饭店在近郊一个乡镇上,一栋三层的小楼,还在营业中,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如燕表哥介绍说他就是老板,也是自己的朋友。 饭店老板自我介绍说姓王,叫老王就行。 星辉的老板赶紧弓腰伸出手,恭恭敬敬地说:“王总好,幸会幸会。” 为了挣钱,这个男人真是腰弯得快,头低得也够快,想起他平时在厂里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星辉不禁莞尔,心里对老板居然有了一点敬意,能大能小才是条龙啊! 饭店老板把大家带到二楼一个包间,吩咐服务员送一壶好茶上来,服务员给大家倒茶的功夫,他说这个饭店早就想收拾收拾了,看着不像样,也吸引不来高端客户,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装修公司,这下好了,有自己的好兄弟从中介绍,一定错不了。 星辉的老板赶紧说:“那是那是,错不了错不了,都是自己兄弟,不会瞎胡来,尽管放一百个心,我们的设计师,是多次获过设计大奖的专业设计师,我们用料,看见没,星辉,亲自选料,亲自送货,在店里也干很久了,人实在得很,我很欣赏她,我们的感情,那就跟亲兄妹一样的。” 老板说到这里,还看了看星辉,星辉明知道自己和他没什么,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星辉心里恨自己,有什么好脸红的,可她生来如此,上小学时候同学铅笔丢了,老师说谁见到了要主动交出来,要是拿了藏着不说,就是小偷,不是好孩子了。 星辉没见过那支铅笔,但是一样脸红得发烧。 工程谈得很顺利,正像如燕表哥所说,十拿九稳,设计师当初跑着楼上楼下量了尺寸,按照饭店老板的要求,一楼怎么改,二楼要做出来几个包间,三楼咱们规划,设计师拿着计算器在旁边按了一会儿,列出长长的一串数字,合计下来,四十九万八千多。 饭店老板和星辉的老板都很满意,如燕的表哥说:“真是有缘啊,两位王总,今天我请客预祝你们合作愉快,这完全是为了我妹妹啊,星辉是如燕的好姐妹,这事办不成,如燕能把我活吃了。” 大家一起都笑了,饭店老板说:“这样说就不够意思了,到了我我的地盘,能让你请客?” 星辉老板没说话,一溜烟跑到饭店一楼吧台放下五百块钱,交待说这顿饭一定是他请,不够再补。 如燕的表哥很会点菜,专拣贵的挑,奈何饭店的确不够档次,点了油焖大虾,当归炖羊肉,板栗焖鸡,烤乳鸽后便没有什么贵的可点了。 一群人吃着说着,星辉很服气这些男人,明明初次见面,却能说得跟有八拜之交一样,哥哥弟弟叫得更比同胞兄弟还亲。 几个女孩到底是年轻,到了中年男人堆里都话不多了,只有如燕还一会儿跟一句。 晓萌一直吃得很慢,催她动筷子才下手夹点菜,星辉知道她一定是有心事,别看晓萌斯斯文文,其实是个吃货。 满桌美味不动心,心里一定有别的事,那会是什么呢?星辉搞不懂。 星辉几个人还在吃,那边几个男人已经喝得舌头大了。 饭店老板说:“只要设计好,用料有保证,一切都好说,今天只用放下一千块钱定金,这个活我就不找别人了,一千不多,也是兄弟你的诚意,我就是怕你们设计来设计去的,到最后觉得不合算又不干了,我这饭店夏天是旺季,马上旺季到了,我可耽误不起,最多两个月,必须得完工。” 星辉老板也大着舌头说:“放心吧我的哥,咱弟兄们办事,你就请好吧。” 说着就吩咐星辉往外拿钱,星辉还在迟疑,她看看晓萌又看看如燕,不知道该不该拿。 饭店老板说:“我给你写个收据,到时候从工程款里扣出来。” 星辉也有点迷了,不知道怎么个扣除法,不是来接工程的吗?怎么还要交定金,过去从没有过这事。 如燕表哥说:“这是大工程,都有这个手续,你们过去接小活,没经历过。” 星辉从包里点出一千块钱,饭店老板从点菜单上撕下一页写了个收据,名字电话都写上了,星辉还是不放心,还想让写上身份证号,饭店老板哈哈一笑说:“王总啊,你有个贴心的得力干将啊!羡慕羡慕,啥时候我也有个这样的得力干将就好了。” 星辉老板又是一番谦虚,哪里哪里之类的说说了一大堆,两个王总已经开始勾肩搭背,饭店老板贴着星辉老板的耳朵说了几句不知道什么,两个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两个人一边笑还一边看星辉。 星辉被看得面红耳赤,再也顾不上管写不写身份证号的事,等她最后把收据拿到手里,发现还是没写。 那一片大大的空白,让星辉生出些许不安。 第8章 收一千块的人不见了 一周后,设计师说效果图出来了,要付五百的打印费才能把图送过来,这也很正常,老板让星辉赶紧去转账。 星辉担心事情有差错,先给饭店老板打了电话,对方说第二天就带人来看效果图,星辉这次放心去转帐了。 第二天效果图送过来,饭店老板很快过来看图了,一起来的,还有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饭店老板介绍说是全权负责装修事宜的,设计好不好,他说了算,自己不懂。 星辉老板把图展开,恭恭敬敬递上去,对方翻着看了不到一分钟,忽然“啪”一声往桌子上一拍大声说:”这设计的都什么玩意儿啊?啊?看看,你们自己看看吧!” 星辉一惊,没想到会这样,图她也是看过的,设计得挺像样的。 星辉老板也愣住了,梅姐赶紧递上饮料说:“再看看再看看,我们设计师是得过大奖的,挺有水平的。“ 星辉忙不迭把设计图拿起来,双手递给饭店老板,陪着小心说:“王总,您仔细看看吧,我们都是很用心的。” 饭店老板拍了拍来人的肩膀,说:“别激动,消消气,消消气,这都是自己兄弟,哪里设计得不合适,让他们修改修改不就行了,活,最后肯定是得给他们去做,已经说好了的。” 身材高大的男子似乎很勉强地接了梅姐给了饮料,星辉赶紧把凳子往他身边移了移,请他坐下。 那人却严肃得很,抿着嘴,露出铁青的胡茬,骨节粗大的手一把把凳子往后拉了很远才坐下,似乎要和众人保持距离一样。 看他坐下,星辉松了一口气,站客难打发,坐下了才好说话。 星辉老板也是很有眼力见儿的,忙说:“咱们别在这里坐了,找个地方吃饭去,边吃边说。” 饭店老板嘴里说着,吃什么饭啊,这才几点,身子却跟着星辉往外走了。 星辉老板说,不到饭点好说啊,咱们先喝喝茶,聊聊天,弟兄增进一下感情。 一场吃喝下来,又花了快一千,虽然花的是老板的钱,星辉付款的时候还是很肉疼,这事要是办不成,自己罪过就大了。 她忍不住给如燕打电话说了自己的顾虑,如燕说:“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办不成,也不是你的原因,再说了,你老板全程都在,他们都是老狐狸,不会有事的。” 饭店老板临走的时候说:“设计方案你们先修着,我们回去也腾一下房子,暂时不营业了,收拾好以后,按合同先给你们打十万预付款,咱们尽快开工,时间耽误不起。” 听了这话,星辉才算放心了,他们耽误不起,我们才耽误不起呢,只要这个工程正常开工,星辉就准备找老板提出辞职了。 星辉老板听说对方要给十万预付款,就悄悄对星辉说:“只要钱打过来,我马上给你一万算提成,不管最后挣多挣少,你的一万先保证住了,放心好了,跟着哥混,绝对不让你吃亏。吃香喝辣都是小意思,还让你有钱赚。” 说得星辉都有点过意不去了,这个王老板有时候虽然很猥琐,对星辉是真的好。 有跟踪的前科,星辉心里的阴影面积已经大得遮住了老板的好,况且,和好姐妹一起创业不更香吗? 张晓萌已经在星辉的出租房里住下,她天天买报看报,计划着店开起来以后怎么推广怎么宣传。 星辉发愁的是,说是一起做生意,自己却没有钱投资,不能只出个人吧,要是老板真给了她一万提成,她就全部拿出来入股。 那几天只要一想到一万块钱的提成,老板的猥琐星辉都可以权当看不见。 去厂里提货,工人们对星辉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有的恭恭敬敬地喊她刘出纳,年龄大点的,亲亲热热地喊她小辉,两位大姐还叫她辉辉,几个新来的小年轻,没星辉年龄大,都追着喊辉姐。 原来,老板在厂里已经说了,星辉帮公司接了一个大活,光用的石膏线都够厂里生产半个月,星辉成了大家的财神爷,谁舍得得罪财神爷呀! 星辉苦笑着摇摇头,这世道啊,这人心啊,也太现实了吧。 又是一周过去了,星辉天天往银行跑着去查账,一天查好几遍,那十万块钱却一直没到账。 打电话过去,饭店老板有时候不接,接通了说还在腾房子,真不知道腾个房子有多难,不就是一些桌椅板凳吗? 但是人家说还在腾,也不敢很催。 等到第十天的时候,老板决定带星辉去那个饭店看看。 饭店还是老样子,还在正常营业,星辉到吧台问王老板在不在。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没好气地说:“天天有人来找王老板,我这快成他的接待处了,不认识王总王老板,我是这里的老板,姓李!” 星辉心里一惊,回头去看自己的老板,他却一脸云淡风轻。 “找个地方坐下,咱们在这里吃顿饭吧,他家的当归炖羊肉做得不错,吃了对女人很好。”说完给星辉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那个笑,别提多猥琐了,星辉一阵反胃,可还是在离吧台最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老板已经要了两个凉菜拼盘自己端了过来,看见星辉坐的位置,摇头笑着说:“你看你坐得离吧台那么近干什么?想和你说几句悄悄话都被别人听走了。” 胖老板听见这么说,看着星辉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星辉的胃里开始往上翻腾。 星辉急着想出去找个地方打电话,她得赶紧打给那个王老板,看看怎么回事。 星辉老板却很淡定:“咱们好好坐这里吃顿饭,做个生意烦死了,一天天吃个安生饭都是难的,挣俩钱容易吗?” 老板都不着急,星辉也只好坐下吃饭,老板的传呼机不停的滴滴,他也不去回,一个个都给按住了,一顿饭,星辉吃得心不在焉,老板却吃得畅快无比。 “妹子呀,也就是陪着你,哥才吃顿像样的饭,我一个小学没毕业的农村穷小子,下苦力,当学徒,攒下点钱,才有现在的公司,妹子,你说说,哥干得不算差吧。” 星辉心里乱七八糟的,一直想着如果饭店老板找不到了,那只能去找如燕的表哥,交出去的一千块钱得要回来,根本没听见老板再说些什么。 “辉,你说,我要是带个小妞在这住几天咋样?”星辉一愣神,看见老板瞪着一双浑浊的黄眼珠子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第9章 大生意原来是个大骗局 迎着老板的眼珠子,星辉狠狠地回瞪了一眼,然后嘴一撇,不屑地笑笑:“那你就不怕我嫂子知道了,她那六个狼一样的兄弟不活剥了你。” 星辉老板一听,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笑够了,擦着嘴角上的油说: “刘星辉呀刘星辉,你个小妮可是太聪明了,你嫂子说我有色心没色胆,已经说了十来年了,我哪是没胆,她那几个兄弟还真是狼一样,个个都是白眼狼,你别看他们在厂里吃我的住我的,平时骂他们几句连个屁都不放,只要你嫂子向他们说一句我不好,那几个小子一块站出来找我叫板,这谁抗得住啊!” 这下轮到星辉笑得前仰后合了。 “星辉,咱们说归说笑归笑,这个事你得给我追查到底,咱们上当受骗是肯定的了,损失点钱我不在乎,丢人啊,妹子,绿城装修圈就这么大,都知道我要接大生意了,结果是被人当傻子耍了,这口气我咽不下。” 老板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绿城装修圈谁认识他是谁呀,说白了还是心疼钱。 不用老板说,帐星辉自己会算,一千块钱加上设计图打印的几百块钱加上吃的两顿饭钱酒钱,三千打不住了。 星辉自己也觉得很窝囊,本来想弄一单大生意,走得光彩一点,这下好了,晚节不保,走也走得臭八圈。 回到店里,星辉马上打电话给宋如燕,如燕那边还以为工程已经开工,一听说遇到了骗子,马上说:“不可能不可能,表哥不可能连我都骗,他是不太靠谱,爱吹牛,好面子,但是这种事他还做不出来。我马上打电话问问。” 没几分钟,如燕的电话打过来了:“还真是的,怕处有鬼痒处有虱,表哥说他和那个老板也是在酒桌上才认识的,男人嘛,你知道的,喝二两马尿和谁都是亲兄弟,这会儿表哥去找那个王老板,祝他成功。” “成功你个鬼呀,宋如燕,你害死我了,你等着吧,他指定找不到人了。” 星辉回忆了当初的一些细节,发现漏洞百出,是自己太急功近利,老板也是个急发财的,才一脚跳进了骗子的陷阱。 人家骗得不多,受骗的人也不至于去报警,结果就是不了了之。 对了,真正的饭店老板说,很多人去找王老板,说明这人是职业骗子,一人一千,加上吃吃喝喝,也比上班来得快多了。 如燕表哥当然没有找到人,那个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状态,星辉气得想撞墙,他们骗点钱不打紧,这是要陷星辉于不义呀! 星辉老板脸上不动声色,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星辉自己脸上挂不住了,连去厂里提货都不敢去。 梅姐说:“你怕啥怕,从头到尾老板都在场,事情是他拍的板,怨不着你,他一个老江湖都能上当,你一个小妮儿家更不用说了,不用怕,他要是说你,你就跟他杠到底,这个老王也就是个纸老虎,你别看他咋咋呼呼骂这个骂那个,他老婆真发起火来,他比猫都乖。” 星辉一听,是这么个道理,又稍稍安了心。 晓萌回她原来的厂里拿行李了,小出租屋又剩下星辉一个人,晚上回到家,星辉租了一本书,炉子上煮了两个荷包蛋,正准备吃点东西,边泡脚边看书。 刚把脚放在盆里,书摊在膝盖上,外边给响起了敲门声。 星辉下意识想站起来关灯,肯定是查暂住证的,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去办,这就来查了。 星辉想,坏了! 这会儿关灯已经来不及,原来在租房遇到过很多次查暂住证,为了省下几十块办证钱,星辉没办过,都是让房东提前通知,她关了灯躲在屋里不出声,检查的人敲一会儿门就走了。 星辉憋着气,不吭声,敲门声还在,只敲门,却不说话,这不像查暂住证的风格呀,过去那些查暂住证的,恨不得把门给敲烂,声音大得吓死人:“开门,开门,快出啦,快出来,查暂住证了。” 每到那个时候星辉就特别渴望有个自己的家,有个小小的房子,有个不被人查暂住证的家。 今天这个敲门的似乎很有耐心,敲门也很讲究,敲几下,停一会儿,再敲几下,再停一会儿。 这可太奇怪了,这里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大晚上的,星辉不敢贸然开门。 敲门的人也真是怪,一声不吭只是敲,星辉料定了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不开,不仅不开,她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找了一把椅子顶在了门后。 然会就坐下看书了,门外的敲门声终于停了,星辉松了一口气。 她看了一会儿书,心里有事,看不进去,盯着书页,却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好事办成了坏事,就算如梅姐所说,老板自己拍的板,上当受骗怨老板。可自己到底难辞其咎,如果不是自己从中牵线搭桥,老板又如何会认识如燕的表哥,又如何会白白损失几千块钱呢? 星辉心软,她虽然很烦老板那个猥琐的样,连他自己都承认有色心没色胆,但他到底没对自己怎么样,顶过说点擦边的笑话而已,对自己也算照顾,这次连累他受骗,星辉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的。 看不进去书,睡又睡不着,千头万绪的,一颗心没个着落,她又开始想家,想那个父亲还在时候的家,想念从前,自己还是有父有母的小小女孩儿。 家里女孩多,交了计生罚款才有了弟弟,父母重男不轻女,他们再苦再累也支持星辉姐弟上学读书,他们不指望还在留在身边帮着种地养家,鼓励孩子远走高飞。 可是,飞出来的星辉,不过是蜗居在都市的角落,离父母希望的出人头地还有十万八千里。 星辉忍不住哭了起来,掉了一会儿眼泪,她站起来,端起洗脚盆,准备去外边倒水。 刚把门打开,一个人猛一下挤进了屋里。 第10章 怎么又是他 正低头端水的星辉,猛不防被人推了个趔趄,她本能地嗷一声喊了出来。 “喊啥喊,喊啥喊,看把你吓得,我是你哥,能把你吃了不成?” 星辉这才看清,来人是老板。 “怎么又是你?不要以为你原来跟踪我我不知道,今天你要说清楚,到底想干啥?”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撕破脸吧,星辉把房门大开着,一楼还住着很多人,量他不也不能怎么样。 “你看你这小妮儿说那话,我能有啥恶意?我还想问问你,到底想干啥呢?放着厂里好好的房子不住,自己出来住到这儿,你这条件就好了吗?这石棉瓦冬天冷死夏天热死,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出来是为了和男朋友同居好了吧,他马上就回来了”星辉顺嘴胡诌。 “男朋友?是不是如燕的表哥,伙同别人骗咱们那个?” “不是,我大学同学,人正派着呢,哪能干那事。” “嘿嘿嘿,看来哥哥我是真的没戏了,不瞒你说,我和你嫂子结婚十几年,感情就没和谐过,那事,你懂吧?你都同居了,该明白那事是啥吧?也没和谐过。” 星辉本来就是顺嘴胡诌一个男朋友,一听老板说那事,顿时红了脸。 “你们男人真恶心,啥都能拿来说。” “这有啥不能说的,明事暗做,朝廷佬儿封就,再伟大的人也不能说不干那事。” 星辉不想一直在几句话里打转转,大晚上,和一个男人谈那事那事的,邻居听见了啥想法? “大晚上的,你到底有啥事吗?明天上班不能说吗?” “给你说实话吧,这个出纳你也别干了,工资不动,该是多少还是多少,不是哥不信任你,你不要有别的想法,我是看你记账马马虎虎的,万一错了还得往里赔钱,我自己管着钱算了,错多错少都是我的,反正肉烂还在锅里。” “这个好说,我明天把账交给你就行了,我也正好不想操这个心。” “还有,你代销了那么多个厂家的货,仓库在哪?老板是谁?地址电话品牌啥的,这几天好好想想给我做个表格出来,你是大学生,这个难不住你吧?” 星辉心里暗暗不爽,这个老板还真是老狐狸,都说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还没过去桥呢,他就想拆了,吃相也太难看了点。 心里不爽,脸上也不会好看。 “你也别多想,主要那天你请假不在店里,有人要货,谁也不知道去哪儿提货,她们连底价都不知道,人家客户一还价,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怕还漏进去呀,不方便得很,她们几个太懒了,不能养成让她们依赖你的习惯。” 那些代销的货,所有的渠道,都是星辉趁着中午下班时候一家一家跑来的,顶着中午的大太阳,晒得满脸通红跟个大虾一样,她们呢?都窝在店里吹空调,这会儿让白白交出去,星辉太不甘心了。 可是不交又能怎样呢?自己很快就要辞职,留着这些也不没用,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想到这里,星辉脸色缓了过来。 “可以,是我考虑不周,早该给大家说一下,这样我也轻松省心了。” “这就好,这就好,我早就说嘛,大学生到底不一样。” “还有,你得给哥交个底,还能跟哥干多久?我知道你人聪明有能力,但是你得知道,你有自己的弱点,你不狠!这样混社会是会吃亏的,跟着我,有啥事哥给你罩着。” 星辉承认,自己一向心太软。 “对了,你上学,户口转到绿城了吗?” “没有,我们是第一批不转户口的,赶上了。”星辉不好意思说自己上的不是正式统招的大学,这个小学毕业的老板也不懂那么多。 “哎呀,我说你这个小妮儿有福气吧,咱们厂子用的是大李庄村委的老院子,村支书答应给我两个指标,我给你一个,另一个给你嫂子转户口,好把孩子们带出来。” 老板这饼画得够大够香啊,星辉压根不敢指望,一个绿城的户口多难办她心里清楚。 所以只是敷衍地笑笑说:“谢谢老板。” “别整天老板老板的,搞得咱们的关系多生分一样,在外人面前称呼老板也就算了,咱自己人,我就是你哥,懂不懂?” 星辉真的叫不出,她也不想要这样的哥哥。 ‘你还没告诉哥,到底能跟哥干多久,我知道,哥这里庙小,你也是现在没办法才留在这里,你那么多同学朋友,不定哪天有机会就飞走了。弄得我心里可没底你知道吗?” 星辉不敢说自己说不定下个月就不干了,公司还压着一个月的工资,好几个月的提成,老板借口怕工程有返修,都是半年后才给发提成。 星辉心里骂着老狐狸,脸上笑着说:“尽量干得久一点,目前也没有更好的打算,也不排除我男朋友有别的安排。” 说到男朋友,星辉有点着急,已经很晚了吧,没有表,也不知道时间,老板再不走,那个凭空而来的男朋友再不回来怕是要露陷。 “老板,这么晚了,你不回去我嫂子也不呼你,你看我这里条件实在太简陋,连个水都没法给你倒,我们没有杯子,回来喝水都是用碗。” “没事没事,我也不是哪的讲究人,你就给我也倒一碗水好了。” 星辉真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就多余说用碗喝水,这老板还真是不客气,也听不出别人的逐客令。 老板喝了水,又在床边上稳稳地坐下。 “你嫂子今天回老家去了,她就算在这,也不关心我几点回去。” 他不着急,星辉快坐不住了,问题已经说完,再说就是尬聊,老板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七八平米的小屋里扫来扫去。 “星辉呀,你没给哥交心,你根本没有和人同居,我看出来了。” 第11章 哄哄他个老狐狸 星辉心里打了个冷战,老狐狸呀老狐狸,眼睛还挺毒的呀。 心里有点慌乱,一遍遍告诉自己淡定淡定,先把他哄走再说。 “哇!这都让你看出来了,这个年龄没有男朋友是个丢脸的事,你看你一点面子都不给留,就这我还一心想着替你卖命挣钱,又找了几个大品牌的墙砖和瓷片,约好了明天谈合作,我得想想明天怎么谈,还有,被骗走的钱也不能白白被骗,我得让他给我吐出来。”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哥没看错你。” “对了,楼下的小丽也是卖瓷砖的,真正的销售精英,我得去找她取取经去,再晚人家该休息了。” 星辉顺势站起来,没说要送客,老板有点不甘心地站起来,只好往外走。 楼下哪里有什么销售精英?星辉送走老板直接去了房东大娘家,告诉她以后晚上早点锁大门,给租户都配一把钥匙,又把那个被入室劫财劫色的案件说了一遍,房东大娘也很怕出事,答应明天就去给大家配钥匙。 晓萌还没回来,星辉在建材店的每一天都特别闹心,只想尽快离开,老板的每一个眼神她都觉得带着色心,想起老板说的有色心没色胆,星辉都恶心。 好在建材店的几个女孩儿都看出来了,大家都不让星辉单独和老板在一起,只要老板喊星辉出去干点什么,马上有人站起来说,我也要一起去,跟着星辉学习,我们也想多做生意多开单。 老板不傻,他还指望几个女孩子给他卖货接工程呢,遇到这种要求,他都答应。 即便这样,星辉还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如履薄冰,那不就是在开春儿将要融化的冰面上行走吗?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冰面马上要断裂的声音,不干了,不干了,再这样提心吊胆干下去,心脏都要被提烂了。 无比焦灼中,终于等来晓萌的电话。 “已经联系上小阿红,尽快出发去上海,要不然这个独家代理会被别人抢去。” 星辉一下子懵了,盼星星盼月亮的想要开始做生意,真要开始还真有点不敢迈步了。 独家代理需要多少钱晓萌没说,听着独家代理几个字就很高大上,钱肯定少不了。 被别人抢走极有可能,绿城是个商业气息很浓厚的城市,尤其这几年,大家再也不觉得个体户做生意上不了台面,不管外地来的还是本市下岗的在职的,大家一窝蜂地瞄上了做生意。 眼看着大街小巷都是路边摊,临街房凡是能做生意的地方都被开了朝大街的门,挂上了门头和招牌,这个做胎毛笔的商机要是被大家都知道了,生意就不好做了。 别人都是三思而后行,星辉做事一向是脚都在路上,心还没想好往哪个方向走,幸运的是,她的直觉很敏感,截至目前还没有走错过路。 她想都没想,直接拿起电话找老板请了一周的假,说要回老家看看。 从店里出来,星辉径直骑车去了大同路批发市场,先给自己和晓萌一人买了一套裙子,又买了一个拉杆箱,她觉得这样才像个要去上海谈生意的样子。 上海是个讲究穿戴的地方,老上海电影里,男人都西装革履戴礼帽,女的一袭旗袍扭着妖娆的小腰。这个星辉知道的,她要穿得体体面面的去和人谈加盟。 然后星辉又去火车站买了明天晚上去上海的车票,这样她和晓萌还有一天的时间做准备,顺便一起看看门店选址,坐一夜火车,第二天下午到上海时间还早,找个地方住下,洗洗澡休息休息,不耽误次日精精神神去谈合作。 晓萌也来了,见到星辉先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说:“联系是联系上了,不过可能是一场空欢喜,人家要加盟费三万,咱有吗?就算凑够了三万,要不要开店,要不要装修?” 星辉激动的心也沉了下来,不过很快她又笑了说:“咱们只管去,见了面再说,好好谈谈,加盟费能不能先欠着,咱们做了生意有了钱再还给她。” “你想得美,人家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你和人家又不熟,凭什么要帮你?” “事在人为,不去怎么会知道呢,去了当面谈,说不定就有突破口,只要是人,都有打动的可能。”星辉很自信。 “也对呀,这个小阿红我通过劳动报编辑部了解了,福建偏远山区的孩子,父亲早亡,她为了供弟弟妹妹上学早早出来打工,在上海当保姆,她的雇主是一位做毛笔的老师傅,这位老师傅给她的孙子做了一支胎毛笔,这才让小阿红看到了商机。” “说明她是个有心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也可以的。”星辉更加自信了。 “对了,你和小阿红的身世很像啊,都是父亲早亡,要挣钱供弟弟妹妹读书,这个事情你来说,说不定小阿红就同意了,惺惺相惜呀!” 星辉最怕谁说自己没有父亲,最不想拿这件事博取同情,可为了生意,她狠狠地点了点头说:“行,我到时候鼻涕一把泪一把地,你负责给我递纸巾就行了,提前买一包,别舍不得那一块钱,这也是投资。” 星辉说得一本正经,晓萌快被她逗笑了。 计划很完美,一路很顺利,也很顺利找了个一晚上15块钱的人防招待所住下了。 第二天早上,俩人洗了澡,晓萌给俩人都化了淡妆,临出门对着镜子照了照,俩女孩很自信地背着小包要出门。 晓萌说:“咱们先演练一下,我就是那个阿红,你来试试看,怎么说动我。” “算了吧你,这样没有一点意义,我擅长的是随机应变,你不是小阿红,你不知道她会说些什么,演练就没有意义,咱们见机行事就好。” 两个女孩儿不知道,这一去,她们的先梦想碎了一地。 第12章 梦碎 星辉和晓萌来到了位于大木桥路的小阿红胎毛笔制作中心,令她们意外的是,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门头也很简陋,只是一块白底黑字的招牌,看着倒是古色古香。 俩人在门口看了又看,星辉悄悄说:“这样规格的小店,咱们在绿城应该开得起,不像是高不可攀的样子。” 晓萌看了她一眼:“你能谈下来再说吧,别第一步就卡住了。” 星辉比了比剪刀手,先一步走进了店里。 店里只有一个女孩儿,看见星辉和晓萌,跑着去隔壁喊人了。 很快又来了个女孩,也很年轻,星辉想这个就是小阿红吧,刚要开口说话,外边来了一对夫妇抱着孩子。 看到来了生意,星辉笑笑说:“你们先忙完,我们再谈。” 看到来了生意,那个女孩儿又跑到隔壁喊了,很快来了一个中年女子,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剃须刀样东西,笑眯眯地问:“是要给宝宝理发吗?宝宝的胎发真好啊,又黑又密,可以做一支大楷胎毛笔了。” 中年女子的普通话很不普通,带着浓郁的地方特色,有明显的豫省口音,就忍不住认真看了看她。 那对夫妇听后说:“我们先看看样品吧。” 女孩端出一个绿色的锦盒,打开盒子,里边放着一排毛笔杆,看着都很精致。 女孩介绍说,有牛角的,景泰蓝的,红木的,玉石的,象牙的等等,价格高低不一,就看家长怎么选了。 宝宝的妈妈看来是个做事干脆的人,很快选了一支蓝色景泰蓝笔杆,中年女子开始给宝宝理发。 理发居然很简单,只给孩子脖子上围了一个围布,拿起手里剃须刀样的东西在孩子头上推,胎发很快掉了下来,女子熟练地用另一只手接好了放在一张纸上。 整个理发过程顶多两分钟,孩子不哭不闹只是稍微扭了几下头,完全不影响理发。 宝宝变成了个小光头,宝宝爸爸对着孩子的光头不停的拍照。 中年女子用海绵沾了点爽身粉,轻轻擦去宝宝头上的碎头发,理发就算完成了。 女子把剪下的胎发收到一个信封里,递给宝宝爸爸让填写资料。 很快,那对夫妇交了费用,星辉看见一百元的就有三张,还有几十块零钱。 那对夫妇抱着孩子离开,前后顶多十五分钟,一单生意做好了,收费三百多。 星辉和晓萌互相看了一眼:这生意也太好做了吧! 客户走了,店里的女孩儿问星辉和晓萌是不是来谈加盟的。 看来谈加盟的不少,脸上都贴了标签一眼,被人一眼看出来了。 “您是阿红吧,我们确实来谈加盟的事“晓萌说。 女孩儿笑了说:“我不是阿红,阿红这几天有事回福建老家了,跟我谈也是一样的,加盟条款都是固定的,确定加盟交钱签合同就可以了。对了,还要看看是不是空白地区,我们每个城市只设一家加盟店。“ “我们从豫省绿城来,想在绿城开店。“ “绿城?你们老乡啊!刚才理发的姐姐,就是绿城的。” “是啊,太巧了,碰到老乡了,你们来晚了一步,我们已经签过合同了,正在参加培训,再有几天就回去了,家里人正在装修店面,回去就可以开业了。” 星辉和晓萌再次互相看了一眼,准备有多充分,就有多失落,就像两军对垒,这边聚齐了千军万马,那边直接说,不用打了,我们已经赢了! “我们既然来了,就了解一下吧,麻烦给我们详细介绍一下,也算没白买两张车票坐十几个小时。” 女孩儿听星辉这么说,礼貌地微微一笑说:“不白来,可以当作旅游到处玩一玩,还有一个思路,绿城做不了,可以换一个城市做呀。咱们这是新兴行业,只要用心做,随便一个中大城市都可以做起来的。”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星辉心里豁然开朗,拉着晓萌到展架前认真看起来。 小阿红店里生意真的是很好,桌子上两部电话,轮换着响,有个女孩儿专门接电话,做记录。上门服务已经预约到后天。 怪不得店里看着冷清,原来都是上门服务的生意,星辉记得看过一篇报道,说小阿红刚开始创业的时候,骑着单车走街串巷,看见谁家阳台上晾晒有尿布就上去敲门,跑了几个月,才把生意做起来。 星辉不怕跑腿不怕辛苦,在绿城几年,城市街道大致也熟悉了,如果换个陌生的城市,星辉心里没谱。 晓萌还在跟那个女孩聊,问得事无巨细,女孩显然不愿意多说,毕竟还没签约,人家不愿意透露那么多。 星辉觉得问多了也没用,事情还得靠自己去摸索着做,就想拉着晓萌离开。 晓萌一向思虑周全,她对星辉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多停留一会儿。 星辉也不傻,她拿起理发器看了又看,上边都是日文,品牌星辉认识,松下的。 再去看胎毛笔样品,一支支笔杆上没有任何文字,除了材质,看不出什么来。 女孩又去忙着接电话了,星辉和晓萌自己在展架上翻着看,有整套做好的毛笔,晓萌刚拿出来要看,绿城来的姐姐马上过来收了起来。 “这个可不敢动啊妹妹,这是给别人加工好的,咱不小心拿起来摔坏就麻烦了,都是挺贵的东西,出来找生意没找好,再出点事赔点钱就更气人了。” 看她紧张的样子,星辉赶紧说:“那还是收好吧,我们不看了。” 晓萌说:“不会那么不经看吧,人家做好要收藏一辈子做纪念的,要是看看就看坏了,还怎么收藏,红木牛角都是很结实的材料,看不坏的,姐姐,我再看看,要是坏了我包赔。” 听晓萌这么说,那个绿城老乡也只好又把胎毛笔拿了出来:“你可小心点啊,我是看着咱们是老乡才提醒你的,老乡见老乡,怎么也得照顾照顾不是?” 星辉心说你这是照顾吗? 第13章 我有主意了 晓萌小心地托着笔盒,星辉也凑过来仔细看那一套胎毛笔。 是一对红木龙凤笔,立体雕刻的龙凤图案,上边刻着孩子的名字和生日,还有一句话:“胎发相伴,一生平安。” 两支笔并排装在一个红木盒子里,衬着大红的绒布,看着很是典雅贵气,红木盒盖上还镶嵌着一头绿莹莹的玉石生肖牛,雕工精致,牛儿栩栩如生。 晓萌和星辉看了又看,忍不住赞叹:“这真是艺术品啊,配上宝宝的胎发,太有收藏价值了。” 绿城来的姐姐小心地把盒子接过去,放进抽屉里,星辉扫眼一看,乖乖呀,满满一抽屉都是加工好的胎毛笔,这生意不显山不露水的,小门面不一定少挣钱啊。 想到挣钱,星辉心里有了主意,这个生意必须干,还必须在绿城干! 小阿红店里的女孩看星辉和晓萌看得那么认真,也看出了她俩真的想做这个生意,热心地说:“你们可以帮这位姐姐干啊,给她打工,反正她也要请人的,你不用投资,没有风险,也挺好啊,你看我们这里做业务的女孩儿们,也不少挣的。” 正说着,有位外出上门服务的女孩儿回来了,她一手提着一个绿色的小巷子,一手拿着遮阳帽往脸上扇风,嘴里直说:“热死了,热死了,今天真是太热了。” 店里的女孩儿连忙接过她拿的箱子:“受点热也值了,你上个月挣了四千多呢,这个月肯定会更好。” “应该吧,刚才这一单也不错,宝宝的爷爷是台湾人,可舍得给孩子花钱了,做了双龙双凤,得亏孩子头发好,相当于两套了,笔杆盒子选的都是最贵的我容易吗?又热又累呀,蹬车蹬得腿都麻木了,我下午请假了,去买电瓶车,在这样干会累死我的。” 晓萌星辉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地,那位老乡大姐在旁边说:“上海这边有钱人太多了,人家舍得花钱,真到了咱们绿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心里很没底。” “你看你吧姐姐,还想着找你打工呢,你得有信心呀!” “信心吗,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你不知道,我们家在西郊,老头儿俺俩都是下岗工,这点钱都不知道存多少年了,再加上下岗买断的钱,全投到生意上了,要是干不成,我不得跳楼去呀。” 老乡大姐说得很悲壮,星辉想到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可她说说笑笑,可见心里还是有数的。 晓萌跟大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又邀请大姐中午一起吃饭,星辉摸不透她的意思,但她这么说,一定有她的打算,就也跟着邀请,说都是豫省人,在上海遇到了,这是多大的缘分啊,一起吃顿饭吧。 无论她俩怎么说,大姐都摇头拒绝,一会儿说阿红不在,店里人手少,要帮着值班,一会儿说店里管饭,在培训费里包括了。 看看时间快到中午,晓萌告辞,拉着星辉出了小阿红胎毛笔。 “千算万算,没想到来晚了。”晓萌非常懊恼。 “也未必是坏事,据我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来看,没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坏事,也没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事,凡事发生,皆有利于我。” “哎吆喂,我们的小小星辉啥时候成了哲学家了,不得了,不得了,不是光让你说得好,你说说吧,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吃饭吧,我早就饿了,早上你就让吃了馒头就咸菜,那馒头还有股甜不拉几的味儿,中午咱们说什么得吃点像饭的饭。” “好,咱去吃大排面吧,我刚才已经留心了,上海的小饭馆很多都写着有大排面,咱去尝尝。” 俩人找了一个小苍蝇馆子,一人一碗大排面吃了起来。 “要不,咱去石家庄干,你有个堂哥不是在石家庄吗?咱去投奔他去。”晓萌忽然说。 “不去,就在绿城干,你没看吗?这个生意主要是上门服务多,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城里人不管男孩女孩都是宝贝疙瘩,人家不愿意把那么小的娃娃抱出来,一个电话就有人服务到家多好啊。” “到了石家庄也一样可以上门服务啊。” “那不一样,石家庄咱们一次也没去过,虽然我堂哥在那,顶多可以帮着找个店面啥的,活儿还是咱俩干,咱要不要先熟悉道路,要不要先把石家庄的大街小巷都反复走几遍,这需要不需要时间?而这些,在绿城都不需要,咱们轻车熟路啊。” “我其实也不太熟悉,上学几年,就在学校附近转了,远处没去过。” “你大家闺秀啊,不喜欢抛头露面的,我这山野妹子,野惯了,哪里不熟跑哪里,基本都熟悉了,尤其是在建材店干这么长时间,绿城的很多小区都去过,那是轻车熟路中的轻车熟路,我提议,你可以负责守店,出去跑的活,风吹日晒的,交给我,只要挣钱,啥苦都不苦,没钱才是真苦。” 别看星辉说话嘻嘻哈哈,晓萌知道她心里苦着呢。 “就算你说在绿城干,可以,问题是人家已经加盟过了,你还指望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打动小阿红给你减点加盟费呢,这下根本不用谈了。” 星辉立马不吭声了,不过她有个直觉,就是不一定非得加盟才能做这个生意,但是,这会儿她还没有思路,只能埋头吃面。 “要不你回去还去建材店先干着,我去石家庄先跑跑熟悉熟悉,到时候你再过去,反正我已经辞职了,手里有点底子,不能耽误你挣钱,家里指着你呢,咱奶最近身体咋样,写信问了吗?” 话说到这里,星辉感动得要流眼泪了,什么叫情同手足?这就是情同手足! “还好,算是熬过来了,小妹来信说了,奶奶天天念佛烧香。” “也好,有事干分分心,要不然她老想着难过。” “张晓萌,我有主意了!”星辉忽然放下筷子大声说。 第14章 八字快有一撇了 一听星辉说有主意了,而且声音喊得那么大,晓萌赶紧环顾了一下四周:“别一惊一乍的,说你多少回了,要稳重要稳重,记住了?” 星辉忍不住笑了,这是大上海,谁认识你呀,那么稳重干什么,她可学不来晓萌的矜持样。 “咱们吃完饭就去附近的大商场大百货楼之类的逛逛,先买一个松下的理发器,我看简单,呼呼一会儿就推出来个小光头。” “嗯,然后呢?” “然后,再去找做胎毛笔的,她们能找到,未必咱们就找不到,只要这两样齐了,生意在哪都能干,谁还去加盟,给她三万加盟费?你心甘情愿吗?反正我是很舍不得。”星辉越说越来劲。 “咱们回去再印点宣传页,哪里人多去哪发,二七广场的天桥上站着发一天多少人经过你算过没有,亚细亚门口站着发,很快全省都知道咱们的店了。” “嗯嗯嗯,看把你能的,八字有一撇了吗?可都全省都知道了。” 这俩人真是绝配,黄金搭档,一个喜欢冒进,突突突只管往前跑,一个喜欢把事情翻来覆去的考虑,一张一弛,事情往往就这样成了。 晓萌虽然话头上给星辉降了温,但是她也觉得星辉的想法可行,俩人放下筷子,就出去找商场了。 上海真是大呀,找个商场真是难,两人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走着问着,总算找到了百货大楼。 又在百货大楼大海捞针一样买到了一把松下电推。 虽然和小阿红店里的那款电推不太一样,造型笨重了一点,但售货员保证说是婴儿专用理发器,不会伤头皮的,可以放心用。 付了款,星辉立刻打开在自己胳膊试了试,还真把汗毛剃掉了,把她开心的呀,直接围着晓萌转了一圈。 晓萌已经不再劝她稳重了,也就是星辉这性格,家里一大摊子才没把她压垮,换了晓萌,不得夜夜失眠,头发掉光光呀。 “理发器有了,接下来就是找做胎毛笔的,你说,我们该往哪里找?”晓萌拍拍星辉,让她在路边坐下歇一会儿。 去哪儿找,星辉也没主意了,不过办法总会有的,好几百的理发器已经买到了,生意一定得做起来,不能浪费几百块。 俩人在外边跑了一天,时间已经不早了,道路不熟悉,天黑更加晕头转向,不能一口吃个胖子,星辉提议趁着天不黑早点回招待所,到那里再好好商量。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晓萌摊开地图找公交线路,旁边的星辉又一拍大腿说:“我有办法了。” “咱们还是去商场,直奔文具专柜,看毛笔,那上边总会有生产厂家,有厂址有电话,那就有门。” “对,这次真有门了,回家,鉴于你今天头脑活点子多,晚上奖励好吃的,想吃啥尽管说,姐请客。”晓萌霸气地拍拍背包对星辉说。 星辉马上开始撒娇:“姐我想吃瓜子,姐,我想吃糖葫芦。” “瞧你那点出息,就这呀?小意思,再给你买一根火腿肠,那种大根的。”晓萌是真有当姐姐的样儿,对星辉该管教管教,该宠爱也不含糊。 第二天,两个女孩儿像打了鸡血一样早早起床了。 有了目标就好多了,她们到了文具专柜,四只眼搜索毛笔,看到就让售货员拿来看看。 晓萌还像模像样地拿着看了又看,一会儿问是不是狼毫的,一会儿说把最高档的拿来看看,什么贵拿什么,要送人,送一位书法家当礼物,一定要最好的。 看她说得那么真诚,星辉还真信了,她们有位大学老师就是书法家,那位老师很看好稳重大方的晓萌,说她有领导天赋,晓萌估计是买来送给那位老师的吧。 售货员拿出一个黄绿色的锦盒来,小心翼翼地两手端着放在柜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看她轻手轻脚的样子,仿佛里边装的不是毛笔,而是翡翠玉器。 那是一直超大号的景泰蓝毛笔,晓萌说:“看着还不错,”说着就想拿出来看看。 售货员说:“一定要小心,这个很贵的,诚心买就看看吧。” “买,肯定是诚心要买,但我们也要看看合不合适。” 晓萌把毛笔在手里倒了好几圈,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说:“这个不太行,您还有更好一点的吗?” 售货员看了看她俩,满脸疑惑,但还是又返回货架上去找了。 “这一支是红木狼毫的,上边雕刻有繁体的《兰亭序》,字很小,配有放大镜,五百九十八一支,送礼选这款绝对没有错。” 星辉和晓萌对视了一下,晓萌不留痕迹地嘴角上扬了一下,星辉懂了。 两个人开始凑在一起看,最后齐齐抬起头说:“这个也不太合适,我们再看看别的吧。” 没有理会售货员那一脸的不满,星辉和晓萌离开了。 “你记住了多少?” “我记住了电话,得赶紧记下来,再走二十米就忘完了。”晓萌赶紧从包里翻出一支笔一个笔记本递给星辉。 星辉的记忆力特别好,在建材店上班能够成为卖货王,记忆力帮了她大忙。 那么多货品,哪一种样品是谁家的,接电话的姓啥名谁,手头几个工程在同时进行,每一个户主电话,合作的包工头等等,她脑子里像有个记事本一样,清清楚楚,别人还在翻着本子找电话,她那边电话已经打通了。 区区一个电话号码,星辉看一眼就记住了,说怕忘了,不过是这会儿太紧张,自己担心罢了。 开店,两样最主要的东西已经有了着落,两个女孩儿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星辉马上说:“咱们动作要快,抢在她们前边开店最好。” “你别太冒进了,人家下手早,没听说家里有人已经在装修店面了,咱们的店还不知道在哪呢,你怎么去抢在人家前头?” “事在人为,今天马上回去找店面,然后兵分两路,一人盯着装修,一人出去跑厂家。” 星辉知道,她没有退路,这个生意一定得做好。 找店面,两个女孩儿没有一点头绪,店开在哪里,去哪里找,一点思路都没有。 命运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奖励一下善良的人,这次轮到星辉头上了。 第15章 有钱了 星辉的老乡加好友宋娜未婚先孕,该生孩子了,婆家没人管,娘家人生气也不管,好在男孩还算靠谱,花钱办了一个假准生证,在全省最好的妇幼医院生的孩子。 星辉和宋娜关系不错,宋娜刚到医院待产,星辉已经提了一大包卫生纸和一身宝宝衣服赶到了医院,宝宝出生后那几天,也是星辉忙前忙后的帮着送饭,在医院陪护。 该出院了,孩子黄疸有点高,就又住了几天,前后十几天,星辉天天上班前去医院先看看,下班慌里慌张就往医院跑,不仅学会了抱软乎乎的新生儿,也把医院的周边环境都摸熟了。 一说出门找店面,星辉想都没想,直接带着晓萌到了医院门前的那条街。 晓萌说星辉做生意虽然有点晕大胆,但过去都晕对了,说明有点晕福气,选店址就听星辉的。 很巧,妇幼医院所在的幸福大街上有个小吃店要转让,两间烟熏火燎的小房子,面积大概二十多平米,看着很不入眼,但是贵在便宜,别的转让费都要好几千甚至上万,这家开口只要一千五。 便宜得有点奇怪,晓萌有点怀疑,店里不是出过什么事吧? 星辉说,能有啥事,一个小破店,也就这个价儿了。 但是星辉不能拿主意,开店基本都是晓萌投资,星辉一直在筹款,可是款一直在路上。 钱这种东西,越是有的时候,借钱越是容易,越在困难时卑微处,借钱越难。 星辉奶奶说,大家都喜欢往高坟头上添土,对于奶奶的智慧,星辉越来越服气五体投地。 高坟头上添土这个梗,星辉刚开始没听明白,等父亲去世后,自己苦心支撑的时候,终于明白了那个味儿。 所以晓萌能拉着自己一起做生意,星辉在心里把感激的话存了几十万字,但是不能说,以后的路还很长很远,日久考验人心,感激不用说,做就行了。 两个人又看了很多地方,看来看去,星辉还是认为幸福大街的小吃店最合适,虽然又脏又破,但是可以装修呀。 宋如燕忽然出现在星辉的出租屋,进门就说她是来赎罪的,因为她表哥让星辉受连累了,星辉老板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灯,这事他不会放下,她让星辉当心点。 晓萌最反感如燕这一套,话说得好听,人却又馋又懒。 上学时候星辉有辆凤凰二八大杠,晓萌有辆飞鸽小自行车,三个人两辆车一起出门玩,十次有九次半都是星辉带着如燕。 如燕每次都有不能骑车的理由,今天裙子太长不方便,明天裙子太短不方便,后天鞋跟太高依然不方便、、、、、、 晓萌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如燕骂一顿:“宋如燕,你吃得白白胖胖,刘星辉那么瘦,你好意思让她天天骑车带着你,坐她的车你良心真的就不会疼吗?” 如燕也不生气,嬉皮笑脸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到底还是被老师教训了。“ 这回又是她的什么表哥弄来个骗子骗了星辉老板,她还跑来说便宜话,说什么让当心点。 晓萌忍不住又骂开了如燕:“你让她怎么当心点?你倒是说说看。” 如燕没有理会晓萌,从包里拿出一叠钱递给如燕:“知道你做生意缺本钱,我也没有多少,这五千块钱你拿着先用,不用着急还,我也没什么事。” 说了没什么事,如燕又跟着补充道:“哎,我就存了这五千块钱,我亲爹问我借都没给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了不让星辉有压力,又说亲爹借都不给,我知道你精着呢,把钱给星辉,以她的人品,就算生意做砸了也会想法设法还给你,借给你亲爹,那肯定是有去无回了,说不定拿去给你哪个哥哥娶媳妇用了。” 如燕脸上的笑一点都没少:“你看你吧,张晓萌,你对我能有对刘星辉一半那么好我就知足了,我就是这么说说,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不过没事,说透了也还是好朋友,我不跟你计较。” “得,我跟你计较,好吧?晚上请你吃尿罐” 星辉看着自己的两个好朋友在那唇枪舌剑,她们永远是这样,不过请吃尿罐,张晓萌你是认真的? “我明白了,是瓦罐”如燕不亏是个吃货,这都听出来了。 终于筹到了五千块,星辉把钱收起来,顿时有了底气,想想开店可能需要两万多甚至三万,又沮丧地叹了口气。 “别叹气,我再借你一万,你就有一万五了,然后我再出一万五,是不是正好三万,咱们节省着用,投资严控在三万以内。” 星辉乐得抱着晓萌要跳起来! “先别着急高兴,我还有个条件,亲兄弟明算账,先丑后不丑,做这个生意,咱们投资各占一半,生意做起来,一个月每人先发二百块钱工资顾着生活,其余盈利,二人平均分,你的先扣下,还账,还完再说你的分红,如果赔钱,大家一起赔,到时候你要还的就不仅仅是一万了,同意就这么干,不同意现在撤退来得及。” 星辉想都没想喊着:“同意同意!” “你听明白了你就同意了?每个月二百,够干啥呀?你还要给你妹妹一个月一百生活费,逢年过节回老家又不能空手,还得给老人留点钱吧”宋如燕替星辉考虑的很周到。 “那不还有你吗?到时候你再借给她点,生意赚钱了还你”晓萌白了如燕一眼,拉着星辉出门了。 “那你尽管放一百个一千个心好了,我不会看着不管的,几年的自行车不能白坐呀,要是那样,你才把我说得狗屁不是呢。” “好了好了,你们都是我的亲姐姐,就不要一见面就互掐了,搞得我向着谁说话都不是,和稀泥吧,我又不是个泥瓦匠。” 星辉一手挽着一个,有朋友如此,何其有幸! “今天晚上吃饱喝足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去接店,就要幸福大街那个小吃店。”星辉有了钱,立马说话硬气了。 第16章 忽然出现的矮胖男 第二天一早,晓萌和星辉赶到幸福大街准备接店 早上七点多的幸福大街充满烟火气息,妇幼医院大门的左右两侧各有一长溜临时早点摊,包子油条胡辣汤自不必说,八宝粥小米粥南瓜粥,鸡蛋灌饼煎饼果子菜角糖糕……..一个摊位连着一个摊位。 行色匆匆的上班人群,缓慢走着的老人,被家人搀扶着小心挪步的挺着大肚子的准妈妈,都在小吃摊前寻觅着各自喜欢的美食。 星辉看着人群,觉得满眼都是生意。 “咋样?这里人气够旺吧?” 晓萌看着眼前的车海人流没说话,她心里其实也没底,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事只要一拉上星辉,就只能赢,因为星辉输不起。 她们已经约好了小吃店老板,到了发现门锁着,没人。 打电话,说让稍等一会儿。 老板来得挺快,说话也很干脆,转让费一千五,同意就一手交钱,一手给钥匙,然后一块到房东那里把租房合同一签,这事就齐了。 星辉就准备拿钱,晓萌按住了她的手。 “一千块吧,你这店里什么都没有,我们接的是个空房子,而且是个脏乎乎的空房子,你看看,看看,这墙都黑成啥了,装修起来肯定很费劲。” “墙是要刮掉一层才可以,要不然根本没法批墙”星辉有跟着说。 能省下一点十一点,距离生意开张,还有很大的距离,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不能再少了,可着整个幸福大街,你们去打听吧,我的转让费是最低的,这个房子看着脏,但是房租便宜,又是公家房东,这房子是后边学校的房子,跟公家打交道,省心得很,你只用到点交房租就行了。” “一千吧,老板,你看我们都没做过生意的人,手里也不宽裕,权当帮帮忙好吗?” 晓萌还在央求,老板看着是个实在人,也不会说太多花哨的,反复只有一句:“不行,不能再少了,这就是最低的。” 星辉看得着急:“这样吧,咱们各让一步,一千二,我马上交钱咱们去签合同,你房子转出去,也不再操这个心了,我们接了房,也不东看西看了,大家都去了一个心事。“ 房东听星辉这么说,脸上马上有了笑容,嘴里还是说:“一千二太少了,哪有这样转房子的” 晓萌那边还在说:“怎么就一千二了?一千都不少。” 三个人还在掰扯一千五一千二的事,忽然又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矮胖,光膀子穿个大裤衩,皮带上露着一条粗粗的传呼机链子,理着个板寸头,能清晰地看见头上有几道疤痕,脖子上戴个明晃晃的金色链子,挺粗的,和传呼机链子型号差不多。 这个人,看着很不好惹的样子! “这房子咋转的?”男人问。 原来也是接店的,星辉在心里暗暗叫了声:“不好” “一千五,一分不少了。”老板一看又来了人,马上换了语气。 “好说,我接了。”男人把手里的烟头一扔,说话很干脆。 “哎,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我们先来的。”这下晓萌着急了。 “你交钱了吗?你们签合同了吗?”矮胖男人踢踢脚下的人字拖,一脸皮笑肉不笑。 “没有呢,不是正在谈着嘛,我就这两间房子,多了也不说,就是一千五,你们谁要我就这一句话。”小吃店老板满脸堆笑,谁也不得罪。 “给你,好说,不就是一千五吗?”矮胖男人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叠大钞沾着吐沫点了起来。 小吃店老板这边就想接,晓萌也把一千五递了上去。 “你看,这个妹子,如果你早一步把钱交了,我什么都不说,我要是放个屁算我不懂规矩,你们还没成交,那就不要怪我下手快,这个房子我今天要定了,出不了三天我让它变成两间新房。到时候谁再想要可就不是这个价”矮胖男有点洋洋得意了。 “不行,我们早就看好了,这几天有事拖着没有来,老板,我出一千六,这房子我今天要定了,不出三天,我也会让它变个样。”星辉往前走一步大声说。 “吆嘿,你这小妮儿口气不小啊,看来有点来头,你去这幸福大街上打听打听,看看有几个人敢对我这么说话。”矮胖男点了一根烟猛抽一口,吐了一个眼圈,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星辉。 “我不打听,你去打听打听我吧,看看我是不是吓大的” 星辉平时说话可温柔了,同学几年,从来没和谁红过脸,晓萌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说话,看着矮胖男来者不善,晓萌拉着星辉往后拉。 晓萌不想在这里争了,绿城这么大,到哪里找不到两间门面房?何必在这斗气,万一惹恼了这个男人,就算接下了店,以后他来闹事可就麻烦了。 晓萌贴着星辉的耳朵,小声把自己的意思说了,星辉摇摇头,站着不动。 “我也出一千六,老板,钱都在这里了,看你收谁的吧,哥们儿也是在外边混的,传呼号留给你,以后有事只管说,我马大力不是吹的,可着半拉绿城,没有哥们儿摆不平的事儿。”矮胖男咋咋呼呼,吹得天上的云彩都想晃下来。 星辉心里也没数,但是她觉得气势不能丢,仇人也不能结,房子也必须接,这个位置她想了好几天了,哪哪都合适,就算一千六拿下来,加上装修也不上万,这样她俩就还有两万,后边花多少还没有准,钱多一点总会好一些。 “看这位老兄,也是个大混家儿了,想用房子哪里不会找,就不要和我们争了吧。”星辉换了语气,她在建材店打工不光挣了钱,还学会了能大能小。 “我不和你们争,这本来就是我看好的,你们又没有成交,对不对?我还是那句话,但凡你们交了定金,我都不再说啥。” 这个男的还真是难缠,星辉也想放弃了,但嘴上还在说软话:“咱也别掰扯这个交不交钱的问题了,大哥,就算你让给我们了,行吧?” “让给你们?给个理由先!”矮胖男把烟圈吐得满脸飞,就是不松口。 “马大力,又是你,这房子我们不能租给你!” 第17章 忽然出现的他 迎面过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一头破浪卷发,一身运动衣裤,有干练也有飘逸。 “我的大主任啊,我又怎么了,怎么就不能租给我了?我没有不按时交过房租吧?” 矮胖男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又三步两步跑到旁边的冷饮摊上买了一瓶饮料双手递给卷发女子。 “你该知道为什么,再让这样干下去,很快你就成了整个幸福大街的二房东了,这倒没啥,关键你抬高了租金,影响了我们学校的名声,大家做个生意本来就够不容易了,再被你剥掉一层利” 卷发女子不接矮胖男的饮料,板着一张脸。 小吃店老板马上也换了笑脸,指着卷发女子对星辉和晓萌说:“你俩运气好啊,郑主任来得真是时候,再晚来一会儿,这房子你们还真不一定接到手” “郑主任好,郑主任好”星辉和晓萌激动得一时不知道说啥好。 “你俩想做什么生意呢?可要考虑清楚了,房子接下了不管是赔是赚,到时候该交房租还得交房租,一分少不了呀。” “我们想做胎毛笔” “胎毛笔?”在场的几个人齐齐反问。 “就是用宝宝的胎毛制作毛笔,我们负责理发,加工,家长收藏毛笔留作纪念。”晓萌解释说。 “郑主任,你听听,你听听,女孩儿们就是想点稀奇古怪的东西,这生意要是能做成我马大力在幸福大街倒立走三圈,你把房子租给她俩,要不了三天,她们不干了,你还得再签一回合同,不如直接给我,主任您省心啊” 马大力听说做胎毛笔,马上满脸不屑,手舞足蹈地对郑主任说开了。 “去去去,这没你的事了”郑主任不理马大力的茬儿,转身对星辉和晓萌说:“你俩挺有想法的,转让费交了跟我过来签合同吧,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妥了,有主任罩着你俩,不过,做生意可真不是你们脑子一热的事,前边那个花店,看见没有,也是个小姑娘开的,房子装修的不错,花店名字起的也不错,就是生意起不来,我看,撑不了多久也该转让了” “放心好了,我们既然做就一定能做好,你要是想等着看笑话肯定看不着了”星辉狠狠瞪了马大力一眼。 “吆嘿,这个妹子口气不小啊,咱们走着瞧,有你哭的时候”马大力扔了手里的烟头,晃着肥胖的身子走了。 房子总算接到手,接下来就是装修和寻找做胎毛笔师傅,似乎都不是难事,不出半个月,生意就能开张。 晓萌留下盯着装修,星辉收拾了行李----一个大拉杆箱,一个双肩包,她要坐当天下午的火车南下,粮草带足,不把胎毛笔所需的东西全部找到不回绿城。 “刘星辉,你个骗子,你就是大骗子窝里的小骗子,骗了钱你想走人了不是,你别想走,这事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刚拉着行李想出门,建材店老板带着一个工人找来了,怕啥来啥,星辉之所以让晓萌管装修,自己去出差,就是怕老板来找事,还是没躲过去。 “谁骗你钱了,不要在这胡说八道,我过去干着出纳,最多时候存折上放着十几万,我都一分没动过,我会骗你那一千块钱?你也不想想!” “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到底是咋回事?说好的工程预付款给了吗?那几个人呢?弄个别人的饭店骗吃骗喝就完事了?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要把我的一千块钱给要回来,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妮儿,能有多大本事。” 老板的声音大得像敲锣,很快一个院子住的人都被他喊出来了,星辉又急又气,说不出话来。 “王老板,这事我也听星辉说了,当时交钱你在场吧?你同意给了吧?星辉是给你打工的。你不同意她不可能拿钱去交吧?”晓萌赶紧出来救场。 “我那是信任她,你们哥哥妹妹地叫着,我能不相信吗?一群人设个圈套骗我,你们都是骗子。” “谁骗你了,星辉不都说了吗?过去她管钱的时候经常带着几万十几万的都没动一分,她要是存心骗你,还用得着费那劲,具体咋回事,我们也在追查,查清楚了会给你个说法。” “你们追查?这都多少天了,吃过的饭早就拉出来屎了,也没见你们给一句话,你们看看,她带着这么多东西,不就是准备逃走吗?” 老板一看有人来看热闹,更来劲了,指着星辉的行李,说得吐沫星子满天飞。 “我逃什么逃,我能逃哪去?身份证复印件你有,工资还压了一个月的,还有我的那些提成,你给了吗?那都是我的血汗钱,我逃走不要了吗?真是可笑。”遇见这样的人,有理都讲不通。 “那你说,你这是准备干啥呢?我不能放你走,你走了我找谁说理去?被骗一千块是不多,可我也是在绿城装修圈混了好多年了,传出去丢人不丢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被一个小妮儿骗了,这话好说难听啊。” 说来说去,都是车轱辘话,老板认定是星辉伙同别人骗了他。 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再不走就赶不上火车了,星辉着急又走不掉,跟来的工人在门口把着不让一步。 “工资我不要了,加上提层只多不少。我家的情况你清楚,每一分钱对我都很重要,但是,我只挣该挣的钱,我再说一遍,我没骗你,我也是被骗的,你一个老江湖都会上当,我上个当不很正常吗?” 你说得轻巧,我得好好给你算算,请吃两顿饭,饭钱烟酒饮料钱两千五百多,设计图打印费好几百,设计费两千,骗子拿去一千,这些损失,有一样算一样,你自己说说,哪一样不是你造成的?是不是都该你来承担。” “让她走,这个事交给我来解决。” 正吵得不可开交,从一楼上来一个男的,星辉一怔,他怎么来了? 第18章 消失的初恋重现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想找一个人还不容易吗?只要我想找,只要你还在地球上,我都能找到,嗯?” 这是王舒俊的口气,有点皮有点坏,更有点暖,特有的男低音,最后喜欢用嗯一声反问一下,问的时候眼睛定定地看着星辉,星辉马上不知道手往哪放脚往哪放了。 “咦,我就知道这小妮儿来头不小,这是来了英雄救美的了,我凭什么相信你,凭什么让她走” “凭这个,数数是不是一千?如果嫌不够,我报警,让警察来给处理,到时候警察怎么说我怎么办,你自己考虑,如果同意,拿钱马上走人,以后这事不能再提” 王舒俊拿出一叠钱递给眼睛气得血红的王老板,王老板沾着吐沫数了一遍,卷了卷装进兜里,马上换了一副笑脸。 “星辉,这事也怪我,太相信你了,以后咱们都注意点,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谁和你有以后。星辉心里骂了一句,她着急走人。 但是,又觉得就这样走了不对,消失几个月的王舒俊忽然出现,总得说点啥吧,俩人还算恋人吗?还有以后吗?要不要互相解释一下? “你是要出门吧?走吧,我送你” 一旁的晓萌刚反应过来:“星辉,要不我去吧,你留下。” “来不及了,该是我的,不差这几天,不该是我的,就算拴住太阳也不管用”。 临上火车那一刻,王舒俊问星辉:“你难道不问问我这些天干啥去了吗?” “不问,你想说自然会说,你不想说,问了岂不是自找没趣!” 星辉说完,抿着嘴唇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她是骄傲的,也是卑微的,她先把骄傲拿出来,罩着那点可怜的卑微,只有躲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才会自己安抚一下自己。 “那你不解释一下自己打算做什么去吗?”王舒俊有点不甘心。 “我想挣钱啊,挣大钱,要养家糊口,要养活自己,不想上了几年伪大学,再灰溜溜滚回老家去。” “星辉,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恐怕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星辉很怕王舒俊说出更多给不了你幸福之类的话,马上截住了他的话头:“我想要的生活自己会去争取,不需要别人给。” 王舒俊有点无奈地摇摇头,叹口气说:“靠自己去争取?你知道有多难吗?在这个城市里,没有属于我们的一片瓦一棵草,我们像野草一样,却找不到去哪里生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星辉,靠我们自己很难很难,我们需要借力。” 火车就在身边,星辉着急上车走,她没有时间去揣摩王舒俊到底什么意思,直觉告诉她,他们之间,已经变了。 转身上车的瞬间,王舒俊很快拥抱了一下星辉,在她耳边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星辉你是个好女孩儿,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星辉快速抽身离开,头也不回,找到位置坐下,窗外的王舒俊在用力的挥手。 火车开动了,星辉看见王舒俊追着火车跑了几步,然后停下来张嘴喊了一句什么。 也许缘分真的是尽了,看见他的口型居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去哪里,想些什么,干了什么,居然也不知道,关心都无从关心。 星辉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力:王舒俊,我依然爱着你,却无法再去关怀你,更无从安慰你,而你也无从关怀我,无法安慰我,我们,到底还是成了你,我! 对着窗外飞驰而去的楼群,星辉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他们的灵魂曾经那样的契合,他们曾经那样笃信过一定会一生一世一双人,笃信过两个人就是天作之合一定会天长地久。 两个人都来自偏远农村,论家庭条件,王舒俊还不如星辉。 虽然都是普通农民,但是星辉父亲脑子活络,农闲的时候喜欢倒腾点生意,又喜欢养殖,家里有小型养鸡场,在村上,星辉家的院子最大,房子最多,是数一数二的富裕户。 王舒俊是家里的长子,下边还有一个妹妹,母亲常年有病,干不了体力活,还要一直吃药,父亲靠种地卖粮食供两个孩子上学读书。 后来实在供应不起,舒俊的妹妹勉强读到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了,王舒俊的生活费,有一部分就来自妹妹的打工钱。 但是王舒俊从穿着到长相气质都很难看出他来自农村,并且是农村生活拮据的家庭,他身材高挑,足有一米八五,头发天然卷曲,修剪得长短适中,大眼睛,深眼窝,鼻梁笔直高挺,是典型的欧美范儿。 王舒俊十分在意形象,星辉不止一次看见他把大水杯装满热水代替熨斗烫衣服,出门前总是把头发梳了又梳,再细致地喷上摩斯。 他夏季经常白衬衫牛仔裤,带着淡淡的香味儿,那是雕牌洗衣粉的味道,白天穿了晚上洗洗晾干第二天还是白衬衫牛仔裤,依然带着雕牌洗衣粉的香味儿。球鞋雪白,如果鞋帮上有一点点脏了,就算正走路他也会停下来用卫生纸细心地擦干净。 王舒俊是个极其细心也极有耐心的人,和星辉一起走在街上,他永远走在左边,帮星辉挡着汹涌的车海人流。 两人一起看电影,他只买一瓶饮料让星辉喝,说自己不渴。星辉知道舒俊不舍得多买一瓶,就推说自己也不渴,往往是电影散场了,两人还在把一瓶饮料推来推去,最后,夜色苍茫中,那瓶在两人手里推来推去的饮料带着相濡以沫的味道被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喝完了。 舒俊很调皮,两人分喝饮料地时候,他会忽然问:“你一口我一口一共是几口?” 星辉不解其意,马上回答:“是两口!” “对,我们是两口!两口子!” 在舒俊阴谋得逞的爆笑声中,星辉红透了脸,心里却乐得开了花,夜晚的风,又暖又甜。 第19章 南下的惊险旅途 “各位旅客请注意了,火车马上到达信阳站,请大家注意安全,保管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尤其是注意好贵重物品。” 有个穿着白色短袖上衣深蓝裤子的男人拿着大喇叭在喊,把思绪万千的星辉拉回到了现实。 应该是列车员在提醒大家吧,星辉下意识地抱紧了手中的提包,往座位里边又缩了缩身体,星辉的邻座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她看看星辉笑了笑,带着点胆怯,一看就是没怎么出过门的人,星辉也没怎么出过远门,但是她是个傻大胆,回了中年女人一个微笑,就趴在座位上准备睡觉。 可是哪里能睡得着呢?王舒俊挥手的样子老在她面前晃,她抬头看看窗外,夜已经深了,四周黑魆魆的,遥远的远处,有着点点灯光。 不想了不想了,一切交给时间吧,这两年星辉发现自己的能力越来越赶不上复杂多变的现实,解决一个问题很快又蹦出一个问题,永远忙着打地鼠,她不跟自己较劲,喜欢把解决不了的问题交给时间,或者说是交给命运吧,这会儿,她把忘掉王舒俊这个问题也交给了时间。 车厢里人很多,过道都坐满了人,买这个绿皮火车硬座票时候,晓萌说将来做生意发财了出差就买卧铺,三十多个小时,一直坐着的确不好受,可是看着还有很多人坐在过道上,有人连过道都坐不着,只能站在厕所门口,星辉很快释然了。 列车猛地哐当了几声停了下来,早有一大批人手提肩扛着行李往门口挤着要下车。 “啊?我的钱包,谁拿了我的钱包?”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尖叫着,很快就看见前边有个穿碎花上衣的女人惊慌失措地翻着自己的衣服口袋。 “早下车了,这一带三只手很多。”有人小声议论。 “你没看刚才拿着喇叭喊话的,就是他们一伙儿的,我坐这一趟车很多次了,几乎每次他的大喇叭一喊,紧接着就有人被割包了。” “我的妈呀,这可怎么办啊,我这是去武汉医院送救命钱的呀,借遍了亲朋好友就这么多钱啊,我的老天爷呀,还叫不叫人活了呀。” 又一个女人哭了起来,哭得悲愤绝望,星辉坐着不敢动,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提包,咬着嘴唇看着前方。 “妞,你也看看你的东西吧。”旁边的中年女子提醒星辉。 “看了有什么用,丢了就找不回来了。” “啊?日他妈的小偷,真是阎王爷不嫌鬼瘦啊,我就带这几十块钱呐,不知道啥时候可被他们割走了,我日他奶奶,偷我们这些人的钱真是坏了八辈子良心了。” 中年女人刚刚还在提醒星辉,忽然发现自己的衣服被割了一个大口子,她没哭,破口大骂起来。 “没良心贼没良心贼,有良心就不做贼了,下次都注意了,那个大喇叭喊注意保管好贵重物品的时候,千万不要往自己放钱的地方看,你一看,他们就知道你的钱在哪儿了,正好下手。” 说这话的估计是个经常跑外的男人。 “谁知道哇,还真是的,他在那里一喊,我专门手伸进口袋摸了摸,包了好几层啊,我专门放在贴身的衣兜里,差一点就割到肉了。这见了俺当家的又该说我没出息了。”中年女人比比划划说着,也不胆怯了,反正没钱了,无钱无畏。 “那你庆幸没割到肉吧,出门在外,啥稀罕事都有,那一年,我去新疆,有个男人穿得可阔气,一身蓝涤卡,皮鞋黑亮,戴着大手表提个黑皮包,牛叉哄哄的,看样子不是当官的就是做大生意的,下车时候你猜咋了?” 前座一个男的很会讲故事,这话术估计是跟说书的学来的,关键时候还来个“你猜咋了?” “咋了咋了?”周围几个人都追着问,经过刚才一吵一闹,大家的困意都散了,丢钱的有人还在哭,有人跑去找乘警了,有人在骂娘,这边围绕小偷讲开了故事。 星辉也很好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故作高冷不吭声,静等着听下文。 “哎呀,下车一看不好了,那男的从戴手表往下那一截都没了,秃喳喳剩下个胳膊在那耷拉着。” 啊?星辉倒吸了口凉气,忍不住放松了手里的包,比起包里的东西,手更重要。 车上的人都往这边看,一时间议论纷纷,大家都开始说出门见闻,高谈阔论的好像都是走南闯北的男人,夜车上女性本来就少,像星辉这样的独自出门的年轻姑娘少之又少。 “你说的不可能吧大哥,割掉一个手腕,那是大手术啊,医院的专科医生也得一会儿去割吧,咋就不声不响给弄掉了,那人还不知不觉,连疼都不知道疼?” “你想不到的事多了去了,是干这事的人都不是一般人,没有两下子干不了这事。” 星辉想,既然有这么了不起的两下子,还不去做点正经工作?干吗去做个伤天害理的坏人呢? 越往前行,车上人越多,上个厕所过道里人挤人人挨人,星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木然盯着窗外。 她抱在怀里的提包并没有装钱,但里边装着比钱更重要的东西----那里边有她和晓萌费尽心机查来的毛笔制作厂家的地址电话,虽然星辉已经记在了心里,但她还是不放心,害怕下车遇到点啥事就把这些给忘了,害怕记错了一个数字,电话就打不通,这一趟出门就更加不容易。 她们找好了门面,辞掉了工作,就是为了断掉后路好去一门心思做这个生意,如果这次不找到做胎毛笔的厂家,生意就没办法往下做,她和晓萌已经上了马下不了鞍了。 没有退路就是最好的退路,星辉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告诉自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车内终于稍稍安静吧下来,鼾声此起彼伏,气味儿更是成分复杂,烟臭味儿脚臭味儿厕所里的尿骚味儿,还有久久散不去的泡面味儿执着地混在里边。星辉感觉自己像一块大咸菜一样被腌渍得很入味了。 窗外是黑茫茫的望不到尽头的夜色,想着不可预知的未来,星辉毫无睡意。 第20章 找到一个空壳儿厂家 下了公交车一路走一路找,不敢进那些写着某某宾馆某某大酒店之类的地方,宾馆酒店,在星辉印象里都比较高级比较贵,招待所应该是价格最亲民的。 终于找到一家皮件厂招待所,登记了个单间住下,出门时候晓萌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住那些二人间三人间,要单独住一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放好行李,星辉把提着的一网兜桃子扒开,找到一个中间开了个洞的桃子,掰开桃子,露出用塑料布包着的一卷纸币,回想起火车上的一路惊险,星辉拿着钱笑了。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这是星辉最喜欢说的一句话,随时随地都能套用。 星辉要去的苏州湖笔厂就在招待所隔壁,真是天时地利人和,这就是要成功的前奏吧。 苏州湖笔厂很大,从大门看过去,一眼看不到边,首先看见的是气派的办公楼,办公楼两侧是绿树掩映之下的厂内小马路,后边,可能就是厂房了吧。 可是,这么大的地方,竟然看不到一个人,不对,有一个人,门卫是个老大爷,摆着手不让进,说厂子放假了。 老大爷听不太懂星辉的普通话,星辉更听不懂他的方言,两人正比比划划交流,里边走来一个梳大背头的中年男人,他老远就对星辉招手,又示意老大爷开门让星辉进来。 中年男人很热情,自我介绍说是这里的厂长,有什么合作意向可以直接谈,说着就带星辉进了办公楼,星辉着急,说先看看生产毛笔的车间吧。 厂长面露难色,迟疑了一下说:“车间没啥好看的,现在天热,工人都放假了,我带你看看展厅吧,里边都是成品,你想要什么样的货都有现成的。” 看来之前电话里的交流属于无效沟通,厂长并不了解星辉想要什么,那就先去展厅看看吧,看着说着。 展厅占了办公楼的半个楼层,装饰得古色古香,打开门,有一股霉味杂合着灰尘的味道,厂长快步在前边走,一边走一边开灯开窗,等所有的灯和窗户都打开,一排排的玻璃展架从灰暗里站了出来,放眼望去,都是毛笔。 厂长拿起一个足有一米长的锦盒,打开来露出一支超大号的毛笔,说笔上有手工雕刻的《兰亭序》全文,毛头用的是上好狼毫,笔杆用的是紫檀木。 星辉赶紧说这个以后慢慢了解,先谈一下胎毛笔制作的问题。 “胎毛笔?什么是胎毛笔?”厂长一脸蒙圈。 星辉又是一番解释,厂长由刚才的兴奋激动变得有点沮丧。 原来,厂子生意不景气,已经停产好久了,工人都在半下岗状态,年轻的办了离职走了,年纪大点的在等退休,厂里只有看大门的老师傅天天在上班,厂长也是接了电话临时赶来的。 星辉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是这个样子,这下不光厂长有点沮丧,更加沮丧的是星辉。 可是这么远跑来了,光火车都坐了几十个小时,无功而返,浪费时间浪费钱不说,生意还怎么继续,摊子已经铺开了,房子已经在装修,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星辉请求厂长帮忙给联系一下制作毛笔的师傅,不在厂里了,手艺肯定还在,在家给加工也行吧,胎毛笔制作是传统工艺,不需要大型的机械设备,在家做因该没有问题。 厂长想了想,给了一个电话,说是做毛头的师傅。 厂长对做胎毛笔不感兴趣,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对他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他一听说星辉从大豫省的绿城来,就问星辉知道不知道亚细亚。 “中原之行哪里去,绿城亚细亚!”“星期天之行哪里去,绿城亚细亚!”打开收音机,一天能听到几十次这两种声音,走在大街上,随处都能听见这两句广告语,在绿城上学几年,早把二七塔周围逛了个够,不仅知道亚细亚,还知道华联天然商城大厦呢。 湖笔厂厂长听星辉这么说,马上又兴奋起来,抓起刚才那一支大毛笔要送给星辉,有双手递上烫金的名片,让星辉回到绿城务必帮忙推销一下厂里的毛笔。 说着说着觉得不过瘾,又带着星辉在一排排展架前来回走了一遍,告诉星辉什么是红木,什么是花梨木,什么是景泰蓝,什么是牛角,怎么分辨牛角的真假。 这些都是高档的笔杆,过去卖得很好,配好文房四宝一整套,装进精美的锦盒,一套最好的时候能卖上千,现在一百也卖不动了,都在厂里挤压,厂长说起来愁眉苦脸,抓住星辉就像溺水的人抓了一根稻草一样,好歹是个希望都不舍得放下。 看来做生意真的是风险很大呀,一眼看不透就赔得血本无归,星辉心里塞满了担忧,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脚踏出去是凶是吉,现在看来,这一脚先踏空了! 还不算空!还有希望,不是刚有了一个电话吗? 星辉赶紧告别了湖笔厂的厂长,答应回到绿城一定想办法推销一下毛笔。 出了湖笔厂,星辉先打电话向晓萌汇报一下情况,晓萌一听说挺大的一个湖笔厂做不了小小的胎毛笔,半天没说话。 这边星辉抱着公用电话盯着计时器上不停跳动的红色数字,每一次跳动,星辉的心都跟着疼痛,那可是钱啊,那可是跨省的长途,打之前星辉专门问了,一分钟一块六,此时此刻,晓萌已经沉默了一块六了。 “你倒是快说呀,咱们还要怎么办?去商场找毛笔上的地址电话看来不靠谱,找半天找了个快倒闭的厂子,这边给了个老师傅的电话,能不能找到还两说,你快点拿个主意。” 晓萌还是没说话,先叹了一口一块六那么长的气,然后又叹了一口气,这次稍短,也得有拔八毛了。 “说话,说话,叹气也是收费的你不知道吗?张晓萌你傻了吗?” “要我怎么说,我这边进展也不顺利,先不说了。” 第21章 老师傅摇头不干 晓萌的一声接一声叹气彻底把星辉急坏了,她一向拿晓萌当个主心骨的,这会儿主心骨先乱了阵脚,猝不及防啊,猝不及防,这一脚难道真是要踏空了吗? 张晓萌你个大乌鸦嘴,难道让你说着了? 收拾行李的时候,星辉说万一生意赔了怎么办?晓萌说:“你小丫头模样不错,赔了怕啥,不是还有一个待嫁之躯吗?大不了把自己卖了换点钱还账,大姑娘要饭吃,自古都是死心眼的典范,你不会等着要饭吃吧?” 星辉说:“你怎么不把自己卖了,如果姿色可以打分,满分十分你可以得十八分,那八分是加分。” 俩人说说笑笑,不会一语成谶吧。 星辉想起了王舒俊,他怎么忽然有钱了,他不会把自己卖了吧? 随他去吧,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星辉看晓萌那边说不出来什么,问她家里怎么不顺利了,晓萌说等她回来再说,舍不得时间一块六又一块六的流失,星辉果断挂了电话。 反正已经出来了,这地方有湖笔厂,就会有做笔师傅,下狠心去找,总能找到。 怎么去找呢?星辉走在大街上,成了无头苍蝇。 从晴空万里的华北平原一下子到烟雨迷蒙的江南,星辉的心这会儿比天空更阴沉更迷茫,兜里装着湖笔厂厂长给的电话,星辉却不敢打出去,她怕万一是空号,万一打通了人家不在苏州,万一…….那就彻底断了希望。 还是打吧,这会儿星辉成了那个溺水的人抓了根稻草不撒手了。 十分幸运,打通了,而且,距离不太远,师傅很热心地用苏州普通话说在某某弄某某号,怎么走怎么走。 星辉把身份证压在招待所前台,三块一天租了一辆自行车,又买了一张苏州市区地图,骑上车就去寻找那根救命的稻草了。 从川流不息的大街拐到宁静的小巷,青石板的小路上长满青苔,路两边青砖碧瓦的江南民居一座连着一座,不时有艳丽的不知名花朵从院墙里探出来。星辉边骑车边看门牌号,小巷曲曲折折,走不到尽头,有点云深不知处的意境,惹得星辉满心惆怅。 看着门牌号的数字越来越接近师傅说的数字,星辉心中的希望有一点点亮了起来,终于,对上了那个数字。 星辉试探着敲了敲枣红色的木大门,有个苍老是的声音答应了一声。 开门的是一位清瘦的老人,须发花白,一身灰色衣裤,手拿一把芭蕉扇慢慢摇着,热情地把星辉让进门,顺着爬满青藤的长廊往里走,老师傅说:“你挺有能耐啊,还真找来了,我这里不好找吧。” 星辉想,再难找我也要找到。 “胎毛笔哇,听说过,过去,很早以前,古代时候,就有人做过,据说有人拿了自己宝宝胎毛做的毛笔进京赶考,中了头名状元,所以,胎毛笔也叫状元笔。” 老师傅娓娓道来,星辉的听得眉头舒展了。 “这个胎毛笔,我一个人做不了的,你看,这是毛头,一个毛头大的工序有两个,我自己可以做,但是,还有一个问题,笔杆,你有多大的毛头,就要配多大口径的笔杆,这个需要车工去做,而且,你这笔杆上还要刻字,那就还需要一个刻字师傅,这些怎么可能一个人做下来呢?做不了,做不了的。” 星辉刚燃起的希望小火花又灭了,一根小小的毛笔,原来这么复杂呀,这个生意还能做吗?必须能啊,要不然呢?真的拿自己的待嫁之躯换点钱去还帐吗? “叔叔,您看您认识的有其他工序的师傅吗?麻烦您给介绍介绍吧。这样大家一起做起来。”星辉不死心。 “认识原来是认识的,但是我早就不在厂里干了,也都断了联系,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孩子们都不让我干了,家里生活还给请了阿姨给照顾呢,这样吧,如果你现在接到的有订单,只要你有笔杆,我来做毛头,也就这一次,我帮忙的,不收钱,你接着去找别人做吧。” 骑着车子出了那个铺满青石板的小巷,星辉觉得这不能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还是有收获的,至少,知道了做胎毛笔有几道工序,以后做生意的时候说起来也像个行家了。 好事就是这么多磨,可以往坏处想一会儿,但总体上必须往好处想,是的,必须往好处想,我一定会挣很多很多钱,等有钱了,先去再买个煤火炉子,一个熬粥,一个炒菜,那样家就更像一个家了。 苏州长途汽车站,星辉又出发了,这次,她要去找一下胎毛笔的杆子和笔盒,她向招待所前台借了一本黄页通讯录,查到了好几个红木家具厂,又花了好几块钱打电话咨询过了,在距离苏州一百多公里的通州,那边可以加工红木笔盒和笔杆。 星辉需要先到通州再转中巴车去往一个叫平桥的镇上,到镇上有人会去接她,再去距离镇上不知几公里的一家红木工艺品厂。 大巴车晃晃悠悠走走停停,一会儿有人下车,一会儿有人上车,满车人说着星辉听不懂几个字的方言,星辉怀里抱着提包,把一兜李子放在头顶的货架上,靠着车窗迷迷糊糊睡着了。 王舒俊把自行车踩得飞快,星辉在后座上笑得满脸飞花,风把她的长发扬起来扫到脸上,忽然车子猛一抖,星辉从车座上跌了下来,头磕在地上生疼生疼的,王舒俊却不知道星辉已经从车上掉了下来,只管一个劲儿骑着往前飞跑。 “王舒俊,王舒俊!“星辉着急的大喊,把自己喊醒了,是大巴车一个急刹车,星辉的头磕在了车窗上,疼是真实地疼,王舒俊只是梦里地王舒俊。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幕迷蒙了视线,星辉问了司机,平桥快到了。 在一个叫平桥的异乡小镇上,有一个人要来接星辉,命运随时会有转角,也许,下一站就是。 第22章 这个老板有点让人意外 车辆在一个类似广场的地方停了下来,售票员喊着:“pingcao到了pingcao到了!” 星辉揉揉眼睛看了看周围,问售票员是平桥还是平槽,售票员回答了一句:pingcao,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到底是平桥不是星辉也拿不准,问周围的人,大家回答的一样:pingcao!星辉只好拿出纸笔,写了平桥两个字,问是不是这个地方,胖乎乎的售票员大姐笑着说,下吧下吧,没错的。 星辉这才放心地从车上下来,雨下得很大,风裹胁着雨,雨夹带着风,星辉下车就被冻得打了个寒战,这不是靠近南方吗?怎么会有冷得秋天一样的夏天。 来不及管冷不冷,星辉提着一塑料袋李子,努力固定着不让手里的伞飞出去,趔趔趄趄往前走着寻找公用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听声音不太年轻了,对方叮嘱星辉就在下车的地方等着,他马上就过来接。 马上应该是很快就到的意思吧,星辉就冲着两边的路口不停地张望,然而并没有人。 有个骑摩托车的高大男人把车停下来四处张望,看样子是在找人,星辉赶紧跑上前去问是不是接人的,男人带着玩味的样子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下星辉说:“是啊。” 星辉问:“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呢?”她想知道红木工艺厂离这里有多远,可男人的回答让星辉很意外:“你说去哪里好吧。”说完还猥琐地看着星辉,又用手比画了一个很不雅的动作,吓得星辉转身就往对面的商场里跑。 看来这样挺危险的,陌生人接陌生人,怎么接头是个问题。 星辉在商场门口盯着前边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一辆簇新的桑塔纳轿车停了下来,又打了个转向调了一下头,星辉想这次应该是吧,但是她不敢去问,只能站在车边,等着别人来问自己。 可惜轿车接上一个男人开走了,星辉忘记了害怕,只剩下焦急,天色越来越暗,按时间推算应该是下午的四五点了,还不到天黑的时候,天色暗,是憋着一场更大的雨吧,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再下着雨,安全感断崖式下降,可是来都来了,只能见机行事。 “你是绿城来的吗?我是远大红木工艺品厂的老板徐家福。” 星辉怎么也没有想到,红木工艺品厂的老板居然是个农民伯伯一样朴实的老人,看样子六十开外了,白色老头衫,黑胶凉鞋,身披一件大雨衣,而且,是骑着一辆二八大杠来的,星辉心里打起了嘀咕,这样的老板能合作吗? 徐家福看出了星辉的迟疑,很快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上边厂址家庭住址都有,税务登记证号也有,做生意合作嘛,最重要的是要取信于人,没人信任你,什么事也做不成,别说做生意了。我一直教育我的孩子,做生意赔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讲诚信,这样赚钱是迟早的事。” 星辉没想到其貌不扬的老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一开口都是金句,星辉赶紧接过名片,叫了叔叔好,不仅叫了叔叔,她还说自己骑车技术好,可以带人,不好意思坐老年人的车。 徐家福哈哈笑了说:“哪能让你一个女孩子骑车带我,本来可以开车来接你的,孩子把车开出去办事了,打了几个传呼也没回,怕你等太着急,就骑自行车来了。” 星辉坐在车上,看着道路两边陌生的风景,心里又有些不安。 雨渐渐小了,天色亮起来,太阳居然还在,而且,一钻出云层就带来热气腾腾的夏天气息,看来离天黑还早,到那里看看情况还来得及离开,再不济也可以到镇上找个地方住下。 “我老婆已经在家里准备晚饭了,今天晚上就在我家里随便吃一点家常饭,我特意让她做了我们这里的特色菜,明天一早我带你去厂里看看,今天来不及了。”徐家福在前边大声告诉星辉。 “我家里晚上一大家子一起吃,儿子儿媳妇孙子都在家,家里也有住的地方,但是我还是在外边给你找了宾馆,咱们刚认识,住家里怕你觉得不方便,还是去宾馆住吧,尽管放心,你来我这里,我绝对保证你的安全,宾馆老板也是熟人,价格也很便宜,吃完饭让我儿媳妇送你过去休息。” 这个徐家福老板真是个思虑周全的人啊,他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几句话彻底打消了星辉的顾虑,星辉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到哪都能遇到好人。 到地方赶紧找电话向晓萌汇报情况,晓萌说,既然出去,就千方百计把问题解决了再回去,现在已经架到这一步了,没有回头的余地。 星辉早就知道没有回头的余地,她没想到晓萌接下来的话让她有喜更多的是吃惊——生意已经开张了,接到了订单,有好几份胎毛等着要加工。 星辉知道自己做事经常性冒进,顾头不顾腚的时候居多,没想到这次晓萌也犯了同样的错,出来好几天了,一样也没落实呢,怎么就敢接订单了? 真服了这个张晓萌,啥也没有她是怎么接的生意,人家客户把胎毛交过来,不得给人家一个期限?现在一样没有一样,如果一个月内还找不到稳妥的加工师傅,到时候怎么给人家胎毛笔? 看来,这一趟出来时间紧任务大,不完成任务不能回家。 晚上,徐家福叔叔家的晚餐很丰盛,毛豆烧大虾,酱香小鲫鱼,梅菜扣肉,好几种时令蔬菜一盘一盘冒着香气,还有一大盆自己家腌的咸鸭蛋,一家人热情地不停让菜,徐叔叔的儿媳妇更是把鸭蛋剥好了递到星辉手上。 出来好几天,星辉都没敢正经吃过饭,不是在招待所房间里泡面,就是随便吃一碗炒粉什么的,她心疼钱,生意未来怎么干,还得投资多少心里都没有底,只能少花一个算一个。 终于有了一顿大餐,星辉却没心情吃,她不知道明天去厂里看了会是什么情况,就算都合适,这仅仅是红木一种材质,还有那些牛角景泰蓝啊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呢,难道还得去一趟景德镇? 第23章 又是一场空欢喜 宾馆的名称很大:蓝天宾馆,其实不大,还没苏州那个皮件厂招待所的楼层高,应该是一个家庭宾馆,徐家福的儿媳妇把星辉送到宾馆大堂,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出来接待星辉的,竟然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小男孩很瘦,汗衫短裤都在身上晃荡,干活却很麻利,一手提着两个热水壶,一手提了两个塑料盆,带着星辉上楼了。 房间挺大,一张其大无比的床占据了一小半的位置,星辉认真看了看,床单还算干净,就是枕头上有几块云朵一样的黄渍,看着令人不适,星辉拿起枕头,让小男孩给换一个。 男孩不说话,看看星辉,看看枕头,然后拿起来咚咚咚地跑了,没过几分钟,又送了一个枕头过来,星辉看了看,也不干净,不过比刚才那个稍微好了一点点,看来就这样了,星辉问哪里可以洗澡,男孩指了指刚拿上来的盆子,怪不得提了两个大盆,原来是让洗澡用的。 这个蓝天宾馆,没有室内卫浴,走廊尽头就是公共厕所,怪不得三十一晚上还是单间,就是一间有床的房子而已,凑合凑合吧,也就一个晚上。 关上门洗洗躺下,星辉才发觉屋里的蚊子多得直往脸上扑,而且,这里的蚊子出奇地大,像一个个小飞蛾一样不要命地往露出皮肤的地方穷追猛打,这个不好忍,星辉只好起床下楼去前台看看能不能给个蚊香。 到了前台星辉才明白,为啥刚才派个小男孩儿当服务员,这里的人都听不懂普通话,更不要说会讲普通话了。 很快刚才的小男孩儿又被找了回来,男孩儿问都没问径直去后边取了两盘蚊香给了星辉。 蚊香果然管用,只是气温儿太难闻,呛鼻子,蚊子倒是消停了很多。 星辉关了灯,希望睡着了啥都可以忽略不管,可是刺鼻气味儿呛得她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半天,还是睡意全无,开灯一看,地上星星点点都是蚊子的尸体,这个蚊香功力太大了,再点下去别说蚊子了,人都要被送走。 灭了蚊香,星辉把电扇开到最高档,裹着被子只管睡吧。 星辉坐火车送出院的父亲回家,车上人很少,车厢里很冷,冷风从四面八方往身上吹,她和父亲靠在一起,父亲把棉袄盖在星辉身上,棉袄很沉,有父亲身上的烟草味。 王舒俊怎么也在车上,他在星辉父女对面坐下来,拿着镜子认真地梳理头发,左照照右看看,直到满意了才把镜子装进兜里,又掏出一张纸巾擦拭白球鞋,一下一下擦得极其认真。 星辉的父亲看不惯了,皱皱眉头小声对星辉说:“找对象不要找这样的人,过日子不是光让你看样儿呢,长得再好穿得再美,不如踏踏实实会过日子。”星辉怕舒俊听见不高兴,示意父亲不要说了。 王舒俊却要带星辉走,说一定会一辈子对她好,两个人会有一个幸福的小家。 星辉很为难,她想跟星辉走,又怕父亲不高兴,父亲刚做了大手术,身体还没恢复,可不敢动气。 王舒俊生气了:“刘星辉,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你永远在为你的家人考虑,心里就没有我,你心里没有我也就算了,你心里连你自己都没有,你看看你的衣服,谁还穿这样的破衣服,早就过时了,一看就是个村姑,你看看你的头发,又干又黄又开叉,你都不舍得去焗一次油,你就是太傻,一心为了你的父母你的弟弟妹妹,你就没有想想,他们为你考虑过没有。” 王舒俊真是疯了,当着星辉父亲的面,长篇大论指责星辉指责星辉的家人,星辉怕气着父亲,拉着王舒俊让他赶紧走,正好火车到站了,星辉一把把他推下了车,喊着让他快走。 车上又只剩下星辉和父亲,她知道,再难,她不能放弃家里不管,王舒俊不理解那是因为他没有站在星辉的位置上,星辉不怪他。 车上更冷了,父亲的棉袄也挡不住冷风往身上吹。 星辉被冻醒了,原来这里不是火车上,也不是家里,而是远离家乡的一个苏北小镇,连空气都很陌生,没有一丁点熟悉的气息,她忽然很想家,好多天没回去了,不知道家里怎样,想起来那个因为没有了顶梁柱而在风雨中飘摇的家,星辉更加睡不着了,她的心,如风雨中的树叶,片刻不得安生。 起床拉开窗帘,是个有月亮的夜晚,看来云层已经散了,月华如水,照着异乡的小桥流水人家,怪不得蚊子这么多,窗外就是一条小溪,正哗啦啦流淌得欢实。 都做的什么梦啊,乱七八糟的,再想入睡,更难了,风扇开得大了吧,太冷,开得小了不管用。星辉只好点一会儿蚊香,躺下睡一会儿,还没等刚有点想睡着,已经被呛得顶不住了,再起来把蚊香熄灭。 一晚上躺下起来,起来躺下,蚊香快用完了,灰斗里扫的都是蚊子的尸体,不知道究竟睡着了多久,恍惚中梦到王舒俊三次,梦到父亲四次,梦到弟弟两次,坐在晨光熹微的房间里,星辉告诉自己不后悔,往前走。 大早上徐家福叔叔就来接星辉去他家吃早饭,说吃完饭早点去厂子里看看,然后就可以趁他儿子进城的汽车回苏州去,省得来回倒车。 厂子不大,外边看着也很简陋,就是展厅很豪华,琳琅满目都是红木家具红木工艺品,可是没有星辉要找的红木笔杆和笔盒。 辗转倒了几趟车,从白天等到黑夜,从黑夜等来白天,就为了来厂里看看,一共看了不到十分钟,星辉知道这次还算白来,这里有水,也是遥远的水,解不了星辉的近渴。 第24章 还有柳暗花明 看着展厅里琳琅满目的红木工艺品,旁边还有徐家福父子跟着热情讲解,星辉越听越灰心,这里的红木工艺品都是大件,星辉想要的那些笔杆笔盒之类的小东西,也许他们的下脚料都可以做,可是这些东西,他们过去从来没有做过,别说做过了,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 做,肯定是可以做。他们说得很肯定,星辉的心还是灰得不成样。 看来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做生意不是脑子一热的事情,只有一腔孤勇是完全不够的,下海的人多,溺水的也不少,星辉有点绝望,别人溺水不溺水她不知道,自己真的是快被淹死了。 坐车回到苏州,不死心的星辉又租了一辆自行车带上地图出发了,她边走边问,大海捞针一样在苏州的大街小巷奔走,苏州湖笔厂停产了,那么多工人肯定还有在苏州的,湖笔厂的老板不愿意多说,听星辉说胎毛笔那样子就差说你们真是异想天开了。 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星辉在风景如画的苏州城眼里没有风景,傍晚时分,骑车路过寒山寺,看远处的高楼梦幻一样淹没在夕阳残照里,想起来那首“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这下眼里风景是有了,却是如此凄凉的风景,身边的繁华和她无关,她只有满怀的惆怅和迷茫。 回到招待所,前台服务员告诉星辉有电话找她,让她回个电话过去,肯定是晓萌了,只有她知道这里的电话。 没想到会是这么好的消息,刚才还是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马上变成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星辉激动得就差抱着话筒跳迪斯科了。 脸上的愁云一扫光,马上去火车站买票走人,这地方再好再美,不是星辉久留的地方,晓萌告诉她,在距离苏州不到一百公里的湖州,才是湖笔的发源地,在距离湖州一百多里的善琏镇,是着名的华夏笔都,到哪里,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很有可能,小阿红的胎毛笔就是在那里加工的。 四天后,风尘仆仆的星辉手提肩扛着胎毛笔杆胎毛笔盒子,胎毛笔展示架,胎毛笔照片等,等,还有她因为麻烦徐家父子来回接送过意不去买的几百块钱的红木小摆件,像个凯旋的将军一样回到了绿城。 装修进度也挺快,水电走好,墙壁地板完全做好,晓萌还买好了一套桌子沙发,巨大的玻璃橱窗已经做出来的,上边贴着鲜红的大字:婴儿胎毛笔,夫妻结发笔,老人长寿笔。 晓萌真是个人才,怪不得她能接到生意,她居然如此有创意,连夫妻结发笔这种东西都能想得出来,星辉看着都想笑。 别管想笑不想笑,这个橱窗装饰好,来往的行人驻足观看的真不少,有人还边看边念出了声,好奇心强的立马进店咨询,这些都是什么呀?只要有人问,生意自然会有。 就差把门头一做,两个人就可以坐店里当老板了,星辉瞬间就有了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觉,装门头她知道,都是做好才来安装的,时下流行做灯箱式的,就做个那样的就行。 万事俱备,马上就可以开张营业,她们需要通讯工具,店里装个座机是刚需,外出还需一个传呼机,正好宋如燕来看进度,一听说需要传呼机,马上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递给星辉:“这个给你们用吧,我用大哥大就行。” 星辉一听说如燕用上了大哥大,吃惊了一秒钟马上端起水杯说:“祝贺祝贺,祝贺你这么快就实现了左手拿个大哥大,右手拿的是摩托罗拉。” “也就是给你,我亲哥问我要我都没给他。” “宋如燕你就这点让我看不起,你让星辉用就用吧,后边又补一句啥意思,显得你跟她特铁是吧?你们是纯钢纯铁,别人都是破铜烂铁。”晓萌和如燕,依然是你唇枪我舌剑。 如燕这次没有过多理会晓萌,她拿着传呼机告诉星辉怎么用:“这个款式有点笨重了,我又看上了一款,特别小巧精致,装兜里很方便,我准备再买一个,这个算是我打下来不要的,你正好捡了破烂,随便去用好了,不值几个钱,反正你们开业我要送礼物的,这个旧传呼机,就是本人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老板不要嫌弃。” “我非常不嫌弃,笑纳了啊,咱也是腰里别着BB机的人了,有事请呼我呀。”星辉立马把呼机别在了腰上,扭着腰肢在屋里走了几圈,说:“有好事一定呼叫我,比如吃个大餐什么的。” “看把你美的吧,以后吃大餐已经不算是头等好事了,最好的就是有人呼你来生意了,某某路某某号需要上门服务,要定制胎毛笔好几根。”晓萌看着星辉,马上大姐附体。 “对对对,咱们这是商用机,主要用来接业务的,如燕,你要是换新的马上去买,然后把新的呼机号赶紧告诉你的那些同事同学客户,不要再呼到这个上边来,浪费我的时间和金钱去回电话不说,还让我空欢喜一场。” “放心用吧,我敢让你用,就会把这些处理干净,不行,万一有擦不干净的屁股呢。”如燕脸色暗了暗,马上说:“妥了,豁出去了,谁让你是刘星辉呢,咱俩不知道上辈子啥缘分,估计你救过我的命吧,我就是对你啥都舍得,这个我自己留着用吧,买个新的送给你,还是不要有任何负担,你上辈子真的救过我的命,我想起来了。” 看着如燕说得一本正经,晓萌和星辉都笑了。 “你这一段不一样宋如燕,花钱如流水说的就是你吧,你看,包是新的,品牌我不懂,但是一看就不便宜,护肤品用的是名牌,这个我听说过没用过,衣服,你自己看看你买了多少衣服,这一包都是怎么回事,里边裙子好几条,都是新买的?” 被晓萌这么一说,星辉也发现如燕不对劲,说话底气十足,出手阔绰大方,有点一掷千金的派头,做销售真的是来钱快呀,星辉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没有没有,这才哪到哪,你们没到我们厂里看看,人家都穿的啥用的啥。” “我不管别人,宋如燕你要知道,不该挣的钱千万别拿!”晓萌在星辉和如燕这里,永远的大家长作风。 “我心里有数,放心好了。”嘴里这么说,如燕的声音明显不如刚才有底气了。 第25章 开局不顺 座机电话马上有人上门来安装,门头已经定做好也会很快来安装,接下来就是怎么宣传了,星辉和晓萌早就看好了一个小印刷厂,先做点彩页发发,同时在省报和绿城晚报登广告,一开始,广告一定要舍得花钱投入。 星辉说:“放心好了,电话装上,那就是爱婴理发热线,保证每天热得烫手。” “先别太乐观,容易闪了腰,万一装上几天还拔凉拔凉的,想想看,怎么办吧?”晓萌先泼了冷水让星辉冷静冷静。 “好说好说,我装个暖水袋暖也要把它暖热。”星辉喜欢凡事往好处想,只要舍得下本钱去宣传,自然会热起来的。 “装门头的过一会儿就来安装了,既然如燕要送传呼机,咱们就不推辞了,山不转水转,谁都有可能帮到谁,感谢的话就不说那么多,你们现在就去买呼机,我在这里等着工人来装门头,电话号码已经有了,呼机号再办妥,咱们马上开始做宣传页开始出去发,做生意,时间就是金钱,一切往前赶,你们快去快回。” 这边呼机刚选好,晓萌给如燕打来了传呼,留言让马上回店里去,最后是三个字:急、急、急!慌的星辉和如燕打了个面的就往回赶。 真是出事了!装门头的工人刚把架子搭好,爬上梯子准备干活,来了一群人,说是什么chengguan执法队的,要查什么占道证,原来,就因为装门头的梯子需要放在路边的人行道上,就属于占道经营,要先办理占道证才能施工。 晓萌和星辉都不知道还有这一说,干活的工人说听说过这回事,但是很少被查到,所以没提醒她们办理,这个事,查不到就算万事大吉,查到了,活该倒霉。因为拿不出来占道证,一群人二话不说就把梯子收了放到车上拉走了。 星辉和如燕回去的时候,两个工人正吵着让晓萌想办法把梯子要回来,还要赔他们误工费,星辉和如燕问这种情况梯子一般会拉到哪里去?总得有个地方才能去要吧,两个工人说他们也不清楚,有可能在辖区办事处,也有可能还拉着在街上跑,他们查占道证,不可能就查一家,说不定一路走一路查。 这话说得让人更犯难,如燕在一边不愿意了:“你们自己施工不注意,出了事耽误了我们的工期,影响了我们的生意,你们不来赔偿损失,反而要我们赔误工费,不可能。” 装门头的工人咬死了给谁干活谁负责,他们只管干活,三说两说如燕和他们吵了起来。如燕伶牙俐齿,可不愿意吃这样的亏,一心想替好朋友出头,她一向嫌弃星辉胆小怕事,性格懦弱天生是个软柿子,也嫌弃晓萌做事只会讲道理,如燕的处理办法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遇见不讲理的,千万不能往理上说,要比他更胡搅蛮缠,走他的路让他无路可走。 两个工人说不过如燕,气哼哼地走了,说回去找老板来解决,如燕说随便找谁来,活不干好一分钱都没有,你们不干我们换别人来干。 晓萌说:“咱们是来做生意的,和气生财,不能还没开张就结了仇气,想办法把梯子要回来,办了占道证让他们赶紧把门头装上就是了。” 星辉同意晓萌的说法,如燕说这事就得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你们负责好商好量,我负责蛮不讲理,目的就是不能多花一分钱,按原来说好的价钱把门头装上。 事情这么干好像没有问题,问题是,怎么去把梯子要回来呢? 晓萌忽然一拍手:“有了,找星辉的表哥呀,他就在附近某单位当领导,级别一看就不低,很有派头,骑个大摩托,又帅又潇洒,上次如果不是通过他找了商城大厦的副总,直接问的做毛笔的地址。咱现在还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乱撞呢。” 星辉当然知道有这么个表哥存在,他也很愿意帮助星辉,每次见面都说有事随时可以找他,能帮上忙的一定帮忙,但是星辉不想去找他,有一点办法都不会去找他。 上次星辉出差去苏州,跑了好几天没有一点眉目,正好星辉表哥路过,来店里询问情况,知道星辉出门办事不顺利,二话没说就带晓萌去了商城大厦,星辉和晓萌愁得焦头烂额的问题,一句话就解决了,不出一分钟电话地址联系人都找到了。 星辉回来,晓萌买了礼物,让星辉去表哥家表达谢意,晓萌是有想法的,以后在这里做生意,少不得有啥事还得麻烦人家,多走动走动,多联络一下感情,再有事好张嘴。 星辉却磨磨唧唧不想去,最后,还是晓萌陪着她才勉强同意去表哥家坐坐。 一听说又要去找表哥帮忙,星辉露出为难的情绪,但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在绿城,除了一群熟悉的同学,认识也就是这个表哥了,同学们问都不用问,没人能帮上这个忙,只能找表哥了。 有了表哥出面,一个电话打过去,占道证不用办了,对方嘱咐让晚上干,梯子自然是要回来了,表哥骑着大摩托跟着,梯子又被拉了回来。 星辉看见表哥说话就不自然,倒是晓萌大大方方请表哥吃饭,表哥说哪能让当妹妹的破费,早就该请你们吃顿饭,庆祝一下,你们也当老板了。 请表哥帮了忙,又让表哥请吃了饭,星辉心里更加忐忑不安,晓萌不了解,星辉太清楚了,表哥在外边风风光光,在家其实很没地位。 表哥是从农村出来的大学生,毕业后留在绿城,娶的表嫂是绿城当地人,这个表嫂一直嫌弃表哥的出身,更具体一点,是嫌弃表哥背后的家庭。 隔一段时间,总有不是这亲戚就是那朋友或者邻居来绿城找表哥办事,就算不办事,路过绿城也要去表哥家住一天半天,表哥碍于面子,只能热情接待,管吃管住,临走再帮忙买个车票,送点不穿的旧衣服。 外人不清楚,星辉的妈妈是表哥的亲姨,她太知道表哥的难处,星辉来绿城上学,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没事不要往表哥家跑,逢年过节去他家坐坐,一定买份厚礼,坐一会儿就走,不能在他家吃饭,走时候随便表哥表嫂怎么说,一根线都不带他家的,咱们虽然是农村人,也有自己的骨气,不能让人看不起。 这一次又帮忙又请吃饭,表哥回家估计不好交待了,表哥好不好交待不知道,星辉有麻烦了。 第26章 深夜遭遇骚扰 星辉站在亚细亚门前的天桥上,背着一沓子宣传页,看见男的过来就说:“先生您好!” 然后双手把宣传页递上去,看见女的过来赶紧说:“小姐您好!”或者“女士您好”然后再递上宣传页。 这里大概是绿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星辉背的宣传页很快见了底,她跑到另一侧的天桥上找如燕会合,如燕带的宣传页也快没了,两人几分钟散光了手里剩下的几张,准备回去再拿更多的宣传页乘胜追击。 回到店里,赶紧问晓萌有没有人打电话咨询什么的,晓萌说哪有那么快,要是这样,生意就太好做了,谁还去打工。 三个人一合计,站在亚细亚天桥上来往的人是很多,但是不精准,不如就在门口发。 幸福大街虽然是个背街小巷,但是一条街上有三家大医院,来往行人也很多,而且孕妇和抱孩子的年轻父母很多,都是目标客户。 宣传页发了两天,千把份撒出去了,桌子上的话机还是常常安安静静地躺着,偶有点动静,一天能接三五个咨询电话就算是多的。 而咨询电话,也都是好奇的人打过来询问,到底胎毛笔是个啥东西,抱着电话解释半天,有人听了,“哦”一声,然后说原来是这样啊,有人半开玩笑地说:“这可真是个洋气事儿。” 更多的时候,一个人在店里坐着,百无聊赖地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另一个人出去跑着发宣传单。 “看来,这热线电话真得用保温袋暖暖才能热起来了。”星辉有点着急。 “准备好长线作战吧,新行业,总得让人们接受一段时间。”晓萌安慰说。 那就耐着性子养店吧,反正眼下吃喝暂时不愁,房子干脆不租了,两人就住在店里,白天开门营业,晚上关上店门打个地铺就算是个家了。 一天晚上九点多钟,两人正要关灯休息,电话忽然响了,星辉麻溜跑去接电话。 “你去死吧,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星辉忽然气得大骂起来,然后哐当一声挂了电话。 “怎么了,怎么了?”晓萌一看星辉脸都气红了,电话放下手还在哆嗦,眼泪一串串往下淌。 “刚才那个人,说得可难听,还说只要咱们在这里做生意,就天天打电话过来骂咱们。”星辉抽抽噎噎哭着说着:“咱们老老实实做自己的生意,没招谁也没惹谁,这哪里得罪了谁了,这样和咱们过不去?” “先别哭了,他打电话骂人,咱们挂断不听就是了,关键是得想想是谁这么恨咱们,存心跟咱过不去。” 两人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两个外地的小姑娘,在人生地不熟的绿城做生意,她们知道自己没有背景没有靠山,谁都惹不起,更是谁都得罪不起,所以处处谨小慎微,和周围邻居相处也都很好,脑壳想得生疼也想不出得罪过谁。 “有了,肯定是她,她们花了三万块钱加盟费才拿到了样品学到了技术,肯定想做独门生意,当初还希望咱们去做她的分店,咱们既没有加盟,也没有去外地做,也没有做她的分店,反而自己开了店,跟她抢生意,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现在最不想咱们存在的就是她了。” 晓萌这么一分析,星辉也觉得很有道理,要不然,这个小店在这儿,无关乎别人的利益,碍不着谁一点事,谁会铁了心的不想她们干呢。 如果是这样,就更不用搭理她了,闷头做生意就行了,她现在刚开始,生意肯定也不好,才会认为生意被抢走了,时间长了,大家都忙起来,谁还顾得上骂别人,自己还忙不过来呢。 俩人这么一合计,又安心睡下了,到底年轻啊,二十多岁的姑娘,伤心生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星辉很快睡着了。 黑暗中,电话忽然又叮铃铃地响起来,她们曾经那么盼着电话响,希望一个接一个的电话能把话机打得热得烫手,那才是名副其实的热线电话,可此时此刻,她们打开了电灯,盯着铃声大作的话机没一个人上去接。 终于,铃声停了。 “应该接一下的,如果是骂人的就挂掉,万一是个生意呢?有的人就喜欢晚上没事的时候看看广告,说不定就看见了咱们的宣传页。” 听晓萌这么说,星辉也觉得不接电话是个错误,俩人正坐在地铺上讨论,电话忽然又响了起来。这次晓萌反应很迅速,一把抓起了话机。 一开始晓萌还一脸微笑听着电话,不时点头说是的是的,好的好的,可一会儿晓萌忽然变了脸:“滚远点,你个死变态。再打过来电话骚扰我就报警了。” 晓萌气得把电话扔到一边,不小心碰到了免提,电话里爆出一声疯狂的大笑。“报警?报去呀,赶紧去呀,满街的公用电话亭,我打一次换个地方,不把你俩气得关了店门走人我就不拉倒。”说完又是一声刺耳的狂笑。 星辉赶紧挂断了电话,挂断电话她还是不放心,干脆把话筒放到一边。 “这下好了,先安心睡觉吧,既然这么逼咱们,那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咱们也打电话去骂她。” “怎么打?咱们又不知道她们的电话号码,还有一个,咱们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是她干的,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做这种损事儿的下三烂。” 星辉说:“不如这样,咱们不是留了上海小阿红的电话吗?直接打过去问一问,她们肯定有她的电话,就说咱们先做绿城的分店。” “你这个主意好,有了电话,咱也不打过去骂人,就去当面拜访一下,如果真是她们打的骂人电话,那表情就不一样。” 两个女孩再次关灯躺下,黑暗中,星辉说:“要是咱们在这里有个家就好了,要是咱们是绿城本地人就好了,父母兄弟姐妹都在这里,那咱们做事就容易得多,至少有底气得多。” 漂泊异乡的星辉时常觉得自己像个被风吹起来的蒲公英种子一样,找不到生根发芽的地方。 “睡吧睡吧,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人生来就是罗马人,咱们不是罗马人,但在赶往罗马的路上,道路虽远,总有走到的一天,明天上午就给上海小阿红打电话。” “对对对,赶往罗马的同路人,晚安!生活就是出现一个问题解决一个问题,出现一个问题解决一个问题。” 夜深了,街上行人寥寥,车辆稀少,偶尔有一两辆大车呼啸而过,震得卷闸门哗啦哗啦一阵响,星辉闭着眼睛睡不着,她心里默默祈祷着,生意赶快好起来,也好去旁边的都市村庄租个房子住住,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27章 有了一个十四平米的家 第二天早上刚开店门,星辉的表哥骑着大摩托轰的一声停在了门口,晓萌和星辉刚收起了地板上的铺盖,正卷起来费力地往柜子里放。 表哥进店转着看了看,皱着眉头说:“星辉呀,你们就住在这里呀?这可不行,空间太小,又是临街房,你们居然还在这里做饭,两间小房子,又吃又住又做生意,省钱是省钱,但这样不行,生活好了心情才会好,心情好了事情就顺了,生意也会顺畅起来,听我的,马上找个地方搬出去,不要憋在这小屋里了,这也很不安全,这儿离我这么近,我天天上下班都路过,这么近都照顾不到你的话,我都不好跟我姨交代。” 表哥行动力太强了,说完骑着摩托车就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又折回来告诉星辉找了好几处,带她们自己去选一下,定下来今天就帮她们搬家。 星辉被昨天晚上的骚扰电话闹得惊魂未定,也对这个一到晚上关起门来的密闭空间没有安全感,晓萌家里条件好一些,本来就不想省这个钱,是晓萌一再要求住店里,这会儿表哥让搬走,她马上站起来就跟着选房子去了。 很快,在表哥的强烈推荐下,晓萌选了旁边马寨接街一个天井院的二楼,一个十四平米的单间。 表哥之所以强烈推荐这一家,因为房东是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妇,都已经退休,身体看着还很硬朗,人也很和气,老两口说他们不计较那么多,水啊电啊都是按表收,不加价,但是,他们有要求,不能回来太晚,每天九点半就锁大门,回来晚不给开门,有特殊情况得提前说,家里来客人也需要提前说,房东夫妇同意才可以留宿。 这不是又给自己找个妈吗?管得比亲妈都多。晓萌在他们背后吐吐舌头,表哥说这样最好,小姑娘在外边安全第一。 房东阿姨听见了说:“对了,不是我们喜欢多操心多管闲事,来我家住就跟一家人一样,我得保证孩子们的安全,你们看看,我这里住的都是长租户,那一家,刚来的时候还是才毕业的学生,现在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周末忙了孩子往我家一放,我给他们带孩子,他们可放心了。” 房东阿姨越这么说,表哥越觉得这家合适,其实大家院子都差不多,大多数都是三层楼的天井院,房间大小也是大差不差,选来选去,无非是选个好邻居,选个好房东,这一家房东看着就亲切。 表哥帮着把住地安顿下来了,晚上不用住到店里,听不见那个夜晚骚扰电话,星辉和晓萌都放松了一些,白天一忙,也忘记要给小阿红打电话的事了。 过了几天消停日子,她俩也把这事给放下了,又一天中午,晓萌回出租房做饭了,星辉一个人看店,天热,中午的大街上行人也很少,星辉坐着坐着就开始犯困。 上眼皮和下眼皮正打架,电话响了。星辉赶紧去接,是个沙哑的男声,问胎毛笔用什么做的,星辉说胎毛笔顾名思义,肯定是胎毛了。 这不奇怪,她们开店以来,每天接待最多的就是来问什么是胎毛笔的。星辉很有耐心地讲解着什么是胎毛,为什么要做胎毛笔,珍藏胎毛笔的意义,电话那边似乎也很认真地在听,不时还附合一句,一切都很正常。 忽然话锋一转,那个沙哑的男声说,自己刚做了个手术,备皮的时候剃掉了一部分毛发,问能不能也做支毛笔留个纪念,将来好送给女朋友。 星辉没有多想,还觉得这是个挺有情调的男人,估计做了什么头上的手术剃掉了头发,就问大概有多长,太短是做不了的。 那边忽然隐晦的嘿嘿笑了起来:“不是头发,是我那里的毛,我做的割包皮手术。”星辉一听不对劲,还没反应过来去挂电话,那边说起了更难听的脏话,还说他就在附近,看见星辉一人在店里,问星辉寂寞不寂寞,要不要人陪。 星辉的手像被烫着了一样一下子把电话扔了出去,这世上居然有这么恶心的人,做生意原来需要面对的不只是生意上的种种事情,还有这种恶心的事情,听这么恶心的话。 像吃了一大把苍蝇一样的星辉又惊又怕,街上静悄悄的,大太阳火辣辣地当头照着,星辉站到门口,左右看了又看,路上每隔多远就有一个电话亭,左右两边都有人在打电话,说不定某个电话亭里就是刚才那个骚扰者,惊魂未定的星辉想关上店门回家,回那个十四平米的小家。 可再一想,不能回,打个电话就被吓跑了,让躲在暗处的坏人更加得意,强撑着也要在店里坐着,青天白日的,他还能咋得谁? 晓萌来送饭的时候,看见星辉正抱着头坐在沙发上掉泪。 “怎么了?又想家想念老父亲了,等生意稳定下来你就回去给他上个坟,告诉他你都是老板了,会做生意了,让他放心。” 听晓萌这么说,星辉哭得更伤心了。 “我感觉,打电话的不是在上海遇到的那个加盟商大姐,她人看着不坏,不会想出这样的损招,我刚才又接到电话了,你都不知道说得有多恶心,我都不想吃饭了。” “又说什么了?嗯?恐吓你了,还是咋的?” “别问了,不想说,总之很恶心,如果还有下次,咱们真的报警了。” 会是谁呢?星辉不想吃饭,脑子反复回放到底得罪过谁。 “对了,肯定是他!”星辉桌子一拍站了起来。忽然听见外边咕咚一声巨响,撞车了!出车祸了!一辆摩托车把一个老人撞倒了,摩托车没停,突突两下轰一声开走了,老人躺倒在地上呻吟不止,过路的行人都围了上来,没有一个人敢扶,这种事,也不能扶。 星辉也没有扶,她知道这种情况不是专业人士千万不能下手,万一扶不对,还会造成二次伤害,她撒开腿向对面的医院跑去,不远就是急救中心,打120不如直接去把医生叫来。 第28章 原来是他爹 “家属,先去交费用,我们安排老人做检查。”一个护士回头冲星辉喊。 家属?费用?星辉忙说:“我不是家属,我不认识他,就是看见他被车撞到了才去喊的你们。” 周围的人都盯着星辉看,好像她没说实话一样,晓萌也跑出来说:“我们真不认识,我们是在这里开店的,他正好在这里出的事,我朋友也是好心帮忙。” 老人显然被伤得不轻,已经接近昏迷,含糊不清的呻吟着说着什么,也听不懂说些什么。 “算了算了,谁让我遇上了呢,先救人要紧,我去交点钱把检查做了。”星辉说着就回店里拿钱。 “你可想好了,万一醒不过来,联系不上他的家人,你的钱谁还你,接下里还需要花很多钱,你还交得起吗?”晓萌提醒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星辉只有五百块钱了,她全部拿上就要去缴费,晓萌看着摇摇头说:“别一会儿不够了回来找我借啊,我可没有。自己的一摊子还不够闹心的,又去管闲事。” “我就找你借,还知道你不会不借给我,放心吧,好人有好报,说不定老大爷一会儿就醒过了,他儿子过来找爹,一看竟然是个又帅有钱多得花不完的未婚男士,到时候我介绍给你,在店里好好等着吧。” “你没喝一滴酒醉得还不轻呢,是做梦没醒吧?”晓萌拍了星辉一巴掌:“醒醒醒醒,禁止白日做梦。” 星辉顾不上和晓萌多说,揣着仅有的五百块跑了。 五百块钱太不经用,很快护士又通知星辉交钱了。 好了,这下好了,没有金刚钻,揽了个瓷器活儿,还真得去求晓萌借钱了,星辉做好了被她嘲笑数落教育一番的准备,就要回店里拿钱,一个矮胖的男人急三火四带了两个人赶来了:“在哪呢?在哪呢?我爹咋样了?” 星辉一看,这个矮胖男好熟悉,光膀子、大裤头、人字拖,脖子上挂着明晃晃的大金链子,手腕戴着的手表也是明晃晃的,腰上并排挂着传呼机和大哥大,整个人好像就是一句话:“钱多,人混!” “哎,你这小妮儿怎么在这儿呢?挺有两把刷子啊,店开起来了,是个混家儿。”他先认出了星辉。 哦哦哦,原来是他,那个老人不会就是他爹吧? “小点声音,这是医院,咋咋呼呼干什么呢?”有个护士出来白了一眼矮胖男。 “是这样的,护士小姐,我爹好像刚才被送到这里来了,就在那里,医院门口,刚才出了车祸,被碰着的好像是我爹。” 矮胖男,对了,他叫马大力,那个和星辉他们争门面房的男人!看见护士马上换了一张脸,因为着急,说话颠三倒四。 “你爹啥样,穿啥衣服你知道吗?”护士问。 “你让我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我这哥们儿刚才路过看见好像是我家老头儿被推进来了,他喜欢中午去旁边的天下第一面吃烩面,估计是去吃饭的时候出事了。” 护士带着马大力走了,没几分钟,马大力回来了,看见星辉又是鞠躬又是作揖,一会儿叫姐姐一会儿叫妹妹,语无伦次说着感谢的话,又拿出一叠钱要感谢星辉。 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做个好人好事,救人救到他头上了,说好的帅气多金呢,这个胖得像个石磙,说话像个土匪,浑身散发着一股暴发户的铜臭味儿,想到刚才说过要介绍给晓萌,星辉忍不住笑了。 “妹子,你把这点钱拿上,权当老弟的一番心意,你不知道,这老爷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救了他,就是救了我,我一辈子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马大力说话真是搞笑,这离大恩打得十万八千里,不过就是举手之劳。更搞笑的是,嘴里喊着妹子,又自称老弟,这都什么称呼。 星辉从里边抽出五百,说:“我只交了五百块钱,我也只有这五百了,你再不来,我就得回去找人借钱了,你来了,你爹交给你,我回店里做生意了。” “看见没,就是这个妹子,医院对面的那家店是她的,给我记清楚了。”马大力手指着胎毛笔店对跟来的两个男的说。 那两个男的,看看星辉,看看马大力,露出奇怪的笑容,“知道了知道了,明白了明白了,力哥的意思,我们懂了。” “你们明白个什么?以后给我老老实实的,你看人家小姑娘才多大,就会开店做生意了,戴个小眼镜,一看就是文化人,哪像你们这些大老粗,给我好好学着点。” 明明自己就是个大老粗,还说别人大老粗! 星辉不再理他们,径直回店里了。 下午的生意出奇的好,先来了一位非常漂亮有气质的年轻女子,带着一小包胎发来选胎毛笔。 年轻女子是医学院的老师,要出国学习一年,很舍不下幼小的女儿,但又不想放弃好不容易才有的深造机会,听说这里可以做胎毛笔,就想把女儿的胎毛笔带在身边,想孩子的时候是个念想。 听说是医学院的老师,晓萌问了老师的贵姓后,赶紧称呼“罗老师”。 罗老师选了一红一蓝两支景泰蓝笔杆,又选了一个红木雕凤的笔盒。 几百块钱收到抽屉里,星辉还在怀疑是不是真的,生意说来就来了,一收就是好几百,人家连价都没还。 送走了罗老师,星辉和晓萌相视一笑,星辉举起手刚“耶”了一声,晓萌赶紧说:“小心点,这才哪到哪儿啊,你没看人家小阿红家的生意,估计一天都得好几千收。” “人家是上海,国际大都市,收入高消费也高,咱们这是绿城,一天能有几百就知足常乐吧。”星辉乐滋滋地又把钱数了一遍。“你看,我说好人有好报吧,就是这么快,现世现报。” “少来了,看把你美的,刘星辉我就服你这一点,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精神太可贵了。” 两人正在斗嘴,又有几个人进店里来了,这次是抱着孩子来的。 第29章 怎么哪儿都有他 来的是一家四口,不对,是一家五口,抱在怀里的宝宝也是一口人,还是很重要的一口儿,来的是宝宝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刚满月的宝宝要理胎发了,全家上阵,奶奶抱娃,爷爷提着一个大大的妈咪包,很显然都是宝宝用品,刚出月子的妈妈,大夏天还穿着长衣长裤,被宝宝爸爸扶着坐到了沙发上。 晓萌和星辉在上海买了个婴儿专用理发器,回到绿城还没用过几次,平时两人也没少锻炼,不过都是找的大宝宝锻炼,她们拿着工具去公园做过免费理发宣传,每个人都练过几次手了,给刚满月的宝宝剃胎发,还是第一次。 越是第一次,越得强装镇定,好在,来的一家几口都没有怀疑她们的理发技术,大家的关注点都在胎毛笔上,毕竟这是个新兴行业,大家都很陌生。 星辉赶紧拿出差南方十来天学到的东西,现学现卖,讲牛角的纹理如何跟年轮一样一年一圈,讲头发需要经过好多个程序的处理才能做成一个小小的毛头,讲毛笔上面要雕刻上长辈对孩子的祝福和希望之类的话语。 一说祝福和希望之类的话语,一家几口又开始讨论写点什么好,大家都推说爷爷最有学问,爷爷说一句最好,爷爷说宝宝妈妈是功臣,应该她来写。 幸福的一家几口,和和美美地挤在一张沙发上,这样其乐融融的场景,星辉家原来也经常有,星辉爸爸说话幽默,很会逗一家人开心,奶奶喜欢绣花还会裁剪衣服,星辉的枕头上花团锦簇,那就是奶奶亲手绣来的,星辉妈妈性格温和,从不爱大声说话,很从不打骂孩子,星辉弟弟顽劣异常,爸爸打的时候妈妈还喜欢护着不让打。 “星辉,把宝宝的胎发装起来登记一下。”不是晓萌喊着帮忙,星辉还在愣神中。 星辉很快回过神来,把胎毛笔样品再一次推到那一家人面前。 这一单生意更大,宝宝爷爷真大气,直接选了一对红木龙凤笔,说将来孩子找对象时候可以送给对方,盒子也选了一对,不能只送毛笔不算盒子吧,宝宝妈妈还在谦让,说太破费了,宝宝爸爸说爷爷花钱花得高兴,这个机会一定让他好好表现一下,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爷爷一边付款,一边笑骂一句:“臭小子!” 送走一家人,星辉又迫不及待地拿出一下午的收入数了一遍,一千五百六了,一千五百六了!她趴在晓萌耳边激动地耳语着。 “要你告诉我,我不用算就知道,就两笔生意,还用算?”晓萌故作淡定,她其实也很兴奋,怪不得大家都想下海做生意,这样挣钱真是太太太开心了,心都开出花来了。 “咱们装好,晚上带回家,不能放在店里头。明天上午赶紧存银行去,听说这一带离火车站近,小偷小摸多得很,有人说马寨街看着是一家一户,其实上边是通着的,小偷能从这一家直接进到那一家,从这头到那头不用下地。”星辉在建材店时候就知道,小偷敢大白天进店里偷东西,店里忙的时候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不定人群里就混着三两个小偷。 “你说得太吓人了,那咱们岂不是住到贼窝里了?” “不管真的假的,小心点没错,今天收钱多,咱们早点关门回去,这一带门店少,天一黑也没个作伴的。”星辉说着就整理东西要关门。 隔壁孕婴店的小姑娘过来说:“太好了你们来了太好了,你们没来的时候,这么一长段路,晚上就我自己开着门,给我吓得不得了,不开又不行,生孩子容易赶到晚上,孩子一出生,不一定缺啥少啥的,都会出来买,我就得开着门等着。” 隔壁是个很大的孕婴店,从孕婴用品到各大品牌的奶粉都有,却经常只有一个小姑娘看店。 “你那么害怕,怎么不多找个人帮忙看店,营业时间长挣钱也多。”晓萌不理解。 “老板不舍得多招人,生意也不好,这么大个店,一天卖不了几百块钱,都快干不下去了,干着说着吧。以后咱们商量好,说几点走一块走,我告诉你们,如果天太晚店里忽然来几个人,一定多加小心,咱门外就是大街,如果看事儿不对,直接跑到大街上,千万不要一个人在店里,光棍不吃眼前亏。” 小姑娘长得细细瘦瘦的,一根长长的马尾辫垂在脑后,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看着还像个中学生,不知道她老板怎么想的,怎么放心让一个小姑娘来守店。 “你们店看着那么大,货品那么全,这里又挨着妇幼医院,生意怎么会不好呢?随便卖几罐奶粉都是好几百。”星辉表示怀疑。 “你不相信是吧?刚开始我自己都不相信,干了一年多,我信了,真没生意,都是来转来看的,都不买,咱这里不行,人都没钱,不舍得消费。”小姑娘说的似乎有道理。 不对呀,孕婴用品是刚需,胎毛笔是可有可无的,大家做胎毛笔都舍得一出手好几百,孩子用的东西不舍得花钱?有点不合情理。 几个人说着说着,天已经黑了,街灯昏黄,行人稀少,看着是有点吓人,星辉提议下班走人。 锁了店门,准备骑车回家,一看,车子不在了! 刚买的两辆自行车,一黑一绿,星辉买的黑色,晓萌选了墨绿色,之所以选这两种颜色,就是想着暗色的不引人注意,没想到骑了不到十天,竟然一块丢了。 “这事闹的吧,两个大活人,瞪眼看着丢了两个车子,还啥时候丢的都不知道。”晓萌气得想拍桌子。 “说那废话,要是知道啥时候丢的,就不让丢了,今天下午太忙,不在意呀。对了,那个老大爷被车撞到的时候好像车还在,是在还是不在呢?“星辉也迷糊了。 两个人站在街上,有点心惊胆战,车子丢得太出奇了,还是一块丢了两个,肯定是被小偷盯上了,惦记上了。 “妹子,还没下班呢?”怎么又是他? 第30章 他变了 马大力忽然出现在门口,星辉想确信他是马大力,下午才见过,不可能不认识。但是又有点怀疑,他整个人变了个样,说不出哪里变了,就是跟上两次看见的马大力不一样。 脖子上的大金链子还在,不光膀子了,穿了件宽大的白T恤,配着裤缝笔直的长裤,因为太过板正,星辉怀疑是刚买来的,人字拖换成了皮鞋,路灯的一束光正好穿过树叶缝隙打到鞋子上,尖头黑皮鞋锃光瓦亮的。 “谁这么缺德的,一下子偷走两辆车啊?这肯定是团伙作案,我告诉你们可得小心,我在这里丢了五辆车了,没看我现在不骑车了,我走着回去,看他们还怎么偷!”孕婴店的女孩也不走了,陪着惊慌失措的晓萌和星辉站路边站着。 “报案吧,我们现在就去派出所报案去。”晓萌提议。 “怎么车丢了?在这附近是得小心,不过…….”马大力欲言又止,星辉以为他还是为了下午的事过意不去才故意没话找话说。 “你父亲怎么样?醒过来没有?” “还好还好,医生说很幸运,只是有点脑震荡,在医院观察几天再说,现在就是还有点头晕恶心,不太敢活动,我出来给他买点吃的,我一哥们儿在那照顾着呢。” 马大力一看星辉问他,马上说。这个人还是挺有意思的,说话结结巴巴,问一句他却叨叨半天。 晓萌对马大力没好感,喊着星辉赶紧去派出所报案,说越早越有希望找回来。 孕婴店的女孩儿说:“不怕麻烦你们就去报吧,不过是问半天做个笔录就没下文了,最早丢车的时候也去报过案,没有一点用,后来丢了就自认倒霉了。” 几个女孩在讨论报不报案的时候,马大力悄悄走了,边走拿着大哥大打电话。 晓萌坚持要报案,说报了就有希望,不能纵容犯罪,星辉知道她一贯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就陪着去了,正如孕婴店女孩说的那样,接案民警很热心,问的很详细,然后留下联系方式,说什么时候有线索就联系她们。 出了派出所,两人都觉得很饿,刚丢了自行车,谁都不舍得在外边吃点小吃,坚持回到出租屋做饭吃。 刚走到店门口,星辉惊喜地大喊:“哎,快看快看,那不是咱们的车吗?一黑一绿,刚才它俩不会是隐身了吧?还是咱们都看花眼了没看到?” “想啥呢?只有一种可能,小偷刚才并没有走远,看见我们去报警,就怕被查到,又给松了回来。”晓萌觉得自己的推理很科学。 “你可快点拉倒吧,小偷要是像你说得那么胆小那么笨,早就干不下去了,我们就去报个案,他就吓得把车给送回来了,真有道理,张晓萌你说得太有道理了。” 晓萌当然知道星辉在说反话,两人没事斗嘴也习惯了。 “管他什么原因呢,只要车子还在,那就是有惊无险,要不然今天一下午的好生意咱俩落个空欢喜,挣得还不够买车呢,走走走,赶紧回去做饭吃去,饿死了。”星辉说着先骑车走了。 晓萌反反复复查看着车子,看到毫发无损,放心骑上去追晓萌。 等两个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处,旁边的电话亭后边,一个矮胖的身影闪了出来,夜色中,宽大的白T恤十分显眼。 有了一天好生意,晓萌和星辉想着生意估计是打开局面了,第二天两个人早早起床去开门营业,星辉在店里打扫卫生,晓萌出去买早点。 不到八点,临街的店铺都还关着门,已经不断有人抱着孩子从店门口经过,看来,早开门是对的,星辉赶紧从店里拿了一叠宣传页,看见抱孩子的路过马上送上一张,还把店铺指给人家看看。 看见孕妇,自然也要送上一份宣传页,星辉正想着等晓萌回来商量一下,做个免费理发卡夹到宣传页上,这样等孩子出生,可以直接来店里理发,只要人来了,店里人气就旺了,生意就会越来越好。 大早上没吃一口饭,星辉的脑子像是忽然开了窍,她又想到可以和隔壁的孕婴店合作,互相宣传,可以把免费理发卡放到孕婴店让他们送给客户,孕婴店也可以做一部分代金券放到胎毛笔店里,这样两家的客户就可以共享,双方拓展了生意,客户也享受到了实惠。 越想越激动,星辉拿了一张纸开始设计免费理发卡,正拿着笔勾勾画画,外边进来一个少妇,穿一条藏青色的长裙,领口开得很低,鼓鼓的胸脯呼之欲出,裙子下摆很大很长,裙角下的红色高跟鞋随着脚步也是若隐若现,少妇很漂亮,小脸雪白,眉毛画得弯弯的,玫瑰色嘴唇,唇角带着一抹冷冷的笑,径直冲着星辉走了过来。 星辉赶紧站起来打招呼,然后问是不是想了解胎毛笔,少妇冷冷地说:“对胎毛笔不感兴趣,对刘星辉很感兴趣,就想知道这个乡下穷丫头有什么魅力,勾引得我家男人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星辉一听这话头来者不善,可又不知道哪来的男人三天两头往自己店里跑,自己什么时候勾引过男人,她稳了稳神儿说:“这个女士,请您放尊重一点,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哪个男人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了,我是开店做生意的,大早上不想和谁闹别扭,请你说清楚了赶紧离开。” “哼,年纪不大,嘴倒是挺硬的,我听说你原来上班干得好好的怎么忽然不干了,就是因为和男人不清不楚干不下去了吧?谁不知道你家是个穷摊子,多少钱都填不满的穷坑,你不就想占男人的便宜多挣几个钱吗?说明白点,想要多少,我给你,以后离我家周森远一点。” 第31章 闹事的少妇想逃了 听少妇说出周森的名字,星辉明白这个少妇是谁了,她是星辉的姨家表嫂! 在绿城上学几年,星辉去过她家几次,每一次都按照母亲的交代,买了自己认为的厚礼带着去的,过年时的水果很贵,星辉从来没有舍得吃过,为了去表哥家,她买过一大兜苹果,一大串香蕉,为的是学着城里人买点洋气的礼物。 可能是赶得巧,也可能是表哥故意选表嫂不在家的时候才让星辉去,反正好几次,星辉都没见过表嫂,只看见客厅里挂着她的巨幅婚纱照,这个表嫂在家乡一众亲戚的口中有个不太好的名声,就是看不起农村人,不孝顺,嫌弃公婆不讲卫生,婆婆来伺候月子,没来两天就气得哭着回家了。 星辉的母亲心疼自己的姐姐,也跟着生了几天气,可又心疼自己的外甥,所以让星辉买了礼物去看表哥。 这会儿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盛气凌人的少妇,星辉努力回忆了一下婚纱照上甜蜜微笑的女人,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陪着笑脸解释道:“嫂子,森哥确实帮过我的忙,但也就那几次,他是我哥,我们见个面不违法吧,我也正想这几天去家里看看你,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们是表兄妹,我是缺钱,但是,我凭自己的本事挣钱,每一分钱都来得心安理得,没有一分你说的那种肮脏钱,你如果看得起我森哥,你就不要在这里往自己男人身上泼脏水,侮辱了他,也侮辱了你自己,我倒无所谓。” 晓萌正好提着早点回来,看有人在店里吵吵,赶紧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星辉表嫂一看来了人,马上指着星辉说:“你看看,你可要看清楚了,这是你的合伙人吧?做生意交朋友可要看清楚了,这个女的人品坏透了,你都没有打听打听就敢跟她合作,赶紧把她赶走你自己干吧。 就这么一个小店还弄个合伙人,你自己足可以干起来,要她干啥?她家穷得很你知道吗?穷人是很可怕的,他们穷极了什么钱都敢拿,跟这样的人合伙,你都不怕钱都被她卷走了? 这个女的不光会卷走你的钱,还会勾走你的男人,你有对象了吗?还没结婚吗?谈朋友了吧?看好了,说不定已经被她勾走了,你别看她长得温温柔柔地,你知道吗?我家周森,多好一人,现在为了她,居然藏了私房钱请她吃饭,还帮她租房,你知道吗?她住的房子就是我家周森给租的。” 少妇指手画脚,激动得满脸通红,本来就高高挺起的胸脯更是气得一起一伏。 星辉听她说得乱七八糟的,又羞又气,不知道从哪反驳,外边的行人看见店里吵吵闹闹,开始停下来站在店门口围观,早上来开门营业的邻居也顾不上生意了,都凑过来看热闹。 星辉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这是什么命啊,就想好好做个人,怎么到哪都不得安生呢?这是才开头,已经这样了,以后还有个好儿吗? 表嫂虽然满嘴胡说八道,有一句是对的,这店应该留给晓萌一个人干,自己也别这里给她添麻烦了。 “这位女士,你认识刘星辉多久了?你对她了解多少?你了解自己的男人吗?她为什么请自己表妹吃顿饭都得藏私房钱你想过吗?” 晓萌想给出了一连串问题,没等少妇回答,又指着星辉说:“你面前的刘星辉,我认识她八年了,高中大学加上大学毕业这两年,你会数学的话自己算算吧。 如果是不了解她,我不会想做生意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要跟她合作,如果不了解她,我不会跟她合作的同时再借给她一万块钱。 你说的没错,她很穷,她是一个乡下女孩儿,还是个没有父亲的乡下女孩,她有一大家子人指望她挣钱,但是,她的心不穷!她的内心比你这个自认为有钱的城里丰盈多了,昨天下午,我们门口出了车祸,星辉拿出自己仅有的五百块钱去帮人缴费,你,你要是在场你愿意交吗? 不是我小看你,你肯定嫌人家老头脏,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吧。至于你男人藏私房钱,你先问问自己平时给他多少零花钱吧,还有,你说的房子,我可以作证,钱是我们自己交的,我们生意不好,一天也就一千多的流水,交个房租还是用不完的。” “你这个小妮儿也是被她骗了吧,她可会装可怜了,我家周森就说她挺可怜的,要多帮帮她,她们家人都可烦人,我家周森回老家一次都得去她家看她妈,花钱买礼物不说,还得给她们塞点钱,不知道花她们身上多少钱了。” “嫂子,我尊称你一声嫂子,然后我想告诉你的是,表哥回家看望他亲姨那是他懂情义,也叫礼尚往来,星辉会老家也会买礼物去看她姨,我们那里的人看重亲情,估计你不会认识自己的姑妈姨妈吧,买个礼物去看看太浪费钱了,不如不认识的好。”晓萌伶牙俐齿思路清晰。 少妇正在气头上,说话很快颠三倒四起来,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一口一个农村人,穷人,围观的人很多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做生意的邻居也都是想扎根城市的农村人,听少妇这么说,早就听不下去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这个说,城里人有啥了不起,往上数三代,谁还不是农村人,那个说,那么看不起农村人,嫁个农村男人干啥?还当个宝一样怕别人勾引走,那么嫌弃人家的亲戚,干脆离婚算了。 这是说得好听的,说话刻薄一点的就难听了:自己啥也不是,就会撒泼耍赖,穿得跟个去卖的一样,还看不起农村人,农村人才不要这样的女人呢,你看她那个样子,中看不中用。 少妇当然也听见了这些话,她想到自己的话引起了民愤,嘴里不干不净骂着就想走。 “别慌着走啊,我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我妹妹店里闹事!” “怎么又是你,别来掺乎了,我们自己家的私事,我自己会处理好,你别管了,还嫌不够乱的吗?”星辉看见来人,赶紧说。 “我说这小妮儿本事大吧,你们信不信吧?又有男人来帮忙出头了,就这个小妮儿,长得柔柔弱弱一副可怜相,一身勾引男人的本事!” 第32章 认了个男哥们儿 来人是马大力,星辉刚被表嫂一通胡闹折磨得生无可恋,看见马大力的打扮差点笑出来。 中式盘扣米白色上衣,宽宽大大地罩着肥硕的身子,下穿一条同色系的仿绸缎料子裤,同样肥肥大大,脚穿黑色圆口布鞋,手拿一把折扇,装腔作势地不时摇晃两下。 衣服这么穿星辉能忍住不笑,可一看见马大力慢条斯理地摇着扇子,星辉再也忍不住了爆出一声大笑:“马大力,你这是唱的哪一出,你应该换个鹅毛扇,那就是诸葛亮出山了,或者换个道袍穿上,就可以去炼丹了。” 星辉之所以敢这么说,并不是跟马大力有多熟悉,也就是昨天下午在医院接触的时间长了一点,看他那么紧张自己的父亲,看得出是个孝顺的人,星辉对孝顺的人有着天然的好感,认为一个人只要孝顺,那本质就是善良的,本质善良的人,就算成长过程中有点偏差,那也差不远,稍微扳一扳就能扳过来。 马大力被星辉说得有点不自在,竟然扭捏了几秒钟,很快恢复了痞坏的样子:“趁大伙儿都在,我宣布一下啊,这是我俩妹子开的店,希望大家多多关照,我马大力人混了点,但是分得出好赖人儿,以后,谁也不能欺负我妹子,谁欺负她们,就是跟我马大力过不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怪不得,两个小妮儿敢在这里开店,我就说嘛,人家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咋样,马总的妹妹!” “妥了,有马总这棵大树靠着,谁敢咋着她俩呀!” 人们议论着,有人已经散了,大早上的,都挺忙,看热闹也得分个时候不是。 “我就说这个小妮儿不一般吧,她是装可怜,这才来郑州几年啊,可哥哥妹妹的有人罩着了,也就我们周森人老实,忙得不得了还抽空来管她们的闲事…….” 表嫂一看观众马上要走完,不甘心地继续大声嚷嚷起来,马大力马上不乐意了:“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话呢?吃饭吃多了是吧?” 星辉赶紧推着马大力让他不要管,表嫂更加来劲,嘴里吐着更难听的话。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走走走,赶紧回家去,回去我给能解释,你要是个聪明的,马上跟我走,你还能安安生生当朵朵的妈妈,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星辉表哥把大摩托停在门口,连拉带拽地把女人按到了摩托上。 星辉追出来,带着哭腔说:“哥,真是太抱歉了,给你添麻烦了,以后你不用操我的心,这都挺好的。” 星辉从小在姨家长大,是表哥的跟屁虫小跟班,表哥考上绿城大学,那是村上第一个大学生,是那个村上的神话也是亲戚圈里的榜样,谁家孩子学习好,大家都说:这孩子真行,将来长大肯定跟周森一样。谁家孩子不好好学习贪玩儿,家长就会说:不争一点气,跟人家周森学学,父母脸上也有光。 表哥毕业留在省城,娶了漂亮的城里媳妇儿,星辉的姨妈拿着儿子媳妇的婚纱照到处给人看,照片上的表哥英俊洒脱,表嫂美丽大方。表哥成了星辉的偶像,她们郎才女貌的婚姻成了星辉努力的方向,没想到,表哥的日子过得如此委屈如此不堪。 星辉想哭,并不是哭自己的一早上受的委屈,这几年出门在外,尤其是陪着父亲看病的两年,什么样的委屈没受过,这些对于她来说,早就免疫了。 “刚才还厉害的母老虎一样,看见周森就哭哭叽叽,你可真会装。”坐在摩托车上的表嫂还不忘补了一句。 表哥看看星辉,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说:“星辉,你受委屈了,我都知道,你自己知道算了,回家不要对你妈说明白吗?” 就算表哥不交代,星辉也绝对不会告诉自己的母亲,她早就学会了报喜不报忧。不是故意瞒着她,关键是说了也没用,反倒让她跟着操心。 快六十岁的母亲,在父亲去世这两年,迅速地苍老了,她过去在家一直是只知道勤勤恳恳干活,父亲让怎么干,她就怎么干,没有了父亲的领导,母亲变得无所适从。 她开始动不动就给星辉打电话,今天弟弟逃学了,明天妹妹学英语需要买收音机了,后天奶奶生病了。 星辉一听到母亲的来电就心惊肉跳,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好在,也没有什么大事,家庭的小船,在风雨飘摇中摇摇晃晃地前行。 表哥带走了表嫂,马大力拍着胸脯又说了几句让有事随时找他,并把自己的名片给了星辉和晓萌一人两张,星辉还给他一张,说有一个就行了,马大力非得给两张,说万一丢一个就还有一个,又把星辉给逗乐了。 随他去吧,有钱印名片直接留一盒也行。 看热闹的人散去,屋里总算清净了,晓萌打开买的早点,包子早已经凉了,星辉说吃不下。 “怎么的?气饱了?争点气吧,以后要做个把别人气得肚子爆炸自己却若无其事的人,任他风吹浪打,我自巍然不动!要修炼到这个境界。”晓萌说着,还做了一个肚子气的鼓鼓的动作。 “我倒不是特别生气,表嫂又不了解我,怎么说我都是她自己想象的,这个气不到我,如果是你这样说我,那我肯定会当场气死,我就是替表哥难过,家乡人心目中的天之骄子啊,娶妻不慎,日子过得有多憋屈吧,出去还得装幸福,多累吧。” “算了吧,我的大小姐,你还是同情同情自己吧,人家好歹官当着,大房子住着,漂亮老婆家里坐着,大摩托骑着,你呢?当然不只是你,还有我,咱们有什么,咱们想过上表哥的憋屈生活,还得奋斗多少年?想过没有?”晓萌吃着包子喝着豆浆,不忘敲打着星辉。 “我宁可一个人清清静静的过,也不愿意找个这样的母老虎母夜叉。”星辉撇撇嘴。 “你找的就不是母老虎了,你要找也得找个公老虎!对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呀?认了个哥们儿还是新物色的对象选手?” 第33章 她富起来的太快了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盛夏里少有的一个凉爽天,店里不忙,晓萌一个人出去玩了,她说天天闷在两间小房子里,人都快发霉了,星辉让她赶紧出去吹吹风,别真的长一身白毛变成了妖精。 星辉一个人坐在店里,对着满架的样品,研究怎样推荐才能促成大单,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挣钱。 刚毕业的时候,父亲还没查出来患病,星辉肩无负担一身轻,可农村出来的孩子,又是家中长姐,就算父母没有给她任何压力,她自己也知道挣了钱拿回家给父母补贴家用,父亲心疼她,让她以后不要拿钱回去了。 那次星辉带回去五百块钱,好说歹说,父亲只留下二百,说在大城市生活,没钱寸步难行,手里一定要存点钱,不要总想着家里,出门在外挣点钱不容易,顾着自己就行。 顾着自己就行!星辉记下了,那是星辉人生中最轻松最快乐的几个月,发了工资存上一半,剩下的想怎么花怎么花,那几个月,她和王舒俊骑着自行车,玩遍了绿城的大街小巷,从大东郊到西开发区,从南环到城市最北边的黄河滩,都有他俩的车辙印。 幸福譬如朝露,乍现就凋零,刚入冬,绿城的太阳还很暖,星辉坐在太阳下,懒洋洋地吹着初冬柔软的风,一封电报打乱了她所有的岁月静好,父亲病了,很严重的病。 从那时起,星辉才知道父亲的那句“顾着自己就行”,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和轻松,从那时起,她彻底失去了“顾着自己就行”的权利,她要顾及整个家庭。 顾及整个家庭,不是心里有这份责任心就够了,还要有钱,当知道钱有多重要的时候,星辉觉得自己成了个彻头彻尾的俗人,时时刻刻都想着挣钱,为五斗米折腰,可以啊,一斗米都愿意折腰,何况五斗?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能,只要不违背良心,那点自尊,随时都可以放下。 一辆崭新的银色桑塔纳2000停在了店门口,车上先下来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他抬头看了下门头,笑了:“太阳花胎毛笔制作中心?前几个字像写诗,后几个字像开矿,不错不错,又雅致又大气,一看就是有学问人起的名字。” 后边的车门缓缓推开,伸出一只穿着棕红色高跟鞋的脚,等整个人从车上下来,星辉一看,原来是宋如燕啊!好家伙,穿得跟个富家千金一样,一套嫩黄色的修身套裙,无袖,裸着精致雪白的肩膀,领口处却收得很紧,小立领上扣着银色的扣子,领子外边,戴着一条珍珠项链。 棕红配嫩黄,本来有点俗气的配色,在宋如燕身上却浑然天成,那通身的气质,谁能看出她曾是个土得掉渣的小镇姑娘? 星辉看得发了呆,这家伙,富起来的也太快了吧? 宋如燕一脚迈进店里,笑意盈盈地对星辉说:“辉辉,晚上带你去吃大餐,再请你做个全套的护肤,让你好好放松放松。”然后一指身边的中年男子:“认识一下,这是我的顶头上司,也是我的老板,林总,林总宅心仁厚,有事可以找他,比我好使。” 星辉刚点头说了声:“林总好!”林总温和的笑笑,看着宋如燕说:“那你们小姐妹到一块好好玩玩吧,我就不参与了,明天下午还来这里接你?房间给你们订好了,含早餐,放心住放心吃。” 如燕摆摆手:“你去吧去吧,不用管我们了,我玩够了会给你打电话,不一定来这里接,对了,你看看咋样?我同学开的店可以吧?”如燕带着点故作天真的笑问林总。 “好着呢好着呢,刚才不已经说了嘛,名字起得又雅致又大气,有学问,有学问啊,店里装修简陋了点,先干着吧。” 林总开车走了,星辉还在看着如燕愣神。 “怎么了?不认识了?一条裙子而已,你以后也得注意点穿着打扮了,看看这穿的都是什么呀,不伦不类,土不土洋不洋的,我上次买的裙子太瘦了,穿不了,送你了,诺,试试去。”如燕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拿出一个袋子,抖出一条黑色的长裙,上边是背心式的,细肩带,胸前和腰间都点缀了很多水钻,显得很贵气。 星辉一看就说:“我穿不了这种衣服,你都不想想,我一会儿骑车上门服务了,一会儿出门发宣传页了,在店里也是弯着腰给孩子理发,还得转着圈哄孩子开心,我穿个这裙子能干成什么?” “干活不穿,出去玩的时候可以穿呀,收着吧,送你了,你不要,别人更穿不了,晓萌个子高,骨架大,穿不上,你不要我就扔垃圾桶了啊。” 如燕故意说要扔垃圾桶,她知道星辉会过日子,半块馒头都不舍得扔,别说一件衣服了。 “好好好,我要我要,有空找个裁缝店修一下,我可穿不了这珠光宝气的衣服。” 晓萌从外边回来,看见如燕在,上下反反复复打量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还真是你,不对,宋如燕,你有故事,我不问,就看你什么时候坦白吧,姐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最好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爸妈辛辛苦苦供咱们出来读书,咱不要做那些给父母丢脸的事情。” “放心好了,我的纪律委员,我心里有数,啊!”如燕晃着晓萌的胳膊,娇滴滴地央求。 晓萌绷着脸,不为所动,星辉不明就里,看着两人又开始了一轮唇枪舌剑。 斗了半天嘴,天也快黑了,如燕说请大家出去吃饭。晓萌马上说:“不去不去,你的饭我吃了怕不好消化。” 星辉觉得晓萌说这话有点太过分了,如燕是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本质还是很好的,要不然也不会几个人好了这么多年。 趁如燕出去上厕所,晓萌悄悄对星辉说:“她让去吃就去吃吧,咱们合作,好好套一套她的话,刚才在绿城大学南门,如燕和一个老男人合吃一碗炒凉粉,这丫头一会儿喂那个老男人一口,我当时只看见了背影,就觉得像她,回来一看她穿的衣服,绝对是她。我还不至于那么瞎。” 第34章 她真是发财了 说是请晓萌和星辉吃饭,三个人到的时候发现已经坐着两女一男,如燕说都是她同事,正好赶到一块了,一起吃个饭,多个朋友多条路。 晓萌到了这种场合马上如鱼得水,寒暄的话说得非常丝滑,星辉生性慢热,微笑点头之后自顾喝水吃水果,如燕非常卖力地营造氛围,大家吃吃喝喝中熟络起来。 听说晓萌和星辉是做胎毛笔生意的,如燕的三个同事像听天外来书一样好奇,这下到了星辉的强项,社恐秒变社牛,滔滔不绝地给大家讲解胎毛笔的前世今生,最后不忘拉一波生意,散几张名片。 大家都说这可真是新生事物,绿城这样的大城市做起来之后,下边的小城市马上就会跟风,其中一个女同事非常感兴趣地要加盟,又是一番互留联系方式,只顾忙着聊生意,吃饭倒成了次要的了。 晓萌几次欲言又止,给星辉递了几个眼色,星辉一心都在生意上,根本接收不到晓萌发来的信号,如燕在一边忙着给大家添水夹菜。 酒足饭饱之后,几个同事有事先行离开。 饭桌上就剩下三个女孩子,如燕提出一起去做护肤,出租车上,晓萌对星辉耳语:“不是说了好好套一套如燕的话吗?你净想着你的生意了,钻到钱眼里出不来了吧,你的好姐妹,好同学,好老乡,宋如燕,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你没发现吗?不打算力挽狂澜吗?” 星辉也想到了,可是如燕的同事在场,说话到底不方便,如果单位人都知道,大家心知肚明,就是看破不说破,那还好说。 万一大家都不知道,在饭桌上说漏了嘴,反而对如燕不好,如燕还是个未婚姑娘,还没对象呢,名声很重要。 如燕带大家去的是一家相当高端的美容院,很明显,她是常客了,一位妆容精致的小姑娘带着如燕直接进了一个房间,然后又分别给星辉和晓萌一人安排了一个房间。 星辉只觉得有丝丝缕缕的异香在周围弥漫,轻轻柔柔的音乐似有若无地响着,先做了面部护理,又开始做身体,忙了一天,星辉早累了,很快昏昏欲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星辉被叫醒,说是已经做完了,出来到前台,看见如燕正好拿着一张卡递过去让登记。 如燕把卡装回钱包的时候,星辉无意间看了一眼,哎呀妈呀,这家伙钱包里套着钱包,那个小包里边全是卡,星辉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你又多少钱啊?一张银行卡装不下,搞那么多卡?”星辉小声问。 “老土,这哪是银行卡呀?都是会员卡,宾馆的,酒店的,蛋糕房的,服装店的,美容院的…….哪家不是办卡更优惠呀,我这是为了省钱,懂不懂?你和张晓萌太亏了,天天守着个小店,不知道挣几个大钱,一点都不懂享受生活,就知道挣钱挣钱,明明生活在大城市,搞得比乡巴佬还乡巴佬。” 宋如燕有一张小巧精致的嘴巴,薄薄的嘴唇,天生的红润有型,满嘴整齐洁白的牙齿,星辉一直认为伶牙俐齿说的就是如燕那样的牙齿,正在发挥伶牙俐齿天赋的如燕不防晓萌悄悄站在了她身后。 “你们就是太老实太老实了,都像你们这样挣钱,猴年马月才能买上房子买上车呀?” “那你倒是分享一下,你是怎么挣大钱的呢?”如燕挽着星辉正要往里走,晓萌在她后边悠悠地来了一句。 “哎吆,你怎么跟个猫咪一样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呢,啥时候过来的?”如燕故作吓了一跳的样子,拉着星辉就往外走。 “宋大小姐,赶紧给你的好哥们儿刘星辉分享一下,怎么才能快速的变成大款吧,我倒无所谓,星辉一直就是你的最爱,她需要钱,你很清楚,开个店也不挣钱,这个月勉强顾住本儿,再不挣钱,星辉真得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 晓萌的表情一本正经,语气里却带着戏弄带着奚落,如燕不理那么多。 三个人说着已经走到大街上,如燕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去绿都酒店!” 绿都酒店,绿城人大概没几个不知道的,豪华,饭菜好吃,贵得要死。 “你这是做了多大的生意呀?发起来的太快了呀,快快快,我都眼红得发紫了,你不能吃独食,告诉我们,怎么可以分到一口汤喝。”星辉夸张地做了个喝汤的动作。 “她才不会告诉你,告诉你也学不来,还是老老实实做你的胎毛笔吧。” “张晓萌,过分了啊,我的每一分钱都有正当来源,不是我不说,说了没有意义,我们这个行业就是这样,你们觉得难以理解,是因为你们看不到,其实,换了谁在我这个位置上都可以挣到钱,说不定比我挣得更多。” 星辉捅了捅晓萌的隔壁,示意她不要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点到为止就行,说多了没有意义。 如燕是家里的老闺女,上边两个哥哥比她大好几岁,父母老来得女,如燕又天生长得可人疼,一张小嘴巴巴地能说会道,天天把父母哄得眉开眼笑,她哪有不受宠的道理,两个哥哥都是她的服务员保镖勤务兵。 如燕从小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生活,懂享受会享受那是与生俱来的。享受归享受,如燕很有正义感,为人仗义,只要认定谁好,只要她认为好的那个人需要,兜里有十块钱她也舍得掏出来九块给人家。 星辉父亲生病的时候,到最后钱花空了,还欠着医院几千块钱,人眼看就不行了,不还医院的钱出不了院。 如燕出主意,让星辉带着父亲从医院偷跑回家,老家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天高皇帝远的,就不信医院为了几千块钱会找上门去要,找上门也好说,让他们看看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谁有钱给他们。 星辉说什么也不干,从主治医生到护士长护士都很照顾星辉父女,欠着钱也没耽误治疗,还安慰星辉不要着急,出院前补交上就可以。 要是偷偷跑了,医院追查下来,肯定把大家都给连累了,真那么干,星辉的良心一辈子都不得安生,她开始四处借钱要去缴费。 如燕看星辉认死理非要交钱,她把身上的钱全给了星辉,还做了一件让星辉觉得一辈子都还不清她人情的事。 第35章 他不是我儿子 那次,星辉把关系好一点的同学朋友都借遍了,还是没有凑够,大家都刚毕业,手里都没几个钱,这个三百那个二百的,凑来凑去还差二百。 星辉着急地哭了一场又一场,哭完了擦擦眼泪还得打起精神去照顾父亲,正愁得没办法的时候,如燕骑着车子跑到医院又送去二百四十块钱。 星辉看如燕脸色苍白,上个楼都大喘气儿,还说她太懒,缺乏锻炼。如燕把钱留下就走了,说是她大哥刚给汇来的,没来得及暖热就转手给了星辉,让星辉发财了记得还就行,不发财不用着急还。 后来才知道,那是如燕去献了400毫升的血换来的! 这个人情是结结实实的欠下了,也让星辉认定了如燕这个人可交,她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是瑕不掩瑜,如燕的义举也感动了晓萌,三个人铁三角的关系更铁了。 三个人好归好,好的又不一样,星辉像个护犊子的妈妈,处处护着如燕,晓萌像个严厉的老师,处处盯着如燕,晓萌和如燕又都护着星辉,说星辉太单纯太实在,怕她吃亏。 就像这次,晓萌盯着如燕,总觉得如燕花钱太大方了,有问题,星辉不觉得,她认为晓萌小题大做,更认为如燕有这个挣钱的本事,人家天生点子多头脑活,善于挣点投机钻营的巧钱,那种挣钱法,在这个时代是被推崇的。 到了绿都酒店,夜已经深了,晓萌说大家难得一聚,要好好聊一聊。 什么叫难得一聚呀,才几天没见面,明明是还想套如燕的话,星辉心里笑了,晓萌这个大姐可真是尽职尽责呀。 晓萌先问大家,假如现在手里有一百万,计划怎么花? 一百万?可真敢想啊,星辉是个负万元户,那二位,晓萌投资了生意后也没钱了,如燕花钱一向大手大脚,别看穿的人五人六,估计也没存着钱。 “想不了,一百万得多少年才能挣够啊?今天看报纸上的卖房广告,汝河小区一套房两万八,我都不敢想哪一天能买得起!”星辉首先大发感慨。 “你呢?如燕,你说说呗,你这现在搞得跟个款姐儿一样,我和星辉要是生意赔钱了都得跟着你混去。” “她?不用问,她要是有一百万,肯定买个大房子,然后再买一屋子好吃的,然后,在打个洞钻进去吃个过瘾,对,再买上一屋子好衣服,吃饱了穿得漂漂亮亮去做美容。” 听星辉这么说自己,如燕笑得在床上打滚儿:“哥们儿,你可太了解我了,我就是贪吃贪睡又爱臭美,别的都靠边站。” “帅哥也靠边站吗?又有钱又有权的老帅哥需不需要靠边站?”晓萌可真会问,这么快都切到主题上了。 “你们啊,想象力太有限了,需要多出去走走看看,别整天窝到店里了,下次出去旅游,我可以带一个人,一次一个,轮着来,不耽误生意,又不耽误出去看世界,没有观世界,哪有世界观,别再围着钱呀帅哥呀说了,俗不可耐,你们简直是俗不可耐。 不过,我可能真的快买房了,等这一单的提成下来,我想定一套,你们都知道,我手里存不住钱,有钱赶紧得找个稳妥的地方占着。” 如燕说得漫不经心,这俩人听了心里一阵惊雷滚过,她都准备买房了? 晓萌顾不上再套什么话了,有点伤感地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说:“我也想买房,希望这个城市里,有一扇窗里的灯光属于我。” “对对对,再有个人陪着你。“ 如燕像个滑溜溜的泥鳅,根本抓不住,如此轻易的,就让她滑走了。 她一说房子,大家都开始感慨,漂泊异乡的人,最盼望结束漂泊,在这个漂泊的城市有个属于自己的归宿。 星辉还在想,别说有一百万了,有几万块钱就行,赶紧把欠的账还了,父亲看病欠下的债还没还完,以父亲的性格,这些账一天不还,他的亡魂一天都不得安生,每次想到这些,星辉的心都是痛的,为自己不能了却父亲的心愿深深地愧疚着。 能把父亲治病的钱还了,再去给父亲上坟的时候,心里少一份自责,还要把欠晓萌的钱也还了,天天在一起吃住工作,拿着人家的钱还不上,良心会疼的。 第二天下午,星辉正在店里整理胎毛资料,进来一个老大爷,七八十岁的样子,鹤发童颜,自有一番仙风道骨,晓萌上去问好,又忙不迭地让座。 老大爷微笑着摆摆手说:“你们忙你们的,我就是来看看那个叫星辉的姑娘。” 星辉听说是来看自己的,这才抬起头来,这位大爷看着有点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谢谢你呀,姑娘,不是你热心帮忙,我估计且得在马路上躺一会儿呢!” 原来是他,那个被摩托车撞倒的老人,马大力的爹! “看您说的吧大爷,这里离医院那么近,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去喊医生来救您,我只不过赶得更巧一点,我反应快!” “闺女呀,你不是反应快,你是骨子里善良,那是本能,不用过脑子的,可能别人看见了,也会出手帮助,但是有的人就会思考一下,他会不会讹我呀,会不会要我负什么责任呀,想来想去,思想斗争半天,算了吧,让别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个大爷看得可真准,他能看出来星辉做事没过脑子,他儿子一副暴发户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一样,这个大爷却气质不俗,怎么养了个那样的儿子呢? “您儿子说的吧,他已经来感谢过几次了,那不是,他送的水还没喝完呢,一点小事,您可不要再提了,再说我都不好意思了。”明明没做什么,却被人反复感谢,星辉心里很过意不去。 “你说马大力吧?那不是我儿子!我跟他,说来话长了。” 第36章 是个可怜人 原来,大爷姓吴,是一位桃李满天下的退休老教师,一双儿女定居国外,故土难离的吴大爷老两口留守绿城,他们和马大力的故事开始于五年前,也是一个夏天。 那天,吴大爷趁着早上凉快,早早到人民公园写大字,吴大爷写字用的是一支小扫帚那么大的毛笔,一小桶清水就是他的墨汁,公园一进门的小广场就是他写书法的一张大纸。 大爷摆好了笔墨,刚写了一句:“滚滚长江东逝水”,就听见有人喊:“救命,救命啊,快救人啊,小孩掉水里的。” 小广场后边是个假山,假山旁边是个人工湖,半湖荷叶半湖水,六月未尽,荷花开得正艳,暑假刚开始,很多家长清早带着孩子来晨练,家长在旁边跑步,孩子们在假山上下跑着笑着闹着,本来是个热气腾腾的早上,一声声呼救打乱了节奏,大家都往湖边跑着救人,吴大爷也把毛笔放下往湖边跑。 到底是上了岁数吧,反应慢,等吴大爷到湖边的时候,人已经被救了上来,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救人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个子不高,胖乎乎的看着很敦实。 本来湖水也不深,救人的小伙子也是赶得巧,孩子掉下去他就给捞了上来,所以孩子并无大碍,家长在一边千恩万谢,被救的孩子却看着小伙子说:“不要谢他,他是坏人,专门骗小孩的骗子。” 家长本来紧张孩子呛着水没有,孩子妈妈一直催着想去医院检查检查才放心,刚被捞出水的孩子受了惊吓,说话声音也很小,大家对他说的话也没在意,只顾着紧张孩子了,救人的小伙子肯定是听见了小孩的话,脸色很快不自在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等人群散了,吴大爷发现救人的小伙子远远地坐在树下,手里甩着湿漉漉的汗衫。 “小伙子,好样的,是个爷们儿,挺勇敢的啊!动作也够快,今天要不是你,那小孩儿就被水灌饱了。”吴大爷走过去给他打招呼。 “哪会呀,水还不到我大腿根儿呢,他自己是太紧张了,要不然自己爬也爬起来了。” 小伙子带着看着有点痞,一夸他却害羞了,还会脸红。 吴大爷听见刚才那小孩儿说他是个骗子,就多看了他几眼,转过去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看他,看得小伙子脸更红了。 吴大爷住在教师家属院,家属院对面就是附属小学,小学门口左右两边都是玩具店文具店小吃店,花花绿绿的,都是吸引孩子的,听说有的玩具店里边还藏着游戏厅,还有玩抽奖游戏的,吴大爷身边没有上小学的孩子,这些事听说归听说,具体也没有见过。 那天上午有公园回家,到门口又碰到下水救人的小伙子,原来他就在小学门口,开着一个玩具店,吴大爷和小伙子打了声招呼,小伙子看见吴大爷,却好像很紧张。 吴大爷没多想,就走进了他的玩具店,从外边看,玩具店很小,门头是一块简陋的小招牌,进去才发现是一个大套间,东拐西拐好几间房,就是一套三居室,吴大爷越往里走,那个小伙子跟在吴大爷身后越紧张,他越紧张,吴大爷越往里走,走到最后,一堆玩具后边,能听见里边有打打杀杀的声音。 吴大爷神色一凛,回头看小伙子,他已经满脸是汗,吴大爷推了推面前的玩具货架,会动!好像是个隐蔽的门,吴大爷指了指:“自己给我打开!” 吴大爷年轻时可是教导主任,一张严肃有余和蔼不足的脸使学校里师生都畏惧,小伙子估计是被吴大爷的神情给吓住了,乖乖地打开了门,里边是个大房间,一排排一行行放着的都是游戏机,一群孩子正在游戏机前玩得忘记了东南西北。 吴大爷不动声色带上门出来了,他对那个小伙子说:“小伙子啊,你能下水去救人,说明你心地善良,你不是个恶人,可你干这事,让一群孩子在这玩这个,那是大坏事啊,我不去举报你,相信你自己会处理好,今天我就在这等着,你自己把这一群小孩儿给我弄走,再把这些游戏机看看怎么处理了,反正不能在这样害人。” 小伙子当然不会那么听话,好好的挣着钱呢,说停就停了,那么多机器往哪处理? 吴大爷很会做思想工作:“你想想,如果你是个这么大的孩子,天天不学习,下课就来玩游戏,父母头疼不头疼,生气不生气,正学习的年龄,都荒废了,而你是带着他们荒废的人,你觉得这个钱挣得亏心不亏心?” “我没爹没妈,我这么大时候也是被人带着啥不能玩偏玩啥,也没见他们觉得亏心,现在还活得很自在。”小伙子嘴里嘟嘟囔囔,很不服气! “没爹没妈?那你跟谁长大的?”吴大爷看着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这是个聪明孩子,怪不得看着有点混不吝地,原来是没爹没妈没人调教啊。 “开始跟着我奶,后来奶奶也没了,我又跟着叔叔,叔叔家有个跟我一样大的弟弟,婶婶说家里没地方住,我去了影响弟弟学习,弟弟跟着老不学好,又让我去我姑家。 姑姑家也很穷,就住在西大街后边一个小巷子里,房子很低很黑,院子里养着几只狗几只羊,到处臭烘烘的,我很不想去,姑父还老是趁姑姑不在的时候翻我白眼,可我没地方去,我和奶奶住的房子让叔叔租出去了,说房租用来养活我,也没见他给过我钱,反正,去哪都不受人待见。 我就只能住姑姑家,住在院子里的一间小房子里,旁边就是羊圈,可臭可臭了,我去上学,同学们都嫌我身上臭,不愿意和我坐同桌,后来,后来就没上学了…….” 第37章 替我盯着他 那天,吴大爷和小伙子聊了很久很久,他知道了小伙子叫马大力,中午,他请马大力吃烩面,吃完付钱的时候,发现,马大力已经付过了。 吴大爷说,马大力本质上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就是从小没人管教,没有正确的是非观念和善恶标准,稀里糊涂地跟着别人走,也没遇上个明事理的人带他,二十多岁了,为人处世,有时候像个三岁孩子,有时候也有很多刁钻的小心眼,这几年已经改过来很多了,坏就坏在他过去身边有一群混混儿,到现在一直扯扯拉拉。 说到这里,吴大爷摇头叹息说:“认识他太晚了,要是十五岁以前认识他,这孩子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十五岁,男孩子的青春期刚开始,三观还没有定型,可塑性还很强,用心带一带,那就过来了,二十五岁就不一样咯,就算他想改,过去那些习惯那些意识,还会牵扯住他,把他往回拉。” “不过,这几年真是改变了太多太多,这孩子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有孝心,知道感恩,我家孩子不在身边,他跟个亲生孩子一样,可知道操心了,三天两头往家里跑,我算是认了个亲儿子,那爹妈叫得,比我亲儿子都亲。 我就是担心啊,一点没看好,他再被别人带回去了,星辉呀,这几天他没少在我这里提你,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佩服你,按你们年轻人的话说,你是他的偶像,你就替我多看着他点,带好一个人很难,带坏一个人,那是一会儿的事,尤其是大力这样从小就没有好好管教的孩子,你说,他管我叫爹,这个爹我不能白当,得领着他往正道上走啊。” 星辉听了忍不住感慨万千,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倒霉孩子,自己没爹就够惨了,还有从小就没爹没妈的,还长了一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样子,真够可怜的。 不过,让自己帮忙盯着他?怎么个盯法?星辉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马大力时的情景,这么个货色,她有什么能力盯着他呢?星辉看看晓萌,晓萌给她一个欧式的耸肩摊手,然后附加了一个中式的吐舌头,这家伙,幸灾乐祸看热闹啊这是! 送走了吴大爷,星辉把整理好的胎毛资料收集到一个档案袋里,这一批量不小,该出差去做毛笔了。 晓萌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告诉星辉,隔壁的孕婴店贴出了转让! 她俩早就看出来了,孕婴店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很不容易,那么大几间房子,屋里满满都是货品,只有一个营业员,还整天闲地坐着看大街上的人来人往,一天卖不了几个钱,天天赔也赔死了。 星辉问:“怎么转的?” 晓萌说:“肯定是带货转,要不然这么多东西怎么处理,只是不知道多少钱转让费。” “多少钱咱们也不要,眼看着是个死胡同,谁还往里钻啊,马大力喜欢做这种生意啊,你没听说,他就是看见便宜的门面房就先接下来,然后重新装修一下再转手出租或者再加价转让。” “刚才吴大爷不是说让你帮忙盯着他吗?你把这生意介绍给他吧,这样做不伤天不害理,从某种意义上说还是助人为乐,转让的人早点找到了下家,省了房租,接手的人拿到了装修好的房子,人家马大力花钱装修了房子,加一点房租赚个差价也是理所应当。” 星辉就喜欢听晓萌把一件事条分缕析地讲一遍,这么说,马大力当个二房东,倒也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自己也不用费什么劲去盯他了,吴大爷已经调教他好几年,估计也差不多了。就是天天那个形象搞得不伦不类。 “不过,他也不那么简单,相由心生,他脸上带着呢,背后干的说不定有别的见不得人的事。”晓萌喜欢先怀疑一切,然后走一点点了解验证后,再去肯定。 星辉则相反,看什么都觉得好,从不怀疑,上了当再去后悔,然后说吃一堑长一智,下次遇到事儿,继续吃一堑长一智。 晓萌说话很尖锐,总是说星辉:“只看见你吃了一堑又一堑,没见你长的智慧去哪里了。” 不过,星辉总说自己命好,傻人有傻福,吃的那些一堑又一堑,也不影响大局,反而没少遇到帮助她的贵人。 一说要出差,星辉自告奋勇要去,店里还需要做个展柜,留下晓萌监工加守店做生意。 制作胎毛笔,在浙江湖州一个乡下小镇上,因为做胎毛笔历史悠久,就叫笔都小镇,星辉去过一次,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火车抵达湖州站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再辗转到汽车站去搭去笔都小镇的大巴,等车又转车,到达笔都小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人生地不熟,从一马平川的中原腹地一下子到了山清水秀的浙北山区,星辉一下车就迷了方向。 眼睁睁地看着鸡蛋黄一样的大夕阳温柔地落到东边的山峦上,心里那个别扭啊,拧巴呀,明明知道是日落西山红霞飞,可是就是认为那是东方。 算了算了,不给自己过不去,找个地方先住下,笔都宾馆开个房间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方向也转过来了,东是东来西还是西,到时候再出门去办事,既然出来了,不着急这一会儿。 第二天一早,星辉提着胎毛资料去了上次买笔杆的四宝堂,四宝堂,顾名思义,是一家专营文房四宝的店,位于小镇中心大街上一座三层小楼的底层,老板姓张,是个敦实的中年汉子,中等身材,大脸盘,浓眉大眼,让人看着诚实可信。 星辉到店里的时候还早,四宝堂像是刚开门,老板娘正在从楼梯上往下扫地,看见星辉,冲着楼上叽里呱啦一通喊,星辉一句也没听懂,只看见从楼上走下里一个人,正是张老板。 张老板招呼星辉坐下,也是叽里呱啦往楼上喊了一通,下来个女孩儿一手提茶壶一手拿着茶叶桶来泡茶了。 第38章 小熊师傅 星辉心里装着事,自然没心情坐着慢条斯理地喝茶,出差在外,每天要吃要住,缩短出差时间也可以降低一点成本。 刚喝几口茶,星辉拿出胎毛资料,希望尽快做出来,自己好尽快回去。 张老板不慌不忙地泡茶倒茶:“着急什么嘛,小姑娘,来了就不要慌,做胎毛笔是个慢活,着急不得,我家里有吃有住,你就安心住下,我这就安排下去开始加工。” 星辉上次来,所有的东西都是在张老板家一站式购买齐全,张老板说他承接胎毛笔加工很久了,厦门的,武汉的,青岛的,等等等等,那些开胎毛笔店的老板,都是来找他加工,星辉就特别信任他,终于找到了源头,再也不发愁加工的事了。 听张老板说要安排下去,星辉很好奇,想到现场看看,胎毛笔是怎么做出来的。 张老板一个劲说不着急,做胎毛笔工序挺多的,而且过程也比较长,没什么好看的,他会负责把胎毛笔做好的,让星辉尽管等着就是了。 星辉坚持要到现场看看,张老板露出了为难的情绪,说:“不是不让你去现场,实话实说吧,我们做胎毛笔并不是一个你们认为的那样一个工厂或者作坊,而是,怎么说呢,就是一个工序一个师傅,师傅在自己家里做,做完一个工序,再交到另一个师傅那里做下一个工序,看起来很不像样,但是,这就是整个毛笔行业的现状,不怕辛苦的话,你就跟着一块看看吧。” 星辉马上说不怕不怕,做生意怕辛苦能行?张老板摇摇头笑着上楼去了,下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双粉色女式高筒雨靴,让星辉换上,星辉不解其意,但是看见张老板已经换上了雨靴,就穿上了,张老板又找了塑料袋,让星辉把换下来的凉鞋装进去提上。 外边是响晴天,碧空如洗,骄阳似火,马路上干干净净,别说泥巴,一点细碎的垃圾都很少见,张老板和星辉穿着高筒雨靴,手里提着鞋子出发了。 出门顺着马路向前,没走多远,星辉觉得高筒雨靴里的一双脚出汗出得水洗了一样,一走一粘脚,雨靴很快被太阳晒得发烫,脚在里边又闷又热,星辉走着走着就慢了下来,张老板走走回头看看,放慢脚步等一下星辉:“快到了,很快就到了,前边转弯,过去一片水田就是小熊家,他们两夫妻干活实在,手艺也好,很小就开始学这个,家传的。” 说是快了,又走了很远才拐弯,拐过去弯,星辉才明白张老板为什么让穿高筒雨靴了,那是一条田间小路,两边都是水田。 一条隐隐约约的小路泥泞不堪,路面上长满水草,张老板一边走一边回头招呼星辉:“小刘啊,你可要慢一点哇,这里的路很难走的,马上就到了,看见了吗?前边的两间小房子就是小熊家。” 星辉抬头看去,果然有两间低矮的瓦房出现在田野深处。 还没到房子门口,一个赤脚的青年汉子笑着迎了出来,张老板介绍说,这就是做胎毛笔毛头的小熊师傅,胎毛首先要交给他去处理,等做出来毛头,才能送到下一个工序师傅那里去,按照毛头的大小再去车笔杆的口径。 小熊师傅看着是个憨厚人,不停地道歉,说不好意思,这里条件太差,比不了大城市。 星辉觉得走点泥巴路不算条件差,自己在老家,下雨天也走泥巴路,可是到了小熊师傅家里,才明白他说的条件差有多差。 两间房子又低又小,屋里阴暗潮湿,正对门的一间房就是车间,房子很多做毛笔的材料工具之类的,里边有个套间就是卧室,门口搭了个小窝棚,几砖头支起一个黑乎乎的大铁锅,估计那就是厨房了。 小熊师傅找了两个板凳,让张老板和星辉坐下,一个少妇从卧室出来倒水,在屋里四处转着找茶杯,张老板赶紧摆手说:“不喝了,不喝了”星辉也说:“刚在张老板家喝过。”少妇就放下水壶出去了。 星辉看这里的条件确实太差了,手艺再好,连个加工的场地都没有,这么多胎毛,再弄得张冠李戴可就坏事了,客户之所以给孩子做胎毛笔,就是为了收藏自己孩子的胎发留作纪念,万一错了,胎毛笔上装的不是自己孩子的胎发,那就毫无意义了。 正在迟疑要不要把胎毛留下,身边响起来婴儿的哭声,转身一看,一大堆做毛笔的麻坯旁边,还隐蔽地放着一个摇篮,一个瘦瘦的婴儿正伸胳膊蹬腿的大哭。 这两间小房子,不光是加工毛笔的作坊,还是一家三口的住房。 “吆,小家伙醒了!”张老板弯腰去逗婴儿,小宝宝怕生,哭得更凶了。 少妇抱起孩子,脸涨得通红,好像很紧张。 “别怕,我和小刘又不会坏你们的事情,小刘是来做生意的,又不是举报你超生的。”张老板扭头对星辉说:“这小两口可有本事,才二十五六岁,两个孩子了,大的上小学,这个是偷生的,儿女双全了,家里底子差,全靠自己拼,如果全国各地的胎毛笔生意都做起来了,他们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 星辉心软,刚才还嫌这里条件太差,不想把胎毛交给他们,这么大的笔都小镇,肯定不只有一个加工师傅,可一看孩子那么小,瘦得皮包骨头的,马上就把包里的胎毛拿了出来。 “小熊师傅,这个你清楚吧?一定要认真仔细地做好了,千万不能出差错。” “一定一定,这个我知道的,人家留作纪念的嘛,绝对不能错,我也做了很久了,张叔有交代。” 返回笔都宾馆,一个人闲着没事,星辉就想上街转转。 这是个很有南方特色的小镇,河道纵横交错,典型的小桥流水人家,更有特色的是,大街上一家挨着一家都是卖文房四宝的,张老板的四宝堂,算是规模比较大的。 星辉一个一个地转着看着,转到第四家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人一直跟着自己。 星辉想可能有人看出自己是个外地人,看出自己身上带了钱? 不好,不敢转了,赶紧回宾馆! 第39章 夜晚来敲门的阿姨 星辉快步往回走,走到人多的地方,忍不住在人群中奔跑起来,一个人在外,稍有风吹草动就紧张,大多数紧张都是小题大做,但是下次遇到情况还是忍不住紧张。 跑回房间关上门,捂着怦怦跳的心脏,想倒杯热水喝稳稳神儿,手刚提起水壶,外边响起敲门声。 星辉屏住呼吸不吭声,敲门声还再响。 大着胆子问一声:“谁呀?” “姑娘,你来笔都是做胎毛笔的吗?我是湖州毛笔厂的老员工,想和你聊聊。” 是个上了年纪的女性声音,星辉怀疑就是她刚才一直跟着自己,所以才会刚回到宾馆就跟了过来。于是把门开了一条缝,小心地从门缝探出脑袋去看。 门口站着一个六十多岁的阿姨,头发烫着小卷,很妥帖地梳到脑后挽了个发髻,穿着白底小碎花的上衣,黑色裤子。星辉上下打量了她几秒钟,她就那么微微笑着站在那里,好像是说,你随便看吧,我不怕看。 星辉先不好意思了,毕竟对方年纪比自己母亲都大,把人家堵在门外盯着看实在不太礼貌。 “阿姨,您是做胎毛笔的老师傅?” “是啊是啊,我在厂里干了几十年,没结婚时候就在厂里干,我是生产标兵,国家领导人都接见过我呢,你看看。” 阿姨显然有备而来,从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塑料文件袋,文件袋里拿出一张叠得板板正正的报纸,报纸早已经发黄且翻得起了毛,阿姨小心翼翼地慢慢展开,指着一张插图给星辉看: “姑娘,你看看,这就是年轻时候被国家领导接见的照片,当时还上了报纸,厂子里给发了奖品奖状,奖品是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我现在还在用。” 星辉看看照片,看看面前的阿姨,还真有几分像,就打开了门,把阿姨让到屋里坐下。 “姑娘,我看你像是外地来的,这两年,不断有外地年轻人来这里找人做毛笔,我可以做啊,我做得很好,你看看,这些都是我年轻时候得的奖状,我从十来岁就跟着学做毛笔,干了几十年。手艺你可以放心,交给我一定不会有问题。” 阿姨看着星辉,说话带着祈求的语气。 “阿姨,您看得没错,我确实是来做胎毛笔的,可是,我已经把胎毛给了别人了,据说也是很小就学做胎毛笔的,一家人靠着这个手艺生活,日子挺难的。” 阿姨听星辉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又是失望又是难过,星辉很是过意不去,慌得马上去给阿姨倒水。 “阿姨,你手艺好,过去在厂子里干得那么好,现在退休了,日子肯定也过得不错,我的生意刚开始,量也不大,先交给别人干着吧,等将来我的量起来了,就分给你一些。” 阿姨听星辉这么说,一再表示感谢,还要留下星辉的电话,星辉不太想留,但又不忍心拒绝,说生意量上来分给她一点,也不过是说说罢了,未来怎么样,谁又能肯定?就算量真的很大,小熊师傅一个人也完全可以胜任。 “姑娘啊,生意好了记得来找我,明天我接你去我家看看,现在这个世道啊,是生意人的世道,不是手艺人的世道了,街上的大老板发财的,都是会走南闯北做生意的,我年纪大了,也不会做生意了,就会点手艺吧,也经常接不到活。 我老公去得早,两个儿子都下岗了,人又太老实,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日子过得紧巴,我自己还有个九十多岁的老娘需要照顾,就想接点活儿做,多少挣点儿,不是能给孩子减轻点负担嘛。” 唉,不容易的人可真多,自己天天骑着自行车在太阳下东跑西颠地做生意,看多了别人的冷眼,听多了冷嘲热讽。 在医院里发宣传页的时候曾被保安追着跑,到小区做宣传时候也被人误解过很多次,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生意,时好时坏,目前也就是能维持小店正常运转,没想到来了这里成了香饽饽。 香饽饽星辉犯愁了,大家都不容易,日子都那么艰难,就这点生意,给谁呢?只能先认识谁给谁了。 “阿姨,您千万不要来接我,我有生意做大了第一个就想着您。” “一定要去的,一定要去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出门在外,也挺不容易,就那我当个长辈好了,我呢,就当你是自己家孩子,你去我家看看,坐坐,熟悉熟悉,生意嘛,有了可以给我,没有也不能勉强是不是。” 阿姨一再坚持,星辉反复推辞,说明天还有事,不再宾馆,千万不要来接。 可第二天刚起床,阿姨又来敲门了。 这次阿姨给星辉带来了自己做的早点——一碗小馄饨,一盒甜点,还贴心地带了筷子和勺子。 星辉吃着阿姨给的早点,心里盘算着怎么还了这份人情。 “星辉呀,我已经准备好了菜,天不亮就去街上买了人家刚捞的鱼虾,到了鱼米之乡,一定要尝尝这里的特色,我们这里的稻田鱼虾很鲜的,还有螃蟹,泥鳅,一会儿你就跟我去,一定要去尝尝我的手艺。” 这可使不得,吃了早点已经欠下一份人情,再去吃一顿午饭,不是欠得更多了? “阿姨,我上午还有事要办,就不去了。” “能有什么事情吗?做胎毛笔,我知道,就那么几道工序,你的毛头还没做出来,笔杆就没法车出来,毛头没有几天是做不出来的,很慢很慢,你不了解,做毛头是最费时间的,笔杆倒是做到快,但是前边没做好,后来就做不了,得一步一步来。” 这位阿姨,也太热心了,星辉想了想,上午确实没事,闷在宾馆也没意思,不如就去阿姨家看看,也好多个选择,小熊那里条件实在太差。 阿姨走在街上,戴着大遮阳帽低着头走得很快,一路也不和星辉不说话,至少偶尔笑笑,再也不像在冰棺房间那样滔滔不绝。 星辉觉得挺奇怪的,前后判若两人。 街上人来人往的,有人看见星辉,带着询问的目光多看几眼,乡下小镇,想来外地人见的少,看见星辉好奇吧。 “这个死老太婆,又在坏别人的生意。”旁边有个声音不小,说的是普通话,星辉听得很清楚。 转脸看那个阿姨,她像没听见一样低着头继续走。 第40章 小巷深处的人家 阿姨的家在一个幽深的小巷里,走到尽头,无路可走的时候,顶头是一扇朱红色的小门,门已经很旧了,红色油漆斑斑驳驳,一条生锈的链子锁挂在门上。 阿姨摸出钥匙开了门,院子不大,很干净整洁,墙角放着一溜花盆,都是些寻常的花花草草,仙人掌太阳花之类的。 “孩子啊,赶紧进来,你看,我家里平时也没有别人,孙女上学去了,儿子媳妇在外边打工,就我们娘俩在家,你不要拘束。” 正说着,星辉隐隐闻到一股尿骚味儿,那个阿姨一愣神儿,说了句“坏了”扔下星辉就往屋里跑。 “哎呀,妈妈呀,我出去一会儿的功夫你可又造成这了,怎么又把尿不湿扯烂了呢?” 星辉往屋里看了一眼,正对门是客厅,一面墙贴满了孩子的奖状,另一面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镜框,上面镶满了照片。 “让你见笑了,我家老太太九十六岁了,大小便失禁,不过她脑子很清楚,谁都认识,你自己先坐啊,我得给老太太收拾一下,天热,不收拾干净可遭罪了。” 阿姨给星辉说着,手脚麻利地给床上的老太太翻身清洗换尿布,把换下来的东西兜出去扔掉,用空气清新剂里里外外喷了一遍,屋里顿时弥漫着栀子花香。 阿姨一通忙活转身出去了,让星辉先坐一会儿,星辉看着墙上的照片,有几张显然是阿姨年轻时候的,美丽大方,笑得毫无心机。 想起刚才路人说的话,阿姨她,真的坏了别人的生意吗?怎么看也不像啊,星辉很容易相信人,更容易相信孝顺的人,老人久病床前的孝顺女儿,怎么可能去做坏别人生意那样的龌龊事? 星辉四下打量着,室内陈设很简陋,几把竹椅,一张方桌,就是客厅所有的家具,老太太住的房间里,呈L形摆着两张小床,估计是阿姨和她的母亲一人一张,另一个房间门关着,院子还有一间小房,估计是厨房。 这个阿姨家,比小熊师傅家情况好一点,看来,会做毛笔这个手艺,没有让他们日子过得多富裕,反而明显不如其他人。 “姑娘,尝尝我们这里的茶,专门给你泡的,你尝尝,到这里呢,千万不要拘束,你就跟我的孩子一样,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做。” 看这里的条件,星辉说什么也不忍心在这里吃饭,阿姨却拉着她不放,坚持要走,阿姨说:“是不是嫌我这里条件不好?你也看不起我们做手艺的人吗?现在有钱的都是那些做生意的大老板,你看盖高楼的,开汽车的,都是生意人,我们不会做生意呀,就会个手艺。” 她这样一说,星辉就不忍心走了。 阿姨给星辉看她年轻时的照片,又给星辉看她做毛笔的工具,很简单,一个刷子一个板子,一张破旧的长条桌。 阿姨拿起一撮麻批,用刷子刷得一根一根的,说那就是做毛头的材料,中间笔锋部分加上狼毫,就是上好的毛笔了。 中午,阿姨做了一桌子的菜,又打电话叫儿媳妇回来陪星辉吃饭。 阿姨的儿媳妇,是个瘦瘦的少妇,进门先去给卧床的奶奶打招呼,奶奶带着哭腔说了几句话,少妇抹着眼泪出来了。 “奶奶说她活得够够儿的了,什么也不会干,跟个老祸害一样。”阿姨端了饭菜先进去喂老人吃饭,少妇一直殷勤地给星辉夹菜,劝星辉多吃点。 星辉对着一桌子鸡鸭鱼肉吃得压力山大,这饭,好吃难消化呀,看来,别人说的“坏人家生意”就是这么坏的吧,她没有说一句要争要抢的话,却让人不忍心拒绝。 回到宾馆,星辉打电话给晓萌商量,下次把生意分一部分给阿姨。 晓萌一听就不干了:“刘星辉你以为你是谁呀,普渡众生呢?整天可怜这个同情那个,你怎么不可怜可怜你自己呢?坐火车连个卧铺都不舍得买,还在那儿充大方呢。 这是生意,不是意气用事,你给这个一点那个一点,给自己多找了多少麻烦,本来跑一个地方就可以了,你放两个地方,你自己说了,做笔杆,刻字还得换个地方,出个差腿都跑细了。 这且不说,放的地方多了容易出错,咱们做的什么生意你心里清楚,那是一点错都不敢出的。” 这些星辉当然清楚,可她就是觉得阿姨太难了。 “可怜可怜你自己吧,刘星辉,出差回来你就得赶紧回老家一趟,你家里有事,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么早,但是怕你的同情心泛滥,你留一份同情给自己。” 星辉赶紧问晓萌什么事,晓萌没好气地说:“你的好弟弟,给你找了点好事,不要紧,有钱就能解决,跟他好的姑娘怀孕了,可他不想跟人结婚,你妈来电话气得话都说不好了。” 星辉马上觉得自己整个人也不好了,他的这个弟弟,就没消停过几天,也就奇怪了,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眼睛不好使的女孩,愣是看上他了,还前赴后继地,星辉跟在她弟弟后头,没少帮着擦屁股。 这次,她决定不管了,随他去吧! 等着做胎毛笔毛头的几天,星辉把笔都小镇转了个遍,这是个贫富悬殊很大的山间小镇,自然风景非常好,山清水秀,风轻云柔,镇子明显分为两个区域,阿姨家住的属于老区,大都是青砖瓦房的小院子,还有木质结构的老房子,胡同窄小,仅步行或者单车通过。 新的镇区,都是一座座别墅,道路宽敞,门口停着一辆辆汽车。 星辉更喜欢老居民区的氛围,青石板的小路,长满青苔的台阶,墙头的仙人掌,门口叫不出名字的树木,让星辉觉得亲切,没有距离感。 第41章 狠不下心 星辉返程的路上还在想,这次坚决不管了,再也不能惯他这毛病,她的那个弟弟,让星辉消停几天都觉得便宜了她一样,这次就晾他一次,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事,都有人替他兜着,有的事,必须自己负责。 可刚到店里,晓萌就说:“你可真能沉住气,咱店里的热线电话都快被你妈你弟给打炸了,一天几个地打,刘星辉你这是什么命啊?你上辈子造的孽太多了吧!” “不能沉住气又怎么样?不坐着火车回来,难道还背着火车回来吗?他做的事,找我干什么?我能给人家姑娘结婚给孩子当爸爸吗?” 晓萌被星辉给逗笑了,让她还是收拾一下回家看看,星辉决绝地说:“不回!” 也就硬气了一会儿,电话响了,晓萌去接,刚喂了一声,就递给星辉说:“找你的找你的,你妈,喉咙都哑了。” 星辉一接电话,她妈说话已经带了哭腔:“妮儿,你快点回来吧,这日子过不成了,你奶那么大岁数了,天天跟着担惊受怕还生气…….” 奶奶是星辉的软肋,今年九十岁了,星辉是奶奶带大的,小时候,奶奶熬夜纺棉花,星辉不睡觉,趴在奶奶后背等着奶奶一块儿睡,四五岁时候星辉喜欢和村上的小姐妹一起满村疯跑,奶奶拿着衣服提着水壶满村找,怕太阳下去起风了星辉被吹着,怕跑来跑去出汗多了渴着。 小姐妹们都说,星辉是奶奶的宝贝蛋儿。 小星辉嘴巴甜,对奶奶说:“你现在伺候我伺候得这么好,等你老了我也伺候你。” 就这一句话,奶奶逢人就说,说得村口的树路边的石头都知道了。 现在,奶奶已经老了,很老很老了,星辉却履行诺言在身边伺候过几回,反而让奶奶跟着不争气的弟弟担惊受怕。 “好的,我今天就回去。”星辉抱着话筒软软地说。 晓萌撇着嘴笑了:“你不是坚决不回吗?就知道你那心比豆腐还软,是嫩豆腐!” “我回去把奶奶接来伺候,不管他那破烂事,让人家把他打死就彻底省心了。” 晓萌又撇嘴了:“被嘴硬了,你做不到,我就不用猜,你的心是棉花做的,我最清楚了,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少来,嫌我不够烦吗?”星辉抓起地上刚放下的行李就走。 “店交给你了,我带着我奶找个深山老林住下过几天清静日子去。” 晓萌长长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苦笑了。 星辉到家的时候,屋里坐了一屋子人,几个堂哥都在,那个肇事者弟弟却不见人影。 星辉妈妈看见她就说:“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个兔娃子,快给人逼疯了。” “他人呢?”星辉几个房间都看了找不到弟弟。 “一大早就窜了,到现在不见人影儿呢,人家说了,要咱拿五千块钱彩礼办婚事儿呢。”星辉的妈苦着一张脸。 几个月不见,星辉发现妈妈又瘦了很多,才五十多岁的人,腰已经弯了,灰白的头发更加稀疏,这个家,最辛苦的是妈妈,父亲去世后,一个风雨飘摇的家直接把中年母亲变成了老年妈妈。 “那他怎么说的?” 星辉不愿意提弟弟的名字,说他的名字都生气。 “他不愿意结婚,外边又勾扯了个女孩儿,这个女孩儿是个混家儿,不简单,我看咱家这庙小,不一定能盛得下她。”妈妈说提起来就头疼,可还是不得不提。 “原来那个是个过日子人,又实在又贤惠,他说人家太老实了。” 就这样一个人,居然还嫌弃别人老实。 “那让他自己去说,不结婚又不结婚的办法,让他自己去解决,我才不跟着他瞎闹心,你和奶奶,跟我去绿城,把这个家扔给他随便作去吧。”星辉赌气说。 “你说得容易,你奶奶那么大岁数了,她回娘家都不隔夜,能跟你去绿城?拴住日头也跟她说不通,我更走不了,一地庄稼谁来收?你妹星期天回来家里没人?庄稼不收收卖卖一冬天指望啥花销呢?” “你说那不行啊妹子,这事啊,还得解决,不给人家结婚,人家不会轻饶咱,关键是,这个好好的他不要了,当初订婚花的钱是不会给咱退了。又找这个,也不是个省油灯,别玩几天又吹了,到时候,这头秃噜了,那头呼啦了,他一头不得一头,还得再给他寻媳妇儿,花钱的,还得是你。” 堂哥这么一说,星辉的头轰一下就大了,她从初中开始住校,家里的事都是父亲打理,她只用操心上学就行了,一听说还有这么多事,马上就没头绪了。 “这事啊,不能由着她来,还得这么办,咱们找个有头脸能说上话的人,两头说和说和,该结婚还得结婚,这是个好姑娘啊,人家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的,不能亏了人家。该花的钱,你得去想办法,家里肯定是没有多少,他结了婚,也就收心了。” 这似乎是个办法,可是,那个浑蛋会听吗? 星辉说:“就怕现在强按着头结了婚,他还是不收心,委屈了人家姑娘,到时候在离婚,更麻烦了。” “你说那是城里,咱农村人,哪有几个离婚的,结了婚就是一辈子,不过也得过,这样,给了人家姑娘名分,明年春天,就等着抱孩子吧。他这个问题一解决,你也心静一头。”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 星辉感到深深的无力,哪怕你在外边是叱咤风云的将军,到了家长里短一地鸡毛的琐碎里,也只有深陷其中,心静一头算一头吧。 大堂哥自告奋勇去做说客:“我平时不咋说他,但是偶尔说他几句还是听的,都是为他好,我就不信他是个真傻子。” “哎呀,这可又苦了我星辉了呀,他个祸害结婚办事一花好几千,都得星辉给他出。”大家以为奶奶耳朵聋,听不见,说知道躺在床上的奶奶都听到了。 “奶奶,我有钱,你不要担心。”星辉赶紧扑到奶奶身边,掏出包里的钱给奶奶看。 “你有钱?你哪来的钱啊,一个小妮儿家,二十好几了,也得为自己操心了,这个家给你拖累坏了呀。”奶奶拍着星辉的背,唉声叹气。 “谁也别劝,我不跟她结婚!” 第42章 按不下的葫芦 说谁谁到,星辉弟弟回来了,偏分头打了摩斯,黑亮黑亮的,白T恤黑裤子,皮鞋也是擦得黑亮,猛一看倒是人五人六。 看见这个一言难尽的弟弟,星辉的火轰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你好好看看你自己,整天吊儿郎当,游手好闲,还不给人家结婚了,我都不知道咋会有姑娘眼睛那么不好使,看上你了。”星辉冲着弟弟没好气地说。 弟弟瞥了星辉一眼,微微仰着头,似笑非笑地说:“这你就不懂,小姑娘就喜欢我这一号,不信你打听打听去,我要是想找媳妇儿,十个八个使不完。” 星辉一看他那个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顺手抄起笤帚就往弟弟头上扔,堂哥赶紧拦住了。 “你打他不管用,你也打不过他,到最后烂摊子还得你收拾,闹来闹去,别再气着奶奶了。” “我说不给她结婚,又不是不结婚,该结婚我还是会结婚的,想让我生娃我就给你们生一个,她,我不要了,一点意思都没有,我现在喜欢的是北街的琳琳,刚从深圳打工回来,又洋气又漂亮,还会来事儿,我俩有共同语言。”星辉弟弟脖子一梗,还说得振振有词。 他还懂共同语言,早点干什么去了,人家怀孕了他不喜欢了,什么都不会,学会始乱终弃了,真是家门不幸啊。 星浩是爸妈东躲西藏超生的,因为来之不易,因为是唯一的男孩儿,又从小皮地没边儿,宠也宠了惯了惯了,打也没少打,星辉爸爸身边那一年多,已经看出这个儿子不成器了,拖着病体费劲巴力地调教,打了打了,骂也骂了,可是为时已晚,小灌木修不成大树了。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不愿意跟谁结婚,你说了算,愿意跟谁结婚,也是你说了算,我们管不了,就不管了。”星辉决定撂挑子。 “那好啊,我国庆节就要结婚办喜事,你入多少股?”星辉哭笑不得,他这结婚成了做生意投资?还需要别人入股? “我不入股,你结婚你受益,娶来的是你老婆,生孩子也是你的孩子,我又不要一点分成,凭什么要我入股,又不是做生意干企业。”星辉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说起做生意,我听说你在绿城做大生意了?肯定不少挣钱吧,先拿出来点,让我结了婚,然后我和琳琳都去给你帮忙去,我们可以弄个经理啥的干干,你给我们开工资,反正你做生意也得找人,用别人还不如用自己人可靠,你说对不对,老大。” 星辉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自己的生意刚起步,到现在还没理顺,弟弟已经在打生意的主意了。 “你可别听别人胡说八道,绿城那是大城市,你姐做生意那是有规矩的,你去会干啥?还弄个经理干干,把自己抬举的可不低。”奶奶大声数落星浩。 星浩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奶奶:“你知道什么呀,整天好管闲事,管着自己有吃有喝就行了,那么老了瞎操心。” “怎么跟奶奶说话呢?你这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堂哥训斥星浩,星浩很不服气地白了堂哥一眼。 “浩啊,大哥说你一句,西庄那个女孩是个好姑娘,贤惠,勤快,来了啥活都帮忙干,对老人也孝顺,当初订婚,那也是你同意才订的,订婚花了多少钱你还记得吗?那都是你姐在外边省吃俭用存下来给你的,你说一句不要就不要了,你那订婚的钱人家还能退给你? 现在人家怀孕了,没别的要求,赶紧把事办了就是好事,明年你就等着当爸爸了。你要是给西庄那姑娘结婚,大家都支持,你这几个哥哥也没啥本事,多少给你添点,这事不能让你姐一个担着,搁到一个人身上不得了啊,你还小,你不懂。” 大哥说了这么多,星浩也没听进去。 “订婚钱?她敢不给我退,我叫她退她就得给我退回来,我反正是不要她了,我要和琳琳结婚,这个才是真好,你们不信我领回来你们看看。”星浩说话像个地痞流氓。 “打住,我们不看,你可别往家里带,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家里领。”星辉赶紧说。 “那不行,琳琳不要不行,说不定也怀孕了,她家哥哥可厉害,在北街那是老大,没人敢惹,要是我玩了她再不给她结婚,她哥哥会把咱家给点了。” 星辉妈妈刚从外边回来,只听见最后一句话,又看见一屋子人都在,往地上一坐大哭起来。 “我这是哪辈子做的恶呀,怎么不让我先去死呢,留这个烂摊子叫我怎么收拾呀,他爸呀,你把你这好儿子也带走吧,一家人都快被他气死了呀。” 一头还没按住,又来一头! “星辉妈,你赶紧起来吧,别坐地上哭天抹泪了,你这不是让星辉作难吗?娃刚到家,你们一个人唱一出,都没问问娃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几百里地跑回来了,不得你们一个笑脸。”奶奶一说,星辉妈妈赶紧起来去洗脸了。 妈妈也憋了一肚子气呀,委屈了想哭就哭一哭吧,弟弟不懂事,奶奶年纪大了离不开人,庄稼地里的活还得干,妈妈真是太不容易了。 为了妈妈,星辉也要先安抚好弟弟。 “结婚不结婚都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别脑子一热要这个不要那个了,过几天脑子一热又后悔了,西庄的女孩,你原来也夸得一朵花一样,一天两头往人家家里跑,现在又觉得不好了,你先考虑清楚,冷静冷静再做决定。”硬的不行,星辉来软的。 “就是就是,听你姐的吧,她走南闯北懂得多,听人劝吃不饱饭,别任性。” 几个哥哥都跟着劝,奈何星浩就一句话:“我认准了,国庆节就和琳琳结婚。” 第43章 他怎么舍得死 星辉终于忍不住了,拉起奶奶和妈妈,说“走,你们跟我走,这个家留给他,随便作去吧” “刘星辉,你这就不想管我了,是谁在埋我爹的时候对我说,要帮助我,照顾我,不让我作难的,是谁?说话不算数,这还没怎么的呢,就想扔下我不管了!” 星辉彻底要被气死了,她这个弟弟,自己永远说话不算数,随口就承诺,想要什么的时候嘴巴什么都能说出来,说过就拉倒,可是,他却能咬住你的一句话不放。 父亲的葬礼上,姐弟几个哭成一团糟,星辉作为大姐,哄大家说不要哭了,以后有什么事,姐姐担着,绝对不让弟弟妹妹们作难。 为让弟弟学好,星辉说过千句万句,他都有没记住,依然我行我素,就这一句话,他记得可清楚了,稍微遇到点事,他就拿出去敲打敲打星辉。 星辉也豁出去了:“你说话都跟放屁一样,我为什么说一句要算一句,我也不认了,你爱咋地咋地吧,奶奶和妈,听我的就跟我走,以后我要饭吃也养活她们,不听我的,就留在家里,这个家我以后不回来了。” “你们看,你们看,刘星辉以前从来不这么说话,现在做生意了,挣大钱了,就有胆了呀,敢说这话,你明知道奶奶不会跟你走,我妈也不会去,你不就是不想管我们了吗?想自己过好日子,嫌我们连累你了吗?”星浩别的不会,胡搅蛮缠第一流。 家里吵吵闹闹,门口很快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有人进来劝解说和的,有人不吭声就是看看咋回事的,有人听力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 “这个就是她家大闺女?长得不错呀,穿得洋气气地,多天不回来,到家就闹啥呢?” 星辉顺着声音扫了一眼,这好像是个才过门不多久的新媳妇,正指着星辉问别人。 “听说在绿城做生意,一个小妮儿家,怪有本事呢,这下她们家花钱有指望了,她弟弟才出去吃喝玩乐呢,就这没几个钱,屁股后头小妮儿都扒拉不干净。” 星浩看见门口围的人越来越多,更加来劲了:“你不想管我们也行,你上大学花了家里多少钱,全部都还回来,我都没上学,净供你一个女的上学了,爸妈为什么供你上学?不就是为了让你有本事了给家里挣钱吗?刚有点本事,就开始耍赖了,那你就还钱吧。” “星浩,怎么给你姐姐说话呢?那是我闺女,供她读书我愿意,你有什么资格去管她要钱。星辉气得说不出话,妈妈替星辉吵了起来。 “妈,我知道你们都向着她,看她有本事了,嫌我没本事是吧,都小看我,你们都小看我。” 越说越不像话,家里就这几口人,却吵得乌烟瘴气的。 在绿城的时候,一到过节星辉就特别想家,想念父亲做的卤肉,妈妈摊的鸡蛋饼,奶奶蒸的枣花馍,想念父亲在世的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日子热气腾腾。 父亲一走,弟弟天天闹事,要么不着家,回家就是逼着妈妈要钱,奶奶不止一次对星辉说,不要光顾着家里,一定要为自己考虑,找个好人,远远地嫁了,省得跟着操心生气。可星辉还是想家,顾家,她做不到不管不顾。 在外出差的时候,尤其那些办事不顺的时刻,星辉更加想家,想念家乡的山山水水,想起家乡春天田埂的野草野花,想念夏天村头小河里摸鱼捞虾,秋天的田野到处都是等待收割的庄稼,冬天雪地里的麻雀也是星辉梦里的常客。 可是,真到了家里,那一切反而都远了,喜欢八卦来八卦去的乡邻,无事生非的弟弟,成了家乡的主旋律,星辉又想马上逃离。 “都别给我闹了,我星辉刚到家,都不让她消停一会儿,今天啥也别说了,让她歇口气,明天再说,都先回去吧。” 奶奶听不下去了,拐杖咚咚地敲着地,气哼哼地说。 奶奶一生气,大家都不敢说啥了,几个堂哥站起来,看看星辉,看看星浩,摇摇头,砸吧砸吧嘴,一个一个都走了,走着还说:“这闲事不好管呢!” 妈妈问星辉想吃什么,星辉苦笑了,能想吃什么?早气饱了。 可为了不让妈妈担心再生气,星辉说早就想吃妈妈摊的鸡蛋饼了。 星辉烧火,妈妈摊饼,火苗舔着黑色的锅底,锅里金黄的鸡蛋饼已经快熟了,妈妈熟练地翻了个过儿说:“这个给你奶奶先吃,她今天跟着也生气不小。” “妮儿,你真做生意了?哪来的钱呢,你爸生病把你的钱花空了,还拉下不少饥荒,哪来的钱扎本儿?星浩不知道听谁说的,说你生意做得可大,在绿城开店了,还招聘了两个大学生,那是真的?” 肉电话比什么都厉害,星辉做生意怕妈妈跟着操心,就没给家里提过一个字,她知道妈妈胆小,让她知道了,帮不上忙,净跟着担心,到底还是让她知道了。 星辉想起来,是去劳务市场招聘的时候遇上村上人在那等活儿,星辉刚说要找人,她们几个都说要跟着干,星辉说这活她们干不了,得找大学生。 就这一回,家乡人民都知道刘星辉做生意当老板了,招聘居然还只要大学生! 星辉真是哭笑不得,回家这半天,星辉最大的感受就是哭笑不得。 “星辉星辉,你快看看你弟弟咋回事了,在地上躺着,口吐白沫。” 娘俩正边做饭边聊天,星辉刚找到了一点点岁月静好的感觉,隔壁邻居来串门,忽然惊慌失措地大呼小叫。 妈妈扔了锅铲就往外跑,星辉也跟着跑出去。 星浩躺在堂屋门口,摊成一个大字,头歪着,嘴巴流出一股白沫,浑身毒药味儿。 “哎呀,星浩这是寻了短见吧。”妈妈慌得声音都走了调。 “不可能,他那贪吃贪玩贪图享受的人会舍得死?怕是故意吓咱们的吧?”星辉料定弟弟不可能喝毒药,他恨不能活五百年混吃混喝,怎么可能舍得去死? “姐,咱奶和咱妈就托付给你了,反正你们都不喜欢我,不想管我了,我活着也没啥意思,我死了,你就愿意回家了。” 星浩软绵绵地说了一句话,头一歪,眼闭上了。 第44章 按下葫芦浮起瓢 瞪眼看着星浩闭了眼,星辉真的吓坏了。 “快点喊人送他去医院吧,快点,快点!” 几位堂哥刚走,又得找人去喊回来,星辉一时没了主意,手忙脚乱地收拾星浩的东西往架子车上放。 “慢着,不用慌,喝毒药有个笨方法,可管用。”奶奶什么时候都节奏不乱,沉着稳定。 “奶奶,什么笨方法,快说呀!” “简单,老一辈人都知道,厕所里的大粪水,舀一点灌灌,一恶心就吐出来了,啥事没有。” “那是过去,过去的农药毒性小,谁知道星浩喝的什么药?” “傻闺女,别管他喝的啥,咱这会儿不能立时三刻送到医院,这就是救急的最好办法,赶紧弄吧。”奶奶催促道。 也只好这样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星辉看了一眼星浩,他好像动了一下。 顾不得臭气熏天,星辉舀了一勺大粪水,正好几个堂哥过来了,有人按头,有人撬嘴巴,星辉拿着勺子就要往星浩嘴里灌。 “别灌了,去一边吧,臭死我了,我没喝药。”星浩忽然大声喊了起来。 奶奶无声地笑了:“熊孩子,还在老太太面前玩这一套,见得多了。” 星辉再次哭笑不得了:“奶,你一开始就知道他是骗人的?” “刘星浩,你本事越来越大了,学会装死了?你还有啥不会?” “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让你们管管我和琳琳的婚事,我是真喜欢她。这次不变了。” “你这次不变了?哪一次不是说真喜欢?让我管也好说,咱爸不在了,我是大姐,应该我管的,但是,我有个条件。 西庄那个女孩的事自己去处理,不能耍横,不能往回要订婚的钱,是你负了人家姑娘,现在又怀了你的孩子,你和人家商量着办吧,是打是骂你都接着,怎么处理听人家的。 你说你真心喜欢那个琳琳,好说,我再信你一回,不过,不是你这一会儿说喜欢就可以,如果一年后你们还是喜欢对方,那么,明年国庆节,咱们敲锣打鼓娶媳妇。” 几个堂哥也跟着劝:“就按你姐说的办,不能你说咋样就咋样吧!” 一场闹剧结束,星辉终于可以喘口气,享受一下妈妈味的鸡蛋煎饼。 偏偏这个时候BB机在包里嗡嗡响,摸出来一看,晓萌留言:“办完事速归,店里有急事!” 好吧,怎么那么多急事啊! 星浩看见BB机,慌忙上来要:“姐,你都买这个了,我看很多在外边赚大钱的回来都带个这传呼机,可牛逼了,我也想要,你给我吧,你回去再买一个,反正你做生意有钱。” “滚一边去,还想喝大粪水吗?你屁事没有带着传呼机干啥?” 这个弟弟,星辉决定不再惯着了,再惯就伺候不起了,胃口越来越大。 坐上返回绿城的长途大巴,看着越来越远的田园村庄,星辉无限惆怅,在外边,想家,在家,忽然发现家乡已经不是自己喜欢的样子,有处理不完的闹心事,听不完的闲言碎语。 算了算了,就在绿城好好干下去,扎根绿城,是星辉眼下的最大愿望。 晓萌说的急事,真的很急,但是除了星辉,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存放得好的胎毛,丢了一份儿! 本来,制作胎毛笔的资料,都锁在一个抽屉里,除了晓萌和星辉有钥匙可以打开,没有第三个人可以打开。 但那是一把非常简易的小挂锁,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用力的话,一把就可以拽开。 问题是,谁要那胎毛干什么?这点胎毛,对宝宝的父母家人来说,无比珍贵,情愿花成百上千的钱去制作胎毛笔留取纪念,可对于外人来说,却毫无意义,谁会去拿它呢? “会不会有人看咱们生意好,嫉妒,故意来坏咱们的事呢?”晓萌愁眉不展地说,这两天可把她给急坏了,从发现胎毛少了一份,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刚睡着就做噩梦,梦见宝宝的家人来闹事,狮子大张口,让赔款上百万。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不全部偷走,偏偏就拿了一份儿?” ”会不会是掉在了抽屉缝隙里,咱们找找看看,说不定是虚惊一场。”星辉开始把柜子拉出来把抽屉全部拿下来。 “我也想到了,全部折腾过一遍,没有找到。”晓萌坐着不动,她已经翻了好几遍了。 星辉不死心,继续翻。 还是找不到,胎毛笔的交货期是一个月,本来可以把胎毛放在加工处,这样上打下,每次去送这次的胎毛,取回上次做好的胎毛笔,可是由于加工师傅比较分散,送来送去的经过太多的人拿来拿去,晓萌和星辉都怕中间出差错,才不辞劳苦亲自去出差。 这下可好,没出门呢,先出事了,在自己店里丢了一份儿。 “星辉,找,肯定是找不到了,我已经不抱希望,你就说怎么处理吧。” 星辉想了想说:“两种方法,一种就是瞒着,弄虚作假,看看哪个孩子的胎毛多,匀出来一部分给这个宝宝做一支胎毛笔,这样最省事,问题是每个孩子的胎发情况都不一样,这么多,咱也记不住这个宝宝胎发是黑是黄,是软是硬,万一让人家发现不对,问题更严重,而且,咱们也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这个不行不行,直接说下一个。弄虚作假的事,丧良心,咱不能干,人家做胎毛笔就是为了保存自己孩子的胎发,换了别人,那有什么意义。”晓萌一票否决了。 “对对对,是不能这么干,咱们两个三观一致,都是讲良心的人。 下一个办法,就很简单,实话实说,胎毛丢了,但是,我们会想别的办法弥补,比如帮孩子做个红木盒子,保存乳牙和脐带,还有,回忆一下,有的孩子胎毛一次不会理光,头顶留个桃心的,那点胎发就足够做个胎毛笔了,那一般来说还是胎毛最好的部分。” “也只有这样了,电话你来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 “为什么是我?” 第45章 她要买房了 “为什么是你,那太简单了,你有处理复杂问题的经验啊,原来在建材店的时候,那么多生意都应付了,那么恶心的老板都相处了,还有你那个千年大奇葩弟弟,不也给你搞定了吗?你说,这事,舍你其谁?” 晓萌这会儿挺能说的,刚才还像一条被丢到岸上的鱼一样快被晒蔫了。 这就是合作的好处,两个人,利益一致,互为依靠,星辉怀疑了,谁说的生意好做伙计难搁来着?应该是生意难做,合伙好做!才对! 好在每一笔生意,星辉和晓萌不管谁接的,都会认认真真做记录,看来以后还得更详细一点,留了什么发型,胎发情况如何,都得加上。 星辉翻开记录,找到了那个宝宝家的电话。 “是吗?你们终于发现出错了?如果再有两天不来电话,我就去找你们了,出了这么大的差错,竟然不知道,那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就不靠谱了。” 接电话的是个中年女性,说话很严厉,一点都不客气,出了这样的事,人家也不可能客气。 星辉陪着不是说了很多个对不起,不好意思,下次一定小心,一定多注意,对方一直不依不饶,不过,听她的口气,好像早就知道胎毛丢了一样。 ”别说了,你过来一趟吧。尽快,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议。没时间一直在家等着。” 得了这句话,星辉骑上自行车两脚生风地瞪着去了她家。 星辉进了一个铁路小区,小区很大,老楼新楼几十栋,星辉按照楼号找到了一栋新楼,建筑风格明显和小区别的楼房不一样,这样的楼房整个小区只有三栋,带电梯的小高层,外墙贴着橘黄色的瓷片,显得富丽堂皇。 怪不得说话那么厉害,看来身份不简单啊! 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性,星辉赶紧叫阿姨,阿姨却绷着脸,没有意思笑意。 “这事也就我自己知道,如果让孩子的爸爸妈妈知道了,早就闹开了,我给按下来了,两个外地小姑娘,做点生意很不容易,出点差错在所难免,关键是,这件事绝对不能错,你懂不懂,小姑娘?” 阿姨虽然绷着脸,还是给星辉让了座倒了水,星辉哪里敢做哪里敢喝呀,毕恭毕敬地站着,一副听凭发落的样子。 阿姨没再说话,转身去了里屋,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信封! 星辉看见信封就激动了,那是她们定做的专门装胎毛的信封,外边登记有名字生日。 “也是我不小心,当时写完直接装包里了,忘记给你们留下,可你们也太不小心了,当时就应该发现的,理了发收了钱,没有胎毛你拿什么做?过去几天了才发现,这马马虎虎的作风是做事的大忌,不要嫌我说话难听!” “是是是,阿姨说的极是,我们确实太不小心了,以后坚决不能再犯,幸亏遇见了阿姨您,换了别人,还不知道什么样呢?”星辉态度谦卑,点头如捣蒜。 “什么样?你自己考虑,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人家要是追究起来,你的生意说不定就做不成了。”星辉这会儿才敢认真看了一下眼前的阿姨,她烫着时尚的短发,穿着剪裁得体的奶白色西服套裙,脚穿同色系的平底皮鞋,端庄,优雅,气场强大! “谢谢阿姨放了我们一马,这样吧,我们也没什么表示感谢的,以后咱们家宝宝理发我们包了,随叫随到,说到办到,不管您搬家到哪里,我说话都算数!” 阿姨扑哧一声笑了,星辉被笑得心惊胆战,为了挣点钱,这腰都折到九十度了,想起那个曾经自命清高的旧时刘星辉,今日刘星辉想给她个大大的拥抱。 “你这个小姑娘,说话不过脑子吗?不过态度是很真诚,那我搬家到北京你也可以随叫随到?” 还真是的,一着急没考虑那么多,谁知道她们还会跨城市搬家呀? “理发,一般是不需要你们给理了,孩子父母都在北京工作,产假结束就带着孩子去北京了,我刚才之所以那么严肃,就是为了让你记住这件事,以后再也不能发生,不仅这样的事不能发生,类似情况都不该发生。” “是的是的,我知道您也是为了我们好,谢谢阿姨,谢谢阿姨!”星辉再次点头如捣蒜。 “行了,不过你的态度真的很好,也很真诚,丢了就说丢了,没有搞那些弄虚作假的东西来骗我们,如果你们一直不吭声,到时候却给我一支胎毛笔,那这个事情我就换个地方去说了,这样的生意人,我绝对容不下。”阿姨用指头敲着桌子,跟开会一样对星辉说。 出了阿姨家门,星辉才敢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身上衣服已经被汗湿透! 两个月后,花枝招展的宋如燕到店里来了。 如燕现在越来越会穿衣打扮了,也喜欢上了戴首饰,脖子上,手腕上都是金链子,不过如燕戴着还是挺好看的,她选的款式好,不像那个马大力戴着的金链子,一看就是个暴发户。 “你这收拾的,幸亏你皮肤白,你要是黑一点就更好了!”晓萌看见如燕打趣道。 “为什么黑一点反而好呢?我就不明白了,张晓萌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得了,两个人见面就是针尖对麦芒,这还没开始呢。 “黑一点就像个非洲富婆了,你没看见电视剧里那些非洲富婆吗?穿得五颜六色,脖子上手腕上都是大金链子,你还缺个金链子,应该眼镜上也有一条,这样就更像了。” 如燕不理晓萌的取笑,往做桌子前一坐,摊开了一张广告彩页。 “看了半天,这些房子没有一个满意的,你们出去办事也帮我留心一下,哪里有合适的房子卖。” “什么?你要买房了?”星辉睁大了眼睛,晓萌却不置可否地笑着盯着如燕。 第46章 想不到的大生意来了 星辉和晓萌早就觉得如燕发家致富的速度太快了,现在居然要买房,她,难道真的傍上了大款? 想起来那次晓萌说看见如燕和她的领导关系过分亲密,星辉忍不住围着如燕转了一圈,左右审视,上下打量,如燕开始还笑着任她看,奈何星辉玩味地看了又看,如燕终于被看得不自在了。 “怎么了?你这牛经纪看牲口一看围着我看,看得人心里发毛了都。” “她是怕你被人像牛一样被人卖了。”晓萌绝对是个神补刀。 “我怎么了?我想买房怎么了?我就不信你们两个不想买,你去大街上随便找个外地来绿城打拼的年轻人问一问,十个得有九个半想在这里买房的。”如燕一贯伶牙俐齿。 “我们当然想,没有房子的地方,永远是异乡,有了自己的房子,我们就是新绿城人,有家了。我们的想,只停留在想上,因为我们没钱啊,你想,你已经准备买了,说说吧,哪来的钱。”晓萌摆开架势,要和如燕聊一聊。 “不是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吗?我在富起来的路上走得快了一点点,但是,我的钱,都是干干净净的血汗钱,那是本姑娘走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挣来的,合理合法,请你们不要把我想得那么龌龊。” “你这业务做得不错呀,两年一套房?那你带我们一起做吧,何必苦哈哈地开个小店,天天累得跟孙子一样。”晓萌不打算放过如燕,紧咬着不放。 幸亏桌上的电话响了,如燕赶紧说:“快去接你们的爱婴理发热线吧,来大生意了。” 晓萌白了如燕一眼,小声说:“你等着,还没完。” 来电话的指明让那个瘦瘦的戴眼镜的女孩儿接电话,星辉和晓萌赶紧互相看了一眼,都瘦瘦的,都戴着眼镜。 对方又补充了一句:“上次来我家来取胎毛那个,我家铁路小区的。” 星辉马上想起来了,赶紧接电话,心里忐忑得不行,不会又有什么事吧?这个阿姨可厉害了,脸冷得跟电冰箱一样。 “姑娘,你带上你们的样品和理发工具再来我家一趟吧,我亲戚家的小宝宝今天在我家,我选一套胎毛笔送给他。” 啊!原来是这样啊!虚惊一场,看来,上次出错算是因祸得福,印象深刻,成了回头客了。 小宝宝是阿姨侄女的孩子,刚过百天,一头黑亮浓密的胎发特别喜欢人,宝宝妈妈还舍不得给理掉,说抱着孩子出门,谁看见谁夸头发好看。 阿姨说:“现在都流行给孩子做胎毛笔,你们来一趟不容易,趁这个机会做了吧。” 宝宝的妈妈还在犹豫,星辉说:“要不这样吧,我不给孩子理光头,就把长的修一修,够做胎毛笔就行了,保留大部分胎发,依然很帅气。” 星辉她们开店,并没有学过什么理发的技术,都是干着摸索着,幸亏现在的婴儿理发器很安全好用,理个光头寸头的很方便,其他的发型,还没尝试过,星辉之所以那样说,也是觉得宝宝一头胎发又长又黑的胎发很少见,也不舍得给人家剃个小光头。 这个建议大家都说好,话说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吧。 好在孩子还算配合,阿姨很会逗孩子玩儿,又是跳舞又是唱儿歌,孩子不哭不闹头发理完了,理了个小偏分,阿姨说跟个港片明星一样。 今天的阿姨和那天判若两人,对星辉大加赞赏,夸了几次:脾气好,有耐心,诚实,真诚可靠! 星辉想,幸亏没有走弄虚作假那一套,看来,老老实实办事才是捷径,一切套路,最终套住的是玩套路的人。 阿姨态度好,星辉就放松了,拿起胎毛笔样品介绍起来有板有眼。 “姑姑,你说,这胎毛笔的生意,在绿城这样的大城市可以做,在咱们老家小城市可以做吗?会不会有人认可?”阿姨的侄女选着胎毛笔,忽然问。 “肯定可以,咱们老家虽然是小城市,消费水平也不低,现在年轻父母都很讲究这个,都是独生子女,吃的喝的用的都太丰富了,纪念品是个稀缺的,你看,我为什么想起来送孩子一套胎毛笔,就是因为我不知道给你们买点什么好。 给钱吧?显得太不用心了是不是,给钱谁不会呀,买衣服吧,这么小的娃娃,衣服多得成堆,你看看我家的,很多没有拆吊牌呢,衣服都小得穿不上了。 买吃的,他能吃点什么,那么小,母乳都吃不完,想来想去,还是送你们这个吧,起码有意义。” 阿姨分析得头头是道,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星辉和晓萌都是未婚姑娘,当时做这个生意,压根没有想过那么多,也没有做个什么市场调查,完全就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那我要是干了,可以加盟你们吗?你们提供技术培训吗?”阿姨的侄女忽然问星辉。 “当然可以呀!”星辉想都没想就来了一句,在这之前,她从没有想过去招加盟,自己的运营还很不成熟呢。 可这会儿既然有人愿意,到嘴边的生意,怎么能够拒绝,加盟就加盟,回去想想做个加盟条款,起草个合同就是了,晓萌擅长这个,上班时候没少替老板写合同。 “那就太好了,我叫周晶晶,你记一下我的电话,咱们保持联系。” “我叫刘星辉,这是我们店里的电话,这是我的呼机号码,有事随时联系,我基本二十四小时在线,节假日不休息,全年无休。” 阿姨被星辉逗笑了:“你这个小姑娘,做生意那么拼吗?全年无休,二十四小时在线?注意身体,该休息也得休息呀。” “姑姑,做生意就得有一股拼劲儿,我原来一直没上班,早就过够了手心向上的生活,孩子三个月了,可以留给他奶奶看着,我得出去挣钱了,在家带孩子,没有功劳没有苦劳,孩子有个风吹草动,全家人张口就来,你怎么搞的,在家啥也不干一个孩子都看不好。” 本来只想做一单生意,没想到还有大生意在后边呢,这个周晶晶说话温柔,星辉一看就喜欢,未来真的合作,应该是个好伙伴。 如果加盟这条路走通,那么,星辉和晓萌发家致富的步伐也会快一点,对了,回家还得审问宋如燕呢! 第47章 带你见一个人 星辉骑车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招加盟,算不算坑蒙拐骗。 己当初去上海找小阿红谈加盟,因为晚了一步,被人抢了先,算是因祸得福,省三万加盟不说,后期所有的加工,配套产品走的都是一手货源,不用再去做一个二道甚至三道贩子了,成本大大降低,虽然头几步走得艰难一点,过去就过去了,人类,是容易好了疮疤忘了痛的人类。 所谓加盟,也不过就是一层窗户纸,直接把去哪里加工去哪里买工具告诉周晶晶,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不说这一句话,就是招加盟了,要收加盟费,后期所有的产品加工还可以再收一点费用,中间商赚差价是最容易获利的方式之一。 星辉比较纠结,不说透,良心会疼,阿姨一直夸她诚实,真诚可靠,转脸就赚人家钱眼都不眨了? 回到店里,晓萌还在审问如燕,如燕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口咬定自己的钱干干净净。 “随你的便吧,大家都是成年人,能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就行,你可以买房,有钱买个别墅让我们都去住更好,只要自己的良心不会半夜疼醒就好。” 晓萌估计问烦了,撂下一句话,不问了。 “小辉辉,晚上带你出去玩吧,不带她,比我妈都烦人,天天盯着我。”如燕神秘地冲星辉勾勾手指头,星辉挤挤眼,表示同意。 星辉上学时候老老实实上学,毕业后安安生生上班,现在一天到晚不是守店就是出去做业务,大城市的灯红酒绿几乎看不见,有限的几次,都是跟着如燕去的,这次,估计又要跟着去长见识了。 “跟大家商量个事啊,看看要不要做,做了肯定是稳赚不赔,就是有点良心小不安,不知道这么做合适不合适。”星辉把带回来的胎毛资料收好,以后再也不敢出差错了,不过,还真是不打不相识,成了老客户。 “快说,别跟那个非洲富婆一样说话又是转圈又是绕弯的。”晓萌可真会比喻,非洲富婆要出名了。 “刚才这个宝宝的妈妈,是宛市人,看上了做胎毛笔这个大生意,想要加盟,问咱们招不招,我当时想都没想就说可以,回来路上有点后悔,不知道哪,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好,咱们直接把信息给她不也可以吗?” “哎吆,刘星辉,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还是脑袋让驴踢了。”如燕第一个跳起来说。 “这哪是让驴踢了呀,这是一群驴踢了,你都忘了自己当初怎么上海跑着找人去加盟了吧,生意人要是都像你这么想,哪里还有生意。”晓萌的白眼反上了天。 “找你们这么说,这事可以干,而且合法合规,一点都不违背良心道德?” “对,我的二傻子!”二傻子是晓萌和如燕给星辉起的外号! “你这样想,咱们生意做大了,是不是加工胎毛笔的量就更大了,那是不是就可以把生意分给更多的人,你不是说笔都小镇的手艺人多少多么不容易吗?光同情没有用,你有生意了,把活多给他们一点不就好了,假如你一个人做一千支胎毛笔,你是不是就可以分给十个人加工?那是不是就算帮助了十个人,是不是一件好事?” 当星辉遇到事情困惑的时候,晓萌总是掰开揉碎了给分析。 “这么说,还真是这个理儿!那就干,赶紧写加盟条款,趁她还在绿城,大家面谈更方便。” 看星辉想通了,晓萌捂着脑袋,夸张地喊了一句:“哎呀妈呀,给你沟通点事可真费劲。” “张总,你写吧?我和星辉出去办点事,晚上不用等我们吃饭,你们刘总拉来一单大生意,你要奖励她半天时间出去玩玩,让她这老古董的脑子出去吹点现代化的风。” “去吧去吧,别把她卖了就行,刘星辉,给我记住了,不要胡乱谈恋爱,找对象我要把关的,咱们找个使得着用得上拿得起放得下的,听话哈。” “好的,老大妈。”星辉嘴一撇眼一翻转身离去。 “跟着你们,操不完的心,你们一个个的都还烦我。” “快说,咱们去干什么?晚上都有什么你节目?”一出门,星辉急不可耐地问如燕。 “看你那样吧,能有什么节目,不过就是逛街,吃饭,逛吃逛吃逛吃……” “就这呀,没意思,逛街太累,吃饭得减肥,加点别的项目吧,比如,看个电影?”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看电影,本来想给你惊喜的,算了,公布了,先看电影,再吃饭,我全包了。”如燕霸气地一拍钱包。 “看那种通宵的吧,还去学校门口那个小剧场,三个剧连放的那种,好久没看了,过过瘾。” 上学的时候,星辉她们几个一起看过很多次通宵电影,很便宜,一块多看一晚上,开场前买个烧饼豆腐串一吃,或者带着进去吃。 想起通宵电影,星辉马上想起一个人,那个走进她青春闪了一下又离开的人,那个神出鬼没的王舒俊,他们两个一起看过好几次通宵电影,两个人都没什么钱,王舒俊更穷,还喜欢穷大方,抢着做东,买饮料,只买一瓶,说自己不喜欢喝,买零食,永远是他撑着袋子,星辉拿着吃。 对一个人好,好到那种程度,也可以戛然而止,王舒俊也是个神一样的人。 记得有一次电影散场时候正好下了一场大雨,王舒俊一个人跑得飞快,留下星辉在黎明的昏暗中顶着风雨跑啊跑啊,差点掉进窨井里。 好在,王舒俊跑了半天发现星辉没有跟上了,又回来找他了,那次,晓萌说必须和这样的男人分手,一场雨见人品,星辉觉得大惊小怪,他不过去是觉得自己跑在了前边而已。 最终,晓萌是对的,他还是一个人先跑了。 “一会儿带你见一个人,他求我很久了。” 第48章 你还是回老家去吧 “见什么人?” “到了就知道了。” “你说清楚,不靠谱的我可不见,别又是你的什么表哥,我都被坑怕了。” 上次如燕表哥带了个假饭店老板说要做装修,害得星辉也落了一个骗子的恶名,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不可能,那次也不能全怨我表哥,他也是轻信了别人,怨就怨咱们太没经验。以后不会了,出来混不是白混的,现在我的眼光相当毒辣。”如燕拿手在眼上比了一下,做个呲牙咧嘴的动作。“谁要是再想骗我,门都没有,我不骗别人已经算我仁慈了。” “哎吆喂,看把你能耐的吧,今天到底见谁呢?” “也没啥神秘的,都是老同学,大家搞个小型同学会。”如燕手一挥拦下一辆出租车,拉星辉上了车。 “既然同学会,为啥不让晓萌一起呢?”星辉不解。 “她呀,妈味儿太重了,只要她在,大家都放不开,都得一本正经地端着,不好玩儿。再说了,不是要写加盟条款合同啥的,都出来玩谁干活?” 星辉笑了,还真是这样。 饭店从外观看很高级,金碧辉煌的,名字也很大气,不对,是很霸气:皇家花园,这些老板,什么名字都敢起。 “谁请的,也太高大上了吧?如果是AA我就回去了,一看就是我吃不起的那种饭店。”星辉说着就打算转身回去,被如燕一把拉住了。 “有点出息好不好?既然请你,怎么会让AA,我请的,放心吃吧!” 星辉再次围着如燕转了一圈:“我还是怀疑你傍大款了。” “你们这些坏人啊,我只是比你们舍得消费而已,就这地方,张晓萌请不起吗?她不想请罢了,你请不起吗?马上就要搞加盟,很快全国各地加盟商一来,妥妥的大老板了,这个地方你还吃不起吗?我就不信,你一周的收入吃不起这里的一顿饭?” 确实,如燕和晓萌她俩的消费观念不一样,晓萌是家里条件可以,但也是个精打细算的人,装胎毛的袋子她都让二次翻新使用,至于星辉自己,还欠着一屁股债,家里又拖累大,才是一分钱掰成八瓣用。 如燕就不一样了,主打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喝凉水。 星辉信了如燕,跟着进了富丽堂皇的花园酒店。 确实像如燕说的,就是一个小型的同学会,一共七八个人,都是同班同学,他们那个学校毕业的,出来基本都进了私企,好在这波人适应能力强,都是能打能拼的,毕业两三年,大家见面都人五人六起来,张总王总赵总刘总,管他总不总,只管叫他总。 星辉一进包间,大家站起来鼓掌,搞得欢声雷动的,夸张是真夸张,可是,这氛围,星辉很喜欢,大家都喊她刘总,刘总就刘总吧,谁又去当真呢。 菜齐了,如燕说还有一位总,马上就到。大家互相看看,不知道哪位总将要大驾光临。 门开了,王舒俊腋下夹着大哥大包走了进来。 大家又是一阵欢声雷动,王舒俊和星辉曾经是情侣,大家都知道,可是两位当事人不互相打招呼,大家都心照不宣,谁也不去说,当作不知道。 星辉心里埋怨如燕做事不靠谱,怎么把这个人也叫来了,这会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别提多不自在了。 暗地里翻了如燕一眼,如燕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只管吃饭。 吃完饭,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一个一个都不见了,房间就剩星辉和王舒俊。星辉左右看看,莫名心慌起来。 “别看了,大家给咱们创造机会呢,都知道情况。”王舒俊缓缓开了口。 “我不需要这个机会,咱们已经没有情况了。路人甲和路人乙而已,需要什么机会。”星辉握着水杯,装作平心静气地喝水。 “别嘴硬了星辉,你忘不掉我,不是吗?我也忘不了你,但是,你知道的,有些事,情非得已,是我对不起你。” 还真自信啊这个人,我是忘不掉你吗?只是忘不掉那时那刻的自己而已。 星辉冷冷一笑,让他接着演。 早就知道,他又找了一个绿城本地的女孩儿,也就是本地人,有户口罢了,条件也说不上多好,但比起一无所有还有一大堆拖累的星辉,已经是天上到地上了,据传说,那女孩儿家开了一个熟食店,做的酱牛肉很出名,几十年老字号,王舒俊去了,相当于上门女婿。 可那又怎么样,直接有吃有住了,少奋斗N加X年,星魂心里又冷冷地笑了。 “星辉,我不是有意这么这样的,那时候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你爸爸没了,你肯定会回老家发展,以你家里的情况,不适合离家太远,家门口干点什么,方便照顾家。” 演吧,接着演,星辉笑眯眯地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样子。 “最近忙什么呢?”王舒俊终于结束了演讲,问星辉。 “挣钱啊,你不知道我很需要钱吗?那次你还帮我垫了一千块,一会儿让如燕给你。” 星辉转着水杯,有点玩世不恭地说。 “你还很能挣钱吗?还在那个建材店?” “也不是很能,一般般吧,但是也得挣啊,谁让我命不好呢,人家有背景可我只有背影。” “星辉,别这样说,你过去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在这里很不开心啊?我记得那个老板老爱找你茬的,听我一句劝吧,这里不适合你,你太单纯了,太善良了,回老家去吧,找个老实人嫁了,我也放心了。” 这都踏马什么狗屁话,星辉忍着没有骂出声来,给他留点面子,毕竟他是那个陪自己走过两年青春的人。 “看看吧,说不定哪天就回去了,为什么必须找个老实人嫁了呢?只有老实人才能配上我,还是我只配找个老实人?”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听不出来我是为你好吗?” “谢谢,你还是专心为你自己好吧,我可受不起你的好。”说完拉开门就走。 第49章 他也想加盟 三个月后,已经有了八个加盟店,星辉和晓萌出差的时间更长了。 为了赶工期,星辉专门把笔都小镇的制作师傅叫到一起吃了顿饭,张老板很够意思,把能叫到的做毛头师傅,以及做笔杆还有刻字的师傅们,都叫到了一起。 阿姨因为要照顾老母亲,没法到饭店吃饭,星辉饭后专门去了她家,把想法都告诉了她。 以后每个月,星辉会在固定的某几日来笔都加工胎毛笔,到时候大家一定把时间空出来,不能耽误工期,原来是自己一家店的生意,现在这么多加盟店,还有几家正在谈,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多,必须保质保量按时交货,不能做砸招牌坏生意的事。 生意走上了正轨,一切看起来顺风顺水,有一天晓萌算了算账,给星辉看了存折余额,星辉惊喜地张大嘴巴。 竟然有这么多钱了? 店里的长一直是晓萌在管,星辉人太粗心,字写得龙飞凤舞,过于自由散漫,不适合记账,不管帐,乐得省心,也没算过每月的流水,反正生意挺好的,具体有多好,她一百个放心地交给晓萌去算。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积累这么多了,终于可以还账了? 无债一身轻的日子说来就来,星辉想起了一首歌,翻身农奴把歌唱。 “谁压迫你了,还翻身农奴把歌唱!给你的时候就没想过让你还回来,现在你有能力还了,权当我出门捡了个大钱包吧。” “知道知道,我当然知道,就是那种欠人钱的心情很压抑,心里一直像压着一大块砖,你懂吗?” “我不懂,我从来没有借过别人一分钱,以后也不打算借,有多少钱,办多少事。” 这话说的,有时候,有些事,没钱借钱也必须得半,谁没经历过谁不懂。 “夏虫不可语冰。”星辉小声嘀咕了一句,晓萌还在看存折,根本没在意,星辉吐吐舌头笑了。 “你的一万,还你吧,是你从卡里取出来现金给我,我再给你呢?还是你自己直接取出来给自己存上?咱们当时没有借条,都是君子协议,全凭一个信任,现在也无痕操作吧。” 星辉想快点还晓萌的钱,虽然存折一直在晓萌手里,但是意义不同。 “我在想,我是不是也可以买房了?” 星辉心里一动,马上该过年了,又是全民赶春运的时候,如果有房子,似乎这里就有了家,可以不再赶着春运回家了? “你买吧,如果钱不够,卡里的钱你都先用了吧,反正我暂时用不着,我也不买房,家里有老人有学生,说不定什么事就需要花钱,再也不敢手里不留钱了。” 星辉一辈子也忘不了,父亲病重的时候,自己是怎么蹬着自行车,从大北郊骑到大南郊,再从南郊骑到西郊,一点一点地借钱,凑够了费用,父亲才顺利出院,到家没多久,父亲病故。 星辉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钱交给医院,父亲一直留在医院,到最后会是什么情况。 “你真的不存钱买房吗?你不想在绿城有自己的房子?” “以后再说吧,现在不打算,你先用吧。” 如燕已经买了一套二手房,面积不大,装修得很精致,有了房子的如燕,隔三岔五专门从厂里坐车过来,到房子里住一晚上,早上起早再回单位上班,她说那叫回家,有家可回的人就是不一样,虽然跑得两头不见太阳,还是乐此不疲。 “你也不要着急,到明年吧,咱们再存一点钱,手里宽裕一点,你就也买一套吧。” 说起房子,晓萌兴致很高,星辉却有点意兴阑珊,买房子,对于星辉来说是件很遥远的事。 “对了,有个人也想加盟,我按住没同意,和你商量一下,看给不给他机会。”晓萌好像忽然才想起来一样。 “有钱赚,怎么不给机会,只要不违背加盟条款,尽管加盟。” “违背肯定是不违背,但是这个人比较特殊,所以征求你的意见,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晓萌吞吞吐吐,不直说是谁。 “谁呀,还必须和我商量,咱们不是说了吗?一字并肩王,都是大老板,你做主就行。”星辉嘻嘻哈哈,没当回事。 “那要是这个人是王舒俊呢?” 星辉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他不是上门女婿当得很幸福吗?干嘛又来加盟做胎毛笔,不去跟着他老丈人做卤肉吗? “不给,想得美,这些路子是本姑娘顶着烈日冒着大雨跑来的,他想吃现成的,没门!” 星辉一口拒绝。 “你这就不理智了,咱们招了那么多加盟商,哪一个不是吃现成的,咱们也没让人家白吃呀,不是还收了加盟费了吗?一个一万块,虽然比不上上海的三万,也不少了。” 晓萌心里早就同意了,就等星辉一句话。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就是膈应的慌,上次见面,他还认为星辉在绿城混不下去,应该回老家去混个吃喝,找个老实人嫁了,那意思星辉太明白,就是说星辉人傻单纯,不老实怕被人欺负呗。 还好还好,生意就那么争气地做了起来,还越来越好,挣钱挣得哗哗叫,马上可以买房了,王舒俊肯定失望透了,就是那个老实男人还没出现,挺让他发愁的吧, 星辉觉得可笑极了,这个人,真是自己不怕打脸,那就让他加盟吧,费用多收点,别人一万,他怎么也得两万,谁让他那么普信呢,给点教训。 “理智一点,别人咋办他咋办,一视同仁就好了,何必呢,以后还要见面。“ 晓萌知道星辉心软,好劝,还是象征性地劝劝吧,要不然,星辉怎么找台阶呢下来呢? 第50章 隔壁换了新老板 星辉没有想到王舒俊会那么快就来到了店里,而且,还带着她的老婆! 那是个明艳的女子,穿红色的羽绒服,头发梳得高高的,在头顶挽成一个大丸子,用一个镶钻的发夹固定着,显得干净利索, 不知道为什么,星辉对这个女子挺有好感的,她笑得亮堂,像是心无城府的样子。 看来,她并不知道王舒俊的过去,他们不在意,星辉就更没什么好尴尬的,正好来了做胎毛笔的客户,星辉忙着理发,帮客户选样品。 为了让客户有个满意的祝福语,星辉翻开了一本《唐诗三百首》,一页一页地帮客户寻找心仪的语句。 “星辉,你不是最会写这些的嘛,自己写点多好,写完打印出来过塑一下,让大家直接就可以参考了,比翻书更省事,效率也高。” 王舒俊探过头来建议,他老婆说:“你怎么知道星辉写得好?” 看她那表情,也就是随口一问,王舒俊脸上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 “星辉是才女,全班都知道,这是公开的秘密。”晓萌救场很及时,王舒俊脸上的表情马上自然了。 “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不是白白同学几年,毕业纪念册上的留言,很多人都是抄写名人名言,只有星辉,直接写诗,而且,给每个人写的都是那么走心。” 王舒俊,这是你自己给自己挖坑的,不要怪别人。星辉至今依然记得她给王舒俊写了什么,那句话,任何一个脖子上有脑袋的人都能看出来两人关系不一般。 “是吗?是吗?回去找出来给我看看呗,你们这些文化人,都会搞这些高雅的,我现在就常常埋怨我爸妈,为什么我当初不对我狠一点,那样我说不定也可以考上大学。” 王舒俊介绍他老婆叫白甜甜,还真有点傻白甜的气质,从小长在父母身边,作为独生女儿被保护得太好了,不知道江湖险恶。 看来,王舒俊喜欢的是同一款,星辉心里冷笑了。原来的星辉,不就是一个傻白甜吗?二十岁了还天真烂漫,没心没肺。白甜甜也是,一看就是没什么心眼,骨子里又透着善良。 王舒俊,你原来还是懂自己的,稍微有点心眼的你都不敢下手,专挑老实人,怪不得让星辉也找个老实人嫁了呢,他这是觉得老实人好拿捏吗? 白甜甜说话一会儿软软糯糯,一会儿,开心大笑,总是幸福而知足地倚在王舒俊的身边,王舒俊说什么她都说好,问多了,干脆说,你看着定吧,别问我了,还得麻烦我思考。 加盟有固定的合同有走得很顺畅的模式,只要双方同意,其实不出十分钟就可以搞定,可是王舒俊磨磨唧唧就是不走,在店里东转转,西看看,看见什么都好奇,对什么都感兴趣,关于做生意,也是十万个为什么。 幸亏晓萌足够有耐心,一直陪着他们看来看去 他是加盟商,他不走,自然不能下逐客令。 白甜甜催了好几遍了,王舒俊还不着急走,傻白甜的女人就是心大,说闺蜜约她去逛新开的金博大,要先走了。 王舒俊那点喜出望外都快写到脸上了,赶紧出去帮她拦出租车。 白甜甜刚走,晓萌接了上门服务的单子,星辉听见有生意就要带上工具箱出门,王舒俊说,上门服务也需要培训一下,问自己能不能跟着一块去。 星辉一百个不愿意,说去多了不合适,尤其带一个男性去,刚出月子的妈妈在家穿戴都很随意,陌生男性去增加很多不便,星辉不同意他去。 晓萌拿起工具箱就去推车,说这个地方她去过好几次,比较熟悉。 星辉知道晓萌什么意思,她看王舒俊磨磨蹭蹭不走,猜想他有话要对星辉说。 星辉心里埋怨晓萌胡乱做好人,这样的机会真的不需要,可是,店里就剩两个人——她和王舒俊! “星辉,说句实在的,这个生意没啥风险吧?” “说句实在话吧,生意要说完全没有风险就不是生意了,风险越大利润越高嘛,这个生意倒不是说有多大风险,按目前的状况,几乎是稳赚的,但是,有同行没同利,有的人,给他哥金山也接不住。” 星辉不想好言好语跟他说话,一门心思希望他赶紧离开。 “星辉,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怨我,你看见我来,脸色马上变了,都放下吧,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过得不好不坏,甜甜她很单纯,没有那么多想法,在家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要不这样说,星辉都快忘记他是上门入赘的女婿了,好像生怕别人说他上门女婿没地位一样,还夸口说,在家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真拿自己当回事儿,当星辉第一次听说他那么快就跟别人好上,而且很快结了婚,心里早就当他是路人了。他还在这里觉得别人会怨他,怨得着吗? “哎吆,这可麻烦了,我就是忘不掉可怎么办?”星辉拖着长长的腔调说。 “我就知道是这样,你如果忘了咱们的过去,早就再谈对象了,女孩的青春特别短暂,过了二十五,一晃就是三十了,你也尽快找一个吧。” 星辉想起来,马上就过年了,过了这个年,自己的本命年就到了,在家乡,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会满地跑了。 可是自己没谈对象,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王舒俊可真会想,楞往自己头上按,愿意戴就戴着吧,见过盲目自信的,没有见过这么盲目自信的。 “妹子,好几天没过来,这就是妹夫吧?” 马大力来了!现在的马大力已经很会穿搭,明明个子不高,但是减了肥,穿上内增高,又穿了一条直筒牛仔裤,显得已经不那么胖了。 “别胡说,人家是客户,来做加盟的。”星辉拍了马大力一掌,马大力装作疼得呲牙咧嘴,夸张得嗷嗷叫唤。 “你打我,我就不告诉你好事了。”马大力瓮声瓮气地说。 “快说,不说还打你,让你该说不说,不该说乱说。”说完又一掌拍了上去。 “说说说,再不说都被你给打零散了” “隔壁孕婴店换老板了,你再也猜不到是谁?我要是不说,你想一辈子估计都不一样想得出来。” 第51章 新老板原来是她 马大力这大半年都很老实。 这里的老实指只挣干干净净的钱,过去,就算认了干爹,就算拿干爹当亲爹一样敬着孝着,也没断干净一些小动作。 这些,他干爹也多少知道一些,发现一次管一次,总有管不到的时候,老人有耐心,一点点纠偏。 从小养成的坏毛病,遇到机会,眼睁睁看着不做太难受了,百爪挠心一样,顺手牵羊的事不干了,他身边那帮弟兄更有改不了的。 马大力现在不一样了,身边的人,发现一下修理一个,慢慢地都老实了。 关键是,马大力开始带着大家正正经经地挣钱了,有钱赚,也没几个贱手贱脚的再去干那些鸡零狗碎的了。 幸福大街是越来越热闹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医院天天热闹的赶庙会一样,不出一公里有三家大医院的大街,估计全国也找不到几条,幸福大街上有,还都是全国有名的大医院,每个医院又各有各的强项,互不竞争又互相促进,不知道当初谁这么安排的,三家医院居然可以珠联璧合。 医院里人气旺,是荒谬又真实的,不过也有受益的一面,明面上看,最受益的就是幸福大街的商户了,这条街不管做什么生意都好做。 从西头一家连着一家的母婴用品店,到最东头的殡葬用品,一条街走完,就是人生。这些店面或大或小,无一不天天爆满,有人说幸福大街寸土寸金,也有人说,街口的一个书报亭转让费都三万以上了。 一不小心,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让晓萌和星辉抢占了一块,抢占最多的,一定是马大力。 早几年幸福大街生意并不景气,还是一条很适合休闲散步的林荫大道,道路两边,是高达几层楼的法桐,一到夏天,浓荫匝地,遮天蔽日,那时候这条街上还没有公交线路,机动车辆也不多,多的是三三两两散步遛弯的人。 那时候马大力就开始收门面房了,没有商业嗅觉,只有歪打正着。 第一次收的是个狭长的玻璃店,那老板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把玻璃店开到医院正对门,门头不大,但是往里边走很深,生意却少到门可罗雀。 老板熬了一年,实在撑不住了,没什么收入,租金和工人工资还得出,赔不起了,开始挂出转让。 因为店子在两栋楼中间的夹缝里,门头陷在后边,不醒目,屋子又窄又深,不通风不透光,老板不赚钱,连灯都不舍得开,屋里一天到晚黑魆魆的,谁一看都觉得是个死店,不好盘活了。 转让,很不顺利。 后来老板咬牙不要转让费了,越拖下去赔的越多呀,就扔下空房走了,好嘛,房东直接贴上了出租,被马大力看见了。 也是该着他挣这个钱,马大力没做过装修,但是知道怎么装修让人看着舒服。 他把门口往前架了一米,放宽了两米,反正两边都是楼房的外墙,没人去管的。 这样一来,店门显得醒目有大气。 屋里重新返修刷了亮色的墙漆,装了一圈射灯,大白天也开着,从外边看着宽敞明亮。 这时候马大力又把出租贴了出去,租金加了一倍,很快被一个开美容店的接了去。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看见一个接一个,装修一下二次出租,马大力成了幸福大街最大的二房东,每个月租金收入都是商业机密。 也只有在接星辉她们店前身时候受了点挫折,那个小吃店没有顺利盘到手,后来再接,从未失手过,细算起来,幸福大街三分之一的门面房,都在马大力手里。 那个小吃店接得不顺利,马大力一百个不服气,没少使阴招想吓退两个女孩儿。星辉她们刚开店时候的种种不顺,都得拜马大力所赐。 也许是天意使然,马大力的干爹后来在星辉店门口出了车祸,二呼呼的星辉又是喊大夫又是垫付费用。 马大力平生最服气最感激的就是干爹,谁帮了他干爹,那还不是他的恩人吗?从那以后,两个女孩在幸福大街的生意越来越顺了。 她俩不知道,这也是得拜马大力所赐,他分得出好赖人,看得出黑白,暗中没少护着这个胎毛笔小店。 别的店生意都越来越火爆,唯有胎毛笔隔壁的孕婴店半死不活,老板有公职,不方便天天来店里照应,用过几个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变成了一个,一个小姑娘守着偌大的店铺,守着琳琅满目的货品,却卖不动。 大家都看不懂这家店生意为什么起不来,星辉和晓萌还说,这个店早晚得转让,早转早止损。 孕婴店的小姑娘不在意赔赚,反正是打工的,老板赔多少跟她没关系,工资不会少一分。 那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细细瘦瘦完全是人畜无害,星辉一说跟她谈合作谈互推她就说等老板来了吧。 老板来的时候,星辉又出差,合作一直没有谈成。 这次马大力带来的消息居然是,小姑娘吧是孕婴店的新老板。 不仅马大力吃惊,星辉和晓萌也惊掉了下巴。 马大力什么眼神儿,那一双眼睛早就在街上踅摸,哪家店生意好,哪家店生意不好,都别想逃过他的眼睛。 这半年,马大力主要盯的就是隔壁孕婴店,看着死气沉沉,生意早该黄掉了,没想到老板有钱支撑,愣是坚持了一个月又一个月。 最终马大力也没等来孕婴店的转让信息,却收到了换老板的信息。 孕婴店原本就是一个小姑娘守店,换了老板还是她一个人,门头都不用,还是与原来的“小兔子乖乖”,店还是原来的店,人还是原来的人,不显山不露水的,无缝对接了新老板。 听到这个消息,星辉没忍住,第一时间跑到隔壁去祝贺,新老板,原来的打工妹小花儿淡淡地笑着,很随意地说:“闲着没事,接过来玩玩,不行再转出去呗。” 第52章 他差点就说出口了 要说也奇怪,孕婴店换了一个看着很菜鸟的新老板,生意反而好了。 转让当天,原来的老板还在店里帮着过度,客人已经一会儿一波,一上午卖了一千多块,老板都看傻脸的,后悔肯定是后悔了,但是转让费收了,租房合同已经换了新老板签名,已经回不去了。 接下来生意越来越好,店里客人络绎不绝,小姑娘紧急把自己的嫂子从老家叫来帮忙,两个人看店还紧招架。 周围邻居都说,这是该小花儿发这个财了,原来的老板打好了基础,再熬一下就柳暗花明了,可惜她不坚持了。 只有星辉知道,不是坚持不坚持的问题。 星辉和小花儿是同龄人,俩人不忙的时候喜欢来回串门聊天,都喜欢看个杂志什么的,一本书借来借去就熟悉了。 原来的老板定的价格死死的,小花儿只能按着定好的价格卖,大家都觉得一个私人小店,又不是大商场,居然连价格都不能还,未免太死板了,不还价心理不平衡。 加上老板经常不来店里,确实不懂行情,有的加个定的确实偏高,大家逛街买东西,都会货比三家,幸福大街最不缺的就是母婴馆,导致成交率不高,有的当时着急,卖了就走,到别的地方一看,比这边便宜,马上觉得吃了亏,下次不来了,客户白白流失。 货品也没有独特性,品牌都是大路货,没有自己独有的品牌。走不出特色。 星辉分析得头头是道,晓萌听得津津有味。 “咱们也开个母婴店吧,你都这么懂了,不开太亏了。”晓萌跃跃欲试。 “开店是没有问题,咱们干了绝对不比她们差,问题是咱们做胎毛笔更有优势,熟门熟路,不用囤货,投资相对小得多。何必再去投资个母婴店呢?装修加进货都是一大笔支出。” “那倒也是!” 做胎毛笔几乎不占压资金,客户交钱才去加工制作,手里流动资金相对比较多,风险小得多。 两个人商量着找个位置再开一家店。 想找店面,有现成的人选呀,不用再骑着自行车出去满街找了,目标明确,哪家医院妇产科每天新生儿多,就去哪家啊医院门口找个位置,生意绝对火爆。 马大力是整天满街溜达着找店,那一双眼,带着火呢,被他看上的位置,没有不火的。 星辉想到这里,马上抓起电话就给马大力打电话。 不到二十分钟,马大力骑着他的大摩托,突突突地赶到了。 “哥们儿,怎么这么快呀!你是悟空吗?会筋斗云,还是哪吒?脚踩风火轮?”星辉跟他开玩笑,大家都熟悉了,说话很随意。 “别胡说,我是你哥!” “哥,那你给帮个忙呗!” 马大力把大哥大往桌上一放,指头一按关了机,又把传呼机取下来也放桌子上。 “我赚钱的工具都放这里了,今天就算是有个一百万的生意我也不去谈了,我妹子找我有事,这比什么都重要,说吧,需要哥哥干什么?” 马大力扎好了架势来帮忙,这是个粗人,可到了胎毛笔店就拿腔拿调地文雅起来。 “不耽误你生意,还把你赚钱的工具打开,该接电话接电话,该回传呼回传呼,就是在你赚钱的缝隙里,帮我们留意一下,比如,儿童医院附近,省人民医院附近,最好是对门,其次就是左右两边,再帮我们找一个门面房,面积三十平左右最好门头宽大醒目的,门前没有大树遮挡的…….” 星辉还想接着说,被马大力看得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说呀,不说了,这就说完了?”马大力的笑带着几分玩味。 “其实还有---”星辉还真想要求的在具体一点。比如,门口不要正对着电线杆呀,不要有垃圾桶呀,最好门口临近公交站牌呀,但她被马大力笑得说不下去了,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多。 “哥们儿,这要求是不是多了点?” “多了?还点?”马大力拉长了生音。“你哥哥我在绿城跑了这么些年,可以说专做门面房的二道贩子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完美的房子。” 晓萌哈哈大笑:“你就找找看呗,找不到了再退而求其次,我们星辉都提出来要求了,做不到多对不住你妹妹呀。” 晓萌骑车走了,说要去医院做一会儿宣传,今天是打疫苗的日子,孩子指定多,那可都是目标客户呀。” “星辉,我知道你为啥一直没有谈朋友了?” “为啥?” “那还不明摆着,你找个门面房都提一大串条件,找对象不条件更多呀。” “你说错了,我找对象没有条件。” “没有条件就是最难得条件,我听人家说的,这样的人嘴里说,我没有什么要求,只要有缘分就行,其实不然,真给她介绍一个,那就难说了。” 马大力居然捏着嗓子学了女声,手里还抓了块手绢掩着嘴巴。 星辉就算定力再好,笑点再高,也忍不住了。 “哎呀,不容易不容易,我妹妹终于笑了,真的,星辉,总是没见你笑过,笑一笑,十年少,开心点。” 自从父亲去世,星辉的眉头都没展开过,每天睁开眼就想着怎么挣钱,怎么还账,还有一个不省心的弟弟,随时都有可能给个炸雷,母亲对管理那个烂摊子家又严重缺乏手段,只会一味地找星辉求援。 还笑呢,不哭就算是好的,幸亏星辉长了两颗虎牙,使得嘴角一直是上翘的,天生自来笑,要不然,愁眉苦脸地往那里一坐,有客户也给吓跑了。 “感觉你总是苦大仇深的,难道比我还倒霉吗?我这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没爹没妈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不是遇上干爹,我早就进去踩缝纫机了,没人管啊,跟着别人晕干,不坏事才怪。老爷子是我的贵人啊。” “我确实没你那么倒霉,曾经还很幸福,正因为曾经很幸福,忽然不幸福,就适应不了了,由奢入俭难呐。” “我不懂你说的那些,我过去以为,躺倒能睡着,饿了有饭吃,伸手有钱花,就是幸福。“ 星辉心想这个人看着糙了吧唧,还能整点经典出来,幸福如果能简单的具象化,那就是真的幸福了。 “很对,你是专门研究幸福是什么的吗?你是专家,学者? “你骂我呢?我现在不那么认为了。” “哎吆,研究又有升级了,马大力先生,请你再说说,幸福是什么?”星辉卷起一本杂志,对着马大力做采访状。 “我现在觉得,和你在一起,有说有笑,就是最大的幸福,如果能一直说下去,那就是将幸福进行到底了。” 第53章 信他?你是不是缺心眼 “不对,你再说一遍。”星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真想听我再说一遍,我早就想说了,但是,没敢说。”马大力目光灼灼,看得星辉浑身不自在了。 “那就别说了,我不听了。“ “我还是想说呢,不说憋得很难受,要不我让干爹帮我说?” 星辉再一次笑了:“你吃饭能让你干爹替你吃吗?” “那你是想让我自己说?” 说来说去,屋里的氛围暧昧起来,星辉其实不讨厌马大力,但是想起他大金链子大手表就觉得也只能是不讨厌了。 马大力看见星辉盯着自己的大金链子笑:“你喜欢啊,喜欢我给你也买一条,买个更粗的,自行车链子那么粗的。” “去去去,谁要你的自行车链子,你当是拴狗呢?”星辉想马大力也别叫马大力了,就叫哭笑不得吧。 “星辉,我定的样品到了没有?” 马大力刚想开口,王舒俊忽然到了店里。 刚酝酿好的情绪一下子乱了,马大力懊悔地锤了一下桌子,顺手把大哥大和传呼机都收了起来,双眼盯着王舒俊,想发火又没办法发出来。 这个人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还没有,你怎么不提前打电话问一下,跑个空。”星辉查了一下提货单。“已经到火车站了,发的中铁快运,还没来得及去取货。” “那我自己取一下,挺重的吧,正好我取回来,省得你们搬运了,你这里需要一个搬运工,正好我来了。” 星辉其实想让马大力帮忙跑一趟的,但是回味一下他刚才的话,又不想麻烦他了,既然王舒俊愿意去,就让他去吧。 王舒俊骑上摩托走了,店里又只剩星辉和马大力。不过,那个暧昧的氛围已经不在了。 王舒俊去了很久不见回来,晓萌从外边回来了,看见马大力还在。 “怎么,你那一百万的生意真不要了。” 王舒俊打乱了马大力准备了多天的一长串话,本来马上就要说出口了,好好的机会白瞎了,马大力看见晓萌,懊恼地叹了口气,这话咽回去,再说出来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马大力的一帮哥们儿早就让他追星辉,一开始他说:“不行不行,人家那是天上的仙女,我够不着。” 后来他收了一个又一个的店铺,手里的钱进进出出自己都懒得算一天挣多少钱,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但是一见星辉,马上又觉得不可以了,不行不行,一个秀才一个兵,不是一路人,可是,还是越看越喜欢,刘星辉和他以往遇到的那些女孩都不一样,她有时候很女孩,温柔,水一样的,那是给孩子理发的时候,声音柔柔的,甜甜的。 有时候很男人,出去干活的时候两脚把自行车蹬得要飞起来,温柔但不娇气,也不喜欢描眉画眼的,看着就是顺眼。 “完了完了,她一来就更没意思了。”马大力像是自言自语。 “什么就完了完了,你妹妹让你帮着找店呢,没找呢就完了完了。” 晓萌精着呢,她看出来马大力的心思,所以有事就把星辉说到前头。 “没事没事,我说的别的,店,我肯定用心的去找,用最快的速度去找,放心好了,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儿。” 马大力说着,还用眼角斜着看了一眼星辉,流出一个温暖的笑意。 “别耍嘴啊,找好了请你吃饭。“星辉又想像哥们儿一样拍一下他的肩膀,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又把手收了回来。 “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儿。”马大力跨上摩托,满脸带笑地看着星辉。 “到底我们的事儿是你的事,还是星辉自己的事儿才是你的事儿?”晓萌揪着这句话不放。 “都是我的事,都是我的事儿,你们这些文化人啊,给你们说话真得小心点。” “少废话,做你一百万的大生意去吧,我们可不敢耽误你。”晓萌还不忘调笑马大力。 看看时间,王舒俊已经去了一个多小时,火车站离这里不远,骑摩托车不超过十分钟,就算取货时候排队等一下,也该回来了。 “这个王舒俊,让他给取个货,取到哪去了?” 星辉小声嘟囔。 “什么?你让王舒俊去取货了?你缺心眼吧,怎么敢让他去呢?”晓萌立马就变脸了。 “怎么了,那东西很沉,让他骑摩托去不是更方便,上次取了一件货,可把人难为死了,根本搬不动,连推带拉才弄到路边上打车运了回来,” “刘星辉,你是不是缺心眼,他是加盟商,算是三道贩子,你是二道贩子,你让他去取货,那上边有地址有电话,你就不怕他直接把你甩到一边也变成二道贩子?” 还是晓萌想得周到,星辉压根没有想到这一点上,王舒俊这个人,从过去那些种种来看,还真不值得信任。 “你可真是,星辉,让我说你点什么好?你是被一块石头绊倒一次嫌不过瘾吗?还想再被他绊倒一次?” “不至于吧,他还不至于那么下作吧。” “不至于,走着瞧,太至于了,那是个什么人你都没有发现?小人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人。” 到底是有过两年的过去,到最后两个人也没有互撕什么的,分的算是体面。听晓萌这么说王舒俊,星辉心里很不舒服。 “放心吧,他做不出来这种事儿。” “做不出来,我把话放在这里,百分之九十我敢肯定他能做出来,那百分之十是他没有找到机会,有机会他百分之百会做,也就是你看不透他。” 正说着,王舒俊带着货到门口了,箱子烂了一个大口,晓萌看了星辉一眼,努努嘴。 “箱子路上压烂了,我当场验货了,东西没压坏,但是不知道丢没丢货,你们核对一下数目吧。“ 第54章 偏偏他取的货箱子破了 “箱子破了?这包打得也太不走心了。”晓萌看看箱子,翻开看看东西,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星辉看了看订货记录,查了查到货数量,也没少什么东西。 “这箱子破得还挺神奇,烂了一个大口子,东西还能一点没少。”星辉自言自语。 “你们人品好,运气好呗!”王舒俊笑了。 “那好吧,谢谢王总了。”晓萌一边给王舒俊打包货品,一边不忘嘲笑一句,那一声王总,专门加重了气。 王舒俊也不是省油灯:“张总还亲自帮我打包呀,您这太平易近人了吧。” “我不只平易近人,还和蔼可亲呢,成长,就是把看不惯的人和事看惯了,把瞧不起的人无视了,您说是不是王总。” 因为王舒俊过往的种种,晓萌一直很瞧不上他,又不得不服气他的脸皮厚和能大能小,别人能大能小是条龙,他王舒俊,就算能大能小也只能是个烂鼻涕虫。 “舒俊,咱们上学时候学过鲁迅先生一篇文章,叫啥来着?” 王舒俊不明就里,早就毕业,怎么忽然想起问鲁迅先生的文章了。 “上学时候最怕学鲁迅的文章,又得背又得默写的,考试时候还总是出现在卷子上,为这,我可没少生他老人家的气,谁知道你是说的哪一篇呢?” 晓萌捂着脑袋,故作思考状。 “对了对了,想起来了,里边有一句话,好像怎么说来着,记不清楚了,大意就是说,有些男人的钱是当官换来的,有些男人的钱,则是做了富人的女婿换来的,他可真会总结,我发现鲁迅现实太智慧了。” 王舒俊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但又不好发作。 星辉心软,看不得这个,白了晓萌一眼,马上抓起打包好的东西。 “给你订的货,赶紧走吧,不是着急用呢吗?” 王舒俊如获大赦,语无伦次地说:“对对对,很着急,店里着急用呢,要不我怎么会亲自跑去取呢!” “是是是,您老还亲自去取货了,可真不敢当啊。” 王舒俊不理会晓萌半阴半阳的讽刺,提着东西走了。 “刘星辉,你对这个人就应该像秋风那个扫落叶一样残酷无情,知道吗?再看见你对他心软,我就看不起你。” “看不起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星辉冲晓萌挤挤眼。 “我还没说你呢,过去咱们发过那么多次货,箱子都是完好无损,他去一次就烂了?这事蹊跷得很,咱得留点心。” 就是啊,星辉忽然反应过来,是不太正常,再一想,也正常啊,物流搬运都很暴力,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过去箱子没破是运气好,这次破了也不意外,好在东西没少。 “没事吧,东西又没少。” “给你起个日本名字,就叫缺心眼子吧,他拿你东西干吗?打开看看不就行了,里边有来往单据,上边有发货信息,那边的地址电话联系人可都在上边,有了这些,还用得着找你加盟吗?他自己都可以搞加盟了。” 晓萌这么一说,星辉才反应过来。 “他不会那么下作吧,跟咱们抢生意?” “怎么,你还指望他念点旧情?他要是个念旧情的,就不会来找你做加盟。他拉不下脸来见你,他愧疚都得愧疚死。” 这下轮到星辉愧疚了,生意是晓萌她们两个合作的,如果因为自己的大意影响了生意,那就太太太,太无语了。 希望王舒俊做个人吧,不要干这么下作的事。 不管怎么说,自己先多开几家直营店也好啊,胎毛笔生意不难做,头几脚踢开以后就按部就班干就行了,容易复制,所以才会担心别人复制,那就自己先复制吧。 有了这个打算,星辉天堂打电话给马大力,让他给盯着那些黄金地段,赶紧找店。 马大力也真的在用心找,比他自己的事情都用心,他都顾不上给自己找店了,两只眼就盯着星辉说的那些地段,生怕一不留神错过了几个亿。 可是,做生意的都不傻,都知道那些位置好,谁在那个位置开了店,就算生意上来不那么好,也稳住神,熬一熬,等着熬一段时间生意就上来了。 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位置,马大力吓得不敢去见星辉,那些欲言又止的话,只能存在肚子里。 星辉也不好意思一直催,毕竟是求人帮忙,自己不操心,还要求那么高,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 找了两个月,也不见动静,眼看春天到了尽头,天气越来越热,理发的旺季马上到了,再不开店,上半年就没时间开了,旺季一到,星辉和晓萌,一个人带人守店接单,一个人需要上门服务,还要一个月出差十来天,根本没有时间去开店,毕竟,扎摊儿是最难的时候。 看看马大力那边找店一直没有动静,星辉再也坐不住了,她骑上车子,自己亲自出门找店吧。 大金链子办事真是不靠谱,两个月了,连半间门面房也没找到,反而人影都不见。不靠谱,太不靠谱了,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找个这样的人,就算他买十个大金链子也不行。 再次骑车上街找门面房,星辉目标明确,就往那些重点地段找,心里还暗自得意,如今,也是个生意人了。 他的得意,马上碎了一地。 星辉先去的是省儿童医院附近,那边地处行政区,人口密集,高端住宅小区多,消费高,连门口卖葱油饼的都说,他弟弟在行政区卖同样的葱油饼,一天比他多卖二百块钱,原因是那边人有钱,吃得起,这边老城区,人穷,喜欢买更实惠的大馒头。 要是当初开店有这个卖葱油饼人的经验,肯定就去儿童医院门口找门面房了,这次,一定给补上。 儿童医院门口,其实就是孕婴童用品一条街,只要是孩子需要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那些商家,考虑得可周到了,到那里找门面房,肯定不容易,星辉抱着一丝希望,先去看看。 结果,一条街来回走了好几趟,眼睛都看疼了,没有看见一间写着出租转让的房子,倒是看见有一家在装修的,位置还很好,就在儿童医院斜对门。 马大力呀马大力,你个大金链子,一点都不操心,还说我的事就是你的事,屁嘞,这不是好好的店,被别人抢了去。 忍不住靠近去细看,这一家的装修还挺醒目,玫红色的门头,做着白色的水晶字,这是时下最流行的门头款式了,价格也不低。 再一看,名称怎么那么熟悉呢? 太阳雨胎发笔制作中心! 能不熟悉吗?晓萌起的店名是太阳花胎毛笔制作中心,二字之差。 这绝对是存心模仿,没有这么巧的事,太阳花胎毛笔制作中心在绿城已经小有名气,经常有慕名而来的郊县客户,这样模仿,这是几个意思?星辉决定进去看看,一看,更吃惊了。 第55章 当着她的面秀恩爱 屋里有人正指挥着工人装空调,看背影,听声音,星辉可以断定就是王舒俊! 王舒俊当时加盟的时候,知道本市加盟已经招满了,说的是去老家开店,让他妹妹帮着干的,怎么又在这里开了一家? 星辉不声不响地进了店,看着墙上的装饰,和自己店里基本一样,甚至,那个写胎毛笔祝福语的内容都是一样! 星辉记得就是王舒俊加盟的时候,有客户选择困难症,唐诗三百首,诗经都翻了好几遍,愣是没选出来一句,是王舒俊建议,提前准备一些内容的。 后来星辉真的自己先选了一些祝福语,又根据古诗改编了几十条内容,打印后放在店里,王舒俊不知道什么时候复制了一模一样的一张出来。 “哎,星辉,什么时候进来的,快给指导指导,你这都大老板了,有经验,给我们指导指导吧。” 原本星辉以为王舒俊看见自己出现会尴尬会内疚,没想到,这个人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居然还落落大方了。 “王总好,生意做大了呀,店名起的也不错,很有创意嘛,居然改了两个字,改得好,改得妙啊!” 王舒俊对星辉的冷嘲热讽一点都不在意,他很快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到一边,开始沏茶。 “来吧,喝点茶,有些事情呢,星辉,怎么说呢,他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 “星辉,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女孩,就算家里条件不好,但是人漂亮,又能干,将来一样能找个绿城有权有势的人家嫁了,我不行,我是男的,我必须有自己的事业,要不然,谁拿我当人看啊?甜甜她家就那个水平,不过是开个小店卖卤肉,亲戚朋友看我都是斜着眼的,我受得够够的了,必须干出点样给他们看看。” 这话说得,星辉都想吐了,也不知道是谁,还曾经说过让自己回老家去,找个老实人嫁了。这会儿又说能自己能找个有权有势的人家嫁了。 星辉并不坐下喝茶,拿起那个过塑好的胎毛笔祝福语资料,呼呼扇了扇风漫不经心地说:“不行不行,我可不敢在绿城找对象,就我这几个心眼子,缺的不是一半点,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我得赶紧回老家去,看看谁家有娶不上媳妇的傻儿子,我去嫁了还差不多,傻得轻都不行,玩儿不住啊,还得被卖!” “还记仇了,我当时也是为你考虑的,你父亲去世早,弟弟妹妹还小,奶奶岁数大了,你回家去方便照顾一些不是。 现在,你不一样的呀,听如燕说,你们几个都打算买房子了,你想想,才二十多岁,有几个二十多岁的外地女孩能买得起房的,你还有直营店,加盟店,生意做得那么好,就算攀不上有权有势的,那也得找个有钱人家,听我的,女孩儿啊,不要把自己放得太低。” 王舒俊悠然自得地喝着茶,翘着二郎腿说得舌灿莲花。 “那就太谢谢王总了,百忙之中还得为我指点人生,以后,就不劳您费心了,好好想想你的店名吧,不要搞得让别人以为复制粘贴的一样,咱好歹也是上过末流大学的人,肚子里那点墨水不会都成了坏水了吧。” “星辉,谢谢你,听舒俊说,你念起老同学之间的情谊,破例让我们在本市开了加盟店,我早不想在我家那个卤肉店干了,天天身上都有股卤肉味儿,不过,你也没少赚啊,加盟费收了双倍的。” 王舒俊大概也没想到白甜甜这个时候会来店里,要不然,估计早就不翘着脚丫子给星辉指点人生了。 星辉听说收了双倍加盟费,刚想说话,那边王舒俊背对着白甜甜冲星辉又是眨眼又是咧嘴的。 算了,让他们两口子去窝里自己玩儿去吧,懒得操那个闲心了。 “是啊,同窗情,最难忘,是不是啊?我的王总,星辉冲王舒俊眨眨眼,王舒俊吓得脸都白了。 “那是的,是的,咱们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友谊地久天长嘛!” “对了,星辉姐,你说,我家舒俊长这么俊,上学时候就没女孩儿追吗?他说,我是他第一个女朋友,还说没有经验,不知道买什么礼物送我,过节总是什么都不买,看来真是个不懂得讨女孩欢心的小白。” 星辉用后背就能感觉到王舒俊有多紧张,这个孙子,尝一下如履薄冰的感受吧。 “甜甜,舒俊真的对你这么说的?你信不信?”星辉故意一边斜眼看着王舒俊一边问白甜甜。 暮春了,天有点热起来,白甜甜穿了粉色的薄毛衣,水洗蓝的牛仔长裤,高马尾散在脑后,脖子上的茸毛清晰可见。 她还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少妇,稚嫩,一说话就冒傻气,单纯,没心没肺的样子真幸福。 星辉不知道该不该配合王舒俊骗白甜甜,她不忍心。 算了,恶人自有天收,王舒俊啊王舒俊,希望你能记得,玩火者必自焚。 “我当然百分之百信任他了,他是我老公啊,你说对不对,星辉姐,你妹结婚你不知道,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如果信任都没有了,那还过个什么劲儿啊?” 这个白甜甜,真是个好孩子呢,只是,所托非人,王舒俊他不配! ”来,给你们买了冰淇淋,星辉,中午留下吃饭吧?”王舒俊举着两个冰淇淋进来,他是真的不怕星辉说漏了嘴,居然敢出去买冰淇淋! “来,甜甜,这是你的,专门买了你爱的吃的巧克力脆皮,慢点吃,太凉。”王舒俊把冰淇淋剥开,递到白甜甜嘴里。 真当我不存在,还是故意当面秀恩爱,既然你们都不觉得尴尬,我也不怕,星辉接了冰淇淋稳稳地坐下,剥开尝了一口。 “哎呀,舒俊,你还记得我爱吃之一口呢!” 那边,王舒俊和白甜甜同时抬起了头! 第56章 还是想和你说说话 星辉心底暗笑! “同学几年,估计很多人都知道你喜欢吃这种三色盒子吧!” “未必,我看就你最有心,谢谢你,太感动了。”星辉不打算放过他。 “对了,舒俊,你这位置找得太好了,这地方一般没有闲房子,你怎么找到的?”星辉没事找事,在刚装修好的店里转来转去,貌似看什么都感兴趣,惹得王舒俊的脑袋跟向日葵一样围着她转。 白甜甜可真是个傻白甜,她听不出星辉和王舒俊你一句我一句的暗语,星辉一问,她先慌着回答了。 “有闲房子啊,我们也找不到,这间房原来不是门面房,是一套一楼的两居室,我们租下来后自己打的门,诺,就是这个门,原来是一面墙。” 这小子是挺有主意的,星辉早点怎么没想到,得了,谁还吃他的饭,走人。 王舒俊追着出来送星辉,欲言又止,想要再解释几句,星辉一挥手:“无所谓,生意场上无父子,咱们这点关系,算个狗屁,再说了,就算你不干,也可能有别人干,与其别人干,还不如你干。” “星辉,你真这么想,那就太好了。” 星辉懒得理他那么多,她知道,店都开了,肯定是那次取货已经拿到了胎毛笔制作的所有信息,以后,别想在他这里当二道贩子了。 何止王舒俊自己开了一家店,绿城的大街上,胎毛笔店越来越多,好在星辉她们起步早,积累了一批老客户,老带新,生意还能将就着做。 再开直营店的想法暂时就放下了。 马大力觉得是自己办事不力,吓得好久不敢到店里来了。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新千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星辉已经束上了本命年的红腰带。 她越来越怕回老家,怕回去面对奶奶和妈妈。 “星辉,你妈今年养了十几只公鸡。”大白天,奶奶喜欢眯着眼坐着打盹,有时候嘴里念念有词,细听念的是“阿弥陀佛” 但是星辉坐在旁边,奶奶不打盹了,也不诵佛了,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为什么养那么多公鸡?养母鸡下蛋不好吗?” “你过年回来带有贵客,多准备点,第一次登门,咱们不能怠慢了人家。” 星辉知道奶奶的意思,有小姐妹过年带回来男朋友,奶奶这是变相催婚了。 妈妈也不过五十开外一点,但整体忙了地里忙家里,还有一个时不时惹点麻烦的星浩,妈妈的心常年都是乱的。对于星辉的人生,妈妈已经给不出合理化的建议,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催婚,只能借助于奶奶。 “你奶奶说,姑娘家一个人在外地飘着不放心。” “你奶奶说,都是家里拖累了你,二十好几了还不敢处对象。” “你奶奶说,该找得找了,再晚也不太好,不要太挑剔,不要跟别人攀比,咱家就这条件。” 妈妈开口必从你奶奶说开始,每一句都是敲打星辉的,催婚于无形。 “我知道,妈妈,就是太忙了,也没有机会呀,来我们店里的男人都是有家有口的,我跟谁都不合适呀。” 星辉想和妈妈开句玩笑,其实也是真实情况,一天天的,不是在店里,就是去出差,哪有机会? “你告诉奶奶不要操心了吧,我心里有数的。在外边没啥不放心的,我这么皮糙肉厚的,什么都不怕。” “怎么不担心,想起来你一个人南里北里做生意我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儿,要是你爹在…….” 话说到这里,气氛开始伤感了,星辉赶紧换话题。 “前院你嫂子回娘家,人家邻居想让给说个对象,你嫂子觉得你挺合适的,对方也是绿城哪个学校毕业的,在绿城干啥我也说不好了,反正挺好的,你,要不要见见。” “还有一个,条件也不错,都比咱家强,你爹没了,咱们家这一摊子,咱就不要求人家那么多了吧。” 自从父亲去世,家里人一说起来就是,你爹没了,你要怎样怎样,有时候是提高要求,有时候是降格以求,找对象,因为没有父亲,要放低标准,这是星辉听见最多的。 “怎么联系,电话给我,去见就是了。” 星辉见不得妈妈为难。 新千年的春节,来星辉家走动的亲戚,似乎都带着目的或者任务来的。这目的和任务又分成两大类,一类是让星辉帮忙介绍工作机会想出门打工的,这个忙,星辉帮不上,婉拒了一个又一个。 还有一类,就是给星辉介绍对象的。 星辉整理一下,准备一个一个去见,千禧年,一定把自己推销出去。 过年过得心力交瘁,大年初六就要开门营业,星辉赶紧溜之大吉。 开门第一天,第一个登门的,居然是王舒俊。 王舒俊自从拿到了胎毛笔的一手信息后,背靠老婆白甜甜这座金山,大刀阔斧地接二连三开了好几个店。 谁再叫他王总,也不觉得人家是故意讽刺了,那是实至名归! 只是,王总大年初六就登门,星辉有点看不懂了、 “这是我妈做的腊肠,这是专门买的土猪肉做的卤肉,这是我们那里有名的牛肉丸子,我妈做的,带给你尝尝。” 星辉更不懂了,过去两人处朋友的时候都没有这待遇,今天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你不说我不收。” “一点特产,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送给你,你就吃。” 王舒俊把一大包东西推给星辉。 “吃不了,过年在家天天大鱼大肉的,我这正准备吃素几个月减减肥呢。” “你还减什么呀,女孩,不能太瘦,还说肉乎一点好。你确实比过去胖了点,更好看了。”星辉起身倒水,王舒俊的目光在她的腰身上扫了一圈。 星辉觉得恶心,他的目光有毒。 “大过年的,你不在家陪老婆,来这里坐着不对吧,一会儿甜甜来找你了。” “才不敢找我,我想去哪去哪,她问都不敢问。”王舒俊话里有话。 “星辉,不知道为什么,咱们那些同学里,我还是喜欢和你来往,有事喜欢找你说说。” “嗯?” 第57章 我希望你从新认识一下你面前的这个男人 星辉带着疑问长长的”嗯”了一声,带着玩味的目光看着王舒俊。 这人是腊八粥喝多了吧,一个月了还没迷瞪过来,星辉是谁,是被他不声不响放下的前女友,是对他无爱也无恨的路人甲,他想来这里叙旧聊天,找错门了吧。 “有事说事,别煽情,我们没有情可煽。” “死灰还能复燃呢。” “对不起,连灰都没有了。” “怎么没有,还有星辉。” “星辉名花有主,本人恪守妇道,不要指望了。” “我知道,你没有。” “我有” 再说都没意思了,星辉想挥手送客,可惜这个客人看不懂逐客令,坐着不动。 也没有客户了,好歹来个人啊。 还真来了,不是客户,是马大力。 ”马总新年好!”星辉站起来,大张旗鼓地打招呼。 “你这个丫头,又来取笑我。叫哥,哥有好事对你说。” “不叫,爱说不说。好事也是你的好事,我听不听都行。” 星辉和马大力说话一向没个正形。 ”你的好事,大好事。” “哥,我叫哥,你告诉我,星辉有什么好事。”王舒俊上赶着来叫。 “你叫的不算数,跟你又没有关系。”马大力不理王舒俊那一套,他看见王舒俊就烦烦的,说他是个吃软饭的男人。 王舒俊被抢白了一顿,却也不生气,还坐着不走。 “你找星辉有事吗?有事你先说,我让着你,说完快走,我们有正事要说。” 王舒俊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赶都赶不走的程度。 “哥,你说吧,你的事情重要,我其实没什么事,老同学,过年了来看看。” 看着王舒俊骑上摩托走了,马大力往星辉身边靠了靠,小声说:“有店,还用吗?” 星辉一听说有店,马上来了精神,她对别的都不感兴趣,只有挣钱才是她的鸡血。 “就在幸福大街,妇幼医院隔壁,位置没有比这更好的,和妇幼医院门挨门,进进出出的妇幼医院的人,想不看见那个地方都难。” 马大力说的位置,星辉有印象,但是,那不是个茶馆吗? “就是那个茶馆,过年的时候玩得太野,被查,老板进去了,老板娘不懂生意经,不打算干了。” 茶馆的位置好是好,但里边面积肯定小不了,一个胎毛笔店,用不了那么大的地方,除非扩大。 晓萌回家过年还没回来,刚初了对象,带回家见家长了,然后还要去见男方家长,得过两天才回来。 这事不用等着晓萌了,自己先去看看。 “里边面积是不小,一共九百多平,如果你接下来,肯定用不完,你用多少留多少,剩下的打个隔断分开出租转让随你。” “你不再过一手,赚点花花?” “要是想赚点花花,我就不这么快跑来告诉你了,你尽管用吧,这个房子面积不小,但是房租不高,是后边那个单位的,跟公家打交道,省心,一般不会有啥后顾之忧,晓萌你俩就把生意做好就行了。” 马大力这个新年礼物送得太大了,星辉心里清楚,这个房子如果到了马大力手里,他好赖装修一下,分成两个或者三个店再出租转让都很抢手,单转让费一项,就能赚个十万八万,别说再加点租金了,那更是细水长流月月有。 “这个不合适吧?你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却一分钱不叫白送给我了。” “我说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上次你让找店,一直没找到,让王舒俊那小子抢走了儿童医院的生意,我建议你也不要贪得太远,东一个西一个不好管理,就在幸福大街上死磕,多弄几个店是一样的,你看看,这刚过完年,从外地来看病的已经排着队来了。“ 星辉当然知道店开得太分散不好管理,总不能一天到晚骑车在街上跑吧。 ”可是,都集中在这附近,就不能只做胎毛笔了,得孕婴童一条龙都做起来。“ 星辉锁了门,起身跟大力去那个茶馆先看看。 看着新装修的门头,星辉说:“多好的位置呀,做生意本本分分不好吗?非得弄那歪门邪道,这下好了,做不成了。” 星辉原来的店,满打满算也就三十来平米,每天盯着眼前巴掌大的一块习惯了,忽然走进面积近千平的大房子,星辉感觉进了迷宫一样。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中间是一条幽深的长廊,长廊两边,各是一排房间,星辉越看越没信心了。 看着是一块大蛋糕,就是吃不下呀。 “我估计不敢接,这也太大了吧。”星辉摇摇头。 “大肯定是大,你原来的店三十平,而这个,是三十个三十平。”马大力带头走在前边,一路走一路开灯,整个长廊都亮了起来,星辉才看到这个茶馆装修相当豪华,所有的门都是红木雕花的,星辉最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去过红木家具厂,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转让费肯定少不了,刚才星辉还想着十万八万可以转出去,看了一圈发现,十万八万能接下来都不一定。 “说吧,你多少钱拿到手的?” “也没有多少,我既然说给你用,就没打算挣这个钱。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该知道我不是随便说说的人。” 星辉盯着马大力看了一眼:“嗯,看明白了,你确实不是随便的人。” “我倒是想随便,你也得同意呀。”马大力小声嘟囔了一句。 星辉只顾一间一间地看房子,也没听见。 “这房子十万肯定拿不下来,光这一屋子的东西,都值不少钱。” “没有,没有,很少,跟捡的差不多,从小在附近长大,消息灵通,占了这个便宜。” “该多少,是多少,钱不够,我们去借,不能白占你的便宜。” “那我要是非想让你占这个便宜呢?” “那我要是非不占呢?” 马大力哈哈笑了,星辉认真看了他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瘦了下来,大金链子大手表也不见了,一身休闲打扮,还挺得体。 “看什么,不认识了,我希望你从新认识一下你面前的这个男人。” 第58章 她有了新男友 “面积还是太大了,我们胃口小,怕是吃不下。” 这个人情太大了,星辉要不起,她决定拒绝。 “要不这样,我分开装修一下,你要多少,我给你分出去一块,你给租金就行了,剩下的我正常出租。”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 星辉说:”我也用不了多少!“ “用不了多少是多少,你说个数。” “一百平足够了吧,我再加点母婴用品,别的也干不了。” 星辉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咬咬牙说要一百平。 ”什么?一百平,刘星辉我看不起你,这么大的老板,开口就用一百平,不行,至少五百,你占一半,剩下的我出租。“ 马大力的口气大,张嘴就是五百平,星辉说:“我不要那么多,房租水电都得浪费不少,又不是农村的打麦场,我要那么多干什么!“ ”别着急拒绝呀,你看,可不可以这样规划,200平用来做卖场,什么孕婴用品童装服饰鞋帽,玩具食品,市面上有的,能做的大品牌全部都全了,奶粉都得好几十平吧。 再有200平,做个摄影棚,现在孩子都是心肝宝贝,什么满月照百天照生日照,做个系列出来,现在不流行写真吗?咱们也好好写写真。 剩下一百平,你可以做胎毛笔的接待区,产品展示呀,理发呀,要我说,这五百平都不太够用,胆子放大,脚步放稳,放手去干吧,你没看见咱这条街上,满眼都是抱孩子的,怀孩子的。” 马大力说这些,星辉不是没有想过,可是,真让去干,又不敢下手了,当初做生意,那是无知无畏,现在想想就后怕,幸亏跌跌撞撞走了过来,虽然没有赚到大钱,星辉很知足,现在忽然让扩大几十倍地去做,反而开始畏首畏尾了。 好不容易混来鞋子,怕一不小心再被打回原形,又变成可光脚的。 “我还不是不敢接,等张晓萌来了再决定吧!” “别什么都等着张晓萌,你自己的主意呢?” 马大力知道星辉要强,激将法也用上了。 星辉不吃这一套:“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们是晓萌当家啊,我负责执行。” 马大力无语了! “要是有人想追你,你也等着张晓萌做决定?” “是的,张晓萌说了,让我找个使得着用得上,拿得起放得下的。” 星辉撇撇嘴,白了马大力一眼,还想玩激将法,继续继续。 “不开玩笑,星辉,说说标准,我来给你介绍一个,看你总是一个人,我心里,我心里……心里老想给您介绍个。” “晓萌说的是使得着用得上,拿得起放得下的。我当然还有附加条件,勤劳勇敢,正直善良,热爱祖国热爱人民…….” 星辉笑倒,自己说不下去了。 “有有有,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完全符合你的要求,你想怎么使怎么使,想怎么用怎么用,随叫随到,绝对拿得起放得下,不拖泥带水…….” 马大力激动地说话又急又快,声音又大,在空荡荡的大房间里嗡嗡起回声。 正说话,星辉的传呼响了,一看是如燕发来留言信息,她马上就到店里了。 星辉对马大力说:“没工夫听你瞎贫嘴,我闺蜜来了,我得回去。” 马大力懊恼地一拍脑门,猛地跺了一下脚,好好的机会又浪费了。 宋如燕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个小男孩,看年龄比如燕小一两岁,个子不高,长得很单薄。 星辉想可能是如燕的老家的弟弟跟着来打工的吧。 “来,介绍一下,我同学加闺蜜,绿城胎毛笔的开山鼻祖,加盟店遍布省内各地市,甚至还有几家省外的,外表看着很妹子,其实内心强大很汉子。” 如燕拉着星辉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男孩儿很腼腆的样子,星辉没看他一眼,居然脸红了。 “这位是?” “别急呀,我来介绍一下,铛铛铛铛!”如燕一把扯过男孩,往前猛地跨了一步,做了个登场动作。“这就是我的男朋友,李乐乐李先生。” 星辉本来对如燕的这个介绍给雷晕了,一天男孩叫乐乐,忍不住又笑了。 马大力追了过来,说要请大家一起吃个新年饭。 星辉还没答应,如燕先答应了。 “马总请客,不吃真的是白不吃,而且,我吃了不白吃,想请马总帮忙在附近给找个店铺,事办妥了,我请你吃大餐。” “那你这不还是白吃吗?事办妥了才请我吃饭,那要是办不成呢?这顿你不就白吃了吗?” “找房子是你的专业,哪有办不妥的道理。这饭你吃定了。” 谁要能说得如燕没话说,那他才是这能说。 “可别这么说,还真有一次没办成,星辉托我给她找房子,两三个月也没找到,这事咱们哪说哪了,可不敢传出去,传出去我在江湖上都没法混了。我一直惦记着这事,到哪都操着这个心,刚找一个,她又嫌地方太大,还等着张晓萌回来定夺。” 如燕一听马大力这么说,看了星辉一眼,嘴巴撇到后脑勺了:“刘星辉,我最看不上你这一点,什么事都听张晓萌的,那张晓萌八百个心眼子,随便用一两个,都够应付你了。” “张晓萌要是八百个心眼子,你得一千六百个心眼子。”星辉不领情,如燕和晓萌经常唇枪舌剑,谁都嫌谁说话厉害心眼多,但也不影响做好闺蜜。 “你俩先别忙着打嘴仗,我有个想法,你们看行不行?”马大力想起那个茶馆了。 “刚才我带星辉看过了,位置绝对没说的,在这幸福大街上,它排第二,没有谁敢排第一,星辉嫌面积大,她们用不完,如燕想做什么生意,不如剩下部分你来用,我不收转让费,只收租金,房子我也不再重新装修,你们自己看着收拾吧,自己装的合自己心意。” 第59章 她要和最不靠谱的男友结婚 “那可以,我们成了隔壁邻居,互相占个便宜啥的多方便。” 星辉白了如燕一样:“我做小孩生意,你不结婚生孩子,哪有你的便宜可占?” “我有便宜给你占,我做美容院,高规格的,上次带你去做过的那家,我也加盟了一个,在你隔壁多好,你有空就可以去做个脸呀,做个身体呀,等你占够了便宜,我以后再去你那里占回来。” “就是在中环那个美容院吗?你也加盟了?加盟费很贵吧?” 星辉的连环三追问,如燕轻描淡写地给挡了回来,她看了看身边的男友,冲星辉努努嘴:“没多少加盟费,我又没什么钱,就这还得向乐乐借钱呢,自己不是喜欢臭美吗?老是去别人家做,还不如自己开一个,肥水不留外人田。” “你还喜欢吃呢,怎么不再开一个饭店。” 星辉笑了,刚谈的对象,宋如燕估计是不放心,不敢露富,她这几年没少挣,平时出手阔绰得很,原来那个二手房早就看不上了,在等机会换新房呢,绿城到处都在盖商品房,卖房的广告满街发,晓萌和如燕有空就去看楼盘。 “你差多少,我回去找我妈说说看。”如燕的小男友一直老老实实坐在她身边,看着大家聊天,也不插话,听如燕说要借钱,才小声说了一句。 如燕身子往李乐乐身上偎了偎隔着几厘米远的距离,隔空“奔儿”地做了个亲吻的样子:“亲爱哒,不会很多,我自己也要回家跟我哥借点,你看看能弄个十来万就够了,加盟费我凑齐了,就查装修和进货的钱,前期生意肯定起不来,得搞宣传,做活动,培训店员,得有熬个半年的费用。” 看如燕整体贪吃贪玩谈享受的,说起做生意,还门儿清。 李乐乐听说十来万,脸色的表情僵了一下。 “我问问我妈再说吧,你知道,我家我妈管钱,我的工资都上缴,她怕我乱花。” 星辉一看李乐乐是个十足的妈宝男,宋如燕这个做事杀伐果断的女人怎么会喜欢一个小妈宝呢? 如燕着急去看茶馆的位置,她着急定装修,加盟已经办妥了,不想耽误时间。 一顿饭吃得急急慌慌,一群人一块去看茶馆。 如燕满意得直咂嘴,大呼太棒了,真是有福不用忙。 如燕的热情带动了星辉,也跃跃欲试,马上就开始计划上什么品牌。 “这就对了呀,这年头生意不怕做大,要往大了做。”马大力在一边推波助澜。 “你知道什么呀?我就怕饼子摊得太大了,烙不熟。”星辉心里还是很忐忑,刚过两年不欠债的日子,如果生意扩大,日子又该紧紧巴巴了。 “没事,你怕什么,有我给你兜着,赔了算我的,赚了算你的。”马大力胸脯拍的啪啪响。 “滚开,怎么算你的,我赔都赔了,难不成还问你要回来?” “你可以先不给我房租啊,赚了钱再给,不赚钱,你偷偷地跑了,我也不追究。”马大力轻拍着星辉的肩膀,是很亲昵的动作了。 如燕看看星辉又看看马大力:“你们,不对,有情况?” “对,隆重介绍一下,马大力马总,我的铁哥们儿!以后找他有事就提我的名字,绝对好使。”星辉说得豪气干云天。 马大力搂了一下星辉的肩膀:“好的,哥们儿,咱们最铁了。” “吆!你们成了最铁的了,我们成了破铜烂铁了?” 如燕要送乐乐坐车回家,乐乐不太情愿,要等如燕一块回去。 如燕一手牵着乐乐的左手,另一只胳膊直接搂着整个人,哄孩子一样摇着乐乐。 “你先回去,我办完事马上就回去,乖乖地啊,在家等我。” 乐乐不情不愿地跟着走了。 不一会儿,如燕回来,一脸凄然,看店里只有星辉一人,问:“你那哥们儿呢?不陪你了?” “他怎么会有空坐着陪我,天天窜得比兔子都快,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欢天喜地的。” “想起来要和他结婚就想哭,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答应和他结婚了。” 如燕说着说着真哭了起来,星辉吓得赶紧哄,好久没听说如燕谈朋友,今天忽然带了一个,看着两个人很不搭调,还以为又像她过去那些不靠谱的恋情,过一段时间就无疾而终了,没想到已经开始谈婚论嫁。 “谁逼着你和他结婚了,不愿意就分手呗,你又不是没有分过?” 三个人里边,数如燕的情史最丰富多彩,什么男同学男老乡男同事,几乎都谈过,还豪情万丈地培养过一个种子选手,三天两头写信寄书,想按部就班地把男孩儿培养成一个理想爱人。结果,自己养大的果子,被别人顺手摘走了,还不能说啥,男孩儿还带着自己的女友去如燕家里串门儿,跨如燕买书很有品味。 把个宋如燕气得咬牙切齿地,还得换上一副笑脸送上几句祝福。 有一段时间晓萌和星辉都怀疑如燕跟她领导不清不白,星辉比较含蓄,旁敲侧击地问过,如燕回答地风雨不透。 晓萌说得来得直白的,就赤裸裸地问她:“你是不是跟那个林总有一腿?” 如燕恼了,说:“张晓萌,能不能说得更难听一点,还有一腿?这是跟谁学的?我还有一脚呢?” “说着了吧,踩着尾巴了?早就看你们不正常,跟领导吃饭还用拿勺子喂他,他生活不能自理吗?”晓萌可真敢说,她也是真的想管管如燕。 哪知道如燕根本不服管,晓萌也懒得再过问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关系再好,也只能点到为止。 后来谈过一个她们公司的业务总监,经常出双入对,每次看见俩人都是十指紧扣,犹如连体婴儿,不得不说,如燕的每一次恋爱都很用力,和谁都是情深深意绵绵,感觉要天长地久了,到最后却又不了了之。 这个李乐乐,是她谈过的最不靠谱的一个,居然要结婚了! 第60章 她的苦衷 如燕其实很怕和晓萌面对面,她的眼有毒,能透视,隔着几百里做的事,她都能感觉到,看似东一句西一句的,句句敲在要害处。 星辉则不然,迷糊蛋一个,蠢萌蠢萌的。 如燕和李乐乐结婚,确实有苦衷,很大的苦衷。 她做业务,过手的资金经常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有时候也不是到手里就走了,如燕聪明,开始试探着做点过手粘油的事,没想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手里的钱越来越多了。 做业务本来基本工资不高,全靠提成,如燕业务做得好,提成也不少,每个月出几趟差,其余时间在公司就是打发打发时间,隔三岔五到绿城逛逛商场,泡泡美容院,过过乱花钱的瘾。 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吃不起苦,过不了星辉和晓萌那样辛辛苦苦挣钱的日子。但是,她有办法轻轻松松挣钱。 钱挣得轻松,花得恣意,也引人眼红,在那个山沟里的大企业,多的是闲着没事的长舌妇和不怀好意的八卦男。 如燕年轻漂亮有会打扮,手里有钱不懂低调,买衣服,换传呼机,换大哥大都很频繁,用不了三五个月,看见出了新款就买新的,旧的送哥哥,送嫂子。 太过张扬,闲话就来了。 如燕知道自己有的钱来得不是那么光明正大,她仗着自己业务做得好,领导器重,就想耍点花招瞒天过海。 她不知道,厂里那一群中层以上的领导,大多是从最底层干起来的,如燕玩的套路都是他们玩剩下的。 去年,有一单一百多万的生意,如燕本来不敢动,可是她耍小聪明,要账只要现金,不让进财务账户,自己提着一行李箱现金坐火车回来的。 林总是分公司的老总,有时候资金周转不开会向员工有偿借款,利息给得很高。 林总在当地口碑很好,精明强干,家庭和谐,妻贤子孝,他只要在厂里放出风去说想要用钱,大家都愿意把手里的闲钱给他用几天救救急。 如燕那次刚把钱提回来,赶上林总说要用钱,如燕犹豫了几分钟,还说把钱拿给了林总,那是她给财务交账时候是留下的十万,对财务说的是,对方资金不到位,缓几天再给,这种情况也经常有,没有人去核实真假。 那十万快钱,林总用了半个月,如燕拿到了一千块钱的利息。 一千块钱,是如燕五个月的基本工资,就这么轻轻松松到手了。 如燕尝到了甜头,第二次扣下了二十万,林总用了一个月,拿到四千利息的时候,林总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如燕。 如燕心虚,赶紧解释说,是老家亲戚的钱,听说可以赚点高额利息,专门托如燕代理的。 林总笑笑说:“你家亲戚挺有钱的嘛。” 如燕接着解释说:“好几家亲戚的钱呢,他们在南方打工,赚得多,放在银行没多少利息,就放如燕这里了。” 林总信了,说以后有了就放这里,用的时候随时可以拿走。 如燕贪更多的利息,放到林总手里的钱越来越多,时间越放越长,多的时候,每个月利息就上万。 星辉有一段时间特别羡慕如燕,每次一打电话,不是在商场购物,就是在公园和人打牌,看着悠闲自在,花钱却像流水一样,看上的衣服,随手就买,请星辉和如燕吃饭,一吃好几百,几张百元大钞扔出去眼都不眨。 晓萌说星辉,不要眼红,老老实实做你的生意,这钱挣得踏实,晚上睡觉香甜。 “人家如燕睡觉也很香甜。“星辉反唇相讥。 “有她睡不着的时候。”晓萌断言。 如燕真的开始睡不着了,林总是个老狐狸,任凭如燕说的理由再像真的,他也知道是假的,谁那么放心把辛辛苦苦打工挣的血汗钱交给别人冒险呢,一个月可以,两个月可以,一放几个月动都不动,那就值得怀疑了。 林总揣着明白装糊涂,随便如燕放多久。 如燕也担心,万一林总哪一天生意忽然不好了,别说利息,本钱也给不了怎么办,但是她又贪那点利息,走一步试探一步。 试探着试探着,放进去的钱更多了。 如燕手里有几个大客户,用货量大,每年的资金往来上千万,如燕确实很聪明,她从下一单生意要回来的钱补到上一单,上打下,放在林总手里的钱一直保持不动,每个月只把利息结出来。 可是,她到底是年轻,林总老谋深算,你贪我的钱,我贪你的人。 四十多岁的男人,有着成熟男人的气韵,如燕很快就沦陷了。 李乐乐是林总的外甥,先天心脏不好,做不了手术,从小长得就病弱,父母心肝宝贝一样护着,还有两个姐姐疼着,没经过社会的捶打,单纯得十岁孩子一样。 林总把如燕介绍给了李乐乐。 情人变成了外甥媳妇儿,如燕委屈过,抗争过,林总会哄,他看透了如燕不敢违抗,上百万的资金在手里呢,这一点就拿捏住了如燕,别说去告发去查账,就扣着不给,如燕就万劫不复了。 如燕只能同意,她提出的条件就是钱全部拿出来,她确实害怕了,担心越陷越深,到最后无法收拾。 如燕已经存了不少钱了,但她已经习惯了每个月都有大笔银子进账,就想开店做点生意,正好她经常光顾的美容店招加盟,如燕就交了加盟费,没想到,那么快就找了店面。 如燕暗自开心,说到底,自己还是财运好,以后投资生意,再也不用八钱放在林总这只老狐狸手里了。可是,一想起要嫁给那个病秧子李乐乐,如燕心里别提多闹心了。 她也想过悔婚,反正还没领证,说不想嫁了,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她想错了,在林总手里,她逃不脱,林总说,只要如燕不给李乐乐结婚,就把她曾经大额存高息的事情曝光出去。 如燕只能屈服,当大家都在为她筹办婚事的时候,如燕想的是如何在结婚后尽快离婚。 第61章 不想结婚了 如燕玩不过林总,但是玩李乐乐还是游刃有余的。 李乐乐回家很快拿到了十万块钱交给如燕。 如燕本来想过,李乐乐如果拿不到钱,正好用这个借口提分手。十万块钱的都不愿意拿,凭什么相信你的诚意? 看着李乐乐风尘仆仆送来十万现金,如燕脸上笑着心里在痛哭——只能这样了,也算是个良配,至少他听话,至少他从不怀疑如燕过去的种种。 美容店的装修队伍已经进驻,星辉这边的母婴馆还在犹豫要不要做。 晓萌回来是回来了,可她对这样忽然大迈一步也很犹豫,毕竟原来的生意不大但是已经走顺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投资太大,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万一输了,前功尽弃,咱们都是赢不起输不起的人,”晓萌提议。 星辉嗫嚅道:“可有点不甘心,这个位置太好了,千载难逢,不是马大力,咱们拿不到这个房子,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恐怕更难了。” 她俩不是没有危机感,现在街上的单纯做胎毛笔的店已经不多了,大多数都是综合性的,要么母婴馆带着做胎毛笔,要么照相馆带做胎毛笔,人家不赚胎毛笔的钱,就图拉个人气,把价位定得很低,星辉她们的太阳花胎毛笔店,如果不是开店时间长,积累老客户多,还真不知道生意能下滑成什么样呢。 要说,有必要未雨绸缪,可是,如果换个100平米的店她俩都能接受,忽然来个五百平的额,又拓展了两个几乎完全陌生的项目,特别是照相,俩人什么都不懂,需要招聘摄影师,外行去领导内行,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再纠结两天,必须给马大力一个明确的答复,不能老占着房子没下文,不杀不放。”星辉盯着晓萌,希望她能做个决定。 这个决定可真难下,不做,一场遗憾,做了,是一场冒险。 “干,别人出着转让费,拿着比我们高得多的房租都敢干,我们为什么不干。” 星辉一拍桌子,晓萌吓得一愣。 “算了吧,你这叫光屁股撵狼。”晓萌带着一点讥讽地笑。 “怎么讲?” “泼皮胆大!”晓萌吐出四个字。 星辉拿起枕头就砸了过去。 生意做了几年,手里多少都存了点钱,曾经野心勃勃要买房,晓萌有一段时间一有空就出去看楼盘,绿云小区的绿地,绿城花园的大平层,金色年华的样板间,晓萌都看了又看,流连忘返。 看了又看,还是没有出手。 面积小的看不上,面积大的买不起。 还有,她们是做生意的,胎毛笔这种生意,淡旺季特别明显,一到冬天,门可罗雀,让人就觉得随时要关门倒闭。 可是到了夏天,又天天顾客盈门,好了疮疤忘了疼的星辉和晓萌,又觉得生意可以千秋万代地做下去。 晓萌看房,都是再在夏季,越忙,她越是忙里偷闲去看房,大中午顶着大太阳骑着车子跑十几公里去看楼盘。 还没做出决定,天渐渐冷了,生意忽然就淡了,晓萌又不敢出手了。 星辉也想买房,但她不去看。 看了也买不起呀,她挣点钱,不敢动,生怕有点事又没钱用。 眼看着如燕的房子买了一套又要换下一套,她俩的房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正装修房子的如燕忙里偷闲跑来找晓萌和星辉。 “我那套房子,决定先瞒着乐乐,不能告诉他我有房子,还有,我马上再买一套房子,这套房子,还是不能让乐乐知道,我得继续找他哭穷,要不然,他还以为我过去干了啥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晓萌看看如燕,“不见得人,我们都替你瞒着,你结了婚,领了证,就是人家的老婆了,要恪守妇道,做个好妻子,好母亲,好儿媳。” 晓萌说得太过于严肃,太过于一本正经,像个老学究一样。把如燕给逗乐了。 “张晓萌,你比我妈还我妈。” “宋如燕,以后最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要不然,哭都找不到坟头。” “知道了,妈妈。”如燕淘气地翻了个白眼,吐了个长舌头对着晓萌。 “如燕,你不是藏起来私房钱,那是两套房,不过,在城市就是这一点好,谁也不管谁的事,大家关起门子朝天过,大概率你不说没人说出去,反正我和晓萌不会说,但是你得给我们交个底,你到底想干什么。”星辉担心如燕,她一向胆大。 “实话说吧,嫁给他,我还是不甘心,我怕结婚时间不长就忍不下去了,这房子不说,离婚时候简单,不牵涉财产,美容院,我自己开的,他拿了钱,离婚时候我还给他就是了。” 如燕说得云淡风轻,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事情一样。 “算了,你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说你多少次了,你不听,玩大了吧,把自己玩进去了吧,这次不好脱身了吧。” “你说呢,风凉话挺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