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绝恋:疯少爷的小新娘》 第一章 初入陈府 迎亲的车队自镇中出发,穿过烟柳镇长长的街道。镇上的人都知道这是烟柳镇最大的陈家今日娶亲,娶的是镇口沈家的小女儿,沈槐。 这沈家是个穷苦人家,早年沈家夫妇早早病逝,便只留下一对女儿。大女儿在早年为了生计入了陈府当差,小女儿倒是命好,如今更是小小年纪就嫁进了陈府,做了豪门少奶奶。 “命好?你可别说笑了。难道你不知道这陈家三少爷是个疯子,我可是听说折腾死了不少陈家的丫头呢!”一旁观看的妇人如是说,脸带唏嘘的模样。 “哎!这沈家也真是可怜。听说他们家大丫头入了陈府没几年好端端就病死了,连尸骨都找不到呢!”众人说这也不知道是谁咦 了一声,似乎见到什么惊奇的事情,皆把目光看过去. 人群中一个观礼的小男孩突然咯咯笑起来,对着一旁的母亲说道,“娘,怎么新郎是只黑猫?” 按理来说,这陈家三少爷得了疯病不能前来娶亲,应以阉鸡代之,寓意如意吉祥。可这陈家竟用只黑猫来替,这又是何意? 众人不解,一时间街边议论声渐大。 那红艳艳的轿子却不停滞地朝着陈府而去,轿中的沈槐端然坐着。大红盖头下原本神采奕奕的脸,在听到外头的人议论起姐姐沈瑜时陡得暗了下来。 红桥一起一伏托着新娘很快便在陈府前停了下来。媒婆撩起轿帘,沈槐接着媒婆的引路缓缓下轿。 而一旁抱着黑猫来迎亲之人将手中猫放进沈槐 怀中,面露难色地说道:“这是陈家代替三少爷迎亲的...物件。” “无碍。”沈槐的声音细软动听,仿佛只是在说着平日的寻常事,竟一点听不出情绪。身边的媒婆听罢,长吁了一口气。 她也怕这桩亲事黄,毕竟陈家给的礼钱不少。 沈槐透过遮面的绣纱见怀中卷缩着一只颈挂红绣球的黑猫,见它这幅懒散的模样。她秀丽标志的小脸上漾起笑意,白皙的纤手轻缓地捋着柔软的毛。 反正陈淮生又不能同自己拜堂成礼,是猫是鸡又有什么区别呢? 府外围看的人见了陈府这架势,皆道这陈府对待这门亲事当真是随意,连带新娘进门礼都没有。 阿槐一落地便被丫头搀扶进了囍房。门外宾客喧哗声大作 ,房间却一片寂静听不到任何声响。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喜床之上,穿着娇红鸳鸯绣鞋的脚落在床沿一晃一晃。 这时门外传来些微响动,阿槐停了动作乖巧模样坐在床沿。吱呀一声,木门被人拉开,阿槐见到来人绣着精巧兰花的布鞋,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虽知道不会是陈淮生,但是她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期待。 来人见沈槐坐在床上,走近了一些才出声道,“三少奶奶,夫人吩咐你要是累了便吃些东西就寝,明个儿一早还得敬茶。” 沈槐安静听完随后点点头,而后听到丫鬟出门的声响,她抬手摘了头上的秀纱,入目是满屋子的红。阿槐看着窗上张贴着红色的大喜,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欢喜,却在见到身后空 无一物的床铺时皱了眉头。 花生呢?连子呢? 虽然她还****,但是新房床铺上应该要放这些东西她还是知道的。 来接新人的是只猫她可以不在乎,反正她要嫁的是陈淮生这个人,但却并不代表她不想要花生、莲子所带来的寓意。 沈槐随意将秀纱往床上一丢,环顾四周见桌上摆着吃食,走上前伸手抓过一把花生撒在床铺上,她站在床畔出神的盯着床上散着的花生,脑中不由浮现一张清秀的脸。 半晌,她抬起头,烛光之中眼神极亮,脸上满是笑意。 她抬手摘了带着一整天沉重的头饰,换了平日穿的衣裳走到门边探了探头。 见庭院中寂静无人,沈槐莞尔一笑,转身吹灭烛光,而后偷偷出了婚房。 第二章 阁中人 藏风阁位于陈宅西处的君竹苑,位置偏僻至极,除了平日里几个打扫的小厮少有人出没。 陈氏一族在烟柳镇最初便是大户,因着陈老爷子的远见,长街之上的店铺大半是陈老爷子当家时购进陈家。 近些年陈家愈发繁荣,只是越是强盛繁枝错杂的事情便越多,大概由于操劳陈老爷子四十岁出头便没了,留下一众女眷同四个年幼的儿子。 陈府三少爷陈淮生早年反骨,十七岁时不知为何被陈家送出国外。再回来时却无端成了个疯子,这原由沈槐不知道,但陈淮生被关在藏风阁中是她还未嫁进陈府之中便听说了的。 夜色之中古旧的阁楼隐没在黑色之中,阿槐站在藏风阁底。漆黑的长发垂在腰间似能 融进夜空,她抬眸看了看顶端微微亮着光的一间屋子。 那是暗夜中周遭唯一的光亮,这情景就如当年她在穷困潦倒之时第一次见到陈淮生的样子。 那是深冬,沈槐又冷又饿,早已没有力气的蜷在长巷之中,恍惚之间似乎见到姐姐正温柔带笑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这是姐姐死后的第一个年头,她无依无靠孤活着,常常饥一顿饱一顿。在这苦寒的冬日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支持不下去了,她将脑袋埋在膝盖上,不想再挣扎下去。 陈淮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从马车上下来,脚步轻缓地走到沈槐面前蹲下身来,沈槐一抬眸就见到他似玉瓷般清俊的脸。 他看着虚弱的沈槐脸带担忧,眼中在暗夜中微微发亮,眼眸中竟 像是汇集了无限星光。 那是这个深冬夜色中沈槐唯一见到的光,而这束光也救了她的命。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你是不是饿了?” 沈槐从回忆中醒过来,抬脚踏进阁楼之中,陈旧的木梯承受重量发出吱呀的声响。沈槐走到楼顶见到陈淮生在房中来回踱步,似是被她脚步惊扰的焦虑不安。 他见了沈槐脚步一滞而后走近窗前。 沈槐上前几步手搭在窗沿垫高脚尖朝他笑起来,“陈淮生,你还记不记得我?” 陈淮生抬眸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沉默片刻,突然抓起沈槐的手掌,一口咬下去。 疼痛令沈槐叫出声音,陈淮生力气大得令她挣扎不得,她见了他这绝望发狂的模样,心中无端有了些怜惜。 他被关在阁 中这几年,竟是连脚步声都能惊动他紧张的神经,令他不安至极。 沈槐任他咬着,抬起另一只手抚在陈淮生发间,声音温柔带着安抚的味道,“不要害怕陈淮生。我是沈槐,你的新娘。” 不知道是不是安抚起了作用,陈淮生竟渐渐放轻了力度,手却仍握着沈槐的瘦小的手掌。这时他眸中已是清明的模样,他看着沈槐出声道,“我似乎很久之前见过你。” 沈槐听了笑起来,反握住陈淮生的手道,“是。” 沈槐再回到她所住的锦苑时已经深夜,苑中人想来都是安眠,她悄声径直入屋歇息。 再醒来时竟是被丫鬟摇醒,“三少奶奶,三少奶奶,你快醒醒!该去给大夫人她们敬茶了。” 睡梦中的沈槐迷迷糊糊的应 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敬茶的时辰快到了,三少奶奶你得快些了。” 沈槐听了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入目便是丫鬟平静的脸。那丫鬟见沈槐醒了,“三少奶奶请洗漱吧。”语气恭敬,但是神情之间却像是带着一丝轻蔑。 沈槐同丫鬟进了大夫人的玉堂苑时,厅内空无一人。沈槐孤零零站在厅中有些无措,身后丫鬟抬眸看了看沈槐的模样。眸中带着讥诮,面上平静没有一丝替自家主子担忧的神情。 身后传来脚步,沈槐连忙转身,见进来的是大嫂许安月,沈槐屈了屈身子朝她请安,“问大嫂安。” 许安月听了,将怀中的丝绢取出来拭了拭唇畔,状似无意道,“弟媳起的可真早,竟并不像寻常的新婚小娘子呢!” 第三章 发怒的祖母 沈槐听了,只垂头立在原地沉默不语。许安月见她这模样,含笑说道,“今日怕弟妹这茶无人可敬了。” 说着她转身坐在椅上看着沈槐,抬手拢了拢鬓角的发,淡淡道,“弟妹还是先回吧。” 沈槐仍不答话,孤零零站在厅中。 既然许安月还在这,那大夫人肯定就在屋内。自己一直等着大夫人肯定就会出来受自己敬的茶,若是自己这便走了,不止大夫人心生不悦,这话柄便留下了。 沈槐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许安月,她眼中满是疑惑。如果大夫人待自己是冷淡的话,那么这位大嫂对自己的敌意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许安月见沈槐执着的很,只笑笑,乐得见她这幅伶仃可怜的样子,“弟妹既然执意如此,那嫂嫂我便不陪你等着了。”说完她起身,理了理锦缎的裙摆款 款出门。 无人招呼沈槐,她只好就这么站着,日头已从微暗转成大亮,铺了一室的日光,转眼到了晌午。沈槐动了动有些酸涩的腿,门外一个嬷嬷走了进来,见了里头的沈槐,却只瞧了一眼转身便进了内室。 内室中大夫人正手持着账本端坐在桌旁,见了李嬷嬷进来,随意问道,“还站在外头呢?” 李嬷嬷应道,“是,从一早便一直那么站着。” 大夫人淡淡嗯了声,又专心瞧起账本来。 李嬷嬷将桌上的茶盏添上热水小心的递给大夫人道,“瞧着似乎是不见到您不罢休的样子。” 大夫人听了思虑半晌,转头吩咐李嬷嬷,“那镂花柜底地那个白玉簪子取出来。” 李嬷嬷听了一怔,快不走到柜前蹲下身将装有簪子的锦盒取了过来。 这白玉簪子大夫人自从得了便一直藏在柜底,前些 年有个丫头打扫屋子的时候不小心理了出来。大夫人见了大怒,直接将那丫头给打发出府了。 大夫人持着白玉簪子端详了一会,那簪子在日光了剔透莹白,散着丝丝的淡光。一会她笑着起身道,“走吧,去见见那丫头。” 沈槐再出门时身边跟了李嬷嬷,李嬷嬷遵着大夫人的嘱咐带着沈槐去给祖母敬茶。 李嬷嬷跟在沈槐身后,目光一抬,便见到沈槐乌黑发间的白玉簪子,目光中有些忧虑。沈槐不曾察觉那奇怪的目光,抬头看了眼日头,侧头问道:“李嬷嬷,现在去给祖母请安,可会扰了祖母?” 沈槐知道祖母因为潜心向佛,向来是免了众人请安的。而现在都已快午时,过去敬茶实在是有些牵强。 李嬷嬷听了回神道,“三少奶奶,这敬茶是规矩,哪怕是再晚都得把这礼做足了才是,您说是 吗?” 沈槐觉得有理,只点点头,脚上的步伐却急了写,快步朝着向善堂而去。 刚至近前,空气中萦绕着厚重的檀香味道,屋内有木鱼声轻敲声响。 沈槐同李嬷嬷跨进向善堂,入目是一尊金身佛像,目含慈悲喜笑颜开似乎正看着自己,佛像前跪着一位老太太。 沈槐知她便是陈府一心向佛的祖母,于是上前一步,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宁静似得恭敬轻声问安,“问祖母安。” 跪着的老太太满头银白,闻了声响,挺直的背脊一僵,未转过身看沈槐亦未答话。手中的木槌不停,连连敲击身前木鱼,口中念念有词。 一旁的谭嬷嬷见状,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太夫人,新进门的孙媳妇来向你请安来了。” 太夫人听了,缓缓似要起身,谭嬷嬷见了连忙上前扶住太夫人坐在厅上坐定。谭嬷嬷将 一旁早已沏好的茶递过去,祖母接下,这才抬眼正视眼前的沈槐。 沈槐一身桃红衣裙,衬的面庞粉白若腻,那发间的玉簪子斜斜点缀发间,被屋内亮光照耀的愈发的剔透。 太夫人看了,目光一凉,似惊似怒。 沈槐不解,只呆呆看着座上银发的太夫人。只听啪地一声,祖母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青瓷碎片同热水溅了一地。 沈槐一惊,向后退了退,喏喏道,“祖母。” 太夫人却似未闻,目光死死盯着她头上的白玉簪子。过了半晌才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刺人心口的厌恶,“出去。” 李嬷嬷见状,站在沈槐身旁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沈槐出门。 沈槐却不知道是不是被惊怔住仍呆在原地。 太夫人见她不动,声音陡的拔高了几分,恼怒道,“快给我滚出去!往后不准你再进我这向善堂!” 第四章 簪痕 一旁的李嬷嬷见状,深知这太夫人是真的发怒了。她入陈府这么些年,就算太夫人当年如何不待见大夫人,向来也都是平和冷淡的模样,从没有像今日这般歇斯底里的怒骂。 李嬷嬷上前一步好声好气的求饶似地道,“太夫人息怒,太夫人息怒,奴才这就带三少奶奶走。”说完,也不管沈槐是否回神,连拖带拽地将她拉出了向善堂。 身旁的谭嬷嬷见太夫人仍盛怒的模样,连忙又重新沏茶递到太夫人手心,轻声细语道,“太夫人,何必为了个不相干的人生气,身子要紧。” 太夫人见沈槐已然走远,定了定心神,“那丫头头上的簪子...” 谭嬷嬷听了,细细回想了沈槐的模样才道,“说起来那簪子倒是有点眼熟呢!”说到一半谭嬷嬷似想起来什么,瞠目惊道,“这 ?这不是陆...” 太夫人猛地捏住手中的瓷杯,打断了谭嬷嬷的话,“你去查查那簪子是从谁那里出来的。” 谭嬷嬷得了令起身出门,太夫人在身后见了她远去,握着瓷杯的手慢慢松开来。 手心赫然有块伤痕,伤口虽已经愈合,那痕迹却似烙印似一般一直横在她的手心,好像连同当时的剧痛都还隐隐存在。 太夫人似乎又看到那个坐在地上恐惧痛哭的女人声嘶力竭的求饶,求自己放过她。可自己却硬生生撕碎了那女人的希望。那女人强行被自己灌下药,目中全是鲜红的恨意,就这么死死的盯着自己。 太夫人那时被那目光惊得呆在原地,直到被玉簪狠狠的直直刺进掌心。 那种痛! 太夫人猛然从回忆中醒来,摊开的手掌倏的紧握住拳头,像是怕极了那种痛意一般。半晌, 一声悠长的轻叹从向善堂传出来,而后随风飘散。 李嬷嬷带着沈槐快步出了向善堂,见沈槐仍一副怔怔的模样,“三少奶奶,你今个也累了,早些回锦苑休息吧。” 李嬷嬷见沈槐点头同意了,这便朝她告辞,自个朝着玉堂苑而去。 玉堂苑中大夫人正在吩咐丫鬟们准备海棠春会的事宜,见李嬷嬷进门,便遣散了一众丫鬟婆婆,朝着李嬷嬷道,“如何?” “太夫人发了大怒,直接将三少奶奶给赶出了向善堂,奴婢可从来没见过**奶发这么大的火呢!” 大夫人却似早已知道会这般,只问,“那丫头人呢?” “三少奶奶似有些吓着了,从太夫人那出来后我让她自个儿先回了锦苑,奴婢这便来向您复命了。说起来,这三少奶奶倒是个能忍的,这要是换做其他府上的小姐,定是要哭 上几天的。可那三少奶奶一点不做声,倒也没其他异样。” 大夫人听了,似乎很满意地点点头。 能忍便好,若是像其他那些个废物似的,我准你进这陈府又有何用? 另一边沈槐在向善堂经了这一遭,有些丢了心神的模样。自己在陈府兜兜转转竟越走越偏僻,再抬头竟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却是一座废园,门前已然杂草丛生,门口对联经过年风雨已破烂不堪,连原本鲜红的色泽都不复,惨白白垂死似的挂在门旁。 沈槐环顾四周,只见老旧围墙绕满了枯藤,竟见不到一人路过。 这里面没有人住吗? 沈槐靠近木门似要从门缝之中瞧瞧里头似何模样,身后却陡地被人一拍。吓的沈槐猛地转身。 身后却站了个小厮,手持着扫帚似在打扫陈府过道。他见自己将沈槐惊了 ,连忙赔不是道,“三少奶奶,奴才不是故意惊扰您的。” 沈槐见那小厮在怕自己恼,便微笑道,“无事,无事,不必如此。” 那奴才听了,这才收了战战兢兢的神情道,“三少奶奶没事便回去把,这苑废了许久,惯常除了打扫的园丁是无人来的。” 沈槐奇怪道,“这院子瞧上起好好的,为何不整理出来,放这怪浪费的。” 园丁听了,神情带着惊惧道,“这可不成,三少奶奶刚入府,这件事怕是不知道!” “知道什么?” 园丁见沈槐似真不知情,放轻了声音,似怕什么东西听到一般,小心翼翼的低声道,“这园中,闹鬼!” 沈槐颦眉,闹鬼?她抬眸看着破旧的院子,大户人家向来迷信,向来崇佛以求庇佑。 若是真的闹鬼,那为何门前竟见不到丝毫驱邪避害的东西呢? 第五章 家宴 沈槐才进锦苑丫鬟春华便匆匆迎了上来,“三少奶奶可叫奴婢好找。” 沈槐见她那副似有事情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大夫人一早派李嬷嬷传话,让你去前厅用膳呢。” 沈槐听了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子,再出门时已换了一身装扮,春华在一旁见沈槐上身淡蓝布衫,下身是及踝黑纱裙子,先是一怔而后垂下头,神情中带着点嘲讽。 乡野来的就是乡野来的,竟穿成这样去和府中女眷吃饭。自己也是倒霉,竟被发派来跟了这么个主子。 沈槐自然不觉春华的心思,理好衣服后径直便往玉堂苑而去。 到达前厅时,屋内已有好些人已端坐在饭桌旁。沈槐上前问安,屋内话语声便止,众人目光统统看上刚进屋的沈槐。 大夫人看了看沈槐,不由颦了眉头 。 一旁的许安月出了笑声,掩唇看着沈槐道,“弟妹也真是的,一会早一会晚的。下次可得先让丫鬟先问问弟妹何时才得空过来,省的一大家子都等着。” 沈槐站着的姿势僵了僵,乖巧道,“是阿槐晚了,给各位陪不是了。” 座下无一人应答,大夫人道,“你穿成这模样可是陈府亏待你了?还当自己是那乡间的野丫头,你要是穿成这样出去,陈府的脸面都要给你丢尽了!” 沈槐闻言,只将头埋的更低,恨不能低到桌子底下。 她攥紧手心,不行,她得忍。 一时间众人安静无声,只目光不断在沈槐身上来回,那些目光中又讥诮、不屑、可怜。这些沈槐都不曾察觉,只专注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半晌大夫人发话道,“先过来给姨娘们请安。” 沈槐听了动了动身子走 到坐在大夫人右侧的女子身边,那女子一身深蓝绣木槿长裙,年岁似要比大夫人小上一些,见阿槐过来也不瞧她,只端着茶盏饮茶。 一旁的大夫人道,“这是府上的二姨娘。” 沈槐轻声问安,那姨娘见大夫人发话了,这才看向沈槐微笑叫她起身。 沈槐这才转身朝着另一边的三姨娘请安。 大夫人见沈槐作完礼,抬手指了指端然站在门口的男子对着沈槐道,“那是陈府的付管家,你往后有什么事情,找他便是。” 沈槐听了点点头朝那付管家做了一礼。 既然大夫人亲自介绍了,那这管家在陈府的分量必定不小。 付管家见了,连忙正身朝沈槐还了一礼。 大夫人这才让沈槐坐下,沈槐规矩的在空位上坐了下来,只见身旁坐着两位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 陈府只二 姨太生有两位小姐,必定就是自己身旁的两位了。 沈槐思虑着朝一旁年岁稍小一些的二小姐陈淮珠一笑,那陈淮珠却只当没瞧见,只看着自己眼前的釉瓷碗。沈槐有些尴尬的转头,却见大小姐陈淮珊正微笑瞧着自己。 那微笑带着善意,沈槐心中尴尬之感便散了一些,她朝陈淮珊露出个感激的笑。 座上的大夫人发话道,“大爷他们都在隔壁厅置了席,既然到齐了便开始吧。” 一旁的丫鬟听了,转身出门,少顷一列丫鬟手中端着精明楼花托盘鱼贯而入,转眼桌上已放满精美可口的佳肴。 众人等大夫人启筷,这才纷纷开始用餐。 沈槐这顿饭可以说吃的是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等其他人用毕。她正思虑着什么时候可以回锦苑,门外却走进来以为提着食盒的丫鬟。 那丫鬟走 到大夫人近前道,“给三少爷准备的饭菜已经备好,今日吩咐谁去送饭?” 丫鬟见大夫人听了似乎正在思索,面色一紧,似在担忧什么。 大夫人目光一转,看着正在盯着食盒的沈槐道,“既然淮生都有了媳妇,那今后的饭菜便由沈槐送吧。” 那丫鬟一听,原本紧张的神色陡然一松,“是。” 沈槐听了倒是高兴的很,她开心地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食盒,低头看了看,而后笑起来。 这么说,又可以见到陈淮生了! 众人散后,沈槐提着食盒朝着藏风阁而去,驾轻就熟的上了阁楼。 沈槐还未走到窗前,屋内有些暗,她只隐约似乎见陈淮生身影坐在桌前。 她轻快唤道,“陈淮生!” 微暗房内陈淮生听了微一转头,沈槐只见到他在暗色中微亮的目光,神色却不分明。 第六章 强行入窗 屋里头的陈淮生正在看书,听到沈槐的声音轻轻将书放进抽屉中。转头就见到窗外沈槐笑意盈盈的脸,她身后是两个跟着的丫鬟。 “今天是我来给你送饭!”沈槐开心地说道,那模样倒像是给陈淮生送饭是多开心的事情。 陈淮生目光一转,看了看沈槐抬高食盒的手臂,目光中似有诧异之色。 沈槐不觉,只将食盒放在窗上道,“快过来,以后都是我来给你送饭了。你应该饿了吧?下次我一定早些过来!”她说着将脑袋往窗里凑了凑。 陈淮生却端坐着不动也不答话,沈槐见他这模样有些急,“你怎么了?过来啊!” 陈淮生仍巍然不动,倒是沈槐越发得焦虑起来,“你是不是不舒服?陈淮生?” 沈槐见陈淮生那副样子有些担忧,她转头对着两个丫鬟道,“你们把门开开,看看陈淮生是不是不舒服,往常他都不是这模样的!” 里头的陈淮生将那些话听在耳里,却只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个丫鬟犹犹豫豫的开口道“三少奶奶,这可使不得啊!” 沈槐急道,“什么使不得!快开门!” 丫鬟见沈槐说得急,一副就要生气的样子,只惶恐喏喏地解释道,“往前那些开门进去送饭的丫鬟后来都好端端的死了,所以夫人才将阁楼锁起来,只从那边窗口送饭给三少爷!” “那要是陈淮生生病了呢?”沈槐目光焦急的看着丫鬟。 丫鬟怕她发怒又道,“三、三少爷,从没有大夫看过大夫。奴婢..从没见过三少爷生 病,所以三少奶奶请放心,将那食盒放在窗沿,三少爷饿了自然会过来取的。” 沈槐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丫鬟,没有大夫看过是什么意思?那陈淮生的疯病也从来不曾有大夫医治? 她虽只是猜想,但见两个丫头这模样,心有依然明白。 沈槐放弃了让丫鬟开门的想法,收了面上的神色道,“那好吧,咱们这便走吧。” 里头的陈淮生似乎动了动,背身的沈槐不曾察觉,带着丫鬟转身出了藏风阁。 见人走了,陈淮生看了会窗上的食盒半晌,转身又从抽屉中拿出书来细细看起来。这时门外又传来动静,陈淮生一怔,再抬头。 沈槐白皙的脸又出现在窗口。 她看着陈淮生道,“我把那两个丫鬟给骗走了,你是不是不舒 服?” 沈槐见陈淮生还是不答话,她有些气馁的叹了口气,站在窗前发呆,没一会她目光一亮,将脑袋朝屋里凑朝陈淮生看过去道,“你再不理人我可就进去了!” 也没等陈淮生答话,沈槐踩着窗下的墙沿用力一蹬,直接就爬上了铁窗旁的一个小窗户。 好在沈槐瘦小,这小小的窗口还真勉强让她进去了。 沈槐一落地直直朝着陈淮生而去,“让我看看!” 陈淮生神情由诧异便成震惊,他看着近在眼前的沈槐,猛地站起来。他这一站倒是将沈槐吓了一跳,怔在了原地。 陈淮生盯着沈槐的脸,神情难辨,半晌他开口,声音因太久未曾说话有些低哑,“你不害怕?” 沈槐听了回神,看着陈淮生笑起来,“我还以为你 生病了,看你这样,好像没什么不舒服的嘛。” 陈淮生走上前一步,沈槐见了不由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神情有些不安道,“你、你不不会是还想咬我吧?” 陈淮生见了她这模样,再上前一步,沈槐又再退了一步,“你...” 沈槐不敢直视陈淮生的眼睛,只盯着陈淮生线条精致的下颚。见他不答话,真就当他是想咬自己,只好认命的抬起手闭起眼睛,带点慷慨赴死的味道,“你咬吧!但是别咬上次的伤口,还没好呢!” 陈淮生看着眼前闭着眼睛的少女,因为手臂抬高纱袖自然的落到手肘处,白皙细瘦的手臂上赫然是一块才结痂的咬痕。 沈槐紧张的不敢睁开眼睛,刚好错过陈淮生微微勾起唇角,眼眸中尽是笑意的模样。 第七章 春会前夕 没有预想之中的疼痛,沈槐睁开眼,就看到陈淮生漆黑的眸子正看着自己。 沈槐不自在的撇开脸,扭头见了窗上的食盒,走过去将食盒提在手中抵到陈淮生眼前,“快吃饭吧,都凉了。” 这次陈淮生倒是听话的抬手接过沈槐手中的食盒,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上,随即微微低头看了看也正看着自己的沈槐,“你快出去吧。” 沈槐听了点点头道,“我刚刚见你在看书。” 陈淮生听了神色微变,又听沈槐道,“我下次来再给你带些书吧。” 她等了一会见陈淮生不答话,只好转身慢吞吞的爬上窗户出了屋子。这才刚一落地,沈槐乌黑的脑袋又凑到窗前,笑盈盈地朝陈淮生道,“先带两本给你够不够?” 陈淮生此时已经转身背对着沈槐,听了她的话,硬生生强压下上扬的嘴 角。 这模样肯定是不会回答了,沈槐有些无奈地转身出了阁楼。 沈槐一回到锦苑,看着眼前不同以往的热闹,有些怔神。 沈槐一进屋,就见三两丫鬟出门,正巧与她遇上。其中一丫鬟道,“三少奶奶,大夫人发给各苑的缎子都送到了,你快去瞧瞧!好让府上的裁缝给你添些衣裳,好在春会上穿!” 春会?沈槐疑惑,春会她倒是没听说过。 她见这几个丫鬟还有差事要做,便没有出声询问只点点头进了屋。 那些丫鬟前脚才走,后脚又来了个人。 沈槐才坐下没一会,丫鬟春华便将来人引进屋子,竟是大小姐陈淮珊。 陈淮珊一进屋见了沈槐便笑开了道,“我算着时间,想着三嫂也会应该从三哥那回来了,这便过来了。” 沈槐朝陈淮珊惊讶问道,“是,我才回来,淮珊找我可是有 事?” 陈淮珊将手中的食盒提了提道,“我见春会的缎子发下来了,想着三嫂应该不知道春会的事情,便想着和三嫂说说,随便拿些糕点和三嫂喝茶聊会天。” 沈槐见她随和温顺的模样,心中好感顿生,便笑盈盈的应道,“是啊,我正疑惑春会是什么。你便来了,快来坐。” 陈淮珊坐抬头看了看桌上摆着的几卷缎子,面上一怔。 这些看上去便是府上的下等缎子,且颜色均是些素色,这难免也太寒碜了。大夫人先前还在用膳时说不许三嫂穿得寒碜,可如今不也只给了这种下等缎子么? 沈槐顺着她目光一瞧,见了桌上的缎子,心中了然。到陈府这些时日,她自知自己的身份,能送缎子给自己已算是好的了。 “这缎子瞧上去倒不错,我很喜欢。” 陈淮珊见沈槐面上无难堪的神情,便道 沈槐模样周正穿什么都好看,这话题这便揭了过去。 陈淮珊将食盒打开,里面是精致可口的桂花糕点,模样漂亮,陈淮珊笑道,“三嫂快尝尝,这是府上厨子才做好的桂花糕,我最是喜欢。” 沈槐一愣,见陈淮珊捏起一块优雅地品尝起来,她歉意道,“我不能吃桂花糕..” 陈淮珊疑惑看她道,“为何?” “自小便是这样,一吃桂花糕,身上总会出疹子。” 陈淮珊听了,将手中的糕点搁在食盒中,不好意思地说道,“倒是我的不是了,下回我肯定带别的糕点过来。” 沈槐笑着点头,“这有什么不是的,我又不曾说起过。不过,淮珊还没和我说春会的事情呢。” “这春会是烟柳镇上世家女眷们一年一度聚会的日子,今年轮在咱们陈府举办,大夫人一早便开始安排了。” 沈槐点 点头,自己对着陈家这些女眷都坐立难安,这要是面对这整个镇子的世家小姐太太们。沈槐想着心中难免生了些不安。 陈淮珊见了安慰道,“其实这春会上也不必得同那些女眷寒暄,因着各家女眷常见深居后院,这春会主要还是为了给各家小姐太太找写乐子。” “乐子?” 陈淮珊点点头,“每年春会太太们都会出些奖赏给小姐们比试比试,这才是这春会的重头戏。届时可没人会注意到咱们,小姐们为了自家的荣誉,可都是在盯着头奖呢!” 不用寒暄?沈槐心定了定,这就好,反正自己也不想要那些奖赏。她真是怕自己到时候出错,惹得大夫人对自己更嫌弃。 陈淮珊正同沈槐说着往年春会大小的事情,春华走进来道,“大小姐,二姨太正在寻你呢。” 陈淮珊一听,朝沈槐告辞出了锦苑。 第八章 出府 陈淮珠正坐在二姨太的合欢苑中,见了姐姐提着食盒进来,没好气道,“你去那锦苑做什么?” “陈府这都在准备春会事情,我担心三嫂不知道春会的事情,到时候出了错大夫人会受罚,便想着知会她一声。” 陈淮珠看了陈淮珊一眼,模样不屑,“就你烂好心!你也知道大夫人不喜欢那沈槐,府上那个人会主动去找她。” 陈淮珊埋怨的看了陈淮珠一眼,懒得同她辨,自顾自坐在一旁揭开食盒吃起桂花糕来。 陈淮珠见了,奇道,“你最喜欢的桂花糕竟还剩这么多,那沈槐可是不领你的情?看吧,好心叫人做了狗肺。” 陈淮珊白她一眼道,“说话没个轻重,有点大家小姐的样子吗?叫娘听了定要说你了。是因这桂花糕三嫂吃了身上会出疹子,我这才拿了回来。” 陈淮珠听 了,将这事在脑中一过,两人便又聊起春会上裁衣的式样。 另一边沈槐随意吩咐了春华将缎子拿下去裁衣,转头问起自己的月例来。 春华听了,心中只觉沈槐上不了台面,进了陈府最关心的竟是自己的月钱。她面上无常道,“月例同缎子一同送过来的,都在桌子上呢。” 沈槐听了眸光一亮,见春华出了屋子,上前将装着月钱的锦囊握在手中掂了掂,笑眯眯的转身偷偷出了陈府。 她心情愉快至极,想着能用这些钱先替陈淮生找大夫问下治癔症的药。 可医庐的大夫却在她心口浇了盆冷水。 沈槐站在热闹的烟柳街上,失落的握着手中的钱袋,陈淮生的病竟要这么多钱吗? 怎么办?自己的月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她正思索着该如何是好,喧哗的烟柳街上却喧闹了起来。沈槐回神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传来叫嚷声,“抓住那个偷钱袋的小贼!” 沈槐再看,就见一丫鬟打扮的姑娘奋力地在追着前方衣着褴褛的男子。 男子正朝着自己狂奔而来。 沈槐见了下意识伸手一把抓过正要从自己眼前跑过去的贼,那贼力气极大竟将沈槐拖出几步。沈槐一个踉跄被带着跑了几步,手中却用了死力气,紧紧抓着想要挣脱的贼。 身后一直在追赶的丫鬟已经到了眼前,见贼被抓住,上前一把狠狠拉住,这下那贼彻底动弹不得。 那丫鬟见贼被制服,转头朝着身后大声道,“小姐!小姐!抓到了!” 被唤小姐的那人走上前了,看了正抓着贼的沈槐一眼,见她一副妇人打扮便道,“多谢夫人。” 沈槐笑着摇摇头道,“不过是他正好从我面前跑过。” 那小姐道,“你可有被伤到?” 沈槐 又再摇头。 那小姐便朝她道,“我才回烟柳镇,本想着四处逛逛竟不想遇上这小贼,多亏了夫人出手相助。现在也不早了,作为答谢,我请夫人吃饭如何?” 沈槐知这小姐是好意,可自己是偷偷跑出陈府的,不能再耽误时间。 于是婉拒道,“小姐不用太在意,我还有急事要先走一步。” 那小姐却是个直率的性子,向来恩怨分明,拉着沈槐坚定道,“你这是帮了我的忙,我肯定是要谢你的。你要是有事便告诉我家住哪里,我改日登门拜访。” 沈槐眼看天色渐晚,心中焦急,便不想与她再多说,便直接道,“多谢小姐好意,真的不必了。”说着沈槐转身便走,不给那小姐再说话的机会。 一旁的丫鬟嘟囔道,“这人真是奇怪,要谢她还不乐意了。” 小姐看着沈槐越走越远的背影笑道,“ 知恩不图报的人还真挺少见的,我倒是更想认识认识了。” 沈槐快步朝着陈府而去,心中想着答应要给陈淮生带些书,正巧路过一个书摊,她便走过去道,“老板,我要两本书!” 那老板见来了客人喜笑颜开道,“夫人要买什么书?是自己看吗?” 沈槐听了,脸色一赫,有些羞涩道,“给我夫君买的。” 老板见了笑道,“哦,那要何种书呢?” 沈槐对书倒是不大了解,只道,“这个我不大懂,就要大家都喜欢看的那种!” 那老板的仍在笑,却让沈槐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只见那老板从桌子地下翻找一会,递给沈槐道,“夫人,就这个了,你夫君定然会喜欢的。” 沈槐怔了怔,这老板怎么笑的有点不怀好意? 因出府已过些时间,沈槐也来不及细想变匆匆付了银子朝老板告辞。 第九章 金瓶梅和鸳鸯秘谱 第九章 ***和鸳鸯秘谱 此时正是用膳时分,陈府中人大都去吃饭了,沈槐怀中装着中想着还是先将书给了陈淮生比较好,于是她朝着藏风阁而去。 阁中陈淮生正在用膳,就见沈槐急匆匆进来,他抬眸看着她因为来的着急而有些泛红的脸颊,目光带着不解。 沈槐将书搁在窗上朝他脆生生道,“陈淮生!我给你带书过了来。”她说 完就笑开了,献宝似的拿手指点点窗台上的书。 陈淮生没想到她真把这事情放在心上,不由开口道,“是什么书?” 沈槐想了想有些羞赧道,“我看不懂上头的字,书摊老板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自己一定会喜欢?陈淮生挑了挑眉,好奇心倒是被勾起了一些。 他轻轻放下碗筷走到窗前,目光扫了眼那两本书,神情怔住。 陈淮生向来清冷的脸上出现裂痕,他狭长眸中含着似笑非笑的光。 沈槐见他这模样到有些摸不准他倒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明亮的眸子带着期待的看着陈淮生。 陈淮生见她这样子应该真不知道这两本是什么书,微微侧头想要遮盖自己勾起来的唇角。 自己这个所谓的新娘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有趣。 沈槐见他不说到,有些失望 的皱了皱眉,小心地问道,“你不喜欢吗?” 这下子陈淮生倒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了。 说起来他倒是真没看过这类书,要怎么回答才好? 总不能说她给自己带的**自己喜欢极了吧?! 沈槐因陈淮生好不容易主动和自己说一次话,这时候才猛地想起来自己出府这么些时候还没回锦苑。 那些丫鬟找不到自己怕是会着急。 她一惊连忙道,“你先看看,下次再告诉我你喜不喜欢!”,说完也不等陈淮生回答又一阵似的走了。 陈淮生冷冷清清的看着沈槐转身出门,这才起身将沈槐带过来的书放在手中看了看。 他看着沈槐的身影消失在阁楼上,声音低沉动听在空荡阁楼响起来,“***和鸳鸯秘谱?” 陈淮生眼中尽是笑意。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第十章 再遇 陈府人大概都在忙着那所谓的春会,是以这几日除了每早请安总难免被刁难一番,其它 时候沈槐到时清闲的很。 说起来,这几日每日都是沈槐自己去给陈淮生送饭。虽然他瞧上去倒很少病发,但沈槐一想到他癔症发作的恐怖模样,便总觉得心中有些烦闷。 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想办法给陈淮生找大夫呢? 沈槐很是忧虑,她支手拖腮坐在桌前发呆。 窗外几个打扫的丫鬟正在闲谈,扰了她的思绪。 “这春会可把二小姐身边的采绿忙的团团转,我好几次遇上她都是副行色匆匆的模样。” “哪年不是这样呀,咱们二小姐向来对这春会重视,一会嫌新衣料子不好,一会觉得首饰不出彩。什么都要换最好的 ,说起来二小姐什么都不缺,怎么就那么想到春会上的奖赏呢!” “你懂什么!这春会赢了,可就代表那小姐是咱们烟柳镇最德贤的小姐,连带着得奖的那家都能增不少脸面呢!就咱们只看见自家小姐,其他家的还不定怎么折腾着准备着呢!” “也是,说起来,太太们给的那些金簪首饰的奖赏怕是能值不少钱吧!” “可不是,就只一件,怕就是能让咱们衣食无忧过上好些年呢。” 沈槐听到钱倒是来了精神,正待要准备细细听听,就听到春华严厉的声音。 “你们这些没事干的丫头聚在这做什么?要不要我替你们端些凳椅吃食过来伺候?!” 门外的丫鬟听了全都噤了声响,等着春华进了屋这才转身散了。 沈槐 见了春华便问,“今年春会上你可知道各家小姐比试的是什么?” 春华听了诧异地瞧了沈槐一眼,倒觉得沈槐问这问题再奇怪不。一个乡野来的丫头关心这个做什么?难道还对春会奖赏感兴趣? 沈槐诚敬的眸子却只安静看着春华,等她回答。 “今年各府小姐比的是对弈。而且这回的春会是在陈府举办,所以大夫人说了府上的女眷都得在场。” 对弈? 自己倒是会一些,以前自己在镇口住着地时候倒是有不少老人家在镇口的槐树下下棋。一来二去沈槐倒是摸出了些门道,她想了想便道,“咱们锦苑可有棋盘?” 春华见她这么问,这是想在春会上同那些名家小姐们比试了?春华在心中朝笑沈槐不自量力面上却不显。 她只是说道,“府中花园凉亭内就放置了棋盘,咱们府上两位小姐可是自小就专门请了先生教导琴棋书画,想来今年的魁首定能在咱们府上。” 沈槐听春华说完,这话明面上是夸赞陈府两位小姐,里头怕是含沙射影的在说自己痴情妄想罢。 可不管能不能拿到奖赏,自己总要试一试才行。她绝不能就这么放着陈淮生不管的!这么想着沈槐便不再理会身后的春华,起身往花园走去。 春华看着沈槐出门的声音,嘴边露出嘲讽的笑意,这事也得告诉大夫人才是。想着春华便也转身出门,朝着玉堂苑而去。 正路过合欢苑,见二小姐陈淮珠正在苑中看姐姐陈淮珊同先生对弈。她便走上前,陈淮珠见了春华道,“春华可是要去大 夫人那?” 这陈淮珠向来喜欢亲近大夫人,因着乖巧嘴又甜还是挺得大夫人喜欢的。是以春华对着陈淮珠倒是恭敬的很,见陈淮珠问自己,便将沈槐正在练棋的事情当作笑话来博二小姐一笑。 “说起来,三少奶奶也正练棋呢!” 陈淮珠听了,神态不屑道,“她也在练棋?” “是,想来是听到苑中丫鬟们碎嘴道春会的奖赏能值不少钱。” 陈淮珠神色更家不屑,只问道,“那沈槐棋艺如何?” “这个奴婢倒是不知,三少奶奶现在正在花园凉亭内。” 陈淮珠转头见姐姐正同先生对弈的认真,自己想着便准备去花园瞧瞧,便带着丫鬟采绿同春华一道出了门。 花园内沈槐正对着棋盘对弈的认真,忽然眼前坐了一位少女。 第十一章 发疹 “三少奶奶,我这就去请大夫来看看!” 沈槐才用过府中厨房送来的膳食,身上突然钻心似得痒起来。 这情形道有些像是吃了桂花糕后的模样,沈槐细想着自己先才进过的食物之中,似乎没有桂花。 春华才进来一见沈槐满脸皆是疹子,连连后退着叫嚷起来,“三、三少奶奶,你...”她眼睛睁的极大,像是被眼前的景象被吓着了,竟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沈槐只觉得浑身不适,见了春华这模样,勉强安慰道 ,“没事,应是吃坏了写东西。你去请大夫来瞧瞧。” 春华仍怔在原地,待沈槐连说了好几遍,这才如梦初醒,逃似地出了锦苑。 春华刚进张大夫苑中,苑内的小厮朝着她,一脸难为地说道,“哟,你来的真是不巧。二小姐身边的采绿才把张大夫叫走,说是二小姐肚疼的很,刚走才没多久。” “那我过会再来寻。”春华转身又朝着锦苑走,脑中想着沈槐那副骇人的模样,不禁抖了抖身子。 这三少奶奶别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的病 症,这么想着,春华只觉得自己周身都是脏的。连忙快步回自己的卧房,打水清洗起来。 这情景倒是将病中的沈槐全然忘在身后! 而床上的沈槐被身上的痒折腾的痛疼欲裂,她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春华和大夫,只好蜷缩在床上克制自己别去抓挠,要是留了伤口那就糟了。 到后来渐渐竟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仍不见请大夫的春华,身上的痒意已经去了大半,倒是能忍受。 沈槐起身走到镜前,见了自己满面红点的模样,骇然 一怔,而后却定了心神,这模样确是吃了桂花做的膳食引起的。 明天大概就能好了,沈槐如此想着。她转头看看天色,此时天已渐暗,到了给陈淮生送膳的时辰。 以往每到这时,沈槐总是兴高采烈地,只是今天怎么都提不起兴子。 自己这幅模样,怎么去见陈淮生? 沈槐皱眉思索着,门外厨房里的丫头拿着食盒进了屋内,见了沈槐的模样,也是一骇,连忙垂下头不敢再看。 “不过是身上起了些疹子,明日便消了的。”沈槐 解释着,而后又道,“今日三少爷的膳食,你可能要自己去送了。” 丫鬟听了睁圆的双目,倒似听到这话比见了沈槐这满脸的疹子更要吓人。 沈槐这才想起来,府上的丫鬟对给陈淮生送吃食向来就像赴死似的。 沈槐也不想强人所难,看着那丫鬟的样子,只好说道,“我记得柜子里有新式的遮脸纱帽,你替我取来,我还是自己去送好了。” 丫鬟一听,忙不迭地过去取了替沈槐带上。 沈槐提着食盒,愁眉苦脸地往藏风阁而去。 第十二章 你这是怎么了? 藏风阁中陈淮生正卧在床上看书,时不时抬眸懒懒地看一眼屋内递饭的窗口。 沈槐送饭向来准时的很,今天因为突如其来的病症稍稍晚了一些。她担心陈淮生会饿,加快了步子,上了阁楼沈槐将饭放在窗上,脆生生地唤道,“陈淮生,我来了!” 陈淮生从床上起来走到窗前,见沈槐这装扮一怔,清亮的眸子就这么瞧着沈槐,毫无掩饰。 沈槐见了他的目光连忙垂下头,担心让陈淮生看见自己这吓人的模样。 这得了癔症的人,看人的眼神都是这 般认真诚挚的么? 她急匆匆道,“赶紧把饭给吃了,我..我这便走了。” 她说着,拿起午时送来的食盒抬脚就要走。 陈淮生清朗的声音却拦了路,他平静道,“你怎么了?” 沈槐未转身,只道,“哦..哦,我..我只是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做,这就要去了。” 陈淮生当然不信,这些日子沈槐每次来送饭总要和陈淮生叨念好些话。什么乱七八糟的见闻,只要她想得起来,总要说给陈淮生听,今日实在太反常了。 “你过来。” 陈淮生难得主动和自己说点什么 ,沈槐没忍住听话的又走回窗前。只是脑袋一直这么垂着,怎么也不肯抬头看着陈淮生。 窗口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一把摘了带在沈槐头上的纱帽。 原本白嫩细致的脸,现在满是疹子,就这么暴露在了陈淮生的视线之中。 沈槐一惊,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挡住脸颊,嘴里懊恼叫唤,“你干嘛摘了我的帽子!我现在丑死了!” 陈淮生修眉皱了起来,看着沈槐道,“你这是怎么了?” 沈槐连忙解释道,“我吃坏了东西才长了疹子,明日便好了!” 陈淮生却没有 答话,沈槐谨慎地从指缝中偷偷看了陈淮生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在陈淮生那双好看极了的眼中看到一丝担忧划过。 沈槐见陈淮生倒不像其他人见到自己那副害怕的神情,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好丑?” 她捧着脸,目光中亮晶晶含着期待看着陈淮生,只是那满脸的疹子看上去倒是滑稽的很。陈淮生没忍住,笑出声音,而后意识到自己失态,又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嗯,很丑。” 沈槐眼中光亮瞬间熄灭,她垂头丧气的将陈淮生手中的纱帽拿了回 来戴回脑袋上,“好吧,我走了,明天我再来。”说完,她转身又要走。 身后的陈淮生又出声道,“明天的膳食不可再经别人手,自己仔细检查了再用。” 这话是在关心自己?!沈槐听了,欢快地转头看着陈淮生用力的点点头。 待她走出了阁楼,想起陈淮生的话,不仅细细推敲起来,陈淮生这意思是有人故意在自己吃的里面放了桂花? 自己对桂花过敏只对陈淮珊说过,可没道理陈淮珊会好端端害自己。 左思右想也没有头绪,沈槐只好将这话刚在心里,这才回了锦苑。 第十三章 翠玉鱼羹 因心中记着陈淮生的话,今日用膳时分沈槐屏退了往日在身边伺候的春华,她看着桌上几碟精致可口的菜肴,好一会这才一碟碟的放在鼻下细嗅起来。 好在桂花香气袭人,再如何烹煮总有淡淡桂花香味。 自己昨日用膳时,竟完全没注意这香味,想来也是怪自己不够细心。 沈槐托腮看着眼前这碟翠玉鱼羹,鼻尖桂花香味仍悠悠萦绕着。 确实有人在自己的膳食中放了桂花,沈槐脑中划过陈淮珊温和善意的脸,向来待自己不错的大小姐为什么要加害自己呢? 门外的春华此时正在外头叩门问道,“三少奶奶可用完膳了?差不多该去给三少爷送饭了!” 沈槐回神,一边抬手将鱼羹倒了 一半在屋中的花盆之内,一边向着门外答道,“这便好,你去看看今日有没有做陈淮生爱吃的醋酿丸子。” 春华听了看了看食盒,见里头倒是真没有。心中不禁怪沈槐事多,转身又朝着膳房吩咐去了。 沈槐听了春华脚步生走远,这又转身坐到镜子前,镜中的脸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白皙。案上瓶罐之中是惯常用的胭脂水粉,镜中人见了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待春华再回到锦苑时,一进屋就见沈槐坐在椅子上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她脸上又成了全是疹子的模样。 虽然昨日依然见了她这副样子,春华仍被惊的一怔,明明早上已经有些好转的趋势啊。 “不知道怎么的,身上又再痒了起来,我..我脸上是不 是又出疹子了。” 春华垂眸,站在沈槐不远处,一副不想靠近的模样,只点点头道,“三少奶奶可要奴婢去请大夫?” 沈槐却摇摇头道,“想来是春日染上什么花粉了,就不必去请大夫了,想着明日便好了。” 春华听了便上前将食盒递给沈槐道,“那今日还是三少奶奶自个儿去送饭吗?” 见沈槐点了头,春华松了口气,一刻也不想多呆的样子转身便出了门。 沈槐看着春华的背影,脸上笑意倒是越发的大起来。 她提着食盒朝藏风阁而去,她今日没有带着纱帽遮盖,路遇的丫鬟小厮见她这幅形容皆一副惊骇的模样,避得远远的。 可是沈槐却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一脸开心地往前走。 阁中的陈淮 生见沈槐今日一人来送饭,还是昨日那副满是疹子的面容,脸上却不像是病中难受的神情。 他颦眉道,“你的脸?” 沈槐见了,笑着将食盒递给陈淮生道,“别担心,这是假的!” 陈淮生疑惑地看着她。 沈槐便抬手一抹,就见她脸旁一抹红点晕开,这些红点竟是她画上去的? 沈槐见陈淮生诧异的神情,笑得更开怀,明亮的眼睛弯成月牙似的,“不只是你,府上的人都叫我给骗过去了!我以前在镇口,每年都有戏班子来搭戏,那时候我便在后台看那些戏子上妆,时间久了便学了一些,没想到现在竟能用上!” 陈淮生不知她明明好了仍要装成这幅样子,便问道,“你这是为何?” “我只是想看看 这人究竟为何要这么做,自然不能提前好了!” 陈淮生听了了然,心中对沈槐便增了几分赞赏。 这丫头似乎也不像自己认为的那般全然没有心思的。 沈槐送过饭便自顾回了锦苑。之后连着好些天,每日膳食中均放了桂花,沈槐实在不解。这桂花在食材中并不算很有作用,为何膳房一直都在用桂花呢? 她想来这桂花不过是会让自己起疹子却无其他作用,这人故意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桂花放了几日沈槐便就这么病了几天,陈府中竟只有陈淮珊一人来探望过沈槐,她的神情却不想是要害自己的模样。 沈槐只觉得身在云雾之中,什么都无法分辨。 可这桂花,却突然在春会之日上突然消失在了桌子上。 第十四章 春会奖赏 沈槐看着桌上的早膳,没有再闻到往常一贯的淡淡桂花香气。 所以,那人竟然只是不想让自己去参加春会。 虽然沈槐自知自己能在春会上得到奖赏的机会不大,但这是目前为为止她能想到替陈淮生看病的唯一法子。 府里众人都知她起了疹子,如今她倒是觉得这春会也不大想去了。这如今害她的人就是不愿意她去春会,她要是去了指不定被人构陷。 果然,这深宅大院中的人都是这般心机深沉。可她不知,为何一定要对她下手。照理说,她并不是什么重点人物啊! 沈槐恹恹的卧在榻上,左思右想之间,竟睡了过去。 再醒来眼前竟站了位丫鬟打扮的女子,那女子面生的很,沈槐不曾见过。于是迷迷糊糊地问道,“你是哪个苑的丫鬟?可是来找我?” 那丫鬟听了只点点头道,“我是袁小姐的贴身丫鬟喜儿,小姐吩咐我将这东西给您。” 袁小姐?沈槐听了清醒了几分,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包裹奇怪问道,“这是什么?” 喜儿一笑道,“这是小姐答谢您恩的报答,您只管收下便是,奴婢这边走了!” 沈槐见丫鬟远去,疑惑地将手中的包裹打开,里 头是好些精致奢贵的金簪首饰,沈槐见此手竟抖了一抖。 这...这是春会奖赏? 沈槐很是惊讶,无端得了这些东西令她坐立难安.想着她转身回屋将脸上妆容卸了,换上平时装束转身朝着花园内走去。 这些东西还是还给袁小姐才行。 花园中大少奶奶许安月正在招呼各家小姐,丫鬟秋春走了过来,在她身旁轻声道,“三少奶奶来了。” 许安月抬头一瞧,就见沈槐走进院中举目四望,似是在找什么人.一会只见沈槐扬手招呼,那袁家向来矜高的小姐袁甜竟喜笑颜开地走到沈槐眼前与 起交谈起来,而后两人出了花园朝陈府偏僻处走去。 许安月疑惑,朝一旁的秋春道,“你偷偷跟过去瞧瞧。” 秋春得了令,便悄悄跟在沈槐二人不远处。 沈槐将袁甜带到陈府假山下,见四周确实无人这才拿出包裹递过去,郑重地说道,“袁小姐,你实在不必如此,这些东西阿槐不能收。” 袁甜只将那包裹又推了回去,“为何不能收?这是我拿到的奖赏,我愿意给谁便给谁!而且你还要用这些给你夫君看病,阿槐你就收着吧。” 沈槐却仍执着地将包裹塞回袁甜怀中,袁甜见沈槐心意 已定,只好将包裹接了下来,“那这陈家三少爷的病你要怎么办?” 这事沈槐当然没有想到什么好法子,面带忧虑,只道,“我再想想其他法子。” 袁甜知道她定无计可施,只好道,“你看这样如何?我将这首饰兑了钱财,先把陈淮生的药钱给垫了,往后你再慢慢还给我!” 沈槐一听,倒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便郑重答谢道,“.真的太谢谢袁小姐您了!” 袁甜听她用了您,扑哧一笑道,“什么您呀,叫我阿甜便成。” 两人你来我往之间,全然没有发现自个儿的话被不远处的秋春全听了去。 第十五章 淮珠不满 不远处喜儿正在找自家小姐去陈府正厅用膳,秋春见了连忙隐在树后。待喜儿走远了,这才回到许安月身边,将自己所听所见一字不漏的说给许安月听了。 许安月听罢,见花园内小姐都去了前厅,便将手中的事情交给秋春,自个去了前厅大夫人处。 大夫人正在侧厅,陈淮南也在身侧,她见淮珠正在门口等着,朝陈淮珠问道,“大爷和夫人在里头?” 陈淮珠点点头道,“是,进去有些时候了,想来是有事情商量,瞧大爷的脸色,似乎不大好。” 许安月点点头,便站在陈淮珠身侧安静等着。 两人听不到里头的动静,许安月微微侧头看了看陈淮珠。她本意是想着来这对大夫人说沈槐的事情,这会看到陈淮珠心中倒是另有了计较。 于是她开口道,“二妹今日到时比平常沉默的多。” 陈淮珠没拿到春会奖赏本来心中不快,听许安月这么说心中更是添了一把火似急急在烧。可气怎么也不能发在这大嫂身上,陈淮珠便强忍着不答话。 许安月见了嘴角的笑意倒是越发的大起来,她声音轻柔好心安慰道,“二妹不必 恼,好歹这头奖最后还是落在咱们陈府。” 陈淮珠疑惑地抬头看着许安月,就听她接着道,“我身边那丫头秋春方才不小心听了那袁小姐和那沈槐的对话,说是要将这头奖送给沈槐呢!” 陈淮珠握着手绢的手指倏地绞在一起,她心中一闷! 竟还是让沈槐那丫头坏了自己的好事!她本以为只要沈槐不参加那春会,袁甜自然也就帮不上她什么忙了。没想到袁甜竟然自己拿了那头奖,送给了沈槐。 许安月见了眼中笑意不止,却仍道,“这事若是传到母亲那,保不准会怎 么气呢!那丫头穷苦惯了,嫁进了陈府也止不住这贪婪的习性。不知道的,还当咱们陈府怎么亏待她了呢!” “这丫头真是大胆,若是大夫人不严加惩治,往后不知道还要怎么给咱们陈府丢人。大嫂你可千万不能包庇了她!” 许安月却道,“可这到底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若是我将这事说了出去,丢的还是咱们自个的脸面。这会我还得去前厅招呼其他夫人小姐们,我想着就这么算了吧。” 陈淮珠哪里肯依,靠近了许安月急道,“怎么能就这么放了她,若是大嫂忙,便由 我来说这事如何?” 这正中许安月下怀,她隐了笑意朝陈淮珠道,“二妹自个掂量便好,这会子怕太太小姐们等久了,我便先去前厅了!” 陈淮珠此时满心都是一会怎么向大夫人说道这事,听了许安月的话只是点点头,而后专心地看着紧闭的侧厅大门。 许安月走了几步,回头见了陈淮珠这幅急不可待的模样。缓缓露出笑意,脑中划过沈槐的模样。 我送走了那么多的绊脚石,你这块怎么能留?怪只怪你沈槐痴心妄想要嫁进陈府。 陈府这地方,可没有什么回头路可以走。 第十六章 罚跪 陈淮南才出门,唤了小厮备马准备出府,在门外等候多时的陈淮珠朝他行礼问好,未等陈淮南应她,便直直进了侧厅。 大夫人正在座上,见了陈淮珠道,“这时候怎么不去前厅招待那些太太小姐们?” 陈淮珠听了,一副怒极不忿的神情,将沈槐同袁小姐的事情道了出来。 大夫人起先还平静听她说着,只眉头却越锁越紧,听到那沈槐竟是想给陈淮生看病,桌上的茶盏被应声挥在地上四分五裂。 大大夫人这怒气将陈淮珠惊的一怔,而后心中腾起一抹暗喜。 此时陈淮珠不再说话,站在原地等大夫人发话。 果然,没一会大夫人边朝陈淮珠怒声道,“把那没规矩的野丫头和你大嫂他们一块给我叫过来!” 陈淮珠听了,应声说是,转身时,面上带着快意笑容。 府上女眷很快便均站在下手,沈槐一回到锦苑便被带到这来。她抬头悄悄看了眼大夫人,这神情想来又是发怒了。 大夫人正也盯着沈槐,对上她的视线,圆目怒睁,含着厌烦的光,“你给我跪下!” 沈槐莫名其妙,但对着大夫人这般恼怒的神情,自己反抗不得,只好依言跪了下来。 “你入陈府这些日子真当这还是外头那种脏陋地方?!一点体统都没有!今日就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大夫人说完,朝李嬷嬷招手。 “沈槐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劳烦大夫人如此生气?!”沈槐直直地跪着,眼神中毫不畏惧。 “你用不入流的手段从别人处讨要了春会奖品,竟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大夫人言辞犀利,话语间头上的钗子闪烁着凛冽的光芒,一如她的眸光。冰冷无情。 沈槐一怔 神,这事又是如何被人得知的?她抬眸环顾四周,只见陈淮珠和许安月的神情有些说不清的意味。 沈槐想来自己便是澄清自己最后并未拿下那奖品,也是无济于事了。大夫人这是在杀鸡儆猴,要借这教训自己去提点别人。不然,如此一件小事绝不至于这么严重。 回过神来,面前已经站了李嬷嬷。 这李嬷嬷是大夫人张家带出来的陪嫁丫头,即使当年大夫人在太夫人的掣肘下举步维艰。大夫人苑中的丫头仍被其管制的井井有条,丝毫没有轻慢携带的模样,李嬷嬷的手段由此可见一斑。 “李嬷嬷,送她去祠堂跪着,没我吩咐不准起来!往后你便好生调教调教这野丫头!!” 李嬷嬷应了声是,拉了拉沈槐示意她起身。 沈槐低垂着脑袋,心中烦闷,却也不敢再顶嘴。这大夫人现在正在 气头上,要是自己现在出声,怕就不是这些惩罚了。 沈槐一脸无奈,跟李嬷嬷出了玉堂苑。 在场人见大夫人怒意不是指着自己的,便都松了口气。 大夫人将个人神色一一收在眼中,见许月安一副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 她自然知道这事定是有人挑唆陈淮珠抖落出来的,至于是谁她心中已然有数。 这许安月的小心思,从她进府那一天便昭然若揭。只不过,她毕竟是许家的长女,如今还有用的上的地方。 大夫人含着威严的眸子环视座下各位女眷,“沈槐的事情你们都给我记好了!那些个没规矩的被我瞧见了,下场如何你们自个儿掂量。这女人呐,嫁了人就得以夫为天,要和睦家庭,可千万不要被我发现你们做些下作的事情。要是做了,自己好好兜着,别净想着把人都拖下水!” 对于大夫人敲打的这番话,许安月听了心中惴惴不安,只跟着其他人唯唯诺诺地应下来。 陈府祠堂雕梁画栋,祠堂内精雕灵位整齐摆放,一派庄严肃穆的模样。 沈槐跪于院中,李嬷嬷站在身侧朝她冷声道,“三少奶奶便在这好好反省,奴婢这会还得去前厅看着,忙完便来着陪着三少奶奶。可若是回来要是三少奶奶没好好受罚,大夫人恼起来,可不就是跪着这么简单了。” 沈槐挺直着背脊跪在地上,面无表情道,“李嬷嬷你忙。” 李嬷嬷正要走似又想起来什么回身道,“对了,大夫人让奴才往后教教三少奶奶陈府规矩。若是届时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三少奶奶可千万别怪罪才是。” 话是赔罪的话,可李嬷嬷脸上那神情却又是另一番样子。 沈槐只是不答,干净的目光专注看着前方。 第十七章 调教 次日,春华站在锦苑侧苑自个屋中,这地方离沈槐住处近,方便服侍。窗外便是锦苑中的大院。她目光隐隐带着笑意,看着院中满头是汗脸色苍白的沈槐。 沈槐直直立在院中,明明是初春,因在这院中就这么站了一上午,里衣已经被汗浸湿,膝盖伤口的痛意像是扎进她的神经。 快要支撑不住了。 今日天快亮透自己才被刚醒来的李嬷嬷叫回了锦苑,膝盖的青紫还来不及处理,沈槐累的只想睡上一觉,可才合眼,这李嬷嬷便悠然入了锦苑。 “大夫人说了,陈府的少奶奶就算不是大家出身。可世家的规矩还是得像样才是,今日三少奶奶便学着如何端庄站 着吧。” 这那是叫人学站着!分明就是折磨! 沈槐舔了舔干涩的唇,极力让自己不倒下。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陈淮生很快就能看大夫了! 想着精神倒是稍微振奋了些,可人的体力到底有限。没多时,沈槐便颤颤巍巍地站立不稳起来。 啪的一声,李嬷嬷手中的细竹子狠狠打在沈槐身上。 痛的沈槐一个激灵,连忙站正了身姿。 这细竹子可是个好东西,打在身上能疼死个人,可又伤不到骨头,没两下便能消。 李嬷嬷垫着手中的竹子冷眼看着沈槐,若是被玉堂苑中的丫鬟看到李嬷嬷这模样,谁都要有多远便躲多远。 她们可是尝过这滋味的! 沈槐此时看着李 嬷嬷,心中难受至极,可现下她连哭的力气都已经耗尽。只能虚弱的站着不吭声,闷声等着这场煎熬结束。 陈淮珊才一进锦苑便瞧见了这架势,满脸担忧地快步到沈槐身侧,“三嫂?” 沈槐脑中混沌一片,只将陈淮珊的脸依稀看了个大概,虚弱地应道,“淮珊来了?” 陈淮珊见沈槐这模样,便朝李嬷嬷怒道,“李嬷嬷,三嫂都累成这模样了,怎么不让她休息休息?” 李嬷嬷看了看陈淮珊,又瞧了瞧这三少奶奶面上的伤痕,这差事自己也算是尽力了。是以陈淮姗的怒气李嬷嬷倒不放在心上,只道,“大小姐有所不知,老奴经手府上的丫头众多,向来知道若是不吃些苦头, 怕是什么都记不住。” 陈淮珊听了神情怒意更大了些,“我倒是不知道在我们陈府,府上的丫鬟竟已经能和少奶奶相提并论了?” 这要是往常,李嬷嬷哪里会管陈淮珊说些什么?只是昨日她是听到大夫人同袁家夫人说的那些话的。 想来就是大夫人在,也是要容忍些这大小姐的。毕竟,这大小姐日后可是陈家的大物件,是顶好用的。 是以李嬷嬷扬笑恭敬地说道,“瞧奴才这张嘴,大小姐莫气!奴才这便走,明日再来教三少奶奶规矩!” 沈槐见李嬷嬷总算走了,心中撑着口气陡然一松,整个人便有些摇摇欲坠。 陈淮珊见了连忙上前搀住,将沈槐小心翼翼地扶进了屋 中。 陈淮珊瞧着沈槐苍白的面容,还有白皙脸上分明的细竹痕迹,目光带着温和的担忧道,“三嫂,我这便去叫大夫来。” 沈槐摇摇头轻声道,“没事,都是皮外伤,抹些药膏便成了,淮珊你来坐。” 陈淮珊却专身朝外唤了春华让她取来药,这才坐在一旁将沈槐的裤腿卷起,两块鲜明的青紫印记赫然在其上。 陈淮珊倒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抹在双腿之上,后又将沈槐手臂、脸上被抽打出来的红痕一一抹了。 药膏的清凉驱散了身上火辣辣的痛,沈槐精神稍微回了一些,她一直安静看着陈淮珊给自己上药的样子。 心中实在无法相信她会在自己的膳食之中放桂花。 第十八章 担心 沈槐入神的看着陈淮珊。 陈淮珊见了,伸手在沈槐面前摆了摆唤道,“三嫂?三嫂?想什么呢?” 沈槐回神摇摇头不做声。 陈淮珊将药膏递回给春华坐在位置上,见沈槐像是好受了一些,这才道,“原本春会那时候我便想着来看你的,可忙的事情太多了,总不得空。昨日我听说你被大夫人被罚了,有些担心,今日便来看看你。” 沈槐道了多谢,陈淮珊又道,“我听说先前三嫂是因着桂花出了一身的疹子,你可有和膳房说往后给锦苑送膳别放 桂花类的膳食?” 沈槐点头道,“已经吩咐春华去说过了。”她说着有些犹豫,想了想才道,“淮珊你可将我对桂花过敏的事情告诉过其他人?” 陈淮珊不做他想,下意识便道,“上次我给你送桂花糕,回去后倒是和淮珠提了提。”她说完才察觉沈槐这问的似乎有深意,连忙又道,“淮珠与大嫂无甚相处,虽她平时性子娇纵,但决计不会无端害人的!” 她说的义正言辞,沈槐有些歉意道,“我只是随意问问,淮珊不要放在心上。” 陈淮珊听了面色一缓,心中却 隐含忧虑。 听三嫂如此说,像是有人故意在她吃的上面做了手脚,这事若不是我与淮珠做的,那人定时想挑拨合欢苑和锦苑的关系,那是为何呢?这事还是要问问淮珠才是。 沈槐心中却有计较,不管是不是陈淮珠,膳食的事情还是让自己不得不防着些陈府中的其他人。陈府中一张张脸在自己心中划过,竟想不到任何可以信赖的人。 沈槐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她抬头看着陈淮珊,心中稍感安慰。 还好,不是淮珊,至少这陈府中还有用真心待自己的人。 陈淮珊走 后,沈槐到头便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暮色,沈槐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下床唤了春华。 “什么时辰了?” 春华应声进了屋,“正是用膳的时候,今日给三少爷的饭已经备好,三少奶奶洗漱完便能送过去了。” 沈槐点点头,就着春华端进屋来的温水洗了脸,提着食盒只身朝藏风阁而去。 陈淮生仍在看书,听了动静,放下书卷走到窗前,就见到沈槐小脸上几摸细竹留下的印记。他凝神看了看,见沈槐似乎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出声问,“你的脸又怎么了?” 此时伤口已经无碍,只膝盖还在隐隐作痛,沈槐无所谓地道,“没事儿,李嬷嬷教我规矩,没做好便这么罚我!” 她说完抬眸见陈淮生锁了眉头,便笑道,“别担心啊,这都不疼了。明日我好好学,就不必挨罚了。” 陈淮生听了,抬手提起窗上的食盒,转身时嘴边轻声嘟嚷道,“谁担心了!” 那声音极轻,沈槐听不分明,“你说什么?” 陈淮生却不理,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正在沈槐呆楞地看着他,想开口再问些什么,陈淮生突然伸出了手。 第十九章 习字 陈淮生想伸出手,没到沈槐的头顶就停住了。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转身回了桌前。 沈槐见了,笑眯眯的对着他的背影道,“我今天又爬进去陪你聊天好不好?” 她原本以为陈淮生又不会理自己了,却不成想他却说,“我在窗下摆了凳子,下来的时候踩着,小矮子,摔在屋里我才懒得扶你。” 小矮子?!沈槐一怔,有些赌气地爬上窗,落地的时候偏偏不去踩陈淮生摆好的凳子。只见她落在地上后还轻轻跳了跳,朝陈淮生得意道,“我身手好着呢!才不会摔。” 陈淮生端着汤要喝 ,听了她的话,便将汤送到嘴边上,垂下含笑的眸子喝起汤来。 沈槐怕打扰陈淮生用饭,便自己无聊在屋内转悠,扭头见桌上摆着陈淮生先才正在看的书,她走上前去看了看。 身后陈淮生见了抬眸打量她。 沈槐道,“怎么好像不是我给你买的书啊?” “好像?” 沈槐听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人教我识字,我只是瞧这封面不是我给你买的那两本。” 陈淮生默了默。 半晌他道,“你想不想学字?” “你要教我吗?”沈槐满脸期待。 “想学什么字?”陈淮生放了青瓷碗,走到书 桌前问道。 “陈淮生。” “怎么了?”陈淮生微微低头看着才到自己肩膀处的沈槐。 哪晓得沈槐却笑起来道,“不是叫你啊,我是说,我想学陈、淮、生这三个字。” 陈淮生听了,瞧了瞧笑眯眯的沈槐,抿了抿红润的唇,抬手将桌上的笔提起,在纸上端着写下陈淮生三个字。 沈槐见了,又铺上一张白色宣纸道,“这次写沈槐。” 陈淮生依言写了,就见沈槐将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纸抬到眼前细细看了看,待墨汁晾干,满意的叠好,而后珍而重之的放怀中。 她朝陈淮生灿然一笑,“这张送 给我了。” “嗯,你先来写写。” 沈槐专注的写起字来,因屋中家具简陋,这书桌原本只是个方柜子,沈槐坐着,原本伤着的膝盖便抵在木板之上,有些疼,于是沈槐便侧了身子坐。 陈淮生见着奇怪道,“怎么这样坐着?” 听他问起来,沈槐便一股脑地将心中愤懑全都说了出来。 “昨夜好端端被大夫人罚跪在祠堂!那地方又冷又黑!怪吓人的。” “你做了什么?” 沈槐歪着脑袋想了想,自己似乎并没有做什么事情,便摇摇头,而后想起来又将袁小姐的事情与陈淮生一一说了。 陈淮 生只听了个大概便知道应是沈槐与袁小姐的事情被府上什么人看了去,传到了大夫人耳中,沈槐这才被罚。 “为何她要将奖赏给你?” 沈槐抬头看着陈淮生认真道,“因为我想给你找大夫,她想帮我!” 她说完,便又把注意力全放在眼前的字上,一笔一划的学认真至极。 陈淮生瞧她这样子,仍是和平时那样只是想将平常琐事同自己说一说,倒是不见多埋怨。他看着沈槐乌黑柔亮的发顶,眼中温和光良迷人异常。 他缓缓抬手似想抚摸那脑袋,却又停在半空中,似怯似犹豫顿了顿,又轻轻落回身侧。 第二十章 婚事 连着几日被李嬷嬷调教后,沈槐发现,即使自己再如何认真,这李嬷嬷总有法子寻到自己错处,那细竹子她现在是见了就直打颤。 今日李嬷嬷却不像以往那般准时到达锦苑,沈槐正卧在床头暗自庆幸,门外却传来春华的声音。 “三少奶奶可醒了,大夫人吩咐府上各位女眷午时去玉堂苑用膳。” 沈槐正准备起身听春华说完,一下子又将脑袋埋进枕中,唉声叹气。 她懒怠地躺在床铺上,忽又想起陈淮生的模样,心情虽好上了几分。只不过,为何袁小姐的钱为何至今没有音信? 门外春华仍在催促,沈槐无奈起身,洗漱完毕带着春华朝着玉堂苑而去。 沈槐心中思索,路上便问了问春华,“近来,府上可有人来找我?” 春华听了大奇, 这沈槐是个孤女,怎么会有人在找? 春华应道,“未听守门的仆人来知会过,应是没有的。” 沈槐不知道的是,其实这钱今日一早便到了大夫人手上。 前两日大夫人听陈淮珠说起沈槐想给陈淮生治病,早已吩咐了李嬷嬷这两日注意陈府进出的人。今日一大早,喜儿得小姐的吩咐便早早将钱送来了陈府。 这便被李嬷嬷拦了下来,送到大夫人手中。 此时大夫人正在苑中,女眷还未到期,李嬷嬷将桌上茶盏添上水后道,“夫人原本想着娶个好摆布的丫头进陈家用来试探三少爷是否真得了癔症,可这三少奶奶瞧起来却是想治好三少爷的疯病呢!” 大夫人抬手将茶盏接过来饮了口才道,“一个野丫头又能成什么大事,我听春华说这丫头每日去给陈淮生送膳都 是好好的回来的。这么瞧着倒不像之前那些丫头,倒像是真能试出些虚实来。” “是,只不过那沈槐似乎从来不让人跟着,这藏风阁里头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倒是不清楚。” 大夫人点头道,“是,那从今日起,便派两个手脚利索的小厮候在藏风阁,好生盯紧。” 李嬷嬷应是,两人说话间,就看到沈槐带着丫鬟春华进了里屋,两人在厅中请安。 沈槐见了李嬷嬷目光看着自己,连忙规矩地请安,生怕有半点差错。 大夫人见沈槐被李嬷嬷调教的倒是比往常更要拘束乖巧,目光带着满意的神色,难得的没有刁难沈槐。 “坐下吧,等姨太太们都到了,差不多便要开饭了。” 这大夫人请女眷吃饭,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各苑中的人自然不敢怠慢,纷纷拾掇 整齐便都朝着玉堂苑而来。 没一会人便到齐了,大夫人便率先坐了上座。 待各人都坐好,大夫人起先发话,“今日我让各位来,是有件事情同大伙商量。” 说是商量,谁都知道大夫人要说之事必然是已经决定好了的,不过是通知各位罢了。 是以无人露出好奇神色,只安静等大夫人下文。 大夫人目光一转,看着陈淮珊姐妹,笑道,“时间可真是快,转眼咱们府上的小姐都出落的亭亭玉立的了。” 陈淮珊两姐妹俱露出腼腆端庄的笑。 二姨太听了心中一喜,听大夫人这话,似乎是要给自家的两个女儿寻亲的意思。自己膝下无子,只盼着两个女儿能嫁的好,自己便也能跟着享享福,二姨太面露期待之色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将二姨太神情看在眼中, 目光平淡地看着在座,淡淡道,“春会上倒是好些夫人和我打听过。” 二姨太耐不住,急不可待地问道,“大夫人可决定是哪家了?” 陈府两位小姐听了,见母亲那副样子,神色便更加羞赧起来。 “我同大爷商量过了,都道袁家家底丰厚,袁家夫人又和善,是个良人。” 原本害羞的两位小姐脸上红晕未消,听了大夫人的话,俏脸霎时间俱是煞白。 二姨太完全怔在当下,又听大夫人和大爷已经商量好,知道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竟哇的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啜泣起来。 沈槐怔忡地看着这饭桌上突然的反转。 怎么原本开心的模样一瞬间竟丧了起来? “大夫人,这袁家、这袁少爷是何模样你如何不知,怎么能将我女儿嫁给那种人?”二姨太哀声泣道。 第二十一章 袁家少爷 座上除了大夫人仍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其他几人均露出不忍的神色。 大夫人不顾二姨娘悲戚的模样硬声道,“这事我和大爷都已经决定了,二姨娘你作为生母便好生张罗淮珊和袁家少爷袁含的婚事,待同袁家夫人商议过后便过门。” 陈淮珊向来温柔明亮的眸子听完暗下来,里头似一片灰烬幽暗。 二姨娘哭声悲切,仍在试图改变的大夫人的心意,“大夫人,就不能换其他人家吗?哪怕不是什么富贵世家,就是平常百姓也成,我只求我女儿平安顺遂便好,其他真的不再多求,求您了!” 这场景,桌上哪还有人能吃的下这饭,大夫人也是意兴阑珊,“事也说过了,便这么着吧。”说着她起身要走,李嬷嬷见了跟在其后。 二姨娘因是急火攻心,见如何都改变不了这事实,心中一口气没顺上来,就这么晕了过去。 一时间玉堂苑乱成一团,大夫人却像是充耳未闻,转身进了里室。 陈淮珠见母亲昏了过去,连忙跑到身侧唤丫鬟寻大夫,众人拖着将二姨娘扶回了合欢苑。 沈槐呆怔看着这场变故,转头见陈淮珊仍坐在原位,一副呆滞 的模样,她走上前去温声唤道,“淮珊?淮珊?” 陈淮珊回神,朝沈槐勉强一笑,失魂落魄地往合欢苑而去。 沈槐虽然不知道那袁家少爷到底是什么人,可见陈淮珊的神色也知道那定不是可以嫁的良人。她心中担心陈淮珊,便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陈淮珊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沈槐实在心难安,便扯住陈淮珊道,“淮珊?你...” 沈槐话未说完,陈淮珊停了步子目光深暗的看着她道,“三嫂,你可知道那袁家少爷是什么样的人?” 沈槐摇头。 “我身在陈家,自然知道我这婚事难免牵扯世家利益,只是再如何明白,多少对未来夫婿总存些期待。可那袁含,荒淫便也罢了,这袁家多少填房的丫头死在他手中,我怎么也想不到,大夫人竟会将我嫁给那种人!!” 陈淮珊面色哀戚,沈槐听了心中吃惊不已,这袁少爷竟是这幅德行?! 沈槐拉着陈淮珊的手着急道,“你既然知道,那咱们去求大夫人,换个人家也行,走!” 陈淮珊却缓缓挣开沈槐的手,面上一副心如死灰,“你看今日大夫人那样子便应该知道,再如何求也不会有改变的。” 她 说完,自顾自往合欢苑而去。 沈槐看着她的背影,竟一瞬间像是失去了活力。沈槐心中极为不忍,顿足半晌,她转身又再往玉堂苑而去。 陈淮珊到达合欢苑时,二姨娘人已清醒,面带土色,一见陈淮珊进屋才平复些的情绪再止不住,拉过陈淮珊的手痛哭起来。 陈淮珊见母亲这样子,哪里还忍得住,母女三人哭做一团。 丫鬟们见了,心知劝不住,便悄悄拢了门退了下去。 许嬷嬷进屋便见了这幅场景,她在二姨娘身边服侍多年,心中也是难过极了。她拉过怀襟中的手绢拭了拭眼泪,将自己刚才打听的事情对二姨娘三人说道。 “奴婢刚才向大少爷身边的管家打听了,说是近来陈家生意越发的萧条,大少爷陈家的需得借着袁家帮衬,这才联姻。” 二姨娘听了原由,心知若是为了陈家,别说是一个袁少爷,就是刀山火海陈淮珊也是非去不可的,心中最后的一丝希翼已然浇灭。 陈淮珠看着面无表情的姐姐同悲痛的母亲,心中酸涩不已。 原本以为,只要自己用心讨好大夫人,大夫人总会念着心意对自己母女三人多加照顾。原来,做的再多也不过是一 枚想用就用的棋子。 陈淮珠目光划过一丝痛恨的光,既然姐姐非嫁不可,那这笔帐总能找到法子好好算的! 婚期定在两个月后的夏初,合欢苑中总萦绕着萧条的气氛。陈淮珠不再似往常那般隔三差五的往玉堂苑跑,只安静陪在姐姐母亲身边。 陈淮珊知道自己嫁给袁少爷已是定局,心中再如何不愿都无计可施,便只好认命。她想着自玉堂苑和沈槐一别后都未曾再见过,那日沈槐对自己关心的模样陈淮珊是看在眼里的,她心中向对这单纯温和的三嫂很是喜欢。 只可惜,往后能相处的日子不多了。 陈淮珊心中失落,叫住正端茶而过的丫鬟黛禾问道,“三少奶奶此时可在锦苑?” 黛禾躬了躬身子道,“哎!三少奶奶又被罚了!” “怎么回事?” “那日家宴小姐回到合欢苑后,三少奶奶自个又去了玉堂苑求大夫人收回成命,将大夫人扰了,发了好大的火,便将三少奶奶禁足在了锦苑。李嬷嬷每日仍旧去教导,那李嬷嬷的手段,三少奶奶应吃了不少苦头!” 黛禾自小便跟在陈淮珊两姐妹身边服侍,与二人感情甚好,小姐要嫁给袁少爷的事情,府上 其他人听过了只当与自己无关,只有这三少奶奶曾尽力帮过。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但黛禾心中是感激的。 陈淮珊听了心中一暖,几日来无甚表情的脸上难得有些温意,她想了想带着珠云朝着锦苑而去。 才回到合欢苑的陈淮珠找不见陈淮珊有些着急,问过小厮这才知道姐姐去了锦苑,她便带着丫鬟也朝着锦苑而去。 正巧遇上三姨娘带着丫鬟在河边喂鲤鱼,她见了陈淮珠行色匆匆的模样,笑道,“淮珠这是去哪?” 这三姨娘平日里不常与合欢苑来往,陈淮珠只知道她是自己那生性风流的二哥生母,其他到不甚了解,此时见到三姨娘问了好便道自己正要去锦苑找姐姐。 三姨娘道,“说起来,还未当面恭喜淮珊呢!” 陈淮珠一听她说起姐姐的婚事,面上一寒,不想再多说的准备要走。 三姨娘见了笑意不减一把拉住陈淮珠道,“那大夫人真真是个铁石心肠的,这么个好好的姑娘竟要嫁给那样龌蹉的东西。” 陈淮珠越听越烦躁,一把挣开三姨娘的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三姨娘却又道,“淮珠心中可是恨极了大夫人?你可想让这大夫人也尝尝这锥心的滋味?” 第二十二章 计起 陈淮珠听了三姨娘的话,顿时平了心中的恼意,她直直看着三姨娘道,“姨娘有办法?” 三姨娘掩唇轻笑道,“我同大夫人相处这几十年,法子嘛,自然是有的,就看淮珠敢不敢了。” 陈淮珠有些怀疑地看着三姨娘,一会才道,“姨娘为何要与我说?” 三姨娘听了神情,目光升起些恨意来,她咬牙道,“你那二哥现在成了个一事无成的废子,你以为是谁的功劳?” 陈淮珠面上惊讶,自己那二哥在自己小时候便被祖母驱逐出了陈府,这里头竟然是大夫人从中作梗吗? 陈淮珠心中仍有疑虑,她迟疑道,“姨娘心中也恨大夫人,既然有法子为何等到现在?” “你二哥虽是个没用的,但到底还活着。这法子虽能让大夫人难受一时,但到底陈府还是大夫人管着。若是被她发现了,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陈淮珠一听,看着三姨太的目光便带了怒意,“三姨太这是要拿淮珠当抢使了?” 三姨娘连忙安抚道,“淮珠误会了,姨娘是想往后咱们能够联手将大夫人拉下马。你瞧瞧淮珊被大夫人随随便便就嫁给 个残暴至极的人,淮珠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往后?还有你娘,向来不争,现在又是什么下场?连女儿嫁给何种人都无法阻止。若是大夫人下马,这陈府不管是你娘还是我主事,淮珊往后一切都不必再愁!” 陈淮珠一听,只觉三姨娘说的有理,心思便跟着一动,她问道,“姨娘所谓的法子是什么?” 三姨娘见陈淮珠被自己说动,招手示意陈淮珠走近。 陈淮珠俯身倾耳去听,越听眸子睁的越大。 待三姨娘说完,陈淮珠笑起来。 若是在姐姐出嫁前把这事情做成了,姐姐就未必非要嫁给袁家了。 陈淮珠既然同三姨娘达成共识,心中有了计较,便转身回了合欢苑。 刚进门正巧迎上正端着药膳的许嬷嬷,陈淮珠叫住她,“许嬷嬷,这是给母亲的药吗?” 许嬷嬷应完是,陈淮珠便抬手将她手中的药膳接了过来,“我给母亲送进去,许嬷嬷你现下替我去办件事情。” “小姐有何事吩咐老奴?”许嬷嬷问道。 陈淮珠直接道,“你听采绿说你和管厨子的韩嬷嬷向来交好,你去向她打听打听祖母身边的谭嬷嬷有何喜好。”陈淮 珠说着朝采绿使了个眼色。 采绿见了便从怀中掏出银袋道,“许嬷嬷可得问仔细了。” 许嬷嬷接过银袋道,“老奴省的,这便去了。” 陈淮珠见许嬷嬷走远,转头朝采绿吩咐道,“待许嬷嬷回来,你便去将付管家请来,就按我说的做便是。” 采绿应声走了。 向来有钱好办事,没多会许嬷嬷便从韩嬷嬷处回来了,她朝着陈淮珠禀报道,“这韩嬷嬷和谭嬷嬷是老乡,多年来得了谭嬷嬷不少照应,谭嬷嬷跟着太夫人向来都是兢兢业业的,她倒是不知道这谭嬷嬷有何喜好。” 陈淮珠听了心中失落,正要遣退许嬷嬷,许嬷嬷却又道,“但是,三少奶奶刚过门那会,谭嬷嬷曾四处打听过三少奶奶手中的玉簪是从哪来的。可府上苑中主子的事情哪里是这么好打听的,奴才想着大小姐和三少奶奶倒是常来往,或许可以问出来也不一定。” 陈淮珠听完面上露出喜色。 若是应了谭嬷嬷所求之事,要她在祖母耳边说道几句定不在话下,是以她便嘱咐一旁的丫鬟赶去锦苑将话带给陈淮姗。 采绿这会也正从玉堂苑回来,见了陈淮珠道, “付管家随后便到。” 陈淮珠点点头满意朝采绿道,“你现在便去准备吧。” 采绿应声退了下去,陈淮珠看着采绿退下的背影,面上带着满意的笑,这所有事情可都准备妥当了,现在就等着时机到了便成了。 那边前去锦苑的丫鬟将话带给了陈淮姗,陈淮姗听了虽觉得疑惑,却不觉这是什么大事,便问了问沈槐。 这便知道这玉簪乃是大夫人在沈槐敬茶那日给的。 陈淮珠得知此事,便立即亲自去了一趟向善堂。 她站在门外等着通传,没一会谭嬷嬷迎出来道,“二小姐来的不巧,太夫人正在礼佛,还得好一会才好,二小姐进来等等?” 陈淮珠摇摇头道,“我来是想和谭嬷嬷说两句话。” 谭嬷嬷看了看陈淮珠道,“二小姐说便是。” “我听说你前段时候在打听三少奶奶的簪子是从谁手中得来的,我今日听了信,便过来找你了。” 谭嬷嬷听了面上一喜,虽然太夫人仍是像平时那般每日诵经。可在太夫人身边此后日久,谭嬷嬷自然看的处从那簪子出现起,太夫人总有些坐立难安。若是陈淮珠知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 “那簪子是从谁手上出来的?” 陈淮珠道,“三少奶奶自个说的,是从大夫人那得来的。” 谭嬷嬷听是大夫人,心下松了口气,就想立刻将这事告诉太夫人,陈淮珠却一把拉过谭嬷嬷道,“谭嬷嬷慢走,我还有一事请你帮忙。” 陈淮珠说的客气,谭嬷嬷听了身问道,“是何事?” “我听说府上一位丫鬟倾慕咱们付管家已久,便想着做回红娘撮合两人,这事想由主母来定下。” “这事算是好事,怎么二小姐不去请大夫人安排?” “付管家在咱们这多年,大夫人都不曾说这事,应是自有安排。可我心疼那丫鬟怪可怜的,若是这是祖母应了,大夫人便也没什么好说的。” 谭嬷嬷犹豫道,“这好端端的,也没个由头便让太夫人指了亲事,难免有些牵强,你也知道,太夫人向来避世,这事…” 陈淮珠听了,笑道,“由头嘛我自会想好,谭嬷嬷届时只消在祖母那说两句好话便成。” 谭嬷嬷想着这事不用自个操心,也不是什么难事,便爽快应了下来。 陈淮珠看着谭嬷嬷的背影,心里像是拨开了乌云一般,陡然清爽起来。 第二十三章 做件好事儿! 陈淮珠得了谭嬷嬷的准话,带着丫鬟悠闲地在向善堂附近散步,行至凉亭,陈淮珠懒懒坐了下来,那模样似在等什么人。 没多久,不远处向善堂突然间喧闹起来,陈淮珠听了声响弯了弯嘴角,带着丫鬟又再走回了向善堂,路上想起了三姨娘的话。 “届时可千万别用咱们自个儿身边的丫鬟,送个不相干的过去,才能把干系撇干干净净。” 至于这不相干的丫鬟嘛,府上其他苑的人不好动,这沈槐身边不是有个春华嘛!这不就正好填了这个空! 陈淮珠想着笑起来,对着身边的丫鬟道,“我听采绿说那春华从在大夫人身边服侍起初便对付管家存了心思?” 这陈府丫鬟平日里没什么好取乐的,这种小道消息从来都是传的最快。 丫鬟答道,“是的,春华这心思传出来后可没少遭府上丫鬟暗地里编排呢!” 陈淮珠笑起来,“那我可算做了件好事情了!” 丫鬟一听小姐这意思是要给那春华做主了,面上露出些嫉妒的神色。 陈淮珠见了,伸了纤手点了点丫鬟的脑袋道,“蠢!你瞧着像是风光,可暗地里挨多少刀子只有自个儿知道。” 丫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两人很快来到向善堂前。 自己的丫鬟采绿正在门口哭哭啼啼,“我家小姐呢?谭嬷嬷?” “怎么了?我在这呢!”陈淮珠疾步走向采绿,眸光里闪烁着些许光芒。 采绿见了,哭声愈发得大起来,对着陈淮珠哭诉道,“小姐,您可要替奴婢做主啊!” 门口的喧闹,惊动了礼佛完毕的太夫人。 太夫人坐在里头唤谭嬷嬷,谭嬷嬷闻声走了进去将事情细细说了。 原来这采绿给夫人送药膳的时候将那汤药给撒了,这一身是脏她又赶着去 服侍夫人便自个在小姐屋里换了身衣裳。 以往采绿在小姐屋里守夜总会备套衣服以防不时之需,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换衣服间这付管家偏偏进了屋子,好好一个丫鬟的清白这就被毁了,这叫这采绿怎么不闹? 太夫人听了,皱眉让谭嬷嬷将门外的人带进来。 这在门口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对这付管家太夫人也是有些微词的,再怎么说一个没成亲的大男人在陈府后院服侍小姐夫人确实也不像话。可这管家很是得大夫人信赖,自己如何动的了他? 谭嬷嬷见了太夫人神色,知她心中应是不大想管这事。心中想着陈淮珠的嘱托,便轻声道,“太夫人为何不干脆替那管家寻门亲事?不然一个大老爷们在咱们后院,这成什么样子?” 陈淮珠一进门,朝祖母问了安,又听了谭嬷嬷的话便接口道,“谭嬷嬷说的是,祖母替那付管家寻门亲事就没这么多不便了。往后院内小姐太太们有什么吩咐只管和付管家媳妇说便是,这不就省了许多事情了?” 太夫人似在思量,谭嬷嬷见了又添上一句,“这丫鬟是陈淮珠身边的,不如让二小姐思量如何处置,太夫人最后将这事定了便成。” 太夫人想着这两人的话也不无道理,便点点头应了下来,“淮珠心中可有人选?” 陈淮珠听了心中暗喜,转头朝着采绿道,“既然你被那付管家毁了清誉,你可愿意同付管家结成良对?” 那成想采绿却扑通一声跪倒在陈淮珠脚下,哀声道,“奴婢只想安心服侍大小姐,况且奴婢与三少奶奶身边的春华向来交好。这春华姐姐早就对付管家心属,奴婢怎么..怎么也不能...” 这下陈淮珠却似被难倒了,她将目光看向太夫人,愁眉苦脸。 太夫人听了,只 道,“既然这样,淮珠便去问问那春华可有这意愿?若是有这亲事便定下了。至于你这丫鬟采绿,可怜见的,多给些钱权当补偿吧。” 采绿听了,跪着转了身子朝太夫人千恩万谢。 这事便这么定了,陈淮珠便带着两个丫鬟回了合欢苑。 陈淮珠坐在椅上,屋中只剩采绿一人服侍,陈淮珠赞赏地朝采绿道,“你做的好极了,晚些便去嬷嬷那将祖母给的赏钱给领了罢。 另一边玉堂苑原本正在喝茶的大夫人得了消息惊的站起身来。 “太夫人定下来的?”大夫人看着站在一旁脸色难看的付管家,厉声问道。 付管家点点头,“我也是才知道,说是许了三少奶奶身边的春华。” 大夫人听了,再也坐不住似的站起身来,来回在屋中踱步,“怎么好好的竟将这事扯到你身上了?” 付管家一副懊恼的神色,“昨日二小姐让我去趟合欢苑,苑中的丫鬟便让我去二小姐屋中等候。哪成想刚巧碰上采绿在屋中换衣裳,这便惊动了太夫人。” “这合欢苑和向善堂天南地北地,怎么会先传到那里去?” 一旁的李嬷嬷道,“当时二小姐正在向善堂,那丫头找自个主子做主,这便闹上了向善堂。这太夫人发话了,怕是这亲事是势在必行了。” 大夫人心中烦闷,听了李嬷嬷的话心中更是一滞,“这事真有那么巧?” 大夫人脑中划过陈淮珠的脸,心中恨意顿生。 门外丫鬟却来报,“大夫人,二小姐来了。” 大夫人听了,竟是气笑了起来,有些咬牙切齿道,“来的可真是时候!” 陈淮珠一进门见大夫人神色极差,看自己的模样隐带着恨意,若是常往自己定是被吓得呆若木鸡,可这会陈淮珠竟平静地笑着问安,“淮珠给大夫人请安。” 大夫人坐回位置,极力平复心中思绪道,“有何事?” 陈淮珠一副无辜的神情道,“我听祖母说付管家的婚事定下来了,特意来恭贺。” 她话音才落,大夫人脸色陡的暗到了极点,陈淮珠看着心中便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快意。 你也总算尝到无可奈何是什么滋味了吧! 大夫人只冷眼看着陈淮珠道,“你说说,昨日你去向善堂做什么?!” 陈淮珠回答道,“三嫂向来人就是个和善的,前些日子她察觉自个身边春华对付管家有意,便起了替两人做媒的心思。可三嫂向来畏惧大夫人,我便告诉她让她找祖母说去。” 陈淮珠顿了顿见大夫人似正在听着便接着道,“可三嫂却说她敬茶日被祖母赶出了向善堂,还让她往后再不能进!大夫人你也知道,姐姐嫁给袁家的事情只有三嫂求过请,我心中知道这事无法改变,心中却还是感激三嫂的,便想着这忙能帮便帮了,这才去了祖母那说情。说起来采绿这事也是来的巧。” 巧?若不是采绿的事,这太夫人未必会管这事情。 大夫人心中虽咬牙切齿,可这陈淮珠说的有理有据自己竟寻不到半分错处。 本来想着让沈槐这丫头孤立无援便只能为自己所用,现在竟搬起石头了打自己的脚,大夫人有苦难言,心中对这沈槐愈发的厌烦起来! 陈淮珠仍在道,“付管家这婚事定在姐姐后面,姐姐用的好些新料子剩下来,我便想着赏给春华和付管家了。” 大夫人头疼不已,摆摆手道,“你倒是有心了,退下吧。” 陈淮珠见自己想说的都已说完,便躬身退了下去。 三姨娘早在陈淮珠回合欢苑的路上等候多时,掐着时间想着这时候陈淮珠也差不多从大夫人那出来了,她便站在池边翘首以待 。 果然,没多久陈淮珠便出现了。 三姨娘迎上前问道,“可都说了?” 陈淮珠点头道,“照着姨娘的吩咐都说了,姨娘可真是高招,直接便将这责任推得干净!瞧大夫人那样子,这会对沈槐差不多要厌到骨子里了!” 三姨娘笑起来,很是满意,“那么这会你还得去趟锦苑,将春华本意就喜欢付管家这事说上一说,这样若是大夫人问起来,才不会露馅!” “姨娘说的是,我一早便让采绿和春华通过气了,这会春华估计早已耐不住欣喜同沈槐说过了。”陈淮珠道,而后她心思一转问起自己最为关心的姐姐的婚事起来,“三姨娘,你说若是这事情被捅破了,那我姐姐是不是就不必嫁给那袁家少爷了。” 三姨娘听了面带难色地说道,“这大夫人经管陈家这些年,哪里是一个付管家就能绊倒的。再说,大夫人身后可还有咱们当家的大爷撑着,这大爷怎么也不至于让自己母亲受委屈!” 陈淮珠闻言,眉眼瞬间耷拉了下来,神情失望至极。还是她想的太简单,以为之后这事传开了,大夫人自然就没了实权。那么姐姐的婚事便还有专机,现在看来,似乎仍无变数。 三姨娘知她心中所想,好声安慰道,“淮珊是个可怜人,命里便这么着了。淮珠,你和你娘可还得接着呆在这陈府,咱们为了自己往后不再轻易地被人摆布也得这么做,你说是不是?” 以往,她虽不亲近姐姐,可是骨血里的亲情也是断不能割舍的。她本以为,只要她乖乖的,在大夫人面前取悦她,就能自己单纯善良的姐姐和娘幸福地活着。 可如今,她算是明白了。当家的主母权利滔天,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中,生存只能靠自己。 她看了一眼三姨娘,神情中满是坚定。 第二十四章 发怒的大夫人 锦苑中春华正向沈槐道明了和付管家成亲之事,沈槐满脸讶然。 这春华怎么好端端地就要嫁给付管家了? 春华脸带羞意道,“太夫人发话了,说是三少奶奶同意了这亲事便成了。” 太夫人向来不待见自己,一个丫鬟的亲事竟也要问自己吗?沈槐不解,可见春华这么一副小女儿家的神情。这事说起来也是好事,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所以沈槐点头应下道,“既然祖母都允了,你便好生准备准备吧!” 春华喜不自禁的正要退下,李嬷嬷却走了进来。 沈槐见了来人,连忙起身问道,“嬷嬷可是来督促我的?我正准备要练你昨日教的那些!” 李嬷嬷瞧着就知道沈槐在说谎,这会她可没有闲工夫来挑沈槐的错处,大夫人正在气头上,吩咐自己将春华和沈槐带去玉堂苑。 “三少奶奶,您和春华跟着奴婢走一趟把,大夫人正等着呢!” 沈槐听了,见不是来折腾自己的,安了安心道,“是,这便走吧。” 春华却陡的坐立难安起来,沈槐进陈府之前她是在大夫人跟前伺候的。付管家在大夫人心里是何地位,春华自然看的出来。自己和付管家的婚事竟连大夫人都没知会一声便这么定了下来,大夫人这次来请应就是为了这事,那自己的处境… 春华心中虽担忧,可脑海中想起付管家彬彬有礼、斯文干净的模样,心中一甜。 反正自己都要嫁给付管家了,这苦吃一吃自然是值得的! 春华想着便跟着沈槐朝着玉堂苑而去。 大夫人如何都止不住自己心中不愈演愈烈的难受,她原本是想着 沈槐一个孤女被自己慢慢磨练磨练,最后还不是任由自己戳扁揉圆! 哪成想这丫头竟莫名其妙折腾成这个样子,现在她是想到沈槐便觉得挠心。 现在看起来,这丫头的得早点用了。 若是不能用,也好早点让这祸害走! 大夫人思索间,沈槐和春华已经在正厅候着了。沈槐见了大夫人出来,携着春华躬身行了礼。 大夫人看也懒得看她,强压住怒火坐下。 “我听说,是你给春华和付管家求的亲?” 沈槐轻微一皱眉,大夫人这话当真是问得奇怪。 这事自己也是才知道,怎么倒成了她主动求亲的了?她正要否认,袖子却被春华轻轻拉了拉。 春华目光恳求地看着沈槐。 若是沈槐否认了大夫人就能干脆不认了这婚事,那自己不是成了笑话。这大夫人也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这事最后要是成不了,那自己才真正是水深火热! 大夫人正在气头上,哪有心思看到两人这番动作。 沈槐被春华可怜的目光看的心中一软,接话道,“是,我知道春华心中对付管家很是喜欢,便想着..”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啪地一声,自己脸颊一阵剧痛。 大夫人挥出一个耳光将沈槐掴的脑袋歪向一旁,她厉声呵斥道,“你真当自己是陈府三少奶奶了?这府上的管家是你说娶谁便要娶谁的?你是个什么东西非要我这么摊在明面上让你看清楚!?” 沈槐在怔忡之中难以回神,她耳边闻蚊作响,大夫人的话却清晰异常。她只觉感到灭顶的屈辱,眼眶冲起一股热意,沈槐硬生生憋下几乎夺眶的眼泪。 她睁圆了双眸直直看着大夫人,就这么同 大夫人的怒气对持着。 大夫人见她这幅尖硬的模样,心中怒意更炙。她此时被气的脑袋发热,只觉眼前沈槐的模样刺眼极了! 她抬抬手唤了李嬷嬷进来,指着沈槐道,“替我掌嘴!我之前罚你倒是轻了,今日我要你知道如何才是服服帖帖的模样。” 春华惊怕地站在一旁不敢抬眼,只见李嬷嬷两步走到沈槐面前,挥手毫不留情的狠狠地打在沈槐脸上。 那一声声的响动每发出一次,春华便不由自主地瑟缩。 沈槐却直直站在原地,只拿清亮的眸子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看着那目光心中暗惊,这丫头倒是比自己想的还要倔!罚也罚了,她也懒得再去看沈槐是何种样子。 大夫人目光一转,见到沈槐身旁被吓的呆滞的春华,眉目中尽是凶狠。 春华,等着你的,可不是被掌掴这么简单了! 这边沈槐跟在李嬷嬷身后回了锦苑,春华因为即将和付管家成亲便被留在了玉堂苑中。 从玉堂苑出来前,大夫人看着嘴角被打出血迹的沈槐道,“我教你规矩你学不好,那你从明日开始便滚去伺候你那疯子丈夫!” 李嬷嬷便带着沈槐回到锦苑,将沈槐行李收了个大概便将她送去了藏风阁。 沈槐拿着几个包裹停在藏风阁底下,李嬷嬷见了,催促道,“三少奶奶快些走,大夫人都发话了,您就是再不愿意也没法子!”说着李嬷嬷当先便上了阁楼。 沈槐微微抬头,见了阁上微弱暗黄的灯光,原本冰凉的心口微微升起些暖意,她收了自己脸上难过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踏上了木梯。 陈淮生同往常那般正在等着沈槐送饭,听了楼下 响动他走到窗前,见到的却是先上来的李嬷嬷。 李嬷嬷对上陈淮生目光,有些惧意道,“三少爷,大夫人吩咐往后让三少奶奶到藏风阁里伺候您。” 陈淮生听了向后一看,就见到沈槐脸上全是被打过的红痕。 陈淮生目光一凉,沈槐看向陈淮生眼睛,也不知怎么的,眼泪便夺眶而出。本来脸上的伤痕就令她看起来羸弱极了,这会这眼泪珠子似的坠下来,倒是愈发得惹人心怜。 陈淮生抿了了抿唇,也不看李嬷嬷,对着沈槐道,“你怎么了?” 沈槐正哭的止不住,哪里能回答? 李嬷嬷见了,便谄笑道,“三少奶奶惹了大夫人不快,便让奴婢稍稍罚了三少奶奶。” 陈淮生听了,将目光看向李嬷嬷。 饶是李嬷嬷在大夫人身旁多年,算是见了不少大世面,此时见了陈淮生冷然的目光却仍被吓的噤了声。 半晌,李嬷嬷小心翼翼地瞧着陈淮生,见他似不像要发疯的样子。 此时她只想尽快离开这藏风阁,对着陈淮生温声道,“三少爷,奴婢这便将门打开送三少奶奶进去。” 陈淮生退了退,李嬷嬷见陈淮生这是让身子同意自己开门的意思,便紧张的将怀中钥匙掏了出来,开门的手微微颤抖。 门一开,沈槐便拿着包裹乖觉地走了进去。 李嬷嬷见自己差事做完了,如获大赦的正要转身快步下楼。 阁楼屋内突然伸出一只长手将她大力拉了回去,李嬷嬷大惊失色,扭头一瞧,见陈淮生原本俊秀斯文的脸狰狞着抬起双手扼住自己的脖子。 三、三少爷!这是发病了?!! 李嬷嬷惊惧之下挣扎着要拉开陈淮生的手,她从 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叫,“来、来人、啊!三少爷杀人了!!” 沈槐被陈淮生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吓了一跳,她见李嬷嬷被按在地上面色通红,几乎背过气去的样子。 她顾不上自己满面的泪水,连忙跑到陈淮生身旁拉住他的手哽咽喊道,“陈淮生!你快松手,你这样会杀了她的!快松手!” 陈淮生似乎在疯病之中,完全没将沈槐的话听进去,只将手握在李嬷嬷脖间越收越紧。 沈槐原本就在啜泣之中,这时候更是泣不成声,她见自己阻止不了陈淮生。 她伤心得嚎啕大哭起来,“陈淮生,你不要杀人,我不要你杀人。” 那哭声伤心极了,陈淮生也不知道是不是间歇的病症过了,此时竟渐渐安静下来。 他慢慢回身,就这么安静看着沈槐涕泗横流的模样。 李嬷嬷尚有一口气在,此时自己又能顺畅呼吸,她清醒了几分,抬头见陈淮生正背对着自己,垂死挣扎的硬撑起一口气,连滚带爬的逃出了藏风阁。 阁中只剩下哭泣不止的沈槐和安静看她的陈淮生。 半晌,陈淮生抬手拉下沈槐正在抹眼泪的双手,见她眼睛红红地,就这么湿亮无辜的看着自己。 “丑死了。”陈淮生轻声丢下这句话,转身进了阁楼屋中。 只留下因听了这话止了哭,却仍呆坐在地上的沈槐。 李嬷嬷通知苑中小厮抵达藏风阁时,就见陈淮生坐在桌前平静的模样,而沈槐想来是因为先才大哭耗了太多气力,竟在床上睡了过去。 小厮见这幅情景,想着三少爷应是病症过了,便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把门带死再锁。随后将钥匙放进怀中,又回到了玉堂苑。 第二十五章 演戏 沈槐从酣睡中醒过来,她迷蒙之中抬头看了看天色,之间微微地暗光从阁楼狭小的外窗透进来。 沈槐一蒙,天亮了? 她转了转头,见陈淮趴着书桌上还在睡着。虽是初春但夜里难免透着凉意,他高瘦的身子因为冷蜷缩的姿势有些僵硬。 沈槐一开始还当自己在做梦,怔了一会才想起自己昨日已经住进了藏风阁。 她连忙穿好鞋下床,走到书桌旁,轻轻得在陈淮生身边坐下。沈槐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容干净的人,脑海中又浮现了当年的场景。 眼前这人,当真是眉目如画。她伸手想要去碰触他的眼睛,她犹记得那双流光似的眸子里面是藏着一片星空的。 下一瞬,陈淮生睁眼便看见了怔神的沈槐正伸手想做些什么。 “欸?陈淮生...” 沈槐收回手,立马站起身。她轻轻拍了拍陈淮生,“你要去床上睡么?” 陈淮生眸中仍带着睡时才醒的朦胧,他见了身旁的沈槐,迷迷糊糊地问,“你也醒了?我还困着,我去再睡会儿。”因他才醒,身上全然不见平日里冷清的模样,说这话的语气带着些倦极了的撒娇味道。 这样子沈槐倒是头一次见,她弯起眉眼愉快的笑起来,柔声道,“去吧。” 陈淮生听了乖巧的走到床上,拢着被子很快又睡了过去。 沈槐满脸都是笑意,站在床边上呆呆看了会陈淮生恬静的睡颜,才转身走到书桌前练习之前陈淮生教自己的那些字。 陈淮生再醒来时已经是午时,这时候差不多该府上有人来送膳了。 他环视阁中,见了沈槐正专注写 字背影,起身走到一旁见她正一笔一划的练习自己教的那些字,“脸上的伤抹药了吗?” 沈槐一扭头,就对上陈淮生琉璃似透亮的眼睛,她笑道,“还没呢,我都忘记收拾行李了。” 陈淮生看了看床脚堆着的几个包裹,他走过去问道,“可带了药膏?” 沈槐点点头,“就在那灰色包裹里。” 陈淮生在包裹之中找起来,里头全是些瓶瓶罐罐地东西,也不见什么标注,他皱眉道,“这么些东西哪一个才是?” 沈槐歪头想来想,惊讶的跳起来。 这里头好些都是她从锦苑带出来的胭脂水粉,而且她竟然忘记梳妆了! 陈淮生见她一副懊恼的模样,不明所以,“怎么了?” 沈槐四处看了看,陈淮生屋中连个镜子都没有,“我还没洗漱呢!”沈槐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尴尬,眼眸不自觉得瞄了一眼陈淮生。 陈淮生见她那副样子,笑了起来,“一会应该会有仆子送水进来,我一般都这个时辰醒。” 沈槐听了有些羡慕,她进陈府这段时间可是每天一大早就得去给大夫人请安。 好在现在被关在藏风阁,省了请安又能和陈淮生整天呆在一块,可是难道自己每天就这幅模样对着陈淮生吗? 陈淮生也不知她心中所想,只道,“快把药膏找出来,好给你脸上的伤上药。” 沈槐依言上前找出药递给陈淮生,见他打开药膏抹在自己指腹上而后轻柔的抹在自己脸上。 这样的陈淮生,真的很温柔。 向来在陈淮生面前絮叨不止的沈槐此时竟乖巧坐着不发一言的任由他给自己上药。 没多久,陈 淮生将药膏收好又见包裹里头的东西问道,“这些都是些什么?” 沈槐垂头一看,“噢,这些都是胭脂呀。” 女人用的东西陈淮生当然没见过,他听了只喔了一声,而后似想起什么了,朝沈槐认真道,“喂,你上次花疹子便是用的这些?” 沈槐正点头,就看见陈淮生笑起来,眼中尽是狡黠的光,“你现在再给自己画一次,咱们一会得演出戏了。” 沈槐猛的抬头看着陈淮生,不知道他是何意。 却见陈淮生轻勾了唇角朝她笑的轻快。 藏风阁中的沈槐一脸苦恼地朝陈淮生道,“为什么非要这样,这好端端得我如何哭的出来?” 陈淮生坐在桌前看她,目光似笑非笑,“昨日你便哭的很好,就照着昨天那么做便是。” 沈槐一哽,昨天自己明明就是伤情到不能自己。她低头看了看手上刚画上去的指痕,那青紫的模样,不细细分别倒真是看不出是画上去的。 不知道的还当沈槐在藏风阁里受了什么虐待呢! “你过来。” 沈槐依言走到陈淮生身前,哪知道这陈淮生竟伸手捏住沈槐脸颊,正是昨日被掌掴的伤处。 她嘶的一声叫出来,眼中因为疼痛霎时间蓄满了泪光。 “疼!” 陈淮生放了手,端详起沈槐的神情道,“嗯,一会送饭的人来了你就保持这样便行。” 沈槐不解,有些恼意的瞅着陈淮生。 木梯此时传来声响,陈淮生听了,轻声对沈槐道,“你一会去窗前拿饭,记着把自己手上的伤痕漏出来让人看见。” 脚步声近在眼前,沈槐此时也说不了什么,只走到窗前 等着。 来人是大夫人身边的朱云,她一走上来便瞧见沈槐面上痕迹未消站在窗前,她只当没瞧见,走上前去道,“三少奶奶,这是给您和三少爷的午膳。” 朱云说着,将目光往里头一扫,见陈淮生正坐在桌前,她眼光一抬,不动神色地大量起窗前的沈槐来。 她现在走近一看,这三少奶奶眼角似还有些泪痕。 沈槐将朱云打量的目光看在眼里,她脑中记着陈淮生的话,想着陈淮生大抵是想让外头的人知道自己在这藏风阁中遭了陈淮生疯病时的虐待。 因脸上刚被陈淮生捏过的伤痛未消,她见朱云走近,神情一变,大声痛嚷起来。 “朱云,朱云,你去告诉大夫人放我出去,我、我呆不下去了。”沈槐一边嘤嘤哭泣一边将手伸出去,似见到朱云就像看到救星一般的要去拽住朱云的衣裳。 朱云吓得直往后退,就见沈槐的袖子被铁窗勾住,满是指痕的手臂便呈现在她眼前。 朱云看得一阵害怕,颤颤巍巍地道,“少奶奶快用膳吧,奴婢这就走了。” 说完她连忙转身,身后沈槐求救之声凄惨的很,朱云恍若未闻,快步朝着阁底而去。 若是她此时回头瞧上一瞧,便见沈槐眸光带着笑,声音却惨兮兮的反常模样。 沈槐扭头,有些得意的看着陈淮生道,“怎么样?” 陈淮生一本正经的赞赏,“果然,捏住你的伤口你演的好多了!” 沈槐听了哼了声,将食盒端着走到书桌旁,“你为何要装出打伤我的模样?” 陈淮生揭开食盒将膳食一一摆在桌子上未答沈槐的话,只道,“我这疯病有 时候来的突然,往后我但凡我觉得不太好。你便用床单将我绑在这凳子上,省的我到时候不小心伤了你。” 他说完见了沈槐迟疑的神色,含笑道,“怎么,你倒喜欢被我咬了?” 沈槐听了摇摇头道,“我本来想着袁小姐的钱能给你请大夫,现在我也被关在这了,想来这钱也拿到不到了,唉。” 陈淮生听了只平静道,“即使不未被关着,这钱你也是拿不到。” 沈槐疑惑,“怎么会?袁小姐人很好,她明明答应过我的。” “我说的不是袁小姐,大夫人既然不愿治我的病,自然谁都别想替我看病。” 沈槐睁大眼睛看着陈淮生道,“你是说,大夫人会拦下袁小姐的钱?” 陈淮生点头。 “可是大夫人为什么不给你看病呢?还有,你真的杀了那些给你送饭的丫头吗?” 陈淮生微微讶异,“你是说给我送饭的丫头全死了?” “嗯,我也是听说,好像是大夫人派给你送饭的丫头。” 陈淮生亦是不解,只道,“早前那些丫头,说起来是送饭,大夫人本意是想送那些丫头进我的阁子暖床用的,我只将她们弄伤了,却不曾杀过她们。” 沈槐的注意力全被这话给吸引了,“暖床!?” 陈淮生见沈槐瞬间有些别扭的神色,低声笑起来,“嗯,暖床。” 沈槐皱眉,目光审视着陈淮生。 这下陈淮生倒有些不自在了,他撇开脸专心吃起饭来。 一旁的沈槐却仍站在那,眼神直直地盯着陈淮生。 陈淮生被盯得实在没办法,他放下筷子,妥协似的轻声说道,“那些我都给赶出去了。” 第二十六章 大半家产 朱云出了藏风阁,立马回到玉堂苑,大夫人正在用膳,见了她问道,“如何?” 朱云心中仍有余悸,甚至脑海中还回荡着沈槐那副狼狈的模样。“三少爷的疯病当真是可怕,三少奶奶手上可全是指痕,还一个劲求奴婢替她向您求情放她出去。” 大夫人听了,面无表情地喝着汤。 李嬷嬷在一旁道,“这三少爷的疯病怕是真的,咱们送去的丫鬟也都这样!三少奶奶在里头怕是没多久便也要被折磨死了。” 大夫人放下碗筷,平静道,“让这丫头进陈府便是为了试探这陈淮生是不是真疯。若是这次再试不出什么,那丫头留着也没什么用,死了便死了吧。” 只是老爷子生前可是大半身家都留给了陈淮生,现在他疯了自然便问不出来什么。那知道这钱去处的还有谁呢?大夫人思索着,若是这陈淮生真疯子,还是得找个法子先治好了,问出钱的去处再除掉才是。 她想完吩咐丫鬟撤了膳食,朝李嬷嬷道,“去问问大爷现下在不在府上。” 李嬷嬷应声退了下去,没一会却折返回来,“刚才看守春华的小厮来报,那丫鬟受不住跪罚,昏了过去。” 大夫人正在饮茶,听了将茶盏重重放回桌上,冷声道,“拿凉水泼醒了,接着跪!” 李嬷嬷应了是,转身吩咐下去,便去请了大爷来。 大爷陈淮南进了玉堂苑,问了安,坐定才道,“母亲请我来是何事?” 大夫人开口道,“陈淮生的疯病怕是真的了。” 陈淮南听了,面带难色问道,“那父亲钱的去处?” 大夫人摇摇头,“毫无头绪。今日请你来便是要同你商量商量,过些日子叫大夫医好他的疯病,咱们便干脆直接拷问出来。” 这三弟陈淮南不曾过多接触过,自他回来这些日子,自己和母亲想过不少法子都没能问出 钱的下落,现在看来只剩最后这一手了。 “母亲可知道还有旁人知道这钱的下落?” 大夫人仍旧摇头,“当年陈淮生被老爷子送到国外与二老爷呆在一处,不知这二老爷是否知道这当中的事情?” 陈淮南见大夫人说道二老爷,面色更加犯难。 这二老爷陈忠安不知道是何原因从国外归来便径直搬去了留香苑,平时几乎足不出户。逢年过节,就连陈家晚宴也是一概不参加,除了每年陈淮生生辰二老爷会去趟藏风格,其他时候向来是见一面比登天还难。 陈淮南也曾想过从这二叔身上问出些什么,可从来都是还没进留香苑便被小厮请了出来。 这条路应也是行不通的。 “那么,便听母亲的。过些日子请大夫医好陈淮生,目前咱们似乎只有这一个法子了。好在现在淮珊要嫁给袁家,陈府的经营倒没那么紧张了。” 大夫人听了,不由带了些埋怨道,“陈府交给你是希望你能经营兴旺,可别毁在你手中了。” 这话说的重,陈淮南听了面色一暗,却只唯唯诺诺的点头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往后定谨慎行事。” 大夫人摆摆手便让陈淮南下去了,陈淮南刚走,大夫人便问起朱云道,“二姨娘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朱云道,“合欢苑一直有人盯着呢!二姨太和两位小姐心中虽不愿,却仍准备着婚事,应不会出差错的。” 大夫人听了这才点点头,起身回了里室歇息。 正准备着婚事的陈淮珊听说沈槐被关进藏风阁,心中十分担心她这位善良的三嫂。可因着母亲和妹妹一直陪在身侧寸步不离的,自己难以脱身。 况且今日,她正在等一个人。 陈淮珊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叠书信,最先一封信中日期赫然是昨日。陈淮珊低头看了看手中信上行云流水般的字迹,脸上扬起些愉悦的笑意,连 带着这段日子一直暗淡的眸子都亮了几分。 二姨娘步进陈淮珊闺房,就见她正慌张地将什么东西藏进抽屉之中。 自己的闺女,二姨娘最是了解,她见了女儿这模样也不揭穿。二姨娘将疑惑藏在心底,走上前去摸了摸陈淮珊发顶。 “你这婚期每近一天,娘这心里啊,就愈发地煎熬。”二姨娘说着,眼底已然又聚集了泪光。 陈淮珊鼻尖一酸,带着哽咽,轻声唤道,“娘。” 这声娘,汇集了数不尽的委屈和难以抑制的绝望。 门外黛禾此时走进屋中,她脸上是一副欢天喜地的神情。可刚一走进里头,见了小姐和姨太太这幅光景,脸上神情立马收敛起来。 “二姨娘,小姐。” 见丫鬟进来,屋中两人拭去眼角的泪水。陈淮珊转头对着二姨娘道,“娘,昨日说那嫁衣上的绣样可让府上的裁缝改了?” 二姨娘一听,像才想起这事来似的,“你不说娘都忘了,娘现在就去房里将嫁衣取来,你将绣样细细和我说说,不管怎么样,你出嫁的东西,样样都得是最好!” 陈淮珊听了心中感动,点了点头,见二姨娘出了屋子,她这才对黛禾急切道,“他可来了?” 黛禾高兴点头道,“许公子就在院外等着,门口的管事刚被奴婢支开了,小姐这会出去定没人能瞧见。” 陈淮珊点点头,起身走到镜前确认自己妆容无异,带着黛禾朝着府门外走去。 二姨娘拿着嫁衣再回到陈淮珊屋内时,里头已经空无一人,她一怔,走上前将先才陈淮珊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细细看去,心下一惊。 这被自己赶出烟柳镇的许丛安又回来了?! 陈淮珊带着黛禾小心地出了府门,许丛安早在对街的小巷之中等候多时。 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见了陈淮珊目光一亮,朝她扬起一抹温脉的笑意。 陈淮珊只 觉眼中一热,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丛安,你可还好?” 许丛安点点头,目光专注地看着陈淮珊,“淮珊,我是来带你走的。” 陈淮珊神情难过地看着许丛安道,“丛安,我要嫁人了。” “当初你娘嫌弃我一事无成,我亦怕你跟着我受苦,这才顺了你母亲的心意离开了烟柳镇。可那袁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这镇上的人哪有不知道的!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你进火坑。” 陈淮珊心中苦不堪言,她如何不想跟着眼前的人走?可娘和淮珠要怎么办?她怎么也不能将娘和淮珠弃之不顾! 这许丛安自听说陈淮珊要嫁给袁含,简直寝室难安。 他放弃陈淮珊是为了她能活的更好,可要是嫁给那种败类,那自己宁愿淮珊跟着自己吃苦。 就算自己再无用,他也绝不会让淮珊受一点累! 此时他看着憔悴的陈淮珊心疼不已,难以自禁地上前握住她的手。 语气带着恳求道,“淮珊,跟我走吧,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你嫁给一个这样的败类!” 陈淮珊好不容易压下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她要用尽全力才能遏制住自己想要和许丛安走的冲动。 她缓缓挣开许丛安的手,悲声道,“其实,我还能再见到你已经很好了。丛安,往后你要好好的。” 许丛安还要再说,身后却传来一声厉斥,“你竟然还敢回来!我当初心疼淮珊轻易放了你,你现在还要回到教唆我女儿逃婚!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二姨娘回到陈淮珊房中见她不在,又看了许丛安私自送进府中的书信,心中已将事情知道了大概。她片刻不敢耽误地赶到了府外,这才将两人这番对话听了进去。 陈淮珊一惊,回头见母亲满脸怒色地看着许丛安,她不安道,“母亲,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想再见丛安一面,不**的事。” 二姨娘看也不看许丛 安,只是一直看着陈淮珊,脸上满是痛苦,“淮珊,娘也不想你嫁给袁家。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跟他走了,那娘和淮珠要怎么办?到时候若是大夫人知道了,那娘和淮珊…” 二姨娘说到这,悲从中来,竟再说不下去得哭出声来。 陈淮珊心中难过,哽咽道,“娘,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和丛安走的,我这就和你回去,我再也不会见他了。” 许丛安在身后默然看着陈淮珊,本要伸出的双手就这么僵在原地。 黛禾虽希望小姐能和这许公子走,可见这情况怕是不成了。 她明白许公子在小姐心中多重要,担心这会若是许公子再不走,姨娘怕是要找人抓起来。她趁着三姨太仍在伤情之中,连忙推了推许公子示意他快点离开。 那成想自己的力气竟没能撼动许丛安半步,他仍呆呆站在原定,情深意满地看着陈淮珊。 黛禾见这不是办法,便在许丛安耳边轻声道,“许公子这时候你只有走了,日后才能再想其他法子来带小姐离开!” 许丛安这才如梦初醒,他深深看了一眼正在伤心泪流的陈淮珊,转身隐进人来人往的街道人潮之中。 黛禾见许丛安已经不见了身影,心中轻叹一声。 自己的小姐对谁都好,最后竟要嫁给那种人,她心中真正希望小姐能和许公子走才好。哪怕是苦一点,但小姐心里至少是高兴的。 黛禾转身见小姐正关心安抚着二姨太,走上前道,“二姨娘,小姐,咱们回府吧,站在这被人看了怕是要说闲话的。” 二姨娘听了,紧紧抓着陈淮珊的手,带着她回到陈府。 进府的那一瞬间,陈淮珊不由自主的转身,不舍的看着许丛安先才站着的地方良久,眼中泪意再涌。 二姨娘见陈淮珊站着不动,见了她的目光,轻叹一声,用力拉了拉陈淮珊的手。 两人这才回到合欢苑。 第二十七章 春华 因有了上次的事情,二姨娘是片刻不敢松懈,生怕陈淮珊真跟着许丛安走了。 她对女儿心中虽然愧疚,可命就是如此,生为陈家的儿女,虽有福可享,但许多事都是这般生不由己! 一转眼,婚期便到了,陈府大摆宴席等着袁家来迎娶,那场面同娶沈槐过门可是大庭相径。 此时沈槐仍被关在藏风阁中,自然没能得见。 一大早她便被喧鸣的鞭炮声吵醒,算了算时候,想来今日便是淮珊嫁人的日子了。 她失落地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渐亮的日光唉声叹气。 陈淮生很是不解她为何一大早便坐在那一个劲叹气,“你怎么了?” 沈槐转头,见陈淮生正在桌前晃着手臂,想来是这几日总睡在桌旁,筋骨定是难受。 沈槐朝他招招手,陈淮生走了过去。 沈槐便握住他的手臂替他揉捏起来,她白瓷似的脸被微光照的温柔又恬静,陈淮生有些怔忡。 “今日,是淮珊嫁人的日子。” 陈淮生听了,总算有些回神。 府上的人向来不大进出藏风阁,这陈淮珊自己倒是有些印象的。因着他被关的头一年,这位妹妹倒偶尔会带着吃食来看看自己,再往后也不知是不是被大夫人数落了,就未曾来过。她嫁人这事,府上的人自然不会同自己知会。 看沈槐这模样想来是和淮珊相处的不错。 陈淮生便安慰道,“嫁人是好事,若是嫁在咱们镇上总能和府上来回走动的,你何至于如何失落?” “那是你不知道淮珊嫁给的是何人!那袁家少爷残忍至极,都不知道折腾死多少暖床丫头了!” 沈槐说到暖床,语气一顿,而后不经意间的余光瞥见陈淮生挑了挑眉。 陈淮生一默,一本正经道,“这么说来,岂不是同我有些像 ?可那都是听说,说不定袁家少爷未必就像传闻中那般,你说是不是?” 沈槐听了,心中担忧仍是不减,她低声道,“若是像你说的那般再好不过了。” 未多时,楼梯传来响动。 这个时辰并不是送饭的时候,沈槐与陈淮生对视了一眼。 陈淮生径直走到床前,将被单抓在手中递给沈槐,“快,将我捆起来。” 沈槐见陈淮生说得认真,以为他大致又是被这楼梯的声响惊动了神思,有了些要发病的意头,便依言将其捆在椅子上。 沈槐走到窗前等着来人,却见一张笑意满满的俏脸。 她惊得嘴都合不拢,惊讶道,“袁小姐?” 来人正是跟着车队来迎亲的袁甜,因哥哥要娶是陈府的小姐,她想着许久未曾见到沈槐便想着来找她,却不想陈府的丫鬟却说沈槐被关在了藏风阁。 她便让丫鬟打听了位置,这才偷偷进了藏风阁。 袁甜好奇地一个劲往里面打量,果然一入目便看见了传说中的陈淮生,被困在凳子上的模样。 倒不想自己想象中的狰狞可怖,这陈淮生倒是生了一副眉目似画的好模样。 沈槐已然从惊讶转为惊喜,“你怎么会在这里?” 袁甜笑道,“我想来便来了啊,今日我哥哥成亲,我便想找你叙旧。说起来,你可收到了我让丫鬟给你送的钱?” 沈槐一怔,而后摇摇头。 袁甜奇怪道,“怎么会,我明明让喜儿给你送来了的。” 沈槐此时听得袁小姐的说辞,自然知道她不会欺骗她。将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心中了然这钱到了何处。 可她并无意向袁甜解释前因后果,于是询问道,“那袁少爷可是你哥哥?” 袁甜点点头,她想起要嫁给自己哥哥的陈淮珊,目光之中带着些怜悯和担忧。 沈 槐将她神情看在眼里,心中一凉。从袁甜这神情看来,这袁少爷应是和传闻之中并无二致了。那淮珊... 想到这,她心中担忧更甚。 沈槐将手伸出屋中窗外,袁甜见了便抬手握住,见沈槐一脸认真,目光专注地对她道,“袁小姐,沈槐想求你一件事情。” 袁甜见她说的郑重,点点头道,“你只管说,若是我能办到,定会做好。” “拜托你多多照顾淮珊,她性子温和,人极好,望你能多多看顾她一些。” 袁甜自然知道自己哥哥是什么人,她本来见一个个好好姑娘竟要嫁给自己哥哥这种人,心中本来就可怜陈淮珊。而如今听见沈槐如此说,她自然更愿意上心。 她认真地点点头道,“我知道我哥哥是什么德行,这个不肖你说。我一定会多顾着大嫂的,你放心!” 时光飞逝,哪怕是再不如人愿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陈淮珊被袁家接过门已有些日子,那边却没什么动静。陈淮珠便稍稍安心了些,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只是,陈淮珊婚事一过大夫人对付管家的婚事却只字不提,这倒让陈淮珠坐不住了。 今日她早早用过膳径直去了玉堂苑。 进了正厅,她朝着大夫人问安。 “大夫人,今日是姐姐回门的日子。”陈淮珠的神情中藏了些许怨恨。 一早李嬷嬷便提起了这事,大夫人点头道,“这个我自然是记得的。今日便让淮珊和各位姨娘们来玉堂苑用饭吧。” 陈淮珠点点头,却仍端坐在位置上,没有要走的意思。 大夫人见了问道,“你可还有其他事情?” 陈淮珠道,“祖母今日派了谭嬷嬷前来合欢苑,说大夫人忙碌怕是会忘了给付管家和春华操办婚事。如今姐姐已近楚假,祖母便让淮珠来看看能否给 您分忧。” 大夫人听了,面色一凛。她这哪是要替自己分忧,这分明就是给自己添堵! 大夫人冷眼看着陈淮珠,她心知这婚事是势在必行的,语气冷极,“那可真是劳烦太夫人担忧了。淮珠近来也是伤神,就不用你操劳了。” 伤神?这伤神可不就是你带给我们合欢苑的! 陈淮珠收敛了情绪,面上恭敬道,“淮珠不累,若是能帮您,淮珠自然是开心的。” 大夫人懒得再同她虚与委蛇,摆摆手随意道,“过些日子,我自会找个黄道吉日便将这事情给办了吧。” 陈淮珠见大夫人给了这般模糊不清的答案,仍不死心道,“可祖母那边的意思却说想要尽快办婚事,也好让下人们看看我们陈家的气量。” 大夫人闻言,目光渐冷,只见她直直地盯着手上的玉镯。 “淮珠果然是长大了,谈吐做事间竟有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那得多谢大夫人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陈淮珠一句一句地回应,心里早已暗自窃喜。她这一招,也算是抓住了大夫人的痛点。 “也罢,这事儿便有你操办吧!近来因你姐姐的婚事,我确实有些疲累!” 大夫人轻轻抿了一口茶,茶盏盖住了那双阴狠的眼眸。只不过,这春华能不能挨到大婚之日就不好说了! 陈淮珠应下,转念一想似乎好几日不曾见过春华,于是问道,“怎么不见春华在大夫人近前服侍。” 照理来说,如今沈槐进了藏风阁,这春华该是回到大夫人身边伺候才是。 大夫人听了,微微勾了勾嘴角,说道,“这丫鬟都快嫁人了,我便想着让她歇几日。府上那么多人,总不见得少了她一个丫鬟就不能做事了。你说对不?” 陈淮珠听了,只道大夫人仁德,便不再多说退了下去。 才 出玉堂苑门,陈淮珠便朝着一边的采绿道,“你去查查春华那丫鬟现在在何处,小心着些,别被发现了。” 她说完,只身回到合欢苑中,见门口站着几个面生的丫鬟,心中一阵欢喜。 这是姐姐回来了?! 她快步走进屋中,见母亲和姐姐正坐在桌旁说话,近看却发现两人皆是泪目,她心中一阵难受,却撑起笑意道,“姐姐回来了?” 陈淮珊见了陈淮珠,敛起难过的神情,将袖子理了理笑着应道,“淮珠来了。” 陈淮珠见了陈淮珊面色苍白,整理袖子的手带着些怪异。且这时候正值春时,怎么姐姐竟还穿着高领绣衫?她疑惑上前一把将陈淮珊袖子捋起。 她手臂上竟全是被**的伤痕! 陈淮珠目光满是惊怒,她厉声道,“这是袁家那个畜生做的?” 陈淮珊连忙将袖子放下,垂下眸子不发一言。 陈淮珠心中难过至极,“姐姐,你、你在袁家…” 陈淮珊见妹妹关心自己,心中一暖。 她面上虽然全是绝望之色,话中却仍在安慰母亲和妹妹,“那袁少爷念着陈府,并没有将自己如何。” 陈淮珠自然不信,陈淮珊手上的伤痕还历历在目,这叫没有将姐姐如何?! “姐姐,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若是你对我和娘都不能诉苦,那还能向谁说去? 陈淮珊心中痛苦不已,见妹妹这么一副关切的神色,再难克制心中悲恸,竟失声痛哭起来。 陈淮珠知姐姐定是在袁府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心中回想起大夫人那张伪善的脸,恨不得撕碎了才好。 她上前握住陈淮珊的手道,“姐姐,你且忍忍,我早晚会想到办法将你从袁府接回来的。” 陈淮珊只当妹妹是在安慰自己,心中痛苦只增不减,只是一直哭着点头。 第二十八章 计起 自从亲眼见过陈淮珊的处境之后,陈淮珠对扳倒大夫人这事愈发得急切起来。 采绿连着几日小心的打探着春华的行踪,皆一无所获。这日她正在玉堂苑外头兜圈子,这苑中的大小偏厅的丫鬟婆子她都旁敲侧击过,春华似乎并不在里头。 可这活生生的人不在玉堂苑,大夫人又能将春华放在哪里呢? 苑门口偏僻拐角处发出微弱的呜咽之声,采绿循着那点微弱的声音着过去。 这声音竟是柴房里头发出来的? 因各苑女眷偶尔嘴馋会自个在苑中备食,是以各苑口总会添置柴房以备不时之需。大夫人这柴房位置偏僻,平日里是决计不会有人经过的。 采绿悄悄地走到门口,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里头呜咽只之声更甚,采绿心有余悸地探头一瞧,这一看令她吃惊不已。 春华竟被大夫人丢在这柴房之中?! 此时的春华面如枯槁,被长布困住手脚,嘴中被一大团布料塞满。 这呜咽声便是出自春华口中。 采绿轻轻走进了柴房,转身先将门掩了,这才走近春华身侧将她口中布料取出。 春华却猛地起身跪在地上,全身抖如筛糠,声音恐惧又凄凉不住求饶道,“求求您了,大夫人,奴婢知错了,放过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了。” 采绿被吓得退到门口,春华仍跪在地上不住求饶。 她心中暗惊,这、这春华竟被折磨的神志不清了? 春华原本低低求饶的声音此时竟越来越大,最后竟快成嘶吼一般。采绿心下惊慌,若是惊了大夫人,那自己便要遭殃了。 她连忙上前将布料塞回春华口中,转 身出了柴房门急急回到合欢苑。 陈淮珠在苑中等候多时,此时见了面色仍待惊悸的采绿,连忙迎上去急急道,“可有消息?” 采绿脑中全是春华那副凄惨的模样,见小姐问起来,连忙道,“春华被大夫人关在柴房中,那模样看上去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陈淮珠一听,心中一急,连忙道,“走,咱们去玉屏苑。” 玉屏苑中的三姨娘见映月报二小姐来找,笑着请陈淮珠进屋。 陈淮珠面色匆匆似有要事的模样,三姨太请她坐,笑着问道,“淮珠怎么这么副急匆匆的样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一旁丫鬟将茶水恭敬的递给陈淮珠,她却瞧也不瞧,将茶盏随意放在桌上,急忙说道,“三姨娘,春华那丫鬟快被大夫人折腾死了。如果她这一死,那与付管家的婚事可如何是好?” 三姨娘却笑,似是听到这个消息极是满意,“这么说来,大夫人和付管家的事情倒是真的了!” 陈淮珠不解,“姨娘不是一早便知道这大夫人同付管家有私情吗?怎么这会说起这话来了?” 三姨娘解释道,“大夫人向来谨慎,这事不过是我偶然瞧见的,说起来本来我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现在见春华被折磨成这样,我倒是放心了,这事定然不假。” “那现在咱们该如何做?总不能看着春华死在大夫人手中吧?” 三姨娘思量片刻才道,“自然是将春华寻个由头带出来了。” 陈淮珠听了便问,“什么由头?” 三姨娘胸有成竹的笑起来道,“淮珠只管放心,这事交给姨娘便成。” 陈淮珠得了三姨娘的话,便只能这么呆着,什么都做不了。 因她心中难安,姐姐不在也找不到人解闷,便想着去惜玉苑找大嫂叙话消磨时间。 刚进惜玉苑,之间大嫂许月安正站在苑中池子旁侍弄花草。 陈淮珠笑着道,“大嫂今日心情不错,竟又如此雅兴在赏花。” 许月安原本正坐在桌旁看着面前一株含苞欲绽的垂丝海棠,听了声响她转头朝着陈淮珠一笑,“二妹怎么来了?快来坐。” 陈淮珠依言坐在一旁,见桌上摆着盆精致娇妍的花。她在陈府花园中却还没见过,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花?实在是别致!” 许月安笑着道,“前些日子海棠春会府上不是从京都运来好些花草,这其中便有着株垂丝海棠,这不还未到花期,我便没放进花园,自个养起来了。” “大嫂真是雅人,这些花草我只瞧着好看便是,若是换我养着,可不知道要平白糟蹋多少春光了。” 许月安听了掩唇笑起来。 丫鬟灵雁这时候走到身前,低声道,“少奶奶,大夫人那请您过去一趟。” “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李嬷嬷将话带到便匆匆回去了。奴婢便先去玉堂苑看了一遭,说是春华家中的娘听说女儿要嫁人,便来陈府找女儿了。” 许月安听了只觉稀奇。陈府现在却是什么人都能放进来了吗? 陈淮珠一听这事和春华有关,心中一阵雀跃,想来来这便是三姨娘的办法了。 “大嫂现在可是要去大夫人处?那我便随你去看看。” 许月安不做他想,点头应了。一行人便朝着玉堂苑而去。 还未进苑中,远远便传来一阵阵嚎啕大哭。 许月安听了不由皱眉,这府上管事怎么做事情的,这种没规矩 的村妇也能轻易进得了后院! 这哭声便是进了陈府却一直见不到自己女儿的春华母亲张氏了。 她坐在地上,完全就是一副市井无赖的泼妇模样,嘴中不住哀嚎,“我的女儿啊,为何不出来见娘!娘也是无奈才将你卖进陈府的,如今你都快嫁人了,你快出来,娘看看你便走了。” 陈淮珠走进厅中冷眼旁观这出闹剧,却不见大夫人的身影。 她佯装出担忧的神情对着许月安道,“大嫂,这可如何是好?” 许月安心中也是犯愁,她也想不到大夫人让她过来竟是丢了这幅烂摊子给自己。这人好歹是春华母亲,既然来了就让她见见春华便是,大夫人怎么还直接闭门不见了? “春华现在在哪?”许月安走到李嬷嬷身侧不耐烦地轻声问。 见了春华便赶紧将这村妇送出去,一大早便吵个没完。 李嬷嬷面有难色,久久未答话。 许月安奇怪盯着李嬷嬷,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事情? 地上的张氏见女儿迟迟未曾来见,嘴中哭声不止。她见许月安正身侧站着好些丫头,只道这人在陈府定然身份不俗。 张氏爬起身来,跪走着伏到许月安脚下,一把抱住许月安的脚踝,嚎啕道,“少奶奶,让春华见见我吧。我就看一眼,就一眼便走。” 许月安哪里遇到这种荒谬的事情,她惊慌的用力想要拉出自己被张氏双手禁锢的腿。可向来娇生惯养的少奶奶哪里是这种市井婆子的对手。 她再如何使力仍脱身不得,许月安面上一时有些怒气。 一旁丫鬟嬷嬷见了连忙纷纷上前拉扯。 一时间这厅中乱成一团。众人便全都纠缠在一块。 陈淮珠站 在一旁,见了这架势,只强忍着笑意。 她走到大夫人门前急声道,“大夫人,你再不出来主持公道,怕这玉堂苑都要叫人给拆了。” 大夫人连日遇上这些糟心的事情,心中纷乱。 此时听了陈淮珠的声音,脑中杂乱,只想着快些将这烦人的婆子送走,她妥协应道,“你让李嬷嬷将春华带出来给那婆子见见,然后赶紧给我把人送走!记住,把人收拾干净了再领出来” 大夫人先前见过张氏,也是被这没教养的婆子弄得狼狈不已。她只好避回屋中,还来不及整理被张氏扯乱的衣裳,直接让李嬷嬷去请了许月安。 这才连累许月安受了这么一遭罪。 待春华被带了出来,张氏止住了吵闹,见女儿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连忙抱着低声哭泣。 许月安哪里还会再管这事情,脱了身便带着丫鬟恼怒地径直回了自己苑中。 说起来也是奇怪,那张氏见了春华便完全没了先才那副伤极狂乱的模样,只将春华抱在怀中安抚两句便出了陈府。 李嬷嬷蒙神的看着这陡变的状况。 这就没事了? 陈淮珠原本还不确定张氏是不是三姨娘找来的,现在她见了春华,又没见大夫人出来说话。 自己道了句春华可怜见的,要带她回到了合欢苑中。 春华被折磨这些日子,哪里能分辨的清楚谁是谁。只混沌的跟着陈淮珠回去了。 这事李嬷嬷做不了主,这二小姐又是府上的主子,自然如何能阻止?只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陈淮珠将春华带出了玉堂苑。 而春华所谓的娘亲张氏,此时正揣着三姨太身边丫鬟送来的沉甸甸的银袋,喜笑颜开地出了陈府。 第二十九章 花灭 李嬷嬷转身进了屋,见大夫人正坐在桌前有些怔忡。 她担忧道,“大夫人你可还好?” 大夫人回神,摆摆手道,“无事,最近府上似乎莫名多了不少事情。” 李嬷嬷点点头,“自这三少奶奶进了陈府,这事情似乎是一件一件的闹腾。” 大夫人摇摇头,无力道,“这府上这么些年盘根错节的那么些事,早晚都会被翻出来的,只是我却突然觉得累极了。” 李嬷嬷鲜少见大夫人这颓丧的模样。 好像从付管家婚事一出,这大夫人就似没了主心骨的模样。 她安慰道,“大夫人别忘了,咱们还有个小少爷需要您呢,你可千万顾着自个的身子啊。” 淮安!大夫人听到自己年幼的儿子淮安,精神一震。 是,淮安再过些日子便要回到陈府了,这时候可不能出一点乱子。 大夫人强打起精神道,“春华呢?” “二小姐见春华这幅凄惨的样子倒没说什么,只说将春华带回去休养便走了。大少奶奶被气的不清,一早便回了自己苑中。” 大夫人自然没心思去顾及许月安是什么感受,听了陈淮珠带走春华一事。 她冷笑着道,“好你个陈淮珠,将婚事推给沈槐倒是干干净净。” 看来自己将春华囚禁的事情被发现了,这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戏。 难道?大夫人面色一惊。 自己的事情已经被陈 淮珠知道了?因为淮珊被自己硬嫁给袁家陈淮珠才这么报复自己。 只是这事又是谁告诉陈淮珠这丫头的? 大夫人越想心中越是难安。 看来,沈槐倒是可以放一放了。 把祸根除了才是正事!这沈槐嘛,自然有人会出手的。 大夫人将心中疑惑理了理,问李嬷嬷道,“朱云今日可去给淮生送饭了?” “还没能,苑里乱成一片,谁还顾得上啊。” 大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那便让月安派人去送吧,往后这事便交给月安了。” 许月安听丫鬟说完李嬷嬷来传的信,便直接吩咐丫鬟秋春准备吃食给陈淮生送去。 秋春出苑之前,许月安查了查食盒中,大都是陈淮生平日的爱吃的东西,这才点点头道,“到了藏风阁,给我好好看看里头是什么样子。” 秋春跟在许月安身边日久,自然知道大少奶奶话里头的深意。 胸有成竹的点点头转身去了。 秋春回来时许月安已歇过起来了,又在苑中赏起那盆精贵的垂丝海棠。 这海棠自从带回府上都是由少奶奶亲手栽种,上回一个杂役小厮搬动时不小心弄落了片花瓣,被少奶奶瞧见了直接便赏了跪罚。 这少奶奶对这花倒是喜欢的紧。 秋春见少奶奶脸色尚好,似乎早上的怒意散了,便走到身侧道,“奴婢去藏风阁时,三少爷被绑在凳子上,是少奶奶来接的食盒, 瞧三少奶奶的精神却不差。” 许月安听了,侍弄着花瓣的手指陡的一紧。 “你是说淮生自己让沈槐捆着,是不愿意伤了她?” “阁中没有其他人伺候,若是三少爷不愿意,三少奶奶自然是捆不住的。”秋春说完,小心翼翼看了看许月安的神色。 许月安看着这盆较弱的花,心中却陡的升起一股厌烦来。她摸着花朵的手指一合,生生将那朵精心养了多日的花给掐断了。 秋春心下一惊,小心翼翼道,“少奶奶?” 许月安将那花瓣随意丢在盆中,带着深意道,“好看的东西向来娇嫩的很,瞧瞧,这么轻易就被我给折了。” 秋春默不作声的立在一旁。 “往后你去给陈淮生送饭的时候当心给我瞧瞧。” 秋春点头应下。 许月安看着盆中奄奄的花朵,眼中带着冷光,唇旁勾起轻笑,“这种碍眼的东西,长了便长了,还不是随意就这么被我给掐没了。” 另一边陈淮珠将春华从大夫人处带会苑中,让府上大夫看过,便将她刚在偏苑将养起来。 现在春华在自己这,大夫人再如也不能何光明正大的将春华就这么带走了。 那付管家的婚事自然也是板上钉了。 现在陈淮珠只要想到姐姐那副模样,心中恨意怎么都止不住。 姐姐的事情虽说已经再难挽救,可只要她想尽办法将大夫人拉下马。只要姐姐真的不顺心 ,自己便能让姐姐回来。 哪里还需要这么辛苦? 更何况,只要大夫人在位一天,自己和母亲的生死就被死死攥着。 即使是为了自己,也绝不能任由大夫人再这么摆布! 大夫人却似乎忘了春华这个人一般,也未曾派人来合欢苑中要过人。 只是这风平浪静的模样却让陈淮珠心中有丝不安。 春华的婚事如期而至,一切都照着陈淮珠的计划进行。 但似乎比想象中顺利的多。 陈淮珠看着面前正梳妆打扮的春华,在合欢苑中的这些日子她气色倒是恢复的不错。 春华心中暗暗明白这大夫人得知自己和付管家的婚事后,俨然就是不想让自己活着的意思。她也曾犹豫退却,可事已至此,就算自己放弃了这门婚事,这陈府也没了自己的容身之地。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自己的丈夫,付管家能顾念自己。 这才是自己的一线生机。 春华看着镜子前自己的模样,她能嫁给付管家是如何做梦都想不到的。 当年她刚进陈府便入了大夫人苑中伺候,可大夫人苑中的丫头婆子个个都是百炼的人精,最重最苦的差事永远落在自己身上。 所有人都冷眼旁观看着自己咬牙硬撑,只有付管家!只有他看到自己一副虚弱痛苦的样子,愿意出声安慰。 春华永远记得那个隆冬里,付管家是如何将自己已经因冻疮溃烂的手中 的木桶接过去。 甚至当时他说话的语气,眼角因为笑意出现的笑纹都历历在目。 他声音永远平静又温柔,将木桶的水倒进水缸就这么看着自己。 “我会和夫人说的,看你累成这幅样子,便去歇些时候吧,不必担心。” 她对他万分感激带着满怀的爱慕,就这么藏在心里这些年。 现在,她终于能嫁给他了。 镜子春华红妆的脸因眼角突然落下的眼泪晕开了。 陈淮珠见了道,“怎么哭起来了,瞧瞧,妆都花了。采绿,快些替春华补补,付管家这会儿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付管家正带着一众小厮走在庭院中,他脸上全然没有娶亲的喜悦。怀中的瓷瓶有些凉,贴着里衣,在这春日里竟有些入骨的寒意。 他想起自己少年时如何为了张家的小姐和街上的混混打的头破血流,又是如何为了搏那小姐一笑,奋力攀上枝头摘那小姐一心想要的银杏果子。 直到她嫁进陈府,只一句话,就可以让自己奋不顾身的进了深宅后院,陪她左右。 这么些年,她想要的自己总会尽力做到。 所以现在也一样。 他脑中想起出发前大夫人递给自己这瓶毒药的模样,她眼中的不舍令他欣喜又犹豫。 “君生,怎么能让一个丫鬟在你身侧呢?所以,你便送她走吧。” 付君生长叹一声,看着近在眼前的合欢苑。 好,那便送她走吧。 第三十章 出藏风阁 沈槐才起床就在藏风阁中听了这府中热闹的声音,想来是在办丫鬟春华的喜事了。 虽然她是因为春华的事情才被大夫人责罚,可那日她从春华的眼神中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付管家的。不管这件事是谁陷害她,她还是觉得心中有些开心。 沈槐抬眼看了看正坐在桌旁的陈淮生,见他在书桌前看的认真,便走上前去。 “怎么你看的书都好难懂。” 她在藏风阁这些日子,整日里陈淮生都在教她念书。陈淮生偶尔也会夸赞自己聪明,很多东西学了倒是能融会贯通。 可他看的这些东西,字嘛她倒是看的懂一些,可真要连贯起来偏偏就是云里雾里! 陈淮生见她皱着眉,知她心中困惑,笑着道,“这些东西你看了也无用。” “为何我给你买的那两本从来不见你看?” 陈淮生默了默,总不能说她给自己买的是两本**吧。 “是不是我挑的不够好?不能够啊,那老板明明说那是现在买的最好的了。我买的时候可就剩下两本啦!” 陈淮生含笑看她,眼中尽是无奈的光,“那书我暂时还是不要看的好。不过既然老板说好看,不如你且先替我看看,看完后将其中的内容讲给我听如何?” 沈槐见陈淮生眼中全是戏谑的模样,有些狐疑,“怎么你笑的这么奇怪。诶!和买书给我时那老板看我的神情一模一样!” 陈淮生快憋不住笑了,他垂眸将抽屉中的两本书取出来,递给沈槐道,“我现在看的书还有好些没看完,你便先看着吧。” 沈槐本来在这藏风阁中就无聊的紧,想着看书解乏倒是不错,便不做他想接了下来。 陈淮生见了,抬手握拳掩在唇下挡了挡笑意,不时发出些许轻轻咳嗽的声音。 阁外却传来丫鬟的声音,那一副形色匆匆的模样,见了阁中 的两人连请安竟都忘记了。只快步走到门前将锁开开,朝里头的沈槐道,“三少奶奶,您现在得回趟锦苑了。” 沈槐一听,有些诧异,怎么好端端地自己就能回锦苑了? “怎么了?” 那丫鬟回答道,“春华、春华不知怎么的,在新婚夜喝毒药自尽了。” 沈槐震惊的睁开眼睛,“自尽?为什么?” “这个奴婢不知道,大夫人见好好的喜事变成了丧失正在玉堂苑伤心着呢!**奶便求了大夫人,说春华是三少奶奶身边的丫鬟,这丧事还是得由您来操办才是。这才让奴婢来请你了。” 正在看书的陈淮生听了,将目光一抬,定格在丫鬟身上。 那丫鬟见了被吓的一阵瑟缩,朝沈槐急道,“三少奶奶,这便走吧。” 沈槐心中惊异未消,这春华不是说与喜欢那付管家么?怎么好端端地就上吊了呢? 此时又见丫鬟说地急,她连忙回身收拾行李起来。 她来藏风阁本来带的东西就不多,没一会便收拾好了。这会她站在陈淮生身侧,神情倒有些不舍起来。 陈淮生抬眼对上她的目光。 刚才见你收拾的时候可利落的很,这会总算想起我了? 他面色冷静,看着沈槐道,“那两本书你带出去看吧。”随后又将心思放在眼前的书卷上。 沈槐在他脸上看不出丝毫不舍的神色,难免有些失望。心中又想着春华的事情,只好转身跟着丫鬟出了藏风阁。 沈槐一回到锦苑就见春华被放置在走廊之下,她穿着嫁衣,竟仍睁着眼睛。似乎死前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一众丫鬟见沈槐过来均围上来请安,沈槐摆摆手让众人退下。 却见那些散开的丫鬟婆子纷纷绕着春华的尸体而行,似乎像是回避某种恶疾一样。这深宅大院里的人,竟都是如此的凉薄么? 沈槐见春华脸上仍是精 致装扮的嫁娘模样,明明前几日还是个鲜活的人现在却只能躺在地上毫无知觉。 她缓步走上前去,轻轻抬手将春华睁大的眼睛合拢。 沈槐叫住一旁等着伺候的丫鬟道,“你平日里与春华相处,可知为何她会在新婚夜上自尽?” 丫鬟不敢看春华的死状,只低头唯唯诺诺道,“奴婢不知,在春华被大夫人留在玉堂苑之前,奴婢每次见春华姐姐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这府上的丫鬟谁不想嫁个好人家,付管家人好,奴婢很替春华姐姐高兴,谁想到…” 丫鬟说到这噤了声。 沈槐安静听着,低头看了看春华的模样。 她脸上这惊恐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甘心自尽的模样,这件事情绝对不会简单? 当时春华让自己在大夫人面前撒谎时,似乎很是害怕大夫人,难道这件事情与大夫人有关? 沈槐心中明白并不是自己做主将春华许给付管家的,她想起当日在大夫人处春华恳求自己的模样。 那究竟又是谁主张让春华嫁给付管家的? 沈槐站起身来,眼神淡淡地扫到了在人群中比较靠后的采绿。只见她神色仓惶,紧紧地咬着嘴唇,那样子似乎透着一丝丝愧疚? 采绿是陈淮珠身边的丫鬟,而春华以往是大夫人身边的人,两个人因着陈淮珠时常与大夫人走动而变得关系很好倒也不奇怪,只不过这采绿眼神中的愧疚又是怎么来的? 难道春华的婚事和采绿有关? 沈槐吩咐手脚利索的婆子安置好春华,又让人去喊了春华的母亲。 沈槐看着采绿转身离开之时,偷偷跟了上去。只见采绿神色匆匆,步伐极快,甚至带着一丝慌乱。 沈槐更加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此时二姨娘同陈淮珠洗漱后正坐在合欢苑厅中用膳,两人早已经知道春华的事情,饭间却无一人提起此事。 陈淮珠 面色虽无异常,心中却不甘。可人都死了,自己又能如何是好,为今之计,便是再想想其他法子。 看来一会还得去一趟玉屏苑才是。 这么想着,陈淮珠全然没了平时细嚼慢咽品尝的心情,只专注的加快速度好将早饭用完。 丫鬟阿碧从苑外匆匆进来,她心中焦急,赶回来时一副气喘吁吁累极了的模样,进了正厅全然没有往日内敛沉静的姿态。 她手搭在门上,不住的喘气,嘴中断断续续的道,“二、二姨太,不、不好了!” 二姨娘只当她是在说春华昨夜死了的事情,见了阿碧这幅着急的样子,皱眉轻斥道,“不过死了个无关痛痒的人罢了,怎么这幅模样。” 阿碧却连连摇头,目光中全是伤心之意。她平了平气息,语气竟有些哽咽,“二姨太,刚刚袁府来了消息,小姐、小姐她昨夜上吊自尽了!” 陈淮珠正在喝汤,听完手一颤,端着的汤碗啪的落在地上四分五连。竟连滚烫的汤水溅在身上都丝毫没有察觉。 坐在一旁的二姨娘口中呜咽,一声未完梗在喉间就这么昏了过去。 沈槐才跟着采绿到了合欢苑,在门口候了很久。她本以为她是通知陈淮珠,可是却突然听见身边出入的小厮讲起了陈淮珊的噩耗,她听后竟有些站立不稳。走进苑中拉着那些小厮细细打听无果,便立即询问二姨娘和陈淮珠现在如何。 那小厮只道二姨娘昏厥,二小姐安置好姨娘便去了玉屏苑。 三姨娘的院子?陈淮珠为什么要在发生这些事情之后去那里呢? 陈淮珠吩咐秋春去前院好好探听消息,将晕过去的母亲安置好,往玉屏苑而去。 此时才到用膳的时候,陈淮珊一事众人还未知晓。 三姨太正从花园回来,正准备回到玉屏苑中,半路却遇上行色匆匆的陈淮珠。 陈淮珠见了三姨太匆匆走 到近前。 三姨太停下脚步听陈淮珠说完陈淮珊一事,神情震惊异常。她心知陈淮珠心中焦急,便拉住的手柔声安慰道,“淮珊生死还未知,咱们暂且等等消息。” 陈淮珠却将手一挣,寒气洌冽道,“等?我现在可是一刻都等不了了!三姨娘,既然付管家的亲事没成,这事咱们直接抖落出去!” 三姨太听了,果断道,“不成,淮珠这时候可千万不能莽撞。这陈府是淮南当家,这种丑闻他是绝对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处理的,即使大夫人同付管家确有其事,但这火未必就能烧到大夫人身上。咱们还是得暂且忍耐,看着时机再做打算。” 陈淮珠神情变得激动起来,声调陡的拔高,“忍着?!我娘因为姐姐的事情本来身子不大好,现在又躺在床上下不了地。三姨太让春华嫁给管家不就是为了揭穿大夫人的事情吗?这会又让我等着?那要等要什么时候!” 三姨太见陈淮珠此时正被伤恨冲昏了理智,自己劝说不成只好将事情剥开了和陈淮珠说,“淮珠可成想过,若是这番大夫人没能倒下。春华这事咱们推给了沈槐,大夫人未必就会追查,可若是正面同她撕破脸,淮珠可想过自己会迎来什么下场?” 陈淮珠听了,心智回了几分,她心中细细思量三姨太的话。 三姨太见陈淮珠将自己说的听进去了,柔了声音道,“淮珠,你听姨娘的,咱们再等等,袁府那尚没传来消息,淮珊未必就真这么没了。” 陈淮珠见三姨太避事回让的模样,心知她不会同自己合作,转身便出了玉屏苑。 她心中胆怯和仇恨交织不下,因三姨太说的那些话还是决定先等等姐姐那边的消息再做打算。 她看了看身旁的采绿道,“你去前院看看阿碧那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然后替我查查那付管家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第三十一章 袁府报丧 待陈淮珠身影走远,沈槐从不远处的树下走出来。她冰凉的手掌正微微颤抖。 那神情正是将先前两人的对话尽数听了进去。 原来真是淮珠将春华的事情嫁祸给自己。 沈槐想到陈淮珊的脸,脑中全是刚才两人的对话。她起初虽然也有恼恨,可现在却怎么也恨不起陈淮珠来。 她之所以想到害大夫人也是因为姐姐淮珊吧。 自己进陈府也是想到找到姐姐的死因,若是姐姐当初也是因为府中人的迫害,自己也定是会像陈淮珠那般不择手段的吧。 因为能体谅,所以沈槐如何都恨不起来。 只是瞧着陈淮珠这模样,似乎不会善罢甘休。 沈槐一边想着两人不停提到的付管家和大夫人一事,不禁有些担心起陈淮珠来。 近几日镇上的人提到陈家难免都有些唏嘘,这陈府今年光景实在是不好。连着两门喜事盈门却都在不久后都成了丧事。 陈府门前原本张扬喜庆的红联被换成苍白的挽联,陈管家一身素衣领着一众婆子丫鬟站在门口站着。 那模样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不远处马车声越近,就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那马车上盖着素纱,左右两侧遒劲的袁字秀于其上。 付管家迎上前前去躬身等着马车上的人下来。 “袁夫人,夫人已在厅中等候多时。” 袁夫人仍就一派端庄沉静的模样,点点头跟着付管家缓步进了陈家。 玉堂苑大夫人早早便在门前等着,陈淮南站在一旁眉头紧锁似有难事的模样。 大夫人心中烦闷,见了没好气问道,“说吧,什么事?” 陈淮 南见大夫人出声,心下一沉。 原本陈家的生意依仗着袁家倒是好转了几分,可不知道怎么的陈家的生意却在之后接连出事。若是一桩生意出事倒还能说是意外,可次次都有问题那就有些奇怪了。这事自己怎么能和母亲说?说出来怕也是落个经营不善的埋怨。 陈淮南整理了思绪,斟酌道,“待袁夫人来,母亲还得以礼相待才是。” 大夫人知他心中担心联姻时袁家承诺的扶持才让自己好生接待袁夫人,她心中虽恼火陈淮南的不成器,但为了陈家她自然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她朝陈淮南点点头,抬眸就见付管家正跟在袁夫人身后朝这边而来,大夫人脸上扬起端庄笑意,连忙引了袁夫人进屋坐下。 袁夫人方坐定,面带难过和歉意道,“陈夫人,袁府对不起陈家!” 那神情虽说不上多悲痛,但难过自然是有的。好端端的媳妇就这么没了,虽然没多少感情,但到底还是有些难过的。 “袁夫人节哀,也怪淮珊没福气,竟好好地想不开。” 这话的意思中丝毫没有埋怨袁家的意思,袁夫人听了放心了几分。她今日登门就是不想伤了两家的和气,毕竟两家的生意好些是一块经营的。 袁夫人抽出手绢拭了拭眼角的泪意。 大夫人静默了片刻,这才道,“虽说咱们这亲结的不圆满,但是陈、袁两家的情谊总还在的。” 袁夫人应道,“陈夫人说的是。” 她也是当家的主母,自然知道陈夫人说这话的意思,便道,“咱们两家的生意自然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一旁的陈淮南听了,放下心中的大石。自 己心中最担心的事情有了着落,他便打算告辞去打理那些乱成一团的生意。 哪知道话还没说出口,门口轻步走进来一个人。 二姨娘一身白衣,鬓角带着白色绢花,脸色憔悴至极,细看下去两边竟隐隐生了些白发。 竟为了女儿的死伤痛成这副模样,厅上的人皆怔忡。 二姨娘背着手,眼带泪光。她将目光一转直勾勾地带着恨意的看着袁夫人。 袁夫人被其目光看的心中一颤,直觉就想起身走开。 可人还未动,就见二姨娘猛地冲上前来,手中赫然的亮晃晃的刀口。她嘴中嘶吼,“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场上人皆被这陡然的变故竟的愣神,袁夫人只惊恐的看着那刀口近在眼前。 还是陈淮南当先反映过来,快步上前要阻拦。可他坐在袁夫人对面,再如何快速也才将二姨娘就要往要害刺进的刀挡开,那刀口被陈淮南一挡方向一转。 袁夫人只觉面上一痛,只感到脸上血流如注,她惊惧尖叫起来。 大夫人回神连忙派人去请大夫,她将袁夫人扶内室治伤。 再出来是就见二姨娘被人压制在地上,脸上全无害怕后悔的神情。她眼中仍是恨意,就这么看着大夫人,“早知今日,我就是死也不会让淮珊被你嫁进袁家,你等着吧,你也有儿女,早晚是会遭报应的!” 她掷地有声,字字似泣血而啼,让大夫人惊恐万状。 她心中又惊又怒,厉声道,“来人!将她关进偏厅!” 因后来陈淮珊的死讯传来,丫鬟春华的丧事便从简办了。 苑中的丫鬟一早便来报袁府夫人今日登门,就是为了陈淮珊的 死。 沈槐听了立刻红了眼眶泪流不止。那丫鬟又道,“二姨娘悲痛过度,今日竟然去了玉堂苑想要杀了袁家夫人。” 沈槐猛的抬头,眼中蓄满泪水,她着急哽咽道,“那姨娘现在如何?” “被关在玉堂苑中,二小姐得消息在门口求了好些时候,大夫人都没松口让她见见二姨娘,这会大夫人怕是大怒。” 沈槐心中担心,她实在无法想象陈淮珠此时的心情,姐姐无端死了,母亲又被关起来。她心中想着陈淮珊的好,鼻尖酸涩的感觉越发的浓烈。 沈槐快步走出锦苑朝着玉堂苑中而去。 陈淮珠直直跪在苑门处,玉堂苑大门紧闭。沈槐从远处看,只觉陈淮珠僵直孤零的背影令人心酸至极,她快步走到沈槐珠身侧轻声道,“淮珠?” 陈淮珠微微抬头,见是沈槐,嘴角勾起一抹冷硬嘲讽的笑,“怎么,你来看我的笑话?” 她神情全是哀戚,沈槐摇摇头。安静跪在她一旁,“我帮你求大夫人。” 陈淮珠见了神色一动,似有些诧异。沈槐却不看她只抬眸盯着玉堂苑闭合的大门。 两人无话地这么一直跪着,日头从当空渐渐落下。玉堂苑仍旧没有丝毫动静。 很久后,陈淮珠突然轻叹一声,那声音似无奈又似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随后,陈淮珠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朝沈槐伸出手,轻声道,“咱们走吧,三嫂。” 沈槐抬头看着她通红的眼睛,伸手借着陈淮珠的力气站起身来。 沈槐不放心陈淮珠一个人呆在合欢苑内,便紧跟着她进了屋内。 陈淮珠见沈槐未走,出声唤丫鬟拿了酒朝沈槐道, “三嫂可能陪淮珠喝一杯?” 沈槐点点头,两人坐在桌前。酒才端上来,陈淮珠便将两人眼前的酒杯添满,她抬起杯子朝沈槐真诚道,“这一杯是想向三嫂道歉的。” 沈槐差异,却不发一言将杯中酒饮尽。 “是我在海棠春会时在三嫂膳食中放桂花糕的,还有春华的事情,也是我用计令三嫂被罚。” 沈槐一边抬起杯让陈淮珠给自己添酒,一边轻道,“都过去了。” 陈淮珠却自顾自在说,“我娘从小时候便常说,在陈府里头一定要多忍让。大夫人向来雷厉风行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我娘就是这样唯唯诺诺,她唯一欣慰的便是她有我和姐姐两个女儿,她一心指望我们能嫁的好,可如今姐姐…” 陈淮珠说到这,眼泪再一次落下,沈槐看的心酸。她知道这时候陈淮珠需要发泄,便只安静坐在一旁听她接着说。 “我小时候便时常想,若是我尽心讨好大夫人,那她对我和我娘还有姐姐总会好一些,这样我娘也不必总那么战战兢兢的活着。可到头来,下场又好到哪里去呢?” “我现在是想明白了,大夫人在一天,我和娘就是她手中可以随意丢掉的物件罢了,那..” 陈淮珠喝地急,很快便晕沉带下睡去。 沈槐本来正转心在听,却见陈淮珠渐渐没了声音,唤了丫鬟将其扶上床。 沈槐坐在床畔正弯下身子要替她盖好被子,却听陈淮珠在睡梦中喊道,“那我便撕破你的脸!” 陈淮珠面色狰狞,眼角带泪,可那语气却是十分凛冽。 沈槐一时之间有些心惊,这难道是又要发生些什么了吗? 第三十二章 淮珠之恨 玉堂苑中大夫人颓然坐在厅中,付管家站在一旁神情凝重。 “陈淮珠这是疯了?!”大夫人一脸不可置信! 付管家眉头紧锁,“我娘年逾八十,现在在二小姐手中,她说、说要我将与你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写下才会放人。” 大夫人见付管家担忧至极的模样,心中一颤。 若是当年的事情被抖落出来,那其他的事情不就全被牵扯出来。太夫人虽说不问世事但若是知道真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大夫人对上付管家的眼睛,眸中爱意是真切可惧意却渗骨。 她万万想不到陈淮珠竟会来鱼死网破这一出。平日里像是小棉袄一样,可真正作践起来谁都狠不过她。 大夫人唤李嬷嬷进来,急切道,“你将二姨娘带回合欢苑,将我的意思同她说。若是她将付管家娘放回来,之前全部我都可以不再计较!” 大夫人心中气极,经二姨娘这么一闹,陈淮南现在完全就是焦头烂额。原本同袁家承诺好的全被毁了不说,现在自己也是岌岌可危。可又有什么办法?当务之急还是得把眼前的窟窿填上才是。 李嬷嬷得了令转身去了偏厅,将里头虚弱垂死一般的二姨太带了出来径直朝合欢苑而去。 大夫人贴身丫鬟珠云原本看守着二姨太,见了李嬷嬷带着其出院的身 影看了片刻。转身朝着玉屏苑而去。 “大夫人当真妥协了?” 三姨娘看着珠云脸上尽是笑意。 珠云点点头,她目光平静,没有丝毫出卖主子的歉疚。 三姨娘笑着拍拍珠云的肩膀道,“不枉我花那么多功夫将你放在大夫人身边,你做的很好,来的路上可小心?” “和以往一样,奴婢在府上兜了好些圈子确保身后无人才进的玉屏苑。” 三姨娘笑意更甚,原本陈淮珠来找自己商量,自己是想着万无一失的将大夫人给扳倒了才妥帖。现在嘛,既然有人挡在前头,那自己推一把又何妨? “二姨娘现在状况如何?” “在玉堂苑不吃不喝的,瞧上去怕是只剩半条命了。” 三姨娘点点头,吩咐一旁伺候的李嬷嬷去合欢苑请陈淮珠来一趟。 她吩咐完转身对着珠云道,“珠云你便再去一趟合欢苑,既然二姨娘只剩下半条命了,咱们就别让她再受苦了,干脆些让她有个了断吧。” 珠云听完惊惧的看着三姨娘,脚下迈不开一步。 三姨娘见了,拉过珠云的手轻柔道,“珠云只管放心,你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就算是有什么也怪不到你头上,届时你只管将被褥往二姨娘头上一盖,这不就成了在玉堂苑经不住大夫人折磨这才去了的吗?” 珠云却仍站在原地,她垂在身 侧的双手微微发抖。 以往她不过是将大夫人的事情通报给三姨娘便行了,这次可是要杀人!自己、自己怎么敢? 三姨娘见珠云仍是惊恐,叹了口气道,“说起来,珠云好久未曾见过你父亲了吧。你那不成器的父亲想来仍旧常常送信进府要你送钱给他还那些赌债吧?” 珠云听到三姨娘提到父亲,双手猛的握成了拳。 她父亲便是因为烂赌将她卖进了陈府。这习性却一直不改,一旦他赌博欠债便要写信给自己让自己替他还。若是不理他便在陈府门前耍赖打滚,那段时间珠云心中难安,这事若是被她服侍的大夫人知道怕不是将她发卖出去便是直接丢出府去。 珠云是过怕了那种被人追债,甚至被买进青楼心惊胆战的日子。 这事偶然被三姨娘见了,她便伸手替父亲还了债,珠云便是那时候开始替三姨娘通风报信。 “珠云感谢三姨娘的恩德。” 三姨娘听了点点头,朝着珠云道,“这样吧,这事若是成了你父亲往后的赌债我便全替你揽下来,如何?” 珠云听了目光一亮,握在身侧的双手越发的用力,掌心全是被指甲刺进的疼痛。 半晌,珠云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夜,合欢苑响起一声凄厉的哭喊,那声调在春日温暖的温度下带着刺骨凉意,就这么直直刺进人的心 中。 二姨娘因在玉堂苑受折磨而亡的消息不胫而走。 此时夜深,陈淮珠面色惨白的如同她发上雪白的绢花,她母亲的身体仍有余温。却再也没法温柔唤自己淮珠了。 她想起母亲在世时总会恼自己没有姐姐温柔端庄,自己心中有怨总爱和她置气。 陈淮珠双目血红,抱着自己的娘亲低声轻唤,“娘,你、你再和我说说话啊,骂我打我都成,只要你能起来,娘…” 她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只剩下一声声地哀泣。 身后的一众丫鬟婆子接抽绢抹泪泣不成声。 她们怎么才能安慰的了自己小姐?只能这么哀哀怜悯地看着陈淮珠发泄心中的难过。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陈淮珠却僵直着身体跪在二姨娘身边,就这抱着她。就在众人都以为她快撑不住倒下的时候。 陈淮珠却陡然站起身子,她面色带着萧肃的寒意,面无表情的出门往向善堂而去。 沈槐才听闻二姨娘一事,从床上匆匆起身往合欢苑赶,却得知陈淮珠已经去了祖母处,便转了方向又朝向善堂而去。 祖母一早便安歇睡下了,谭嬷嬷听了动静起身,见了陈淮珠连忙请安,又见她似乎神情不对,小心的走到她身侧道,“二小姐,这么晚了,太夫人都歇下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陈淮珠却不答,直直朝着太夫人 寝室而去。 大夫人年迈向来浅眠,只听门外谭嬷嬷一个劲在唤二小姐,她皱眉对着已经推门而进的陈淮珠道,“这么大了,竟连个规矩都没有了?你娘怎么教你的?” 陈淮珠站在门口,听了身形一顿,竟低低笑起来。那声音在夜色中渗人异常,听的太夫人不安极了。 太夫人连忙唤谭嬷嬷掌灯,谭嬷嬷匆匆进来,陈淮珠此时止了笑,语气冰冷道,“我娘?您深居简出,您可知道我娘早已被这深宅大院中见不得人的勾当害死了!说到规矩?祖母问的好极了,我倒是向问问祖母,咱们陈家家大夫人同管家私通可算是规矩了?” 谭嬷嬷听了,点烛的手一抖,室内霎时灯光大亮。 太夫人此时靠在床头,听了陈淮珠的话,目光陡的睁圆,“你说什么?!” 陈淮珠见太夫人吃惊的模样,笑容残酷至极,仍道,“祖母你说说,我母亲不守规矩大夫人便将她关在院子里折磨着,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陈府的大夫人不也是个没规矩的娼妇吗?那她是不是也该死呢?” 太夫人听了心中暗惊,府上内宅的事情自己早已不再插手,这二姨娘竟被张悦然折磨死了?她看着陈淮珠这幅疯狂的模样,她心知淮珊和二姨娘的死对陈淮珠伤害甚大,可大夫人这事情万一只是陈淮珠心中愤恨胡言乱语呢? 第三十三章 旧事被揭 太夫人心中对陈淮珠的话仍是半信半疑。 她神色凝重地对着陈淮珠问道,“你可有凭据?” “付管家的母亲现在在我手上,祖母只管让付管家过来对质便是。只不过那付管家对咱们大夫人情深的很,祖母得让那位老太太吃些苦头才能知道真像呢。” 太夫人听了毫无犹豫令人将付管家母亲和付管家一同带到向善堂。 大夫人一早便得了信,心中早已是六神无主,她见李嬷嬷快步进了玉堂苑直直向自己走到,心知事情不妙,连忙站起身来迎上前去。 “大夫人,不好了,二小姐闹到祖母那去了,现在祖母正派人来请付管家呢!” 大夫人一惊,竟有些站立不住。李嬷嬷连忙伸手搀住。 “快,你快去让付管家现在出府。若是祖母的人来了就说付管家出门采办去了!” 李嬷嬷得令匆匆出门。大夫人双股战战地坐回位上,满脸皆是惶恐。 这二姨娘出玉堂苑时明明是好好的,怎么好端端竟没了?! 沈槐赶到向善堂时,就见了众人神色凝重的模样,她将目光看向陈淮珠,只见她双目通红,只恨恨的盯着站在厅中的大夫人,那目光看的沈槐心惊。 大夫人站在向善堂下首,脸上早已经没了平时的端庄优雅,她神色凝重的站了好些时候。 太夫人却连让她坐下都没吩咐,只坐在上座目光盯着自己,似想从自己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一旁的陈淮珠站在一旁,之前的疯狂神色已经褪去,却她眼中的恨意却在大夫人进门那一刻剧烈的生长起来。 “付管家人呢?”良久,太夫人发话了。 “年节才过,付管家按照惯常出门去采办了,想来要过些时日才回来。” 陈淮珠笑了声道,“新过门的媳妇才死,这就记着出门做事,付管家当真对咱们陈府尽心尽力呢。” 另一头陈 淮南被丫鬟从睡梦中吵醒,才得了消息便携着许月安匆匆往向善堂赶去。 两人一进门恭敬朝祖母问过安,陈淮南这才开口道,“祖母,母亲可是有什么地方惹您发怒了?” 太夫人听了,目光往陈淮南脸上一扫,漠然道,“若只是惹我生气倒还好说,你问问你母亲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陈淮南听了将目光一转,对上大夫人的目光,似在询问。 大夫人面上镇定入场,可眼神之中却难得的有了几分慌乱,她强撑道,“媳妇歇得好好的便被带到这了,实在不知哪里做错了。” 太夫人见她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眉头紧皱,面上却看不出喜怒。 这大媳妇张悦然嫁进陈府多年,太夫人心中清楚其城府极深,当年玉簪之事被其发现,她竟能用这事要挟自己让权。说起来这事过去多年,陈府也被她管理井井有条,哪怕是后来知道沈槐的玉簪是从其手中流出,自己都不打算再计较。 可如今这张悦然若是同管家私通,那当年的事情倒真需要翻出来好好理理了。 太夫人心中思索,当年老爷死的蹊跷,三姨太也曾旁敲侧击的让自己好好查查,那时候张悦然和大夫都说是操劳多甚老爷才猝死的,自己伤心之中竟没有细想。 还有,淮安! 大夫人想起来陈府最小的少爷,那孩子自老爷死后没多久便被送出了陈家养在外头,大夫人早年无所出,这淮安也是付管家进门后才有的。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大夫人越想越心惊,她抬眸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陈淮南。 这孩子怕还不知道自己是大夫人抱养的吧。 陈淮南见母亲似乎并不惊慌,心下定了几分,想来丫鬟路上和自己说起打探来的情况未必就是真的。 “祖母,既然付管家不在府上,那便等他回来再做审问。今日夜已深,祖母还是早些就寝为好,身 体要紧。” 太夫人心中将那些往事一一回忆起来,只觉根结错扎一时半会也理不清,便听了陈淮南的话点头道,“那明日便派人将付管家尽快找回来,便散了吧。” 陈淮珠心中不甘心,还要再说,安静站在一旁的沈槐却突然走上前拉住陈淮珠的手,朝她摇摇头。 陈淮珠向来意气用事,这时候多说无益,若是惹恼了两位当家的可就不好了。沈槐担心陈淮珠口不择言闯下大祸连忙拦着。 陈淮珠被这么一拉,知自己再说怕也无济于事,咬了咬唇朝太夫人告辞就这沈槐牵着自己的手径直往外走去。 向善堂中人渐渐走完,只剩大夫人和陈淮南夫妻站在里头。 陈淮南见母亲仍站着发怔,走上前去轻声道,“母亲,走吧。” 大夫人到此时强撑着的镇定早已耗尽,竟颓丧的歪向一旁一副要倒下的模样。 陈淮南大惊,连忙撑住大夫人朝玉堂苑而去。 将大夫人安置妥协,陈淮南思索着将心中疑问小心翼翼的问出,“母亲,付管家的事情?” 大夫人听了猛地一抬头,对上陈淮南询问的眼睛。 说到底她只是个女人,平日里再如何强势遇上这事难免撑不住软弱起来。她知道自己这儿子定然不会弃自己不顾,强撑的坚强便在这一瞬间全然瓦解。 陈淮南见大夫人这模样,心知这事十有八九是事实了,他大惊失色,“母亲,你!” 大夫人见了连忙拉住陈淮南的手道,“淮南,你是府上的当家,万不能看着母亲陷入绝境!这事发生的蹊跷,母亲、母亲也没想到会来的这么突然。” 陈淮南无奈的拉住大夫人的手,生意上的事情已经令他焦头烂额,母亲又… 大夫人见陈淮南不说话,心中一急,“这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她说着脑中似乎有什么一晃而过,陈淮珠明显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那必定 是有人挑唆,目的是想让自己失权。 “三姨太!”大夫人突然道。 “定然是那个贱人!姨娘之中只有三姨太膝下有子,且她向来同我不和,后来因其儿子吸食鸦片成了个废人她才没了动静!” “看来她定是预谋很久了!” 陈淮南急道,“你是说三姨太目的是为了让您倒下而后让儿子来分一份家产?” 大夫人点点头,“是,她知道只要我在一天,他儿子决计不会有参与陈家管事的一天。淮南你想来忠厚,若是她去祖母替她儿子那讨些什么,你定然是不会不允的!” 陈淮南心中认同母亲的话,想着此番定然不能让母亲就此倒下,他道,“母亲说的是,既然是这般,那付管家怕是不能留了。” 大夫人听了,握着陈淮南的手猛的一松,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淮南。 陈淮南见母亲仍在犹豫,坚定道,“既然母亲和付管家的事情是实,那付管家在一日这事难保不会泄漏出去。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大夫人面色惊骇道,“不!” “难道母亲就这么让三姨娘的计谋得逞?这样下去我和淮南都会被连累,淮安尚小,母亲想让他一回府便遭到众人唾弃?!” 淮安?大夫人心中一痛,脑中想起自己那出生没多久便送出府的儿子,同付管家的音容不断在自己脑中交替出现,她陷入痛苦的挣扎之中。 陈淮南见母亲仍在犹豫,但自己能说的已经全部说完,“母亲自己好生思量吧。” 他说着出了玉堂苑。 因府上派人找寻,第二日一大早便将付管家带回了陈府。 大夫人仍在床榻上,她脸色苍白,眼角仍有泪痕。一夜未眠的模样。 门外李嬷嬷轻声唤道,“大夫人,付管家已经回了陈府,我想着便买通了小厮让他先回咱们玉堂苑一趟,夫人可要见见?” 大夫人眼神涣散的看着床顶的秀 纱,也不知道有没有将李嬷嬷的话听进去。她眼睛泪水不停从眼角滑落,就这么无声绝望的哭泣着。 未多久,大夫人起身,出门时一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 付管家正在厅中等候,李嬷嬷见大夫人出现,悄悄退出了厅中将厅门掩了。只留下两人。 付管家面色憔悴,见了大夫人却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悦然。” 大夫人听了只觉心中被针口扎中,疼的瑟缩不止。 她有多久没有见到君生这么叫自己了,好像自从嫁进陈府后他总是大夫人大夫人的叫自己。 大夫人强忍着不让自己眼角泪滑下,轻轻走到付管家面前坐下,就这么不发一言的看着他。 付管家看着大夫人神情却有些恍惚,他似乎又见到那娇俏的少女站在门廊,君生君生,一声声唤着自己。 “我想起当年咱们还在张府的时候,你那时候总爱闯祸被老爷罚,我只是个管事的儿子。那时候就总跟在你身旁。” 大夫人也想起当年那些日子,她脸上满是憧憬,竟出现了少女时才有的希翼期待神情,“当年我闯祸你总被我殃及,时常要替我受罚。” 付管家点点头道,“那时候却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我总想着能替你受些罪,看你笑我也开心的很。” 大夫人将目光转向正在回忆中的付管家一脸的情深,却不想付管家却突然换上郑重的神情,“我从没后悔过。只是对母亲深感亏欠,悦然你往后可能替我多多照顾母亲?” 大夫人神情惊惧的看向付管家。 他却笑着道,“我知道你在陈府的难处,所以想着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护你周全了。” 他说这话仍带着温情,大夫人只觉心口剧痛,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不住的摇头。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不是吗?” 大夫人只觉全身骨血尽被抽干,没有丝毫力气。 是啊,没有办法了不是吗? 第三十四章 初见二爷 门外李嬷嬷出声催促道,“大夫人,太夫人那边正在催问付管家的下落,您看?” 付管家平静站起身来,转身朝外走去。 厅中大夫人伶仃坐在里头,无声的张口却说不住挽留的话。 付管家跟着李嬷嬷朝着向善堂而去,玉堂苑门外负责带付管家回府的管事正焦急等着较差,见了付管家他面色一送正要迎上前去。 却见付管家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瓷瓶。 那是新婚之日一直放在付管家胸口的毒药。 就在张悦然怔忡之间,付管家揭开药毫无迟疑的一饮而尽。 这一切似乎在付管家自尽之后得到结束,陈府接连的丧事令所有人心情萎靡至极。 付管家这事情因死无对证,加之陈淮南不停求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大夫人却在这之后生了场大病,连平日里请安都一概免了。 沈槐无事便去合欢苑探望一蹶不振的陈淮珠。 今日沈槐从藏风格送完膳便孤身一人前往合欢苑,陈淮珠正坐在院中发呆。见了沈槐脸上才有些微笑意。 “阿槐来了?” 沈槐笑着点头,见合欢苑中一副冷清的模样,问道,“平日里那些丫鬟婆子呢?” “早上李嬷嬷来借人,说二叔今日要去向善堂用膳。祖母那想来人少,我便让人全去伺候了。” “二老爷?”沈槐进陈家后从来没见过这号人物,她倒是有些好奇起来。 “是,说起来祖母几个儿子到最后就剩下二叔一人,可这二叔似乎和祖母不 太亲近。不对,是对府上所有人都不亲近。他整日就呆在留香苑中甚少出门。只每年三哥生辰才会出来一趟。” “你是说陈淮生今日生辰?”沈槐惊异出声。 怎么昨日去送饭时都不见他提过? 陈淮珠点头道,“二老爷和三哥自小感情就好。三嫂竟不知道三哥生辰吗?” 沈槐有些羞愧的点点头,“府上没人和我提过啊。” “府上人都不大关心三哥,不同你提也不算奇怪。” 沈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是夜,沈槐提着食盒往藏风格而去。她面上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新手做的长寿面和不和陈淮生的胃口。 她正想的入神,连迎面走来的人都没发觉,竟直直朝那人身上撞了上去。 沈槐连忙致歉,抬头却一怔,怎么这人和陈淮生倒有些像。 难道? “你是二叔?” 那人听了一怔,见沈槐手中提了食盒,想来这便是淮生取的媳妇了。 陈忠安便和蔼笑道,“是,你是沈槐?” 沈槐连忙点头请安。 陈忠安虚虚扶了一把沈槐道,“我才从淮生那出来,他先才还在拜托我派给贴身的丫鬟婆子服侍你呢。我正想着谁能让淮生这么上心,这便见到你了。” 春华死后本就冷清锦苑更人少起来,沈槐自己倒不觉的有什么不便,没想到陈淮生竟连这事都想到了。 沈槐想着脸上一红。 陈忠安见她所思所想似乎都显在脸上的单纯模样,微微一笑道,“那便快去送饭把。” 沈槐便朝陈 忠安告辞朝藏风阁而去。 才到楼底却隐隐听到阁中似有交谈之声,沈槐好奇驻足细听,只觉那同陈淮生说的声音极耳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到底是府上何人。 那人出声道,“淮生,我好久都没来见你了。最近府上事情发生的太多,实在是自顾不暇。” 那边陈淮生却没接话。 那人轻笑一声道,“瞧你刚才见我上来的期待模样,难道以为我是沈槐?” 陈淮生却冷淡道,“你今日来有何事?” 那人轻叹一声,“今日是你生辰,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罢了。” 沈槐此时心中隐隐猜到那人是谁,心中甚疑惑。 陈淮生却在此时道,“多谢大嫂了,既然贺过了,便请回吧。” 沈槐大惊,竟然真是大嫂!这大嫂和陈淮生怎么听着倒是熟捻的很? 倒不是沈槐故意要呆在楼下听着,她有些进退不得的站在楼底,楼上交谈声仍在继续。 “淮生,你还在怪我?” 沈槐听的云里雾里,陈淮生大嫂什么呢? “大嫂多想了。” 许月安语气却激动起来,“我当年嫁给你哥哥也是****!我一个人如何抵抗许家!我如何不想等你从国外回来?” 陈淮生沉默的看着许月安,第一次发觉她心中所想。 半晌他轻声道,“都过去了。” “过去?呵呵。”许月安笑容带着凄凉之感,“当年你走之后我也曾以为过去了,可你为什么又要回到陈家?你可知道当年你回来大夫人和陈淮南曾要对你下杀手,是 我…” 陈淮生打断道,“所以你就将父亲留有家产的事情说出来保住我的性命?” “我有什么办法?陈淮南和大夫人心知老爷对你疼爱甚深,老爷走后亦有不少资深的管事曾举荐你为陈家当家,大夫人如何会让自己的儿子失势,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你!只有那些家产可以保住你一条命,所以我便装作无意见透露出来!” 陈淮生看着许月安平静道,“你不必为我做这些,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随意让人拿捏的三少爷了。” 许月安只将目光深深看向陈淮生,“我知道,从再见到你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你不是以往的淮生了。” 她站在阁中,眼底带着深深的执念,就这么带着期望,看着陈淮生。当年她与陈淮生青梅竹马一同长大,陈淮生虽然从小桀骜难驯,可待亲近之人却温柔非常。 这样一个人,谁又能抵抗的了呢? 陈淮生看着许月安,脑中不知道怎么的却想起沈槐的脸,他将心中疑问对许月安道,“那些大夫人送进来的丫鬟?” 许月安毫不掩饰道,“是我除掉的。” “大夫人本意就是想让那些丫鬟近你的身想知道家产的下落,我便将他们一一除了。没想到府上的丫鬟被吓的不敢再来藏风阁,大夫人竟还能想到让外头的野丫头来做这件事情。” 陈淮生听到野丫头三个字时,眉头一颦,可一旁的许月安仍在说着。 “我知道你虽在病中但心中自有计较,怎么会让大夫人得逞?所以我最近 正想着要不要替你清了这块绊脚石!” 许月安说完,细细端详着陈淮生的神色,她说这话本就只是想试探罢了。 陈淮生神情不明,仍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许月安认真道,“你不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出国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许月安陪在身旁,那时候父亲担心母亲疯病会伤了自己,早早便将自己放离了母亲身侧。待他到束发之年父亲便做主同许家结亲,许月安这才时常出入陈府伴自己左右。在后来,父亲却突然送自己出国。 他心中对许月安的印象仍在当年两小无猜的纯净时光之中,她现在陡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成了这幅样子令他大感差异。 许月安听了却笑出声来,那声音无奈又凄清,“陈府这鬼地方呆的久了,谁又会有什么好模样呢?” 陈淮生轻叹了声。 许月安见他似有动容,出声再问,“那沈槐说起来也是大夫人的人,你可要我帮你将她挡了?” 沈槐仍站在楼底,听到许月安这么问,握着食盒的手陡的紧了紧,只听楼上陈淮生声音传来。 “我心中有数,你不要再为我多造杀虐,我自会小心。” 沈槐神色一凉,只觉心中似陡的破了一个窟窿,空落落的。 上头没了声音,没一会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许月安正往下而来。 沈槐连忙躲在杂物之中,她屏住生息,许月安未曾察觉径直出门。 黑暗之中只余沈槐眼中闪烁微亮的光,呆怔的坐着。 原来,她的淮生,也在防她。 第三十五章 贴身婆子 原来,自己对于陈淮生来说,和从前那些丫鬟没什么不一样,只不过是大夫人用来试探的一个棋子罢了。 陈淮生的话不断在沈槐脑中回响。 她揉了揉眼睛,神情带着委屈抬头看了看黑暗的楼梯。 你心中有数才对我这么防备吧,所以我和你一起在藏风阁中的那些日子你宁愿睡在桌旁都不愿和我亲近。 可是怎么办,你曾经救过我啊。我好像没有办法不喜欢你,就算你从没用真心待过我。 就这么僵坐着多时,沈槐动了动僵硬的腿,踢到地上的食盒发出轻微的响动。 沈槐这才反映过来,伸手提起食盒往楼上走去。 陈淮生正站在阁楼中对外的窗口处,沈槐一上来便见到他孤清的背影。 她整理了情绪,缓缓出声,“陈淮生。” 陈淮生听了身影微微一动,转过身来,“你来了?” 沈槐点点头,将食盒轻轻放在窗户上,“来的有些晚,面都凉了。” 陈淮生走到窗前,端详着沈槐,见她比平时似乎要沉默许多,“你怎么了?” 沈槐摇摇头,将食盒揭开,里头的面依然糊成一团,她皱眉道,“不能吃了,我再去给你换吧。” 长寿面?陈淮生看了看面又再看了看沈槐,“你做的?” 沈槐沉默地点点头,眼眸低垂,陈淮生看着乌黑的发顶,有些疑惑。 陈淮生径直将食盒中的面端在手中,嘴角微带着笑意,“吃长寿面不能断对吗?” 沈槐点点头道,“这个不要吃了,我让 丫鬟重新做热的。” 陈淮生却已经吃了起来,那模样倒是丝毫没有勉强,阁楼之中只剩陈淮生津津有味吃面的声音。 沈槐思绪仍有些乱,耳边却突然传来陈淮生无奈的声音,“阿槐,你知道长寿面要折断了才煮吧。” 沈槐回神,见陈淮生拿着的筷子上留着一截还没吃完的面。 陈淮生有些懊恼道,“太长了,我就给咬断了。” 沈槐见他一副小孩子的神情,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陈淮生见她展颜,冷清的眉目霎时舒展了几分。 眼前的面就是沈槐见了都觉得索然无味,她见陈淮生仍在吃,抬手阻止道,“别吃了,一会闹肚子。” 陈淮生依言将碗搁在窗台,“你最近可有在识字?” 沈槐摇摇头道,“最近府上太忙,不大得空。”她那模样很是愁。 陈淮生见了道,“是淮珊的事情?” 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没了,沈槐心中忧闷。在淮珠面前自然丝毫不能表现出来,毕竟她才是最难过的人。沈槐听陈淮生这么问,眼角一垂伤心的模样便现在脸上。 陈淮生抬手摸了摸沈槐的发顶,似漫不经心道,“你同那袁小姐不是熟稔?或许你可以向她再问问淮珊的事情。” 沈槐疑惑看向陈淮生。淮珊已经死了再问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淮生却道,“这事情大抵都是袁府传来的,但具体是什么模样想来淮珠也很想知道这其中内情。不然,淮珊便死的不明不白了。” 虽然沈槐心中仍觉得再问不过是徒增伤感,可 她看着陈淮生此时到是有几分认真的模样。便想着找机会问问也无妨,毕竟淮珊嫁去袁家,便所葬之地陈府都无人关心。 到底还是想让陈淮珠有些念想。 沈槐一路想着这事朝锦苑走去,行至半路却见陈淮南站在边上同陈忠安说话。 陈淮南模样恭敬一路跟着陈忠安而行。 可陈忠安却一副拒绝的姿态,只将陈淮南挡在一边。 沈槐见陈淮南一副有所求的模样,心知还是不要过去的好。便转了路朝一旁的树林中走去。 陈淮南不知怎么的竟也挑了这条偏僻的道。因树林隐蔽他倒是没发现沈槐。 只见陈淮南一脸的推搡站在林中,身边的似乎是外院的管事。 这管事沈槐倒是见过几次,都是跟在陈淮南身边行色匆匆的模样。 只听那管事道,“这可怎么是好,袁府原先答应的生意现在全部撤了,咱们陈府的生意现在可到处是窟窿,若是二老爷那问不出来家产的下落,怕是、怕是…” 陈淮南烦躁的打断,树林间明暗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原本斯文的脸上竟显出几分阴狠起来,“现在看来,二叔就是知道也必然不会告诉我了。那么,为今之计,就只有从陈淮生身上下手了!” 惜玉苑中,大少奶奶许月安正愁眉坐在桌前。 这大夫人一病,府中上下的事情竟全落在自己身上。其他倒是按部就班的,只不过,付管家一死一众丫环婆子没人管着倒有些乱套了。 这管事实在是不大好选,若是从外头随便寻个人进来自己实 在是放心不下。 秋春从外头进来,请安道,“**奶,大爷刚刚吩咐人来,说是从前院派个管事来后院帮您管着。” 许月安正为这事发愁,便问,“派的是哪位?” “是跟着大爷管着铺子的许城之。”秋春说着便将从外头打听到的一股脑说给许月安听。 这许城之原本是帮着大爷管着商铺财库的,前些日子陈家好些账目出错,可陈家大多的账目都在许城之手中,便不能贸然就让他走了。大爷便想着让他进后院呆着。 “想来应是等陈府生意过渡之后再打发他。” 许月安心中思量,确实,若是贸然将许城之给打发了,他要是心中有气将陈家生意上的机密泄露也不是不可能。反正自己现在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 许月安点点头道,“也好,一会领他进后院我看看如何。” 秋春应下,接着道,“二老爷带了个婆子来,特意嘱咐了这是给三少奶奶备的。” 许月安眸中尽是不解,二老爷怎么也搀和这事起来了。 竟还是给沈槐准备的婆子。 这让她不由的联想到陈淮生,这二老爷向来和淮生交好。自己前两日去藏风阁也曾试探过淮生对沈槐的看法。不知怎么的,她总觉淮生对和沈槐似乎和对以前那些丫鬟不太一样。 许月安托腮随意的将手中茶盏盖揭开,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了,将那婆子带去锦苑吧。” 这时候许月安才抬头看着秋春出门的背影,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管这婆子送去沈槐身边是何意,反 正发了芽的东西嘛,总是要趁早除根的! 沈槐虽然早知道会有新婆子进苑,可…. 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那婆子姓何,才一进门见了坐着的沈槐,便满脸都是欢喜之情,连连上前道,“三少奶奶,我是新来的何嬷嬷。” 沈槐见她热情,笑着应,“何嬷嬷好。” 那何嬷嬷见沈槐这么一副没有架子的模样,喜悦更甚,笑意满满的端详起沈槐来。 半晌她皱眉道,“三少奶奶似乎太瘦了点!” 瘦?沈槐不解的看着何嬷嬷。 又见她环顾着房中,嘴中念念有词道,“哎哟,这被子也太薄了,虽然入了春,可夜间还是凉的。” 她说着很是熟练的从柜中翻找出一床被子在沈槐床上铺好。 沈槐一脸诧异地看着何嬷嬷,虽说这嬷嬷一惊一乍的,但似乎是在关心自己。 沈槐端起一边的茶水想要喝口压压惊。 何嬷嬷却快步走到一旁,急道,“三少奶奶,这才刚用过早膳,怎么就饮茶?!我去吩咐丫鬟给你端参汤!” 沈槐抬头道,“何嬷嬷,不必这么麻烦的,我喝茶水便成。” 她刚准备接着用茶,却见何嬷嬷听了转身站在门口道,“三少奶奶,这可不成,你得养好身子才是。” “养好身子?”沈槐嘴里正含着茶水,含糊着问道。 “对呀,三少奶奶要将身子养好才能给三少爷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少爷啊!” “噗…”沈槐还没咽下的水惊的喷了出来,她正要再说些什么,可门外哪里还有何嬷嬷的身影。 第三十六章 出府 这何嬷嬷对沈槐的热情令她大感惊讶,可惊讶之余难免生了些感动。她年幼时常常在姐姐身上得到的温情似乎又能从何嬷嬷身上再次感受到。 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又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呢?难道只是因为陈淮生吗? 还有,那天沈槐在树林间看倒的陈淮南,他说的话一直在沈槐心中放着,想起来便觉得不安。 沈槐趴在桌子上思来想去,只觉自己身在丛丛谜团之中。 那天藏在树林间等陈淮南离开之后,转身再回藏风阁将自己所见告诉了陈淮生。 陈淮生却只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站在阁中竟然只是笑着对自己说要自己有空好好看那两本书! 这到底和自己所说的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陈府所有人自己都看不清呢?不过既然自己已经给陈淮生提醒过了,瞧他那副模样大概是心中有数。 沈槐也不清楚为什么,所有人都说陈淮生是个疯子,可自己就是愿意相信他。 沈槐站起身来,何嬷嬷这时候走进屋中见了,问道,“三少奶奶这是要去哪?” “我要出趟府。”既然自己想的事情似乎暂时没有办法解决,那就先把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好吧。 “可要奴婢去准备马车?” 沈槐摇摇头道,“我不过是去外头逛逛,午膳时就会回来了。” 沈槐之前想办法联系到了袁小姐,她便邀自己今日去第一次见的集市上的容欣客栈见面。 “三少奶奶,奴婢跟着你一块吧,你身边好歹带个人我才放心啊。” 沈槐想了想摇摇头道,“何嬷嬷你 还是呆在府中,若是我回来晚了还得拜托你去给淮生送饭呢。” 何嬷嬷听了面色犯难,沈槐只当她是在害怕陈淮生正要和她说说需要注意的事情,却听何嬷嬷又道,“这三少奶奶自个出府到底不安全,还是带个随从吧。” 沈槐心中一动,何嬷嬷竟是在担心自己吗?她看着何嬷嬷脸上真诚的担忧深情心中以暖,笑着道,“何嬷嬷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的。” 何嬷嬷见沈槐态度坚决,自己总不能拦着不让走吧,便只要不情愿的应下了。 沈槐悄悄出府,一路行至客栈。见袁小姐的丫鬟喜儿正站在门口翘首以待,她见了沈槐迎上前道,“三少奶奶来了,小姐正在厢房,随我来。” 沈槐跟着进了厢房,里头的袁甜正坐着,见了她便笑开了,“阿槐,咱们好久不见。” 沈槐见袁甜笑的开心,自己却怎么也回不了笑,只沉默的点点头坐了下来。 “我三番两次遣喜儿去陈府找你,可是都被拦了下来。听说陈府近来发生好些事情。虽然不知道是何事,但是喜儿每次去陈府见家奴们都很凝重的神情,我便想怕不只是淮珊的事情这么简单了。” 陈府中的事情沈槐自然不能同外人道,她只点点头,“我邀阿甜一聚是为了淮珊的事情,自袁夫人一事之后,陈家与袁家没什么来往。连淮珊的墓地都没人询问,我这次来便是想问问…” 袁甜见沈槐边说着便将桌上杯子端起来,她的手却微微颤动着,想来陈淮珊的事情对其影响甚大,袁甜笑着一把拉住沈槐的手。 “淮珊没死。” 沈槐 握着杯子的手陡然收紧,她瞠目看着袁甜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袁甜加重了语气肯定道,“淮珊没死,我将她送去了袁家偏宅修养,这事情就连袁家都不知道。” “怎么、怎么可能?” 袁甜原本笑着的模样突然落寞了下来,她声音带着些惋惜和感动。 “陈淮珊经不住我哥哥的折磨想要寻死是事实,但是最后死的却不是陈淮珊,是她身边的侍女。” 因为沈槐的话,自陈淮生珊嫁进陈府后袁甜便时常去开导陈淮珊,却不成想那日她一进门却见陈淮珊站在板凳之上,竟然是想上吊自尽。 好在被自己及时解救下来。 那之后没多久,陈淮珊身边的陪嫁丫鬟黛禾找到袁甜。直直跪在袁甜面前求她,要袁甜将陈淮珊送出陈府,说她愿意代替小姐去死,不然陈淮珊在袁家早晚会受不住的。 虽然袁甜不知道那丫鬟为什么对陈淮珊如此衷心,但她定然不愿意送一个平白的生命去死,所以袁甜拒绝了那丫鬟。 可不曾想那丫鬟却在之后穿着陈淮珊的衣裳从袁府高楼坠下。为了不让袁府发现自己不是陈淮珊,黛禾就这么直直面朝下而落。 那面部血肉模糊的模样仍谁都没法分辨这人到底是不是陈淮珊。 后来袁甜便将伤心至极的陈淮珊偷偷运出了袁府养在了偏宅,只是陈淮珊因为心中对黛禾有愧,再加上听外头人说起陈家二姨娘逝世了,郁结难舒便这么病倒了。 沈槐听完眸中尽是泪水,为什么非要这样才能换陈淮珊一条命呢? 袁甜心中伤感,却无话可以安 慰,只抬手拍了拍沈槐的肩旁。 两人叙话多时,喜儿这时候快步走进来道,“小姐,咱们该回府了!” 袁甜一听,便对沈槐道,“淮珊的事情不能让家中人知道才是,母亲近来对我管教的越发紧,我便不能再多陪你了。我且先回府,过些日子我再带你去见淮珊。” 沈槐在惊怔之中仍没有回神,听了袁甜的话只点点头。 袁甜见了她的模样,叹息一声,转身出了厢房。 沈槐是被楼下喧闹声吵的回神的,她抬头看看天色,想着这时候回去大概还能赶上给陈淮生送饭。 她起身下楼,却见楼底为了一群百姓,似在看热闹的模样。 她此时站在楼梯之上,将下面的情形收入眼底。 只见袁甜的丫鬟喜儿站在当手,而她面前趴着一个青衫男子,那男子依然被喜儿身边站着的小厮教训过了,一面的鼻青脸肿。可他却仍抬头看着喜儿,目光带着痛恨。 沈槐快步走到喜儿身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喜儿见是沈槐,恭敬道,“我和小姐才下楼,这歹人便不分青红皂白的抓着我家小姐,说什么偿命之类的话。一看便是个疯子,好在出门时带了不少小厮,小姐这才没受什么伤。” 沈槐问道,“袁小姐可安全送走了?” 喜儿点点头道,“一早便让小厮送回府了,这疯子看我不好好教训他!陈三少奶奶也快回去吧,这便交给我便成了。” 沈槐听袁甜没事便放心,正准备要走,却不成想原本趴在地上的男子竟还有力气起身,猛的抓住沈槐的一脚,口中怒恨道,“陈府?! 陈府全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比那袁府人的心肠更是毒辣,竟、竟能将好好的一个人送进火坑,你们你们都不得好死。” 他愤怒的大声叫到,越说越激烈,可说到最后竟呜咽哭泣起来。 这男人口口声声在说着袁家和陈家,将人送进火坑,这难道不是说的淮珊? 沈槐看着男子垂在地上的样子,缓缓蹲下身来,猜测问道,“你可是因为淮珊?” 那男人一听淮珊二字,猛地抬头对上沈槐的眼睛,他满是青肿的脸动了动成了副满是愤容的模样,只听他一字一顿道,“你们陈府的人有资格提到淮珊的名字吗?” 沈槐见他这模样,抬头对喜儿道,“喜儿带着小厮先回府吧,这边交给我便成。” “这怎么成?三少奶奶还是先走吧,我将这人交给官府才能放心。” 沈槐却坚定的摇摇头道,“无妨,若是你们家小姐问起来就说是我带走的。” 喜儿见沈槐坚决,知道她与小姐交情不错,便担忧道,“那三少奶奶自己可千万得小心些。” 喜儿见沈槐点头应了,这才带着小厮出了客栈。 沈槐吩咐小二将那男子扶回了厢房,她坐着给男子倒了被热茶,轻声道,“你可是因为淮珊的死才这幅模样的?” 那男子从没见过陈家人对自己客客气气的模样,见了沈槐这样子,心中疑惑。又见她没有陈府中人咄咄逼人高高在上的模样,便点点头。 沈槐见男子没有先才狂乱的模样,问道,“不知道公子与陈淮珊是何关系。” 那男子却不看沈槐,只盯着手中的茶盏缓缓道,“我是许丛安。” 第三十七章 黑猫 沈槐和那许丛安在厢房之中详谈良久,待她再出门时脸上全是深思。 才入陈府门口,沈槐站在抬眸看了看合欢苑的方向良久,随后抬脚朝着目光所到之处而去。 因进来她时常来访,合欢苑中的仆人后来便省了通报,沈槐踏进屋中,就见陈淮珠一人坐在其中。 怀着似是抱着二姨娘生前的衣裳,她眼中隐带泪光。 沈槐站在门口沉默片刻,尽量的扬起笑出声道,“淮珠。” 陈淮珠抬眸见了沈槐,连忙将眼角未干的泪擦干,轻声道,“三嫂。” 沈槐走上前坐在一旁,陈淮珠看着怀中的衣裳,似陷进回忆一般的喃喃道,“我娘最愧疚的便是将姐姐送进了袁家,她虚弱被送回到合欢苑之时握着我的手仍在道,要是当初让姐姐和那个穷书生走了多好啊。” 沈槐安静听着,见陈淮珠说道穷书生,问道,“那书生可是许丛安?” 陈淮珠一怔,“三嫂如何认识那许丛安?” 沈槐一笑,拉过陈淮珠的手道,“我先才去寻了一趟袁府的小姐,她说淮珊没死。” 沈槐脸上尽是止不住的欢喜,陈淮珠怔怔看着,似不 可置信道,“你是说姐姐...” 沈槐用力的点头,只觉自己握着陈淮珠的手被她紧紧反握住。 陈淮珠泪盈于睫,这次却是因为喜悦。 “那姐姐现在在哪?” “袁小姐将她安置在袁家偏宅,说是等过些时间便带咱们去看。那许丛安因心中痛恨袁家,在客栈想要加害袁小姐。正巧我遇上了,这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陈淮珠点点头,说起那许丛之,“那穷书生确实和姐姐两情相悦,可门不当户不对的定然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母亲便从中阻扰多次。想不到他是真心待姐姐的。” 沈槐叹了声,“可到底最后两人还是没能成眷属。” 陈淮珠眸子亮了亮对着沈槐道,“姐姐现在这样子必然是回不来陈府的,我断然不会让姐姐再回袁家了。既然这样,不如让姐姐和许丛安一起远走。” 沈槐听了赞同地点点头道,“我先前留了那许丛安的住址,待过些时日咱们一块过去吧。” 听得姐姐没死,陈淮珠心中愁闷疏散了些,起了兴致便同沈槐闲聊起来。 因两人出生不同见闻各异,倒是聊得欢快。 说着两人便聊到海棠春 会上沈槐被罚。 沈槐想起那段被李嬷嬷折磨的时光,现在仍是心有余悸。 她嘟嘟囔囔的有些委屈道,“我当时莫名其妙便被罚了一顿,可那奖赏我压根就没要啊。” 陈淮珠带着歉意道,“那时候我从大嫂那听闻奖赏之事,怒不可遏便将这事告诉了大夫人,这才害你被罚,那时候我实在是好坏不分的蠢人一个。” 沈槐笑着对陈淮珠摇摇头道,“哪有说自己蠢的啊。” 陈淮珠见沈槐倒是毫无在意的模样,两人相视而笑。 说道大嫂许月安,沈槐不经想到当日在藏风阁的情形。 “淮珠,我想问问大嫂和陈淮生,他们…” 陈淮珠见沈槐提到,有些诧异,小心的看着沈槐神色道,“三嫂听说了?” 沈槐看着陈淮珠等她下文。 “三嫂入陈府之前和陈府确有婚约,但是是和三哥,后来三哥被父亲送出国。大嫂那时候年岁已是待嫁之年,许家等不了,便直接将大嫂嫁给了大哥。” 沈槐将所有事情在脑中略过一遍,这大嫂对她的敌意难道就是因为陈淮生。 那她现在仍对陈淮生心中爱慕吗? 陈淮珠见沈槐皱眉不语, 当她是因为婚约之事不高兴。心中懊恼自己说错话,便另起了话头道,“三嫂当时嫁进陈家可是由一只黑猫迎亲的?” 沈槐回神点头道,“是。” “说起来那黑猫倒是三哥的替身呢,三嫂要不要见见?” 说起来,那黑猫自沈槐嫁进来之后倒从没见过,想起当日成亲的模样,沈槐一笑道,“那黑猫现在在哪?” 陈淮珠见沈槐似乎感兴趣便抬手吩咐丫鬟去偏苑将黑猫取来。 “那黑猫成亲之后便无人看顾,在陈府四处乱狂,入了春便时常到处叫唤惹人心烦。大夫人便吩咐小人将那黑猫逮了丢出府去。姐姐见那猫可怜便收在偏苑养着。后来姐姐出嫁这猫又没了主子,我也没什么兴致去管着,三嫂可要带回去养着?” 丫鬟抱着黑猫走了进来,沈槐见了它黝黑明亮的眸子,笑着抬手接过抱在怀中。 这可是代替陈淮生取我的那只猫呢,沈槐想着笑意越发的大起来。 她朝着陈淮珠道,“那这只猫我便带回去了。” 陈淮珠点点头,“这猫好养的很,三嫂只需将自己平日里的膳食丢一些给它便成。” 沈槐自从得了这黑猫心中倒 是喜欢的很,何嬷嬷担心这野猫野性难驯会不当心抓挠倒沈槐,倒是劝说过让沈槐放在外院养着便好。 但这黑猫倒是难得温顺的很,最喜欢赖在沈槐怀中,那懒洋洋的模样很讨沈槐喜欢。 何嬷嬷见沈槐高兴倒也未曾说什么,只不过每次沈槐逗猫总要在旁小心翼翼的看着。还有就是,这三少奶奶每次总爱先喂猫吃完饭才用膳。 用的还是自己平日里吃的膳食。 哪有主子没用先紧着畜生吃的道理! 何嬷嬷皱眉看着坐在饭桌上逗猫的沈槐,这三少奶奶好是好,就是太没有精贵小姐的架子了! 沈槐正同猫玩的开心,一旁何嬷嬷安置好饭菜,轻声道,“三少奶奶该用膳了。” 沈槐点点头,将翡翠羹盛在碗碟之中,竟端到黑猫身前要它喝。 何嬷嬷神色一动,急道,“三少奶奶,怎么能每次都让这猫先用,您先吃让奴婢来喂吧。” 沈槐笑着摇摇头道,“没事,瞧它吃着这么香我这食欲倒是越发好。” 何嬷嬷正要再说,却见沈槐怀中的黑猫突然剧烈的扑腾起来,似极痛苦的尖锐喊叫着。 沈槐见了大惊失色,“这、这是怎么了?” 第三十八章 黑猫之死 何嬷嬷也被这副景象惊呆了,她慌忙抓过那剧烈挣扎的黑猫,一把丢在地上。拉过沈槐端详起来,“三少奶奶可有被抓伤?” 沈槐被吓的怔住,半晌才道,“没、没事。黑猫这是怎么了?” 两人这才有时间去看那被丢在地上的黑猫,只见那猫在地上已然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它垂死挣扎口中仍在哀嚎不止。 没多久便没了生息。 一旁看着的两人皆是大惊。 何嬷嬷当先反映过来,蹲下身细看,“这猫、这猫死了。” 死了?!沈槐回神看过去,只见那黑猫口中竟是血流不止,流出来的血竟是深黑颜色。 这是中毒了? 何嬷嬷见状起身,厉声对外喊道,“拿银针过来。” 外头候着的丫鬟听了这一声叫唤,忙不迭从房中取来银针。 何嬷嬷在膳食之中一一查看,竟然没盘佳肴之中都下了毒?! 何嬷嬷神色凝重,将沈槐来起来不让她碰到桌上的菜肴,转身对丫鬟吩咐道,“将这么菜送去膳房,给我问问是怎么回事!” 这事沈槐进陈府中第二次膳食有问题,这一次竟然是想毒死自己吗?若第一次是淮珠不想让自己参加春会,那这一次是为了什么呢? 沈槐心中答案呼之欲出,她镇定了心神,见何嬷嬷神色凝重 至极。心中一动。 这何嬷嬷是真的关心自己吧。 沈槐想着上前拉住何嬷嬷的手臂轻声道,“嬷嬷别担心,我没事。” 何嬷嬷一把拉住沈槐的手,严肃道,“三少奶奶,这不是您有没有事的问题,这是有人要害你。这次咱们躲过了那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不找出加害之人,三少奶奶处境太过危险!这种事情决计不能发生!” 何嬷嬷说着,吩咐外头丫鬟全部进来,“给我把这苑中上下都给检查仔细了,一丝异常都不能放过,之后全给我去苑中听话,我倒要看看这苑中是不是存了些龌蹉的东西在里头!” 这事沈槐第一次见到何嬷嬷声色俱厉的模样,她就这么挡在自己身前。 沈槐心中感动,目光看着何嬷嬷。 何嬷嬷一转身见她这样子当她被吓着了,轻声安慰道,“三少奶奶别怕,现在咱们将你房中检查一番,若是没有什么异常,往后咱们得多加小心。只要奴婢在就一定会护您周全的。” 沈槐只觉心中温暖异常,她伸手就想抱住眼前的何嬷嬷。 却不想何嬷嬷转身凑朝着柜子走去,嘴中叨念着,“什么地方都得查仔细了,一丝一毫都别疏忽!” 沈槐扑了空,她看着何嬷嬷利落检查的模样,脸上全是温柔的笑意。 何嬷嬷不住在房中翻找检 查,竟连首饰匣子都不放过。 沈槐跟着在房中检查,却听身后何嬷嬷传来一声哀唤,“小姐!” 小姐?沈槐当陈淮珠来了,心中正奇怪何嬷嬷怎么叫的这么哀怨,一转头见何嬷嬷手中正拿着大夫人那日送给自己的白玉簪子。 “何嬷嬷这是怎么了?” 沈槐看过去,见何嬷嬷抓着玉簪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她不解道,“这是大夫人给我的簪子,怎么了吗?” 沈槐仍记得,祖母那时候看到自己这枚簪子神情也是巨变,这簪子里头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何嬷嬷见沈槐惊异的神情,垂了垂头将簪子小心的放回匣子之中。再抬头情绪已然平静下来。 “三少奶奶,房间里头没什么问题,奴婢这就去膳房问问清楚!” 沈槐点点头,她虽心中疑惑,但何嬷嬷要是不愿说当然是问不出什么实话的。 她疑惑的看着桌上的何嬷嬷匆匆出门的身影,一转头看着桌上的菜肴,神色一凌。 何嬷嬷才出门,先去的却不是膳房,而是另一边的藏风阁处。 陈淮生见了,脸上带着温和笑意道,“何嬷嬷来了。” 何嬷嬷径直走到窗前道,“少爷,我见到小姐的簪子了!” 陈淮生眸光一怔,喃喃道,“母亲的簪子吗?” 何嬷嬷点点头,“那是夫人在世时送给小 姐的,奴婢断不会认错。听三少奶奶说这簪子是出自大夫人手中。” 陈淮生却似乎没有诧异的神色,他淡淡道,“这事我一早便清楚了。” 何嬷嬷听陈淮生竟然知道这事情,面色焦急道,“少爷可能找到小姐的下落?” 陈淮生转头看了看窗台阴沉的天色缓缓而坚定道,“快了。” 他说完将目光看向何嬷嬷,眸中隐隐有着担忧,“何嬷嬷先在沈槐处好好照顾着,母亲的事情我会办好的。” 何嬷嬷一听,眉头紧锁道,“三少奶奶的处境不太好。” 陈淮生神色一动道,“怎么了?” 何嬷嬷将之前饭菜之中有毒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陈淮生越听眉头越紧。 “既然少爷心中有数,那奴婢就先回去了,少爷放心,奴婢定会护住三少奶奶的。” 陈淮生却出声道,“你且先不要回锦苑,直接去大嫂院中。依沈槐那莽撞的性子此时想来已经在去惜玉苑的路上了。” 他想起生辰那日沈槐来见自己的神情,陈淮生在阁楼之中独居多年。这阁楼里丝毫响动他都是察觉。所以他如何不知道当时许月安和自己所谈尽数被沈槐听了进去。 既然这样那她定然能猜出这府上给她下毒的是何人。 按照许月安现在的性子,既然她打定的注意自然不会因一次失 败就这么善罢甘休。 所以沈槐若是真去了惜玉苑,这大夫人一消沉,府上当然就是许月安一手遮天。 那么沈槐怕是有去无回也不一定。 陈淮生看着何嬷嬷消失的背影,心中暗道。 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何嬷嬷加快步子朝惜玉苑而去,刚到门口守门的小厮便将她拦了下来。 “大少奶奶正在休息,嬷嬷请回吧。” 何嬷嬷皱眉看着小厮道,“我家三少奶奶没来这吗?” 小厮目光犹疑,只道,“不曾来过,嬷嬷快些回去吧。” 何嬷嬷在门口探了探脑袋,见里头似乎没有动静,没法子便只好转身又朝着锦苑赶去。 路上遇到正要去寻沈槐的陈淮珠,她见何嬷嬷行色匆匆的模样,好奇道,“何嬷嬷,三嫂呢?” 何嬷嬷恭敬答道,“此时大概正在锦苑。” 陈淮珠一笑道,“我正要去寻三嫂,咱们一道走吧。” 何嬷嬷点点头,步至陈淮珠身后朝锦苑而去。 两人进屋内却不见沈槐人影,何嬷嬷心中不安,想着陈淮生的话,难道三少奶奶真在大少奶奶那? 她转身叫住外头打扫的丫鬟道,“三少奶奶人呢?” “何嬷嬷走后不久,三少奶奶便出门,奴婢本来要跟着一块去。可三少奶奶说她去惜玉苑一趟很快便回来,就没让奴婢跟着。” 第三十九章 下毒 何嬷嬷听了丫鬟的话,担忧更甚。 陈淮珠脸色诧异,自己倒是从没讲过沈槐和大嫂主动来往过。此时,她见何嬷嬷神色凝重,“何嬷嬷,三嫂可是有什么事?” 何嬷嬷正在慌乱之中,听得陈淮珠的问话,便摇摇头暗自思虑法子。心中暗想这没凭没据的事情自己断然不能这么乱说,这深宅大院的,祸从口出。 门外小厮却带着膳房管事进了锦苑,那管事一进屋,见了两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竟出了这么大的失误。” 何嬷嬷一听,脸色惊怒道,“失误?每道膳食之中全被下毒一句膳房失误便能揭过,当真是无法无天了。管事是以为我们三少奶奶的性命不值钱是么?” 陈淮珠一听,脸色大惊,“何嬷嬷是说三嫂今日的膳食之中被人下毒?” 何嬷嬷点头道,“多亏了二小姐送的那只猫,这才挡了三少奶奶这劫。” 膳食管事听沈槐没死,脸色霎时间苍白如纸,他额间汗如雨下,心中苦不堪言。 指使自己那人说这锦苑死了个无关痛痒的三少奶奶,苑中自然无人会替其申冤,这事便会这么不了了之。 可现在三少奶奶没死!那自己不是陷入绝地?若是此时被揭发出来,自己全家老小不仅衣食不保,就是被灭口也不一定。 管事伏在地上不住求饶,心中惊恐地只想掉眼泪。 陈淮 珠看着管事这模样,心中有计较,她屏退了院中看热闹的众人,只留何嬷嬷在身侧。 “管事可还记得当日我让你在沈槐膳食之中放桂花之事?” 何嬷嬷听闻惊讶转身,不知陈淮珠突然提到这个是何意。 那管事听了全身竟颤抖不已,神色慌乱至极,“是、是、奴才记得。” 陈淮珠一笑道,“管事现在心中大乱,那我便替你好好理理当前的形势。” “管事家中双亲俱在吧,膝下还有好几个儿子,都要靠着管事在陈府中的差事过活吧?” 管事见陈淮珠提到家中老小,泪如雨下。 陈淮珠接着道,“虽说今日下毒这事情罪责极大,但到底三嫂没事。这事情倒是好揭过,只要三嫂不追究,府上自然也没人会揽下这事情的。” 管事听了,觉得有理,心下一松,连忙道谢道,“是,谢谢二小姐提点。” 陈淮珠却嗤笑道,“可管事这事情没做好,怕是上头未必有人会放过你吧?毕竟这杀人的事情,她留着你这知情的管事可是枚炸弹呢,保不准那天就炸了。” 管事才放下的心再次被提到嗓子眼,他无措的看着陈淮珠。 “虽说也有可能那人突然大发慈悲放过管事您,可您要知道只有死人才最忠诚。想来您在这大院中看的不少这种戏码吧?” 管事大惊,这二小姐说的不假。若是那人知道自己有把柄在二小姐手中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自 己的。 此时管事全身抖如筛糠。 陈淮珠见差不多了,缓缓道,“管事便好好掂量掂量要如何做吧!” 说完陈淮珠便不再说话,只安静等着膳房管事做决定。 管事现在正在进退两难的境地,他心中纠结至极。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说出来闹的两方不可开交,那自然没有顾得上自己了。 这是自己唯一能得救的办法了。 想着管家似下定决心一般,缓缓抬头对上陈淮珠的目光。 “是大少奶奶吩咐奴才这么做的。” 惜玉苑中许月安好整以暇坐在上座饮茶,她挑眉无所谓地看了看沈槐恼怒的脸。大夫人病中府上无人管着,这沈槐就是知道自己下毒又能如何呢? 她想着神色一变,眼中升起恶毒的光。 只是你这野丫头凭什么拿这中眼神对着自己? 许月安启唇道,“弟妹,你这时候来我这做什么呢?还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好歹我也算你长嫂,这府上的规矩经母亲调教竟是还没学好么?” 沈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许月安,这人下毒害自己经还能这么镇定的说这么场面话? 沈槐性子直,不愿与她多废话,干脆问道,“你为什么要下毒?” 许月安听了,竟连掩饰都不掩饰,她目光直直看着沈槐,“下毒?沈槐,你如今无凭无据的就想来问我的罪吗?”目光一凛,眼中毫无畏惧。 本来是想给这沈槐一个干脆了断的,自 己还真没想到她竟还能到自己跟前来问罪。许月安看着眼前的人,眸中闪过恨意。 那就再留着你再活一些日子,不过这次你可不能死的这么痛快了。 许月安招招手对一旁的丫鬟秋春道,“弟妹似乎对咱们府上的规矩还没学彻底。如今竟然是我当家主事,那便不能再这么纵容了。秋春,你说说,在陈府这以下犯上要如何处置?” 秋春向前一步垂头道,“应杖责。” 本来这杖责是对府中下人犯错,按照惯例陈家后人出了错最大莫过跪跪祠堂罢了。但秋春知道大少奶奶心思,便直接道了重罚。 沈槐心中气急,眼中尽是怒意。这陈府之中竟是这般无道理,自己总无端卷进这些祸端之中,明明自己从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她脑中想写全都显在脸上,许月安笑起来,“很不甘吗?这府上可没人会替你伸冤呢。” 许月安摆摆手,秋春早已经准备妥当,她见许月安指示了上前一步对着外头候着的小斯道,“替三少奶奶上刑。” 一时间木杖敲击之声不绝于耳。 沈槐只觉身后剧痛无比,疼痛令自己神经崩紧,每打一声脑中的弦便扯的生痛。 她在迷糊之中微微抬头,看到许月安那张带笑看着自己的脸。 脑中想起姐姐沈瑜温柔笑看自己的模样。 姐姐,你是不是也是在这种挣扎不得的痛苦中死去的? 这陈府 是不是就像沼泽一样,一旦陷了进去就抽身不得,只能一点一点看着自己沉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槐只觉自己能感受到的呼吸都开始薄弱,她因为恨意紧握的拳头渐渐不支送了开来。 眼睛一闭便这么昏了过去。 秋春见状,走到许月安身旁道,“大少奶奶,三少奶奶体力不支晕倒了。” 许月安看了看沈槐虚弱的模样,目光一抬就看到她身后一片鲜红的血迹。 许月安却笑起来,一旁的秋春只觉大少奶奶的笑残忍至极,不知为何竟让自己莫名觉得心惊。 “拿水泼醒了,这丫头性子硬的很,今天我就代替大夫人好好教训教训她。” 秋春得了命令转身对着外头的丫鬟吩咐下去。 门外却喧哗起来,许月安皱了皱眉头。 “去看看什么事情?” 秋春转身出门,再回来时脸色不好,对着许月安道,“是二小姐和何嬷嬷,说要来找三少奶奶。” 许月安轻斥道,“大夫人还没出手教训这没教养的淮珠,怎么她现在还要来管我的事情吗?还有那个何嬷嬷到底是什么人?二老爷才送她进府没几日,看起来对这沈槐倒是忠心的很了。” 秋春等许月安说完,外头叫嚷的声音越发的大起来,秋春脸色越发的焦急起来。 “同来的还有膳房的管事。”秋春谨慎说道。 许月安听了,目光猛的一抬看着秋春。 秋春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第四十章 要人 陈淮珠和何嬷嬷站在外头一副不见到沈槐不回头的模样,门口的小厮脸上汗涔涔。 他实在是犯难,里头的主子让自己拦着人,外头这位主子又一副盛气凌人一定要进去的模样,这自己该如何是好? 他轻声细语的对着陈淮珠恭敬道,“二小姐,您再等等。秋春已经去禀报大少奶奶了,想来一会便会吩咐奴才让你们进去的。” 陈淮珠几人在外头久等里头都没有回应,此时内心已经焦虑不安。小厮这番说辞早前已经说过一遍,陈淮珠这时候再听心中烦躁更甚,她焦躁的伸手一推就要推开门口守着的小厮闯进去。 那小厮见状连忙站直了身子奋力拦着。 要是人没拦住,这大少奶奶恼起来,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的。他想着先前偷偷看到三少奶奶浑身是血的模样,心中畏惧非常。 怎么样都不能让二小姐闯进去,不然自己肯定会被责罚。 双方正推搡不下,门却突然被拉开。 秋春从门内走了出来,先朝陈淮珠行了礼才道,“大少奶奶请二小姐进去。” 她话还没说完,陈淮珠早已经领着何嬷嬷等人走了进去。 院子里早没了先前血腥的模样,和平时无甚二致。 陈淮珠径直走到屋中,见了里头的许月安 ,面色不好的请安,“问大嫂安。” 许月安微微颔首,“淮珠来我这有何事?” 一旁的何嬷嬷急切道,“我来寻我家的三少奶奶!” 许月安见何嬷嬷插话,柳眉一竖,带着怒意道,“怎么,主子说话的时候还有奴才插嘴的道理,替我掌嘴。” 陈淮珠见了一惊,连忙就要出声求情。 可秋春哪里会管陈淮珠说了什么,自家主子的吩咐自然是最重要的。她快步走到何嬷嬷眼前,快速的抬起手狠狠掌掴在何嬷嬷脸上。 大少奶奶没发话秋春哪里敢停下,陈淮珠看着何嬷嬷的样子,心中焦急,还要再求情。 许月安却淡淡开口道,“淮珠要说什么现在说吧,等咱们聊完再发落这婆子。” 这意思何嬷嬷是要受刑到陈淮珠离开为止了。 陈淮珠面色大惊,今日的大嫂为何同往日大不相同,竟有些暴戾的模样!但是沈槐,不能不救。 陈淮珠便直言道,“我听丫鬟说三嫂来了大嫂这,特意过来寻。” 许月安丝毫未见惊慌,端了一旁的茶盏平静的喝了才道,“哦,我可没见过三弟妹呢。” 她说着目光一转,见陈淮珠身后带了一众丫鬟,最后目光定格在面色恐惧的膳食管事身上。 膳食管事感受到这目光不敢抬头看,只 垂着头,只觉身后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湿。 许月安目光不移,就这么看着管事道,“那膳房管事来我这又有什么事情?” 许月安心中只觉这管事定然没有什么胆子将下毒之事告诉陈淮珠等人,她自然不知道管事竟然还有把柄在陈淮珠手上。 见了管事许月安心中虽有些不安,但是转念想着大夫人本来就已经视沈槐为蝼蚁了,就是被揭了这事又能如何?大夫人难道还会因为这种小事儿责罚自己,不说自己现在掌事,就说自己身后的许家也不是吃干饭的。 许月安想着心中的不安便散了散。 陈淮珠道,“因三嫂今日膳食被人下毒,好在三嫂没事。但这指使之人定要抓住才是,所以我就带着管事来,好让大嫂好好审问。” 陈淮珠说完见许月安佯装惊讶的模样,心中一寒。 陈府的人其他的本事如何陈淮珠是不清楚,但是这装模作样的本领真是如火纯清。若不是自己早已经知道其中的真相,见了许月安这样子怕是也不会相信害是她狠心下的毒。 许月安维持着脸上震惊的神情,带着些疑惑道,“淮珠为何要来我这寻沈槐?” 陈淮珠将询问丫鬟沈槐去处一事说了出来。 许月安一笑,“沈槐是出自什么地方淮珠难道不知? 说不准她是去了别处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这才谎称来了我这惜玉院。” 耳边何嬷嬷的惨叫不绝于耳。陈淮珠见许月安一副抵死不认的模样,心中越发焦急起来。 她此时也没了其他法子,便决定孤注一掷将许月安所做之事摊出来直白说了,这样许月安便无法抵赖了。 陈淮珠心中想着正要说出口,却听许月安一笑道,“瞧着淮珠这模样就是不相信我这个大嫂了,你既然带了这么些丫鬟来,也不能让你就这么不甘愿的回去。那便在我这院中细细搜搜吧。” 陈淮珠见许月安突然松口,便已经知道沈槐现在怕是已经不在这惜玉苑。可她却仍心存着侥幸,朝许月安行礼道,“那淮珠就失礼了。” 她说完转身吩咐身后的一众丫鬟散开去检查。 许月安在身后看着陈淮珠认真的模样。 这陈淮珠什么时候和沈槐搭在一块了? 一旁秋春仍在对何嬷嬷行刑,啪啪响声不断,许月安听的心中烦躁抬抬手道,“行了,别打了。” 秋春这才收了手,转身站回到许月安身旁。 何嬷嬷年岁大哪里经得住这一回罚,秋春才松手她只觉心中撑着的一口气陡然松懈,竟稳不住身形歪歪倒在地上。 陈淮珠连忙回身查看,见何嬷嬷两边嘴角均 被打裂,脸颊**不看,那模样让人不忍心再看。 陈淮珠吩咐丫鬟将何嬷嬷扶回锦苑,却不想何嬷嬷仍有意识。 她听陈淮珠让自己回到锦苑,可三少奶奶还没有消息。何嬷嬷睁开眼睛担忧的看着陈淮珠。 陈淮珠知道她心中所想,安抚的拍拍何嬷嬷轻声道,“嬷嬷放心,淮珠定会找到三嫂的。” 许月安将两人动作收在眼底,心中不屑。 惜玉苑虽说在陈府后宅之中算大,但架不住这些丫鬟的搜查。没一会丫鬟纷纷回禀。 皆到未见三少奶奶。 陈淮珠听了抬头看向许月安,只见她也正看着自己。 许月安既然下毒那么会不会沈槐已经遇害?自己与何嬷嬷来的迅速若是沈槐此时死在惜玉苑定然不会一丝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想着陈淮珠定了定神,便朝着许月安告辞。 许月安看着陈淮珠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将一早回到苑中的灵雁叫出来。 灵雁走到许月安身前道,“已经按照少奶奶的吩咐将三少奶奶从后门送走了。” 许月安点点头,看了看时辰,差不多到了晚膳的时候,她转头让秋春吩咐厨子做些陈淮生爱吃的食物。 之前自己在淮生那倒是没看出这沈槐在他心中的地位,这次可不就是个好机会让自己试探试探吗? 第四十一章 试探 何嬷嬷受伤修养在床下不了地,三少奶奶又不见人影。苑中无人愿意主动去给陈淮生送饭,锦苑的一众丫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自己要去给三少爷送饭。 苑外秋春走了进来直接道今日的晚膳大少奶奶会安排,一院子的丫鬟们这才送了口气。 许月安提着精致食盒缓步走上阁楼,里头的陈淮生站在窗前,见是许月安,眉目间现出几分诧异来。 许月安见了便笑起来温柔道,“我今天特地嘱咐膳房,全是你爱吃的。” 陈淮生淡淡道,“沈槐呢?” 以往不是沈槐来送法,那就是何嬷嬷。今日在这见到许月安,陈淮生心中升起几丝担忧来。沈槐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许月安听陈淮生见了自己却只问沈槐,眼中带着些冷光,“那丫头不懂规矩我就教训了一番。” 她说完细细看起陈淮生的神情来。 却见他脸色似乎无常,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出来。 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像是冰锥子似的凉了许月安的心口。 “你对她做了什么?” 许月安脸色一沉,就这么无声的看着陈淮生,似要在他脸上看出一个窟窿来。 说到底他还是担心那个野丫头。 许月安捏着食盒的手陡的握紧,面上却在笑,走到窗前将食盒 轻轻放上去。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丫头罢了,淮生先用膳,到底还是你的身体最要紧。” 陈淮生却看也不看食盒,目光在许月安脸上逗留,他语气重了几分。 “你对她做了什么?” 许月安见他这么固执地要知道沈槐的情况,心中一沉,她轻轻抬手揭开食盒。 “这玉锦汤凉了可就不好喝了,来,你尝尝看。” 陈淮生却无动于衷,只是直直地看着许月安。 许月安虽然垂着头在盛汤,却能察觉他的目光。见陈淮生似乎没有接过手中膳食的意思,她将玉锦汤轻轻搁在窗上,抬头对上陈淮生的眸子,决绝道,“你知道你越是这样那丫头就越不能好过吧。” 陈淮生此时神情才有些变化,他皱眉看着许月安不发一言的。 许月安仍在笑,“把汤喝了,我便告诉你。” 半晌,陈淮生轻轻的端起窗台上的热汤,丝毫不顾及汤的热度一饮而尽。 许月安心中升起剧烈的暴躁,她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怒意,就这么对上陈淮生的眼睛。 两人对视良久,像在对峙一般谁都不愿意妥协。 陈淮生心中担心沈槐的状况,就这么静静等着许月安开口。 突然的,许月安杏眸之中酝酿起水光,轻道,“淮生,你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你吧?” 陈淮生沉默不语,对于许月安他是感激的。当年他在陈府举步维艰是许月安一直伴在身侧,当知道父亲将她许配给自己的时候,自己并没有阻止。那时候他想或许和许月安这么过一生也不是不可以。 彼时的陈淮生孤立无援,能在许月安身上得到他最渴望的温情,他以为这便是情。 可直到他遇见沈槐才知道,这不一样,他可以因为沈槐的一颦一笑就被牵动,每天她来送膳自己便早早期待,知道她有危险会担心她的处境。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呢?陈淮生没有答案,大概是缘,像一旦破闸就难以复收的潮水。 他曾经以为沈槐之所以嫁给自己另有目的,可什么目的可以令她不顾生死和自己呆在一处却甘之如饴呢? 陈淮生脑海之中突然想起沈槐看着自己笑意盎然的脸。 “月安,你已经是大哥的妻子了。而我,也已经娶了沈槐,在我心中只有她才是我的妻子。” 许月安突然笑出声,她看着陈淮生目光带着绝望,“若不是你当年出国,现在在你身旁的应该是我才对,那个沈槐,不过是占了我的位置。这个位置本来就是我的,还给我才是应该的。” 陈淮生见许月安这幅癫狂的模样沉默不语。 许月安却陡的平静下 来,看着陈淮生认真道,“你想知道沈槐现在如何了对吗?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她现在是生是死可是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许月安说完决然转身离开了藏风阁。 陈淮生听了许月安的话,在她离开后站在窗前出神,半晌他突然猛的抬手一把将窗上的食盒尽数扫落在地,那碎瓷的声音炸起像极了他此时纷乱的心情。 夜幕渐渐落下,沈槐从疼痛之中醒过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周遭一片黑暗。 身后的疼痛令她呻吟出声,她动了动虚弱的手,缓缓地抬起手掌。 触手是一片粗糙冰凉,摸到的地方似乎是长满青苔的墙壁。 沈槐挣扎着抬头,微弱月光下,她看到自己身处在荒草重生的地方。 这是哪里?沈槐只觉得自己像搁浅的鱼,干渴的快要窒息。 “有、有人吗?”暗光之中她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响起,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还好正值初夏,夜里不算太亮。沈槐在昏沉之中不知是晕了过去还是睡着了。 再醒过来是被夏日的烈阳炙醒的,她颤抖的抬手挡了挡日光,环顾四周。 只见自己似乎身处在荒郊野外,自己的身边是一口井。沈槐只觉得自己口渴异常,她舔了舔干裂的唇,身后的伤令她动弹不得。 她就这么躺 在地上,透过指缝看着澄净透蓝的天空。 透明的泪水顺着指缝缓缓流下来。 太疼了姐姐,阿槐好像快支撑不下去了。 沈槐想起姐姐还在时,自己最快乐的日子就是每月姐姐假日回到家中的时候。虽然那时候日子清苦,但是姐姐每次总会给自己带好吃的。街边张婶家的麦芽糖好吃极了,还有刘叔家的肉包子。 那时候姐姐总会拉着自己温柔的说,“希望阿槐健康开心的活着就好了,姐姐会努力多赚些银子,等阿槐嫁人之后就把姐姐也接过去好不好?” 那时候沈槐一手抓着肉包,笑的愉快坚定的点头。 那时候多开心啊姐姐,我现在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要是你还在多好。 沈槐想起姐姐的死,原本暗淡的目光升起深切的悲痛来。 她眼中突然升起一股坚定的光,自己还没有找到姐姐死亡的真相,不能就这么倒下。 她缓缓翻了个身,疼痛令她脸色苍白。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跪坐起来,沈槐颤巍巍的扶住井沿,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水能缓解自己的渴意。 强撑着探了探身子,沈槐朝井中一看,却被吓得怔在原地。 只听的井中传来一声嘶哑苍老的声音,那响动极轻却在空旷井中清晰的回响。 “又是个还没断气的丫头吗?” 第四十二章 井中人 沈槐呆怔在井旁,这荒郊野外的井中竟还有一个人! 那口井因年久依已然枯竭,里头的人似乎盘坐着,沈槐在高处看过出,只见她长发纠结在一处完全遮盖了脸,坐着的姿势有些怪异。 她就这么微微抬头看着沈槐。 沈槐扶着井沿的手有些颤抖,带着热度的阳光驱散了她心中的恐惧,她试着开口问,“你、你怎么会在井里?” 井底人却笑了笑,那声音似破铜锣一般刺耳,“你为什么在这里,我便为什么在井里。” 自己是被许月安丢在这里的,井中之人难道也是被陈府里的谁丢在此处了? 沈槐试探着出声询问道,“你可是陈府中的人?” 那人听到陈府二字,陡的笑出声音带着剧烈的恨意,她嘶哑道,“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好几年前?那么是不是可以问问是否认识姐姐?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探听姐姐的事情,却一无所获。陈府的丫鬟大批换新,而各位夫人小姐身边的皆是心腹,自己又近不了身询问。 沈槐强忍着身上的痛意轻声询问,“你可认识沈瑜?” 那人听了却一怔,日光投射进井中。她的双眸在杂乱的发中微微发亮,沈槐此时才分辨出她发丝间夹杂着隐隐的白发。此人年纪应有些岁数了。 沈槐见她发怔,想着她大概是陈府中的嬷嬷,便出声道,“嬷嬷,你是不是认识我姐姐?” 那人一听沈槐的话,身子似乎动了动姿势仍怪异的很。 “你竟是她的妹妹?” 沈槐一听便知这人定是认识姐姐,连忙点头,又想起这嬷嬷可能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便连忙出声回答,“是,沈瑜正是我姐姐。” 嬷嬷顿了半晌后才轻声道,“你姐姐...是个好人。” 那声音像是叹息一般,沈槐听了心中一酸。 井中的嬷嬷缓缓将过往的事情道了出来。 这嬷嬷姓张,当时在陈府当值一直在大夫人跟前服侍。当年的陈府之中还是太夫人管着后院,除了二姨太膝下无子对后宅的大权没什么心思。三姨太和大夫人一直明争暗斗,为的就是能让自己能在后宅主事。 毕竟后宅一旦握在手中,自己的儿子能得到的好处自然是无法计量的。 当时大夫人才生下小儿子陈淮安不久,三姨太多次加害未能得逞被大夫人发现。后来大夫人便设计让三姨娘儿子吸食鸦片,这事情张嬷嬷也参与其中。 后来计成了,张嬷嬷在大夫人更是受大夫人倚重,可大夫人身边向来受重用的李嬷嬷心觉地位不保。便明里暗里的暗示大夫人张嬷嬷所知事情太多难保有一日会叛变。 李嬷嬷之所以能肆无忌惮的这么说,是因其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在大夫人身侧日久,这耳边风便吹进了大夫人心中。 大夫人便随意发落个罪名在张嬷嬷身上,将其双腿打断后丢在陈府后山的井中。 沈瑜当时在大夫人身边不过是个打杂丫头,整日被苑中的年长丫鬟婆子使唤。日子可是说死苦不堪言,张嬷嬷见她可怜便帮过几次。 后来张嬷嬷便丢在后山在绝 望无援之际,沈瑜听到风声竟偷进了后山想要救自己出去。 可凭沈瑜一人怎么能将一个大活人从井中救出,沈瑜没办法便只能时常送些御寒的衣物和食物来给张嬷嬷。 张嬷嬷得了沈瑜的救助竟活了下来。 可没多久沈瑜也不再来,张嬷嬷只当是沈瑜来后山被陈府发现,心中虽担忧却无计可施。沈瑜没来的日子张嬷嬷便靠着井底生长的植物为生,竟也能维持生命。 张嬷嬷心中仍抱着沈瑜有一次能将自己救出的期望,可她这希望却在某一天碎成了粉末。 这已经是张嬷嬷被困在井底的第二年,她终于在井底听到了响动,张嬷嬷着急大叫救命,却将来的人吓的落荒而逃。 张嬷嬷只听到一声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之后除了林间的风声再无其他动静。 张嬷嬷一直仰着头看着井口,这些年她的眼睛似乎成了空洞的口子,她望着一方天空心中是无边的绝望,却如何都哭不出来。 良久,井沿上出现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掌,那手微微动作似乎正在用力。 再然后张嬷嬷便看到沈瑜苍白羸弱的脸。 沈瑜看着张嬷嬷目光带着歉疚道,“张嬷嬷,对不起,我没能将你救出来。” 张嬷嬷大骇问,“你怎么了?可还好?” 沈瑜虚弱摇头道,“我、我怕是不行了。”她断断续续的虚弱说着眼角带着泪,“我、我腹中的孩子…” 沈瑜脸搁在井沿似乎已经耗尽了力气,眼中却有垂死返照的光良,她目光空洞似陷在回忆之中喃喃自语,“阿 槐,阿槐,姐姐没用。往后要留你一人活在这世上了。” 沈瑜说完像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靠在井沿的脑袋渐渐滑落在地。张嬷嬷见沈瑜的脸消失在井口,她长大眼睛细细去听,却再听不见一丝生息。 她最后的希望随着这一天的夕阳落尽无边的夜色之中。 她以为再也流不出眼泪的眼睛在这一瞬泪盈于睫悲伤万状。 张嬷嬷抬头看着井口的沈槐,她正强撑的力气听张嬷嬷说完,眼泪却止不住似的不断落下。 她嘴中喃喃道,“姐姐,姐姐。” 张嬷嬷叹息一声道,“你姐姐是个好人,可陈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是个人进来,都得脱层皮出去!” 沈槐身上剧痛,加之痛苦时久。只觉身体里的力气正慢慢流逝,她心中撑着一股气问到,“张嬷嬷,你是说姐姐死前腹中还有孩子?” 张嬷嬷在井中双手不停发出响动,沈槐已经没力气去看她在做什么。只听张嬷嬷的声音从井中想起来,“是,陈府男丁稀薄,这孩子怕是陈淮南的,毕竟你姐姐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用来填房应是最有可能的。” 沈槐再问,“既然姐姐怀了大爷的骨肉,怎么会被人害了呢?难道!难道是许月安做的?” 可许月安不是喜欢陈淮生吗?还会在乎谁怀了陈淮南的孩子吗? 沈槐见不到张嬷嬷眼中的恨意,只听她道,“当然不会是许月安,府上谁不知道许家小姐自小便喜欢陈淮生,就是迫于许家压力嫁给了陈淮南,对陈淮南也是不冷不热的。就 我在陈府时,许月安就已经替陈淮南寻过不少的丫鬟填房。” 沈槐不解问道,“那姐姐为什么会被人所害?” 张嬷嬷嘶哑的声音从井中传出来,“说起来陈淮南也是个可怜人,大夫人嫁进陈府时好些年一直无所出,那时候三姨太已经有了身孕,陈家长子眼看就是落在一个庶出身上,大夫人没法便从远亲那抱养了陈淮南在膝下。我猜应该是大夫人不想让陈淮南生出儿子来,毕竟大夫人后来可是有个亲生儿子出世了,若是陈淮南生下儿子,那之后陈家的财产不就多了一个人来分么?“ 沈槐听完,心中明白过来,她原本虚弱的声音不知道是因心中有恨还是如何竟拔高了几分,“所以,是大夫人害死了姐姐?” 张嬷嬷道,“按照大夫人的心计来说应是十有八九了,这不一定是最主要的缘由,但若是还有别的,这还得靠你自己去找出来。” 沈槐只觉心中尽是痛恨,又想到自己现在处境,她悲观道,“我现在的状况怕是再也回不去陈府了。” 张嬷嬷却陡然抬高声音道,“我一个老人家都能在井中活下来,你在说什么浑话!你姐姐当年救了我,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眼前。所以这次不管如何我也要替你姐姐保护你一次,这是你姐姐对我的恩情。你绝对不能放弃。” 沈槐听着张嬷嬷坚定的话,身上的疼痛愈演愈烈,可她却仍笑着柔声答,“嗯,张嬷嬷谢谢你,为了姐姐我也会撑下去的!” 话音刚落,便再支撑不住陷进一片黑暗之中。 第四十三章 活下去 沈槐做了一个梦。 梦境之中她跋涉在无边的黑暗之中,远处升起光,她见到陈淮生站在不远处笑看自己的模样。 “陈淮生?” “我在,阿槐,走过来,我带你回家。” 家?沈槐站在原地无助的痛哭起来,陈淮生,我姐姐被害死了我早就没了家了啊。 陈淮生声音却是温柔的入人心口,“阿槐,我会照顾你的。”他说着向着沈槐伸出双手。 那骨节分明的双手在暖光之中勾起沈槐心中的渴望,沈槐不由自主的向他走去。 沈槐看着陈淮生明亮的眸子,缓缓抬手想要握住他温暖的双手,却在就要触及的那一瞬间。 沈槐的脚底下的地面却裂开一个洞口,她耳边尽是碎裂的巨响惊恐的看着地上的裂口越来越来。 沈槐抬头就见到陈淮生惊恐的模样,在她坠进地底的那一瞬,陈淮生声嘶力竭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沈槐!” 这种深切真是的恐惧令沈槐从梦中惊醒过来,她后背已被汗水浸湿,身后的伤口仍在疼痛。她已经一天没有进食,这样下去就算自己能熬过伤痛也不能活下去了。 沈槐舔了舔干涩唇,只觉口中全是苦味。她挣扎着坐起来,背上的伤因为被牵扯剧烈的痛起来。 沈槐紧锁了眉头,额头汗涔涔的。 她探了探头试图去看井中张嬷嬷,手边却有什么动了动。 沈槐看过去,这才发现手边上竟然有麻绳捆成的绳索,正不解,张嬷嬷在井中开口道,“丫头,你醒过来了?” 张嬷嬷在阴暗井中呆的久了,眼睛越来越不好,可耳力却非常人能及,外头丝毫风吹草动都能察觉。 沈槐应,“是,张嬷嬷你可还好?” 张嬷嬷笑道,“我在井中这么多年哪里会好?总之死不了就是了。” 沈槐只觉失言默了默道,“张嬷嬷,这绳索是?” “这是你姐姐当年为了久我找来的,后来办法行不通她便想着将绳索留在这,往后若是有人来这山上好能将我救上来。” 沈槐听这是姐姐留下来的绳子,抬手在绳上摸了摸,似乎这样能够感受到一丝气息。 张嬷嬷又道,“这么说来倒是有因果呢。你姐姐当年将这绳子留下来虽没能将我救起来,现在倒是可以救你一命。” “救我?”沈槐不解。 “你去将绳子拉起来,可有力气?” 沈槐闻言将绳子试着拉了拉,绳子虽极轻但因沈槐背上有伤,稍稍一动便要牵动伤口。待绳子完全被拉出井中时沈槐已经汗流浃背。 绳子末端有块碎步裹着的小包裹。 张嬷嬷道,“里头是我用来维生的果子,你睡了多时暂 且吃些果腹,这果子虽然难以下咽,但当中的水分倒是很充足。” 沈槐听了将包裹打开,见了里头红色的果子。她腹中如火再烧口中干渴,便径直将果子放进口中。 她皱着眉头,口中全是果子的苦涩味道,干渴的感觉倒是驱散了不少。 待沈槐细嚼慢咽的将果子用完,她觉得精神好了一些这才对张嬷嬷道,“谢谢张嬷嬷,我觉得好多了。” 张嬷嬷听了声音带着欣慰道,“那便好,你这些日子先好好养伤。” 如此沈槐得了张嬷嬷相救,命倒是留着下来,只是身后的伤却因无法照料似乎越发的严重起来,连着几日沈槐都是高烧不退。 这天夜里,陈府后山想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为首那人神色战战兢兢的朝身旁的人靠了靠,声音有些颤抖,“陈府的后山平日里绝对不会有人来,这到了夜间倒是越发的骇人起来。” 另一人抬手拉住说话之人的手臂,神色亦带着些畏惧道,“咱们俩快些走好早点回去较差,这都快到子夜了,这可是阴气最重的时候。脱了时间,要是惹上什么不好的东西那可就完蛋了。” “说的正是,这大少奶奶也真是,白日里不见吩咐。入夜才使唤咱们来看看三少奶奶死没死,我可听说这后山上埋了不少陈府送出来的丫鬟 呢。” 夜间有风带过树枝发出诡异的声响,两人听了更觉惊慌。连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正快步行着,其中一人大概觉得夜色之中无声音更令人害怕,小声道,“你说,三少奶奶还活着吗?” 另一人听了道,“怕是尸体都要凉了,三少奶奶受了重伤,这荒郊野外的不饿死说不定也被豺狼什么的叼了去了。” 两人越说越觉的可怕,转眼间来到后山枯井不远处。 井中的张嬷嬷亏了好听力,早早将不远处两人的谈话依稀听了个大概,心中明白这两人是要看沈槐是否还活着。 若是这两人发觉沈槐仍有命在,届时怕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张嬷嬷心中焦急,可沈槐此时正在昏迷之中加之她的伤,如何能跑的掉。 张嬷嬷凝神细听见那两个脚步已经近在眼前,心中大急,在井中嚎啕起来。 张嬷嬷声音本就沙哑,加之她刻意拔高声音。在后山夜色的衬托下如厉鬼怒唳一般骇人听闻。 不远处脚步听了声响猛的顿了顿。 来人听了这声音哪里还敢上前一步,两人皆因恐惧呆滞在原地。 借着林间投射进来的月光,两人皆看见古井旁似乎躺着一个人。正欲过去一探究竟,可耳边鬼泣仍在持续。 两人双股战战僵硬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 看到了退缩的恐惧。 其中一人急道,“这、这声音…” 沈槐卧在地上被张嬷嬷的声音惊扰醒了过来,她以为张嬷嬷在井中遇上什么事情了。连忙就要起身,可奈何身子软绵绵的丝毫力气都没有。 沈槐强撑着缓慢的起身。 却听后面传来两声尖锐叫喊,“鬼啊!” 那两人听了张嬷嬷的声音早已经惶恐至极,生了退意。这会见沈槐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的慢慢爬起身来,理智全然崩溃,只剩害怕充斥脑中。 两人见状再不犹疑,转身逃蹿离开。 张嬷嬷听的两人已经走远,因担心两人再回来,在井中仍不住交换。 沈槐费力的撑起身子焦急道,“张嬷嬷,你怎么了?” 张嬷嬷听了声音,见已经没了两人的脚步这才应声道,“没事,赶跑了两条野狗罢了。” 原来是在保护自己。 沈槐听了心中一暖朝张嬷嬷道,“谢谢。” 张嬷嬷见沈槐此时精神倒是比下午时分好了一些,便以为沈槐的高烧已经退了。 她原本紧张的神情松了松,可还未到片刻张嬷嬷神色又变的紧张起来。 她厉声道,“还有人!” 沈槐听了疑惑的转头看过去,却见林间树下走出来一个修长的身影。 他影子被月光拉的极长,沈槐见了他的面容不由得瞠大了眼睛。 第四十四章 故人 那人从阴影之中走出来,抬脚朝着沈槐而去。 井中的张嬷嬷听得头顶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音便的焦急起来,“是何人?丫头,你可有危险?能站起来吗?” 沈槐先是一怔,那人的脸一步步的迈进月光之中,她看的分明,神情微动,“竟然是你?” 那人已近在眼前,他看着沈槐苍白虚弱的靠在井边上,低声道,“是我,许丛安。” 张嬷嬷仍在井中不住叫嚷意图吓退这近在眼前却不知是敌是友的人。 沈槐低声道,“张嬷嬷不必担心,这是故人,不会害我。” 沈槐说完这才抬头看着眼前的许丛安,见他脸上有些惧意却撑着镇定走到自己眼前。 许丛之蹲了下来,见了沈槐的模样有些担忧,“那日你在客栈曾经答应过我带我去见淮珊,到了约定的日子却不见你来找我,我便在袁府后面日日等着你。这才遇上那两个小厮,我听他们两是来找你的,便一路尾随而至。你为何会成这幅模样?” 沈槐听了,心中宽慰这许丛安对淮珊的一往情深,低声安慰道,“我的事情你不必担心,待我伤好我定会想法子带你去见淮珊。就是要让你再等些时候。” 她说着动了动身子,长时间的坐着令她背上的伤疼痛难忍,可这一动牵动伤口,沈槐的脸更是白了几分。 许丛安见状道,“我将你 带出去养好伤,你看上去太虚弱了,不能再呆在这个地方了。” 沈槐听了,眼中升起希望的光亮,她微微转了转身子对许丛安道,“这井中还有个人,你能不能先将她救出来?我还能再撑着时候,待你安置好张嬷嬷再来救我便成。” 张嬷嬷在井中听了心中感动,却抬高音量道,“丫头,你在说什么傻话,你身上的伤得趁早医治才行,嬷嬷我在这井中这么些年早已经习惯。待你伤好若是有心再来救我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槐听了心中却有些犹豫,自己的命是张嬷嬷救下来的。和她朝夕相处这些日子沈槐心中明白这张嬷嬷有多希望自己能重新回到地面之上。自己的身子再撑些日子,虽然难受但也不算难事,自己怎么能让这个救了自己且年事已高的嬷嬷再呆在井中? 许丛安见沈槐面色犹豫,出声道,“这绳索已经有些断裂了,恐怕不能再拉起一个人了。强行拉上来,反而容易出事!” 沈槐听完觉得许丛安说的有理,若是绳子不堪重负将张嬷嬷给摔了那太过危险了。 她点点头道,“沈槐在这多谢许公子搭救了。” 沈槐说完转身对着枯井柔声道,“张嬷嬷,要委屈你再在井中待一些时候了,只要我活着一定会将你接出来的。” 张嬷嬷声音带着淡然,年迈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道,“你好好养伤 ,嬷嬷我会照顾好自己等你来接的。” 许丛安安静等两人说完话,蹲下身子背对着沈槐。 “丛安失礼了,你可能爬上我的背?” 沈槐听了依言艰难缓慢的攀上许丛安的背脊。 许丛安只觉背上微微一沉,身后沈槐瘦极,许丛安毫不费力的起身朝山下走去。 沈槐在许丛安身后看着他乌黑的发。 陈淮生也像许从安一般高,当时他从树下走出来的那一刻,沈槐心中升起无法遏制的欢喜。那欢喜却在看到许丛安眉眼之时,陡然被浇熄。 如果能见到你该多好啊,陈淮生。 许丛安走地慢而稳,背上的温度抵到沈槐微凉的身体上令她感受到这段时日难得的安稳,不知不觉见她竟睡了过去。 沈槐从迷蒙之中醒过来,她茫然的环顾四周入眼全是陌生的景色。 自己这是在哪里? 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沈槐闻声看去,就见许丛安一身青衫端着瓷碗站在门口。 他见沈槐醒了过来,带着惊喜道,“你总算醒了?” 沈槐躺在床上,只觉周身一丝力气都没有,竟连开口说话都有些费力。 许丛安见了,快步走到床前问,“可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沈槐吃力的摇摇头,虚弱道,“张嬷嬷可救出来了?” 许丛安见她才醒过来竟是问那井中的老人家,不由一怔。而后道,“在下未能将那嬷 嬷救出来,你沉睡的这段时间在下曾再去过后山,却发现里面的嬷嬷已经不见了人影。” 沈槐惊道,“怎么会不见了人影?嬷嬷在井中如何能自己出来?” 许丛安面色犹豫道,“在下不知道,也曾在林中搜索,但都未能找到嬷嬷的人影。在下猜测,应该是陈府中人带了回去。” 沈槐虚弱苍白的脸上显出担忧和自责来。 肯定是后来陈府的人没发现自己,却暴露了张嬷嬷。这才将她带回了陈府,若是当时自己坚持让张嬷嬷先走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张嬷嬷救了自己,自己却把她置于危险之地。 这… 沈槐越想心中越急,眼中泪水氲上眼眶。 许丛安宽慰道,“既然陈府带张嬷嬷回去却没直接将她杀死在井中,那定然是想留着她,好知道你的去处。为今之计你只有养好身子才能将张嬷嬷救出来。” 沈槐一听,抬眸看着许丛之,脑中尽是在后山之上张嬷嬷待自己甚好的模样。 心中按下决心一定要将其救出来! 她问许丛之道,“我睡了多久?” “自将你从后山带出来之后,你一直高烧不退在昏迷之中,到现在已经有月余。” 沈槐一听惊讶不已,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她焦急地就要掀开被子下地,可还没起身又倒回了床铺之上。 许丛安见她执着的要起身,连忙制止道,“ 这些日子你仅靠着大夫的药汤为生,身子还虚弱的很,此时千万不能逞强才是。” 他说着将手中才煮好的药递过去道,“你把身子养好了这样才能想办法,你这样子就是回去了也是任人宰割!届时张嬷嬷没了利用价值才最危险。” 沈槐握在床上,心中全是无能为力的渺小之感!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永远都是这么弱小! 不能保护姐姐,不能将陈淮生救出阁楼,甚至连张嬷嬷也因为自己困进更危险的境地! 许丛安见沈槐安静下来,拿起汤勺将汤药送到她嘴边道,“你现在先把药喝了,一会我再去弄些粥好恢复些力气。” 沈槐抬手试着接过许丛安手中的药碗,可连抬手都在颤抖,更别说是自己喝药了。 她认命的收回手,看着许丛安诚挚道,“谢谢你地救命之恩了。” 许丛安却摇摇头,将药一勺一勺喂进沈槐嘴中道,“若我能再见到淮珊,是你救了我的命才对。” 沈槐听了只觉心中甚是温暖,郁结的心情稍稍被冲开。 她出声坚定道,“待我回到陈府立刻便通知袁小姐带咱们去见淮珊!” 许丛安听沈槐如此说,脸色却是意僵,似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 沈槐奇怪问道,“怎么了吗?” 许丛安却缓缓道,“陈府已经告知所有人,三少奶奶已经没了。你的丧礼过两日便会举行。” 第四十五章 丧礼 烟柳镇街头人潮涌动,百姓喜欢热闹,红白喜事都爱往跟前凑。 更何况是镇上大户陈家三少奶奶的丧失。 “听说了吗?陈家那疯了的三少爷的癔症治好了,今日的葬礼咱们说不定就能见着了。”跟着人流朝着陈家走的百姓其中一人道。 另一人应道,“是啊,也不知道那三少爷是什么模样,到是从来没见过了。说到底还是那嫁进陈家的那个孤女最可怜,嫁给陈家一个疯子没过上什么好日子。现在夫君总算的病好了,可她人就这么走了。” 众人听了皆唏嘘道,“是啊,也是那女人没什么福气。” 一时间百姓议论之声纷起,人流中一青衫男子搀扶着以为妇人打扮的女子。那女子带着轻纱看不清面容,只留一双明亮的美眸现在外面。 没人发觉,在议论声传进那女人耳中之中,她的眸子陡然的暗下来。 许丛安不知道如何安慰一旁的沈槐,只安静地扶着她往陈家而去。 沈槐站在陈府门口看着大门张贴的白联和白灯笼,突然想起自己嫁进陈府也是这么热闹的景象。 自己的丧礼倒是比婚礼要隆重的太多了。 就这么想告诉众人陈家三少奶奶已经死了吗? 面纱之下沈槐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生前自己没有的荣华在死后倒是 应有尽有呢。 在得知陈府告知众人自己已死的那段时间日,沈槐想了很多。 即使自己赶在葬礼之前回到陈家,这葬礼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唯一会变的事情大概是原本空着的棺椁之中自己恐怕会真的躺在里头了。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怎么可能这么平白去送死呢? 沈槐正自陷进怔忡,只听陈府大门一下子被拉开,发出厚重的声音。 她循声看过去,见陈府大院里头摆有旗、锣、伞、扇。乐声大作,锣声瘆人。棺椁架在正中,两旁分别立着穿着孝服陈府亲眷。 沈槐看去见所有人均是面无表情的这么站着,她细细找着却见不到陈淮生的人影。 先才听百姓说陈淮生癔症已经好了,她心中喜悦至极。她有多久没有见到陈淮生了。 可为什么当中却不见陈淮生的人影呢? 院中忽茶房朗声大道,“还有哪位要看看?” 这是在见死者最后一面的最后一步了,之后便的闭棺送葬。 此生再不得见。 陈府却无人响应。 茶房怔了怔,这死者最后一面竟无人要见吗?他只当陈府的人悲痛万分不舍再看,便要出声再道一遍。 此时陈府拥挤的人却被拨开,陈淮生从人群之中走出来。 他一身白衣缓缓走到棺椁之前,那棺椁半开。陈 淮生停在棺椁处半晌这才抬眼去瞧里头的人。 这尸体他在守孝之前已经确认过万遍。沈槐尸身被带回来时已经是血肉模糊,陈淮生看过去,见她眼角泪痣仍在那,眼睛紧闭。 陈淮生心中大痛却无计可施。他缓缓抬手棺椁中人的发端,轻声道,“阿槐,我从阁楼出来了?你应该很高兴吧。” 那日陈府的人将沈槐尸体带回来,只道沈槐在后山跌进断崖已经分不清面目。陈淮生即使在见到那冰凉身体脸上的泪痣时也从未相信过这就是沈槐。 他的沈槐怎么可能死呢? 陈淮生派人去后山彻查,却见到在井中的张嬷嬷,将其带回来之后张嬷嬷担心沈槐被抓便一口咬定沈槐已经死了。 只有这样才能断了陈府将沈槐抓回来的心思! 可陈淮生如何能知,他喜欢和沈槐在一处的日子,却对自己的感情知之甚少。 原来你在心里已经这么重要了吗? 陈淮生眼中有泪光,却久久没有落下。 他开口道,“我听说要是掉泪在你身上往后你就不会再入我的梦了。” 许月安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见了陈淮生的模样她心中难受万分,却从没有后悔过。 她看着陈淮生精致的侧脸。 沈槐已经走了,所以早晚有一天她相信,陈淮生会慢慢忘记的。 许月安 想着朝许管事使了眼色。 许管事见了走到陈淮生一旁道,“三少爷节哀,该让三少奶奶上路了。” 陈淮生一怔,若有所失的将手放回身侧,目光却死死看着反射着微光的棺椁。 许管家将陈淮生拉着往后行了一步,早等在一旁的小厮连忙上前。 茶房见了朗声道,“盖棺送殡!” 棺椁缓缓将世间最后一丝光亮隔绝在外头,合上顺上发出的吨重声音像一记重拳击在陈淮生心上。他垂在身旁的手倏的紧握起来。 许管事用力拽住他意图上前阻止的身影。 沈槐在一旁静静看着陈淮生的模样,眼中尽是泪水。 她既高兴陈淮生对她要比想象中在乎,却又不舍他这难过的模样,心中矛盾至极。 想要冲进去安慰陈淮生的想法充斥脑中,许丛安一直在旁仔细看着沈槐的神情,担心她会忍不住冲上前去告诉陈淮生自己还活着。 可沈槐神情虽难过至极,可从始至终都没有迈出一步。 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横冲直撞的沈槐了。 沈槐紧紧盯着陈淮生,见他在一旁管家的拉持下缓缓走进屋内。 他难过的神情像是烙印一般刻进沈槐心中。 淮生,自己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要等我!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人群纷纷让道。 一时间接到奏乐声、鞭炮声大作。 无数白色纷纷扬扬的挥洒落在地上,沈槐站在人群后面看着棺椁缓缓远去。 她的目光却满是坚定,这陈府自己早晚要回来的。 看热闹的人潮渐渐散去,许丛安侧头看去,见一旁沈槐一副怔忡的模样。 也是,这世上有谁会看着自己的葬礼举行?明明还好好的活在世间痕迹却被人强硬的抹去。 许丛安轻叹一声道,“别想了,咱们回去吧。” 两人眼前的陈府大门缓缓合拢,将外头一切隔绝在外。沈槐站在原地看着陈府描金的匾额出神。 她听了许丛安的话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我好像想到办法回到陈府了。” 许丛安听了问道,“什么办法?” 沈槐转身朝着客栈走去,一边道,“刚才百姓散去的时候你可听到他们说的话?” 许丛安摇头,他刚才光顾着担心沈槐,确实没注意一旁百姓的议论。 “他们说陈府连着办了几场丧事,加上三少爷才出来身边也没人服侍,过几日要给府上添些人。” 许丛安皱眉道,“你是想扮成丫鬟进陈府?可你模样陈府都认识,这如何行得通?” 面纱之下,沈槐缓缓勾起一个笑,这是这些日子来她脸上难得的笑意。 她转头朝许丛安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第四十六章 丫鬟入府 前些日子因为沈槐的病症,许丛安已经穷途陌路。他一个穷书生难以维持两人的生计,是以他便在客栈不远处支了个画摊,偶尔卖上些画倒是能让两人的生活好过一些。 许丛安这日照常在画摊旁等客赏识,因沈槐身子还没好全他便让其在客栈好好休息,不让沈槐来帮忙。 烟柳街人来人往,许丛安安静站在画摊,不似周遭小贩高声叫嚷。 此时来了位女客人,年岁二八的模样,她见了许丛安清秀的面容,羞涩道,“公子,你这可能画人肖像?” 许丛安点头道,“自然,不过姑娘要过些时日来取才行。” 那姑娘却面带难色道,“要几日?” “五日后方可。” 姑娘神色更是犯难,许丛安见了便问,“姑娘可是觉得时间太长?” 那姑娘摇摇头道,“不是,我今日便要去陈府当差,此去怕是难以再回家,便想着作幅画给我那病重的母亲留给念想。” 她说起母亲脸色黯然,要不是家境贫困,母亲的病一直没法子找大夫医治也不会病的这么重。自己听说陈府近来选侍女,这正是自己能给母亲找大夫的好法子。 许丛安亦有些难色道,“若是在下草草将姑娘画好,实在是对不住姑娘的这份心意。” 姑娘听了,知道眼前的公子却是无法在自己进府之前画好,心中失落却也只得作罢。 她欠 了欠身子便朝许丛安告辞。 许丛安等姑娘走远,这才开始收拾起画摊来。本来距离他收摊的时辰还早,可自己打听到了陈府的消息还是得尽快告诉沈槐才是! 许丛安之所以这么尽心尽力。 为了能见陈淮珊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这段时间和沈槐朝夕相处下来,许丛安心知沈槐真正是个心地纯良的可交之人。 许丛安匆匆回到客栈,刚推门进屋神情却是一怔,语气疑惑道,“沈槐?” 只见他眼前站着的沈槐往日里白皙的容颜成了暗黄之色,因她眼角泪痣最是好认,她便将满脸点上雀斑,这一看过去原本秀致的脸竟成了无盐之色。加之这些日子受了磨难,沈槐身形越发的瘦弱,眼前的人俨然就是一位营养不良的丑丫头! 沈槐咧嘴一笑,点点头。 许丛安没忍住笑,只觉她这模样滑稽至极。 “你觉得我这模样陈府还能有人认出我来吗?” 许丛安摇摇头,他倒是没想到沈槐还有这招。 “我回来就是告诉你陈府今日便要选婢女进府,你可准备好了?” 沈槐一笑道,“自然,我早上便问过客栈的小二,客栈人多口杂,消息最是灵通。” 许丛安点点头道,“那便好,一会我便送你去陈府专门的管事那里。” 沈槐却摇摇头道,“我自己去便好。就是要烦许公子再等候些日子,我一想到联系袁小姐的法子便来 带你去见淮珊。” 许丛安郑重的点头,朝着沈槐认真道,“你自己小心。” 午时一过,沈槐便径直出门朝陈府大门而去。 方一到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了惊,怎么会这么多人? 眼前众人排着长队拥挤在陈府大门口,细细看上去似乎清一色皆是女子。 沈槐满脸疑惑的站在队伍末端。 难道世家选婢女都是这个阵仗吗?当婢女竟还有人争着抢着? 她不免有些担心自己是否真能选上了。 沈槐在陈府之时见多了下人的艰难和战战兢兢,她原本以为这种差事旁人已经躲着都来不及,怎么现在会有这么多人。 沈槐前面站着位高瘦的妙龄女子,她着着粉衣长得清秀,瞧上去似乎精心装扮过。 她朝着一旁熟识的另一位黄衣女子道,“你说这选婢女三少爷会不会亲自来挑选?” 三少爷?陈淮生? 沈槐皱眉,这和陈淮生有什么关系? 黄衣女子带着逗弄的笑对着那精心装扮过的女子道,“我说你今日怎么扮的这么动人,竟是存了这想法吗?” 粉衣女子听了,羞赧笑着推了推黄衣女子。 黄衣女子接着道,“听说前面的管事挑选完后会送到大少奶奶那亲自挑选,因现在陈府的太夫人现在病中不管事,所以现在陈府的大小事宜都是大少奶奶做主。” 粉衣女子听了神情带着忐忑道,“也不知道自己会被选在陈 府那个苑子。” 黄衣女子听了便道,“我听说一般陈府少爷身边都会选些姿容好的丫鬟在近前服侍,姐姐的容貌在这些人中算是出类拔萃的,想来姐姐定会心想事成的。” 她说着语调一转,似乎粉衣女子真被选在了陈淮生身边一般,带着羡慕道,“三少爷长得俊,加之还没能和刚过世的三少奶奶相处生情。姐姐若是去了三少爷身边怕是能飞上高枝也不一定,届时姐姐可别忘了妹妹啊。” 粉衣女子听了笑意盎然,却羞涩得不再答话。 沈槐越听眉头皱的越发紧,怎么这些人还存了这份心思吗? 她环顾四周果然见不少女子都是精心装扮而来。 竟然还有这么些人有这想法? 此时沈槐有些颓丧的觉得要是陈淮生的疯病还在就好了。 现在好了,平白多了这么些眷顾,沈槐有些自危担忧起来。 管事选人快的很不过是稍稍看眼觉得合眼便成,之后其他的事情待选定之后再查看。 是以队伍虽然长,却很快便轮到沈槐。 沈槐担忧的看着那两位先前在自己面前谈话的两位女子走进府中,眉头锁着。 坐着的许管事不明所以,咳了咳示意沈槐回神。 沈槐连忙垂头看着许管事,她在陈府时倒是见过这新来的管事几面,是以她便笑起来道,“管事好。” 许管事却是一怔,怎么眼前的少女笑容有些熟悉,似乎有些 像死去的三少奶奶,他再一细看见沈槐满面雀斑的模样,只是一张平平的脸。 他脑中想起陈淮生这些日子憔悴的脸,不知道这少女这熟悉的笑颜能不能让三少爷心情好上一些。 想着许城之摆摆手道,“进去吧。” 沈槐睁大眼睛看着许管事。 就这么简单自己就能进陈府了?自己还担心现在的模样管事看一眼便让自己打道回府呢。 许管事见沈槐惊讶的模样,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沈槐回神,笑意满满的道谢,“多谢管事。”她说转身步进府中。 虽说来选的人数众多,可陈府不过只新挑选十几位侍女而已。 沈槐安静站在熟悉的院中等外院的管事的挑选完毕,一行人站定这才由丫鬟带着去大少奶奶的惜玉苑,再行挑选。 来的丫鬟沈槐自然认得,她是大少奶奶许月安身边的秋春。 秋春站在台阶之上看着院中站着的一众丫鬟,朗声将一会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叮嘱。 见一众人皆点头示意听进去了,这才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朝惜玉苑而去。 沈槐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熟悉院落,心中想法纷乱,她仍清晰记得自己是如何在这苑子里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 那一下一下落在自己身上的木板,还有后山荒无人烟的孤寂。 这些一一充斥沈槐心中,令她不由的升起一股痛恨之意。 终于要再见到你了吗?许月安? 第四十七章 挑选 一众人立在院中静候,却久久未见大少奶奶许月安。 此时入夏,日头正是炙热,一行人皆被烈阳晒的头晕眼花汗流浃背。 只听嘭的一声响动,众人皆转头看过去,竟有为女子不支酷热晕倒在地。 站在走廊阴凉处的秋春见了,淡淡道,“陈府容不下娇生惯养的小姐来伺候人,拖下去罢。” 众人听了神色皆是一凛,强打起精神来。 之所以让这一行人等这些时候竟然只是为了挑选吗? 沈槐身子才见好,站在烈阳下这些时候脑袋已经是昏昏沉沉,可这陈府她是非劲不可的。 她感觉自己已到了极限,仅仅心中念头死死支撑着,可仍旧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沈槐一惊,握紧了手指将指甲扎进手掌之中,剧痛令她清醒了几分。 不可以倒下!她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脑中不断回忆当日在这苑子里自己遭受的苦楚。 就是这么咬牙撑着。 终于,在送走三个不支晕倒的侍女之后,阴凉处的秋春发话了。 “大少奶奶已经起了,这便进屋吧。” 一行人皆松了口气,有条不紊的走进屋中。 上座的许月安仍带着才睡醒的倦意,只淡淡扫了眼众人皆满面通红汗流浃背的狼狈模样,自顾自惬意的端了茶饮了口。 “这便是选进来的新丫鬟?” 秋春点头应道,“是,有三个因为受不住热晕倒了,我已经遣人送她们出府了。” 许月安点点头道,“陈府可不养闲人,这种没用的丫鬟还是趁早送走的好。” 这话不仅是说那三个被送走的丫鬟,亦是为了提点在下方站着的一众人。 众人听了只垂头做聆听状,皆不发一眼。 许月安满意的看着众人乖巧的模样,似不经意一般的问道,“三少爷那对丫鬟可有什么要求。” 此言一出,下头不少女子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许月安,目光带着隐隐的期待。 这些都被座上的许月安收进眼中,她见了目光便带了些恼意。 什么时候都有这些痴心妄想的东西! 秋春回道,“奴婢一早便去问过了,三少爷只说随意便行。” 许月安听了似在思量,陈淮生才出阁楼,虽然自己并不想,但是规矩在那摆着。自然是要送几个丫鬟过去的。 她转头看着众人似在思索,半晌她抬手指了指当中的沈槐,“抬起头来。” 因沈槐一进屋中便不敢抬头,心中担心被许月安认出来。 是以她在听许月安开口时并不知道是在叫谁,还是一旁的女子好意拉了拉她的袖子,沈槐这才回神,忐忑地抬起头。 许月安入目便 是一张长相平平甚至可以说有些丑的脸,她一直在关注着众人的神情,在她说道陈淮生时,只有几个人是一直垂着脑袋的。 在陈淮生身边得是几个安分难出头的丫鬟服侍自己才能放心。 是以许月安才看一眼便觉得满意,她点点头,抬手分别指了几个一直垂头的丫鬟道,“将这几个送去三少爷的苑子里。” 沈槐一听,心中升起暗喜。事情的发展这么顺利是自己从没想过的。 自己竟然可以去陈淮生身边了吗? 其他人听了,见去陈府三少爷身边的竟不是自己,脸上皆带着羡慕嫉妒的神色。 那日陈府葬礼之上,她们都是见到了府上三少爷的模样。往前对他只不过是听闻,那日一见竟是如此俊朗的模样,加之三少爷疯病已好,身边友无人伴旁。 若是去他身边服侍自己能飞上枝头,不再受生活所迫的几率有多大! 可这事情哪里是自己能做主的,其他人只能干瞪着眼睛看着被许月安挑选的几人出了苑子。 许月安看着这些人的神色,心中轻蔑至极。 陈府是一汪沼泽,就是变作了凤凰也不过是在挣扎之中慢慢死去。沈槐就是最好的例子,你们这些蠢人竟还心有期盼。 许月安心中最挂念的事情已经吩咐完,便不愿再在此事上浪 费时间,她转头对着春秋道,“剩下的这些你便看着发落了吧。” 一边的沈槐一行人跟着当头的丫鬟朝陈淮生的苑子而去。 因这些丫鬟瞧着都是怯懦乖巧的模样,一路上竟无一人说话,皆小心谨慎的慢慢行着。 可越走沈槐心中越激动,她垂着脑袋遮盖自己的神情。 待她抬头看四周景色之时惊讶的发现。 这不是去锦院的路吗? 陈淮生住在锦院? 沈槐好奇,当头的丫鬟行在锦院门口停了停,转身对着身后的丫鬟道,“往后你们便服侍这里头的三少爷。” 真的是!沈槐看着熟悉的锦院心中更是激动万分。 没一会锦院里走出来个人,那人竟是对自己甚好的何嬷嬷。 沈槐眼中净是惊喜之色,又因为担心被人发觉异常,便立刻垂头做乖巧状。 当手的丫鬟朝何嬷嬷道,“这些便是大少奶奶替三少爷挑选来伺候的丫鬟,得绕烦何嬷嬷调教之后再用。” 何嬷嬷点点头,送那当首丫鬟走了。这才回身对着沈槐一行人冷声道,“都进来吧。” 一行人听了听话的跟在何嬷嬷后头走进苑中。 何嬷嬷先是带着众人看了看锦院的格局,再将人集聚在外院之中严肃道,“三少爷不喜欢吵闹,平日里你们都给我规矩这点。主子没 唤就给我好好做好自己的本分事情。若是被我瞧见谁没规矩,那你们可要自个承担这后果。” 何嬷嬷声音严厉是沈槐不曾见过的模样,一向待自己温和慈爱的嬷嬷竟然也有声色俱厉的一面。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何嬷嬷竟然说陈淮生不喜欢吵闹。 沈槐心中一怔,想起自己每次和陈淮生呆在一处完全停不住话的模样,不由担心起陈淮生对自己的看法来。 自己似乎对陈淮生了解的太少了些。 沈槐抬头偷偷看了眼何嬷嬷,正巧对上何嬷嬷的眼睛。 何嬷嬷一怔,怎么这幅姿容的丫鬟竟也能进的了陈府?她不由大感奇怪。 何嬷嬷神色沈槐看的分明,她不由汗颜,自己实在也不明白为何自己能这么容易进的了陈府。 何嬷嬷见沈槐与自己对视好不畏惧的模样,心中只觉这丫鬟实在是没规矩,正要出声训斥。 此时的沈槐却不由自主的朝何嬷嬷露出温顺的笑意来。 这笑看的何嬷嬷的一怔,她眼中讶异。同许管家的想法一致,这丑丫头的笑和三少奶奶实在是相像。 此时她斥责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何嬷嬷回神作罢,摆摆手道,“你们先回自个屋子安置洗漱一下,瞧瞧你们这狼狈不堪的模样,一会我再带你们去见三少爷。” 第四十八章 再见淮生 沈槐被发配在锦苑的偏房之中,与她同住的还有一位新进府的女子。 两人进了屋,沈槐见那姑娘默不作声的收拾着床榻,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一听,温婉笑道,“你叫我嫣然便成。” 沈槐点点头顿了顿,自己现在应该叫什么名字呢? 她想了想道,“我叫念淮,你唤我阿淮便成。” 嫣然听了,笑着道了句阿念。两人便无言的收拾起屋子来。 待屋子拾掇干净,两人还没来得及坐下休息一番。外头便传来何嬷嬷的声音。 只听何嬷嬷在院中道,“差不多便出来院子里罢。” 沈槐所在偏远离院子近,离主子的住屋不过几步之遥,为的就是方便主子有需要能尽快到近前服侍。 屋中沈槐二人一听,连忙整理了妆容匆匆行至院中。 待所有新进的丫鬟们都到齐了,何嬷嬷环顾众人。见大家均不似之前那副狼狈的模样,都周正的很。 她满意道,“行了,这便进正厅候着吧,三少爷一会便到,都给我机灵着点。” 众人齐声应是,这才鱼贯进了正厅。 厅中却不见陈淮生的身影,沈槐偷偷抬头打量,见锦苑的模样还是和自己在时那般,并无二致。 沈槐心中隐隐带着 期待。 终于能见到陈淮生了。 沈槐见众人并无好奇的模样,人群之中只有自己在张望。 为了不令自己被人注意,她连忙垂头静候,不敢再有其他动作。 毕竟她再回到陈府不仅仅只是为了一个陈淮生而已。万一暴露将自己置于险境,那么自己想要做的一切都会成为空想。 沈槐自顾沉思着,忽听卧房有推门之声,紧跟着便是一人的脚步之声。 不用想便是陈淮生已到。 沈槐不敢抬头,只听何嬷嬷出声道,“三少爷,这些便是新选进来的丫鬟们。便是从这些丫头里挑一个贴身伺候您,你便瞧瞧哪个合适吧。” 陈淮生波澜不惊的眸子看了看厅中站着的那些垂头不语的丫鬟。 神情里却带着惫懒的模样,他在阁楼这些年向来一个人惯了,有没有丫鬟伺候又有什么关系? 陈淮生目光只淡淡朝众人扫了一眼便道,“何嬷嬷你做主便是。” 何嬷嬷知陈淮生的性子,听了便应声道,“那奴婢便自作主张了。” 陈淮生点了点头,似乎不愿意再在这上头浪费时间。他起身正准备要走,似乎又想起什么来,停在何嬷嬷身旁道,“从后山带回来的嬷嬷可还好?” 沈槐一听,心中一惊。张嬷嬷竟然是被陈淮生带回来的 吗?她这么想着,一直挂记着张嬷嬷的心便稍稍放下了一些。 如果是陈淮生带走了张嬷嬷,那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才对! 沈槐思量之间,陈淮生已经走进了卧室,厅中便只留下何嬷嬷。 何嬷嬷看着站在下头的一众丫鬟们,心中思索要选哪一个伺候陈淮生才行。 这么看上去,这些丫鬟倒都是老实本分,加上之前她可以缩短众人休整的时间,她们出来时已然收拾整洁,说明这些丫鬟手脚都利索的很, 这么说来,随意挑选一位便好了。 只是毕竟是三少爷贴身的丫鬟,到底还是应该慎重一些,何嬷嬷便让丫鬟们抬头一一询问了家底和名字。 各位丫鬟都规规矩矩的一一详细道了。 待问到沈槐,何嬷嬷便可以留了个心眼。她想着三少爷这些日子人瞧着实在是有些消沉了,若是这个笑起来像三少奶奶的丫鬟去跟前伺候,三少爷会不会好受一些? 还是睹物思人反而更难受? 何嬷嬷一边想着一边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槐见何嬷嬷正在问自己,乖巧开口道,“念生。”她可以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好让自己不被发觉。 何嬷嬷不疑有他,紧接着问道,“家中可还有人?” 沈槐顿了顿道,“没有了, 唯一的姐姐已经过世。”她提起姐姐难免有些难过,一时间神情便带着沮丧。 何嬷嬷听了心中倒对眼前的念生有些怜惜起来,她想着三少奶奶当年嫁进来时也是孤身一人。 她曾听府上的人提起过,三少奶奶早年便孤身一人在镇上,过的很是艰辛。可对三少奶奶的身世府上的人却知之甚少。 何嬷嬷哪里知道当初大夫人不过只把沈槐当作棋子接近府中,大夫人只要沈槐没有牵挂便行。毕竟没有其他牵扯届时沈槐就是死在陈府也不过是一卷草席就能了事。 是以大夫人倒是没有刻意的去探查沈槐的身世。 何嬷嬷自然更无从得知,她在沈槐跟前伺候的时候自然也不会这么没脑子的去特意询问主子的往事。 何嬷嬷听沈槐如是说,见她瘦骨伶仃的模样,心中叹了叹道,“既然你进了陈府,只要往后老实本分的伺候,自然不必再受那些挨饿受冻的苦楚。” 沈槐听了,感激道,“是,谢谢何嬷嬷。” 何嬷嬷点点头,心中有了决断,便朝沈槐道,“往后便由你来伺候少爷吧。” 沈槐一怔,自己伺候陈淮生?她心中虽满是喜悦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何嬷嬷只见她这么衣一副呆怔的模样,她微微颦眉道,“伺候少爷可得机 灵点。” 沈槐回神连忙道,“谢何嬷嬷提点,念生定当尽心尽力的伺候三少爷。” 何嬷嬷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回到众人身上,一一将其他人的差事分下去后,遣退了众人却将沈槐留了下来想再提点提点关于伺候少爷应注意的事情。 沈槐心中喜悦却仍记着先才陈淮生和何嬷嬷所说的关于张嬷嬷的事情。 自己应该如何才能再见到张嬷嬷呢? 目前自己的处境送张嬷嬷出府应是不大可能的,毕竟外头无人照应张嬷嬷诸多不便。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张嬷嬷找出来,确认她是否安好才最重要。 此时门外侍女将刚刚烹饪好的参汤端了进来。 何嬷嬷见沈槐又在出神,抬手阻止侍女将汤端进去的动作,那侍女见了连忙止步站在原地。 何嬷嬷开口道,“念生,你将参汤端进去给三少爷吧。还有你这名字得问过三少爷才是。” 沈槐听了连忙上前将侍女手中的参汤小心翼翼的端在手中,应道,“是。” 她说完,见何嬷嬷似无其他话要说,便转身轻轻朝屋内走去。 何嬷嬷吩咐完,便招呼那站着的侍女离开了厅中。 因何嬷嬷背对着侍女,无人发觉在沈槐将参汤接在手中送进屋内之时,那侍女眼中妒恨的神色。 第四十九章 月川 沈槐站在门口却有些不敢推门,她盯着眼前的雕花木门,这是她在陈府的卧房,现在陈淮生也住在里面了吗? 沈槐从前不大知道到何为近乡情更怯,此时却能很好地体会此种心情。 手中参汤的热地抵到沈槐掌心,她定了定心神,轻轻抬手推开了房门。 陈淮生正在屋中坐着,那模样像是在写什么东西。 他这背影沈槐在阁楼的那段时间常常能见到,初醒或是入睡时,沈槐躺在温暖的床铺之上时常出神地看着陈淮生伏案的背影。 那时,这个背影她总会觉得安心至极。可是,现在沈槐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陈淮生和许月安之间的关系,在她心里就像是一个死结,解不开,又难受的紧。 而那时自己陷入困境,救出自己的也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说到底,对于此时的陈淮生,沈槐又气又恨,可又因为能够再次见到而感到开心。 陈淮生听了响动转头,清亮的目光对上沈槐的眼睛,目光在那张满是黑点的脸上只是一扫,却没有旁人见到沈槐这副模样时的嫌弃。 沈槐心中欢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只听陈淮生道,“将参汤搁在桌上吧。” 沈槐依言走上前去,将参汤放在一旁,目光一转就看到陈淮生身前的宣纸。 原来他在画画。 沈槐从没见过陈淮生画过画,她有些好奇便忘了规矩静静站在一旁看着。 陈淮生许是太入迷竟也没有赶她走,只专心的拿着笔在纸上临细心精巧的画着。 那是一双眼睛,眼角纹路和纤长的睫毛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沈槐心 中不由赞叹。 只见陈淮生停了笔端详着眼前的画,眉头微皱,而后他手一微抬,蘸墨落笔轻轻的在那一双已经的眼角落下一颗泪痣。 沈槐心神一震。 原来是在画自己吗?她想出声夸赞可话只停在嘴边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陈淮生此时才注到一旁仍站着的沈槐,扭头朝她看了看,“你可还有别的事情?” 沈槐一惊,连忙垂下头掩盖思绪道,“奴婢该死,何嬷嬷让奴婢往后此后三少爷,这会正要请三少爷赐个名字给奴婢。” 陈淮生却没有责怪的意思,仍是那副温和的模样道,“你原本叫什么?” 沈槐应道,“念淮。” “念淮?”陈淮生重复着这两个字,眸光幽深。 他看着门外的槐树说道,“你往后仍叫这名字吧。” 沈槐见陈淮生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反常,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得了陈淮生回答后正要往外走。 忽然见案上的参汤仍在升的热气,一下没忍住便在一旁轻声说道,“三少爷,这参汤你要趁热喝才行。” 陈淮生看向桌子上的参汤一怔,再回头时房中已经不见了沈槐的踪影。 他默默转头又再看着眼前的那双眼睛。 念淮?也不知是哪个槐。陈淮生想着便愈发觉得这名字倒是有些贴合自己的心境。 他看着眼前那双熟悉的眼睛,当时在阁楼时自己笑沈槐字丑,她便是用双眼睛无辜地瞧着自己。 那时候陈淮生才知道,原来她的一个不经意的目光都能叫自己心口发烫。 沈槐转身快步出门,只觉心中激荡,明明陈淮生就在眼前自己却只能装作不识。 这种滋味实在是 难以忍受。 她垂着眸子,心中翻涌着难受,郁郁的朝着房中而去。 才到院子,却被人叫住。 沈槐抬头,见是先前那给陈淮生送参汤的侍女。那侍女看着沈槐的神情有些不善。 沈槐不觉自己哪里惹到过她,有些奇怪。 这侍女沈槐自然是认得的,名月川。沈槐在陈府时,月川跟着春华还有其他几个丫鬟都是被大夫人遣来锦院伺候的。因当时沈槐向来不喜欢使唤人,是以同这些丫鬟相处不算多,更谈不上了解。 此时见月川叫住了自己,沈槐便道,“有什么事情吗?” 那月川神情冷漠地说道,“既然嬷嬷派你伺候三少爷,那往后三少爷的药便由你来打理。” 自从三少爷在锦院住下来后,药膳一概都是有苑中的丫鬟亲自整理,煮药这事更是何嬷嬷亲力亲为。 沈槐听了毫不迟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三少爷的药要如何打理?” 月川将身后一大篮子的竹筐拖了出来道,“这些要你放到外头园中晾干,之后挑选上好的药材出来再拿回府中。” 沈槐有些震惊道,“三少爷平日里要吃这么多药吗?” 这篮子几乎能装下自己了!陈淮生究竟是患了什么病,需要服用这么多药? 月川皱眉斥责道,“你才来府上懂什么?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要晾干之后再把上好的药材挑选出来吗?咱们三少爷自然用的得是最好的!” 沈槐一听觉得有理,这陈淮生的药材自然得用最好的才行。那自己可一定要挑选的仔细一点! 她点点头将竹篮子掂了掂,因为药材浸水,分量不轻,沈槐只觉篮子分量极重,自 己提起来颇为费力。 但是她仍点点头朝月川道,“你放心,我定会好好选的。” 她说完看了看陈淮生屋子又道,“若是三少爷有什么吩咐,劳烦你帮我照顾一下。” 月川点点头道,“行了,你趁着日头正好快去做吧,一会何嬷嬷来了我也会帮你知会一声的。” 沈槐听了便不再多说,使力抬起竹篮子朝花园走去。 月川站在走廊一下,抬头看了看酷夏的烈阳。 这还不是最热的事情呢。 月川这么想着便笑着走到正厅外等着陈淮生唤人伺候。 沈槐在花园偏僻处的空地上将药草小心翼翼的整理摆好,正午的日头是最烤人的。沈槐有些懊恼自己竟忘了带些水来,这样下去自己怕是要中暑。 她看着还有大半篮子的药材认命的接着摆放,自己通身都是汗水。 在沈槐停停顿顿中,一篮子的药材终于被摆放好,沈槐送了口气,疲惫的朝树荫下走去。 她靠在树干上,当头的太阳已经渐渐往西移。 这不知道能不能尽数晾干。 花园间有风抚过,驱散沈槐身体上的热度,她便想着竟不自觉昏昏睡了过去。 待她被脸上的痒意弄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尽山地。 沈槐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却对上一双明亮的双眸。 眼前不知合适来了位少年,那少年十一二岁的模样,长相清秀稚嫩。 就这么半蹲着看着沈槐,目光里全是恶作剧得逞的坏笑。 沈槐惊得睁大眼睛。 那少年见了越发的开怀。 沈槐在陈府之中从来没见过这位少年,瞧他身上所穿衣料却不似下人的布子,心中正奇怪他是何人 。 眼睛一瞥,就看见了不远处晾着得药。此时已至傍晚,热度已经消散,沈槐有些烦躁自己的懒散不成事。 她懊恼的起身快步走到满是药材的空地旁,将晾好的药材挑选出来放到一旁的布袋之中。 那少年见沈槐被自己作弄竟然不恼也不惊慌,更觉好奇。他便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不停的摆弄药材,出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沈槐想着这么多药材自己要弄到什么时候!心中正是焦急,听了少年的话只简短道,“挑药材!” 这少年来陈府后,身边的人向来都是阿谀奉承卑躬屈膝的讨好,哪里见过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人。 “你是什么人?” 沈槐只觉身旁的少年有些烦人,敷衍道,“丫鬟!” 那少年不厌其烦的不断发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是哪个苑里的?” “你知不知道陈家村怎么去?”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沈槐被他扰的有些恼,便道,“这都快天黑了你快回去吧,不然家人要着急的!” 谁知那少年一听,嘴一扁委屈极了的模样,“我娘不要我了。” 沈槐听了手上的动作一顿,朝少年看过去,“你娘是谁?” “我娘在陈家村,前些日子她将我送到这里来自己便走了,也没说什么时候来接我。” 沈槐见那少年是真伤心的模样,心中一软,好言道,“你娘肯定会来接你的,你再等等就是了。” “可玉堂苑的下人都说这里的大夫人才是我娘。” 沈槐一怔,道,“你是陈淮安?” 沈槐看着在余晖中有些朦胧感的少年,眼神不由得变深。他竟然是陈淮安吗? 第五十章 寻张嬷嬷 沈槐回到锦院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她一路想着那少年的模样,若不是他自己说,自己实在不能将这么个温和的少年同那盛气凌人的大夫人联系起来。 沈槐提了提手上装着药材鼓鼓的布袋,面上带着些笑意。要不是那少年帮忙自己还真知道得弄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锦院此时已经灯火通明。 沈槐一进屋,见何嬷嬷站在厅外候着。她正准备将自己的战果拿去给何嬷嬷瞧瞧,却不成想何嬷嬷见了她直接出声骂道,“你这没规矩的懒丫头!让你伺候少爷你居然一声不吭跑去外头,一呆就是一下午。” 沈槐有些不可置信,月川明明和自己说会和何嬷嬷知会一声的。 沈槐连忙想在院中寻找月川的身影,却发现月川的房门紧闭,似对何嬷嬷的怒斥充耳不闻。 沈槐心中这才明白这月川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看着何嬷嬷恼怒的模样,心知自己此时若是狡辩,怕何嬷嬷更是会觉得自己不仅懒还是个无赖狡辩的! 沈槐有苦难言,只握着布袋静静听着何嬷嬷的斥责。 何嬷嬷心中正是怒火中烧,她今日出府才办好事情,回来却不见沈槐的踪影。她记得自己明明告诉过她要随时等着主子的吩咐!这才过了多少时候她便全然忘在脑后!实在是不把陈府的规矩放在心中! 何嬷嬷越想越气,就起了要责罚的心思! 屋内的月川听何嬷嬷正吩咐下人拿竹鞭来,那么沈槐今日怕是躲不了了,她坐在窗旁满意笑着。 却听见一声晴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屋正用膳的陈淮生听了外头的动静,发话道,“嬷嬷,算了,这丫鬟才进府,你多教教吧。” 何嬷嬷听陈淮生吩咐了,只瞪了瞪沈槐,将下人才送到手上的竹鞭放了回去,转身进屋伺候陈淮生用膳。 沈槐站在外头进退不得,只是呆愣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何嬷嬷见她这模样没好气道,“还不快进来 伺候!” 沈槐这才反映过来,快步进屋。 屋内灯火通明,何嬷嬷此时才注意沈槐手中提着的袋子。 她皱眉问道,“你提着的是什么东西?” 沈槐乖巧应道,“是三少爷的药?” 屋中两人听了,将目光看向那布袋子。 何嬷嬷更是一怔,“少爷的药?” 沈槐道,“月川让我经手少爷的药,说这些要需要晾干之后挑选才能烹煮。” 何嬷嬷听了神色缓了缓道,“你这一下午就做了这些?” 沈槐点点头。 何嬷嬷看着沈槐,心中只觉这念淮实在不成器,她又气又有些好笑道,“你这一下午的就将少爷一个月的药给全晾了?” 沈槐一怔,抬眸看向何嬷嬷,眼神中尽是不解。这月川从没和自己说过这是陈淮生一个月的药,自己这是被耍了! 月川在屋中见沈槐没被罚,心中不免忐忑起来,她在屋中斟酌了一番说辞才匆匆出屋。 到了正厅听了里头的对话,此时才走进来道,“何嬷嬷,都怪奴婢忘了说了!奴婢实在是该死!” 陈淮生不看门外走进来的人,却只是看着沈槐。见她脸色有些发白,今日的日光毒的很,这丫头竟然在外头就这么晒了一下午? 他目光看着沈槐,带着温温的光。 这股子傻劲还真是和她很像。 何嬷嬷听了月川的话摆摆手道,“罢了,这事便算了,月川退下吧。这一来二去扰的三少爷吃饭也不得安宁。” 月川听了压下心中没能得逞的不快,默默退了下去。 何嬷嬷对着沈槐道,“还不快去伺候三少爷!” 沈槐连忙将手中的药交给一旁的小厮,走到陈淮生身侧,见他似乎已经用好膳,便轻声问道,“三少爷可要喝汤?” 陈淮生听了便微微点了点头。 沈槐依言端了碗将舀了汤将瓷碗抵到陈淮生眼前,手却微微发抖。 陈淮生看着眼前那不停微抖的碗道,“你可是不舒服?” 沈槐一怔。 何嬷嬷见了便 道,“行了,不过是晒了一下午罢了,竟累成这模样!你先下去休息吧,今日便由我来伺候。” 沈槐等陈淮生接过了自己手中的碗才道,“是。” 她正走着,身后的陈淮生却突然出声问道,“何嬷嬷,偏房里头的那位嬷嬷可有好一点?” 何嬷嬷没注意沈槐陡然一僵的身影,自顾自道,“身体应好了一些,可那嬷嬷对咱们府上的人防备的很,什么都问不出来。” 沈槐慢慢走出正厅,心中却只想着张嬷嬷在偏房。 锦院不算大,也就是说今日自己说不定可以找到张嬷嬷被关的地方! 沈槐心中激动,草草吃了些东西便躺在床上闭眼假寐。 她在等,等万籁俱寂锦院无人的那个时候。 到沈槐耳边只剩嫣然平稳轻声呼吸之时,已经月上中稍。沈槐睁开眼睛,借着月光见嫣然正在一旁熟睡着。 她安静的听了听外头的动静,确认锦苑寂静无声。 沈槐悄悄掀开被子穿好鞋,轻手轻脚的朝屋外走去。 月光将她影子拉的极长,为了不被人发觉,沈槐避开下人休息的屋子,朝着后头空着的厢房走去。 这张嬷嬷定然不会在下人住的地方才对,她平日里也曾旁敲侧击的试探过,见丫鬟里没人提到过有这么一位手脚不便利的嬷嬷。 那么陈淮生定然是将张嬷嬷藏在了这些屋子中。 沈槐趁着夜色将那些空置的房子慢慢摸索,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沈槐的心情也随着一无所获越来越沉重。 难道张嬷嬷没有在锦苑? 沈槐不解的抬头,眼前的屋子是锦苑中最后一个空厢房,若是这里再没有,那沈槐只能回到偏房那再找找看。 此时沈槐心中已有些焦急起来,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正要上前将那最后的空屋子推门而进,可脚步才发出来一丝轻微的声响,屋子里竟然有响动! 沈槐激动起来,拉开木门而进。 屋子里没点烛光,沈槐只看到床榻之上似乎有个人正坐着,那 姿态防备至极。 还没等沈槐开口,床上的人已经先行出声问道,“是什么人?!” 沈槐目光满是惊喜。 真是张嬷嬷! 她正要快步上前看看张嬷嬷身体是否有恙。那张嬷嬷厉声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我早已经说过沈槐已经死在陈府后山,你再如何我也只有这一句话!” 暗夜里沈槐听了,目光微微亮着,心中满是感动。 这次她没有再像平日里压低自己的嗓音,语调轻柔道,“张嬷嬷,别担心,是我。” 张嬷嬷怔了怔,似没有反映过来,一会才惊喜道,“沈槐?” 沈槐不再担心会吓到张嬷嬷,快步走到床前。 张嬷嬷借着月夜就见到沈槐那张满是斑点的脸,她脸色一惊。 沈槐见了忙道,“张嬷嬷别怕,这不过是我画上去的,不这么做我没有办法回到陈府。” 张嬷嬷细细看了看,见沈槐虽然模样大变,气色倒是比在枯井旁好了不少。她放了放心伸手拉住沈槐的手道,“你既然死里逃生为什么还要进这狼窝来?若是为了我这把老骨头那你真是太傻了!” 张嬷嬷将沈槐的手用力的握了握道,“丫头,你听嬷嬷的,快离开这地方。这陈府你不能再久留!” 沈槐见张嬷嬷说的这般急切,安慰道,“嬷嬷别担心我,陈府与我向来没什么瓜葛,即便我被发现也不会有事。我这次回来除了要将你救出来之外,还要将姐姐的事情查清楚。不然,我这辈子如何也不能安心的。” 张嬷嬷知沈槐心地纯良,凡事总不愿意往坏处想,可…… 张嬷嬷将心中顾虑全盘说给沈槐听,“丫头,你自己觉得和陈府的人没有纠葛,可旁人未必会这么想。这陈府里的人就凭我一句你已经死了,没两日便寻了具尸体来替你,可想而知,这陈府定然是有人不想你再回到陈府!若是你被发现,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沈槐知道张嬷嬷这是在关心自己,只觉她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温暖异 常,她微笑着说道,“这个阿槐心中自然明白,所以这才扮成这幅模样混进陈府。张嬷嬷只管放心,等阿槐把要做的事情做完,就来救你!” 张嬷嬷心中明白沈槐对姐姐的死一直耿耿于怀,知道此时再劝说她也听进去,便只好顶住沈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不过沈槐还好好活着,张嬷嬷心中一直挂念的事情总算是放下了。若是沈槐有什么事情,那自己就真对不起沈瑜当年的对自己的照顾了! 既张嬷嬷已经找到了,沈槐就准备告辞。毕竟现在自己的处境还是要万事小心为好。 她朝张嬷嬷道别,才转身张嬷嬷却一把拉住沈槐的手。 沈槐问道,“怎么了张嬷嬷?” 张嬷嬷抬手在自己颈上摸索了一番,只见她从里衫里取出一枚吊坠。 那吊坠上的绳子看上去灰暗,应该有些念头。 张嬷嬷将吊坠递到沈槐手中道,“在后山时一直挂念你的伤势,便将这事情给忘了。” 沈槐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张嬷嬷示意沈槐靠近。 沈槐见了便折回身子看着张嬷嬷,就见她一边将吊坠挂在自己颈间一边道,“这是你姐姐死前交给我的,说若是有一日我能见到你便将这个交给你。” 沈槐睁开眼睛,低头朝脖间那剔透的玉坠子看过去。 这是姐姐留给自己的吗?沈槐想着眼睛渐渐湿润起来。 张嬷嬷见了叹道,“你姐姐死前并没有说起什么,但我见这吊坠是她随身带着的,很是珍重的模样,你便好好收着吧。” 沈槐认真的点点头。 黑暗里沈槐看不清那吊坠的模样,却觉带着凉意的玉佩贴在自己心口。 心里全是暖意。 她感激的朝张嬷嬷道完谢这才转身出了屋中。 此时锦苑中的人似乎仍在沉睡之后,沈槐小心的回到住的屋子和衣躺下,脑中不断掠过先才的画面。 此时的她全然没有发现,在她进屋之后,锦苑中原本暗着的一个屋子里却亮起了灯光。 第五十一章 淮安生辰 “你是说,念淮半夜起床去了苑中的空厢房那块?”何嬷嬷皱眉问道,目光全是疑惑。 月川站在一旁乖巧应道,“是,因我昨夜闹肚子,半夜起床见念淮鬼鬼祟祟的觉得好奇便跟了上去,却见她是去了空厢房那块。因嬷嬷曾提点过下人不准进那块地方,所以奴婢就没跟着进去。” 月川顿了顿瞧瞧打量了一番陈淮生的神色,只见座上陈淮生神色未变,一边的何嬷嬷似在思索什么。 她又接着道,“我在屋中等了好些时候才听到念淮回屋的动静。何嬷嬷,这念淮进咱们府上会不会别有用意?我瞧着…” 她还要说些什么何嬷嬷此时却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继而何嬷嬷转头看了看陈淮生。 陈淮生察觉何嬷嬷的东西,若有所思道,“这事暂且看看,你们先不要提及。” 月川见陈淮生这么说,神情一怔继而便的不甘起来。 她原本以为,这事被三少爷知道了那念淮定然是要被责罚一顿再被打发出府的,现在三少爷竟然说要瞒下此事? 月川心中十分不解,可奈何主子都发话了自己自然没有插嘴的余地。 何嬷嬷微微抬手示意月川退下,月川心中即使再不甘心,却也只能这么不情不愿的退下去。 何嬷嬷见月川出了屋子这才对陈淮生道,“少爷,那丫头去厢房那里做什么?” 她心中细细思量,空厢房里只有张嬷嬷被养在那。难道那丫头竟是在找张嬷嬷吗? 陈淮生虽然也不解,但既然事有蹊 跷就定然要追根到底才行,此时若是就将念淮赶出去,必然就无法得她这么做的原因了。 所以陈淮生只是吩咐何嬷嬷只管装作不知,好再看看这念淮之后是否还有其他动作。 何嬷嬷自然对对陈淮生的决定万般服从,是以她点点头应了下来。 此时沈槐正将陈淮生今日的药从苑中的厨房端出来,一进屋见了陈淮生同何嬷嬷在里头,便不由自主的扬起了笑。 这笑看的屋中的两人一怔。 陈淮生的神情有些恍惚,明明是不一样的两个人为什么给自己的感觉却那么熟悉呢? “三少爷,今日的药好了,您趁热喝了吧。”沈槐清脆的开口道。 陈淮生回神,轻轻点头接过药。 沈槐在一旁看着眉头却微微皱起来。 那神情倒像是喝下这苦不堪言的药是她自己一般。 沈槐见陈淮生将药饮尽,连忙从桌上将蜜饯递过去。 柔声细语的道,“少爷你吃这个,就不苦了。” 陈淮生见她说的认真,被她这模样取悦,不自觉的微微动了动唇角。 一旁沈槐从进屋便全神贯注的看着陈淮生,全然没注意一旁何嬷嬷看着自己审视的目光。 陈淮生将药碗放回沈槐手中,朝一旁的何嬷嬷道,“今日可是要去大夫人那用膳?” 何嬷嬷听了应道,“是,大夫人一早打发人来请三少爷了,说四少爷今日生辰,府上的人都去玉堂苑庆生。” 陈淮生听了,似有深意的笑了笑道,“她对自己这个儿子倒是上心的很。” 何嬷嬷在一旁 道,“三少爷可要奴婢跟着你一块去赴宴?” 陈淮生摇了摇头,目光一转见沈槐仍捧着药站在边上,“我带念淮去吧,给淮安生辰备的礼何还要嬷嬷在苑中等着,到了便直接送到玉堂苑。” 何嬷嬷听了,看了看沈槐。 虽然自己十分不放心眼前这个丑丫头,但是既然少爷都说了那便就这么着吧。 这么想着,何嬷嬷出声道,“还不快去将碗收拾了,准备准备和少爷去玉堂苑。” 沈槐听了,连忙点点头,出了屋。 她不知道陈淮生他们已经发现自己找张嬷嬷这事,所以对自己陪着去玉堂苑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 等她将一切收拾整齐了,陈淮生早已准备好坐在厅中。 陈淮生见沈槐进了厅,便不发一言的站起身来朝苑外走去。 沈槐亦步亦趋跟在陈淮生身后。 他影子被日光拉在自己脚边上,沈槐抬头看着陈淮生高瘦玉立的背影。 脸上的喜悦像是克制不住一样的不断被放大。 她当初和陈淮生困在阁楼时,自己常常看着屋外的景色,想着能不能有一日可以同陈淮生并肩一起走在路上,看世间景色。 这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场景。 虽然说不是并肩走在一起,但是自己能这么看着陈淮生就已经觉得很开心了。 沈槐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跟着陈淮生的脚步,连已经抵达玉堂苑都没发觉。 倒是陈淮生觉得身后的念淮似乎没什么动静,临到进苑中,他回身看去。 就见身后的念淮满脸痴傻的笑。 陈淮生有些诧异出声问道,“你在傻笑什么?” 沈槐一惊,脸上便带了些慌乱,她连忙道,“没、没什么。” 陈淮生奇怪地看了看沈槐道,“到了,进去吧。” 沈槐这是时候才发现玉堂苑已经就在眼前。两人进苑时玉堂苑已经热闹非常,还没走进厅中老远便听到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这倒是与平常的玉堂苑相去甚远。 以往女眷来请安都是谨小慎微的规规矩矩,怕惹大夫人不快。即便是大夫人宴请众人,席间也只是碗筷轻碰的响动和女眷偶尔迎合大夫人的声音。 今日怎么会这么如此热闹? 沈槐不解地跟着陈淮生踏进厅中,大夫人坐在上首,已然不见病中的颓丧模样。她此时正与下座的三姨娘说话,两人似乎详谈甚欢。 厅中还有好些沈槐不曾见过的一些人。 瞧着模样打扮似乎是其他府上的女眷或是陈府的亲戚。 原本正聊开了的众人,见了进来的陈淮生皆是一怔,空气瞬间便静了静。 还是原本在一旁正听着大夫人说话的许月安见了,笑着起身迎上来道,“淮生来了,大爷他们都旁厅呢,可要我差人带你过去?” 陈淮生面无表情道,“多谢大嫂。”他说完自顾自转身出了厅。 身后的沈槐见许月安脸色僵了僵,正准备跟着陈淮生朝偏厅走去。 许月安却出声道,“你留在这伺候女眷。” 沈槐身影僵了僵,转身朝着许月安恭敬道,“是。” 许月安吩咐完转眼脸上又带着完美的笑颜,朝着 女眷中走去。 沈槐在旁等伺候着,这才悄悄打量起在场的女眷来。 她心中不由暗暗奇怪,怎么不见淮珠?说起来和淮珠已经许久未见,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沈槐始终不见陈淮珠的踪影,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这时候门外却走进来一个丫鬟,她行到大夫人跟前道,“大夫人,二小姐身体不适,吩咐下人来报今日的宴会来不了了。” 大夫人听了脸色一沉,因在场还有好些客人,压下了怒气道,“那便让她在合欢苑好好养着吧。” 丫鬟听了便退了出去。 大夫人收了不满的神色对一旁的女眷和善道,“那咱们便自开饭吧,别叫不相干的人坏了兴致。” 众人皆应是。 大夫人又朝身边丫鬟细细问了小儿子陈淮安现在在何处,那丫鬟轻声细语的在俯身在大夫人耳边说了点什么。 大夫人神情微变,抬眸见众人正等着自己,便摆摆手让丫鬟自行下去照顾陈淮安。 这才带着众人入了席。 因陈府男女眷向来不同桌,沈槐便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的等着众人吃好。 她瞧着桌上一桌子美味佳肴,只觉腹中饥肠辘辘。 往常陈府请宴,丫鬟们大都会先提早用好饭才伺候主子,沈槐哪里知道这些,所以她现在腹中空空,只能在心中期待众人快些散了。 可见桌上众人相谈甚欢的模样,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槐才能回去。 她百无聊赖的将目光看向院子中,好分散肚中的饥饿感。 这一转头,却见陈淮生刚到门口的身影。 第五十二章 玉堂宴席 这宴会才开始没多久,怎么陈淮生就出来了? 沈槐疑惑的看着站在门外的陈淮生。只见他平静的目光正对上沈槐看向她的眼睛,朝她淡淡道,“走了。” 沈槐听了乖巧的点点头,抬脚就要出屋。 屋中的人自然也见到了外头站着的陈淮生,一时间交谈之声静了静,却只一瞬间便恢复正常。 一旁大夫人撇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只做未曾看见,转头接着同一旁的夫人姨太说起话来。 只许月安站起身来朝陈淮生道,语气带着无法掩饰的关切,“可吃饭了?怎么就走了?”。 陈淮生听了却只微微颔首,也不出声应答许月安的问话转身便自顾自朝院外走去。 许月安脸上神情一黯,满脸都是失落沮丧的模样。 虽说这些日子淮生待自己总是不冷不淡的模样,可自己每次总会被他这样子刺伤。 身后大夫人瞧了眼许月安这模样,眼中带了些恼意。 这还是在自己的玉堂苑呢!宾客全在场这许月安还真是旁若无人了!好在这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不然许月安这么做不是等同于给自己难堪! 大夫人心中十分不喜许月安这 像是昏了头的模样!若是被旁人见了陈府的脸面都要被她丢尽了! 大夫人冷了冷声音朝许月安道,“走了便走了,你还杵那做什么?” 许月安听了一惊,慌忙将脸上失落收敛,再转身便又是满面笑意的模样。她目光一转,就见原本坐在她身旁位置的母亲。 只见许家夫人带着担忧的目光看着女儿许月安。 许月安不安地咬了咬唇,走到母亲身旁坐下而后柔声道,“母亲快用膳。” 许夫人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碍于大夫人在场自己不好现在提点女儿,她心事重重的开口道,“好,月儿也吃。”她说着朝女儿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那边的大夫人将母女两动作看在眼里,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大夫人心中明白许月安是个重情的,也知道自己派去的那些丫鬟到底是怎么死的。只不过她心中笃定这许月安再怎么有心计都不成气候,有软肋的人注定成不了大事,也注定只是个弱者。 所以自己在玉堂苑闭门不出的这些日子随她闹腾,总之翻不了天。 况且那沈槐也是如同自己预料中的一样,借着许月安的手轻易被除了。 大夫人淡淡扫一 眼正埋头沉默吃饭的许月安,脸上尽是胸有成竹的神情。 她余光之处三姨娘正垂头喝着汤,大夫人目光却突然划过一丝阴狠。 当下,自己得专心收拾这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才是。 要不是当初自己心软放过三姨娘他们母子,现在能轮到在她在自己身后捅刀子。 大夫人忽而想起付管家,目光一黯带着沉痛,她自陷在沉思之中沉默不语。 一旁珠云不觉大夫人心中的想法,见大夫人碗中空着,便殷勤上前道,“大夫人,奴婢再去替你盛碗汤。” 大夫人回神,偏头看了看珠云,微笑着点点头。 那微微弯起的眸中却含着阴冷的光。 是了,自己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助纣为虐的狗东西! 珠云自然无法察觉大夫人心思,只乖巧地将热气腾腾的汤小心且恭敬地送到大夫人眼前。 大夫人带笑看着那碗汤,漫不经心的抬手,那模样似是要接过可却在碰到瓷碗的那瞬间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推。 众人只听珠云发出一声惊声尖叫,那碗热气翻腾的汤已经尽数洒在珠云怀中,她湿透的衣衫因着热汤仍有袅袅的烟徐徐散发着。这么一瞧着,在场宾客不 由皱眉。 这模样瞧着都是疼的要命! 珠云身上痛苦难忍,她带着泪水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仍带着笑意的大夫人。却在对上大夫人目光的时候心惊的发现,大夫人眼中有着令自己恐惧的恨意。 这段日子她害怕被大夫人发现自己是三姨娘的人总觉惶恐难安。而现在大夫人这眼神.... 珠云心中升起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想法,以至于身上被炙烫的痛意都被暂时忘在脑后。 大夫人察觉到了什么!! 一边大夫人声音却平静极了,可听在珠云耳中却像极了催命的声响。 “去上药吧,伤口处理一下,我身边没你可不行,珠云你可别轻易就倒下了。” 珠云只觉呼吸一滞。 一旁的三姨太不觉珠云与大夫人之间的端倪,从始至终竟是连目光都不曾看过珠云一眼。 大夫人转头笑着对众人道,“瞧珠云疼成这样我倒是怪心疼的,这珠云跟在我身边这些年头,可是得力的很。”大夫人说完转头朝正在喝汤的三姨娘道,“你说是吗?三姨娘。” 三姨娘听见大夫人突然问起自己来,端着瓷碗的手一抖,只是一瞬便掩饰了过去,她镇定 着抬眸对上大夫人的目光,平静道,“可不是,大夫人向来心善的很。” 满桌听了皆应大夫人心善,定有福报。 大夫人仍是带着笑,目光看着众人,一副极为和善的模样。 这有没有福报自己倒是不知道,但是那些害自己的人,可就别想着善终! 这顿饭便在众人各有所思之中接着进行着。 这边沈槐早早出了玉堂苑,紧随在陈淮生其后,她有些忐忑,虽然从陈淮生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心中却隐隐能察觉他这饭大概是吃的十分不悦。 她正要出声询问陈淮生是否用过饭,身后却有脚步匆匆追了出来。 沈槐疑惑的转身看过去,只见陈淮南行色匆匆的正走过来。 陈淮生却只做未觉,脚步不顿的往前走,直到陈淮南出声,“三弟留步。”他这才止住脚步回头。 只见陈淮南气喘吁吁带着新来的许管家的走到跟前,带着歉意道,“那些叔伯口无遮拦,三弟还请见谅。” 陈淮生听了温和笑起来道,“自家叔伯淮生自然不会介怀。” 陈淮南面色却带着紧张,他朝着站在一旁的沈槐和许管家道,“你们先退到一旁去,我有话同三少爷说。” 第五十三章 初见端倪 沈槐见状便行礼退下,陈淮南身边的许管家亦退了下来。 两人一时无话一同退到远处。 沈槐心中却有些奇怪,怎么陈淮南会突然对陈淮生如此恭敬?陈淮生在阁楼时倒是不见陈淮南来探视过,现在看起来两人的关系倒是很好。 她疑惑转头,目光带着担忧的看着远处正在交谈的陈淮生与陈淮南二人。 许城之在一旁见沈槐一脸懵懂的模样,颦了颦眉头,暗想自己让这丫头在三少爷身边伺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的。 沈槐回头对上许城之复杂的目光,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慢吞吞开口道,“管家,我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 许城之回神,心中暗叹口气道,“你跟在三少爷身边万事都得小心,对府上的人都要防备着些。” 沈槐听了先是一怔,而后心中一惊,怎么听管家的意思府上似乎有人会对陈淮生不善?她猛地想起当日在林间自己听到陈淮南所说的陈淮生身上的家产。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这么想着沈槐出声试探着问道,“许管家说的要奴婢防备的可是大爷?” 许城之听了一怔,目光一凌试探着盯着沈 槐的神色问道,“你为何会这么说?!” 沈槐见许城之这神情,心中懊恼自己的话让他起了疑心,她诺诺开口应道,“奴婢是见大少爷似乎对三少爷有所求的样子,不然作为陈家当家也不会特意在席上来朝三少爷道歉。” 沈槐说完见许城之的目光不再想之前那般防备的模样。 自己这番话似乎打消的许城之对自己的疑虑,她稍稍放下心来。 许城之只觉这丫头虽然才入陈府,即便对府中的关系尚不清楚,心思倒是通透,只凭这些便能看出些什么来。 他淡淡开口道,“总之你在三少爷身边好生照顾便是。” 沈槐坚定点点头,认真地看着许城之一副很是郑重的模样。虽然她不知道许管事为什么要这么说,但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真的在关心陈淮生,但这又是为何? 陈淮生和许管家难道是熟识? 许城之抬头朝远处两人看过去,他见陈淮生抿唇不语的模样便知两人很快便要谈完。 他朝两人走去,躬身打断了陈淮南的话道,“大少爷,奴才想起前院还有些事情未处理。” 陈淮南还有话要对陈淮生说,还没听许城之说完便摆摆手道,“你 便自顾去忙,我一会便回玉堂苑。” 沈槐仍在远处,不知道三人在说些什么,只见陈淮生似乎说了些什么,许城之听了便朝沈槐而来。 “三少爷让你先回锦苑。”许城之朝沈槐道。 “我不用等三少爷吗?”沈槐有些担心,刚才才说让自己多加小心陈淮生身边的人,怎么这会又让自己将陈淮生一个人和陈淮南呆在一起。 “不必,你且回去便是。” 许城之说的坚决,沈槐就是再不放心总不能赖着不走。所以她只好三步一回头,有些担忧的朝锦苑而去。 陈淮生和陈淮南没一会便已经交谈完,陈淮南脸色不好,仍在原地站了片刻,他看了看陈淮生坚决的模样,失落的转身走了。 待他走远,原本正要去前院的许城之却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看着陈淮南远去的背影,满是不屑道,“三少爷何必同他说这么多,当初大爷答应帮你找到三少奶奶却只送来一副尸体,现在竟还要您来履行承诺。” 陈淮生淡淡开口,“到底也是他帮忙我才能名正言顺的出藏风格,况且,他留着还有用。” 许城之默了默,看了看陈淮生的神色这才开口道,“三少爷 你即使呆在阁楼也能成事,您何必在此时出来站在风口浪尖?你明明知道陈淮南因为陈家的生意已经走投无路,他必然会不择手段从你身上找出家产来。” 不知怎么的陈淮生却突然想起来沈槐带着笑意的模样来。 他声音沉沉,似叹息一般极轻,“因为那时候,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许城之见陈淮生有些消沉的模样,心中一滞,“三少奶奶已经走了,三少爷难道真要按照当初和陈淮南约定只要他找到沈槐,就用家产来保住陈家生意?可大少爷已经找不回来三少奶奶了。” 陈淮生收敛思绪对着许城之认真道,“沈槐没死。” 许城之听了不由一怔,没死?可三少奶奶尸体都已经落葬了! 陈淮生笑了笑,虽然他不知道沈槐现在在哪里,自己亦十分担心她的安慰。但当日停在大院中的尸体他一见便知那不是沈槐。 府上的人大都不在意沈槐,就算随意找了副尸体来冒充。 可陈淮生知道,那颗泪痣的位置不对,那不是沈槐。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这么了解她了呢?陈淮生不由微笑起来。 许城之仍道,“可现在陈府那么多双眼 睛在盯着三少爷,三少爷何不干脆将陈家握在手中用来威胁陈府说出夫人的下落。” 陈淮生示意许城之不必再说,他道,“即便陈家没了,他们未必就会将母亲的下落说出来。你可想过若是他们用此来威胁我,我又当如何自处?况且,这陈府中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许城之一时竟无言,自己竟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陈淮生神色不变道,“我自有想法,你只将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便是。那陈淮南,还有一出大戏要等他演。” 许城之听了便不再言语,心中却完全相信陈淮生。 当初自己一家被陈府逼迫的失散,是陈淮生后来救了自己。 从那时候起许城之便对陈淮生信任非常。 陈淮生面带倦色朝许城之道,“行了,我也要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见许城之点头应了,这才转身朝锦苑走去。 陈淮生慢慢在陈府走着,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他心中没有丝毫的眷恋。 之所以他留在陈府又要保住陈府,除了母亲还有另一个原因。 要是沈槐那个傻丫头回来找不到自己会有多着急呢? 他脑中想着沈槐着急无措的模样,勾了勾唇。 第五十四章 贺礼 沈槐刚回到锦苑便急冲冲的进屋,嫣然正在整理床铺,见她进来笑道,“还没吃饭吧?” 沈槐苦着脸点点头,抬手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道,“去宴会前都忘了填些肚子了。” 嫣然轻笑出声道,“我也是听何嬷嬷说才知道原来那些丫鬟都是要先用过饭再去伺候主子的。我想着你肯定是要饿的,便提着偷偷留了几个馍馍和小菜,你先吃。” 沈槐听了目光一亮,感激笑道,“嫣然你真好!” 嫣然羞涩笑看着沈槐狼吞虎咽。 她初来陈府,心中总是诚惶诚恐的,和这念淮一块住着,心中的惶恐倒是驱散了不少,这几日相处,她只觉这个同自己一般年纪的念淮很是坦率单纯。 门外却传来月川殷勤的声音。 嫣然听了,连忙将床铺整理好朝沈槐道,“我先去外苑伺候了,你先吃饱了,若是少爷有什么吩咐我自会帮忙,你安心吃饭。” 沈槐饿的很,嘴里嚼着馒头感激的看着嫣然点点头。 嫣然才出门就见月川正在陈淮生边上忙前忙后。一会问三少爷可还需要什么吃的?见陈淮生摇头她又再问道,“三少爷可有其他吩咐?何嬷嬷刚去取四少爷的贺礼。” 陈淮生不答,看了远处站着的嫣然一眼,有些奇怪。 怎么不见念淮? 月川正在一旁等陈淮生开口,就听他道,“你忙去吧,一会让念淮将药送来。” 月川顿了顿,陈淮生已经步进了正厅 。 月川带着满脸的不甘,一回头看到一边站着的嫣然,柳眉竖了起来道,“看什么看?你这么空闲吗?” 嫣然莫名其妙被训斥,面上带着讶异,见月川面色不好,于是她只好连忙道,“我、我去瞧瞧少爷的药好了没有。” 月川见嫣然慌张的模样,带着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走到念淮屋中。 沈槐一个馒头还没吃完,听的身后推门的声音转头看去,见了月川,她声音冷了冷道,“什么事?” 月川被她这幅趾高气扬的模样惹怒,她厉声道,“你怎么伺候少爷的?这会子还想着吃饭!少爷正找你,还不赶紧去!” 沈槐一听陈淮生找自己,就没了和月川吵架的心思,连忙放下手中的馍馍。看也不看站在门边上的月川,径直朝门外走去。 月川心中怒气无处发现,心中满是恼火,她抬眸见桌上放着沈槐先前吃的那些食物。 快步上前一把将桌上饭菜全数丢在地上。 她满意的看着混在泥尘里的饭菜,眼中带着得意转身出门。 沈槐一进正厅就见陈淮生坐在那,模样似在想着什么。 沈槐走到近前问道,“少爷你找我?” 陈淮生回神看了看沈槐,“药可煮好了?” 沈槐一怔,随即道,“我这便去厨房瞧瞧。” 她走到一般又折回身子朝陈淮生问道,“少爷先前没吃什么东西,喝药前最好先垫些肚子。” 陈淮生却未应答,沈槐以前是见惯了陈淮生这模样的, 是以她也不曾陈淮生答应转身朝厨房走去。 再回来时手中提着食盒,她将盒中才煮好的饭菜放在桌子上,“少爷,吃饭了。” 这声音唤的陈淮生一怔,他看着正在打开食盒的念淮,心里像是被什么敲击了一下。虽然念淮的声音较之沈槐更要低哑一些,但那一瞬间陈淮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让他出现一种幻觉。 那些日子里沈槐站在窗子前,提着食盒笑意晏晏,“陈淮生,吃饭了。” 沈槐看着出神的陈淮生,“少爷?” 陈淮生回神,起身走到桌旁安静的用起膳来。 沈槐早已经习惯,这陈淮生性子本来就沉默。在阁楼时自己同他说话,总是自己说个一两句他才应一句。 陈淮生此时却莫名其妙的问道,“你可会识字?” 沈槐一呆,随即道,“会一些。” 陈淮生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起了让念淮写字给自己看的心思,大概是因为这丫头总给自己熟悉的感觉,这让自己心中升起一丝希翼。 人会变,但是字迹却不会改变! 陈淮生看了看一旁的念淮,开口道,“你去里屋将笔墨取出来,写你名字给我看。” 沈槐一怔,这吃饭吃的好好的,怎么就想起这个了?她心中奇怪却依言转身进了里屋。 拿出笔墨出来时,却见何嬷嬷提着大包裹站在陈淮生跟前。 何嬷嬷正在道,“路上耽搁了,所以贺礼晚了些才到。” 陈淮生点点头,“无碍,现在便送 去玉堂苑吧。” 何嬷嬷又道,“奴婢来的路上听丫鬟说合欢苑的二小姐病了。” 陈淮生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可严重?” “这个奴婢不知,正想着找个丫鬟去合欢苑看看。” 沈槐拿着笔墨站在一旁却是极认真的在听何嬷嬷说话。 淮珠病了,她担忧不已,听何嬷嬷说要找个丫鬟去瞧瞧目光便带着些期待。 何嬷嬷,派我去!沈槐内心不停道,眼神更是十分殷切。 陈淮生不动声色的转头看了看沈槐,朝何嬷嬷道,“你亲自去看看,让念淮将贺礼送去玉堂苑。” 沈槐目光一暗。 何嬷嬷听了点点头,将手中的包裹交到沈槐手中,“快些送去吧!” 沈槐将手中笔墨搁在桌上,应声出门。 一路上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淮珠也不知道病的严不严重。 她正想着定要找个时间去看看淮珠才行。手臂却突然被石子掷了一下,有些微疼,沈槐一惊,抬眸四处看着。 却见玉堂苑门口的树下,陈淮安笑着瞧着自己。 “你这丫鬟傻乎乎的想什么呢!” 沈槐见是陈淮安,走到他身前问道,“你怎么在这?今日不是你生辰吗?” 陈淮安也不在意沈槐见了自己没有行礼,他将手中的石子又丢了一块出去,落在远处池塘之中,泛起涟漪。 “我讨厌这里!” 沈槐听了一怔,见陈淮安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忧愁,她赞同的点点头道,”哦,我也不喜欢 这里。” 陈淮安听了,诧异地看了看沈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丫鬟和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丫鬟一点都不一样。那些丫鬟每次见自己发脾气不是唯唯诺诺的迎合就是好言相劝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陈淮安道。 沈槐听了这才想起正事来,她连忙将手里的包裹递给陈淮安道,“这是三少爷给你准备的生辰贺礼。” 陈淮安却没有要接下的意思,只冷淡道,“他们送的那些金器玉石我要来又没用,我不要!” 他一副小孩子赌气模样,沈槐有些不高兴了。 听何嬷嬷说这是陈淮生从很远地方差人带回来的,陈淮生一片心境竟然被这小孩子给嫌弃了?! 沈槐皱眉道,“你看都没看就说不喜欢?” 陈淮安偏了偏脑袋,这些日子在陈府被惯出来的脾气有些上来了,一副就是固执不肯看的模样。 沈槐气恼,“这可是三少爷专门为你挑的!” 陈淮生可从来没专门送过自己什么,这四少爷竟然不要! 陈淮安见沈槐执着,脾气越发大起来,瞪了瞪沈槐,“我就不要看!你一个小丫鬟我做什么要听你的!” 沈槐见陈淮安突然一副不讲理的模样。心中想着他是大夫人的儿子果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温和。 她理了理情绪道,“既然四少爷不喜欢,那奴婢先回去了。” 沈槐知道再说也无用,转身就准备离开。 可还没走一步,自己的袖子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拽住。 第五十五章 淮安 沈槐不解地回身,见陈淮安不见了先前那副盛气凌人的可气模样。 脸上甚至还带着委屈,他看着沈槐低声道,“你别走。” 沈槐见了他这模样心中一软,“四少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陈淮安摇摇头,脸上带着颓丧道,“你再和我说说话吧,那里都没人和我聊天。” 陈淮安说着抬手指了指玉堂苑。 沈槐看了看眼前的少年,自己经历的事情太多,而眼前的少年,与自己差不多年纪却被保护的甚好,心中无端升起了一丝伤感。 是了,这大夫人的宝贝儿子,苑里的丫鬟都是谨小慎微的伺候的,生怕有点闪失。可到底这陈淮安在外面散养惯了,自然是和所有少年一样喜欢玩闹,可生在陈家又怎么可能放任心性恣意行事呢? 沈槐怜惜的摸了摸陈淮安的脑袋。 陈淮安一躲,不满道,“就让你和我聊天,谁让你乱摸!” “……”沈槐一哽,讪讪的收回手。自己心知是他的三嫂,竟不由得摆起了长辈的架势,全然忘记自己与他一般大。 她蹲在陈淮安身旁,因陈淮安站着她微微抬头道,“好吧,咱们聊什么?” 这会陈淮安倒是说不出话来了,他学着沈槐蹲下身来,垂头看着地上的泥地。 半晌,沈槐听到他轻声道,“我想回家。” 沈 槐一怔,“你现在不是就在家吗?” “我想回我娘那。” 沈槐这时候才反映过来,陈淮南向来都是称呼大夫人母亲的,而陈淮安所说的娘,定然是将他养大的那位陈家远亲。 沈槐听说过这陈淮安幼年便早早被带离大夫人身旁,其中原因沈槐不知道,但是这陈淮安心中挂念的应该就是那个真正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那个女人。 可他既然回到陈府,大夫人怎么可能再送他回去?怕是连陈淮安那位娘亲应该也再见不到了。 沈槐此时倒不知道怎么安慰陈淮安了,只心中的怜惜倒是越发的多起来。 她怀中抱着包裹,因蹲着的姿势原本松松绑着的结拉开一个口子,里头一个团子模样的东西便滚了出来落在地上。 沈槐正准备要捡起来,没想到陈淮安却快她一步将那团子握在手上,面带惊喜道,“糯米团子啊!” 沈槐见陈淮安那副和先前相差甚远的开心模样,疑惑不已。 陈淮安却直接从她怀中那包裹取出来,从里头再取了个团子张口咬下。 沈槐一脸惊奇看着陈淮安,又见他狼吞虎咽吃的香极了,她只觉自己没填饱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沈槐咽了咽口水腆着脸朝陈淮安道,“四少爷,给我尝尝啊。” 陈淮安却一脸警惕的看着沈槐垂涎的脸,将包裹往怀中藏了 藏,又见她模样像是想吃极了。 他顿了顿似在思考,半晌才恋恋不舍的从包裹里取出一个递给沈槐。 “只给你一个。” 沈槐见有吃的,高兴的连忙点头将团子送进嘴里。 那团子里裹着豆沙,甜腻细软口味极佳。这模样的糕点沈槐在陈府和镇上倒是从没有见过。 陈淮安道,“这可是我娘亲手包的。” 娘?那个远亲吗?沈槐愣了愣,她仍有些饿,听了陈淮安的话想要再问他要一个团子的话便堵在嘴里。 陈淮生竟然从那么大老远特意帮陈淮安带来他娘亲手做的糕点?这是为什么? 陈淮安神情从见到糕点的惊喜又成了失落模样,“我娘每年生辰都会给我做这个团子。” 沈槐不喜欢见陈淮安这模样,便出声道,“四少爷你别难过,我会和三少爷说你很喜欢这个团子,往后你要是想娘亲了,我就求三少爷再给你带这糯米团子的。” 陈淮安听了点点头,而后抬头有些防备的看着沈槐,“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再给你团子吃的!” “……”沈槐无语望天。 陈淮安却突然从包裹中取出一个破布袋子,奇怪道,“这是什么东西?” 沈槐看过去,连忙拿了过来道,“这是我的锦囊。” “锦囊?这明明就是个破布袋子。” 她来时本来绑在腰带上的锦囊 袋子好端端的断开,她拿着不方便就将锦囊放在了包裹里,这一时倒没想起来,现在被陈淮安取笑,沈槐深觉尴尬。 她将秀囊放回怀中,不满道,“什么破布袋子!” 她之前被赶出陈府之后身无分文,现在的衣裳还是许丛安帮她置办的,这锦囊旧是旧了点,但是补一补还是能用上些时候的。 沈槐看看天色,见天光已经暗下来,沈槐撇撇嘴,转头见陈淮安脸上粘着豆沙馅,心中不由笑他还是个孩子。 她抬手自然的将陈淮安嘴角的豆沙给擦干净了道,“四少爷,都入夜了,你赶紧回去吧,奴婢也要锦苑去了。” 陈淮安心中虽然不舍,却也知道丫鬟里头的丫鬟估计很快便要火急火燎的来找自己。 他可不想回去那个所谓的母亲又要在自己耳边念叨个不停! 是以陈淮安点点头,起身朝玉堂苑走去。 沈槐仍在原地,看着陈淮安走进了苑中,这才转身离开。 可她却不是从来时的路回去。 因沈槐心中仍挂念着淮珠,所以她便想着绕道去合欢苑门口瞧瞧,即使见不到淮珠,若能侥幸知道她病无大碍,自己也好宽心。 只是去这合欢苑必定是要路过许月安的惜玉苑的,沈槐心中对这苑子到底还有些阴影,所以她路过的时候那面就存了避开走的心思。 可去合欢 苑是避无可避的,绕远路耽搁时间太长,沈槐只好贴着树林小心翼翼地走。 路过惜玉苑还不忘小心翼翼地看两眼,可这一看却怔了怔。 只见月川被许月安贴身的丫鬟秋春送到门口,似乎正在道别,两人的模样却很是亲热。 夜里丫鬟大都跟着主子身侧伺候这就寝,无事的话很少会到处走动。 沈槐惊讶地看着,距离太远她听不到两人说话的内容。 可这月川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在惜玉苑? 她不由想起陈淮生和许月安的事情来。 这月川难道是陈淮生吩咐她到惜玉苑来的? 沈槐想着眉头紧皱,满脸都是不开心,陈淮生为什么要和许月安联系呢? 月川同秋春说完话,笑着走下惜玉苑口的阶梯慢慢走远。 沈槐想不出其中的原由,便决定还是先去合欢苑才行。 她快步朝着合欢苑走去。 可万万没想到竟正面遇上正要回锦苑的何嬷嬷,那何嬷嬷见了沈槐也是一怔,而后她瞧着沈槐十分地不悦道,“你这丫鬟尽偷懒!让你去送贺礼,竟给我溜达到这里来。” 沈槐没想到自己竟这么倒霉,可现在的情况自己如何能解释清楚。 沈槐没办法只好认错道,“何嬷嬷,奴婢错了。” 何嬷嬷哪里会听,满是怒意地斥责道,“立刻回锦苑,等回去了看我怎么罚你!” 第五十六章 设计 沈槐跟在何嬷嬷身后,虽是听她说要罚自己。可她与何嬷嬷相处这些时日,心中明白何嬷嬷向来都是心善的很。虽然往前自己是主子她待自己颇好,自己看不出何嬷嬷对下人是何模样。 但她现在进陈府也有些日子,心知何嬷嬷虽然斥责做错事情的下人下口毫不留情,但真正罚的却没几个。 说到底何嬷嬷也是在怪那些人没伺候好主子。 沈槐明白她是为了陈淮生好。 她在身后看了看何嬷嬷的背影,不由嘴角微扬,哪里是将被责罚的样子。 两人才一进锦苑就见月川站在陈淮生屋门口等着伺候。 沈槐原本放松的神情紧了紧,不由想到前几日月川让自己替陈淮生整理药材的事情。 所以说月川是为了许月安才这么针对自己? 沈槐朝月川看过去,正巧对上她有些清冷的模样,自己脑海中开始飞快地旋转思索起来。 所以其实不是陈淮生吩咐月川去的惜玉苑,而是因为这月川是许月安的人?沈槐越想越觉得脑子一片混乱。 忽然想着许管家之前说要让自己防备府上的人,也不知道许月安将月川放在锦苑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监视陈淮生吗? 何嬷嬷径直朝屋中走去,走到门口发现沈槐没跟过来。 她站在门口颦眉朝沈槐严厉道,“还不进来!这罚可不能让你躲过去了。” 一旁的月川听了,只当沈槐又做错了什么事情,目光了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沈槐听了连忙快步跟着何嬷嬷走进屋中。 何嬷嬷见了陈淮生便道,“三少爷,奴婢从其他丫鬟里换个来伺 候您吧。” 沈槐听了一惊,她原本以为何嬷嬷不过是责骂几句自己,现在竟然要将自己从陈淮生身边换了吗? 她慌张的朝陈淮生看去,只见陈淮生抬眸瞧了自己一眼,转而对何嬷嬷道,“怎么了?” 何嬷嬷一脸气愤将之前事情说了,待说道沈槐去偷懒晃到了合欢苑转悠被自己抓了个正着。 陈淮生语气淡淡的,“哦?合欢苑吗?”他说这话时候眼睛却是看着沈槐。 沈槐心知自己理亏,苦着脸沮丧求饶道,“三少爷,念淮错了,念淮下次不敢了。” 何嬷嬷仍道,“不敢了,你瞧瞧你自进了陈府总是一副马虎莽撞的样子!你这样子怎么伺候的好三少爷!” 沈槐站在原地,知道自己无法争辩,却仍执着道,“奴婢往后一定小心谨慎的伺候少爷,求少爷别把念淮差使到别的地方去!” 何嬷嬷见她这样反倒更气恼,她还要再说几句,却听陈淮生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怎么?你这么想伺候我吗?”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狡黠的淡光。 沈槐被他这么一问先是一怔,而后连忙点头道,“奴婢往后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少爷!” 何嬷嬷见陈淮生这神情明白他这是高兴的模样,却不知他高兴的由来。 可到底是贴身伺候着陈淮生的,还是要挑个伶俐的来才行,像念淮这么马虎的实在是不适合。 何嬷嬷朝着陈淮生道,“我瞧着月川倒是个不错的,伺候您也殷勤的很。” 陈淮生对月川也只得个大概印象而已,锦苑丫鬟不算多,可陈淮生没记住几个。那月川似乎常在自己眼 前,陈淮生倒是能记住。 沈槐见陈淮生像是在思索的模样,心中着急。 自己才发现月川和惜玉苑的人来往,这会何嬷嬷就要将她调到陈淮生身边。那不是羊入虎口? 沈槐转念一想,不对!万一这月川是陈淮生和许月安联系的线人,那自己不是铁定要被换走了? 想到这种可能沈槐心中一闷。 真的会是这样吗? 沈槐看着陈淮生静静等她开口,现在的自己如何能改变陈淮生的心意。 陈淮生开口道,“这丫头才进府没多久,何嬷嬷多教教便是了。”他说完转而又道,“说起来我晚膳吃的少了些,现在倒是有些饿了。” 因陈淮生知道何嬷嬷听到他这话定然会先张罗吃食,这是要彻底隔绝何嬷嬷再说的意思了。 何嬷嬷一听,忙对着沈槐道,“还不快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沈槐一听,见自己好像不用被调开陈淮生身边了,雀跃地出门朝厨房走去。 月川听到那何嬷嬷说让自己伺候陈淮生时心中高兴万分,可没想到三少爷竟然没有同意? 月川心中嫉意顿生,想着何嬷嬷既然因为念淮犯错才起了这心思,自己便再推一把又如何! 要是贴身在三少爷身边,自己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届时自己不是可以一下子跃上枝头了。 她想着,见屋里交谈仍在继续,听何嬷嬷要让沈槐准备吃食心生一计,快步朝着苑中的厨房走去。 三少爷向来好说话,似乎对什么都关心的模样。可他回到锦苑的第一天,发现厨子做的糕点中有桂花,便下令膳食之中不能有桂花在其中。 若 是自己在少爷一会要吃的糕点之中放了桂花,又被沈槐端过去。 别说是何嬷嬷,就是三少爷到时候也一定会大发雷霆吧。 月川一开始见三少爷才吃了一些东西勉强果腹就喝了药,便早早吩咐厨子准备些糕点以防陈淮生会饿。 这倒是给自己行了大方便。 她走进厨房,见厨子的糕点正在蒸着。 她袋中正好有府上四季常开的新鲜桂花,这本来是她用来熏衣的,现在倒是派上好用场了。 月川小心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将桂花在磨粮的小磨上碾碎而后撒在蒸笼的糕点上。 沈槐进来时,见厨房没人心中还想着去将厨子找来。却见灶台上正温着东西。 她掀开一瞧见是一盘绿豆糕,那热气铺面却令沈槐皱了眉头。 怎么这绿豆糕中有桂花味道? 沈槐心中念着陈淮生说饿,也没想太多。将蒸笼中热气腾腾的糕点搁在托盘上,转身朝正厅而去。 躲在杂物处的月川这才慢慢走出来,脸上带着得逞的满意之色。 陈淮生坐在厅上,瞧了瞧饭桌上那叠颜色可口的绿豆糕,转而又看着沈槐。 沈槐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出声道,“少爷不是饿了,快来吃吧。” 陈淮生却仍坐着,他突然想起来念淮和自己去赴宴时就没吃过什么东西,后来又被遣去给陈淮安送礼物。 也就是说她应该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想着他淡淡开口道,“这糕点你吃。” 给自己吃?沈槐惊讶的看着陈淮生。 陈淮生点点头。 沈槐站在原处,倒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主子开口赏吃的,做奴婢的怎么可能拒 绝! 虽然自己现在仍饿的很,可这里头可是有桂花的! 沈槐犹豫的看了看陈淮生。 陈淮生见了问道,“怎么了?” 沈槐看着陈淮生这样子,自己是非吃不可了! 沈槐只好皱着眉带着慷慨赴死毅然的模样,抓起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 陈淮生带笑看她,不知她怎么吃东西却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沈槐吃完一块,艰难的咽下去后才抬头看着陈淮生。 陈淮生早收起笑意,朝她淡淡又道,“多吃些。” “……”沈槐有点绝望,她朝陈淮生道,“三少爷,奴婢要将这些都吃完吗?” 陈淮生以为她是怕自己没吃的,柔了声音道,“我不饿,你再吃些。” 沈槐满脑子都是这糟心的绿豆糕,哪里注意的了陈淮生这一瞬间的温柔。 听他这么说了,只得又将糕点囫囵吃进嘴里。 毕竟要是惹陈淮生不高兴,真让那个月川来伺候的话,自己怕是更要糟心吧! 没多久,盘中的糕点只余几块。 沈槐嘴中还有没吃下去的桂花糕,她鼓着腮帮子朝陈淮生急道,“少爷,我吃好了。” 她心中祈祷陈淮生快些去就寝,不然自己一会过敏发作起来可就完了。 好在陈淮生见沈槐已经吃的差不过了,便满意道,“好了,你便去休息吧。明日再来伺候。” 沈槐听了,暗自松了口气,如获大赦的往外走去。 她径直朝没人的暗处,蹲下想要将刚刚吃进去的绿豆糕点尽数吐出来。 不久后,沈槐扶着墙站起来,眼睛湿漉漉地带着担忧。 应该都吐出来了吧,不知道会不会发病。 第五十七章 绿豆糕 是夜,锦苑偏房一处屋中传来细弱的呻吟,那声音压制着痛苦。 嫣然被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的起身,借着月光见念淮的床铺隆成一团,那微弱的声音便是从那被子之中传出来的。她一惊,连忙起身掌灯,轻声道,“阿淮,阿淮?你怎么了?” 那团被子动了动却没回应。 嫣然担心的连忙走到床边,拉开被子。 只见念淮蜷缩在薄被子里,脸上尽是汗水。嫣然细看过去,就见念淮手臂处全是红点,很是骇人。 嫣然惊怔的呆了呆,小心的伸手将念淮垂着的脑袋抬了抬。 念淮脸上本就长着斑点,此时同疯长的红点在一处,倒显得她越发的恐怖起来。 嫣然惊的退了退。 念淮这是怎么了? 沈槐呻吟不止,身上的痒意越演愈烈,原本她前半夜还想着忍忍便好。 大概是因为身子还很弱了抵不住,到后半夜竟痒的发痛起来。 为了不让旁人听到,她只好缩在被子里熬着。 没想到还是吵醒了嫣然,沈槐只好暗自庆幸自己在脸上画的那模样进陈府后便用了难以洗干净的颜料画。 不然这会汗水怕是将妆冲掉,若是那样自己就躲不了了。 嫣然哪里有心思细细去看沈槐的样子,她慌乱的披了件外衫冲到何嬷嬷屋前焦急敲门,“何嬷嬷!何嬷嬷!” 没一会何嬷嬷屋子亮起灯来,她一出屋见嫣然那着急的模样,心中也是一惊,问道,“怎么了?” 嫣然想着念淮那模样连忙道,“念淮她不知道怎么了,何嬷嬷你快去瞧瞧!” 何嬷嬷一听抬脚便往嫣然屋中去,这么一闹便吵醒了不少丫鬟,何嬷嬷急行过去,见了出来看热闹的丫鬟,斥道,“全给我回到屋里去,要是吵到三少爷安眠,我要你们好看!” 那些丫鬟听了,连忙收了好 奇的心思躲回屋中。 何嬷嬷一进屋便听到沈槐按捺疼痛的压抑声音,她将沈槐翻了个身子,见她全身竟都泛着红疹,面上吃惊。 这是怎么了? 嫣然在旁焦急道,“何嬷嬷,咱们快请大夫来瞧瞧念淮啊,她这模样怕是痛极了。” 何嬷嬷却是充耳不闻,抬头探了探沈槐的额头,没有发烧。 她转身朝嫣然道,“你当陈府养着大夫为的是伺候你们这些丫鬟的吗?!瞧这丫头的样子应该只是过敏了,没发烧应该没什么大碍。今夜便这样把,明日若是再不行还是这样子,我再去求三少爷请大夫给她看看。” 嫣然还要再说,沈槐却虚弱的开口道,“没事,我睡一觉便好了,何嬷嬷、嫣然你们都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何嬷嬷就算心中不忍,可这陈府不是自己说了算的,这时候怎么可能请大夫来看沈槐。既然她没有性命之忧,这些苦那她便只能吃了。 何嬷嬷听了朝嫣然道,“好了,你也睡吧。” 嫣然点点头送了何嬷嬷出屋,返身又回到念淮床前。 沈槐在迷糊之中见她担心模样,强撑着笑了笑道,“没事的,嫣然,你快去睡吧。” 嫣然哪里能放心,又反复问了要不要喝点水,要不要打水来洗洗之类的话。 沈槐只摇摇头咬牙死撑着。 何嬷嬷一出屋,见那些丫鬟都探头探脑的在窗子里瞧着,正要出声责骂。 她目光一转却见到站在门口只穿着单衣的陈淮生,他站在廊下的模样面色白似温玉,身子却显的有些单薄。 何嬷嬷快步上前道,“三少爷怎么出来了,快些进屋去歇息。” 陈淮生道,“出什么事了?” 何嬷嬷只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个丫鬟突然病了,同屋的丫鬟大惊小怪的吵醒了您,快进屋吧。” 陈淮生点点头,他向来浅眠,听 到外头响动不断便被吵醒便出来看看。 他走进屋里,见桌上摆着剩下的几块绿豆糕,早先让念淮吃了,自己现在倒是有些饿。 好在糕点冷了也能入口,陈淮生便取了一块放进嘴中。 只觉口中甜腻却带着一股桂花的味道。 陈淮生颦眉,怎么会有桂花? 何嬷嬷心中仍惦记着念淮那副骇人的模样,此时没将陈淮生的动作放在心上。她顿了半晌才道,“三少爷,那丫鬟瞧着似乎是过敏,估计是疼的狠了,奴婢想着明日一早能不能请大夫来瞧瞧、” 何嬷嬷到底还是关心念淮的。 可陈淮生听了手中捏着的绿豆糕落在桌上,他转头看着何嬷嬷道,“可是念淮?” 何嬷嬷奇怪道,“少爷怎么知道?” 陈淮生却怔住,桂花,过敏,还有相似的性子! 他目光在屋中亮起来,脸上竟是惊喜的神色。 何嬷嬷越发的感到奇怪,正要问什么。 陈淮生却道,“屋子里还有阿槐治过敏的药,拿去给那丫鬟抹了。” 何嬷嬷一拍手面带喜色道,“是啊,我怎么忘了三少奶奶这里就有药。”她喜不自胜的走到柜子里翻找起来。 陈淮生安静站在桌旁,脸上惊喜未退却又升起几分担忧。 既然不和自己相认,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陈府现在太危险,这样自己反而更安心。 沈槐第二日一大早便觉得身上清爽多了,昨日自己难受的昏沉,后来似乎是有人替自己抹了药。 她站在晨光下,已没了昨日痛苦挣扎的模样。 沈槐抬头看了看站在屋檐下的陈淮生,往日里自己见他总是在阴沉的阁楼之中。 日光下的陈淮生真是好看极了。 这么想着沈槐看着陈淮生的目光便有些出神。 陈淮生目光一扫,见她看着自己呆怔的目光,握拳掩在唇下咳了咳掩饰自己藏 不住的笑意。 一旁何嬷嬷见了关心道,“少爷可是不舒服?” 陈淮生摇摇头问道,“人可都到齐了?” 何嬷嬷点头,转头看着院子里站在的丫鬟道,“你们可知道锦苑的膳食之中不可有桂花?” 众人齐齐点头,管膳食的丫鬟都是被叮嘱过的。 何嬷嬷看着众人的目光便带了些严厉,“昨日里少爷吃的糕点之中就有桂花,是谁做的早点站出来,若是被揪出来。”何嬷嬷冷笑一声生硬道,“到时候可就别妄想轻易给发落出府了。” 沈槐听了一怔,以自己对陈淮生的了解,他对桂花并没有不喜,会是因为自己吗? 她疑惑的看着陈淮生,心中却难以遏制的升起一些欢喜来。 人群中月川神情陡的一变,却强撑着镇定。 自己当时细细看过,定然是不会被人发现桂花是自己放的。 这么想着月川定了定心神。 陈淮生等了一会见没人站出来承认,淡淡道,“这桂花香气没那么容易便散了,若是我让人查查谁衣裳上有桂花味道便能知道。” 月川手心陡的一凉,要是这样,自己必然很快就会被发现。 这可如何是好? 她一时间六神无主,却仍抱着侥幸。 即使被发现自己还有人在身后撑着!这三少爷怎么不会和自己身后的人撕破脸的! 陈淮生见丫鬟们仍缄默着,便道,“如此,何嬷嬷便带人好好查查。” 自己当初身不由自不能护住沈槐周全,现在那些想要伤害她的人自己绝不会轻易放过。 何嬷嬷得了吩咐带着几个丫鬟去偏苑逐个搜查。 一时间锦苑乱成一团。 而月川偷偷出苑,愣是没人发觉。 惜玉苑中许月安听人来报月川求见,皱了皱眉。 现在可不能她能来的时候,丫鬟说月川来的时候样子很是着急,会是有什么事情? 她想着摆摆手让丫鬟将月川带进来。 月川一进屋,脸上焦急之色不减,急道,“大少奶奶可要护着奴婢!” 许月安见她这幅六神无主的样子,皱眉冷淡道,“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月川见许月安冷静的样子,心下定了几分,将自己所为全数说了出来。 “你是说,那个淮生是为了那个新来的丫鬟?” 月川点头道,“奴婢也是听丫鬟碎嘴才得知,奴婢只是想将那丫鬟赶走。想跟在三少爷身边好替大少奶奶监视的更周全,可想不到三少爷竟为那丫鬟…….” 许月安并不知沈槐对桂花过敏的事情。只奇怪为何陈淮生要为个无颜的丑丫头这般大动干戈? 她奇怪问道,“淮生为何如此着急那丫鬟?” 月川顿了顿,看了看许月安的脸色,才诺诺地道,“奴婢曾听何嬷嬷说起过,说那丫鬟笑起来和三少奶奶很是相像。” 许月安神情一变,转眼便带了恼怒。 竟然是因为那个已经死了的沈槐! 她看着月川,心中只觉这丫鬟成事不足便也罢了。 这月川之所以要赶走念淮,真正的心思自己如何不知!但自己需要一个人替自己盯着锦苑,这月川还是要留着才行。 况且自己和陈淮生的那个约定在,淮生就不会对自己太绝情。 许月安想了片刻对月川道,“你回去之后事情必然已经暴露,你不必惊慌,不过是个小丫鬟罢了,届时陈淮生问起来你便直接说是我身边的人,他定然不会太过分的。” 许月安之所以这么胸有成竹,是因为心中明白那件事情在陈府只有自己会帮她。 这件事情对陈淮生有多重要自己心中明白,所以陈淮生定然不会驳了自己的面子。 月川得了大少奶奶的准话,心中已然大定,她便朝许月安告辞,神情淡定的回到锦苑。 第五十八章 彻查 何嬷嬷站在门口见了月川,见她平静的神色,怒道,“你可知错?” 月川面色却丝毫没有慌张,“奴婢知错了。” 何嬷嬷见月川这幅镇定的模样心中感到疑惑不解,只道,“既然你承认了,少爷吩咐将你重罚了再丢出府。” 月川听了却仍没有一丝慌乱,只平静答道,“奴婢想和三少爷说几句话,届时随嬷嬷如何罚!” 这么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令何嬷嬷大感恼怒,此时何嬷嬷懒得理月川,直接吩咐让一旁早已经等候着的小厮上刑。 月川却陡的拔高声音道,“何嬷嬷,奴婢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三少爷说,若是何嬷嬷耽误了三少爷的事情,月川可不负责。” 何嬷嬷见月川说的笃定此时倒有些犹豫了,半晌,她转身走进屋中。 再出来时便朝着月川冷声道,“少爷说让你进来。” 月川听了,脸上便带起了几分笑意。 原本自己还在心中担忧,此时这么看来,大少奶奶果然会帮自己渡过这次难关。 一直站在一旁的沈槐见了颦了颦眉,别人或许不知道,可自己是看到过月川和惜玉苑来往的。 月川之所以这么反常又有恃无恐的样子,想来定然是许月安向她承诺了什么。 沈槐担忧的朝陈淮生所在的屋子望过去。 若是和许月安有关,陈淮生又会如何选择呢? 月川已经淡定从沈槐面前走过进了屋子 。 屋子里头的陈淮生正在摆弄的棋盘,见了月川目光不抬,只看着棋盘淡淡道,“你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 月川连忙道,“是。”说着她看了看一旁站在的何嬷嬷道,“这事奴婢想和三少爷一个人说。” 何嬷嬷听了正要斥责,陈淮生却开口道,“既然这样何嬷嬷便去外头候着吧。” 何嬷嬷听了收敛着恼怒的神情,只瞪了眼面前嚣张至极的月川。 月川只当未见,见何嬷嬷出门才道,“月川一直是大少奶奶放在三少爷跟前伺候的,大少奶奶担心锦苑的丫鬟伺候不好。”她说完顿了顿又道,“毕竟三少奶奶向来不会调教丫鬟。” 陈淮生听了执着棋子的手一顿,这时候才抬头瞧了月川一眼。 只见陈淮生勾了个笑道,“阿槐确实不会调教丫鬟。”他才说完语气却突然冷下来道,“只你是个什么身份,竟然有资格说三少奶奶的不是?” 月川一惊,懊恼自己嘴笨!竟得意忘形地说错话。 陈淮生笑意渐凉,“你要和我说的就这些吗?” 月川听了一怔,大少奶奶只叫自己这么说,说是三少爷听了自然便会放过自己。可现在瞧着三少爷的神色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月川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慌张起来,应答的话变得结结巴巴起来,“是、是的、” 陈淮生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竟是低低笑起来,“既然是大嫂 身边的那就交给大嫂处置好了。” 交给大少奶奶?月川神情一松,若是大少奶奶处置,那自己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陈淮生将她神情看在眼里,面上笑意不减出声唤何嬷嬷进屋。 何嬷嬷进来问道,“少爷,外头的小厮早准备好,可要用刑?” 月川听了不由心中暗笑何嬷嬷多此一问。 耳边却听陈淮生冷清的嗓音道,“原本我想着稍微罚一罚打发出府便算了,但我向来不喜欢听人说阿槐什么不好。既然你有胆子说出口...” 陈淮生目光一转,看着月川,语调冷硬的开口道,“那就打到留口气送去大嫂那吧,毕竟大嫂的人还是送回去好一些。” 何嬷嬷听了,面无表情看着因为恐惧已经呆怔的月川。她上前一把架住月川往外拖。 此时的月川才反应过来,声嘶的开始求饶。 陈淮生却充耳不闻,将心思全然放在了棋盘之上。 沈槐站在一旁看着不住失声痛叫的月川,心中有些不忍。 当初自己也是这么被压制着被折磨,那种疼痛自己永远不会忘掉。 她见月川趴在刑凳上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不由自主地走到何嬷嬷身边轻声道,“何嬷嬷,月川好像不行了。” 何嬷嬷自知道月川是大少奶奶身边的人心中哪里还有一丝怜悯之心。她只要一想到三少奶奶当初是怎么被许月安囚禁,又怎么死的就心中愤恨! 这种人哪 里有资格得人的可怜?! 何嬷嬷见月川似乎真的快要晕死了,这才摆摆手让小厮停手,提高声音提点着在旁看着的苑中一众丫鬟,“这便是在锦苑不规矩的下场,你们这些丫鬟平日里都谨慎着些,别当锦苑还是咱们心软的三少奶奶当家!一旦再被发现这种事情,可不是被打的昏过去就能罢休的。” 一众丫鬟脸上皆带着惶恐的样子连忙点头应是。 何嬷嬷满意的看着丫鬟们心惊胆战的样子,这样子威慑以后这些丫鬟都会安分不少。 她走进屋中并报陈淮生,出来时让小厮将月川送回惜玉苑。 吩咐完转身又对着沈槐道,“少爷让你进去服侍。” 沈槐听了,连忙点头进屋。 里头的陈淮生仍在下棋,听了响动抬了眸子看着沈槐问道,“身子可有好一些?” 他说这话的语气温柔的很,听的沈槐心口一颤。 她还真没有听过陈淮生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哪怕还是沈槐时候的自己! 这陈淮生今日怎么反常? 沈槐应道,“好多了,多谢少爷关心。” 陈淮生听了点点头,看了看沈槐旁边的桌子道,“上次让你写名字给我瞧瞧没成,你现在写给我看看。” 沈槐朝桌子看过去,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 不做他想的点头应下,拿起纸笔小心写来自己名字。 陈淮生已经走到身旁,与沈槐挨的极近,沈槐能闻到 他身上熟悉好闻的味道。 这味道令她心跳不止,以至于拿笔的手都有些抖。 耳边是陈淮生低沉的声音,“念淮。”他将沈槐写下的字念了出来。 沈槐一怔,以为陈淮生在唤她,连忙道,“怎么了少爷?” 陈淮生不由想起来当初沈槐让自己写她名字的场景,微笑起来道,“这是我的淮。” 沈槐一听,这府上丫鬟的名字是绝对不能带有主子名字的,自己这事犯了忌讳。 她连忙道,“奴婢该死,竟叫了三少爷的名字!奴婢这就改。” 陈淮生心中不喜欢她对着自己这么幅诚惶诚恐的模样,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念淮,念淮。 不言而喻不是吗?陈淮生倒是觉得高兴的很。 他轻声道,“叫这个名字很好。” 这三少爷今日太反常了,沈槐皱眉奇怪地看了看陈淮生。 陈淮生无视她的目光,看着她的脸庞道,“晚些你去看看病中的淮珠吧,随便代我送些东西过去。” 沈槐一听,哪里有些心思去猜三少爷的心思,面带喜色道,“是,奴婢一会便去合欢苑。” 还是那副在自己面前不加掩饰的模样。 陈淮生深深看着沈槐。 他白皙修长的手掌微微抬起,再要触及发尖的那一瞬间却又放了下去。 沈槐毫无察觉,朝陈淮生微笑道,“奴婢现在便去准备准备!” 陈淮生见了,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笑道,“去吧。” 第五十九章 再见淮珊 沈槐步伐轻快提着何嬷嬷让自己带的上好的进补药材朝合欢苑而去,她神情之中带着欣喜。 自己和淮珊多久没见过了,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如何了? 这么想着,她原本欢喜的心情便淡了几分。 合欢苑大门很快出现在眼前,沈槐才一进门,丫鬟见听她是从锦苑来的倒是和颜悦色的道,“小姐正和三姨太说着话呢,你先等等。” 沈槐以前曾见过三姨太和淮珊呆在一处,她不由颦眉。 当初自己在她两身后听到过两人的谈话。 看这样子,难道淮珊又和三姨娘有什么计划吗? 想着沈槐不由担心起来。 之前春华的事情应该就是三姨娘和淮珊设计出来的,可到头来却只有淮珊同大夫人撕破了脸,三姨娘却始终独善其身。 之前淮安生辰自己曾见三姨娘和大夫人也是聊地甚好的样子。 这么说来,淮珊怕是应该是被人当抢使了。 沈槐这么想着心中越发的担忧起来。 这时候三姨娘刚好从屋中出来,原本正在苑外候着的丫鬟见了,恭敬道,“三姨太太这是要走了?” 三姨太淡淡点头,目不斜视的朝外走去。 沈槐一直垂着头在思索,一旁丫鬟出声道,“小姐让你进屋。” 沈槐 点点头,走进屋中。 却见陈淮珊坐在厅中,目光看着案上供奉的三姨娘的灵位,背影看上去孤零零的样子。 沈槐心中一酸,轻声道,“三少爷让奴婢来给您送补药,二小姐身子可好一些了?” 陈淮珊听了沈槐的声音背影一僵,抬手连忙拭了拭眼角的泪。 再回头时脸上虽然带着笑容,沈槐却能体会这笑之中的牵强,只听陈淮珠答道,“好多了,回去替我谢谢三哥。” 沈槐连忙点头应是。 她看着淮珊,心中难免难过现在自己还不能将身份告诉淮珊。 若是自己恢复了身份怕是会被许月安处处针对,更别说找到姐姐的死因了。但因她实在是不放心淮珊和三姨娘之间的交易。 沈槐斟酌着出声道,“奴婢先才看到三姨娘出去了。” 陈淮生出来之后对陈淮珊向来不错,是以陈淮珊对锦苑的人倒没什么防备之心,她点点头道,“三姨娘见我一个人孤单,便来找我说说话。”她说着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三姨娘也算是帮过我不少了。” 沈槐听她这话的意思倒是对这三姨娘很是信任的了,她心中焦急的思虑着如何才能提点陈淮珠让她防备着些三姨娘。 沈槐顿了一会,而后状似无意道,“是,三姨娘瞧着便很和善的样子 ,奴婢进府没多久也能看出三姨娘和府上的人关系都甚好。先前三少爷带奴婢去给四少爷贺生,就见三姨娘同咱们大夫人也是相处甚好的样子呢。” 陈淮珊听了却一怔,大夫人请宴那天自己没去自然无法得见。往日里请安都是草草便过了。 三姨娘竟然和大夫人相处的不错吗?陈淮珊听了不由的深想下去。 沈槐见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中便放松了一些。 若是这时候自己再多说怕陈淮珊便觉得自己有挑拨的意思了,沈槐便点到即止。 她说完该说的话便行礼朝陈淮珊道,“二小姐好好保重身子。”便朝陈淮珊告辞,径直出了合欢苑回倒锦苑。 锦苑此时早已经将只剩下一口气的月川抬回惜玉苑。惜玉苑外的小厮见了,脸色大惊。这锦苑怎么将一个快死的丫鬟抬到惜玉苑来了? 小厮见状连忙朝屋中跑去,屋里的许月安一会正要去大夫人处,此时正在对镜梳妆。 听了小厮急急说着外头的状况,握着梳子的手一僵,脸色便寒了几分。 她将梳子重重搁在台上,冷声道,“让他们抬进来。” 月川被疼痛折磨的时而昏沉时而清醒,这么被人重重一放,她身上剧痛呻吟出声。虚弱抬眼就看到大少奶奶正端坐着,面无表情 的看着自己。 月川顿时清明了过来,脸上是回光返照般的的激动神情。 她颤着声音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的朝许月安道,“大少奶奶救救奴婢。” 她浑身是血的模样看的许月安心中不适。 许月安脸上带着嫌弃,心中只觉这丫鬟根本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她抬手指了指倒地的月川,朝着一边的秋春道,“将她送到里屋去上药。” 秋春点头应下。 瞧大少奶奶这样子是对这月川丝毫不上心,那么自己就是觉得不忍心也不能太照顾这月川。 秋春吩咐下人将月川往床上一放,从怀中取出一瓶药丢在月川身旁,也不管她是否有力气上药,便径直出了屋子。 而厅中的许月安早已经打发走了锦苑的小厮。 她仍坐在桌旁,模样似乎正在沉思,竟连秋春进屋了也没发觉。 许月安此时只觉心中凉意刺骨,淮生竟是一点都不顾念自己吗? 竟然还将人送回到惜玉苑来羞辱自己?! 而她之所以让秋春将月川带走,不过是做给锦苑的人看罢了。自己现在只要一看到那月川就想到陈淮生是如何对待自己的! 许月安目光陡的寒了寒。没用的东西自己留着做什么? 许月安陷进反复思量之中,这锦苑若是没有 自己的人在,自己如何能放心。那现在谁能为自己所用呢? 许月安将能用之人在心中默默过了一遍。 她转头朝着秋春道,“你去将锦苑所有丫鬟下人的底细细细查查。” 秋春得令立马出苑去办。 许月安便又回到卧室之中整理妆容,这才带着丫鬟朝玉堂苑而去。 她才进玉堂苑就见大夫人眉头不展的模样。 许月安走到一旁请安才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大夫人见是许月安,叹了口气道,“你那四弟太不让人省心了。” 许月安自然对陈淮安调皮的事情听说过不少,便笑着安慰道,“四弟还小,母亲好好教教便成。” 大夫人心中也没办法,只得点点头。 她这小儿子平日里抓弄下人便也算了,前两日还不断同自己说要让一个叫念淮的丫鬟来身边伺候。 本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可这念淮偏偏是陈淮生身边的贴身丫鬟! 自己怎么能放锦苑的丫鬟在自己身边呢! 那陈淮生是现在是个什么心思自己还没探清楚呢! 可她这一决绝,淮安便犟个没完! 自己对陈府大小事情向来是管的井井有条,偏偏对这个小儿子很是痛疼。 本来陈淮安就和自己不算亲近,若是骂狠了将他越推越远,到头来伤心的还不是自己! 第六十章 讨念淮 许月安见大夫人愁眉苦脸的模样,只好出声安慰着。 两人叙话间大夫人便将心中困扰一一道了出来。 许月安一听陈淮安向大夫人讨一个叫念淮的丫头却是一怔。这不是淮生跟前伺候的丫鬟吗? 月川之所以被罚也是一心想着要踢走这丫头。这么说起来,这丫鬟应是在淮生那边受用的很,不然也不会引得月川妒恨下手陷害。 可是这丫鬟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现在就连这刚回来不久的陈淮安都像是喜欢的很。 要知道这小少爷来陈府这些日子向来不见亲近过谁的,对谁都防着,就连眼前的大夫人都不怎么亲近。 许月安细细想了想,自己印象之中倒是有那念淮的大概模样,只不过瞧上去实在是平平无奇。 她转眸见大夫人仍是眉头紧皱,看样子还是在为了陈淮安的事情苦恼。 许月安心思一转便道,“大夫人不如让那丫头来伺候淮安,顺了淮安的意,他定然就知道大夫人的好,自然不会再像之前那般与您疏远了。” 许月安心中明白,对于陈淮安不亲近大夫人,这一直是大夫人的心结。 自己的亲身儿子自小带到外边养着,心中思念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接回来了,到头来却不念自己这 娘亲了。 这让大夫人如何不伤心? 可大夫人此时到底还是对陈淮生心有顾虑,原本他疯了也就疯了,可谁都没想到这病到后来竟好端端病好了。偏偏陈淮南又一意孤行的放他出了阁楼。 说什么硬的不行便来软的,非要套出陈淮生的话。 为了陈府,自己便也只能妥协,谁当老爷当年留着那么些家财给陈淮生。 可这陈淮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谁都不了解。 万一,他要是狼子野心呢? 许月安明白大夫人心中顾虑,只柔声又道,“这丫鬟是母亲在病中我亲自挑选进府的,将那些丫鬟送来陈府的婆子向来知道陈府的规矩,家底不干净的人是决计不会送来的。” 她说着看了看大夫人的神色接着道,“那丫鬟才进锦苑没多久,调动起来也是容易的。” 大夫人听了神色一动,她看了看许月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锦苑有个叫月川丫鬟被打发了她是早就听闻了,那月川是许月安身边的人自己也是知道的。看许月安这意思,应该就是急着再往陈淮生身边放个自己的亲信,所以才这么劝说自己。 这许月安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的。 大夫人权衡再三,还是觉得先安抚淮安为先。 自从淮安回来,自己 也想过不少法子讨好,可那小子就是油盐不进。好不容易他能向自己讨要些什么,这要是不答应怕是会将自己儿子越推越远了。 大夫人想了想便做了决定。 她点点头朝许月安道,“也是,不过是个丫鬟罢了,我一会派人去锦苑知会一声便是。” 许月安听了心中一喜,面上却丝毫不显,只道,“大夫人实在是疼爱淮安,看的媳妇倒是羡慕的很。” 大夫人听了面上一动,见许月安似乎无意说的这些话。 陈淮南不是自己亲生的,这件事许月安应该是不知道的,可她听了许月安的话心总仍有些惴惴不安的。 现在的许月安一心向着陈淮生,但谁能保证她心中不会去肖想陈家主母的位置? 若是陈淮南的事情被揭晓,这许月安怕是心中恨上自己和陈家,怕就不会想往先那么收敛和好拿捏了。 许月安不知大夫人心中所想,见大夫人同意了自己的想法,脸上便带着惬意的微笑。 这时候李嬷嬷正从外间进来,面上带着急切。 大夫人听了响动抬眸看过去,问道,“怎么了?” 李嬷嬷走到大夫人身前,俯身在其耳边将自己在外听到的说给大夫人听了。 大夫人听完不由睁大眼睛道,“你是说陈淮越回府了? ” 许月安在旁一听同样惊讶万分。 这陈淮越早年便被迫带着二少奶奶迁出陈府,其中原因自己也曾听丫鬟略略提起过。 似乎是因为陈淮越当年染上鸦片,引的祖母大怒将其直接赶出了陈家。 这会儿怎么突然回来了? 许月安不解的看向大夫人,只见她的眸子里透出一股子狠意来。 大夫人 心中清明的很,这三姨娘这是看淮安回来了,陈淮生又从阁楼出来,这才想让自己儿子回来插上一脚。 反正祖母现在不管事,自己自从付管家的事情发生以来,威望早不想当初那么强硬。 此时大夫人脸上尽是精明狠厉的神情。 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就看你这个贱人要怎么翻天。当初自己是怎么将你们母子分离的,这次你们自然也别想好过。 许月安见大夫人瞬间的气势变的强势起来,她轻声小心问道,“母亲?可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大夫人回神,看了眼许月安,一时间脑子倒是纷杂起来。 陈府似乎再不复往日那安宁的样子了。她心中不免升起些不安起来。可一想到陈淮安,大夫人心中又坚定起来。 大夫人看一眼许月安状似关心的脸,她摆摆手道,“无事。” 她转头朝何嬷嬷说,“你 去一趟锦苑,将那个叫念淮的丫鬟讨来伺候淮安。” 何嬷嬷听了便要转身出去,大夫人却又在身后将她叫住。大夫人脑中想象陈淮安听了这消息定然会是一副高兴的模样,这么一想她面上便不由带了些欢喜来。 “去之前和四少爷说说这事,他定然高兴极了。” 何嬷嬷听了,点点头笑着应是,这才转身出门。 一旁许月安见事成,自然满心欢喜的很,便陪着大夫人再叙话。 另一边多年没进陈府的陈淮越才到门口,身边的妻子袁家表小姐袁惜水,两人站在门口皆是五味杂陈。 年少便被驱逐出了陈府,再回到陈府时陈淮越心中又难过又是欢喜。毕竟就算外头自己吃喝不愁,但到底还是家最好。 而一旁的二少奶奶袁惜水却全然没有回到家中的任何喜悦。 想她好歹是袁府的表小姐,可嫁进陈家空顶着个头衔,没多久便被赶出了陈府。 这些年自己活的实在是憋屈至极,每年回到袁家省亲,那些婶娘姐妹看着自己怜悯的神情总像刺似的扎进自己心里。 她抬头看着陈府硕大精致的匾额。 目光之中满满都是决心。 现在自己终于回到了这里,以前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一定要一样不落的全部拿回来才行! 第六十一章 拒绝 三姨娘接到信便早早在玉屏苑等着许久未见的儿子陈淮越,她才一听苑外传来丫鬟对人请安的动静。听到儿子的声音便忍耐不住的快步走到院中。 陈淮越站在门口见了母亲,竟有些怔住,三姨娘蓦地红了眼睛。 母子对望了片刻,三姨娘连忙走到陈淮越身边,带着些哽咽一把抱住陈淮越,“越儿,娘总算是等到你了。” 这一声轻唤让陈淮越陡的红了眼眶,他回抱住轻声唤道,“娘。” 三姨娘身子一抖,竟克制不住哭泣起来。 一旁袁惜水见了,心中也是有些伤情,她出声安慰道,“母亲别难过了,我和淮越这不是回来了吗?” 三姨娘一听,松开抱着陈淮越的手臂,抽中怀中的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欣慰道,“是,是,回来了,回来了便好。” 陈淮越任由三姨娘拉着进了屋中,袁惜水紧随其后。 三人坐定,还是陈淮越先开口,模样有些小心翼翼的,“母亲,你这好端端的让我们回来,祖母会不会恼怒?” 袁惜水在一旁看着自己丈夫这幅担惊受怕的胆小神情,心中暗恼他不争气。 三姨娘却笑着柔声安慰的道,“你祖母一早便不管事了,当年大夫人管家你如何能回得来。现在好了,出了那事之后大夫人就像是被拔了老虎的牙齿,没什么好惧怕的了。” 陈淮越听了心 下大定,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袁惜水见陈淮越这样子,心中不喜更甚。她撇来目光不再看陈淮越,朝着三姨娘道,“母亲,可到底陈家还是大夫人管着,咱们这时候回来可会惹恼了她?” 当初陈淮越为什么会被赶出陈家袁惜水当然知道,那时候迫害陈淮安自己在后头也没少出力。 这自然瞒不了大夫人,她想起大夫人心狠手辣的模样,心中到底有些不安。 三姨娘却笑的胸有成竹地道,“说起来是没错,可和管家私通这事情被祖母知道了,你觉得祖母还会放任大夫人吗?现在这府上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呢!” 袁惜水听了心中不由升起了雀跃,问道,“那母亲让我们回到为了什么呢?” 三姨娘笑意大了大,“自然为的是陈家当家的位置,你们怕是不知道,这陈府要变天了。” 陈淮越二人听了,面色皆是一惊。 这要变天,也就是说这陈府当家的位置怕是要换人了! 袁惜水更是迫不及待的问道,“母亲是想怎么做?” 三姨娘递了块糕点到陈淮越手中这才道,“咱们什么都不必做,只管看着他们窝里斗便成了,必要的时候再推一把。这坐收渔翁的事情咱们又何必费神呢?” 袁惜水见三姨娘胸有成竹的模样,脸上带起笑意,恭敬的朝她送了杯水。三姨娘抬手接过,对上袁 惜水的眼睛,两人相视而笑。 陈淮越心思却全在母亲为自己准备的糕点上,瞧着似乎对这陈家主事倒是不甚关心。 而此时锦苑中站在一旁的何嬷嬷才送走惜玉苑来的小厮,转身将小厮来禀报的事情说给陈淮生听。 “你是说陈淮安问我讨念淮?”陈淮生皱眉看口道。 何嬷嬷点头应,“是的,说是四少爷和念淮投缘,大夫人便来要人了。” 陈淮生眉头不由皱的越发深,他朝一旁站着的沈槐觑了眼。 怎么好端端的和那陈淮安投缘起来了? 沈槐被这目光看的一愣,她自己也是莫名其妙,自己不过也才和四少爷打过两次照面。虽然心中怜惜那个少年,可却不明白自己哪里就和他投缘起来了。 何嬷嬷见陈淮生不答话,便道,“这大夫人来要的丫鬟,咱们难道…”她话没说完便被陈淮生打断。 “你去拒了。” 沈槐和何嬷嬷同样惊讶的看着陈淮生。 这三少爷就这么干脆的拒绝了大夫人? 何嬷嬷还想劝说,这念淮不过是个丫鬟,三少爷又是何必在这件事上违逆了她的心意呢? 到底三少爷出来不久,府上尚站不稳脚跟,要是大夫人恼起来又再寻个由头将三少爷给关了那可如何是好? 自己又怎么对的起小姐呢? 陈淮生却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将何嬷嬷的话堵在口中。 “你只管照 着我说的去回掉便是,其他事就不必担心了。” 那坚决的样子根本不容何嬷嬷再说,何嬷嬷无奈只好亲自去了一趟玉堂苑。 沈槐沉默的站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 陈淮生见了她这模样,端了杯子姿态优雅的饮了口茶,淡淡开口,“怎么?你想去伺候陈淮安?” 沈槐一怔。 怎么陈淮生看上去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她连忙道,“没有,没有。” 说是这么说,可自己去大夫人那似乎更能找出姐姐的死因。 沈槐悄悄抬眸看了看陈淮生线条柔和的侧颜。 她心中挣扎的很,自己很想照顾陈淮生,可姐姐的死因一定要找到才行。 陈淮生不知她心中的纠结,余光见她正偷偷看自己,饮茶的嘴角便勾了勾。 他将茶盏放了,朝沈槐道,“你为什么进陈府?” 陈淮生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当初习惯了沈槐在自己身边吵吵闹闹的模样。她换了个身份呆在自己身边总一副小心翼翼伺候的样子,自己还真是不太习惯,便寻了个由头引她说话。 沈槐只觉陈淮生实在是奇怪的很。 她明明记得何嬷嬷曾说过三少爷不喜欢吵闹,所以她在心总告诫自己再不能想以前那般总去烦他。 身份不允许是其一,担心他不喜欢自己才最重要。 当初没有好好表现,要趁现在将自己的形象挽回过来才是! 陈淮生 问都问了,沈槐自然不能不回答,可又不能说真话,她便结结巴巴的道,“奴婢家里穷,没法子才进了陈府。” 陈淮生一瞧就知道她在说谎,见她潦草说了便止了话。 他按捺住心中许多想要问她的问题,又再寻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问她。 沈槐只觉今日的陈淮生无端的话多了不少,一边思索如何回答才不会露出破绽,一边费力的应付着。 那边何嬷嬷进了玉堂苑,许月安仍在陪着大夫人说话。 大夫人却瞧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两人见何嬷嬷来了,目光一同向后看去,却没见到念淮。 许月安先道,“怎么那丫鬟没跟来?” 大夫人听了便对上何嬷嬷的目光,亦是带着询问的神色。 一路上何嬷嬷斟酌了不少说辞,便道,“奴婢是来向大夫人赔罪的。” 两人听了皆是一怔,都明白这陈淮生大概是不放人的意思了。 何嬷嬷又道,“因三少爷才熟悉念淮伺候,这一时见将人带走了,三少爷觉得不适应,便忤了大夫人抬举念淮那丫鬟的好意了。” 由头是找了,但到底是拒绝了大夫人。 何嬷嬷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大夫人的神情。 许月安眼中划过一丝恼意。 依着陈淮生的性子定然不会说这些场面话,他不愿自然直接就会拒绝。 这丫鬟真有这么重要,竟然连大夫人开口都直接推拒? 第六十二章 淮安来寻 何嬷嬷见自己话带到了,心中只想着赶紧回锦苑。 她正要告辞,却听许月安突然开口朝大夫人道,“何嬷嬷说的也有道理,淮生向来认生的很,这一时间让个不熟悉的丫鬟伺候确实是会不适应。” 一旁的大夫人却不答话,只静静听着,她目光微抬,看了看许月安。 这向陈淮生要念淮是许月安劝自己的,她又怎么会因为这就断了自己的心思呢?大夫人不禁疑惑许月安这时候为何好端端说起这些话来。 那边何嬷嬷听许月安这么说,松了口气,正暗自庆幸许月安这么说实在是帮自己解围了。 许月安却又开口道,“不如尽快送个丫鬟过去,等新丫鬟能伺候好了陈淮生,再将念淮送去淮安那,母亲你说这样如何?” 大夫人本就再等她的下文,听许月安问了,点头道,“我瞧着这样周到的很。” 大夫人说着看着何嬷嬷道,“这事你便去办,尽快将念淮送来。” 何嬷嬷一怔,这怎么最后还是要送念淮过来? 可是她家三少爷的样子可是压根没有送走念淮的意思啊。 这回何嬷嬷犯难极了,许月安全然不在意何嬷嬷犯愁的模样,直接下了逐客令,“何嬷嬷便快些去准备吧,淮安瞧着倒是真喜欢那丫鬟,这可是她的福份 呢。” 何嬷嬷这时候自然什么都说不了,只好躬身朝两人告辞往锦苑走去。 陈淮安听大夫人要送念淮来伺候自己,一早便等着,听何嬷嬷来了锦苑连忙朝正厅而去。 这便和正准备打道回府的何嬷嬷碰了个正着。 陈淮安拦了何嬷嬷道,“念淮呢?她现在是不是在母亲那里?” 何嬷嬷默了默,瞧着四少爷这幅开心的模样。只道,“念淮还在锦苑,暂时应是不能来服侍少爷了。” 陈淮安一听,小脸便垮了下来,问道,“为何?” 何嬷嬷见了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只得朝陈淮安告辞道,“四少爷,奴婢还有事在身,便先行一步了。” 哪知道陈淮安难缠的很,就要拦住何嬷嬷的去路。他清秀的脸上带着笑意道,“何嬷嬷你是不是要回锦苑?” 何嬷嬷只得点点头。 陈淮安笑的越发的开心,他转身对着紧跟着自己的婢女道,“我和何嬷嬷一块去锦苑玩,你去和母亲说一声。” 丫鬟正要阻止,陈淮安却已经拉着何嬷嬷朝院外走去。 何嬷嬷云里雾里的看着一直在念叨,“既然念淮不来,我去找她玩便成。” 自己明明是来拒绝大夫人的,这事儿还没办好,怎么好端端就又要把四少爷给带回去了呢? 沈槐此时站在锦院之中 ,见了陈淮安随着何嬷嬷进来,神情惊讶不已。 她看着陈淮安笑着一脸欢乐的模样,奇怪道,“你怎么来了?” 陈淮安弯起眼睛道,“找你玩啊。” 找我玩?沈槐实在不知道这四少爷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扭头回身看着陈淮生。 只见他锁着眉头。 陈淮生不喜欢见到陈淮安吗?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又成了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了。 陈淮安歪着脑袋,顺着沈槐的目光就见到身后的陈淮生。 他和自己这三哥之前是打过几次照面的。 这会陈淮安模样到时丝毫都不生疏,朝着陈淮生行了一礼,乖巧道,“三哥,让念淮陪我去玩一会吧。” 沈槐诧异极了,但想着陈淮安那时候在玉堂苑的样子,心中倒是不抗拒。自己对这个四少爷其实还是挺喜欢的。 毕竟他身上可是没有陈府内满怀心思的城府模样。 陈淮生抬眸扫了扫陈淮安清秀的脸。 不由颦眉,只觉眼前的陈淮安自己是越看越不顺眼。 半晌,他淡淡道,“不行。” 别说沈槐,就是一旁的何嬷嬷都惊讶的很。 怎么今天的三少爷跟着小孩子似的,竟跟四少爷别扭起来。 不过是让身边丫鬟陪着玩会罢了! 陈淮安一听,目光一暗,小脸便垂了下来。 沈槐心一软 ,不由朝着陈淮生道,“三少爷,我就陪四少爷玩一小会行吗?” 陈淮生目光一抬对上沈槐请求的目光,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好一会才妥协似的道,“行了,去吧。” 沈槐听了,笑起来朝着陈淮安道,“好啦,别垂头丧气的,我陪你去玩。” 陈淮安脸上顿时阴转晴,拉着沈槐的袖子道,“咱们走吧,丑丫头。” “……”沈槐听了,忍不住想翻白眼。 所以自己现在可以反悔吗? 沈槐被他一句丑丫头打击的说不出话,只任由陈淮按将自己拽着出了门。 何嬷嬷看着陈淮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刚似乎看到三少爷眼中似乎有失落划过。 沈槐跟着兴高采烈的陈淮安朝着外头走。她这才想起来问陈淮安要带自己去哪里。 陈淮**着她袖子的手也不放开,径直朝前走,一边道,“带你去个好地方!” 陈府哪里有什么好地方?自己当初可从来就没发现过。 陈淮安带沈槐去的地方位于陈府花园一角。 因花园颇大,总有杂役打理不到的地方。那位置大概因为无人修正便草木便自发的生长的茂盛。 只见陈淮安将沈槐一拽,两人就钻进了草木繁盛的那一处。 里头竟是别有洞天。 因藤植攀附着树木生长,里头竟自 然的同外出隔出一方天地出来。 陈淮安见了沈槐惊讶的脸,笑的得意。 “我还在娘那边的时候时常和玩伴去山上爬树,这还是我前几日才发现的。” 沈槐皱眉看着陈淮安道,“这哪里是什么好地方!夏天蚊虫肯定特别多!” 陈淮生笑眯眯的道,“我藏在这,外头那些跟着我的丫鬟就找不到了啊。” “丑丫头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陈淮安说这话时候倒是带了几分认真。 沈槐见了,不由点点头认真道,“好!” 陈淮安笑的倒是更开心了,“你是不是傻,你就算告诉别人也没人会来这吧。” 沈槐这才发现自己又被这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孩子给耍了,反手摘了一旁的一株草丢了过去。 陈淮安全然不恼,他笑嘻嘻的凑近沈槐道,“我还有东西送给你,为了谢谢你上次给我带的团子。” 沈槐收了恼的模样道,“那是三少爷给你带你的。” 陈淮安一边从怀中掏了什么出来,一边道,“反正谢谢你就是了。” 沈槐奇怪的看着陈淮安,却见他耳根子似乎有些泛红。 这才反映过来,这小子大概是想谢谢自己生日那天陪他说话的事情。 沈槐一脸慈爱的笑容瞅着陈淮安,却在见到他拿出来的要送给自己的东西时,陡的变了脸色。 第六十三章 秀囊 只见陈淮安掏出一只绣工精巧的秀囊献宝似的凑到沈槐面前。 “给你!上次见你那破袋子实在是简陋很!” 陈淮安原本以为沈槐定然会喜欢的,毕竟上头的花纹很是好看,自己一见便想到沈槐身上的那个破袋子,自己送个新的给她,她定然觉得高兴。 可眼前的沈槐神情却复杂极了,陈淮安瞧着便觉得有些忐忑起来。 沈槐抬手接过陈淮安手中的秀囊,抬着的手指竟有些发抖,她带着颤音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秀囊?” 陈淮安道,“这是我大哥的。” 沈槐惊讶的抬眸看着陈淮安又再看看手中的秀囊。 这竟然会是陈淮南的!可怎么又到了陈淮安手中,他竟然还要送给自己。 这可是姐姐的亲手绣的!沈槐断然不可能会认错。 她将目光看着陈淮安,一副要询问的模样。 陈淮安虽不知道为什么沈槐是这样子,但见她焦急便将秀囊的来由说了出来。 陈淮安说是这秀囊是陈淮南总贴身带着的,昨日陈淮安来向大夫人请安。陈淮安当时见了觉得好看,便凑近瞧了瞧。 虽说大夫人那这种绣工不错的物什倒是多的很,但陈淮安自然不会想着去问大夫人讨这种东西。 他也不过是觉得精致便瞧了瞧。 哪成想大夫人见陈淮安喜欢便径直让陈淮南取下来给陈淮安。 “说起来,大哥那时候的模样看起来却是十分不开心的,但碍于母亲发话,他便只好将这送给我了。” 沈槐听完,只觉奇怪,这姐姐的秀囊怎么会在大少爷处呢? 难道说姐姐果然如张嬷嬷所说的,将给陈淮南做填房,最后才死的。 她问陈淮安道,“你可知为何大夫人做什么好端端让陈 淮南将这秀囊取下来给你?” 陈淮安被她问的莫名其妙,只好道,“大概是见我喜欢吧。” 沈槐一贯和陈淮南没什么交际,就算见面也未曾细细看过。 她再问,“大爷这秀囊可是一直带在身上的?” 陈淮安点点头道,“我来陈府这些时候,确实见他一直带着,要不是你那破袋子太简陋,我哪里会对这玩意感兴趣!” 沈槐这会全然没有再陪陈淮安玩耍的心思,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秀囊这事。 既然姐姐的事情真的和陈淮南有关,那么想来大夫人也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她想着握着秀囊的手猛的收紧。 说不定是大夫人导致姐姐死也不一定! 沈槐想着不由动了去玉堂苑伺候陈淮安的心思。 只有接近大夫人自己才能查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陈淮安道,“四少爷,奴婢现在不能再陪你玩了。” 陈淮安一听,顿时失落起来,“为何?” 沈槐听了便随意道了个借口道,“奴婢突然想起锦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做,现在就得走了。” 陈淮安见她说完就转身要走,连忙拦着,看着沈槐的模样倒是有些认真起来道,“丑丫头,你是不是不愿意去我身边伺候我?” 沈槐被他问的一怔,而后道,“四少爷,你为何要奴婢去伺候你?” 陈淮安脸上全是失落,“因为你像我娘,会安慰我会逗我开心。不像那些人,不是耳提面命,就是和我做什么少爷应该有的做派。” 沈槐见他这副小孩子的神情,心中一软,抬手理了理他因为先才拨开草而有些凌乱的衣襟。 声音柔和道,“四少爷,既然是这样,奴婢会去和三少爷禀明自己愿意去玉堂苑。” 她看着陈淮安稚嫩的脸 ,心中却升起愧疚来。 若是姐姐的死真和大夫人有关,要是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四少爷会不会怪自己呢? 陈淮安不知道她心中想着什么,听沈槐同意,小脸带着愉快的神情点点头,笑着道,“那真是太好了。” 沈槐被他这幅开心的神情感染,脸上亦带着笑,这才告辞离开。 才回锦苑,沈槐正要进正厅去找陈淮生,却被站在门口的何嬷嬷一把拉住。 何嬷嬷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进去。 沈槐疑惑。 何嬷嬷轻声解释道,“大少奶奶来了,正和少爷说话呢,我都被支开出来候着呢。” 沈槐一惊,目光复杂的看上微微关着的厅门。 陈淮生二人在里面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她便干脆站在一旁候着。 何嬷嬷看着厅门,目光也带着担忧,似自言自语的轻声道,“这大少奶奶怎么对你去不去玉堂苑这事情这么上心了。” 沈槐猛的抬头看着何嬷嬷深思的脸。 许月安来竟然是为了这事情?! 难道是月川被赶走她想尽快在陈淮生身边安插其他人? 想着沈槐不由朝何嬷嬷忧心道,“何嬷嬷,若是我去了玉堂苑,三少爷身边的人你可千万要盯着些。” 何嬷嬷见她说的奇怪,“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些来?” 沈槐思量片刻道,“奴婢曾见到月川出入惜玉苑。” 月川是大少奶奶身边的人何嬷嬷自然是知道的,从少爷吩咐将垂死的月川送去惜玉苑便能看出些端倪来。 何嬷嬷不由道,“那你当时为何没说?” 沈槐顿了顿才道,“奴婢听说过三少爷和大少奶奶的事情,当时奴婢只以为月川是三少爷吩咐才去的惜玉苑。” 何嬷嬷了然,这倒没什么好怪罪的沈槐的了 。 她不由唏嘘道,“虽说大少奶奶向着三少爷是没错,可到底她行事做派太狠辣了些。三少爷因为死去的三少奶奶,始终都是将大少奶奶拒之门外的。” 沈槐一听,心中一酸,陈淮生竟然为了自己吗? 她心中感动,想着自己要去玉堂苑的事情,鼻头一酸,眼中便有了泪意。 何嬷嬷转过头,便看见沈槐眼中的泪水,“好端端的哭什么?” 沈槐连忙忍下眼泪,带着好奇问道,“何嬷嬷,三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本来问这话已经是僭越了的,但何嬷嬷此时也是想到不少往事。难得的开口说道,“三少爷也是可怜见的,自少身边没有娘亲在旁,他孤立无援在陈府生活会受多少委屈哪里是咱们这些旁人能想象到的。” 沈槐听了只觉心中堵得慌,她轻声问道,“三少爷的娘亲为何自小不在身旁?” 沈槐心中只觉自己对陈淮生了解甚少,不由的想多问一些。 何嬷嬷听她这么问到,眉目之间透出些痛苦来,对着沈槐说话的语气却有些凌厉,“这可不是你能打听的事情!” 沈槐一怔,察觉自己似乎问了什么禁忌的问题,只好噤声不再说话。 何嬷嬷在一旁似乎正在沉思,她脸上升起些憧憬来,“小姐是个好人定然会有福报的。”她说着转头看着沈槐,脸上是微微的笑意,“说不定过些日子你便能看见夫人了。” 沈槐一怔,这么说来,陈淮生的母亲还在人世?那为何自己从没有在陈府见过呢? 这时候厅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许月安出来时脸上尽是怒意。 她想不到陈淮生为了一个丫鬟竟然这么坚决! 只见许月安怒气匆匆的朝外走,她余光一扫见到站在一旁的沈槐却猛地 一顿。 许月安停下来,目光毫不掩饰的盯着沈槐。 这么个丑陋的丫头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让淮生这么不舍?! 沈槐被她打量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她尽量垂着脑袋,瞧上去就是一副胆小懦弱的姿态。 许月安见不到沈槐垂头时清明灵动的眼神,她满脸都是不屑,朝着沈槐道,“听说,你不愿意去伺候四少爷?” 这话说的重,是在指责沈槐不知好歹了。 沈槐连忙慌张摇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全然听主子吩咐。” 陈淮生听了外头许月安刁难沈槐的动静,开口道,“何嬷嬷,还不送客。” 这明显的拒绝执意令许月安脑中一热,她扯着沈槐走进厅中。 陈淮生见了这架势,眉头一颦,目光紧锁在许月安用力扯着沈槐的那只手上。 许月安心中被怒意充斥,全然没有察觉他的目光。 她站在厅中对着陈淮生道,“你冠冕堂皇地说了那么一些,咱们不如听听这丫鬟是如何想的!” 陈府的丫鬟那一个不想跟着得势的主子沾光,现在府上谁不知道陈淮安是大夫人的心头肉!这陈府当家的可是大夫人。她就不信这丫鬟会不心动。 许月安将沈槐狠力一拉,逼她站在陈淮生面前。 “你来说说,你到底想不想去伺候四少爷?” 陈淮生见了神色一动,她看着似乎正瑟瑟发抖的沈槐,想出声安抚的话忍在口中。 这模样似乎也正在等着沈槐开口。 陈淮生沉默着,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你不愿意,谁都不能带走你的,阿槐。 沈槐却在这时猛的抬头,她眼中全是复杂的光,看着陈淮生的模样有些不舍。 可半晌后,她却轻声开口道,“奴婢愿意去伺候四少爷。” 第六十四章 看书 沈槐话音刚落,许月安脸上带着笑,目光看着陈淮生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用着顺手的丫鬟?呵。” 陈淮生不看她,却始终沉默着。 许月安目的达到,便不再停留,志得意满的出了锦苑。 “你当真愿意去伺候陈淮安?”这时陈淮生开口的第一句话,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沈槐却察觉这和陈淮生平时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大不一样。 她心中一慌,可姐姐的绣囊还在她的胸口放着。自己又能怎么办?在锦苑自己永远都无法接近真相,自己心中如何能安? 张嬷嬷在锦苑并不会受到苛责,所以自己可以宽心。 沈槐抬头看着陈淮生,自己确实想这么一直守在陈淮生身边,即使不能亲近他却心里一直都是满怀欢喜。 但是姐姐自己不能不管! 沈槐咬咬牙,对上陈淮生的眼睛道,“是,奴婢想去伺候四少爷。” 陈淮生却似陡的失了力气,他在椅背上靠了靠,认真地看着沈槐,似在在她的神情之中分辨出真假来。 何嬷嬷心中也恼沈槐吃里爬外,这丫头竟敢当着少爷的面说这种话。她正要上前训斥,陈淮生却突然没摆摆手,淡淡道,“行了,你们退下去吧。” 何嬷嬷愤愤将斥责的话咽了下去,恼怒的带着沈槐走出厅中。 两人站在门口,何嬷 嬷瞪了瞪一脸心事重重的沈槐,鼻腔中不屑的哼了哼,瞧着沈槐的目光越发的不喜起来。 陈府现在的形势何嬷嬷如何不清楚?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念淮这丫鬟竟然当着少爷的面毫不掩饰的说出这些话来,怪只怪自己当初瞎了眼才会挑了这么个丫头服侍少爷! 何嬷嬷懒得再搭理沈槐,转身径直走了。 沈槐仍呆怔在原地,脑中全是陈淮生方才的模样。 陈淮生那时看着自己的样子似乎是沮丧,又像是对自己很失望。虽然自己不解他为何会是这副神情,但只要想到心中就会觉得不舒服。 自己从来不希望在陈淮生脸上看到这副神情。 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这条路自己就一定要朝前走才是。想着,沈槐竭力撇开心中那散不开道不明的愁闷,静静等着自己去玉堂苑的那天。 日子过的飞快,可沈槐却始终不见陈淮生有什么交代,像是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一般。 他仍旧每日吩咐沈槐在跟前伺候着,偶尔兴起倒是会教自己写字之类。 虽然沈槐很高兴自己又能像在阁楼时一样,能借着这个多靠近一些陈淮生。 心中却又不免升起写失落来,原本以为陈淮生只是对沈槐才会这么体贴的教导,可他现在居然只是对个丫鬟都能教她认字。 所以自己是在吃自己的醋吗? 沈槐苦着脸心不在焉的看着桌子上的字帖,陈淮生站在她身侧,见她写的不端正便俯身抓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教她如何才能写的工整。 他气息贴近,沈槐倏的红了脸,连抬头瞄他的勇气都没有。 陈淮生当然有所觉,见她这幅带怯的模样,唇角勾了勾。 这撩人的样子沈槐自然没见着,转眼她便又想起玉堂苑的事情来。 所以陈淮生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陈淮生见她这幅略愁的模样,淡淡在她耳边开口道,“我和大夫人说过些时日再送你去玉堂苑。” 陈淮生心中自然是不情愿的,自己尚还未能和沈槐相认。好不容易她能活着回到自己身边,将他送去大夫人那自己如何能宽心。 但她那日坚决的神情还历历在目,一定是因为什么事情沈槐才会这么决定的吧。 陈淮生站在一旁弯腰,就见沈槐羽毛扇子似的睫毛不安的抖动。 他想着不由轻声地叹了一声。 沈槐听了猛的转头要去看陈淮生,两人贴的近,这一转唇便贴上陈淮生的侧脸。 两人皆是震惊非常,沈槐瞪大了自己地眼睛。 好一会她才反映过来,惊慌的站起来小脸上全是不安。 陈淮生动了动唇,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卧室。 完了!三少爷怕是要生气了!自己现在这幅丑样子竟然占了三 少爷便宜!简直罪该万死啊! 沈槐懊恼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陈淮生像是没事人一样转身去了里间。 厅中静无认声只剩下沈槐一人。 然后,她居然有些神经质的傻笑起来。 嗯....刚刚唇上的触感简直软极了。 这念头刚起,沈槐抬头拍了拍自己红的不成样子的脸.要命!自己这是怎么了! 没一会陈淮生却从房中走了出来,他看了看沈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的局促不安的模样,有些好笑。 沈槐默不作声地站着,见陈淮生将手中的两本书递过来。 沈槐只见到他白皙的手指便觉心跳快的不行,连忙伸手接过那两本书。 只听陈淮生道,“这些日子我瞧着你倒是学了不少字,反正还要过些日子再去玉堂苑,你便看这两本书好了。” 沈槐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书,而后疑惑的抬头看着陈淮生。 这不是自己送给他的书吗?怎么好端端让自己看起这个来了? 陈淮生对这两本书印象极深,他自己看倒是没什么兴致。之前自己难得见到沈槐害羞的模样,今日倒是见了不少。 于是他便起了捉弄的心思。 陈淮生表情仍是一如往常的毫无波澜,只眼中的光泄露出丝丝的促狭。 沈槐不疑有他点头应是。 陈淮生径直去了案上另外的书本看起来,淡 淡道,“你便在这看好了。” 沈槐便想,大概是陈淮生没什么吩咐又不愿意教自己习字了,这才寻这个法子让自己呆在一旁。 果然还是生气了。 沈槐小心翼翼的瞄一眼陈淮生认真看书的模样,而后乖巧的站在一旁翻开手中的书看起来。 没一会。 沈槐手抖的盖上书,目光竟是惊惧带羞的样子。 她终于明白那老板卖书给自己的时候为什么那副神情了! 她心中忐忑,诺诺的轻声开口,“三少爷,这书你可曾看过。” 陈淮生听了忍着笑意,也不转头瞧她,只道,“还未曾看过。” 沈槐紧张的神经松了松。 要是陈淮生知道这书里写的是些什么东西,又是自己好端端非要送两本书去给他看,那自己不成什么人了! 陈淮生话音刚落,立马接着又到,“不过,这书我倒是听说过呢。” 沈槐脑中的弦立刻绷紧,完了。 想着自己在陈淮生心里的印象,沈槐就是一阵心寒,又是闹又是给人送**的。 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蠢事情! 陈淮生实在是快憋不住笑意了,他眉眼弯的漂亮,转头看着沈槐正要说话。 何嬷嬷却从外间走了进来,“三少爷,玉堂苑来人了。” 沈槐一怔,下意识去看陈淮生,却见他原本柔和的眉眼陡的冷了几分,再无笑意。 第六十五章 行动 来的是大夫人跟前的朱云,只见她走进厅中朝陈淮生规矩行了礼,这才恭敬道,“四少爷这两日总闹着要念淮丫鬟,大夫人便吩咐奴婢过来瞧瞧。” 话说的是恭敬,但话中催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看来这大夫人对陈淮安倒是上心极了。 陈淮生面上看不出喜怒,何嬷嬷自上次知道了沈槐心中所想,早就想着这种丫鬟还是早日打发出锦苑才是上策。 何嬷嬷在一旁道,“念淮这规矩也熟悉的差不多了,少爷您看?” 陈淮生看了看在一旁不做声的沈槐,淡淡道,“那便现在去吧。” 沈槐一惊,抬眸看向陈淮生波澜不惊的脸。 何嬷嬷就等着陈淮生说这句话,她也不等沈槐应声,连忙上前朝着沈槐道,“那念淮现在便去收拾收拾吧。” 沈槐虽然一直在等着陈淮生去玉堂苑的吩咐,可这一下来的触不及防的还是令她有些慌乱。 她神思纷乱,只胡乱跟着何嬷嬷出了屋,在路上正遇上出来的嫣然。 嫣然见何嬷嬷和沈槐两人一同进屋,面上显出些微的慌乱来,“念淮这是要去玉堂苑了?” 沈槐点点头,她一门心思想着皆是去玉堂苑的事情,却没细细去想嫣然慌乱的愿意。她沉默地在走进屋里收 拾起来。 何嬷嬷一直在旁看着,两人皆没在意嫣然急匆匆出屋的模样。 嫣然一路直行,径直朝着惜玉苑走去,小厮见了她也未问话,想来是许月安一早便知会了守院的小厮,那小厮径直将她放了进去。 许月安见嫣然进屋来,却是丝毫不意外,她神情自若的问道,“你可决定了?” 嫣然怯懦的低着脑袋,轻声的嗯了一声。 许月安早就已经料到,她满意的看着嫣然笑道,“你日子也不好过,替我盯着锦苑,你母亲的病自然有的医。” 嫣然听到母亲,心中愧疚和无奈杂成。 只要自己替许月安做事母亲的病才有的医,若是不帮…. 嫣然眼中升起一丝隐忍的痛苦挣扎来,自己根本没得选择。 许月安哪里会管旁人的挣扎,她径直道,“既然你愿意了,那便拿出些诚意来。” 嫣然不解道,心中只道大少奶奶要自己说些三少爷的事情来,她为难道,“三少爷这两日都在苑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我问的可不是淮生,我听说你和念淮那丫鬟住在一屋。” 嫣然点头,却不明白许月安话中的意思。 许月安之前吩咐丫鬟去查陈淮生身边丫鬟的身世,那念淮却是一干二净的什么都查不到,只说是个孤女逃 荒来的烟柳镇上。 她便想着从嫣然身上知道些什么,若是念淮像这嫣然一般有什么软肋捏在自己手上,即便是陈淮生对其眷顾那又有什么呢? 还不是要被死死捏在自己手心里! 嫣然不明白许月安为什么突然问起念淮来,但明白自己此时定然是要告诉她一些什么才行。 自己母亲的性命可是在大夫人手里! 嫣然便细细思索着这些日子和念淮相处的日子。 半晌她轻声道,“我曾听念淮说过她有个恩人。” “恩人?” 嫣然点点头道,“是,说是帮过他许多,是个极好的人。” “你可知道那人现在在何处?” 嫣然摇头道,“这奴婢不知,也未曾听念淮提起过名字。” 那日若不是念淮在病好后感激自己,两人便聊了许多,她这才从中知道了这些。 许月安见问不出什么来,便摆摆手道,“行了,那便退下去吧,这会念淮怕是被带去玉堂苑了,你现在替我好好看着锦苑的动静便成。” 嫣然依言退了下去。 她来惜玉苑的这一趟正巧与许管家来锦苑的这一趟错开来。 沈槐才被带去锦苑,何嬷嬷放下心的回到厅中复命。 座上的陈淮生却是一脸深思的模样。 半晌他朝何嬷嬷道,“去把许管家叫 来。” 何嬷嬷知道许管家是三少爷的亲信,应下来退出去。 许管家来的时候陈淮生仍是维持何嬷嬷走时的姿势。他也未客套,径直道,“三少爷寻我来是何事?” 陈淮生来找自己向来都是避开旁人的,自己来的路上虽然确认过无人看见,但这次竟光明正大的请自己来定然是有什么要事要说。 陈淮生见了许管事,抬手示意他坐下。 “我之前让你准备的事情你可安排好了?” 许管家回答道,“已经准备好了,少爷可是要我现在安排下去。” 陈淮生顿了顿,抬头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好天气道,“晴了这些日子也该下场雨了。” 许管家听完已经明白陈淮生的意思,起身走了出去。 何嬷嬷站在门口见了连忙迎上去关心道,“管家,少爷心情可还好?” 许管家倒是没觉得陈淮生有什么反常,“瞧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何嬷嬷可是发生什么了?” 何嬷嬷听了安心不少,将心中疑虑说了出来,“少爷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些日子对新来的那个念淮上心的很。四少爷来讨那丫鬟过去服侍,三少爷也是推托着,瞧着倒是有些不舍得的模样。” 何嬷嬷关心陈淮生,是以对他情绪向来观察的细微。只是她实在看不出那念 淮到底有什么好的地方,要模样也没模样,性格也不算是最伶俐的。 这种丫鬟府上可是一抓一大把呢! 许管家脑中即可想起那日自己见到念淮,她与三少奶奶相似的笑。 心中难免有些揣测。 玉堂宴会那天,自己同陈淮生说了那番话后便隐隐猜到,三少爷之所以不愿意这么快的搅浑陈府这滩水,想来是心中不相信三少奶奶的死。 那么三少爷定然就是想等三少奶奶回来。 这会三少爷却突然有了行动,那么… 这念淮会不会就是三少奶奶呢?! 这么说来三少爷会突然让自己做这件事情便是在情理之中了。 许管家心中计较着,他当然乐见三少爷这模样,自己看着他被所在陈府阁楼这些年心中早已经为三少爷不忿。 况且,陈家是如何对待自己和家人的,自己可以永远都不会忘记! 自己可以一早就在等着这一天。 许管家脸上带着决绝,朝着何嬷嬷道,“嬷嬷不必担心,你只管相信三少爷便是。” 他说完自顾自出了陈府。 这天夜里,陈府出来三两个小厮趁着快马朝城外而去。 许管家站在门口目送,见那几人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他面目隐在暗处,只狭长眸中带着精亮的光,还有面上笃定的笑意。 第六十六章 被罚 沈槐心中确是想着到玉堂苑打探打探姐姐当年的事情。 可哪里会有这么容易? 她愁眉苦脸地站在陈淮安屋子里,就见那小少爷津津有味的吃着糕点。 陈淮安自然惬意的很,虽说身边紧跟着自己的丫鬟还是照常,但总算能找到沈槐陪自己说话玩耍,这些日子他离开养母的失落感因为沈槐的到来驱散了不少,连带着对沈槐却是越发依赖。 陈淮安向来不喜欢那些丫鬟嬷嬷呆在屋子里服侍,没嬷嬷盯着沈槐便是站的再没规矩也没人训斥。 这会沈槐靠着雕花门,一脸无力的模样,偶尔转头瞅瞅正的正吃的欢快的陈淮安。 两人偶尔目光对上,陈淮安便朝她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笑的明晃晃的。 这些日子沈槐也明显感觉陈淮安很是依赖自己。但是这样自己到底要怎么样去打探姐姐的事情? 她愁眉苦脸的站在,外头却突然传来三两个丫鬟的声音,似乎还提到了陈淮生。沈槐来了精神,贴着门想听的仔细一些。 “绿儿!三少爷又来咱们玉堂苑了。” 沈槐透过门缝一瞧,就见那叫绿儿的丫鬟听了,目光一亮,神色飞扬起来。 “三少爷这些日子似乎总来咱们苑!以前三少爷在阁楼里的时候见不着,竟想不到少爷竟长了这幅好模样!” 另一丫鬟应道,“是呢,比咱们大夫人娘家的张少爷还要周正些呢!” 沈槐依着着门一脸的不开心,完了,瞧着这些丫鬟的模样。 沈槐想着陈淮生那副冷淡高洁的神态。 是啊,这模样谁会不喜欢呢?! 说起来自己自 从来了玉堂苑就没再见过陈淮生了,自己真的也很想去看看。 沈槐皱着眉头正苦恼思索着,脑袋一转却吓了一跳,陈淮安黝黑的瞳仁亮晶晶的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沈槐皱眉回视着,有些不自在的问道,“怎么了,四少爷?” 陈淮安摇摇头,看着沈槐说的很是正经,“你刚才的表情怎么像是被人抢了什么好吃一般!” “…….”这四少爷怎么眼里只有吃的?这是如何联想到的?沈槐很是奇怪的瞅着陈淮安。 陈淮安扭头瞅了瞅那些站在院子外头的丫鬟,皱眉故作老成的样子,“那些丫鬟是不是想给三哥填房?” “…….”四少爷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沈槐有些愁的看着陈淮安,“四少爷知道什么是填房?” 陈淮安摇晃着脑袋说道,“李嬷嬷说填房就是让丫鬟贴身伺候呗。” 沈槐听了放下心,还好四少爷没被教坏!小小年纪就该多读些书怎么的! 却不成想陈淮安又接着道,“所以说念淮以后便可以给我做填房咯。” “……”沈槐听了,窘迫极了。 自己怎么说都是陈淮安的嫂子,他可千万不能起这心思。 陈淮安却只觉的沈槐这副着急的样子好笑的很,见她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紧张样子,笑嘻嘻的道,“李嬷嬷说我过几年便可以寻丫鬟填房啦,到时候我向母亲一说,这时便成了,反正念淮以后也是要一直贴身照顾着我的啊。” 以后的事情沈槐向来没想那么多,她没进陈府之前向来都是为了吃穿发愁,今日能吃饱便成往后的事情她很少去想,进陈府也只是为了陈 淮生和姐姐。 现在成了这形势,这往后的自己又该如何却是实在没有想过的。 说起来府上用贴身丫鬟作填房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自己是万万不成的,沈槐便想着趁早打消陈淮安这念头。 她认真朝陈淮安道,“四少爷你还小,还不知填房是什么意思,这事情往后可千万不能再提了!” 陈淮安倒是很少见沈槐对着自己这么极其认真的样子,少年心性在这,便越发想要逗沈槐。这会听她说这些,这事原本是他想着提提罢了,这会倒是难得有些认真起来。 “念淮不想伺候我么?”他眼睛干净又明亮,看的沈槐一梗。 她无语的走到桌前将陈淮安才用好的糕点收拾了,心中正很是犯愁。 这四少爷犟的很,自己就是解释他也不懂,不如直接将他注意力转开让他不再想起这事来,这事情便揭过了。 沈槐端着白瓷碟子,冲陈淮安笑道,“四少爷,一会咱们去院中玩去吧,你之前不是说想要抓蝈蝈?” 陈淮安一听,果然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惦记着的填房一事,满心欢喜的点点头。 沈槐见他这雀跃的模样,心中松了一口气,端着碗出门而去。 没一会她回到屋中替陈淮安理了理衣裳,便跟着朝院中而去。 院子里花草多,前几日陈淮安听了蝈蝈的叫声便一直叨念着要抓蝈蝈来斗。 这是他在以前的家中时常和玩伴一块取乐的法子。因大夫人不喜欢陈淮安带着以前生活的习性,便严令丫鬟不准四少爷调皮。 沈槐今日也是没法子才同意了。 这会她站在一旁,安静看着陈淮安 俯身在草里东寻西找,她目光偶尔四顾。 心中想的是陈淮生既然来了玉堂苑,那一会他应该会从里头出来吧。 那么自己就可以见他一面了! 陈淮安玩了好些时候,却仍是一无所获,满头都是汗珠。沈槐见了,从怀中抽出手绢走到近前,温柔的替他擦拭了。 陈淮安满心都在蝈蝈上,即使在热夏的炙烤中面上却难得的开心极了。 沈槐不忍心打搅他的兴致,便止住了想要开口唤陈淮安回去的话,安静在一旁等着。 她退到一旁树下,忽然的一抬眸却见陈淮生站在树下看着自己的模样。 日光透过树缝明明暗暗打在陈淮生白皙的脸上,他玉立在树下神情平静。 沈槐不由自主的扬起个大大的笑意,正准备朝他请安问好。 不远处却突然传出一声呵斥。沈槐已经朝发声出看过。 却见大夫人携着许月安从正厅走出来,大夫人看着沈槐的目光十分不善。 许月安偏头见了站在树下的陈淮生,她走进站在陈淮生身旁,柔声道,“不是说要走了吗?” 陈淮生未应声,目光淡淡扫过许月安,最后定格在直直朝着沈槐走去的李嬷嬷。 那李嬷嬷怒气冲冲的走到沈槐近前,抬手在她手臂上狠狠拧着,怒声道,“不是早就吩咐过你盯着少爷,不准他玩乡野小子那一套?你是聋了把话当成耳边风了?!” 李嬷嬷边说手上的力道越发的狠力起来。 沈槐疼的五官拧成一团,连忙想要挣开,可奈何李嬷嬷看准了她的动作,用另一只手抓着沈槐不让她动弹。 沈槐疼的眼睛立刻蓄上泪水,却无 计可施。 许月安见了这景象,扭头看了看陈淮生,却见他动了动身子就要走过去。 许月安原本还有些幸灾乐祸,这会见陈淮生毫无顾忌的就要上前去阻止李嬷嬷,目光由惊讶转为愤怒。 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陈淮生一贯波澜不惊的眼中带着恼意和疼惜! 为了一个丫鬟?! 许月安震惊恼怒不已。 李嬷嬷那边传来陈淮安的声音却陡然令陈淮生止住了步子。 只见陈淮安一把推开钳制着沈槐的李嬷嬷,目光恼怒的盯着李嬷嬷大声道,“你这臭嬷嬷做什么!” 陈淮安挡在沈槐身前,全然维护的模样,“是我自己要来抓蝈蝈的,你要罚便罚我。” 不远处大夫人颦眉看着陈淮安的模样,快步走到他身前,抽取手绢将陈淮安手上的泥土擦拭干净,她神情温柔声音却是冷冷的,“瞧你,弄的一身脏的。丫鬟伺候不好你自然是要挨罚的!” 陈淮安却一把抽出手,大夫人擦拭的动作一僵。 只听陈淮安道,“念淮伺候的很好,并没有错!为何要罚!” 大夫人早习惯陈淮安固执的性子,可自己的好意被亲生儿子给拒绝了,她心口一滞。 她不由心想,是不是自己太过惯着淮安了?此时见陈淮安为了个丫鬟看着自己的模样像是自己是什么恶人一般,大夫人气上心头。 “这丫鬟这算哪门子伺候好你?你这泥地打滚的样子哪里有陈家少爷目光,不罚不行!” 大夫人说完,抬头朝李嬷嬷使了个眼色。 李嬷嬷收到,转头看着沈槐面上带着严厉的狠意,缓缓带起手就要朝沈槐面上挥去。 第六十七章 维护 陈淮安想不到自己执意的维护沈槐竟令大夫人怒意更甚。 这会见李嬷嬷雷霆之间已经快要打在沈槐身上,竟怔在原地。 他到底还年幼,况且从没有见过大夫人这幅严厉的样子,一时之间倒不知道如何做才好。 李嬷嬷收拾丫鬟下手向来不留情面,这一巴掌自然是用尽了全力。 沈槐只觉一阵厉风拂面,慌张的闭起眼睛,却没有感受到预想的疼痛。 沈槐惊讶的睁开眼睛,却见陈淮生站在自己身旁,他手抓着李嬷嬷就要挥在沈槐面上的手臂。 李嬷嬷面上一疼,不住道,“三、三少爷?”手腕的疼痛令李嬷嬷脸上早已不见先才的狠厉,她满面皆是痛意,哀求道,“三少爷,松手,松手!” 陈淮生全然没有将李嬷嬷的哀求放在眼里,他看着李嬷嬷,声音阴沉,满是不悦。 在场之人皆被陈淮生的动作惊怔住,却听陈淮生缓缓开口,“我苑里出去的丫鬟,你倒是敢在我面前动手?!” 李嬷嬷被陈淮生这幅冷酷的样子惊吓住,她求助的朝大夫人看过去。 大夫人见了淡淡道,“那淮生可知道李嬷嬷是我苑中的老嬷嬷了?” 要不是为了陈淮生手上的那些找不见的家产,大夫人哪里会和陈淮生多说什么! 陈淮生一笑,手上捏着李嬷嬷的力道却不减,“大夫人你这 嬷嬷仗着自己是陈府老人,向来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大夫人难道不该好好管教?” 大夫人一愣,却没想到陈淮生说着这个来,她心中不解,“李嬷嬷可是什么地方惹恼了淮生?” 陈淮生道,“虽说我在阁楼好些时候,阿槐那段日子可是日日带着伤来给我送饭的,虽然我在阁楼对外不知,但你这嬷嬷调教主子的方式是不是太僭越了?” 大夫人想不到陈淮生这会竟然是要替那死了的沈槐主持公道。 她有求与陈淮生,这会他的病又已经大好,自然不向从前那么好对付,这会她正思量如何应话。 陈淮生却冷声道,“阿槐生前我没好好照顾她,这会倒是能借着这机会好好替她主持些公道了。” 李嬷嬷一听,心下一凉,连忙求饶道,“三少爷,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三少爷看在奴婢对陈府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了奴婢!” 陈淮生只安静等着大夫人的话。 大夫人瞧着陈淮生这模样,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事情来,但看着今日似乎是不罢休的样子,她便忍着怒意道,“淮生要如何罚我玉堂苑的嬷嬷?” 陈淮生听了,一把甩开李嬷嬷的手臂,“自然是按着大夫人的规矩来,既然念淮伺候不好淮安便要被掌掴,那便让李嬷嬷尝尝这滋味好了。” 大夫人看了看站在一旁瑟缩胆颤的李嬷嬷,心 想着陈淮生再如何打也不至于将李嬷嬷如何了,便冷声道,“那淮生便动手吧。” 李嬷嬷一听身子更是抖如筛糠,可自己主子都说了,自己如何反抗,她闭着眼睛等着刑法。 陈淮生却淡淡道,“这嬷嬷我自然懒得动手,这样吧,念淮便替我做好了。” 他说着将目光看向一旁的沈槐,原本冷淡的目光转眼带着温和的光。 沈槐一直在旁看着,却不想事情到最后竟变成自己打李嬷嬷来。 大夫人既然都开口让陈淮生罚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众人一时间将目光皆看着沈槐。 陈淮安对李嬷嬷对沈槐所谓早就有气,这会见局势大变,便出声朝沈槐打气。 大夫人听了眉头紧皱,十分不喜。 沈槐看着李嬷嬷面色苍白的脸,想着自己当初是如何被李嬷嬷折磨的。 那时候自己虽然心中有气,可…… 沈槐看着李嬷嬷年迈的模样,可到底李嬷嬷也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形势,她年纪这般大自己如何下得了手? 沈槐无措的看着陈淮生,一面不忍心的模样。 这样子看的陈淮生心中一软。他的沈槐向来就很善良。 陈淮生带着温和笑意安抚着沈槐,知道她的不忍心,他扭头道,“既然这丫鬟下不了手,我自然懒得动手罚这嬷嬷,那便算了吧。” 李嬷嬷听了,原本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谁也 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收场。 大夫人经过这一番闹腾,也没了再罚沈槐的心思。她朝沈槐喊道,“还不快带四少爷去洗漱!” 沈槐一听,连忙拉着陈淮安朝着屋里走去。 许月安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目光复杂。陈淮生哪里是会管这些闲事的人,他今日这么做…… 她将目光移到沈槐离开的背影上,眼中带着疑惑又带着狠厉。 当真都是为了这个丫鬟吗? 一时间原本喧闹的院中静了下来,李嬷嬷带着劫后逢生恐惧回到大夫人身侧。 大夫人再未发一言,带着李嬷嬷走进了屋中。 陈淮生将眼中的忧虑掩盖在眼底。 自己来这玉堂苑的时候不算多,却能遇上这样的事情,那阿槐在这玉堂苑的处境是不是恨很难? 他想着转身出了玉堂苑,竟是连看都未看站在一旁的许月安。 许月安见他的冷漠,无端的心中一酸。 自己一直渴求的陈淮生的温柔竟这么轻易就被一个丫鬟夺走了吗? 她眼中尽是不甘,扭头朝着站在一旁的秋春道,“在玉堂苑找个人好好替我盯着念淮那个丫鬟!” 许月安想的却是,为何当初是那个沈槐,如今又是这个丑丫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任何能走进你心里的人,自己都一定要将她们一一拉出来才行! 许月安想着沈槐那副无辜丑陋的脸,眼中带 着恼意,这样的丫鬟凭什么! 那边正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弄的一头雾水的沈槐带着陈淮安回到屋中,将陈淮安先才玩弄弄乱的发给重新梳理好。 她脑中却不自觉的回忆着陈淮生先才的模样。 三少爷是为了维护自己才那么做的吗? 想不到自己在陈府以前所受的苦陈淮生竟然一直记得。 沈槐从小都是忍着委屈过日子,那时候镇尾中的人见到自己总是避之不及的样子,因为担心自己会腆着脸向她们要吃的。 饿没有关系,沈槐即便忍着也不想让那些人用那副神情看着自己。 这世上似乎除了姐姐,只剩下陈淮生还会满心满意的想着自己。 陈淮安看着镜子里照出来沈槐的脸,他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哭了?可是李嬷嬷把你弄疼了?” 沈槐脸上抬手擦了擦泪摇摇头。 她拉起陈淮安,看着他模样干净整齐,扬起笑道,“奴婢要谢谢四少爷的维护。” 虽然大夫人一直是狠心严厉的样子,但是四少爷对自己是真心好的。 沈槐摸摸陈淮安的脸,心中带着感激。 陈淮安却嫌弃的将脑袋一仰,嘟囔道,“你怎么像我娘似的,老爱摸我的脸!” 沈槐见他肉肉的脸颊不满的鼓着,那模样可爱,不由扑哧的笑了出来。 陈淮安见沈槐没了愁苦的模样,心中松了口气,便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出声来。 第六十八章 淮南身世 沈槐服侍陈淮安洗漱好,端着水盆步进院子,却见何嬷嬷从外头进来。 “何嬷嬷?!你怎么来了?”沈槐有些惊讶何嬷嬷竟然会来这。 何嬷嬷却四下看了看见没丫鬟注意这边,才到沈槐身旁道,“三少爷让你跟我走一趟。” 沈槐怔了怔,将水盆放回屋中的托架上,还不忘在镜前瞧瞧自己模样是否周正。没一会她便转身出来朝何嬷嬷道,“何嬷嬷走吧。” 何嬷嬷对陈淮生突然让自己来带念淮很是奇怪,照理来说念淮既然已经去了玉堂苑,按照当前的形式,锦苑自然应该避嫌才是。 不过既然三少爷吩咐了自己只管照做便成。何嬷嬷带着沈槐出门,却不是朝着锦苑而去。 沈槐更觉的讶异,她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藏风阁。 “进去吧,少爷在里头等你的。” 沈槐点点头,走了进去。 陈淮生站在阁楼外头静静看着里面的陈设,他在这里头被关了好些年,向来孤寂惯了。陈府的人情味在自己记忆中最是淡薄,自己对母亲只留年幼时一些依稀的印象,只确信她定然是个温柔极了的女人。 所以陈府中众口一词地说自己母亲是个疯子,自己断然不信的。 再然后,就是自己的父亲。 那时候的父亲常常站在苑外看着母亲却从不曾走进。父亲对自己极好,现在想来大概是由于对母亲的爱屋及 乌。 府上的夫人姨太太们向来对父亲体贴温柔,只母亲从来对父亲都是冷淡的模样。但父亲却总笑对着母亲的冷漠,自己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会是这般相处的状态。 自己从国外回来后父亲却病逝,印象中那个向来强健的父亲突如其来的逝去令陈淮生发觉,自己在陈府没有后盾根本像是蝼蚁一般。 他被关在阁楼无法动弹,好在二叔帮衬着,自己又借着父亲赠的家产在镇上累积了不少资本,他原本早早就能不被禁锢在此,但自己不能让父亲白死! 他曾在父亲从前的卧房找到了一份手书,上面只写到父亲察觉到府上人的秘密,那手书后面却被人尽数撕去。只剩一页侥幸的落在了卧房床底。 所以他才认定父亲的死并不是这么简单。 他在后来遇到了沈槐,大概是缘分。她陪在身侧的日子不算多,却像世上却明媚的景色,像能驱散自己心中的冷意。 陈淮生听到响动回神,见是沈槐他面色瞬间柔和,微笑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去玉堂苑。” 沈槐被他这开门见山的话问的怔住。 陈淮生又道,“还是说,你也认为跟着陈淮安在陈府才能更安稳。” 依照沈槐的性子,听了自己这话定然会急不可耐的解释。 果然,沈槐立马摇头道,“不是的。” “那是什么?”陈淮生一副问到底的模样。 沈槐皱眉 不语,这要自己如何说?自己现在要是告诉陈淮生自己的身份,那不是自己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吗? 不说许月安根本就不想让自己回来,大夫人到时候对自己防备,姐姐的事自己那定然无法打听到。 陈淮生见她这模样,明白她定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自己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见到沈槐对陈淮安体贴照顾的模样十分不安。 自己虽不明白这不安的由来,但却无条件的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女。 似乎世上所有事情会变,自己总会笃定她对自己的心,她的善良总不会改变。 陈淮生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便不再勉强沈槐,现在自己也应该尽快把事情解决再把沈槐接回来才是。 沈槐一头雾水看着陈淮生的模样,叫自己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些吗? 陈淮生见眼前的人,一脸纠结,却毫无开口的架势,他摆摆手道,“你回去吧。” 沈槐无言,虽满心都是疑惑,但见陈淮生没再追问到底是松了口气,她默默转身,却听身后的陈淮生开口道,“你,自己要当心些。” 虽然见不到陈淮生的表情,但他语气里全是关心,这一瞬间沈槐几乎以为陈淮生认出了自己。她心跳的飞快,迅速回身应是连忙逃似的出了藏风阁。 像这样有事情隐瞒陈淮生自己心中实在是不好受。 阁楼之中的陈淮生一会才出来,带着何嬷嬷回到锦苑,一早守 在门口的丫鬟见了迎上前来道,“三少爷,许管家一早便在等你了。” 陈淮生倒是没什么表情,微微颔首回应而后走进屋中。 许城之见了陈淮生进来,连忙起身相迎,“三少爷事情已经全部办妥。” 陈淮生只点点头。 许管家又道,“少爷,不知道何时将陈淮安养母送进府里?” 许管家边说着边细细看着陈淮生的脸色,少爷之所以会让自己将那女人送进府,为的是让念淮回到锦苑。 陈淮安既然有养母在身边,自然不会再想着要让念淮服侍了。 他不知道的是,陈淮生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沈槐有事必须要呆在玉堂苑,那自己就不能阻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的暗中保护她。 陈淮生顿了顿才到,“这事情暂且放一放。” 许管家却一怔,少爷的目的就是要借此让大夫人方寸大乱,为何突然在这时候放弃了? 他正要将疑惑问出口,门外的何嬷嬷却突然走了进来。 “三少爷,玉堂苑传来的消息,说是大少爷正在大夫人那闹着呢!” 屋中的两人皆是一怔,陈淮生开口道,“再去打听详细些。” 何嬷嬷听了,应声出去。 这大少爷向来对大夫人言听计从,这突然大作在玉堂苑大闹一事没一会府上皆知。 众人皆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观望着大夫人的焦头烂额。 这当中最高兴的要属三姨娘用 她那儿媳妇袁惜水了。 婆媳两此时正坐在院中饮茶,听了小厮来报,两人神情惬意的笑着对视一眼。 袁惜水朝三姨娘恭敬的递过去一杯茶道,“还是娘厉害呢,竟然将陈淮南生母送到他眼前相认,这会玉堂苑怕是有的闹腾了!” 三姨娘一听,面上满是得意之色,“怪只怪那大夫人心术不正!为了陈府的地位不择手段。” 袁惜水听三姨娘这么说,赞同的点头道,“这陈淮南也是她养大的,这大夫人的心思谁不知道?陈淮安刚快成年便接回来府上,为的不就是让亲生儿子能接手陈家的当家位置。媳妇想着都觉得陈淮南可怜,兢兢业业被大夫人摆布了那么些人,到头来不过是替别人做了嫁衣!” 她说着眼中便带了些兴灾乐祸的神情。 三姨娘淡淡喝了口茶道,“这会越儿也回来了,那张悦然还想着送她那个心压根不在她身上的儿子做当家,这陈府也是时候重新洗牌了!” 袁惜水一听目光一亮,“母亲,你觉得淮越可有希望?” 三姨娘面上带着笃定道,“越儿是我儿子我当然尽心尽力,那大夫人的儿子可是万万别想接管陈家,她高高在上了那么些年,也是时候尝尝我曾经受的苦了!” 袁惜水脸上带着兴奋道,“母亲有什么好法子?” 三姨娘目光划过一丝冷光,笑道,“咱们只管等着陈淮南闹完,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六十九章 争吵 玉堂苑中大夫人脸色难看至极,她抬眸看着暴躁的陈淮南,试着好言相劝。 “淮南,你万不可轻信了那些外头的谣言!” 陈淮南听了,见大夫人事到如今仍想着在骗自己,心中恼怒更甚。 他冷笑了声道,“我已经问过祖母了。” 陈淮南想起铺子里那个突然抱住自己的苍老的女人,她哭的涕泗横流,说自己是他亲身儿子。 自己竟然是大夫人抱养的孩子! 那个女人目光中真切的欢喜和思念哪是是能装出来的,自己在一瞬间似乎明白过来。为什么大夫人对自己向来不亲近,为什么她只需要自己听话就行。 是啊,现在陈淮安,她的亲身儿子长大回来了,自己是不是完全没了利用价值了! 大夫人一听,心中一凉,知道这事情再也瞒不下去了。 不过好在陈淮南从小被自己有意教育成懦弱的性子,倒是不担心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这会大夫人倒是收起了那副假惺惺的模样,又成了一贯的冷淡神情,“既然瞒不了了,那我便和你直说了吧,你确实是我抱养来的。但我向来对你不薄,现在淮安还尚不能独立,陈家的当家只能是你!你大可不必担心,就算日后淮安当家了,这陈府你也是呆地下去的。” 陈淮南不可置信的看着大 夫人,她竟然到这时候都吝啬一句安慰的话。自己对大夫人来说不过只是个工具而已! 他紧握的掌心感到被指甲刺破的痛意。 苑中的人见两人这架势谁都不敢进去劝架,一不留神可就成了受气的对象。 众人站在外头皆一副担心的神情。 李嬷嬷更是着急,这会定然要寻个丫鬟进去瞧瞧才是,她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最后定格在沈槐脸上。 李嬷嬷抬手指着沈槐道,“你进去给大夫人和大少爷添些茶,看着机会劝劝!” 沈槐怔了怔,没办法推脱,只好去厨房端了茶水糕点朝厅中走去。 里头的陈淮南站在厅中仍旧一副对峙的姿态和大夫人对望着,目光中全是失望和痛苦。大夫人却一副淡漠的神情。 这神情更是刺伤了陈淮南。 他心中满是痛恨,沈槐眼前着大少爷怒火越来越甚,心中想着李嬷嬷让自己找机会劝劝,便小心的将茶递到陈淮南眼前。 沈槐小心翼翼道,“大少爷,您消消气,喝杯茶。” 陈淮南却将手一挥,将沈槐手中的杯盏大力挥落在地上。 场上的人皆是一惊,陈淮南在大夫人面前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何曾有过这般没规矩的行为。 陈淮南怔怔的看着地上的茶盏碎片出神半晌,他目光微微抬起就看到沈槐腰上挂着的秀囊。 似是被触动,陈淮南缓缓伸手摸向那秀囊。 沈槐被他的动作惊的退了一步。 却听陈淮南声音沉沉的想起来,“就因为淮安一句好看,你便将我随身带了这些年的秀囊随意的给了他。” 陈淮南低低笑起来,带着自嘲和伤心,“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阿瑜怀孕你却去强硬的让她服药堕掉胎儿。” 沈槐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夫人,陈淮南口中的阿瑜就是自己的姐姐! 陈淮南仍自顾自在道,“你是怕我若是膝下有了孩子,在陈府的地位会威胁到你的亲生儿子吧。怪不得你明明知道月安喜欢的是淮生,却强硬的让她嫁给我,也是因为知道月安的性子断然不会为我生下孩子吧。” 大夫人见陈淮南怒中竟将这些说当着一个下人的面说了出来,她心中一惊,怒斥着对着站在一旁的沈槐道,“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沈槐手中端着呈着热茶的托盘,猛地抬头盯着大夫人,这一瞬间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将手中的东西丢在大夫人脸上。 姐姐竟然是因为大夫人无耻的私心,好端端断送的性命! 沈槐目光带着恨意,毫不掩饰地看着大夫人。大夫人被这目光看着一怔,而后怒意更大。 一个丫鬟竟然敢用这幅神情看着自己? 她抬手拿起一旁的杯子,就这直直丢 在沈槐面上。 沈槐瞬间感到额间剧痛,额头温热的血便顺着流了下来。 这剧痛令沈槐找回了理智,自己此时若是正面和大夫人对上,现在自己一个丫鬟的身份如何能替姐姐报仇。 既然已经找到害死姐姐的凶手,那报仇也不差这一时。 沈槐想着垂下头,藏起眼中的恨意,也不行礼转身出了厅中。 一时间厅中又只剩下大夫人和陈淮南。大夫人头疼的看着被恼怒冲昏了的陈淮南,知道这时候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 自己本来也不在乎陈淮南的心情。 她摆摆手道,“行了,你发泄也发泄过了,我懒得同你计较,你下去吧。” 陈淮南心中困苦,可自己又能拿大夫人如何呢? 他自嘲着看着大夫人冷漠的脸,默默转身出了厅中。 失魂落魄的朝玉堂苑外走去。 沈槐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垂头看了看腰带上的秀囊半晌。 默默朝着陈淮南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陈淮南似乎毫无目的,沈槐从背后瞧着去,只见他步伐颓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沈槐一直慢慢跟在陈淮南身后,心中思虑着要如何向他开口询问姐姐的事情。 陈淮南一开始变听到自己身后有脚步声,只是他心中痛而乱,实在不愿意再管旁的事情。可想不到身后的脚步似乎 一直紧紧跟随着自己。 陈淮南陡的回头将沈槐吓了一跳,只见他双目之中猩红一片,也不知道是不是哭过。 沈槐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陈淮南轻声开口,“你跟着我做什么?” 沈槐解下腰间的绣囊,看着陈淮南的眼睛道,“这个秀囊是你的?” 陈淮南神情一怔,他缓缓抬手似乎想要伸手将秀囊接过。 沈槐却将手一收。 陈淮南看着沈槐道,“这是阿瑜的。”他说沈瑜二字时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眷恋。沈槐却气上心头,她不管不顾的责问,“既然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大夫人残害致死,现在又何必用这副神情看着她留下的东西?” 陈淮南见沈槐这气恨的神情,轻声问道,“你认识阿瑜?” 沈槐此时也不再隐藏,这陈淮南知道姐姐一切的事情,现在,她要知道姐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陈淮南道,“我是沈瑜的妹妹。” 陈淮南神色一动,他以前常常听沈瑜一起过她有一个妹妹,也知道沈瑜和妹妹感情向来很好。 他看着沈槐,目光之中带着愧疚,“对不起。” 沈槐看着陈淮南,心中却只想要笑,姐姐都已经走了,这时候再和我说抱歉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想再看陈淮南这种样子,开门见山道,“我要知道姐姐当年发生了什么!” 第七十章 沈瑜往事 沈瑜刚到大夫人身边的头两年,吃尽了苦头。 陈淮南也曾见过不少次她被玉堂苑丫鬟婆子欺负的模样。 他是高高在上的陈家大少爷,哪里会去体谅这些下人的苦楚?只是,这叫沈瑜的丫鬟不管吃了多少苦总笑面相对的模样令陈淮生微微侧目,时日久了他便对这丫鬟有了一些印象。 他的妻子许月安,端庄有温柔,大概因为不喜欢自己,她就成为了别人眼中最大度的妻子。她得人赞赏办事妥帖,事事都周到却唯独对自己一生相伴的丈夫没有丝毫温情可言。 陈淮南出生陈家,事事顺意,所以他可以不计较自己身边的妻子对自己没有感情,只要她能为自己管理好陈家的后宅琐事便好。 自许月安进门起,她便开始着手替自己纳妾,或许是为了赢个好名声亦或许是她压根不愿意亲近自己。 那些妾侍都得过大夫人的眼,许月安许家出生自然不是什么心思简单的人。既然许月安对自己没有感情,但陈府的地位到底与她息息相关,那时候许月安便起了让许家的远亲表姐许给陈淮南做姨太的心思。 毕竟后宅里头有许月安的心腹在,即便许月安对陈淮南不上心,自然也不出了大乱子。况且许月安嫁进陈府多年一直无所出,许家很是着急 ,两家联姻,许家当然希望自个的外孙能当上家主。 可这许月安哪里又会肯,当年她嫁给陈淮南已经是被逼无奈,这才要让许家的人进后宅替陈家添香火。 可这念头才向大夫人稍稍一提,大夫人便搪塞着将自己苑里的丫鬟送去了惜玉苑。 这丫鬟便是沈瑜。 陈淮南自然不会计较谁做自己的填房,女人而已又会有什么不一样? 可许月安送进来的小妾苏媛媛不这么想,沈瑜许给陈淮南之后日子过的仍是艰难的很,比在玉堂苑时好不上哪里去。 苏媛媛轻视沈瑜出身下贱,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平日处处刁难。 那日沈瑜在屋中自顾做着针线活,她性子温顺,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自嫁给陈淮南便将他认真看作自己的夫君。 这日她便是在替陈淮南绣香囊,却被小妾苏媛媛见了便直接将那秀囊夺过去丢在地上。她对着沈瑜便是一番冷嘲热讽。 沈瑜只默默受着,却不成想那苏媛媛见她这幅没脾气的模样,狠意愈发的盛起来。竟拿起绣工盒中的针朝沈瑜身上扎了下去。 陈淮南一进屋便听见沈瑜压抑的呜咽,进屋便将里头的模样尽收眼底,他想不到睡在自己身旁的女人竟是这么狠心的人,恼怒之下,陈淮南便将苏媛媛关进揽红苑侧厅禁足。 这 是陈淮南自娶沈瑜之后第一次正视她,那时候的沈瑜满是疼痛的趴在地上,见陈淮南进屋,却只想着掩起自己身上的伤口。 她竟还能轻声细语的朝自己道,“大爷在外头累了吧,奴婢去准备些吃的。”说着便要起身。 陈淮南有些诧异,他以为沈瑜会朝自己哭诉,会抱怨,可她竟然只是在关心自己。 陈淮南一把拉住正要出门的沈瑜,轻轻解开她的衣衫就见到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他原本以为,一个丫鬟嫁给自己,只有享福的份,却不想到沈瑜竟背地里吃了好些苦头。沈瑜惊慌羞涩的看着陈淮南不敢动弹,半晌她见陈淮南沉默着便试着挣开陈淮南紧握自己的手,“大爷,这屋子里乱糟糟的,让奴婢先收拾收拾吧。” 陈淮南不语的看着沈瑜瘦小的身影在房子忙碌起来,目光一转却见到掉落在地上的秀囊,他走过去捡了起来,沈瑜见了连忙道,“大少爷,你坐着便好,让奴婢来收拾吧。” 陈淮南却细细端详着手中的秀囊,而后微微抬眸看着沈瑜白皙恬静的脸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沈瑜听了脸颊通红无措的看着陈淮南,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陈淮南面上笑意顿生,朝沈瑜道,“你绣的很好,我很喜欢。” 这之后陈淮南时常会与沈瑜呆在一处 ,时日久了两人的感情越发的好起来。那时候陈淮南心中很是宽慰,只觉冷冰冰的陈府因为有沈瑜在便多了些暖意。 再后来,他知道沈瑜怀孕,自然欣喜倍至,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他心中欢喜的想要诏告全世界。可沈瑜却阻止了陈淮南。 那时候的沈瑜早就已经从大夫人身边得知了陈淮南的身世,她明白个中厉害,却又不希望见到陈淮南因此事伤心,这才拼命掩盖的阻拦下来。 沈瑜心中明白,自己怀孕一旦被大夫人知道。这孩子自然是保不住的。 可她是多希望自己能替陈淮南生一个孩子! 陈淮南见沈瑜坚决,便允了这事情,但到底只当是沈瑜心中羞涩才不让自己生张。是以他并未严令下人封口,只吩咐不得传到外苑去。 这事情被禁足的苏姨娘知道,她心中妒意暗生,竟直接将这事情告诉了大夫人。 苏媛媛心中想的是,大夫人定然不会允许一个下贱的丫鬟生出陈家第一个孩子。 结果自然也如了苏媛媛的意,大夫人得知后立刻让人借着安胎的名义给沈瑜送去安胎药。 可这药中却另有玄机。 原本大夫人原意只不过是想令沈瑜腹中的孩子消失便了事,可不想向来温顺的沈瑜在这事情上却丝毫不退让,竟然警觉的将大夫人送来的药尽数倒 了。 这事情自然瞒不过大夫人放在惜玉苑的耳目。 大夫人来将沈瑜带走的那一天,陈淮南试图挡在沈瑜面前。 但眼前是自己一向敬畏的母亲,陈淮南在大夫人严厉的审视下懦弱下来。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沈瑜被带走。 再后来,他便只剩下个绣囊做念想。 沈槐静静听陈淮南说完,握着锦囊的手越收越紧,她睁大眸子含着泪水,语气带着怨恨道,“所以,你就这么看着姐姐去死?你竟然还能心安理得的活的好好的,要不是因为你的孩子,姐姐何至于如此!” 沈槐没法想象姐姐在枯井边上的痛苦和绝望,而那时候的陈淮南又在做什么!? 她怒视着陈淮南,语气森冷,“我原本还觉得你可怜,可现在却觉得所有事情是你活该。” 陈淮南沉沉的眸子带着痛意沉默的看着沈槐。 “阿瑜是你姐姐?” 沈槐将秀囊绑回腰带上抬眸见陈淮南看着秀囊不舍的模样,未回答他的话只冷冷道,“你们陈府欺人太甚,姐姐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她模样难得的凌厉,带着深切的恨意。 陈淮南早已经对陈府毫无眷恋,对沈槐的话没有丝毫反映,他似乎累极了的模样,转身缓慢的离开。 沈槐看着他颓丧的背影,目光中只剩下决绝和坚定! 第七十一章 表明身份 沈槐在原地站了片刻,理了理心情和思绪才转身朝玉堂苑而去。 她从陈淮南的话中已经全然知道姐姐沈瑜所遭遇的大概,这样说来,她的仇人似乎不只是大夫人一个人而已。 沈槐在脑中细细思索着关于陈淮南口中的那位姨太太,却丝毫没有印象。 难道说,那苏媛媛现在仍被关在揽红苑内? 这么想着,沈槐眼中便多了些狠意,若不是那个苏媛媛的嫉妒,姐姐未必就不能将孩子安然生下来! 她转念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玉堂苑现在大乱大夫人正是焦头烂额,可自己一个小丫鬟的身份又能做些什么呢? 此时沈槐不期然想起陈淮珠的脸,淮珠对大夫人恨之入骨,现在自己在陈府唯一能寻求帮助的大概也只有她一人了。 陈淮生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责怪自己呢?即便大夫人对他不算好,可到底大夫人是陈老爷的结发妻子。 沈槐眉眼拉耸下来,心中矛盾的很,自己全然不顾及陈家要为姐姐报仇,陈淮生若是知道了会如何看待自己呢?可转眼间她眉目中又成了坚决,若是没有姐姐,自己如何能活下来! 所以这仇不能不报! 此时沈槐撇开心中犹豫,径直朝着合欢苑走去,才行至门口就见了站在苑中的采绿。 沈槐出声唤她道,“采绿 ,我来见二小姐。” 却不知道那采绿为何只淡淡扫了自己一眼,那目光冷淡带着讥诮看的沈槐一怔。 采绿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便这么从上朝下的端倪着沈槐。 “这不是去了大夫人那的念淮吗?怎么,大夫人那还能有什么事情来找咱们小姐?” 沈槐明白过来,知道采绿对玉堂苑中的人向来痛恨,她语气便带了些急切道,“采绿,我确实有事情要找二小姐,劳烦替我通传一声。” 采绿却仍一副拒绝的姿态看着沈槐,轻斥道,“我们家小姐不与玉堂苑来往已经多时,若是大夫人有吩咐你便直接同我说了便是。” 沈槐见这情形,这采绿怕是不会让自己进合欢苑了,心中正焦急的想着法子。 苑中却传来一声冷淡的声音,沈槐抬头看过去,只见陈淮珠缓缓走到苑中,她见了自己只当作空气一般。 陈淮珠性子向来直爽,她听何嬷嬷说起过这念淮怕是为了陈淮安在陈府的地位才毅然从锦苑去了玉堂苑,心中早已对念淮无甚好感。 这会她见了站在门口的沈槐,眉眼带着讥诮,目光上下大量沈槐,像是在看一只讨人厌的虫子一般厌恶。 陈淮珠朝采绿淡淡开口道,“采绿,快些赶走了,好进来伺候我。” 采绿闻言便直接就要将苑门关拢。 沈槐见了心下大急 ,连声喊道,“二小姐,是许公子托我带话给您!” 她情急之下只好将许丛安搬了出来救急,沈槐曾经和陈淮珠说起过自己在客栈遇上许丛安的事情,这事情府上无人知道。况且只要是和许丛安有关那定然和陈淮珊有关系! 果然,陈淮珠一听,连忙抬手吩咐采绿先别关门。她仔细的看了会沈槐的神情,见她模样不像是在说假话,陈淮珠顿了顿道,“带她进来。” 采绿听了,侧了侧身子一副没好气的模样让沈槐进屋。 沈槐暗自松了口气,抬脚进了屋子。 陈淮珠也懒得同她再多说,只道,“许公子说了些什么?”她虽是淡淡的模样,但沈槐却明显的察觉陈淮珠的激动。 她很想见到姐姐吧,沈槐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再抬眸她对上陈淮珠的眼睛,认真地道, “淮珠,我是沈槐。” 陈淮珠睁的眸子震惊的看着沈槐,“你、你说什么?” 沈槐微笑着将桌上的茶水倒在手上,反复在脸上擦拭了一会,这才将脸上的伪装抹去。转眼间她原本满是斑点的脸上黑点尽数淡去,只剩下点点痕迹。 沈槐微笑道,“我没死。” 陈淮珠似是不敢相信的模样。 沈槐便解释道,“这斑点我用了难消的颜料来话,多洗几次便没了的。那时候我被许月安丢去了陈府后山 ,后来是许公子救了我。” 陈淮珠到这时候才信了沈槐,她激动的走到沈槐身前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太好了,三嫂,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沈槐对她这幅真挚的神情感到动容,她回握住陈淮珠的手,脸上不见丫鬟时伪装出来的懦弱模样,只带着笑意。 陈淮珠问出心中疑惑,“三嫂为何不来早些与我和三哥相认!?又为何要去玉堂苑当差?!” 沈槐便将自己这些时日的遭遇以及姐姐的事情朝陈淮珠一一道了。 陈淮珠听完只觉的沈槐也是不易,拉她坐下,似感叹一般,“竟想不到会是这样,你姐姐……”她说到这看了看沈槐的神色,见她神色一戚心中不忍,却仍接着道,“在陈府活着就是这样,像你姐姐那样的丫鬟实在是比比皆是。” 沈槐哀哀的神色之中陡的升起恼恨,“难道丫鬟的命就可以随意的拿捏,就可以为了一己私心而这么罔顾人命?” 陈淮珠这会见沈槐这神情,便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将心中感慨说出来。 她摇了摇沈槐的手,带着安慰道,“好在三嫂命大。”她想起大夫人的所作所为心中便升起一股恨意起来,“这会三嫂回来了,淮珠定然会和三嫂一起将所有的仇怨都向大夫人讨回来。” 沈槐听了只点点头,转而道,“如今, 我来与你相认是因为已经知道仇人是谁。我自己一人的话倒是无妨,但许丛安救过我,你姐姐向来对我甚好。我不知道自己往后会如何,所以如今咱们先要做的是让许丛安带着淮珊先走!” 陈淮珠虽不喜欢沈槐说什么不往后会如何的话,但却也明白若是她与三嫂今次没有将大夫人拉下来,结果怕是不会有好事发生。 她赞同的点头道,“我会尽量让采绿去联络袁小姐的。” 沈槐听了,只感觉有了陈淮珠的帮忙这事情定然顺利,她安心的点点头。 耳边却听陈淮珠又道,“我瞧着三哥很是挂念三嫂,三嫂可要告诉三哥你还活着?” 沈槐却轻轻摇摇头道,“现在陈府当家的位置空置下来,淮生定然不希望陈府根基不稳,若是大夫人的事情被咱们做成功了,那陈府定然会乱成一团,我怕淮生会阻止。” 沈槐神情变得忧虑,若真是这样,那么到时候自己定然会陷入两难,况且自己也不愿意看到陈淮生为难的模样。 陈淮珠对陈淮生所知甚少,虽心中感激三哥对自己的好,但她与沈槐一样,大夫人的仇是不能不报的! 陈淮珠点点头,关心的叮嘱沈槐,“三嫂你在玉堂苑千万要小心些。” 沈槐点点头,在陈淮珠屋里将脸上的伪装又重新妆好,这才小心翼翼的出了合欢苑。 第七十二章 陷害 没几日,采绿便悄悄传了消息给沈槐,说是二小姐已经和袁小姐通信,定在下个月初带陈淮珠去见大小姐。 陈淮珠自沈槐失踪后也曾试图与袁小姐联系,希望能见见姐姐淮珊,可袁家对陈府来人向来都是拒之门外,陈淮珠便吩咐采绿派人隔三差五的去袁家外头等着,以求偶遇袁小姐。 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在前些天采绿带来消息,说是总算等到了袁小姐。 陈淮珠派去的人拦了袁小姐便直接报明了来意,袁小姐却道因春日时分袁小姐要去祭祖,是以便将去见陈淮珊时间便定在了下个月初。 因袁家后宅陈淮珠也是入不了其门,无奈之下只好在府中苦苦等着。 沈槐听完后不由高兴,她与陈淮珠说完便径直回了玉堂苑。 陈淮安都察觉到了才午睡起来,见沈槐站在门廊傻笑,陈淮安随手拿起桌上的绿豆糕放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好奇道,“丑丫头,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沈槐回神,看了眼陈淮安脸上都粘了糕点屑,她抽了手绢走到他跟前替他擦干净后才道,“哪有什么好事情?” 陈淮安狐疑的瞅了眼沈槐,一只手又拿 起一块糕点吃起来,另一只手却指了指自己的耳根,“你刚才嘴角都快咧到这了!” 沈槐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为何四少爷这小屁孩子怎么没事老爱逗自己!她不想陈淮安纠结这事情,转了话题道,“四少爷差不多该去给夫人请安了。” 陈淮安一听,脸蛋立马跨了下来。 沈槐心中不由发笑,叫你喜欢捉弄自己! 陈淮安没法子,起身将身上的糕点屑抖了抖,很是无气无力的道,“走吧。” 沈槐一直按捺着愉快的心情,待到夜间沈槐好不容易将陈淮安安抚睡下,她见玉堂苑中四下无人,便带着激动的心情悄悄的出了陈府。 她一路上满心想的都是许久未见的许丛安,还有自己即将带给他的好消息,全然没有发觉身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一路尾随。 烟柳镇夜日无人,夜间除了偶尔打更的叫嚷声引的周遭狗吠,再没有其他人声。 沈槐站在客栈门口停了停,扭头看了看四周确实无人,这才轻轻敲门。 没一会里头小二打开门,迷糊的嗓音传来,“这边早打烊了,客人可是要住店?” 沈槐摇摇头,有些歉意道,“我是来找人的。” 小二惺忪的眼中带了些恼火,大半夜见沈槐一个姑娘家站在外头也不好发作,便侧了侧身子让她进店。 沈槐向小二轻声询问了许公子住的厢房,这便径直朝着许丛安的屋子走去。 小二见她上楼,嘴里骂骂咧咧的正要将门关上,一只白皙的手却拦在门上。 小二一惊,见外头又站了个丫鬟打扮的姑娘,他皱眉不耐烦道,“你也是来找人的?快些进去,这大半夜的烦不烦?” 那姑娘却径直在小二面前摊开手掌,之间那手掌上放着三两块碎银子。 小二顿时睡意全无,原本不耐烦的脸上霎时带上谄媚的笑意,“这位客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那姑娘声音轻道,“刚才来的那人是来找谁?” 小二转头看了看沈槐上楼的方向,朝面前的姑娘道,“哦,那人是来找许公子的,那人住在咱们店里好些时候了,平日里就在附近卖画。” 那姑娘听了,将银子丢到地上转身便走。 小二见了银子哪里还会去管旁的东西,兴高采烈的将地上的银子一一收进怀中,笑眯眯的关上门会房接着睡下去了。 这边沈槐见了许丛安,便直接将与袁小姐约定好的时间告 诉他,两人许久未见便又在多说了些其他的话。 沈槐见天色已深,担心自己呆下去会被发现,便起身朝许丛安告辞。 许丛安点头,将沈槐送到客栈门口,叮嘱道,“你万事要小心。” 沈槐听了心中一暖,微笑朝许丛安点头告辞。 这时候不远处却又繁乱脚步声传来,听着却似有好些人朝着客栈涌来,两人皆觉得诧异。 夜色人匆匆赶来的陈府家丁渐渐逼近,转眼便来到沈槐两人眼前。 当头的沈槐认得,是惜玉苑的丫鬟秋春,她见了沈槐皱着眉头,也不解释,径直抬手让身旁的小厮将沈槐二人压制。 两人动弹不得,皆望向秋春。 只听秋春冷声道,“念淮身为陈府丫鬟,竟夜会男子,压回去给大夫人和大少奶奶处置!” 沈槐心中一惊,看着秋春的样子心下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早已经被许月安盯上。她脑中想法万千,可实在不清楚自己又有哪里惹到了那许月安? 她转头看着许丛安,见他似有些慌乱面上却尽力的保持的镇定,沈槐心中愧疚顿生,竟然还连累到了许公子。 许丛安转头对上沈槐的目光,见她无声的开口。 “对不 住了,许公子。” 许丛安却微微一笑朝沈槐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这安慰令沈槐鼻头一酸,在心中不断思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还有自己如何才能安然的放许公子和自己脱身。 自己绝对不能在此时出事,姐姐的仇还没有报!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秋春手一挥,一众人又浩浩荡荡的朝着陈府而去。 回到陈府却不往大夫人的玉堂苑去,而是直直向惜玉苑走去。沈槐见状道,“奴婢是大夫人的人,为何你要带我去惜玉苑?” 秋春一听,看着沈槐的目光满是不屑,像是在说沈槐都已是这番境地竟还有闲工夫问这些有的没得!总归是逃不出去的! 沈槐自然得不到回答,由下人押着带到了惜玉苑。想不到许月安仍在厅中等着,她抬眸见了沈槐与许丛安的模样这才舒展了眉眼,眼中竟有些笑意的模样。 沈槐见了目光渐冷,这许月安到底是何用意?! 耳边却听许月安发话道,“带他们两去柴房关着,明日让大夫人审过再罚。” 许月安看着沈槐二人被带走的身影渐远,她脸上满是惬意。 但凡挡在自己前头碍事的,总会被自己一个一个踢走! 第七十三章 审问 两人被一众陈府下人押回了陈府被关进柴房,皆被捆住手脚口中塞着布条。 沈槐不由思索起这事情的个中蹊跷起来。 那丫鬟是许月安身边的人,为何自己在玉堂苑中偷出陈府竟是被她发现。这么想来那必然是许月安早就找人盯着自己了。 可这又是为何?难道是自己的身份被发现? 这么想着沈槐随即摇头否认,自己进陈府成了丫鬟后同那许月安向来没有交际,没道理会被她发觉,况且,自己确认是没有露出马脚来。 那到底是为何呢? 沈槐始终想不明白,她侧头想要看看许丛安,可周遭都是黑暗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 暗黑的夜色在两人的寂静之中悄然过去,沈槐毫无睡意,便这么呆坐着。 渐渐晨光升起,沈槐总算能见到在一旁的许丛安,见他靠着墙壁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突然,柴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拉开,许丛安睁开眼睛,两人便见到了站在门边上的秋春。 她看着柴房内的沈槐二人,神情极为不屑冷淡地开口道,“大夫人和大少奶奶都起了。”她话音才落,身后走出四个小厮走到柴房中架起两人便朝外走去。 玉堂苑中大夫人同许月安好整以暇的坐在厅中,见沈槐被人带了进来被一旁小 厮押着跪在地上。许月安端起茶盏垂头喝了口茶,好掩盖眼中见沈槐落难的快意。 大夫人颦眉看着沈槐。 就知道将这丫鬟从锦苑带来是个错误,竟这么不知廉耻的同陈府外人暗渡陈仓!实在是不把陈府放在眼里。 大夫人目光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秋春,秋春见状伸手将两人嘴中的布条给取出来。 大夫人沉声道,“你一个丫鬟实在是好大的胆子!” 沈槐始终低头,她怕自己一旦对上大夫人眼中的恨意便藏不住。 她还要活下去,而且,不能连累了许公子。 沈槐声音低落,倒是不见求饶的模样,只似乎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奴婢和许公子是清白的。” 她思来想去却只能想出这么个苍白无力的解释,事到如今自己又如何为自己辩解? 大夫人当然不信,哼了声道,“清白!你一个丫鬟夜会男人还同我说什么清白!” 沈槐垂着头,目光只一抬便能见到许月安桃红缎面做工精致的绣花鞋,她心中有些疑惑,为何许月安将自己抓回来却还要装模作样的审问,她明明可以直接用这罪名让自己毫无声息的消失。 疑惑之余却仍庆幸,或许这样自己和许公子还能有转机。 一旁的许月安见沈槐沉默,面上不动声色。她之所以要弄这么一出戏目 的就是为了让陈淮生死心。 虽然她此时尚且不清楚陈淮生对这丫鬟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但淮生为了沈槐的事情对自己心中已是有了恨意,这丫鬟若是再在自己手里没了,陈淮生若是对这丫鬟有心必然会更加痛恨自己。 所以,自己必须要让陈淮生对这丫鬟不报希望才能斩草除根。 现在的许月安满心都在陈淮生身上,陈淮南遭遇这些事情她竟然仍是不闻不问。 她身后有许家撑腰,不管如何只要陈淮南一天没被大夫人踢出陈家,那她就都是陈府的大少奶奶。 许月安看了看天色,沈槐被带到玉堂苑也有些时候,这消息总该传到锦苑了吧。 陈府的消息自然是传的最快,何嬷嬷接到这消息的时候倒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她并没有打断将这事情告诉陈淮生,毕竟这完全是念淮那丫鬟自作自受。 倒是陈淮珠才得了消息便匆匆的赶去了玉堂苑。 大夫人见了她倒是有些诧异,只当她是有什么事情,只冷冷问道,“何事?” 陈淮珠站在沈槐旁边,见她似乎没受伤安下心来朝大夫人道,“大夫人怎么一大早和个丫鬟置气起来。” 许月安听了,笑道,“淮珠怕是不知道,这丫鬟同外头的野男人私会被抓了个现行,现在大夫人正审问呢!可这丫鬟嘴硬的 很,都人赃并获了还在那死撑着!” 陈淮珠听了不住的颦眉,许丛安和姐姐的事情只有母亲和自己知道。当时自己未曾插手是以从没有见过许丛安,但陈淮珠知道,这沈槐旁边的男子定然就是许丛安了。可这叫自己如何解释?又要如何为三嫂开脱? 大夫人懒得和陈淮珠说这些有的没的,她心中对陈淮珠早已经没有好感,现在是连见都不愿见她,只道,“你便直说了吧,有什么事情?” 陈淮珠顿了顿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道,“念淮这丫鬟到底是在四少爷身边服侍的,淮珠听说四少爷很是喜欢这丫鬟,这会四少爷见不着这丫鬟怕是要来找的。” 大夫人听了不悦的皱眉,她不解陈淮珠为何好端端来自己跟前说淮安来,听她提到儿子淮安,大夫人也不由的忧心起来。 一大早她知道了沈槐的事情便吩咐李嬷嬷看着陈淮安不准他乱跑,即便是淮安再喜欢,但这周末没分寸的丫鬟自己如何能留着! 大夫人见陈淮珠仍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将她撇在一边,对着沈槐道,“你便趁早认罪了,少做这些不必要的挣扎,也省的你吃苦头!” 沈槐却仍默不作声,这罪她定然不能认下来。 大夫人此时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她见沈槐犟的很,又担心陈淮安一 会闹腾,心中只想着尽快将这事情解决了。她不耐烦的开口道,“既然这样,采绿你便替我掌嘴,打到她说出来为止。” 陈淮珠一听,心中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这罪三嫂一旦认下来可是要命的! 秋春原本就站在沈槐身旁,见大夫人发话抬手就朝跪着的沈槐脸上扇下去一个耳光。 沈槐被打的头一歪,只觉脑袋嗡嗡作响。 那一声脆响听的陈淮珠心中一阵紧缩,她见秋春又要下手正要抬手去阻拦。一旁跪着的许丛安却突然开口,“我与念淮是清白的,若是大夫人一定要罚,尽管罚我。” 他说的坦坦荡荡,沈槐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许月安轻笑道,“这对亡命鸳鸯倒是情真意切的很呢。” 大夫人见了此情形更是对沈槐与许丛安之间的私情深信不疑,她对上许丛安淡然的模样,厉声道,“你急什么,还没轮到你呢!” 大夫人话音刚落,秋春抬手又是一下狠力的耳光朝沈槐脸上狠狠扇去。即便沈槐脸上皆是黑点,那指印却清晰的印在了那脸上。 看到陈淮珠心中更是一揪。她见事情不是能阻止的,转头看着自己的丫鬟采绿,压低了声音朝她道,“你快去锦苑找三少爷,记得!一定得把三少爷找来。” 采绿得了吩咐,点头转身匆匆出了玉堂苑。 第七十四章 分担 采绿出了玉堂苑匆匆朝锦苑而去,她虽心中不解但见小姐吩咐的神情急切自然不敢懈怠。 何嬷嬷见了采绿,面上扬起笑道,“采绿怎么来了,瞧你这满头的汗是怎么了?可是二小姐那边有什么事?” 采绿停了步子连忙将玉堂苑发生的事情朝何嬷嬷说,何嬷嬷听那念淮正在受罚顿了顿,她自己深切体会过那是何种滋味,这会不由同情起那念淮来。可转念想着念淮为了自己丝毫不顾及三少爷,那同情转瞬便被掐灭。 何嬷嬷朝采绿道,“这念淮既然去了玉堂苑,那大夫人何如管教丫鬟就不是咱们锦苑能做主的了。” 采绿一听顿了顿,脑中想着小姐托付自己定要带三少爷去玉堂苑。她上前一步,模样焦急,“劳烦嬷嬷去通传一声。” 何嬷嬷正要拒绝,却见苑外许城之许管家缓缓走了进来,他见了何嬷嬷道,“三少爷可在屋里?” 何嬷嬷见是许管家,连忙道,“在的,许管家直接进去吧。” 采绿见许管家动身朝屋里走去,连忙就想跟着走进去。何嬷嬷却将她一拦道,“说了,念淮的事情锦苑管不了,老奴劝二小姐最好只观望便是。” 采绿焦头烂额的不知 如何是好,她见何嬷嬷是铁了心不让三少爷知道念淮的事情,没法子只好失落的连忙又朝玉堂苑赶去。 许管家才进屋,陈淮生便将目光从书上移开,他看着许城之淡淡开口,“何事?” 许管家是陈淮生的人在府上尚没有被发觉,是以但凡许管家入这锦苑必然就是有事要说。陈淮生看着许管家的目光带了些别的情绪,自从陈淮南那事过去后府上便没什么动静,若是有何嬷嬷一早便能从其他丫鬟那打探出来。所以许管家突然到访锦苑… 陈淮生突然想起自己嘱咐许管家多照看些身在玉堂苑的沈槐。 他放下书行到许管家面前,眸中染上担忧,“她怎么了?” 玉堂苑中的陈淮珠见了回来的采绿眼中带着希翼,她抬眸见采绿身后无人,脸色一惊,迎上去急忙道,“三哥呢?” 采绿面有愧色道,“奴婢没见到三少爷的面。” 陈淮珠心口一凉,厅中掌掴之声不绝,乍看过去,沈槐面上已经**一片,嘴角以被掌裂,艳红的鲜血留在嘴角。这么多时候过去,沈槐却仍禁闭着不发一言。 许丛安明白沈槐,是以即使再不忍心他也生生咽下想要认罪好救下沈槐的话。 陈淮珠见等不到三 哥,她早已经按耐不住上前一把推开行刑的秋春,她力气用的极大带着恼怒,竟一把将秋春推到地上。 厅中一下没了声音,满座皆是震惊。 大夫人猛拍了桌子指着陈淮珠怒道,“好你个陈淮珠,你竟然敢!”大夫人想是被陈淮珠这幅全然不把她的命令放在眼里的模样激怒,她眦目瞪着陈淮珠。 “你真当陈府没人管的了你了!” 陈淮珠毫无畏惧的回视大夫人,冷道,“大夫人向来不把下人当作人看,又何必假惺惺的非要人认罪呢?” 沈槐虚弱的抬头看着陈淮珠,被连番的掌掴她都未吭一声,却在见了陈淮珠此时维护自己的模样,眼眶溢出眼泪。 陈淮珠是在故意激怒大夫人,好让大夫人的怒意落到自己身上。 陈淮珠即便再怎么惹恼大夫人最多不过是被罚,沈槐再这么被打下去即便是死了也不过是一系草席了事的事情! 沈槐轻轻抬手拉了拉陈淮珠的手试图阻止她。 大夫人却已经站起身来,对着陈淮珠狠狠道,“当初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现在竟然还敢在我面前肆无忌惮?!” 陈淮珠察觉到沈槐的动作,安抚的捏了捏沈槐冰凉的手,朝大夫人道,“当初的什 么事情?是付管家自己想不开自尽吗?还是...”她说这话面上带着嘲讽的笑意,还留着后半句,这意思在场无人不知道。 还是你与下人的私情自己揭发呢? 这无疑是朝大夫人心口插刀子。 大夫人气的浑身颤抖,快步走到厅中狠狠朝陈淮珠脸上打过去。 陈淮珠却将她的手一挡,心里的快意止也止不住。自己一直对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唯唯诺诺,现在终于能把自己心中想说的话全然不顾的说出来。 她还要再接着说,沈槐却用力拉了拉陈淮珠的手。一旁的采绿见小姐这般从惊吓中回神,快步跑到陈淮珠身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大夫人的腿道,“大夫人息怒,大夫人息怒,小姐不是故意这般气您的!” 大夫人却一把踢开采绿,这架势竟连丝毫的仪态也不剩,两人看着对方的眼中全是恨意。 许月安见事情全然不似自己预想的发展,这时候她再不出声,怕一会大夫人冷静下来会怨恨自己将念淮故意带到她跟前。 这怎么成!许月安心思在脑中转了几转,她快步走到大夫人身旁朝陈淮珠斥道,“淮珠!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样子吗?!”她说着朝一旁的小厮道,“把二小姐 带下去!” 许月安吩咐完才朝大夫人道,“母亲别气伤了身体,那淮珠确实该教训,咱们先将这丫鬟处置了再教训也不迟。” 经许月安这么一打岔,大夫人倒清新了不少,她仍是一副怒容,将许月安手一推,俨然是一副已经恼她的模样。 许月安神情一僵,诺诺地回到位置坐下。 她目光扫了眼狼狈的沈槐,想着这陈淮生这些时候都不见来,怕是不会管这丫鬟了。既然这样自己也不必再拖下去。 她心中不由懊恼,早知道是这样自己便直接将这丫鬟解决便是了,现在还惹的大夫人怨上了自己。想到陈淮南现在的情形,她难免有些担忧起自己的处境来。 许月安见大夫人不发话,想着尽快解决了眼前得事情,自己也好能回去重新打算。 她淡淡扫一眼沈槐,朝秋春吩咐道,“接着用刑,不招认就这么一直给我打!” 秋春得了吩咐,想着自己就是因为这念淮才会被二小姐重重推倒,身上的疼痛还在。她不由怒起抬手就要狠狠朝沈槐脸上继续招呼。 可还没落在沈槐脸上,她便被人用力一踹,秋春只觉腹上剧痛便猛的倒在地上。 沈槐诧异的一转头。 就对上了陈淮生担心的眸子。 第七十五章 污蔑通奸 第七十五章 污蔑** 许月安和大夫人都被突然出现的陈淮生惊了一大跳,大夫人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这陈府当真是翻了天了!一个个的连着出现在自己这玉堂苑,都当自己死了吗!想当年大夫人在陈府,手中握着大权,哪一个见了自己不是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 大夫人目光转向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沈槐,目光带着深深的不满。 这丫鬟真是个灾星!来玉堂苑后接二连三的发生祸事! 大夫人现在是越瞧沈槐越是不顺眼,她冷笑着对着陈淮生道,“怎么?我玉堂苑管教丫鬟你锦苑也要来搀和!?” 何嬷嬷跟在陈淮生身侧,神情微暗。三少爷从许管家那得知念淮这丫鬟的处境后,发现是自己瞒了下来,竟朝自己发了火。要知道三少爷向来待自己可都是和颜悦色的。 她目光转向脸上带着血迹的沈槐,心中不忍,不由升起一些愧疚来。 陈淮生对上大夫人的目光,表情平静,他缓缓走到上座,在大夫人身旁的靠椅上坐了下来,“我倒是不知道府上所谓的管教是这样子的。” 他目光定在沈槐脸上接着轻声道,“屈打成招?” 陈淮生带着不屑的语气令大夫人一顿,气上心头。 今天自己就还真要好好教训这丫鬟了。 大夫人只觉陈淮生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怒意越发的大。这陈淮生想救这丫鬟?那她偏偏就要逆了陈淮生的心意! 加上她原本就对陈淮生带着不满,之前自己让李嬷嬷在院子教训念淮的时候也是陈淮生从中阻拦。 大夫人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秋春,突然站起身子直直朝着沈槐而去,“既然下人不顶用,那我只好亲自管教了。” 大夫人目光冷冷的,她就不信,这陈淮生还能踢倒自己不成? 陈淮生却好整以暇的坐在位置上,他微微倾身纤长的手指摆弄着拇指上的玉板指淡淡开口,“大夫人倒是还有这心思,这些时候竟不曾想陈淮南是为何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这话一出,大夫人身影一顿,转头怒视着陈淮生道,“是你?!” 陈淮生轻笑,“大夫人也知道父亲留给我的那些钱有多少,我何必趟这浑水?” 大夫人一怔,确实,老爷生前留着陈淮生的那些钱完全可以令陈淮生此生无忧。且他病好的这些日子,也不过是呆在锦苑,实在是没必要让陈府乱成一团。 陈淮生接着道,“大夫人细细想想便应该知道,这府上还有谁会想陈府没了主子 ,好让自己有可趁之机。” 大夫人静静思索片刻目光一凌。 三姨太那个贱人!前些日子她把自己那个废物儿子接回来自己还有些诧异,原来!原来竟然是想让自己儿子当家! 三姨娘定然知道以陈淮生的身份,祖母也定然不会同意陈淮生当家,陈淮南大势一去淮安年纪又尚小,这陈府还有谁能坐上当家的位置?! 大夫人越想越是气急,自己这些日子因为淮安和自己不亲近正伤神,竟不想让那个贱人有了可乘之机!自己绝对不能再坐以待毙! 她想了想,朝许月安道,“这事情既然是你发现的,你便妥善给我解决了!”她说完转身出屋,将身后的摊子丢给许月安。 许月安心思转了几转,她拧着手绢心中十分不快,淮生竟然还是来了! 陈淮生偏头,冷道,“又是你?” 这话问的奇怪,许月安被陈淮生冷淡的嗓音刺的心中一痛,来不及细想话中的意思。她朝陈淮生道,“这丫鬟与外人**,难道不该被罚?” 陈淮生听了目光更是冷的几分,他转头看着沈槐边上的许丛安,“是说他与念淮?” 许月安顺着陈淮生目光看过去点了点头,“下人私通这事情有碍陈府的颜面,定然不 能放过。” 沈槐听着两人的话,听许月安一口一句自己与许公子私通她着急的看着陈淮生,这一看正好对上陈淮生看向自己的眼睛,他目光灼灼带着询问。 沈槐见了只轻轻摇了摇头。 陈淮生目光定在沈槐身上轻声对她道,“原因是什么?” 沈槐却沉默着不发一言,自己如何能说出来,自己的处境暂且不提,若是陈府知道陈淮珊没死,断然是不可能让许公子和陈淮珊离开烟柳镇的。 她现在只求陈淮生能相信自己,能让许公安然脱身。 许月安见陈淮生此时竟还想着问沈槐原因,定然就是不信这丫鬟**了!她气极反笑道,“既然淮生不信,我这还有个证人倒是能听听她说什么。” 她眸中带着冷光,有着势在必得的残忍之色。许月安微微抬眸对上被人扶起来的秋春。 秋春见状,颤抖的站直了身子躬身正要出门。 陈淮生却突然开口,“这丫鬟留下来,你再派其他人去。” 许月安疑惑看向陈淮生,只见陈淮生朝何嬷嬷道,“当日你去惜玉苑讨要阿槐便是这丫鬟动手罚你的吧?” 何嬷嬷点头应是。 陈淮生笑起来,“那正好,这笔帐就今天一块算了。” 许月安睁大 眸子,陈淮生当着自己的面罚秋春不是等同于打了自己的脸吗!他竟然连一点情面都不给自己?! 陈淮生却至始至终都看着沈槐,连一个目光都没有给许月安。 秋春听了浑身瑟缩的跪下来,颤声求饶,“三少爷饶命!大少奶奶救救奴婢。” 刚才三少爷那一脚是下了重力的,自己现在便是动一动都疼的要命,若是再被何嬷嬷罚一遭,她想起当日何嬷嬷在自己的手下是何等可怜的模样,心中更是惧怕。 她只能不住重声磕头求饶。 许月安眉头紧锁,念淮这丫鬟的事情是势在必行的!她想了想转头朝一边的丫鬟道,“你去将人带来。” 那丫鬟应声退下,厅中只剩秋春求饶的声响。 沈槐冷眼看着,若是这时候她再对陈府的这些人有恻隐之心那才真是的蠢了! 没一会被许月安派遣出去的丫鬟带着人走进玉堂苑。 只听得玉堂苑内掌掴之声不绝于耳,听的人胆战心惊。 丫鬟见带来的那人很是害怕的模样便道,“大少奶奶已经知会过你了,该如何说你应该心中应该清楚?”语气中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人听了神情带着些畏惧的模样,心中难受却只能轻轻的点点头,缓缓跟着进了厅中。 第七十六章 变故 两人径直步进正厅,那人一进门便见到何嬷嬷正在掌掴秋春的模样,那秋春双手被两个小厮抓着动弹不得,紧闭着眼睛,双颊已经高高肿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晕了过去。 那人见这架势身子一瑟缩,站在门旁双目尽是惶恐。 沈槐听了响动朝后一看,见了那人一怔,轻声唤道,“嫣然。” 沈槐诧异非常,她实在没想到许月安说的那个证人竟然就是嫣然!自己自从来了玉堂苑就和嫣然再无来往,之前因着嫣然在自己病时的照料沈槐心中感激,两人相处的向来不错。此番她却又是为何要替许月安来做这假证呢? 沈槐不解的看着嫣然,可那嫣然却不敢对上沈槐的眼睛。 一旁的许丛安见了嫣然亦是一怔,说起来他与这女子倒是有一面之缘,她便是陈府选侍女那日来向自己买画的那位姑娘,自己依稀记得嫣然似乎说起自己家中母亲病重。她因母亲药费入陈府,担心母亲挂念便想着留副话给母亲做念想。 许丛安自然明白这嫣然所谓的证词不过是污蔑,可这样一位孝顺的姑娘又是因为何事才会这么做呢? 是被陈府这染缸染黑?许丛安抬头看了看许月安心中揣测, 还是被人威胁? 许月安见嫣然进来,淡淡道,“你便说说这念淮的事情。” 嫣然听了,身子一僵,有些语不成句的模样,“奴、婢,奴、婢…”这奴婢说了半天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 许月安不悦的沉下脸,“你之前怎么和我说的现在就别忘了,咱们说过的话你可要一字不漏的好好想起来。”她声音阴沉,带着不悦。 嫣然身子抖了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从始至终不敢去看沈槐的模样。可… 可自己的母亲还在许月安手上! 嫣然以头贴地十分卑微的模样,而后轻声道,“念淮在玉堂苑之时便和奴婢说过,她在外有有心属之人,那人帮了她许多。” 许月安见嫣然说了,满意的点点头而后道,“还有呢?” 嫣然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接着道,“念淮还说那人就住在客栈。” 许月安得到嫣然的回答转头看着陈淮生,见他脸色越听越沉,可目光却仍旧看着沈槐。 许月安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见沈槐**不堪的脸瞧着丑陋的很,她眼中厌恶毫不掩饰,轻声开口对陈淮生道,“淮生可听到了?” 陈淮生心口一滞。 沈槐在锦苑伺候自己的时候,再也不向从前那般喜欢 说话,连带自己同她交谈沈槐也总是一副含羞沉默的样子。 原来沈槐她竟然已经喜欢上了别人了吗? 陈淮生只觉胸口像是落进一块巨石越压越沉,快要坠底。 他看着沈槐,半晌突然轻声开口,“是真的吗?” 沈槐对上陈淮生清亮的眸子,陈淮生向来冷静目光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可现在看着自己的这双眼睛之中却带着受伤。 沈槐突然有一个念头,陈淮生是不是已经认出自己了!? 她脑中细细回想着陈淮生的所作所为,越是细细思索就越是确定。 陈淮生果然是认出自己了。 所以他当日才会让何嬷嬷带自己去藏风楼问自己那些话,他是因为看出自己有苦衷所以才选择装作不知,放任自己去做想做的事情。 沈槐深深望着陈淮生,鼻头一酸眼睛湿漉漉的全是泪光。 她同陈淮生对视着,模样认真,然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陈淮生一怔,而后他看着沈槐温柔的笑起来,这模样是在安慰,是的,只要阿槐说不是那就定然不是真的。 他转头看着许月安道,“这使了这些法子都没办法让这丫鬟认罪,况且你说的那些不过只是一面之词,我看这丫鬟不过是偷偷出府 寻了个故人,罚也罚了,不如此事就这么作罢。” 许月安一听陈淮生这般说哪里会同意,她抬高了些声音道,“我的一面之词!?这事情再清楚不过你竟能说出这番话!若是轻饶了这丫鬟给那些丫鬟瞧见了,都不将陈府规矩放在眼里,那岂不是要翻天?!” 陈淮生见她说的义正言辞微微颦眉,又见她态度坚决异常,心中清楚此番怕是不能将沈槐救出来。他斟酌了一番正要说话,只听嘭的一声,陈淮生侧头看过去,沈槐跪在地上多时,又遭受了那些责罚,这会支撑不住已经晕了过去。 陈淮生见了,脚下一动就要走过去,可转眼又顿住,他侧头朝一旁的何嬷嬷道,“去看看那丫鬟。” 何嬷嬷应声走过去检查了一下沈槐的伤势,回话说并无大碍。 陈淮生松了松神色,装作无所谓的模样朝许月安道,“既然这丫鬟已经晕过去,此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便择日再查。” 许月安咬了咬牙,在陈府背地里做些什么倒是无所谓,但既然自己将这事情搬到了台面上,不想出个名头倒真是不能将这丫鬟给杀了。 是以她转了心思朝陈淮生道,“既然如此便依淮生的意思,可这丫鬟可得让我看 着!” 陈淮生想着既然许月安已经同意明日再查,那么沈槐被她管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是以陈淮生藏起目光之中的担忧,点头应下来。 许月安见他答应了,抬手让小厮将晕倒的沈槐和许丛安带出去关了起来。 陈淮生见状带着何嬷嬷径直出了正厅,许月安在后头看着陈淮生冷淡的模样,心中酸涩,一丝难过浮现在脸上。 丫鬟灵雁见了走到许月安身侧道,“大少奶奶,咱们可要回去?” 许月安收了难过的情绪,却未答话。 她心中正思索着该如何才能让念淮那个丫鬟消失,并且必须要让陈淮生死心。 今日瞧着,这陈淮生对这丫鬟确实上心的很,所以必定要将这丫鬟从陈淮生心中完全抹除才行。 可怎么做才能不令自己与淮生再生间隙呢? 许月安思索半晌突然目光一亮,她朝一旁灵雁道,“你去让人将念淮和那男人分开关着。” 灵雁应了是转身径直出了门。 许月安勾起个笑意,这一下午审问那男人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过,连替那念淮求情都不曾求情有过。 若是在生死面前,不知道两人的真情又有多坚固呢? 这会许月安突然有些期待起那男人的选择来了。 第七十七章 夜问 许月安用过膳便站在廊檐看着天色,将要入夜的天空乌云卷舒,一副快要落雨的模样。空气沉闷的气息像是流进自己心口。 虽说许月安对陈府没有多大感情,但到底在里头这么多年,这些日子陈府发生了这些事情却还是干扰了自己的思绪。 不知道是不是人都这样,即使是不喜欢,在陈府做了大少奶奶这些年,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放不下这位置。 许月安也是才知道陈淮南不是大夫人亲身的这事情,心中没有多大愤怒更没有对自己丈夫陈淮南的疼惜,却偶尔还是会担忧自己往后在陈府如何自处。碍于许家在,即便是陈淮南不再是当家,自己的地位也变不到哪里去。 她想着自己这些年,那些对自己惟命是从的丫鬟。只是不知道若是到了那时候她们又会怎么对自己呢? 陈淮生就是最好的例子,贵为陈府的少爷,被囚禁这么些年,又有谁会记得他?当初就是下人也是对他避如蛇蝎。 许月安颦眉,眸中是深深的担忧。 现在陈淮生病好了也出了阁楼,按照陈府这局势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帮陈淮生拿到这个位置。 许月安心中仍对陈淮生抱着希望,她一直笃定他现在之所以对自己冷淡,不过是因为对自己这些年不管不问心中有气。即便那沈槐在他心中或多或少了占了些位置,但她到底还是被自己给害死了。 许月安眼中升起些冷光,对了,还有那个叫念淮的丫鬟! 此时日头渐渐落下,夜里升起风来驱散了热夏的沉闷。许月安扭头去唤候在一旁的灵雁,“那丫鬟可是被关在侧院?” 灵雁知道许月安问的是念淮,应道,“是,按您的吩咐和那书生模样的男人是分开关着的。” 许月安勾起个笑道,“那咱们便先去看看那书生吧。” 灵雁听了走在前头,领着许月安往关着许丛安的屋子走去。 屋里头没有声响,灵雁走上前将门一把推开,里头的许丛安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他坐在桌边一副深思的模样,听了门开的动静微微偏头,见是许月安目光便带了些诧异。 许月安步进屋中,翩然在许丛安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她先是细细端详了许丛安的神情,倒还算平静,而后她轻轻道,“你想不想活着出陈府?” 许丛安对许月安问的这个问题更是诧异,他不明白许月安的目的是什么,只对上她的目光不发一言。 许月安笑意越发的大,接着又道,“我给你个选择,说到底我的目的不过是念淮那个丫鬟,只要是将你们之间的事情说出来,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许丛安这才明白许月安的想法,他看着许月安一字一顿道,“我和念淮之间清清白白。”他说的笃定和许月安预想中的模样全然相悖,这叫许月安一怔。 她转了念头, 盯着许丛安道,“你不必担心我反悔,你要你承认,我便立刻送去出府。”她再三的用这条件试图诱惑许丛安认下罪名,说完她顿了顿再道,“你知道你二人既然已经被关进了陈府,自然不是抵赖就能将事情澄清的。是两个人一起死还是你活下去,你难道不应该好好想一想。” 许月安安静等许丛安回答,自己威逼利诱尽数使过了,她就不信这许丛安不动摇! 许丛安静静听着,他心中有自己的想法。 他想起在下午在玉堂苑之时,那陈淮生表面上虽是冷淡的模样,但行为和话中无不是在帮沈槐洗脱罪责,要不是眼前这个女人坚持阻扰,这事大概已经被揭过。 所以许丛安才在陈淮生和许月安谈论着是否应该放人的时候,悄悄暗示沈槐装晕。他看出许月安想要沈槐死,也看出当时的陈淮生想不出更好的名义让两人被释放。 这才让沈槐装晕好拖延时间让陈淮生能找出救两人的办法。 许丛安想着对上许月安的眼睛,他神情坚定又固执,“我相信陈府不会这么随意栽赃个罪名就杀了两个无辜的人的。” 这话的意思便是自己和沈槐只是清清白白。 许月安没想到自己浪费了这些时间竟然只得到许丛安这个回答,她心中不满便带着怒容拂袖而去。 许丛安看着许月安的模样,这许月安定然是也没了其他办法证实这才想用自己的一条 生路来换沈槐的死路,自己全然清楚,只是不知道沈槐知不知道。 这么想着他眼中带了些担忧。 许月安从许丛安那出来,径直便去了管着沈槐的屋子里。 沈槐见了她只当全然没见到这个人,自顾自卧在床上闭着眼睛。 许月安走进,她影子被屋中的光拉长,落在沈槐的脸上。许月安见她这模样倒是也不恼,只站在床边道,“你何必固执的要活下去,你这样不过是多受些苦难,安详的死不好吗?” 沈槐只觉许月安的声音聒噪,令自己心中甚烦,仍旧闭着眼睛懒得搭理的模样。 许月安仍在道,“我才从你的心上人那过来,我对他说只要他认罪,我便放他一条生路,你猜他怎么说?” 许月安话音刚落,沈槐即刻睁开眼睛看着许月安。 许月安见她有反应,脸上的笑意大了大,却没将结果告诉沈槐,她就是想看看沈槐的反映。若是这话令念淮怀疑了许丛安为了自己活着而弃她不顾,那两人定然心生隔阂,这么一来自己便能在念淮身上用同样的方法,只要两人认罪,这念淮就死定了。 可沈槐心中却不是这么想,她心知这次自己怕是无力回天,许公子因自己被牵扯其中令沈槐愧疚非常。明明差一点淮珊便能和许公子双宿双栖了。偏偏因为自己! 既然与袁小姐已经约定好,那么若是许公子能出去自然能和淮珊在一起。 若是自己的死能换来许公子和淮珊的幸福,到不如试一试。只希望许月安不要反悔才好。 这么想着沈槐看着许月安道,“只要认罪,你便能放了许公子?” 许月安听沈槐这么一说,心中一动,她点点头道,“自然,我只要你死罢了。” 她在沈槐面前丝毫不掩饰的说出心中所想,已然已经确定眼前的沈槐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沈槐顿了顿,脑中想起陈淮生的脸,心中升起不舍,但在玉堂苑她也已经看到了,陈淮生没办法证实自己是清白的,若不是许公子让自己装晕,怕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副尸体了。 她将陈淮生的模样在脑中仔仔细细看着,眼中带着决绝。 淮生,对不起了,往后可能真的就不能再见面了。 沈槐抬头看着许月安,声音在屋里轻轻响起来,“好,我愿意认罪来换许公子活下去。” 她话音刚落,许月安立即带着满意的微笑起来。她本来目的只在念淮,既然这念淮愿意认罪,自己当然不会这么狠心的连那许丛安都不放过。 那个男人,说起来倒真是个重情义的。许月安心中倒有些惋惜的看着念淮,可惜这么好的人却是你没福气了。怪只怪你偏偏要在陈淮生跟前得了他的注意和眷顾。 许月安转头朝灵雁吩咐道,“去厨房备些好饭给这丫鬟吧。” 她说完转头看着沈槐道,“黄泉路上可千万不能饿着了。” 第七十八章 浸猪笼 第二日一早,许月安便派人去锦苑,说是念淮已经认罪,让三少爷去听听好将念淮治罪。 陈淮生正在用膳,听何嬷嬷转述完他拿着汤匙的手一抖,汤水便落了出来,滴在香气扑鼻的汤上荡出一圈圈涟漪。 何嬷嬷见陈淮生神情不对,在旁轻声问道,“三少爷可是现在就去玉堂苑?” 陈淮生收回手将汤匙轻轻放进碗中,却似怔了怔,而后猛的起身朝外头走去。 这一番迅速的动作将何嬷嬷惊的一愣,她见转眼厅中已经没了三少爷的身影连忙抬脚匆匆跟着陈淮生而去。 玉堂苑中沈槐跪在地上,她垂着头,才听到脚步转眼陈淮生便已经走到身前,她只见到他素白的长衫下摆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知怎么的竟觉眼眶热的炙人,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她便将脑袋埋的更低,好不让其他人察觉了自己的样子。 许月安见了陈淮生笑的温柔,轻声朝陈淮生道,“大夫人说身体不适,便让咱们审了快些将这事情了结。” 陈淮生不语,站在沈槐面前缓缓蹲了下来,却只见到她的乌黑的发顶。她垂着头看不清神色。陈淮生便轻轻道,“抬起头来?” 沈槐身子一抖,她已经满面皆是泪水,她不敢也不愿让陈淮生见到自己此时的模样。 陈淮生却固执的盯着她乌黑的发,“你看着我。” 这是许月安从没见过的陈淮生,他目光带着慌乱又着急,眼中只有念淮。陈淮生这种模样刺痛了许月安的眼睛,她怒从心起,朝着念淮怒道,“主子让你抬起头来你没听见吗?!”她说着又朝陈淮生道, “淮生,你蹲着像什么样子,何嬷嬷还不快请三少爷坐上来!” 何嬷嬷和陈淮生均似未听见一般。 何嬷嬷是陈淮生身边的人,哪里是许月安动动嘴皮子就能使唤的动的? 陈淮生一动未动就蹲在沈槐眼前等她抬头。 沈槐听了许月安的语气中的怒意,知道的身份这种固执不过是让自己受更多的苦,陈府的责罚她受了不少,既然已经快死了,何必还要让自己再受责难。 沈槐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陈淮生。她眼眶微红,被泪水洗刷过的瞳孔越发的亮。亮到陈淮生能见到里头自己苍白的脸和不忍的神情。 他竟不再克制自己,轻轻抬手拿手指轻轻擦干净沈槐脸上的泪珠。语气像是在安慰因为被罚而担心害怕的小孩,温柔又低沉,“为什么要承认?” 许月安再也忍受不了,她猛的打断陈淮生的话,朝着沈槐道,“你便直接说你与那人**的事情!不要浪费时间。” 沈槐看着陈淮生,只觉眼泪像是止不住似的。陈淮生固执的手指触在她柔软的脸颊,执着的想要将她流出来的眼泪擦干净。 奈何那眼泪像是擦不干似的越来越多。陈淮生只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这眼泪浸湿了一般,湿漉漉柔软的不成样子。 沈槐纤长的睫毛粘上泪水缠在一处,她闭了闭眼睛,在睁开时开口道,“我与许公子情投意合,请大少爷和三少奶奶责罚。” 陈淮生手一僵,收回了手指。 许月安见了满意的笑起来却没有开口,她在等陈淮生亲自开口说要处死念淮。 半晌,陈淮生却轻声开口道,“那个男人呢?” 许月安一 怔,因许丛安一直不肯认罪,是以许月安今日并没有吩咐下人将他带上来,她原本以为只要陈淮生听了念淮的认罪定然恼怒,却不想到这时候他竟然问起许丛安来。 她轻声答道,“既然这丫鬟已经认罪,还有必要再问那人吗?” 陈淮生转头扫了一眼许月安,那眸中的厌恶也深刻,像根刺似得的一下子正中许月安心中。她呼吸一滞,带着倔强的模样对上陈淮生。一副不肯妥协的模样。 陈淮生冷冷看着许月安道,“那么,你打算如何?” 许月安早已经决定好了如何处置念淮,问陈淮生不过的令他下个决心,自己也好能明白陈淮生是彻底不在乎了这个丫鬟。 此时见陈淮生问了,她便不愿再生枝节,“按照规矩,这种丑事自然是要浸猪笼的。” 陈淮生撇来目光看着沈槐,见她仍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他心中焦虑。 明明昨天还笃定的说自己是清白的,为什么这时候听到这种处罚却连一声都吭? 他存着疑虑的目光看了看许月安。 许月安只做不见,吩咐下人即可将沈槐拖下去,准备妥当了便悄悄将两人沉进河里。 沈槐任由下人将自己带走,自始至终没敢再看陈淮生一眼。 她怕自己会将已经下定的决心粉碎。 但是,她不能拖累许公子,若是没有他自己怕是早已经死在了枯井边上。 陈淮珠得到消息匆匆朝玉堂苑赶去,正迎上带沈槐走的那些小厮。陈淮珠见状冷声叫停了那些人的脚步,“你们要带念淮去哪里?” 其中一小厮垂头道,“这丫鬟已经认罪,大少奶奶吩咐明日便要行刑。” 陈淮珠一顿,见沈槐沉默不语的模样,她满脸皆是不可置信! “三、念淮,你!”她一心急直接就想唤沈槐三嫂,话一出口觉得不妥便转了话。 沈槐微微抬头,竟朝陈淮珠露出个笑来,她轻声道,“二小姐,奴婢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 陈淮珠听了,厉声朝拉着沈槐的小厮道,“你们都退下。” 那几个小厮听了面带难色,“这..大少奶奶吩咐..”话还没说完便被陈淮珠带着怒意的声音打断,“若是大少奶奶怪罪下来,你们只管说我吩咐的便成!” 小厮见陈淮珠的说的坚决,没法子便自己躬身退到远处,可目光可仍盯着沈槐和陈淮珠的动作。 陈淮珠见小厮都走远了便急不可待的道,“三嫂,你为何要认罪!?” 沈槐苦涩一笑,却没回答陈淮珠的话,只道,“许公子还要麻烦淮珠照看一二,确保他安全出陈府,到时候你记得带他去见你姐姐,让淮珠不要再回来了。” 陈淮珠听了心中一痛,“你为了许公子才认罪?” 沈槐未答,看着陈淮珠道,“淮珠你往后自己要小心,那三姨娘应该没有存什么好心,你万不能掉以轻心。” 陈淮珠见沈槐一副交代后事的模样,急急道,“三哥呢?他若是知道你的身份定然不会不管的!” 沈槐顿了顿才道,“你三哥已经认出我来了。” 陈淮生听到自己承认了和许公子之间的事情,现在应该很讨厌自己吧。 沈槐带着苦涩的笑,“这回淮生也没有办法了。” 陈淮珠眼中升起泪意,拉住沈槐的手道,“咱们再想想法子,定然会有办法 的。” 沈槐不愿陈淮珠难过,便顺着她的话微微点头。而后转身朝着正在等她的那些小厮走去。 陈淮珠站在原地看着沈槐被那些人带走渐渐不见了身影,她心中无奈又伤心,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做了那么多,那些对自己好的人总会一个个远去。 不!就算是这样自己也要再想想办法。 她想着,头也不回的朝着锦苑而去。 她要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三哥,不能让三嫂为了姐姐的幸福承受这些,三哥一定不会放任三嫂不管的! 一旁的小厮将沈槐关了起来便回去朝许月安复命,将陈淮珠的事情提了一提。 许月安怔了怔道,“你是说陈淮珠看上去与那念淮像是熟识?” 小厮点头道,“是,两人说话的时候二小姐还拉着念淮的手,瞧着二小姐的模样很是担心。” 许月安脑中不由升起一个念头来,她转头朝着灵雁道,“你替秋春打理身子的时候可真是见到她手上黑色痕迹了?” 灵雁应道,“是,右手上,我还奇怪秋春手上怎么有这么难洗的染料,便问了一句,秋春只道她打完念淮手上便有了,只是那时候突然发生太多事情,秋春虽心中奇怪却没来得及将这事情说出来。” 这事情还是灵雁替被打伤的秋春清理伤口的身体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灵雁不过是随意一提,自己倒是没放在心上。 这现在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她想起陈淮生失控的模样。 心中越发的确定,她放在膝上的手掌狠狠握了起来。 难道沈槐那个贱人竟然没死吗?她冷笑的带着恨意。 那好!我就看看这次你还有没有这么大的命! 第七十九章 劫走 陈淮珠站在锦苑厅中,满面焦急的看着久久未曾说话的陈淮生。 她忍不住道,“三哥,你快想想法子救救三嫂啊。” 陈淮生回神看向陈淮珠,目光带着复杂很沉痛。 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知道沈槐去玉堂苑是为了姐姐,认罪是为了陈淮珊。 陈淮生叹了口气,这个傻丫头为什么要自己去承担那些。她就没有想过自己也是可以让替她分担这些苦楚的吗? 陈淮生心中心疼不已,他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沈槐陷入险境坐视不管,之所以在玉堂苑他没有反驳许月安,是因为他需要准备。 若是不能光明正大的把沈槐救出来,就是要抢他也一定要抢回来的。 陈淮生看了看何嬷嬷,何嬷嬷见状走了出去。 陈淮生一回锦苑便吩咐何嬷嬷去寻许城之,她出门是明白陈淮生的意思是让自己去半道瞧瞧许管家是否已经到了。 许管家得了小厮的信自然立即就朝锦苑而去。 何嬷嬷这时候快步出了厅,正迎上匆匆赶来的许管家。她来不及寒暄便将许管家带进了厅中。 陈淮生见了许城之开门见山的将想法说了出来,“今夜你便去将沈槐和许公子救出来,不管用什么 法子。” 许城之见陈淮生不带掩饰的直接说出了沈槐,明白自己所想的是事实,他一早便听说了沈槐认罪这事,心中想法与陈淮生不谋而合。 许城之明白沈槐在陈淮生心中的分量。他是陈府的管家,进出陈府的任何地方只消找个名头便轻而易举。那许月安大概不曾料到陈淮生会为了个丫鬟如何不择手段,是以不会防备。 所以,救出两人确实不是什么难事。许城之点点头应下便立即出门准备。 陈淮珠在旁道,“三哥可需要淮珠做些什么?” 陈淮生看的出这陈淮珠是真的关心沈槐,便温声道,“没事,淮珠先回去歇息吧。” 淮珠见陈淮生似乎有万全之策,便放下心中大石头,转身出门而去。 陈淮生便在厅中呆坐着等到夜黑,见时辰差不多便吩咐一旁何嬷嬷去请许月安来锦苑。 沈槐仍旧被关在惜玉苑的后院之中,让许月安来锦苑不过是要支开她罢了。 即便会让许月安起疑,但陈淮生笃定许月安定然会赴约。 陈淮生看着何嬷嬷出门的身影,微微抬头看着暗黑的天色。 阿槐,你一定不要有事! 许城之站在惜玉苑偏僻处等了些时辰,见许月安打扮精致模样带着 欢喜带着侍女出门远去,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径直朝苑中而去,小厮见了他恭敬道,“许管家,大少奶奶刚走不久,你可有事情?” 许城之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他们见许城之微微抬手,径直驾着那说话的小厮,捂住他的口不让他大叫,将小厮带进了一旁的房子内。 许城之见已经无人阻拦径直朝偏苑走去,他事先已经打探清楚了沈槐与许丛安被关之地,是以很快他便找到许丛安。 也不等他开口,许城之便径直道,“三少爷吩咐我来救你出去的,不要声张,跟着我走便是。” 许丛安心中明白为今也只有陈淮生才会冒这个险,是以他再无他言跟着许城之朝外头走去。 待两人走到管着沈槐屋前不远处时,却陡然一惊。 找到许丛安时他屋前无一人看守,可沈槐屋前却站着不少小厮。 许城之不由暗想,怪不得自己从厅前走到偏苑遇到的小厮甚少,竟是全都被找来看守沈槐了。 这就有些棘手了。 许城之颦眉,许丛安见他面上有些难色,又见了沈槐门前这架势已然明白这人不好救。他思索半晌道,“咱们一个人将小厮引开,将沈槐救出来。” 许城之却有这个想法, 但因他心中不确定眼前的许丛安是否值得信任,万一他为了逃生不顾沈槐的安危,那沈槐这次怕是会在劫难逃。 许城之细细看了看许丛安的脸色,见他说的认真又带着担心的神情,目前已然没有更好的法子他便决定相信眼前的人。 两人便商量着由许丛安引开小厮躲到约定的地方,待许城之告诉沈槐计划便去将他找来送去陈府,因许丛安不熟悉陈府的路便只能由许城之带着,这样一来陈府的守卫便会被吸引来追查两人的下落,沈槐便可趁机借着熟悉陈府地形往偏僻出离开。 这事目前最好的办法。 两人商量完毕,交换了个神色。 许丛安拔腿就跑,许城见他跑的远了才匆匆跑到沈槐门口,状似慌乱的模样朝那些看守的小厮道,“快!那许公子跑了!还不快去追回来!” 小厮听了皆是一惊,大少奶奶可是吩咐自己好好看守犯人的,这节骨眼上若是有差错自己可是要担罪责的。 一时间,小厮皆惊慌的朝许丛安远处的身影追过去。 许城之见人都被引开,这才走进屋中。 沈槐面无表情的坐在桌上,见了许城之一怔,疑惑道,“许管家?” 许城之没时间与她寒暄,只匆匆交 代了道了自己与许丛安约定好的计划,随即嘱咐沈槐小心行事,便匆匆朝与许丛安约定的地方赶去。 沈槐愣了愣这才回神,她眼中带着希翼,不做停留的出了屋中。 因她熟悉陈府的地形,明白陈府人烟稀少所在,便一路朝着人少地而去,这一路上真没遇上一个人。她心中忐忑脚下步子匆匆,转眼便走到陈府花园。 她见了熟悉的地方,目光转向一处,那地方是那日陈淮安带自己来的,说是自己心情不好便要去的那块草丛。 沈槐一边走着一边想着陈淮安那天真烂漫的模样。也不知道淮安如何了! 突然,前方传来孩子抵抗叫嚷的声音,沈槐脚步一顿便慌乱的寻了暗处藏着。她只觉自己心跳震耳欲聋,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传来声响的方向,心中担心自己会被发觉,屏住了生息。 沈槐面前便是池塘,她安静的躲在暗处,心中思索若是那些人经过这边自己定然会被发现,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躲进池塘之中躲藏。 那些声响却越来越近,那叫嚷之声仍然不止,来的人却似乎只有两三个。沈槐屏息听着,只觉那声响很是熟悉,电光火石之间,沈槐猛的睁大眼睛。 这不是陈淮安的声音吗?! 第八十章 选择 眼前的小厮扛着布袋子站在沈槐不远处的池塘,那布袋子似乎装着活物在里头不住的挣扎。 沈槐惊恐的发现,陈淮安的声音就是从这袋子中传来的。 那两个小厮将布袋子放在地上,正将手上提着的重石拿绳索绑在布袋s四周。 沈槐不敢发出声音,她睁大的眸子里尽是惊慌失措。 这两个人到底要对陈淮安做什么? 只听其中一个小厮道,“咱们要不要将四少爷先打晕了再丢进去?我瞧着就这么丢进去,心里怪渗的慌的。” 另一小厮脸上带着同样的惊乱小心,大概是心里惶恐至极,连带着绑石头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大少爷吩咐咱们赶紧处理干净了,咱们就别耽误时间了,这事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小厮一听神色凛了凛,边点头边加快手上的动作。 沈槐睁大眼睛,那两个小厮的话清晰的传进了自己耳中。这竟然是陈淮南的意思?!他竟然要将陈淮生活活淹死!沈槐不可置信,即便陈淮南不是大夫人亲生的,可到底是大夫人的养大的,现在他竟然恶毒的要将大夫人亲生儿子淹死?! 沈槐躲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这种时候自己发现了这事若是被人察觉,那么自己定然也别想活着,可…. 她目光看着仍在不住挣扎的陈淮安,布袋之中响起他的呜咽,应该是被人堵住了嘴巴,所以才无法呼救。 沈槐心中纠结万状,脑子里 一会想的是大夫人的所作所为,一会想的又是陈淮安那无邪的模样。 他是大夫人的儿子,而大夫人是真正害死姐姐的人啊。 她正在纠结之中,只听得噗通一声,沈槐猛的回神,心中一惊。不由自责的恼起自己来! 陈淮安不过是什么也不知情的孩子,自己竟然想过不去救他。 这样的自己和为了一己私利而不断迫害无故之人的大夫人有何区别? 沈槐抬眸看过去,见那两个小厮将陈淮安丢进池塘,小厮在边上站了一会见布袋已经沉坠到了池塘低端,松了口气,快步离开了池塘。 沈槐见人已经走了,再无犹豫的跑到池塘边上,一跃而进。因布袋之上绑着的石头沉重。沈槐吃力的不住想要将陈淮安往上拉。 虽她用了全部力气,可到底救陈淮安需要耗费些时间。 渐渐沈槐便察觉布袋之中原本还在挣扎的陈淮安在池塘底下渐渐没了生息。沈槐心中大急,脑中根本来不及她便沉到池塘底下,好在池塘不太深。沈槐屏住呼吸在水中将陈淮安往上抬好让他能浮出水面喘气。 沈槐在水底将布袋上的石头解开。 水中的沈槐脸色因时间流逝变得愈发的苍白,因为缺氧直觉心口像是被拳头狠狠捏住一般疼痛。她一边坚持着手上的动作,一边支撑着自己。 终于,石头因为松绑而落进池塘底下,沈槐再也忍受不住一般疯狂的串上湖面大口呼吸,一只手还不忘紧紧拉住布袋中的陈淮安 。 好在石头布袋上没有了石头,这次沈槐到时轻易的就将陈淮**到了池边上。 她紧张的打开布袋,嘴中不住说道,“四少爷?四少爷?!” 布袋下的陈淮安脸色苍白,沈槐早些年是在外头见过有人溺水的,她试着用当初见过的方法不住的在陈淮安胸口按压。 只听唔的一声,陈淮安突出几口池水而后轻轻的睁开眸子,他入眼便看到沈槐着急的脸。他紧锁的眉头一松,颤抖的抬手轻轻扯住沈槐的湿漉漉的衣裳一角,虚弱又害怕地叫她,“丑丫头。”他说完却似再也支撑不住一般晕了过去。 沈槐大惊失色,伸出冰凉的手指去探陈淮安的鼻息,只觉他气息极微弱。沈槐一慌,连忙又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之处竟是热气翻涌。 陈淮安竟然发烧了!这可如何是好! 沈槐自然没忘记自己之所在这地方是为了逃出陈府,若是再被其他人抓到自己必然就是在劫难逃。可自己要是将陈淮安放在此处不管,他年纪尚幼,能否支撑到玉堂苑的丫鬟找到再给他大夫医治呢? 沈槐只思索半刻,便毅然的将陈淮安吃力的拉起来撑着他朝玉堂苑而去。 她脑中只有不能眼睁睁就这么看着陈淮安孤零零的躺在这,自己怎么能用陈淮安的生死来换自己的安危!即便之后自己能活下来,心中也永远都难安! 她撑着陈淮安缓缓的朝前走去。 玉堂苑灯火通明,大夫人因为四少爷突然不见而大 发脾气,因丫鬟四处寻找也不得见。所以玉堂苑中的下人各个屏息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惹了大夫人不快而将自己处置。 李嬷嬷站在门口张望,等着派出去多时寻找四少爷的小厮们的消息。 她面上焦急,却见远处有身影渐渐走进,天色太暗她看不分明。、 那身影渐渐逼近,李嬷嬷只见沈槐撑着陈淮安两人皆是湿淋淋的模样,李嬷嬷见了陈淮安面上带着惊喜,连忙高声叫嚷,“四少爷回来了。” 这消息令苑中的下人精神一震,快步跑到厅中将这好消息告诉大夫人。 沈槐气喘吁吁的走着,见李嬷嬷早已经迎上前来接住晕过去的陈淮安细细端详起来,她见陈淮安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又是昏迷的模样,目光一怒转向沈槐骂道,“你这下贱的丫头将四少爷带走竟弄成这幅模样!看大夫人怎么惩治你!” 她说完竟也不听沈槐解释,径直吩咐小厮架起沈槐就朝玉堂苑而去。 厅中的大夫人见了陈淮安的模样,眼中升起心疼,连忙高声吩咐一旁的丫鬟去将府中的大夫通通请来。 丫鬟应声速速出了厅中,大夫人这才转头看着沈槐。她端庄的眉眼尽是冷峭,看着沈槐厌恶至极。 沈槐毫无畏惧的对上大夫人的目光。 大夫人心中怒意无从发泄,她快步走到沈槐面前挥起手重重的迎面扇了她一个耳光。 力道太重又是正击在沈槐之前受罚的脸上,只一瞬间沈槐才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 嘴角鲜血留下。 沈槐口中尽是咸腥味道,她看着盛怒的大夫人只轻轻道,“四少爷在发烧,你先给他换身干净衣裳。” 大夫人这才如梦初醒,自己向来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这会下人都惊惧自己的怒火,竟无一人照顾陈淮安,她连连朝一旁丫鬟怒道,“还不快把四少爷送到我房中。” 那边的李嬷嬷早已经将干净衣裳取来,转身便进了屋内伺候陈淮安。 大夫人静静看了会沈槐,事实上她对于沈槐的话很是讶异。 在那种情形下,这丫鬟关心的竟然是淮安吗?! 她看着沈槐澄净的眸子心中微动,直觉不是这丫鬟才导致陈淮安变成这幅模样的。 那么,又会是谁呢? 那边隐隐觉得身体回暖的陈淮安却呓语起来,李嬷嬷高声道,“四少爷醒了。” 大夫人听了,止住沉思快步走到室内,她一把握住陈淮安的手,轻声软语道,“安儿,娘在这!娘在这!” 陈淮安烧的昏沉,只不住低语,“丑丫头,丑丫头!” 大夫人摸了摸陈淮安烧的通红的小脸,怜惜关心道,“安儿,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陈淮安在模糊之中听到旁人唤自己的声音,他微微睁开眼睛,吃力的看着大夫人半晌,突然道,“是,是大哥!”他说完支撑不住又再的昏睡过去。 大夫人面色一惊,而后面上附上寒冰。 陈淮南!她目光想冰锥子似的带着冷光,咬牙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八十一章 折磨 床上的陈淮安面色苍白,似乎睡的十分不安稳,大夫人坐在床边上越看越心疼。她抬手摸了摸陈淮安白皙的小脸,脸上带着残酷的冰冷。 自己养大的儿子现在倒是要来反咬自己一口了吗? 她嗪起冷笑,想着陈淮南的脸,心头的愤怒藏也藏不住。 差一点!差一点自己连在陈家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大夫人在陈府多年几乎只得一个付管家能有依仗,自付管家死后她对外称病,事实上却是她失了支撑对陈府已经厌烦至极,若是没有陈淮安的回来,自己怕是不知会一蹶不振到何时! 陈淮南竟然差点害的自己连最后的期望都没有了!这种念头只要大夫人一想起就觉得惊恐万分! 她扭头朝一旁的李嬷嬷道,“去,给我将陈淮南给我绑来!” 李嬷嬷一怔,这大少爷虽说不是大夫人亲身的,但除了上次那般母子对峙之外倒是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 她顿了顿看着大夫人的神色,暗自心惊,今次大夫人怕是真的恼了。是以李嬷嬷不再说话径直朝玉堂苑而去。 在惜玉苑的却只有许月安一人,她得知沈槐二人被劫走心中恼怒连着打发了好些小厮到处去寻,这会她正焦急的等消息。 许月安见了李 嬷嬷,疑惑道,“李嬷嬷怎么来了?”目光一抬见李嬷嬷身后跟着四五小厮,许月安心下不安,“可是有什么急事?” 李嬷嬷环顾了厅中未见到陈淮南的身影便朝许月安告辞,却为未向她解释自己来的原因。 许月安见李嬷嬷这架势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她连忙吩咐一旁伺候的灵雁,“你快去玉堂苑附近打探打探,看看是什么情况。” 许月安颇觉的头疼,这大夫人身边的人来惜玉苑不是找自己那定然就是找陈淮南了。可瞧着李嬷嬷来者不善的模样,竟还随身带了些小厮。 即便许月安不关心陈淮南却也是发觉他这两日颇有些反常,起初自己只当陈淮南不过是心情郁结难免沉默了些,难道!许月安有些不敢相信,陈淮南会是因为对陈淮安下手了才引的大夫人如此做吗? 许月安心头大跳不止,他和陈淮南是夫妻,在陈府应也算是一条船上,可以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番陈 淮南的地位怕是保不住了。 她思索着,灵雁得了消息正匆匆朝厅中进来,朝许月安将自己在玉堂苑打听到的事情一概说出来,连沈槐现在正在大夫人那也是一字不漏的告诉了许月安。 许月安一怔,奇怪这沈槐怎么被大夫人给抓了。 她转 念想着,不由有些埋怨起陈淮南莽撞起来! 如此紧要的事情竟也被他露出马脚来被大夫人逮了个正着。许月安向来轻视自己这个丈夫,此番更是觉得陈淮南靠不住。 她到是无什么好恐慌的,说到底陈淮南一个养子大夫人轻易就能放弃,但自己身后却是有许家撑腰的,当年是大夫人极力促成的这门亲事。如是许家知道大夫人明明知晓陈淮南不是亲身的却仍要自己嫁给陈淮南,怕是许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还是陈淮生才对! 许月安凝神思索半刻,吩咐灵雁替自己修整打扮,这便带着灵雁朝玉堂苑而去。 玉堂苑的大夫人正询问着沈槐陈淮安是如何遇难的,见许月安带着丫鬟走进来,面上倒是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她原本以为许月安来是为了陈淮南的事情求情。 却听她开口,“母亲。”许月安说的恭敬,转头看这沈槐道,“这丫鬟从我苑中逃出来,我正是来将她抓回去的。” 大夫人一怔,目光变了变,神情便微微冷起来。 瞧瞧自己给陈淮南挑的媳妇,她颇觉得头疼,原本和许家联姻是为了巩固陈淮南在陈府的地位,加之许家带着陈府的利益确实不小,可现今看来,这许月安嫁给陈淮南的 这些年两人仍是貌合神离的模样。 大夫人心中喟叹,升起些担心来。许月安不可能不知道陈淮南做了什么,到如今却仍只想着杀了陈淮生眷顾的丫鬟,好踢了这块绊脚石。 大夫人看着面色苍白的沈槐,这丫鬟到底救了淮安一次,自己倒是真不好处理,不如丢给许月安罢了。 想着她看着许月安道,“行了,你便将这丫鬟带走吧。” 许月安听了,便再不发一言吩咐灵雁带着沈槐这便走了。 大夫人瞧着许月安这模样,事到如今陈淮南是指望不上了,这许月安又是全心全意的对着陈淮生的。 这时候大夫人才惊觉,似乎陈府现在的形式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了! 许月安走在前头,心中想的却是陈淮生找自己去锦苑原来不过是支开自己,让沈槐好逃脱。这么想着她心中心酸不止,跟在身后的沈槐此时在她眼中就越发的扎眼起来。 当初自己以为只要沈槐一死陈淮生一定会慢慢忘记,而后想起自己和他当年的事情,那时候陈淮生又怎么会不怜惜自己! 可这沈槐竟然这么命大!居然没死成! 她脸上带着焦躁的恨意,想着陈淮生对自己冷眼相待的模样。许月安目光瞬间森冷起来。不由的便把陈淮生之所以会如此 的原因全然归咎到沈槐身上。 呵,本来自己想着让你走的痛快一点,既然你阴魂不散的又回到陈府!怕你会后悔没有早点下地狱! 许月安未发一眼径直走到惜玉苑厅中坐下。 沈槐站在厅中不发一眼,许月安冷眼看着她这模样,淡淡开口,“真是可怜,这嘴上的伤才好又成了这模样。” 沈槐明白自己已经走到末路,已经懒得再逞口舌不快,只安静等着许月安的下文。 许月安却朝灵雁道,“到底这丫鬟在淮生身边服侍一场,你便去取那真玉水来替她理理伤口吧。” 沈槐和灵雁同时一怔,沈槐是因为惊讶许月安的突然好心,而灵雁却是因为知道那真玉水是什么东西! 她目光带着怜悯看着沈槐,这真玉水是府上专门用来罚那带着皮外伤的下人的,一旦那水抹在伤口上,那种疼痛几乎像是被撕开皮肉一般。 灵雁见不过不少丫鬟因为这水的惩罚而被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模样,光是想起来她便觉得心惊。 但许月安既然已经发话,她便不敢再担搁,匆匆取了真玉水来。 许月安在身后带着冷笑朝灵雁道,“动手吧。” 灵雁看着沈槐,目光带着些许的不忍,听许月安发话,她闭起眼睛将手中的水整瓶泼在沈槐面上。 第八十二章 威胁 沈槐大叫一声,只觉身上剧痛,她扭曲着面目蜷在地上,只觉嘴角和眼睛像是被人用火在烤炙,疼的连再次大声痛叫的力气都没有。 她趴在地上微微睁开疼痛的眸子就看到许月安冷笑的脸,嘴里是一片苦涩的味道。 沈槐此时见自己还能看到许月安微微狰狞的模样不由暗自庆幸,还好,眼睛还能看见。她脑中被疼痛占据,虽然不知道许月安泼向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但刚才那一瞬间沈槐一度以为自己已经瞎了! 她看着许月安冰冷的面目,咬唇死命忍着,只是眼睛里的疼痛令她的面目更是苍白。 沈槐贴着冷凉的地面,明白自己这次是真的陷入的绝境。 她一副垂死的模样在地上奄奄一息。 许月安看着沈槐这模样,只觉得大快人心!见她咬着牙苦苦支撑着,仍是一幅倔强的模样。 她扭头看着灵雁道,“再给她一些真玉水。” 灵雁怔了怔道,“大少奶奶,这水抹了一次再上的话便也没了那股子痛意了。” 灵雁明白大少奶奶是想让念淮这丫鬟死,可若是活活被自己亲手这么折磨死,往后自己怕是想起来就觉得惶恐。 所以灵雁这么说 的意思不过是想让许月安给沈槐一个干脆。 许月安听了,看着地上的沈槐而后轻轻巧巧的淡淡开口,“既然面上的伤口撒了药,你就不会再弄些伤口吗?” 灵雁一惊,她跟在大少奶奶身边这么久实在是未曾见过她这般残忍的模样。 许月安见灵雁半天没动身,冷了声音道,“站着做什么?难道要我亲自动手?” 灵雁如梦初醒,惶恐的叫唤小厮将地上的沈槐拖了下去。 这一走还未多久,陈淮生便匆匆赶来惜玉苑。 许月安见了他笑着正要招呼,却不成想陈淮生开口便直接道,“她在哪里?” 许月安顿了顿,缓缓的坐进了厅中,却未回答陈淮生的话,只笑道,“说起来,你们锦苑没了人怎么总爱来我这惜玉苑找?这可真是奇怪了,不过淮生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情要来找你来商量。” 陈淮生听了却只站在原地直直看着坐在厅中的许月安,目光中的揣测和怀疑令许月安心口一窒。 许月安撇开与陈淮生对视的目光,眼睛扫向厅中原先沈槐躺着的地面。那上头是一滩水痕当中还混着些血迹。 许月安挑眉,状似不经意地朝一旁伺候的丫鬟道,“怎么做事的 ,没见这厅中污秽的东西还不快去清理。” 丫鬟连忙走到厅中,跪在水迹旁抽出手绢将血迹抹干净。 陈淮生原本并没将许月安的话放在心上,可见那丫鬟纯白的丝绢上粘着的刺目血迹,他眉心一跳,猛地看向许月安,目光之中竟微微有些慌乱。 许月安却只做未见,笑着道,“怎么?淮生不过来坐下?”许月安神情笃定,笑意盎然,全然看不出之前残酷的姿态。 陈淮生顿了顿,这才走进厅中。 他明白许月安若是不愿意说,自己定然是问不出沈槐的下落,所以他坐在一旁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许月安见陈淮生只专注的看着自己,她移开眼睛,似感叹一般,“原来,你也是可以看到我的。” 陈淮生眉头一颦,因见了那血迹心下慌乱,一时乱了心绪,实在是想不出许月安突然说这番话的意思。 许月安自顾自斟了一杯茶,轻声开口,“我知道你留在陈家是为了你的母亲,若是我为你寻得母亲的下落,你可愿意带我走?” 陈淮生轻轻抬眸见她说的认真,亦认真的对上她的眼睛道,“不愿意。” 许月安似是早已知道答案一般,轻笑出声,她垂头遮住眼中疯 长的痛苦,缓缓饮了一口茶道,“若是加上沈槐的性命呢?” 陈淮生神情一怔,母亲的事情他自己早已经有了打算,也是势在必得定然会将母亲找出来。况且眼前的许月安已经是自己的大嫂,自己如何能带她走?她有自己的丈夫和人生,又哪里是自己能背负的了的? 他抬头看着许月安,眼中全是失望。若要说之前自己对许月安仍存着当初的美好印象,那么现在,那些最年轻纯粹的时日像是落地的镜子一般,四分五裂成了碎片。 陈淮生几乎不敢相信当年那个纯真的少女现在会变成这番模样。 许月安见陈淮生久久未回答心下升起一些荒凉来,她之前对陈淮生是如何的百般讨好,可他却总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自己何曾不想他是心甘情愿的对自己!自己实在也是无奈之下才会逼迫他答应。 许月安神情顿了顿,继而带了些苦涩的想。 若是陈淮生真答应了自己应该是开心还是难过呢? 呵,真讽刺不是吗?他为了心爱的女人才妥协自己的逼迫。 许月安心中酸涩至极,可陈淮生是她的心魔、是她的期望,是她自懂情以来一直奢望的爱。 所以,她绝对不会放 弃! 陈淮生看着许月安的坚定的模样,明白她这次是不会改变注意,可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答复许月安。 半晌他开口道,“你打算怎么知道我母亲的下落,又打算如何处置沈槐?” 许月安轻声道,“我跟着大夫人也有好些年头,虽说达夫人对我向来都带着防备,但到底大夫人的本事还是学会了一二,我自有法子知道你母亲的下落。”她顿了顿又道,“至于那沈槐,等你找到母亲带我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看她一眼,到时候你就能确认她是不是好好活着了。” 陈淮生见许月安如此说,已然明白她已经想好了对策。 之所以到现在陈淮生还没有离开,其实是为了等自己安置在惜玉苑的人找到沈槐藏身的地方。 一时间大厅之中无人再说话。 过了半晌,许月安却突然开口道,“我知道你在等我苑里的丫鬟给你报信,但我在陈府多年多多少少也是知道很多事情要避开旁人才行的。” 陈淮生心中一凉,对上许月安平静的目光。只见她却是一副丝毫不妥协的模样。 他克制住心中不断升起的抗拒和焦急,面上尽力维持的往常的平静,轻声道,“好,我答应带你走。” 第八十三章 太夫人有请 陈淮南一身灰衫站在玉堂苑院中,向来样貌最是体面尊贵的陈家大少爷此时却显出往常少见的疲惫来,像是许久没睡过一般,他眼中布满血丝站在日光下,看着廊下端坐的大夫人。 “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陈淮南淡淡启唇,再没了往日见到大夫人时那般的拘谨。 大夫人坐在他面前,神情却带着萧杀的冷峻,“你把安儿带到那里去了。” 提到陈淮安,大夫人神情满是痛意,自己、自己不过是疏忽了一时,原本好好卧在床上休息养病的陈淮安却在一眨眼之间消失在自己的卧房之中。 大夫人也曾思索过种种可能,这府上视陈淮安为眼中钉的出了陈淮南却还有一个三姨娘,但陈淮南却是在之前便已经动手害过陈淮安一次,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他! 大夫人凝视着陈淮南的神情,嘴边是冷冷的笑意,“好啊,你现在长大了翅膀**,倒是学会不择手段了,你可知道这陈府若是没有我在后面扶持着你,你不过是在墙角扶不起来的烂泥罢了!” 陈淮南安静听着,突然低低笑起来,那笑中满是嘲讽,也不知是在笑他自己还是眼前的大夫人。 “是啊,没有你将我撑上陈府当家的位置,我何至于成为 现在这般孤苦无依的模样!”他说的低声,那模样却令大夫人不安极了。 陈淮南也曾想过,自己即便是在陈府没了依仗,但至少还有那个千里来寻他的娘亲吗?谁又知道他每次见到陈家姨娘和儿女温馨场景时多羡慕! 他也曾有过期待,他亲生的那位娘亲,或许会在知道他处境之时心疼而难过。 然而,陈淮南当着那女人的面尝试着袒露心扉的时候。 那女人却是一副失望的神情。 “淮南,娘是大半辈子苦过来的人,就指望这你余生能享福了,到了这节骨眼上你可千万不能将陈府的财富拱手让人!” 那个女人却只是着急的对自己说了这番话。 原来,自己真的已经无人可依了。 陈淮南明白陈淮安既然被救,大夫人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他从没有再反抗的打算。安静等着自己的下场,直到他被大夫人带到玉堂苑。 所有事情大概终于有了了解。 陈淮南看着大夫人,他心中明白陈淮安并不在自己手上。眼前的女人养了自己二十余年,自己似乎总算见到了一次她面上关切的模样,只可惜为的却不是自己。 那么,她这么焦急是出于对陈淮安的爱呢还是只是因为陈淮安能光明正大得到陈府的财富。 一时间苑 中无人答话,大夫人见陈淮南愣神心口涌上怒意,她厉声呵斥道,“你又何必再挣扎,若是你尽快说出淮安的下落,念在我养你这些年,我便准你后半生衣食无忧的活着!” 陈淮南抬了抬脑袋,剩下的热阳刺的他几乎流下眼泪来。 嗯,后半生像个孤魂野鬼衣食无忧的活下去吗? 他见大夫人面上焦急又恼怒的神情,日光洒在她端庄的仪容上,鬓角原本乌黑的发却隐隐有了白光。 陈淮南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将大夫人视作母亲一般,他难过的无非是因为既然大夫人只是在利用自己,却为何连一丝退路都不留给自己呢?又为什么连一点暖意都不曾赠给自己呢? 大夫人鬓角的白发令陈淮南心中一酸,半晌他低声道,“我没有带走陈淮安。” 大夫人自然不信,她见陈淮南这幅仍不肯承认的模样,更是恼怒正要出声怒骂,李嬷嬷却从外间快步走到身前道,“大夫人,太夫人派人传话,让您去一趟向善堂。” 大夫人一怔,心头没由来升起一丝不安来。她凝重的看着一旁沉默的陈淮南朝李嬷嬷道,“让大少爷呆着苑里,不得随意走动。” 李嬷嬷应是,吩咐一旁的丫鬟好生伺候着,便跟着大夫人出了苑子。 不只是大 夫人,连着姨娘和许月安那太夫人都遣了人去报信,让众人都去一趟向善堂。 太夫人身边的丫鬟正在去惜玉苑路上的时候,许月安正听一旁的灵雁说话。 “念淮被锁在柴房里头,没什么动静,每日送去的东西也都有吃,瞧着便是不想死的模样,她那一身的伤这会怕是命也只剩了半条。”灵雁见许月安未答话,忍不住嘀咕道,“那伤没人医治,熬下去也不过是死的慢些,何必要受那些苦。” 灵雁每日去给沈槐送饭,瞧着她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总觉得心惊。这事情若是摊到自己身上,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想着法子早点死了才好,也亏了那念槐却还是硬生生的受下来,也不知道她在硬撑着什么! 许月安思量片刻才道,“她这时候可不能死,你一会去问问大夫,拿些药来吊着那丫鬟的命,可别让她这么轻易就去了。” 灵雁应是,而后似想起什么来,又道,“这两日咱们锦苑不少人在外头晃悠,似乎还有些生人的模样。” 许月安听了,颦眉冷笑道,“竟然还不死心吗?” 这不死心说的自然是陈淮生,那日之后陈淮生竟也懒得再掩饰,成日派人在苑外头盯着。可许月安哪里又会让陈淮生轻易反悔。 灵雁不知道许月安在 说些什么,只接着将府上的近况又再说了出来。 “大少爷今日被大夫人叫去玉堂苑了,是为了四少爷的事情。”灵雁说着,面上带着不安道,“奴婢已经打听过了,说是大少爷现在已经被圈禁在玉堂苑,玉堂苑里头的人说,大少爷只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带走了四少爷。” 许月安听了,正了正神色不由思索,丢了陈淮安大夫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这府上说大也不算大,若是大夫人真要翻个底朝天那势必就会找得到。 这陈淮安便是许月安向大夫人请安时带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要挟大夫人说出陈淮生母亲的下落。许月安向来知道打蛇打七寸,拿捏住了大夫人的软处,行事自然是如鱼得水。 她正思索着应该寻个什么时机余大夫人摊牌。 这时候门外太夫人派来报太夫人有请的时候,许月安猛的回神,一时竟不明白这向来在陈府深入简出的祖母此时来寻的意思又是什么? 许月安见太夫人身边丫鬟匆匆来报,又急急出门的模样。顿了半晌才道,“你悄悄将柴房那人和陈淮安带废园藏起来,这会府上大概人都去了祖母那正是行事的好时机,你千万小心这些,万万不能被人察觉。” 她见灵雁点头应下来,理了理衣襟起身朝外头而去。 第八十四章 选当家 向善堂难得的热闹,空气中经年不散的檀香味弥漫在空气之中,却难以沉淀在座人不安的内心。 太夫人面无表情的坐在上座,年迈的脸上带着时光雕刻的痕迹,就这么坐着便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环顾在场的各位,将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待目光扫向一旁坐着的陈淮生时,眉头却不自主的微微皱了皱,只一瞬间便又撇开了目光。 太夫人看向前方似不经意的问道,“怎么不见淮南?” 大夫人听了,神情一凛。这太夫人向来不问府上的事情专心向佛,也不知今日大张旗鼓的将人聚在此处,葫芦里是埋了什么药?! 大夫人接口道,“淮南身子不适,正在休息。”这理由说的牵强,但大夫人现在即便是再生气也是要掩饰住陈淮生的所作所为的,毕竟陈淮安年纪尚幼,还没能到光明正大接手陈家的时候。 太夫人听了,微微叹了口气道,“到底是心里不是滋味还是身体不适?这孩子也是怪可怜的。” 大夫人心下一惊,抬眸端看了看太夫人的神情,这祖母怕是已经知道了陈淮南所做的事情了。她微一侧头就见三姨娘同其儿子媳妇安静坐在一旁的模样,她转了视 线,微微垂了脑袋,掩盖住眼中的厌恶。 三姨娘见状,目光之中带起了些得意。 陈淮南的事情便是她特别告诉太夫人的,毕竟这陈淮南的娘亲还是她花了不少功夫才请来烟柳镇的。况且陈淮南向来被大夫人教导的从来没有自己的想法,自己只需随便一挑拨就让陈淮南轻易对陈淮安起了念头。 她想着忍住唇边的笑意,转头朝太夫人道,“妾身能体谅淮南心里苦,这番太夫人可别责怪他不知礼数。” 大夫人眉心一跳,碍于太夫人在眼前不敢发作心中的怒火。 三姨娘明面上是在替陈淮南说话,这话里带着刺似的嘲讽陈淮南不懂礼数。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三姨娘冷眼看着大夫人的模样,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今日祖母找来众人,她心里自然清楚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陈府的位置!陈淮南眼看着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大夫人又将陈淮安接了回来,知道些内情的人又哪里会不明白这个中的缘由。 这事情太夫人若是知道,定然是不会放心陈府交给陈淮南这外人的,更何况陈淮南还起了旁的心思,这种事情自己只消传进太夫人的耳朵里。那太夫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了。 果然, 太夫人沉默的半晌道,“到底是陈府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即便不是亲身的但陈府的体面还是要的。只是,既然淮南知道自己身世之后心有不满,那陈府当家的位置便不能再交给他才是上策。” 太夫人说着,转头看了看三姨娘身旁的陈淮越,见他面色苍白,一副羸弱的模样,心中不喜的撇开头。 大夫人听了,大致明白太夫人让众人来的意思,她淡淡开口,“祖母的意思是要重新选当家的?” 太夫人颔首道,“自然,陈府迟早得有人接手才行。” 大夫人听了心中一急,现在这幅状况自己又该如何是好!众多心思在大夫人脑中转了又转,“淮安早已经在学着如何管事,我在跟前提点的话也是不会有差错的。” 大夫人的能力有目共睹,太夫人今次不过是想选个当家,况且陈淮安乃是嫡出,于情于理接手陈家都是合适的。是以太夫人点点头表示赞同。 三姨娘却早已经料到大夫人会如是说,她面上毫无慌张只是带着些难以启齿的模样道,“这恐怕不合适。” 这话一出,众人皆把目光看向三姨娘。大夫人更是狠狠盯着她瞧着,像是想在三姨娘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三姨娘只做不见, 接着道,“陈淮安年纪尚小能否当此大任暂且不提,妾身可是听说淮安养在外头这些年,回来陈府之后可仍是对外有将他养大的那个娘念念不忘。” 陈府的儿子若是有外心,这便足以在太夫人心中生一个疙瘩了。 陈淮生好整以暇的坐在位置上,置身事外的模样,他轻触着手掌上的扳指,只静静听着。 他一早便知道三姨娘找人盯着陈淮安的动向,是以陈淮生才在陈淮安生辰送了那份礼,目的是为了让陈淮安对其养母的想念愈甚,这样陈淮安与大夫人的间隙才会越是大。三姨娘得到这些消息,自然便会用此来打消太夫人立陈淮安为当家的心思。 可到底三姨娘仍是小看了大夫人的手段,所有人接不知道的是,这太夫人有个把柄握在大夫人手上。 所以大夫人虽恼火却丝毫不慌张,她心中明白太夫人最担心与自己撕破脸面。 大夫人笑看这太夫人道,“淮安回来的时日还短,与我还需相处,我毕竟是他的亲娘,他往后的依仗只能是我。” 太夫人看着大夫人的模样,心中升起隐隐的担心,她脑中不期然想起那根玉簪来。听了大夫人如此说便这么沉默下来,似乎在沉思的模样。 三姨娘 见事情似乎不像自己预想的那般,心下一沉。她不明白太夫人还有何好犹豫的,当年大夫人是如何打压太夫人从她手上夺权的自己的亲眼见过的。为何太夫人此时还在犹豫?太夫人心中又有什么顾虑? 三姨娘百思不得其解,安静等这太夫人发话。若是大夫人以为她只有这点本事,那真是枉费了大夫人这些年为难自己的心思了! 原本她是不想与大夫人在此时撕破脸的!但为了自己儿子即便是正面对上大夫人自己也是要试一试的! 想着三姨娘目光冷了几分。 太夫人道,“悦然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么暂且让淮安试些日子再做定夺!” 试一试?三姨娘心中暗恨,这试一试怕就成了板上钉钉了! 她不等其他再说话,直接道,“妾身还有一事。” 太夫人转了头看向三姨娘道,“何事?” 三姨娘看一眼大夫人,那目光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模样,看的大夫人心头一跳,眉头不由紧锁。 只听三姨娘道,“祖母可曾想过,付管家那事情虽说死无对证,可也保不准是畏罪自杀,那事情可是老爷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的,而大夫人嫁尽陈家一直无所出,那付管家才入陈府没两年便有了淮安。” 第八十五章 废园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谁都不曾想到过三姨娘会在这时候提到付管家的事情。 这无疑是扇了大夫人一个耳光,明里暗里的说陈淮安是大夫人与付管家生的。这事情不论真假,却足以动摇太夫人的决定! 大夫人更是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羞愤还是恼怒。此时此刻她只想将三姨娘这个贱人碎尸万段! 三姨娘满心满意全是自己儿子能不能在陈家主事这一个念头,此时大夫人滔天的怒意她全然顾不上关心和害怕。 太夫人听了此话,威严的脸上便生出几分深思来。 付管家这件事情她心中自然是有疑虑的,但自己早已经不当家多年,付管家事发的那个时候,她若是真将这张悦然剔除了身份,那陈家势必乱成一团,况且当时的陈淮南一直企图保住大夫人你,这事情便这么不了了之。 说起来,若是当时让太夫人重新挑选当家的话,她观看陈家众人的神情,深感忧虑,没大人当家,这陈府简直像是要被蝼蚁蛀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奈何自己又有把柄在这张悦然手上。 大夫人实在想不出这陈家还有谁能当起这大任来。 且那陈淮越吸食鸦片,就是金山银山也经不住 他这么胡闹。 太夫人扭头看了看陈淮生,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暗叹。陈淮生也是自己的孙子,偏偏是那个女人生下来的!自己又如何能让他当家! 三姨娘见场上无人说话,迫不及待道,“说起来,阿越小时候也是受了老爷教导的,虽说之前生了些顽疾,但现今已经大好了!” 她话音刚落,媳妇袁惜水立马接口道,“是,孙媳妇一直看看督促着淮越呢。” 这当真是丝毫不掩饰,婆媳二人一应一合,脸上带着期待的模样便能看出这两人对于陈家当家的位置是多么垂涎。 太夫人见两人说了这些,心中思索一番,想着自己现在也没有旁的选择,这陈淮越再不济也是陈府的少爷,“如此,便让淮越学着如何打理陈家生意。淮安还小,便再等等,也不差这一时。” 太夫人话是这么说,但她心中想的却是要细细查一查这陈淮安的身世,若不是陈家的孩子。太夫人眼中划过一丝阴狠,那张悦然这媳妇当真是罪大滔天了,正好连着那个秘密让她一块带进地府! 三姨娘同袁惜水听了,喜形于色。袁惜水满是欣喜的看向自己的丈夫,却见陈淮越一脸疲累的打着哈欠。 袁惜水热情 熄了熄,藏住了眼中的厌恶,心中却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扬眉吐气,定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陈淮生冷眼看着陈府的人窝里斗,情绪丝毫没有波动。 越是闹腾,那些快烂了的秘密才会再次被翻出来。只是他心中却带着久久散不开的担忧,脑中在此时却突然想起沈槐那双清凉的眸子,陈淮生在一瞬间暗了目光。 待太夫人打发了人散去,她却仍是坐在厅中久久没有动作。嬷嬷站在一旁轻声问道,“太夫人可要去休息?” 太夫人却缓缓摇头,心中不由担心自己这般阻扰了那张悦然,可自己如何不了解她?这张悦然哪里会是善罢甘休的人。 怕只怕她狗急跳墙,将那事情说出来。大夫人想着陈淮生的模样,心中的担心越发的重起来。若是这事情被翻出来,怕往后陈府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她思索半晌,也不知道是在对嬷嬷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看来,过些日子要去一趟废园了。” 嬷嬷一怔,虽诧异太夫人突然的起意,但也轻轻应了声,将这话记在心里想着一会先去打点打点。 许月安一回惜玉苑便问起被带走的沈槐和陈淮安二人的情况。 灵雁谨慎道,“按照您的吩咐,被带去 了废园,那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想到去查看。” 许月安听了,这才满意的微笑起来。 废园之外无人愿意在此逗留,历年来陈府的小厮丫鬟们换了一批又一批,只做是禁忌,年久流传下来,便传说这园中闹鬼。 大户人家最是忌讳鬼神,连带着下人都不敢去触这眉头,更何况据说不少小厮丫鬟均曾听过这园中传来哭号之声,令人心惊! 就是灵雁得了许月安的嘱咐也是不敢走进,她只吩咐驾着沈槐和陈淮安的下人将二人丢进这园中便算草草了却了差事。 沈槐躺在这废园之中,酷热的艳阳令她苍白的脸上浸满了汗水,她痛苦的睁开眸子,阳光刺眼逼的她不得不抬手遮住这艳阳。 她微微一侧头,惊讶的发现身边还躺着个人。 那锦绣的衣锻沈槐最是熟悉,即便那人是面贴着地面,沈槐一眼便能认出。 陈淮安! 沈槐心中一紧,见陈淮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由紧张起来。 她吃力的撑起身子,尽快的接近陈淮安身边,抬手探了探陈淮安的脸。 还好!没发烧也还有呼吸! 沈槐送了一口气,轻声唤道,“淮安?淮安?” “唔。”许是听到了沈槐的叫唤,陈淮安迷糊的 醒过来,只觉后颈疼痛无比。 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惜玉院那些小厮带想要绑着自己走,却遭到自己的反抗,最后是为首的那个丫鬟直接让人将自己打晕。再之后他便倒在这园中不醒人事。 陈淮安仍有些怔忡,他皱着眉头端看了会眼前的沈槐,见她面上尽是伤口。 他大吃一惊,几乎没能认出眼前的沈槐,只见她嘴角的伤口因没能医治越发的肿胀着,模样怪异可怖至极。 陈淮安睁大了眸子,迟疑道,“丑丫头。” 沈槐见他清醒过来,面上带着丝喜色,连连点头道,“是我,你别怕。” 陈淮安得到沈槐肯定的答案心下镇定了不少,他眸子升起担忧道,“你的伤?!”他缓缓抬手似想去触摸沈槐脸上的伤口,却又想着这般可怖的伤若是发炎怕就糟了。 沈槐安抚模样地笑着摇摇头道,“没..发..炎…”她话音刚落,两人皆是震惊的神色。 沈槐的声音却是嘶哑的不成样子,说起话的也是断断续续的模样。 沈槐当场呆在原地,猛地想起那日许月安往自己脸上破的那些恐怖的水,自己哀嚎时那水应是不小心咽了下去。这些日子自己不曾说话,难道自己的声音也被那水给毁了吗? 第八十六章 画中人 沈槐见陈淮安一脸的担忧,担心他害怕便不再说话,只摇摇头用眼神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若是陈淮安一个人在这废园,他一个还没及冠的少年定然会害怕惶恐,这会沈槐既然在,他胆子也就大起来。 他见沈槐这么副受尽了折磨的样子,明白若是不找些药来,恐怕不只是脸就是那嗓子也好不成了! 陈淮安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见两人似乎身处在被废弃的院子里,面前的楼宇已经破旧不堪。他起身走到门前拉了拉,被上锁了。陈淮安神情一暗,脑袋一偏,便见到院子里高高堆砌着的满是青苔的墙。 他转头看了看沈槐,见她一副虚弱的模样怕是不可能爬墙出去了。自己现在的身量定然是越不过这墙的,若是沈槐能爬出去或许还可以找母亲求救。 现在看来,这办法亦是行不通的。 陈淮安想了想,决定先进这些屋子里去找找里头有没有治疗外伤的药。看沈槐这模样若是不早些医治陈淮安是真的担心她会受不住。 “咱们进去看看。”陈淮安轻声开口朝沈槐道。 沈槐一听,顿了顿,思索着自己和陈淮安被关在此处已经是定局,为今 之计还是得想想如何活下去才是。 她点点头,就着陈淮安扶着她的手臂,两人搀扶着朝楼宇而去。 木门上蛛丝弥补,瞧着就是已经好些年无人来住的模样,沈槐拉了拉陈淮安的手,让他站在自己身后,而后自己先行推开木门。 吱呀一声传来,木门被轻推开来带起了漫天的尘土。陈淮安和沈槐被灰尘刺的不住的皱眉咳嗽。 沈槐回头看了一眼陈淮安,见他神色还好放下心来,而后缓缓走进了屋子里。 这里以前似乎是个卧房,贴墙而立的梳妆台以及屋上的床铺上的床幔已经挤满了灰尘。令沈槐讶异的却是,这床上的被子虽已经脏破却仍整理叠在床头。 这院子被废弃之前竟然连收拾都不曾有过就这么被荒置了? 这是为何? 沈槐不由奇怪,却也因此生了一些侥幸,陈淮安之前正生着病年纪又尚弱,自己和他也不知道会在这呆多久,若是让陈淮安跟着自己睡在外头,倒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得住! 陈淮安却一心想着找些药膏来应急,他见屋子安全便离开沈槐身边,径直翻箱倒柜的找寻起来。 沈槐走到柜子里,见里头全是些妇人的衣裳,也没多想 便拿了一件缎子,以手掩鼻开始拍打起床铺的灰尘。 待她收拾好,转头却见陈淮安站在梳妆台上翻找,她奇怪的走到他身旁,嘶哑问道,“你在做什么?” 陈淮安颇不习惯沈槐这声音,他怔了怔,一边打开台子上的盒子便道,“我在看看这房子有没有药能暂时替你脸上上药,等咱们出去了,我再让母亲给你寻大夫。” 沈槐听了,微微动容,她带着笑看着陈淮安正在翻找的柜子。 就算陈淮安是大夫人的孩子,可他的性情却全然与大夫人迥异,所以自己一点都不曾后悔救下陈淮安。 陈淮安皱着眉头,面上显出些焦躁来,“怎么都是些女人的首饰!这房子里值钱的倒是有,怎么却连药都没备着。” 沈槐见陈淮安这模样,正要出声安慰,却在见到首饰盒中的首饰时止住了声音。她惊讶的伸手将那首饰拿起来细细看着。 那通身透亮的白玉簪子竟然全然与大夫人给自己的那一支一模一样! 沈槐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这簪子会出现在这里定然不是巧合!也就是说自己那簪子的主人便曾经在这屋子的居住过! 她细细想着当时祖母见到这簪子的神情,原本 只是以为大夫人明知道这簪子会触怒祖母才刻意送给自己,好令自己难堪!这么看来,事情远远不及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陈淮安见院子里的房子颇多,又见这屋子里找寻没有结果,便拉了拉呆怔的沈槐道,“咱们再去别处看看。” 沈槐回神的点点头,带着满腹的思虑走出了这件房间。 一番搜寻下来,却仍是没能找到外伤药。 陈淮安神情不由沮丧起来,沈槐只感动于陈淮安对自己的关心,对自己的伤势倒是不甚在意。最痛的时候都已经熬过来了,现在只能能活下去就已经很好了。 沈槐淡淡维持着脸上的笑拉着陈淮安走进最后一间屋子,仍是满地的灰尘。这屋子却是一间书房。 只见书桌后书架上满是陈旧的书籍,书桌上笔墨纸砚却是俱全,沈槐好奇的走过去,不由翻看起来。 只见那桌上是一副未曾完工的画卷,画上女人眉目如画,凤眼中带着温柔的低头看着怀中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那男孩似乎被什么吸引,满脸雀跃的抬手指向空中一处。 那画上的人沈槐越看却越觉得熟悉,可细细看起来越不觉自己在陈府有见过。 陈淮安见沈槐看的入神 ,不由走到近处顺着她目光朝桌上的画卷看过去。 这一看,陈淮安不由的咦了一声,“这女人怎的和三哥如此想象?” 沈槐听了一怔,再一看便越发的吃惊。 这女人的眉眼当真和陈淮生相似非常! 她目光缓缓移到女人怀抱着的男孩,画中男孩肉嘟嘟的娇憨模样,目光明亮,笑意满满十分地讨人喜欢。 而这小男孩却在沈槐脑中和陈淮生渐渐重合。 这就是陈淮生一直在寻找的娘亲! 沈槐缓缓抬手抚摸画中男孩弯成半月的眼睛,自己印象里的陈淮生从来没这么开怀的笑过,他似乎总是一副淡淡的神情。 想到陈淮生,沈槐心中一痛。 一旁的陈淮安见沈槐总望着这画出神,“你要是喜欢这个,等咱们出去了再偷偷带回去便好了。” 沈槐听了陈淮安这乐观的话,抬手摸了摸陈淮安的脑袋,看着他沾了不少灰尘的小脸不由微笑。 陈淮安见对上沈槐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她目光之中的难过,这次却不像从前那般躲开来,就这么温顺的微微抬着脑袋任由沈槐摸着。 沈槐见他这乖巧的模样,心口一软,开口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第八十七章 淮生娘亲 沈槐心中明白陈淮生对其娘亲的牵挂,这院子里的人想来并不是自愿走的,不然怎么可能屋中的一切均没有收拾过。 她现在想的是,自己再细细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沈槐扭头看了看陈淮安花猫的模样,轻声道,“淮安你去洗洗脸。”如果说沈槐之前的声音是沙哑的话,那么她这次开口,声音几乎已经听不分明。 陈淮安心中一惊。 丑丫头的嗓子似乎是越发严重了,这么下去怕是没多久便开不了声音了。 陈淮安眼中清晰的担忧沈槐看在眼里,但两人都在困境之中,活下去才最重要。 她笑着摇摇头再开口道,“去吧。” 陈淮安迟疑了片刻,“我去找找这里有没有水!” 沈槐点点头,见陈淮安离开这才在书房之中细细查看起来。 这书房之中似乎除了这幅画再没有了其他有用的东西,沈槐满手皆是灰尘,走动这段时间她有些疲惫,只觉双腿乏力。此时也计较不了满凳子的灰尘,她走到书桌上独自看着上面的画卷发呆。 没一会却听的外间传来陈淮安大声的叫嚷!沈槐心下一惊,慌忙起身朝 外头奔去。 荒废的院子里却没见到陈淮安的身影,沈槐焦急的四处张望。 难道许月安突然回来?她想要对陈淮安做什么? 陈淮安的声音静止了片刻,却再次发出惊恐的大叫。沈槐听的分明,她循着声音快步走过去,见陈淮南安在废园之中极其偏僻的一角,那一处似乎是个柴房,若是不特意寻怕是无人会察觉这地方还有一个屋子。 只见陈淮安站在门口,一脸的恐惧,似乎里头有什么恐怖的怪物一般。 沈槐走到他身旁拉住陈淮安,安抚道,“别怕,别怕,怎么了?” 陈淮安却似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他颤抖的手指指向柴房的门口,转头对上沈槐的眼睛。 沈槐一怔,走到陈淮安身前想要推开柴房的门。 陈淮安见状立刻阻止,朝她摇了摇脑袋。 这院子里曾经住着淮生的娘亲,自己是定然要去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些什么?! 沈槐将陈淮安的手握在手心,不顾他的阻止,轻轻的将门推开。 里头有些暗,仅有一个只容的下小碗的窗口透出些光。 沈槐朝里头望过去,神情一骇,那屋子里头竟然坐着一个散乱着头发,浑身脏乱的女人。那 女人手脚皆被脚链拷着,似乎只能在这狭小的柴房移动。 里头的女人见了沈槐,神情顿时凶狠,铁链因她突然的动作发出晃荡的声音,就见那女人直直冲向沈槐。 沈槐此时已经进屋,因虚弱的身体无法避躲,瞬时被那女人压倒再地。 陈淮安大惊失色,也顾不上心中的害怕,拿起手上的铜盆就朝女人身上敲打过去。 沈槐倒在地上亦是惊恐,她直面着那女人脏乱的脸,却能在她灰黑的脸上依稀分辨出一双极亮的凤眸。 沈槐陡的一怔,一个念头在自己脑中生成,她试探的轻声开口,“你可认得陈淮生?” 她因嗓子受伤吐字极其沙哑,陈淮生三个字虽模糊,那女人却能听的出。 女人动作一顿,铁链发出的杂乱声戛然而止,她低头盯着沈槐,似乎是想看出沈槐问这话的意图。 沈槐见状,明白自己的猜测大概是对的,她带着惊喜,声音低微的接着道,“我是他妻子。” 那女人听完,原本正准备扼住沈槐喉咙的手猛的一顿,半晌,那手微微颤抖着摸上沈槐的脸,竟温柔的替她理了理散乱的长发。 一旁的陈淮安看的更是吃惊! 这丑丫头 什么时候成了三哥的媳妇?!这疯女人突然又不疯了?! 他脑中尚未完全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沈槐轻轻的扶住女人而后虚弱的起身。 她将女人扶在木床上坐下,对仍呆怔的陈淮安道,“淮安,你去打些水来。” 陈淮安听了,如梦初醒一般点点头,见那疯女人正安静坐在边上,目光却一直看着沈槐,却再不像先前那般危险,瞧着倒是温和。 陈淮安放下心来,拿着铜盆朝外头走去。 沈槐这才转身看着女人,见她看着自己的目光虽温柔,却仍是半信半疑的模样。 “我在那些屋子里发现了那白玉簪子和一副你与淮生的画卷,那白玉簪子我入府时大夫人曾赠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给我。” 那女人一怔,她确是当年被迫进入陈家的陆家小姐陆语兮,这簪子明明应该在太夫人手中的,却有为何从大夫人那到了张悦然那? 沈槐见那女人不答话,便吃力的缓慢说着,“淮生他原本生了病。”陆语兮听了,神情变的焦急,沈槐见状连忙又道,“不过他现在已经全然好了,陈府的人都说你疯了,淮生一直不信,也一直在找你。” 沈槐见那女人露出欣慰 的淡笑,目光中却隐含着泪意,沈槐见了心中不免跟着一阵酸涩。 门外陈淮安打好水端了进来,沈槐见了朝女人道,“这是陈府的四少爷,淮安。” 陈淮安走到沈槐身旁,将水搁在桌上,沈槐见他竟还寻了一块布,洗干净了才放进水中,不由微笑的看着陈淮安。 陈淮安见了,面上一赫,他在外面庄子生活的时候,虽然养母待着甚好,但因为心疼娘亲累,陈淮安总会帮着做些事情。 他撇开眼睛,不自在道,“你擦擦脸啊丑丫头。” 沈槐见他这幅模样,眉目带着些高兴的神色,她走到桌旁将里头的布拧干水,走到陆语兮身旁,轻轻替她擦拭起脸来。 陆语兮身子一僵,抬眸见沈槐替自己清洗的模样细心又温柔,心中升起暖意来。 “你们俩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陆语兮被关在此处时日许久,已经好些年未曾开口说过话,此时她声音听上去虽怪异的很,但嗓音却是轻柔。 沈槐一听,手上的动作不停,轻声解释道,“陈府进来发生了好些事情。” 她一边替陆语兮整理着,一边将自己所知道的陈府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说给陆语兮听。 第八十八章 陆语兮 日光渐短,沈槐断断续续的将所以事情对陆语兮道完。见她神情带着痛楚的模样,沈槐不由心生怜惜。 陈淮生转眼这么也有二十余岁,这么算来,陆夫人竟然已经被关在这废园之中已经有了十多年。 沈槐心中不由唏嘘,迟疑着将心中早就想问的话说出口。 “您为什么会被关在此处,这些年竟都没有被人发觉。” 陆语兮闻言一怔,似乎陷进沉思之中。 在陆语兮还是陆家小姐之前,陆家和陈家皆是镇上的世家,资产极其丰厚,地位也是不相上下。 照理来说世家联姻用来巩固两家世代的基业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陈、陆两家自然也不例外。 当年陈家太老爷只生有两个儿子,其一是早已经逝去的大老爷陈忠安、还有一位便是向来淡泊名利的二儿子陈忠易。 当年陆、陈家两也确实是要结亲的,只不过喜结连理的是陆语兮与陈忠安,可陆语兮同母亲出入陈府的那些时日里却偏偏对二爷陈忠易生了情愫。 不,应该说是两人情投意合更是贴切。 陈忠易向来不看重陈家的生意和地位,那时候的他满心满意的皆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陆语兮情窦初开,性子又是热情开朗,自然不愿意妥协嫁给自己心爱之人的哥哥。这事情被陆夫人看出了端倪,陆夫人便将陆语兮禁锢 在房中待嫁。 可陈忠易余陆语兮两人感情正炙,又哪里是禁足就能阻隔的了的? 陈忠易便起了带着心爱之人远赴他洋的念头,他传书进陆府,告诉她自己会在留洋马头等她。 只要她愿意,陈忠易就愿意排除万难带她走。 那天的陈忠易等到了月上中天,码头的冷风吹在他的脸上,他都分不清到底是心口凉一些,还是身上的冷更刺骨一点。 那一天从清晨到深夜,陈忠易始终没有等到陆语兮。 他以为她不愿意来,不想离开家乡。所以陈忠易第二日带着满心的失望和难过登上了去往彼岸的船。 可同时陆家的小姐陆语兮却在这时突然失踪,陆府几乎将烟柳镇翻了个底朝天,陆语兮是府上最年幼的女儿,向来是娇宠的掌上明珠。 这突然的失踪急坏了陆家的双亲和向来疼爱陆语兮的长兄们。 陆夫人****只要好说出了陆语兮与陈家二爷的私情,此番陆家便找上了陈府。可陈府却一概只说二爷孤身去了远洋,陆小姐的下落陈府也不清楚。 说这这般说,但陆家已然认定了是陈家少爷将自己的宝贝女儿拐走,因此原本即将结成亲家的两家人因为陆语兮失踪反目成仇。 不仅如此,这之后的陆家连番打击陈家生意,陈家一度陷入岌岌可危的地步。好在当时的老太爷与大爷不眠不休的力挽狂 澜这才堪堪稳住了陈家。 但这仇早已经结下,是以之后的陆、陈两家再无来往。 事实上,陈忠易在码头静静等候陆语兮的那一天,陆语兮在丫鬟的帮助下离开了陆府,也确实赶往了码头,却被因为担心陆语兮离开的太夫人派遣在陆府门外的小厮遇见。 太夫人心中大儿子陈忠安往后是要在陈家当家的,若是与陆家结亲,这之后陈家的生意必然是更上一层楼。她明白二儿子陈忠易向来就对陈家生意不上心,是以她决计不能让这一门极好的亲事黄了。 所以太夫人在听到小厮回禀后,毅然决定将陆夫人带回府上。 太夫人想的是尽快让这陆语兮与大儿子陈忠安生米煮成熟饭,只有这样陆语兮才会死心踏地的跟着陈忠安,只有这么做才对陈府有利。 陈忠安自然是喜欢这个大方又端庄的陆家小姐的。 他曾一度欣喜自己能娶此良妻,在他知道陆小姐与弟弟的事情时,他虽心中难过却也是有成人之美的心。 陈忠安与陈种易自小一块长大,感情亦是笃好。 可在太夫人把那碗令人神志不清的药强硬的灌进陆语兮肚中之后。 陈忠安看着眼前笑容艳丽,模样娇媚,又是自己倾慕已久的女人的时候。 即便陆语兮因为不清明将自己认成了弟弟,他却仍旧管不住自己的心。 陈忠安便因此终于得到 了陆语兮。 令太夫人不曾想到的却是陆语兮的性子。 太夫人忍着陆语兮因为抗拒将玉簪扎进自己掌心的疼痛,看着一脸绝望和痛苦的陆语兮安慰道,“你已经是忠安的人了,从此你便好好跟着他罢。本来你俩的姻缘便早已经注定了的。” 陆语兮却因听了这番话狂笑出声,太夫人见她这狂乱的模样心有不忍。 而陆语兮安静下来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若是我父亲知道,定然要你们陈家不得善终!” 太夫人被这句话惊得几乎跌倒在地,她这才陡然发现自己这么做是给陈家添了一个天大的祸端! 可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从此陆语兮便被深藏在这院子里。 那时候的废园被陈忠安取名给留兮苑。其心思由名字便可想见,似期望又似叹息。 陈忠易为了讨陆语兮的欢欣竭尽心思的寻好东西送到她眼前,不过是为了博她一笑。 那些日子的陆语兮对于陈忠易百般讨好常常无动于衷,只冷眼看着他一头热的模样,心中却只觉的嘲讽至极。 她心中对陈家的恨意无从发泄,是以陈忠易的这些好对她来说有的只不过是厌烦罢了。 令她自己不曾想过的却是,这之后她居然怀孕了! 陆语兮得知自己怀孕也曾想过要不要这个孩子,可陈忠易却是欣喜若狂,他安排了更多的下人寸步不离的跟在身旁 伺候着,生怕陆语兮会有一点闪失。 最后陆语兮不得不将孩子生下来。 到底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自从有了陈淮生陆语兮的心情渐渐好转,她不再一直面无表情的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她能看出陈忠易有多爱这个孩子,自己也在陪伴陈淮生的日子对儿子的爱越发的深重。 可令陆语兮想不到的却是太夫人却将自己才会走路的儿子带离了身边,陈忠易知道太夫人是担心陆语兮会将陈淮生教养成陈府的反骨,可他再三劝说太夫人依然是坚决不肯妥协。 陈忠易没有办法,为了安慰伤心的陆语兮,他为两人做了那副书房之中的画。 陆语兮在院子里,因太夫人下令她不得出苑,她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 自然也不知道陈忠易没多久之后的突然抱病逝世,更不知道后的陈淮生被陈忠易送到了陈忠安的身边由他照顾。 不久之后这留兮苑便再也没人来,下人们也均被撤走,只盛陆语兮一人在这绝望的宅子里。 等不到自己的爱人,也等不到儿子。 沈槐听了,不由潸然泪下,她想要出声安慰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抚平陈淮生母亲心口的创伤。 陆语兮见状,只慈爱的笑着安抚伤心的沈槐。 这时候,一直执着着给沈槐寻药的陈淮安突然慌张跑进来道,“丑丫头!不好了!外头好像有人进来了!” 第八十九章 来人 沈槐大惊,不由看向陆语兮。陆语兮轻声道,“这院子里好些年没有人来,此番怕是来找你和那孩子的。” 沈槐赞同的点点头。 这地方会来的人应该只有那许月安了。 她转头问道,“那许月安可曾知道你在这里?” 陆语兮摇摇头道,“陈府怕是太夫人无人知道我在此处。” 这么说,那自己必然不能将陆夫人暴露了。若是被许月安发现,她势必会用此来要挟淮生。 沈槐轻声道,“我出去瞧瞧。” 陆语兮心知沈槐的担忧,并未说其他,只点点头目送沈槐出门而去。 陈淮安从远处匆匆跑到沈槐进前,他身后是三两丫鬟的叫嚷,似乎正在搜寻陈淮安。 沈槐见陈淮安慌张的模样隐隐有些吃惊,“怎么了?” 陈淮安虚喘吁吁道,“不是许月安!是祖母来了!” 祖母?沈槐诧异,远处的叫嚷声渐渐逼近,沈槐脑中千思百转,她急急朝陈淮安道,“你不要慌,只管让她们找到你,你是陈家的少爷,祖母即便是发现你了,也只能是送你回玉堂苑。” “那你呢?”陈淮安听了立即接口道。 沈槐便解释道,“我只是个下人,若被发现应该也是性命不保,况且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问陆夫人,所以你不要担心。只要你出去了 就能想法子救我对不对?”她声音虽沙哑却带着暖人的安抚。 陈淮安虽年纪小,但却是懂事的,他明白沈槐说的有道理。 他连忙道,“那你快躲起来,我这就去找那些丫鬟们。” 沈槐听了似想起什么,连忙叫住陈淮安。 “淮安,你千万不可告诉祖母陆夫人的事情,只装作不知道便好。”、 陈淮安转身听沈槐说完,朝她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沈槐站在身后,看着陈淮安越来越远的身影,面上带起担忧。 前院之中,才打开的门已经全然再次被关紧,太夫人站在院内,瞧着眼前一片荒凉的景色心中唏嘘不已。 当真是岁月飞逝,这些景象已经物是人非。 太夫人目光沉沉,那是岁月沉淀之后的寂静的沉静与深思,远处找寻的丫鬟正带着陈淮安走到院子里。太夫人见了,目光突然变得有些慌乱和恼怒。 她看着被带到自己身前,年纪最小的孙子陈淮安,声音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为何会在这里?” 陈淮安对太夫人慑人的气势有些畏惧,微微垂着脑袋不敢直视,只听他轻声道,“我是被人打晕之后丢到这里来的?” 太夫人眉头紧缩,看着陈淮安,“是谁干的?” 陈淮安诺诺的应道,“是大嫂。” 许月安?!太夫人脑中 升起许月安的模样,这丫头在捣什么鬼?!为何要将陈淮安丢在这里,她可知道这院子里被关了什么人?! 这个想法令太夫人心惊。 她看着陈淮安瑟缩的模样再问道,“你在院子里可发现了什么?” 陈淮安猛的抬头,眼中是一片澄净,见太夫人这么问到,那双眼睛里便升起了慌乱似是要哭出来的模样。 只听陈淮安颤声道,“祖母,这、这里头好吓人,淮安很害怕,只好呆在一处不敢乱动。” 他模样可怜,太夫人见了心中难免软了软,听他这么说这心便放下几分。 只要陈淮安没有发现那女人那便好。 太夫人抬起苍老的手摸了摸陈淮安泫然欲泣的小脸,只轻声道,“莫怕,祖母这便让人带你回母亲那。”她说着抬头朝一旁的丫鬟吩咐着,却没发现在她手触摸上陈淮安脸颊的那一刹,陈淮安带着些许厌恶的起眉。 太夫人看着丫鬟将陈淮安带出了废园,这才转将目光看向关着陆语兮屋子的方向,她神情是冷冷的,苍老的脸上竟显出一丝疲惫的神色来。 自己藏在这多年的秘密,差一点!就差一点被发现。若是真被许月安胡闹揭穿,那自己沉默的这些年意义又在哪里? 太夫人脸上陡的出现一丝恼怒来,她抬脚缓缓朝那废弃的屋子行去。 嬷 嬷见状,示意跟着来的丫鬟站在院中等这,自己孤身跟着太夫人向前走去。 这一条僻静小路因多年无人打理,已经杂草丛生,几乎看不出路径。太夫人沉默行着,嬷嬷紧随其后亦是碍于太夫人那沉沉的脸色不敢开口。 突然,太夫人轻声开口,那声音传进嬷嬷耳中,同样也传进掩藏在一旁茂盛草堆之中沈槐的耳朵中。 沈槐屏息着,生怕被正从眼前经过的两人查觉。 “这地儿怕是不安全了。” 嬷嬷听了,接口道,“是,太夫人还是得想个法子再寻个地关着陆姨娘,这会三少爷病好了,若是知道那些往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还有那陆家……” 此言一出,太夫人当即皱眉,一双精明的眸子显出几分担忧来。 真是亏了当初老爷的本事。那陆家多年来一直在陆语兮的事情纠缠不清,这仇怨倒是越发深起来。好在老爷当初在生前殚精竭力的将陈家扩张,不然照现在陈家这模样怕真成了散沙,稍微大些的风浪都得散了。 太夫人点头沉思,因两人的心思全在陆语兮身上,倒是未曾发现一直小心翼翼躲在草丛的沈槐。 沈槐看着太夫人同嬷嬷走进那破屋子,不经的担忧起来。 也不知道太夫人此番来这是为了何事。自己偏偏又不能被他们查觉,不然定然是 要看看才好安心。 这担心却只持续了一会,没多久只听的那房子传来门被拉开的声响。沈槐闻声看过去,陡的睁大眼睛,却见太夫人走在前头,后头的嬷嬷拉着锁住陆语兮的锁链正将她从房子里拉出来。 风将杂草吹的不住发出声响,那风拂过陆语兮杂乱的头发,将她一双和陈淮生相似的眼睛露了出来。 那双眼睛和陈淮生一样的波澜不惊,若说陈淮生是因为笃定和自信,那陆语兮这眼里的却是认命。 因为认命,所以去哪里没有关系,被谁带走没有关系,是生是死也没有关系。 沈槐心中一涩,陆姨娘应该很想见见淮生的吧。就好像陈淮生也一直在寻找她一样。 沈槐再次升起厚重的无力感,自己又能如何?陈府上除了淮生谁又会顾及自己的死活?自己即便是冲出去又能有什么改变?明明知道太夫人是决计不会允许旁人知道陆姨娘的存在的。 唯有自己能活着出去,才能想办法救出被带走的陆姨娘。 沈槐蹲在草丛,也不知道陆姨娘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只见她将目光看向沈槐所在之处,突然轻轻的扬起一个极浅的笑。 沈槐眼睛突然的湿润起来,她知道陆姨娘是在告诉自己不要被发现。 她握紧拳头暗自发誓,不论如何,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第九十章 被救 也不知道为何,沈槐却久久没有等到许月安再来这院子里,她心中奇怪之余不免担心起被太夫人带走的陈淮安来。 也不知道淮安有没有被安全送回大夫人身边。 她呆在这荒凉无人的废园已经有了数日,每日早上自己醒过来总会察觉院子里被人从外头抛进来的布袋子,里头是沈槐一整天的十五。 大概许月安还不想自己这么快死,只简单的维持自己的性命,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沈槐却不清楚,但不管如何为了活着她也会勉强将这么极难下咽的食物吃进腹中。 可因着身上的伤口长时间得不到医治,沈槐只觉身体越来越虚弱,身上时常疼痛难忍。 最令沈槐恐惧的事是,她渐渐发现自己的嗓子就快要无法出声。 原本还能嘶哑的说出完成的句子,这些日子渐渐的竟成了只能发出不清晰的响声,再这么下去失声应该只是迟早的事情。 沈槐却异常平静,事到如今自己再如何也没办法自救。 这天的沈槐起的比平时晚上许多,一大早便觉得脑袋昏沉,全身发力。她挣扎的起床走到外院。 只见院中布袋躺在围墙不远处,沈槐吃力的慢慢走过去正想 弯腰捡起来,却只觉天旋地转,而后眼前一黑便不醒人事。 盛夏的日光暴晒在废园的院子里,沈槐毫无知觉的躺在炙热的地面,只觉周身忽冷忽热,痛苦难当。 不远处却有人声,沈槐只当自己正在梦魇之中,渐渐听去那人声似乎真的存在。 沈槐心中一激动,竟猛的睁开的眼睛,吃力的抬头环顾四周,可所见的仍就是空无一人的废园。 远处有风而至,吹的杂草飒飒作响,也将那人声再次清晰的传进沈槐的耳中。 她目光陡的一亮,猛的看向废园的门口处。 声音竟然是从门口传来的!! 沈槐一个激灵,就想要冲到门口求救,可身体的虚弱让站起来这件事情变成了奢望,她现在却连撑起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倒在地上目光直视烈阳,却被刺的眼泪不停流下来,门口的声音仍在持续着,沈槐心中绝望,只觉好不容易才有的希望碎成了一片片。 她不由被悲从中来,竟是由无声的啜泣成了悲伤万状的痛苦。 可院子仍是静悄悄的,她的哭泣竟是无人能听的到。 是的,她早已经察觉自己已经完全不能开口说话了,就是连一丝声响都再也发不出来。 门 外的声音的仍在持续,沈槐心绪渐渐平静,她安静躺着细细分辨门外的动静。 似乎是两个人在争吵的声响,沈槐只听出个大概来。 “二爷,您千万别为难小的,太夫人吩咐过了,这里头过些日子便要重新整理起来,现在是谁都不能进!” 被派遣在废园看守的小厮也是纳闷的很,这平常根本无人的院子这会各位主子都便的这番上心,先是大少奶奶身边的侍女来打听,这会向来不问世事的二爷也来搀和一脚! 这差事自己到底要得罪多少个主子才行!? “不能进?为何?” “二爷,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太夫人只让奴才这此守着,不管是谁都不得入内 !” 沈槐分神听着,只觉昏沉的感觉再次袭来,渐渐地她再次陷进昏迷之中。 再醒来时周遭已经是夜色沉沉,沈槐只觉有人在自己耳边不住叫唤。 “醒一醒,醒一醒,你还好吗?” 这响动令沈槐清醒过来,她痛苦的睁开眼睛,起初眼睛不适应,只依稀见到了那人的轮廓。待她缓了缓这才看清眼前人的脸。 沈槐睁着眼睛诧异地无声开口,“二爷。” 那人黑暗之中看不见沈槐的动作,只觉她 是清醒了过来,便继续出声道,“你为何会在这里?这苑里其他人呢?”他语气之中带着焦急,沈槐听了却是一怔。 其他人?听二爷的语气似乎是不清楚自己被关在废园的原因,此时他问的却是苑中的其他人? 难道二爷早已经知道陆姨娘被关在此处? 可两人不是相互爱慕,那为何这些年二爷却不曾救陆姨娘呢? 然而这些疑问沈槐并不能问出口,陈家二爷等了许久都不见沈槐回答便有些着急,他黑暗里模糊瞧着地上躺着的应该是为女子,于是顿了顿道,“失礼了。”说话,他一把抱起沈槐朝外头走去。 陈家二爷从国外回来之后便住进了里废园最近的留香苑中,他也一早便知道陆语兮被关在此处。他有他自己难言的苦衷,所以只能每日静静看着那萧条的院子,却怎么也迈不出一步。 可当他见到院外小厮把守的模样,突然的心慌。太夫人突然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也一定与陆语兮有关系,这想法令他坐立难安,所以他才夜入了这废园。 可没想到自己见到的却是这个丫鬟,因陈家二爷向来足不出户,以至于他将沈槐带回了自己的留香园之中却仍不知道这丫 鬟到底是什么人。 室内烛光明亮,只见床上的沈槐脸上伤口已经结痂,瞧着便可怖很的。他吩咐小厮给她好药,二爷站在一边却见床上的沈槐无声的长着嘴巴。 难道这丫鬟不能说话? 二爷试探着问道,“你可是不能说话?” 见沈槐点头他便接着又道,“你且好好休息,把伤养好。”他说这话时眼中仍是带着重重的担忧。 眼前丫鬟这模样不得不令二爷越发的忧心起来,可瞧着她现在这样子自己定然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想着二爷便忍住自己连番想要询问的话,叹息一声出了屋内。 沈槐看着陈家二爷离开的背影,目光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转瞬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面上不由升起担忧来。 小厮在床边替她抹药边道,“好在你这伤口不是什么大伤,倒像是被人抹了真玉水后才导致一直不能好全,这些日子好好养着便不会有什么大碍了。姑娘你也别他太担心。” 沈槐见小厮说的关心,神情又是温和,便微微朝他笑了笑。 只是这笑衬着她脸上的伤口,怎么看都觉得吓人。 小厮一怔,心中不由轻叹这丫鬟实在是可怜,可不知道是得罪了府上哪位主子。 第九十一章 报信 被派遣在废园的小厮一早便赶到向善堂来复命,太夫人此时正在礼佛,谭嬷嬷站在门外拦让小厮等着。 过了一会,等屋中木鱼声渐止,谭嬷嬷这才朝着那小厮微微颔首示意其跟着进来。 小厮见了坐着的太夫人,垂着脑袋半分都不敢抬,恭敬的请安道,“问太夫人安,小的是来回禀的。” 太夫人淡淡嗯了一声,抬手接过谭嬷嬷才沏好的茶,抬盖吹了吹热气,不发一言等着小厮接着说。 “奴才在废园站了一天,晚上也是站在门边上呆着不敢懈怠。只见到大少奶奶身边的丫鬟灵雁还有二爷曾来询问过院里的事情。” 太夫人将茶盏轻轻一放,轻声道,“你是说许月安身边的丫鬟?” 见那小厮点头,太夫人面上平静的神情添上了恼怒。 陈淮安到是没骗人,原本自己还担心是错怪了。这许月安嫁进陈府是大夫人一手操办的,当初自己的大儿子是将这许月安许配给了陈淮生的,自己当然是一万个不同意。所以后来大夫人做主让陈淮南取了许月安自己倒是没什么好不喜的。 却没想到,娶进门的竟然是个养不熟的东西! 这陈淮安说起来可是许月安的弟弟,这番竟然是要为了自己丈夫在陈府的地位动手了? 大夫人在后宅经历了这些年,虽知道这种事情自然是难免的,但在自 己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自己再纵容指不定往后会发生什么。 太夫人眼中抬着忧虑正沉思。 况且,还需得好生问问将人关进这废园到底是谁的注意! 她说着让谭嬷嬷派几个人去盯着惜玉苑的动静,想着先放着些时日。这许月安若是见陈淮南不见定然是要有所动作的! 到底是向善堂太久没问府上的事情,谁都没察觉此时的向善堂有抹身影正匆匆朝惜玉苑而去。 惜玉苑中的许月安面色沉沉正焦虑的在厅中来回踱步。 门外传来响动,灵雁听了看了一眼正烦闷的主子,轻轻出门。却见是太夫人苑里的丫鬟。灵雁面上一怔,出声问道,“这入了夜怎么来这了?” 那丫鬟似有要事要说,只急急道,“奴婢寻大少奶奶有要事要说,姐姐可能替我传话?” 灵雁也瞧出了丫鬟的着急,点点头快步进了正厅。 许月安焦虑的神情不见,见了灵雁询问道,“是谁在外面?” “是太夫人处的丫鬟,说是有要事要说。” 许月安听了心下一惊,连忙道,“快请。” 那丫鬟走进厅中,见了许月安才行完礼,也不等许月安出声询问,径直道,“太夫人已经知道是大少奶奶将四少爷带去了废园,这会正要派人来盯着您呢,奴婢这会已经不能久待了,来只会您一声即刻便要回去了。” 许月安听了,抬手 道,“灵雁,带她往后门出去,千万看清楚了,别叫其他人知道了。” 灵雁听了,点点头,带着丫鬟便朝后门而去。她环顾四周,见四下确实无人,便小心朝丫鬟叮嘱道,“回去路上千万小心着些。”她说完,将许月安一早吩咐自己给那丫鬟的赏银递过去。 那丫鬟见了,伸手接了过来。手中沉甸甸的触感令她心头一喜。丫鬟眼睛一亮,殷勤朝灵雁告辞这才转身离开。 从惜玉苑后门回到玉堂苑必经的地方是三姨娘的玉屏苑,此时三姨娘媳妇袁惜水正在厅中询问陈淮越陈府的生意他接手的如何。 却不成想陈淮越仍旧是平常那副什么事情都不在意的懒散模样,袁惜水怒其不争便出声恼怒的斥责的几句。 三姨娘向来心疼自己这个唯一的宝贝儿子,见儿媳妇如此对待陈淮越,立马竖起了柳眉,一副长辈的模样教训起袁惜水来。 袁惜水心中憋闷,不愿在与这对母子呆在一个屋中,不然最后气恼的还是自己。 她闷闷不乐的出了屋子独自站在玉屏苑门口。 心中满是不甘心,自己受了这么些年的苦,这时候陈家的权利好不容易落到了自己头上,自己万不能在这时候放弃。 她正专心想着,却听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丫鬟模样的从不远处正走过来。那丫鬟一路走着,却不住四处张望,那样子 似乎是怕什么人瞧见一般。 袁惜水不免起了怀疑,待那丫鬟走到近前她才出声道,“什么人在那?” 那丫鬟听了,像是被吓着了一般定在原地,满面皆是惊恐。这不得不让袁惜水更加的怀疑起来。 袁惜水缓缓走到那丫鬟门前,盯着她的神情道,“你做什么这鬼鬼祟祟的模样。” 那丫鬟竭力的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慌乱,可语气却还是带着颤抖,“奴婢…奴婢正要去向善堂。” 太夫人那的丫鬟?袁惜水疑惑的看着丫鬟,“可是祖母让你去什么地方?”她目光一眺,就见这丫鬟来的方向却是惜玉苑的后门。 “可是让你去大嫂的院子里?” 那丫鬟避无可避只好轻轻点头承认,她心中却抱着侥幸,好在太夫人确实让人去了一趟惜玉苑,即便是问起来,自己也不会叫人怀疑。 袁惜水目光却满是疑惑,既然是祖母吩咐的,又为什么回去的时候这丫鬟要走后门呢?!她心中疑惑,不由大量起眼前的丫鬟来。 却见那丫鬟手中是拿着一个锦囊,这模样的绣锻决计不会是一个丫鬟能有的! 袁惜水伸手将丫鬟手上的锦囊拿过来,朝那丫鬟道,“这玩意是什么?”那目光之中得的审视令丫鬟不安极了。她一时间竟不知应该如何应答。 袁惜水见她这神情,已然明白定然不是祖母吩咐她去惜玉苑的这一 趟。 袁惜水道,“你可知道这偷盗主子的东西可是什么罪?” 那丫鬟听袁惜水竟然咬定这锦囊是自己偷的,吓的两腿一抖就这么跪在了地上,她颤声道,“不…不是二少奶奶想的这般,这…这是大少奶奶给奴婢的!” 袁惜水听了眉头一挑,见跪在脚边的丫鬟一副吓破了胆子的模样,心中不由嗤笑。 她顿了顿道,“那是怎么样?你最好从实招来!不然若是祖母知道了,可不是你求饶就能有用的!” 那丫鬟哪里还敢再瞒,她这也是第一次做这等事情。若不是自己财迷心窍被大少奶奶给的赏钱给迷了眼,也不至于到这般田地。 即便这丫鬟心中全是懊恼和悔恨,到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那丫鬟只好将许月安让自己盯着向善堂动向的事情说了出来。她原本以为二少奶奶这次定然不会轻饶了自己,却不成想二少奶奶却将锦囊丢到了自己面前的地上。 头顶袁惜水的声音传来,“往后你还是帮着大嫂看着向善堂,只是这往后一但都这惜玉苑出来,你便来玉屏苑一趟,你可懂我的意思?” 此时袁惜水说什么这丫鬟为了活命自然都会满口答应! 只听那丫鬟诚惶诚恐的答应道,“奴婢明白,往后定然会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二少奶奶的。” 袁惜水听了,这才满意的笑着将那丫鬟放了行。 第九十二章 姨娘心思 玉屏苑中三姨娘正柔声安慰着因为袁惜水的责难而略显得的颓丧的儿子陈淮越。瞧着儿子萎靡不振的模样,三姨娘心中你难免有些责怪这儿媳妇实在是太不温柔。 连当着自己的面都这般模样,还不知道两人在外这些年淮越是怎么过来的! 这么想的,三姨娘抬眸见袁惜水正从外间进来,眼中不由升起了些不满来! 袁惜水这时候满脑子都是刚才在门口遇见那丫鬟的情形,也没注意三姨娘的目光。她径直走到三姨娘边上道,“母亲,媳妇现在见到从惜玉苑出来的丫鬟了。” 三姨娘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只微微点了点头。 袁惜水又道,“那丫鬟可是从向善堂出来的。” 三姨娘这才来了些兴趣,她出声问道,“祖母那怎么和惜玉苑扯上关系了?” 袁惜水一笑道,“那丫鬟想来也不大知道内情,是听说祖母派人盯着惜玉苑的动静。” 三姨娘思虑着,自己先前在祖母那说的那番话怕是在其心中落下一根刺了,现在祖母怕是对大夫人身边一众的人都起了疑心。 目前这形式怕是对自己最好不过了。 三姨娘脸上勾起 笑,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己要真不把大夫人彻彻底底的击倒,还真不能够放心。 自己什么狠招都用尽了,这会只消在祖母心中再添一把火,那么这火应该就能将大夫人焚烧殆尽了! 至于这最好的办法,可不就是让大夫人身边亲近的人再后面推一把。自己现在再多说应该只会引得祖母起疑。 若是许月安说出来,那效果可是大不相同了。 三姨娘笑意加大朝袁惜水道,“惜水,你这两日去打听打听府上是不是发生了咱们没关注的事情。这淮越一当家,我这心思就全在外头的生意上了。 袁惜水听三姨娘提到生意,眉头不自觉一颦。陈淮越当家自己自然是高兴的,这自己这丈夫是在是扶不起的阿斗,这些日子自己可从没有见过他对陈府生意上心的。 虽说这陈淮越平日里也会去外有巡查生意,可袁惜水若是问起来,这陈淮越却总是一问三不知的模样,这叫袁惜水怎么能不闹心! 袁惜水偏头看了看三姨娘,心中不由暗叹,偏偏这向来精明的母亲对自己儿子简直是纵容的过分。 三姨娘却不明白袁惜水的心思,她微笑的朝陈淮越道,“阿越,你 可千万得把握这次机会,千万别给陈府其他人有可趁之机!” 陈淮越听了,睁着似睡非睡的眸子,模样瞧着困极了,他连连打着哈欠朝三姨娘点点头。 三姨娘心疼儿子,连忙道,“你们两快些去休息吧。” 袁惜水听了便不再多说,带着陈淮越离开了厅中。 三姨娘看着两人出去的背影,面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自己辛苦隐忍了大半辈子,这次好不容易被命运眷顾,一定不能让它从自己手中轻易溜走才行! 另一边留香苑偏房之中,小厮正在沈槐床铺旁吃力的给她喂药。 沈槐脸色依旧是苍白,脸上的伤口不再似之前那般可怖,伤口结痂的颜色已经转为深黑,像来是已经快要愈合。 只是不知道这姑娘为何还不曾清醒过来。 小厮面上带着担忧,自二爷将这姑娘带回来时她醒了一阵子,至今却仍在沉睡之中。自己每日喂药也很是烦恼,这药大半都倾了出来。 这不吃不喝的可怎么行。 门外传来脚步,小厮看去,见二爷一袭青衫站在门外,目光温和的看着床上沉睡的沈槐。 “还没清醒?” 小厮连忙起身,让了个位置道,“还不 曾,大夫只说这姑娘郁结劳损,却也不清楚何时才会转醒。” 二爷行知床旁坐下,看着沈槐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厮在一旁,没忍住出声问道,“二爷,为何要奴才请外头的大夫来替这姑娘看病?” 二爷回神,淡淡道,“她被关在废园,定然是得罪了府上什么人。若是府上大夫来治病消息定然就会传出去。我、我还有些话要问她。” 小厮见二爷面上皆是怅然,便不再多问,沉默守在一旁。 床上沈槐却手指似乎动了动,身边二人皆是一惊,都细细看着她的表情。渐渐沈槐眉头皱起来似乎极其痛苦的模样。 小厮连忙上前探了探沈槐的额头,触手却是平常温度。 一直沉睡的沈槐却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 入眼却是一片陌生的景色,沈槐眼中尽是迷茫,似乎脑中的记忆断了一片。半晌之后她渐渐回忆起来。 自己是被二爷救了出来。 沈槐微微偏头,便对上二爷沉静的一双眼睛。 只见沈槐无声的张了张口,二爷俯身过去轻声道,“你想说什么?”他突然又想起眼前的姑娘似乎不能说话,这时候眼睛里便带了些怜悯。 沈槐见了 ,只觉心中酸涩,一股悲意便涌上心头。 二爷只轻叹一声安慰道,“你且好好休息,过些日子待你身体好些了再做打算。” 沈槐无声的看着二爷,她心中有无数话想要说可却无法开头,她移开目光看着头顶轻纱的幔帐,一副呆怔的模样。 二爷见状示意一旁的小厮和自己一起退下去,两人走到门边二爷才道,“你去吩咐厨子备些清淡的小粥来。” 小厮应声而去。 此时已经夜深,丫鬟灵雁端着托盘走到许月安屋前。 自太夫人的丫鬟传信进来,这大少奶奶担心的连晚膳都没用,她跟在许月安身边已久,明白大少奶奶这次是真的动了心思。 原本都还是好好的,可自从陈淮生少爷回到陈府之后大少奶奶的性子完全就变了,原本她只不过是冷冷淡淡的度日,对陈府事务也不算关心。自从再见到陈淮生少爷,大少奶奶似乎满心满意的扑在陈淮生少爷身上。 可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又该如何收场!这次惹恼的可是太夫人! 灵雁愁眉苦脸的正要敲门,却听惜玉苑外传来敲门声响,她环顾四周,见丫鬟婆子大都已经睡去,是谁会在这大半夜的来这惜玉苑呢? 第九十三章 笼络 玉屏苑中三姨娘才吩咐下去查查近日府上的事情,身边丫鬟便伶俐的速速打听好即刻就来禀报。 袁惜水正在屋中,见丈夫沾床立刻便睡了过去,一副什么犯愁心思都没有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忽听外头厅中有些微响动,她轻轻开窗看过,见厅中灯光仍亮着。她见听不分明里头的动静,便推门而出。 到了厅外正巧听到丫鬟对三姨娘正在说话。 “奴婢听向善堂的丫鬟们说,太夫人说是明天要寻大少奶奶问话。” 三姨娘听了正思索,袁惜水却轻步走到她身旁道,“母亲。” 三姨娘见了,轻声询问,“淮越可睡下去?” 袁惜水点点头又道,“母亲,那丫鬟可还有打听到其他的?” 三姨娘见儿媳对这事情很上心的模样,心中颇感欣慰,这些年她一个人运筹帷幄惯了,总算是有一个人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 “说是陈淮安被许月安关进了废园之中?” 袁惜水只知道这废园是个荒废的院子,听到许月安竟关了陈淮安,她眸光一亮,“这么说来那许月安是为了自己的丈夫?” 三姨娘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便点点头。 袁惜水又道,“这么说来,那许月 安这是和大夫人撕破脸了?” 丫鬟这时候却道,“四少爷刚送回玉堂苑,大夫人这时候正高兴,也没听到那边有什么风声,想来大夫人还不知道是谁带走了四少爷。” 袁惜水顿了顿,忽而笑着朝三姨娘道,“母亲,这时候若是把许月**拢过来,岂不是有个替死鬼替咱们收拾大夫人?” 三姨娘心中也是这么想的,许月安这时候大概像是无头苍蝇似的急的团团转,这会自己若是拉她一把,往后岂不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况且她那丈夫陈淮南只能算是是陈府的外人,到时候又能拿什么与自己的儿子争这当家的位置。 三姨娘这般想着,当下便拿定注意,吩咐丫鬟这时候趁府上人都歇下了,偷偷去请许月安。 灵雁站在廊下,听着门口的敲门声,顿了顿而后走了过去轻轻拉开门。 见是玉屏苑中三一娘说身旁的丫鬟,她疑惑问道,“可有什么事情?” 那丫鬟匆匆道,“三姨娘请大少奶奶去一趟玉屏苑,说有法子大少奶奶脱离困境。”那丫鬟说完径直转身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灵雁。 灵雁将那丫鬟的话在脑中过了过,这才端着托盘又再回到许月安屋前,将这事情告诉了许月安。 许月安 听到太夫人那边的风声早已经慌乱的六神无主,这会三姨娘竟然突然示好令自己心声疑惑。 可不论如何,先去听听她如何说再做计较。 许月安打定注意,便带着灵雁朝玉屏苑而去。 三姨娘早已经等候多时,她见了许月安进来的身影,脸上带着笃定的笑意。 她当然知道许月安定然会来赴约了! 许月安径直进屋,见了三姨娘便道,“姨娘可是说有法子替我解难?” 三姨娘点点头,见她身后站着的丫鬟灵雁,顿了顿道,“丫鬟们都退下吧。” 灵雁顿了顿,等许月安吩咐,见她转头示意这才去了厅外等着。 许月安见丫鬟都退了下去,这才道,“三姨娘现在有话大可以直说了。” 三姨娘笑着道,“姨娘怜惜你为了淮南做了这些事情,说起来,这大夫人可真是狠心!自己养了这么些年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许月安皱眉看着三姨娘,却不知她话中的意思。 三姨娘见了,仍旧是那副和善的模样的,“姨娘知道你心中对陈淮南近来发生的事情心急才惹恼了大夫人,这会姨娘也是见淮南怪可怜的,这才起了帮你的心思。” 许月安这才明白三姨娘的意思,她是觉得自己是为 了陈淮南才绑走了陈淮安。这么想着她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的,这事情大夫人应该还不曾察觉,不然不会到这时候玉堂苑都没动静传来。 这事若是被大夫人知道了,那自己处境实在是堪忧的很。 许月安颦眉看向三姨娘,“姨娘有什么法子?” 三姨娘原本只是想拉拢许月安,这会也没必要卖关子,于是她道,“你只需去祖母那说,大夫人担心陈淮安被祖母迫害,这才将淮安藏了起来。” 三姨娘话音刚落便见许月安一怔,她只但笑不语。 自己才将陈淮安是付管家和大夫人私通生的孩子的事情告诉祖母,这时候若是许月安这般说,祖母就是原本心存疑虑怕也是会被打消。 许月安自然不蠢,这事情若是由自己去说,最后唯一能获利的只有三姨娘罢了,自己可不会傻到被这三姨娘当作枪来使。 许月安开口道,“这大夫人是到底是我婆婆,我如何能这么做?” 三姨娘当然明白这定然不是许月安的真心话,只不过是她心有顾虑罢了。 这会她开口道,“自然不需要你亲自去,你只消派个丫鬟去祖母那认罪便行。若是祖母对大夫人不满,这不正好能如了陈淮南的意? 三姨娘仍在徐徐 善诱,可许月安却全然不这么想,这三姨娘一心以为自己是为了陈淮南,竟用这套说法来劝说自己实在有些可笑。 可许月安转念想起自己答应陈淮生的事情,这会陈淮安被救自己也没了逼问出陈淮生母亲下落的筹码,若是自己今次能将大夫人置于死地,那不是一样能借此问出陈淮生母亲的下落了。 这么想着,许月安目光一亮。 三姨娘见此,心知许月安依然是打定了注意,便笑道,“月安,那这之后的事情你便好好安排,若是有需要姨娘帮忙的尽管说便是。” 许月安笑着点点头道,“姨娘人极好,这次的恩德月安定然会铭记在心。” 两人虚与委蛇的话说了一阵,许月安这才朝三姨娘告辞回了自己的惜玉苑。 见她走了,袁惜水这才走外间进来,见三姨娘一脸得意的神色,知道事成不由喜上眉梢。 袁惜水道,“这些日子我每每见到这许月安,她总一副高傲的模样。刚才出门竟还和善的同我招呼,想来这次是真的对母亲感恩戴德了!” 三姨娘不由轻笑出声,眉目之中的得意之色藏都藏不住。 “我可不需要她对我感恩戴德,只要她能成了这事情便成。”话音一落,婆媳两人相视而笑。 第九十四章 祖母请 第二日祖母便派了小厮去请了许月安一人来向善堂。 三姨娘一听到消息便立刻着人悄悄盯着向善堂的消息。 这边许月安带着灵雁朝向善堂而去,瞧着脸上到是没了昨日那慌张焦虑的模样。只不过她那模样与灵雁一比,倒是一个天一个地。 此时灵雁心中惶恐至极,慌乱之中不停回想起昨日许月安与自己说的话。 昨日许月安带着自己从三姨娘的玉屏苑出来,行至半路却好端端问道,“灵雁你多大了?” 灵雁不解却仍乖巧答道,“奴婢二十又三了。” 许月安停了一会,神情似唏嘘,道,“当年你才十岁在许家便跟在我身旁,此时也有十多年了。” 灵雁跟在许月安身后连忙道,“能跟着大少奶奶是奴婢的福气。” 她看不见走在前面的许月安嘴角突然带起的笑意,只听前头的许月安道,“我本想着过些日子便打发你出去嫁人去。” 这确实实话,许月安对自己身边的灵雁向来倚重的很,自从陈淮生答应自己之后会带自己离开,她就已经在想着灵雁往后的出路。眼看灵雁年纪越发大,她照顾自己向来周到,到时候自己若是能达成所愿 和陈淮生在一起,当然不会再让灵雁跟着自己了。 她也应该有一个好归宿才对。 只不过刚才在玉屏苑三姨娘的那番话却在许月安脑中植了根。 眼下自己处境堪忧,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将这关过了才行。 三姨娘当时提到推个丫鬟去将这事情嫁祸大夫人,许月安心中虽然也犹豫过,但自己苑中的丫鬟能信的又有几个!所以最合适的人选便是一直跟在自己身旁忠心耿耿的灵雁了。 灵雁一听许月安说要给自己寻个良人,心中不由不安起来,她年少便跟着许月安,加上自己年纪有大了,哪里还能挑到什么好人家,她心中一直指望着跟在许月安身边,从没有过这念头。此时她惶恐道,“可是奴婢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大少奶奶不要赶奴婢走。” 许月安听了陡的的停下脚步,她目光难得带着真诚,她轻轻拉起灵雁的手,“你是我在府上唯一能信任的人,我原本只是想给你一个好归宿让你安稳度过余生,可现在,我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灵雁听了陡的不安地睁大眼睛。 第二日灵雁不安的跟在许月安身后,虽说大少奶奶许诺自己这次定然会保自己平安。可大少奶 奶现在在府上的地位自己如何不知道?再加上现在大爷陈淮南已经不再是当家,大少奶奶真的能保住自己吗? 灵雁抬头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向善堂,只觉此时向来肃穆安宁的地方变的阴森可怕起来。 木鱼声渐近,灵雁的双腿经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起来。 许月安察觉了灵雁的不安,转头朝她温声道,“灵雁,你只需要按照我吩咐的说,我定然不会让你有事的。” 即便这安慰苍白又乏力,灵雁却还是点点头,跟着许月安走进了向善堂。 谭嬷嬷见了许月安先是行礼,而后转身进了厅中禀报,没一会只听屋中木鱼声戛然而止。 许月安不由一怔,看来祖母对这件事情的在意程度超乎自己想象。原本以为至少要等要祖母早课之后才会被允许进入厅中。 此时祖母竟然连早课都顾不上了? 她疑惑的带着灵雁走进厅中,见了座上的祖母屈了屈膝请安。 太夫人却只淡淡嗯了一声,继而开门见山道,“说说吧,你将淮安藏到废园是何目的。” 太夫人此时也不过是认为许月安是在帮着自己丈夫。 却听许月安道,“孙媳妇该死,苑里的人背着我做了这种事情竟然 没有察觉。” 太夫人听了诧异的看向站着的许月安,“你是说,你不知道这事情?” 许月安轻轻点头道,“孙媳妇确实不知,还是祖母派人来请这才发现了些端倪。”她说着转身对上灵雁的眼睛,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抬手握住灵雁的手臂,一把将灵雁轻轻推到前头。 “所以我今日便带来了这丫鬟来告诉祖母事情的原委,只是不知道这丫鬟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还望祖母定夺。” 太夫人听了,目光扫向一脸畏惧的灵雁,淡淡开口,“既然如此,那你来说说吧。” 灵雁只觉太夫人模样威严,开口时字字像是压在自己心口,令自己几乎透不过气来,半晌她轻轻开口,“是大夫人让奴婢这么做的。” 太夫人怔了怔,张悦然?她嗤笑着开口,“你倒是说说这张悦然将自己儿子关起来为的是什么?” 灵雁很快接口道,“奴婢实在不知道为何,当日大夫人从您的向善堂出来后似乎很担忧,想了许久便让奴婢带着四少爷去废园。” 太夫人眉心一跳。 那日正是三姨娘说陈淮安不是老爷亲生的。若真是张悦然做的,岂不是说明张悦然心中后怕,想到保护 陈淮安才出此下策。 只是太夫人心中仍有疑虑,她开口道,“张悦然为何要让你带陈淮安走?” 灵雁顿了顿,转头轻轻看了看许月安,她眸中升起愧意来,“奴婢一直是大夫人身边的人,是大夫人让奴婢监视大少奶奶的动向。” 太夫人听了却不再言语似乎正思量。 许月安按捺心中对灵雁的赞赏,面上却装起愤怒的模样骂道,“好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我将你从许家带出来,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主子的?” 灵雁一听,惶恐的跪倒在地,不住求饶。 太夫人看着厅中主仆两人的模样,不由颦眉地摆摆手道,“吵什么!” 一时间两人皆没了声音,太夫人这才慢慢道,“你且下去吧,这丫鬟留在我这!” 许月安听了也不再多说,行礼告退。 灵雁趴在地上,见许月安裙摆一晃就要出门而去,她惊慌的连忙转头看去。 只见许月安朝这苑外走去,身影越来越远,至始至终却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灵雁只觉灭顶的恐惧缠绕在自己心口,几乎控制不住要将实话说出来好求自己一线生机。 可她心中仍带着希翼,希望大少奶奶顾念自己,会按照承诺救自己出去。 第九十五章 珠云 许月安放下心中重石,心中着实送了一口气。 她带着嘲弄的笑意一边走着一边思索。 这三姨娘当自己是为了陈淮南,还以为自己已经乱了阵脚,这才想拉拢自己。自己倒是一直未曾看出来这三姨娘心思这般深沉。 若是自己真参合进陈府这趟浑水之中,怕是这次真要被她利用了。 可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呢,此番祖母瞧着怕是对陈淮安的身份存了八九分怀疑了。这话是从自己身边说出去的,到时候大夫人若是恼火了,遭殃的必然是自己。和三姨娘的玉屏苑可以半分关系都没有。 既然想拿自己当枪使,那三姨娘可就不能怪自己心狠了! 许月安笑着脚步不停,没一会编已经走到了大夫人的玉堂苑门前。她理了理思绪,再抬眼时面上早已经没了刚才笑意满满的模样。 此时她敲上去脸上具是焦急和担心,许月安快步走进玉堂苑中,竟是连守门的丫鬟通报都没等,径直朝大夫人的屋子走去。 大夫人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屋中。 陈淮安回来之后自己总算是能放心,可哪想到这混小子一直闹腾,非让自己 去那什么劳什子没人荒废的苑里救念淮那丫鬟! 自己万万没想到有人会将陈淮安关进了废园!那可是太夫人的逆鳞,眼看大夫人已经对自己怀疑,自己哪里还能冒险去那废园走一遭! 太夫人正自愁眉深思,忽听外头有响动传来,她只当是哪个丫鬟冒失,正要出声责骂。一抬眸却见是许月安。 大夫人不由道,“你怎么来了?” 许月安模样焦急,快步走到大夫人身旁道,“母亲,不好了!” 大夫人一见许月安这模样,心口不由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许月安眸中尽是急慌,看的大夫人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 只听许月安道,“我今日被祖母请去玉堂苑,我正奇怪,可想不到祖母真正要请的人却是灵雁!那灵雁竟然当场指认是你将淮安关进了废园,说是那日三姨娘指认淮安不是陈家亲生的儿子后,你觉得不安便吩咐灵雁藏起淮安。” 大夫人一听,惊的站起身来。 这话听在太夫人耳中,必然就是等同于承认了淮安不是老爷亲身的! 大夫人一把拉住许月安的手臂,力道之大令许月安疼的抽了一口气,“为何你身 边的丫鬟会好端端说这些?” 许月安眼中升起泪意,看上去愧疚至极,“媳妇自然觉得诧异至极,一回到惜玉苑我会逐一审问了苑中的丫鬟,这才知道,原来灵雁和三姨娘一直有联系。都怪媳妇疏忽!” 大夫人听完,似失了全部力气跌坐回椅子上。她原本慌张的目光在听许月安说完的那一瞬间陡的装满的恨意。 竟然又是那个贱人干的好事! 此时的大夫人已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她突然厉声开口道,“去把珠云给我带过来!” 珠云被丫鬟叫到大夫人面前,只见大夫人目光阴沉,带着几分深刻的痛恨之意。 珠云心中一凉,心觉自己今日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大夫人见珠云惶恐的跪在自己脚边! 心中又恨又怒,这跟在自己身边这些年的丫鬟,自己竟然从没有察觉她的异心。自己这疏忽导致了付君生被迫死在自己眼前,而自己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自己现在在陈府的处境如此艰难,有多少是亏了这丫鬟的暗中设计呢?! 大夫人越想心中的恨意便越发的止不住,竟连平日里向来端庄的模样都维持不住,她猛的站起身 来走到珠云身旁,抬脚狠狠踹在珠云胸口之上。 珠云被一脚踢翻在地,剧痛令她想要呻吟出声,可心中的惶恐却让她不敢发出丝毫响动,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此时见大夫人这模样,心中却觉得轻松了许多。 自己总算不用每天担惊受怕了,帮三姨娘做的那些事情让自己终日愧疚难安,珠云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多恶毒。 所以她并不怨恨大夫人这么对自己。 大夫人见珠云这幅死气沉沉的模样,厉声开口,“我本来打算多留你些日子,既然三姨娘那贱人等不及,那我现在便来处置你!你便说说,三姨娘都让你做了些什么!” 珠云趴在地上听大夫人这么问道,半晌才缓缓开口,“珠云不敢隐瞒大夫人,珠云确实替三姨娘监视着玉堂苑的动静,但三姨娘只让奴婢替她做过一件事情。” 大夫人心中自然不信,但珠云既然开口了她倒是要听听她说的事情是什么?! 珠云接着道,“那日您将二姨娘送回了合欢苑,是三姨娘吩咐奴婢让人在苑中杀了二姨娘。” 在场的人听了,神情皆是一骇。 大夫人手不自觉颤抖起来,那 时候陈淮珠对自己的仇恨令她不管不顾的去祖母那里将自己揭发出来,这才让君生不得不为了保住自己而喝下毒药自尽! 竟是三姨娘这个贱人想出来的计策吗! 大夫人神情几乎狰狞,心中痛恨,竟连自己的指甲扎进了手心都未曾察觉。 许月安站在一旁,见大夫人这模样,不敢再发一言。 大夫人怒极反笑,“倒是我小瞧了那个贱人了!安稳做了废物这些年,想来她现在怕是忘了当初她儿子出事时的锥心之痛!” 既然如此,那我便让她再好好感受一番! 大夫人看着珠云,见她不发一言的倒在地上,似乎已经对活下去不抱希望的绝望模样。 半晌大夫人轻轻开口,“死之前,你可还有话要说?” 珠云听完,原本平静的神情微动。 死前还想要说什么?她想起那因为赌债将自己卖进陈家,又常常纠缠自己的父亲。自己为他做了最违心的事情,自己对父亲已经是仁至义尽。而自己唯一还愧疚的,便是因为自己痛失母亲的陈淮珠了。 她顿了顿,突然轻声道,“奴婢想向二小姐道歉,希望大夫人将奴婢交给二小姐处置。” 第九十六章 真相 合欢苑中的陈淮珠正坐在厅中,她手上是袁家小姐偷偷送进来的信件,信上只说袁小姐回来途中遇上了些事情,行程便耽搁了下来。 陈淮珠颦眉看完,信上袁小姐并没有说到是因何事,但若是行程不定的话,那姐姐的事情必然就得往后拖延。 自那日沈槐出事之后自己也一直暗中打听这三嫂的去向,可她就像当初一样突然间没了踪影,这事情也令自己很是忧心。 而沈丛安自逃出陈家之后一直被陈淮珠藏在外头,虽没有什么大碍,府上似乎也没有传出要接着追捕的意思。但姐姐自己至今也还未曾见过,也不知道现在她好不好。 想来沈公子定然和自己一般担心姐姐。陈淮珠想着便吩咐丫鬟采绿悄悄去给外头心急盼着的沈丛安送个信。 那采绿才出院子,便直直遇上玉堂苑来的丫鬟。 她见珠云被押捆着,心中讶异。 珠云这是犯什么错了,竟这么兴师动众的被绑着。采绿站在原地想看着究竟,却见那行人竟是直直朝这小姐的合欢苑而来。 采绿心中一阵惊慌,连忙回头朝屋里跑去。 陈淮珠见丫鬟这慌张回头的模样,不由颦眉道,“这是怎么了?” 采绿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道,“小、小姐,大夫人的 人来咱们玉堂苑了。” 陈淮珠听了,眉头皱的越发紧起来,她心中正疑惑,就听外头传来众人脚步的声音。陈淮珠细细听着,而后道,“慌什么!这大夫人现在是自身难保,还能无端的拿我如何?你只管去问问什么事情,若是那些丫鬟只是来滋事的,你便直接来咱们苑的丫鬟给我打发出去便是!” 采绿见陈淮珠说的笃定,心中便定了几分,她点点头这又转身朝外头走去。 只见丫鬟门押着珠云已经走进了合欢苑院中,珠云跪在地上垂着脑袋。这下采绿倒有些看不明白这些玉堂苑来的丫鬟门到底是什么意图。 她在走廊上顿了顿这才开口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为首的丫鬟见了采绿扬起个笑道,“大夫人吩咐我们将这丫鬟带到合欢苑来二小姐处置。” 采绿眉头颦起来,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大夫人来这一出是为什么?府上谁不知道合欢苑和玉堂苑从二姨娘走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这会是示好?采绿这么些想着立马否决,怎么可能!大夫人那样子哪里是像是会示好的人。 采绿只好又转身朝屋里走去,陈淮珠见她又回来,奇怪道,“怎么了?可是那苑的人不好说话?” 采绿摇摇头道,“二小姐,那丫鬟说是大夫人带 了个丫鬟来让您处置。” 陈淮珠讶异的看着采绿,顿了片刻这才起身带着采绿朝屋外走去。 只见苑中却当真是跪着个丫鬟?陈淮珠一头雾水的开口道,“你们将这丫鬟带来我这苑里做什么?” 丫鬟应道,“大夫人说这丫鬟有话要对二小姐您说,等您听完可以随意处置。” 陈淮珠看着那丫鬟的神情,说的倒是认真。她便缓步走到那跪着丫鬟的面前轻声道,“抬起头来说话。” 珠云听了便缓缓抬头,看着陈淮珠的眼睛里却带着愧疚。 陈淮珠端详了一会珠云的模样,自己记忆之中似乎没有这丫鬟的印象,“你想要和我说什么?” 珠云一听,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三姨娘和自己所作所为一一道了出来。 采绿在一旁听完,也是惊讶万状,她站在陈淮珠身后看不清陈淮珠的神情,却见她身子不住的颤抖,竟似要倒下一般。 采绿大惊,连忙上前搀扶住陈淮珠,只见陈淮珠脸色煞白,眸中尽是痛苦之色。 采绿心中担忧不忍,只轻声道,“二小姐,奴婢先扶你进屋去休息。” 陈淮珠却似失了魂一般,也不应声,只任由采绿将自己扶进屋中。 将陈淮珠扶到床边上躺下,采绿便走到屋中铜盆之中拧了把绢巾给二小姐,她微 微抬眸就见陈淮珠笔直躺在床上,呆滞的看着幔帐顶头。 采绿见了心酸,不由低低叹了口气。 她走到床边上,将绢巾轻轻贴在陈淮珠额头,轻声道,“二小姐,别想了。”采绿话音刚落,却见陈淮珠眼角的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断坠下。 宁谧的卧室之中没有一丝声响,只剩下痛苦的陈淮珠无声哭泣的模样。 采绿见了,目光一热,竟也控制不住流下泪来。 陈淮珠满脑子都是当初母亲死在自己眼前的模样,要是当初自己不是被仇恨冲昏了脑子,暗中和三姨娘合作,母亲也不至于被自己祸及,也不会被三姨娘暗算死。 是的!是三姨娘! 陈淮珠猛的握紧拳头!她竟然敢!竟然敢亲手杀了母亲。 院子外头的丫鬟见陈淮珠一进屋便再也不见出来,心中正赶着回去交差,等了好一会见里头仍没有动静,只好出声催促道,“二小姐,奴婢门还等着回去禀报大夫人呢,这丫鬟您准备如何处置?” 采绿见陈淮珠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又听的外头那冷漠的催促的声,不由恼怒。她快步走到门口,睁圆了眼睛怒视着站着的丫鬟道,“那你们赶紧滚回去交差!” 为首的丫鬟见这采绿好端端变的如此凶悍!也是一恼,“大夫人好心好 意带人来交给二小姐,你竟是这幅可恶的模样,实在是不识抬举!” 采绿正是恼怒的时候,脑中全是自家小姐刚才那伤心垂泪的模样,这时候平日里的拘谨统统被抛到脑后,她正要反驳,肩旁却被人一拍。 采绿猛地回头,却见自家小姐正站在身后,先才那副低沉的模样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戾色。 陈淮珠一步一步走到院中丫鬟跟前,直直盯着那先前说话的丫鬟道,“你说谁不识抬举?” 那丫鬟被陈淮珠这模样吓的一怵,连忙道,“奴婢错了。” 她说的话虽是讨饶,但瞧着却镇定的很。 陈淮珠冷笑,这丫鬟是仗着自己是玉堂苑出来的丫鬟,只当这自己看在大夫人的面上是不敢拿她怎么样了。 陈淮珠笑意越发的冷冽,她一字一顿道,“既然知道,那你就给我掌自己的嘴!” 那丫鬟没想到陈淮珠竟会不依不饶,她只当场怔在原地看着陈淮珠。 又听陈淮珠道,“怎么,要我亲自动手?” 那丫鬟回神,慌张的垂下脑袋,而后抬手狠狠朝自己脸上扇去。 陈淮珠满意的看着那自罚的丫鬟,目光一扫,见了仍跪在地上的珠云,她缓缓顿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 “在替我母亲偿命之前,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情。” 第九十七章 错开 陈淮珠吩咐采绿将珠云关进苑中的偏房,她独自在厅中来回踱步,瞧着一副焦虑深思的神情。 突然她脚步一顿,出声轻唤了一声采绿。 采绿这会才将那珠云关押好,听了陈淮珠唤自己,连忙加快步子朝正厅走去。 见了陈淮珠,采绿连忙道,“小姐,怎么了?” 陈淮珠转了身子朝苑外走去,边道,“咱们去一趟三哥那。” 陈淮珠自己在屋中想了好一阵,这些日子自己成日里想着姐姐和沈槐的事情,对府上的事情倒是没那么上心,而现在陈府的形势自己看不分明。 若是自己贸然行事,陈淮珠担心自己走错一步满盘皆输,这才想到去锦苑去找陈淮生商量。 毕竟现在府上自己唯一能信的过的怕是只有这个三哥了。 陈淮珠经过这么些事情自然比谁都懂得在陈府要万分小心,一个不慎怕最后自己反而会落进窟窿里。 陈淮珠脚下步子不停,带着采绿直直向着锦苑而去。却不成想何嬷嬷却说陈淮生去了一趟留香苑。 二叔的院子?这二叔向来不亲近府上的人,三哥为何会突然去拜访起二叔来? 没法子陈淮珠只好又再回去,可越是想着心中越是难安,她心中只想着这事情若不尽快决定下来, 自己怕是会寝食难安。陈淮珠心中思虑了半晌,突然转过身子,朝着去留香苑的路上走去。 留香苑位置偏僻,陈淮珠才一进屋,见里头似乎没什么下人,院子里瞧着便怪冷清的。这时候一小厮端着热腾腾的要碗正从院子里而过。 小厮此时见这留香苑门口站了两个女子,他先是疑惑的愣在原地,待细细看了过去,才分辨出这是陈府的二小姐。 小厮捧着碗站在苑里边朝陈淮珠出声问道,“二小姐怎么在这?” 陈淮珠也是一怔,听小厮问了,这才回神道,“我是来找三哥的。” 小厮又是一呆,他和二爷呆在留香苑之中向来是没什么人情往来的,是以对府上的人际关系倒是生疏的很,他想了一会这才反映过来陈淮珠说的是三少爷陈淮生。 小厮道,“二小姐来的不巧,三少爷只吩咐人来请二爷去外头一趟,是以三少爷和二爷现在都不在苑内。”小厮说完,见陈淮珠没回应站在原地,只好站在院子里道,“二小姐请回吧。” 采绿见这小厮对待陈淮珠的模样丝毫没有下人拘谨的模样,心中难免觉得这小厮实在太不知礼数,她正准备出声斥责几句。 陈淮珠却在这时候开口道,“院子里还有其他人?” 小厮被陈淮珠这莫 名其妙的问话问的一头雾水,只站在原地摇摇头。 陈淮珠目光扫向小厮手中的药碗道,“既然二叔不在屋中,那你手中端着的药是给谁的?” 小厮低头见了自己手中端着的药碗,空气里是浓郁苦涩的药味。他想着二爷曾吩咐自己千万别在旁人面前提前那受伤的女人,此时听陈淮珠这么问,心下难免有些惊慌。 这小厮向来憨厚,目光闪躲的看着陈淮珠道,“奴才是自己喝的。” 陈淮珠听他这么回答,也不再多说,只点点头往屋外走去。 那小厮见陈淮珠走了这才送了口气,转身走进屋中。 陈淮珠却站在门口一直未动,采绿奇怪道,“小姐,咱们不走吗?” 陈淮珠顿了顿道,“这苑中似乎还藏了什么人。” 采绿奇怪道,“奴婢不曾见有其他丫鬟什么的人来,那院子里瞧着就没什么人气。” 陈淮珠却摇摇头,若那药真是小厮自己喝,那他一个下人又怎么会特意端着药从膳房走到屋中用呢? 所以,这当中必定有些蹊跷。 陈淮珠心中对这个向来寡居简出的二叔倒是觉得有几分好奇。 此时她见苑中无人,便起了进去瞧瞧究竟的念头。 那边陈淮生邀了二爷正在府上四处走着,路过的丫鬟见了虽觉诧异 ,但陈淮生两人却处之泰然的模样。 两人在花园池塘旁树荫下停了下来,二爷看着不远处的池塘,目光带着忧虑。 半晌他轻声道,“你母亲,被祖母带走了。” 陈淮生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二爷道,“二叔,你从来都知道母亲在哪里?” 二爷轻轻点头,而后叹息一声道,“当初你因病被关在阁楼之中,我只想要照顾好你。况且你那时候的情况也做不了什么事情,我便一直未曾和你提过。” 陈淮生仍在震惊之中,他确实打探出陈府上祖母和大夫人都知道自己母亲藏在何处,可万万不曾想到祖母竟然在此时将母亲带走了! 陈淮生问道,“二叔可知道祖母将母亲带去了何处?” 二爷轻轻点头,看着陈淮生目光带着愧疚。 陈淮生见了他这目光没由来心中一怒,他直视着二爷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二叔,你为何不早将我母亲救出来。” 二爷心中却是又苦难言,听了陈淮生如此问,他眸中尽是复杂的神色。 自己又该怎么说出口?当年的事情自己也是回国之后才发现了端倪,当时自己也曾费尽心思的想要救出语兮。 可…可自己的母亲,那样骄傲一个人,面对自己责问的时候却只是一脸泪容的不断哀求自 己不要追究这件事情,也不要将语兮救出来。 后来自己发现陆家当时是如何打压大哥和陈家的时候,才明白为何母亲要这么求自己。 陈府是自己的家,和自己心爱的人之间,又要如何抉择? 二爷心中矛盾至极,他在痛苦矛盾之下只好选择避开。选择在离废园最近的留香院一直守着被关在里面的陆语兮。 自己对语兮的暗中照顾母亲是看在眼里的,她明白自己心中的痛苦所以才选择纵容自己。 可自己却只是做到这么多,为了陈家,自己只能这么懦弱的看着心爱的人被关押这么多年。 陈淮生等了好一会却不见二爷有任何回答,他心中对这个自己一直敬重的二叔突然升起失望来。他此时心中复杂纷乱,却毫无头绪。 半晌,陈淮生默默转身。 二爷看到陈淮生的动作,心中一急,在陈淮生身后突然道,“我在你母亲被带走后去过一趟废园,却发现了一个丫鬟,她受了很重的伤且不能说话,我便将她养在留香院中,或许,她知道一些关于你母亲的事情。” 陈淮生猛的转身看着二爷道,“二叔可问出了什么?” 二爷却摇摇头道,“她这些日子身子一直虚弱,近来才有些好转。你随我回留香院,或许她这时候已经醒过来。” 第九十八章 带走 陈淮生一直在寻找自己母亲,自然不会放过这唯一的消息。 他点点头,跟着二爷朝留香院走去。 两人到达院子时,陈淮珠早已经没了踪影,二爷走进院中唤那小厮道,“如山,那姑娘可醒了?” 那被叫做如山小厮正在打扫,听二爷开口,停了动作道,“一早奴才便送了药进去,这会还没进去看呢,想来应该是醒着的。” 二爷听了点点头,带着陈淮生朝着沈槐所在的屋子里而去。 然而入目却是一间空无一人的屋子。 两人皆是诧异,二爷转头朝屋外的小厮道,“如山,人去哪里了?” 如山在屋外一怔,连忙将手中的扫帚一丢快步朝屋走去,见了空无一人的床铺,如山也是一脸的疑惑。 那姑娘身子没好,自然不会随处走动。明明自己送药的时候她还好端端的在床上喝完药睡下了。这会怎么会好端端消失了。 二爷沉声问道,“她可是自己走出去了?” 如山好好回忆了今天下午的一切,只道,“奴才眼见那姑娘睡下来才出去的。”他说完却想起今日陈淮珠来寻三少爷的插曲来。 “对了!今日二小姐曾来过咱们院里,说是来找三少爷,可那时候您与三少爷已经 出门了。二小姐得知三少爷不在这便走了。” 这是如山目前唯一能想到可疑的地方了。 陈淮生听了,出声问的认真,“你可确定?今日可只有淮珠来过留香院?” 如山坚定的点头。自己一直在这院中,绝对没见过其他旁的人来这留香院里。 陈淮生一听,转头朝二爷告辞,转身径直出了留香院。 那陈淮珠下午偷偷潜进沈槐在的屋子,见那小厮照顾沈槐喝下药便出屋去。陈淮珠却看的分明,这床上躺着的面容苍白的女子虽然面上伤口没痊愈,但就是自己的三嫂沈槐! 陈淮珠惊喜万分,也未曾深思便走进屋中和沈槐相认。 沈槐被陈淮珠叫醒,见了她也是一脸惊喜的神情。 可陈淮珠却发现沈槐似乎无法出声,她心中担忧便询问沈槐要不要和自己回合欢苑。得到沈槐肯定的点头,陈淮珠便在采绿的帮助下,将沈槐悄悄带回了合欢苑。 陈淮珠将沈槐安置在自己的卧房之中,见她虚弱的脸上,脸上还带着还没有好全的伤口。她心口一涩,轻声又温柔的开口道,“三嫂,你的嗓子为何会坏了?” 沈槐听陈淮珠开口却无法出声,只轻轻摇摇头。 陈淮珠叹息一声,又道,“三嫂可想知道府 上的近况?”她瞧着沈槐此时精神看着还好,见她听了自己说完点了点头,便将近日发生的事情一股脑说给沈槐听。 在听到陈淮珠是被三姨娘设计害死的时候,陈淮珠声音有些哽咽。沈槐温和的看着陈淮珠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无声的安抚。 陈淮珠稳住心绪,勉强朝沈槐一笑道,“三哥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找三嫂。”她说完,只觉沈槐抓着自己的手指一紧。 陈淮珠看着沈槐道,“三哥很担心你。”她说着眉头却一颦,转而又道,“只是大嫂这些日子越发的是无忌弹,时常出入锦苑,也不向之前那么避闲。” 沈槐目光升起一丝忧虑来,陈淮珠见了正想要出声安慰,却听外头采绿道,“二小姐,三少爷来了。” 陈淮珠听了对上沈槐目光,突然轻声道,“三嫂,可要告诉三哥?” 沈槐却突然一顿,心中却不由慌乱起来。 自己当然想要见到陈淮生,可现在自己的这模样…… 门外采绿再次出声道,“小姐,三少爷就在外头坐着呢!” 陈淮珠看出沈槐的犹豫,她叹气一声吩咐沈槐好好休息便转身出了屋子。 陈淮生见陈淮珠出来,也不与她多做寒暄,语气温和地问道,“淮珠今日去二叔那 寻我?” 陈淮珠点点头,便将珠云说的事情尽数告诉了陈淮生。 陈淮生听完,抬眸看了看陈淮珠的神色,他眼中带着不忍,朝陈淮珠坚定道,“淮珠,此事还得从长计议,陈府这些事情三哥早晚会一个一个处理。” 陈淮珠听了微微动容,陈淮生这话是在允诺自己会帮自己报仇了。 她不住点头,却又听陈淮生开口,那声音轻极了,像是叹息一般,“到底陈府是我的家。” 陈淮珠听了心中却一阵阵酸涩。 家?她倒是想要问这世上有哪一个家明里暗里的捅亲人刀子? 说到底,能维持陈府面上平静的不过只是权利二字罢了。从前陈淮珠不懂,但经历这么些事情之后,陈淮珠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只看的到表面的莽撞之人了。 两人皆沉默片刻,陈淮生却又道,“二叔曾救下一个受伤的丫鬟,可是被你带走了?” 陈淮珠听陈淮生这么一问,心口一跳,想着刚才屋中沈槐的神情,此时她有些迟疑。 半晌,陈淮珠看着陈淮生的眼睛道,“三哥,你与大嫂之间可有隐情?” 陈淮生对上陈淮珠的眼睛,见她目光之中皆是认真的神色,而后他轻轻点头。 “我与许月安之间有一笔交易。” 陈淮珠听了一怔,犹豫着开口道,“淮珠可能问问是什么交易?” 沈槐失踪之后陈淮生一直派人在府上各处盯着,希望能寻到些蛛丝马迹好救出沈槐。所以他自然也清楚陈淮珠也一直在找沈槐。他明白陈淮珠虽莽撞,但心性却是好的。 加上她对沈槐的这番关心,所以陈淮生也并不打算隐瞒陈淮珠。 是以他道,“许月安以沈槐和我母亲要挟我,要我允诺事成之后带她出府。” 陈淮珠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原由,心中也体谅。她知道三哥的母亲一直是他的心结。许月安向来就是这样行事,总会死死拽着旁人的软肋。 可陈淮珠此时却有忧虑,若是三哥将沈槐带回锦苑,依着许月安多次加害沈槐的性子来看,怕就是三哥都会防不胜防。 再加上三哥心中还牵挂着自己母亲。 于是陈淮珠决定将沈槐在自己屋中的事情暂时隐瞒下来。 她只看着陈淮生轻声道,“我觉得三哥现在或许可以安心去找母亲的下落,阿槐的事情不如交给淮珠,淮珠定然不会让三哥失望。” 陈淮生看着陈淮珠认真又笃定的神色,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迟疑片刻,轻轻抬手拍了拍陈淮珠的肩旁,低声道,“谢谢你,淮珠。” 第九十九章 苏媛媛 自陈淮生来过一趟合欢苑之后便再也不曾寻过陈淮珠。 陈淮珠心中明白那日三哥已经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所以偶尔会派采绿去隐晦的说一些沈槐的现状,为的是让三哥安心。 现在陈府到处就是眼线,当家的位置虽说是落到了二哥陈淮越手中,但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府上觊觎这位置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所以陈淮珠不得不小心行事。 这些日子沈槐的身子已经大好,只是嗓子却还是无法开口,好在沈槐识字,她便偶尔用字笔和陈淮珠交谈。 今日一大早,两人正在屋中说话,采绿却急冲冲走进来。 陈淮珠见她这么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奇怪问道,“怎么?”她这合欢苑向来平静的很,采绿这模样想来是府上有什么大事发生。 采绿喘了口气站在门边上道,“大少爷的小妾苏小妾今日传来有孕的消息!”陈淮珠惊讶,说起来大哥陈淮南的娶了许月安也有许多年,这些年小妾倒是不少却还真没听说过谁怀孕过。 沈槐正提笔正要写字,听了这消息,笔尖一顿,墨汁染黑了一大块宣纸。 陈淮珠转头朝沈槐道,“这么说来,大 夫人的机会来了。” 沈槐当然明白这机会是什么?陈淮安被质疑不是老爷亲生儿子,大夫人等同于没了和三姨娘力争的筹码,可陈淮南即便是被从小抱养在陈府的,但归根到底他仍是陈家的大少爷。 这小妾苏媛媛的孩子一落地,就等同于陈府嫡孙出现。 那么,大夫人便能借着这个名义重新让陈淮南专权。即便陈淮南与大夫人早已经不合,但大夫人又怎么会甘心陈府落尽三姨娘的手中。 所以大夫人定然会利用这个机会。 采绿见沈槐与陈淮珠正在交谈,在旁边站了片刻又突然道,“还有,二少奶奶也有身孕了。” 陈淮珠正准备应答沈槐写在宣纸上的话,听采绿这么一说,转头道,“袁惜水?”陈淮珠不由笑起来,这可真是巧了。 这陈府的两个嫡孙这同一时刻出现,怕是之后的陈府有好戏看了。 沈槐默默听着,她当然不会忘记姐姐当年就是因为苏媛媛才落的那样的结果。她想了想提笔写下一大段话,陈淮珠安静在一旁看着,待沈槐写完她便已经看完。 “你姐姐竟是被那小妾陷害了?” 沈槐点点头,再抬笔写下。 “此番,想来咱们不需要动 手,便能两方互相对上了。” 陈淮珠点点头,是了。两方谁都不会愿意对方剩下嫡孙。大夫人尤其不会让三姨娘再次搅乱自己的事情。 她想了想道,“那咱们便等着看好戏?” 沈槐看了看陈淮珠,再写道,“我想去见一见苏媛媛。” 陈淮珠看了看沈槐的神情,见她这么写了,陈淮珠点点头道,“好。” 揽红苑临近许月安的惜玉苑,苏媛媛被禁足在这苑中多年,陈淮南几乎从不踏足,她能怀上陈淮南的孩子倒是有点本事。 只可惜这孩子生来只能做个棋子,许月安自然是没心思管这些事情,她此时满心都是自己答应过陈淮生的事情。 她唯一的期待只是能在不久后和陈淮生一起离开陈府这个鬼地方。 而陈淮南,自身世被揭晓之后的一连串的打击几乎一蹶不振,他心中本就痛恨这苏媛媛,此时更加不会关心她腹中的孩子。 所以陈淮珠带着沈槐很轻易的便进了揽红苑,守门的小厮几个银两便能轻易打发。 两人朝着打听到管着苏媛媛屋子走去,走到门口,见那苏媛媛正坐在窗口,她听了动静激动的转头,却在见到陈淮珠二人的时候,神情陡的变成了 失望。 陈淮珠也只是依稀记得这苏媛媛的模样,此时看她却没有被禁足多年的萎靡姿态,倒是仍旧和多年前一样妆容精致,衣装艳丽。 她是青楼出身的艺伎,周身媚俗的气质全然没有因为嫁进陈府而消弭。 苏媛媛当然认得陈淮珠,此时她却是皱眉道,“陈淮珠?你为何会在这里?” 沈槐在见到苏媛媛的那一刻起,突然发觉自己心中的仇恨远比自己想象之中的浓烈。 陈淮珠笑着走进屋中,沈槐跟在其后。 听陈淮珠道,“我自然是来恭喜你的。” 苏媛媛听了,面上升起些得意的神色。 要不是大夫人帮忙,自己连见一面陈淮南都难如登天,更别提怀上陈淮南的孩子。虽然苏媛媛心中不明白为何大夫人不让大少奶奶许月安怀上陈淮南的孩子,却偏偏选中自己。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关系。 有了这个孩子,自己再也不用成天被关在这毫无生气的鬼地方了。 陈淮珠转头看了看沈槐,见她目不转睛的正盯着苏媛媛,她心中明白沈槐此时定然是想要问姐姐沈瑜的事情。 是以她便朝着苏媛媛开口道,“我今日来除了恭喜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问问你 。” 苏媛媛有了孩子心中自然有恃无恐,她心中浸满喜悦,此时听陈淮珠问了,倒是和颜悦色的朝陈淮珠道,“你想要问什么?” 陈淮珠道,“你可记得沈瑜?” 沈槐听陈淮珠这么问起来,一瞬不瞬的看着苏媛媛等她的回答。 只见苏媛媛神情怔了片刻,而后升起一丝不屑来。 “哦,那个下贱的丫鬟。我倒是有些印象,当初她被大夫人赶出了陈家。” 沈槐听苏媛媛这么一说,她瞳孔陡的紧缩,双手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陈淮珠目光也是一冷,却转眼藏起不悦,她看着苏媛媛继续道,“你可知道她为何要被大夫人赶出陈家?” 苏媛媛听了一怔,这些日子她心中全是对自己有了身孕的喜悦,却忘了当初大夫人便是因为沈瑜怀孕才将其赶出陈府,这会大夫人却突然用计让自己怀上陈淮南的孩子? 苏媛媛此时才感觉到这是大夫人的计谋,她看着陈淮珠,这时候的神情有了一些慌张,她可是要靠这个孩子救自己的!若只是个阴谋,那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是很危险? “淮珠,我知道你今天来找我定然不是这么简单,我愿意帮你,只要你能保住我的孩子。” 第一百章 梦与见 沈槐耳中听着苏媛媛带着哀求的说着让陈淮珠保住自己的孩子。她心中却是冰冷一片,她冷眼看着苏媛媛焦急的模样。 她只要想到姐姐怀着身孕是被苏媛媛设计害死,心中就难以克制不断生长的恨意。 要不是眼前的女人,姐姐就可以安然的生下孩子!就不会惨死在后山井边。 陈淮珠看着苏媛媛这幅慌乱的模样,心中也是一丝动容都没有。 她今天之所以来这,不过是因为沈槐说想要来这揽红苑一趟。 自己现在即使是什么都不做,这大夫人和三姨娘也是要拼个鱼死网破的。陈淮珠转头看了看沉默的沈槐,见到她眼中一抹隐恨和坚决,放下心来。 自己原本还担心沈槐来这一趟,见了苏媛媛难免会动了恻隐之心,现在看她这模样,怕是已经下定了要报仇的决定了。 陈淮珠回过头朝苏媛媛淡淡道,“既然你想保住自己孩子就自己好生小心着些,你知道,我这府上哪里有说话的份,你只管听大夫人的话便成了。” 她说完,拉起沈槐转身出屋而去。 沈槐一副怔忡的模样任由陈淮珠拉着自己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想要来见见这苏媛媛。陈府这后宅里头诡谲丛生,这么久以来早已经明白不该只凭些片面之词就下断定,所以才想亲自见到这苏媛媛。 现在看起 来,姐姐所遇之事想来是与陈淮南所说并无二致。既然是这苏媛媛种下的根,那她也理当吞下这后果。 沈槐眼中尽是思虑,陈淮珠看在眼里不由有些担心,又见她满脸皆是是惫色,担心她才好的身子吃不消。 两人一进屋,陈淮珠便温声道,“三嫂,你先去歇歇,一会晚膳我让采绿去唤你。” 沈槐亦觉得的周身乏力,只点点头朝屋中走去。 沈槐这些日子睡的总不安稳,这才刚睡去她便陷进深重的梦魇之中。 梦中苏媛媛站在废园之中看着倒在地上的下身是血的沈瑜,她满脸皆是得逞的笑意。 沈槐站在暗处动弹不得,只觉天旋地转。 画面一转却又成了陈府后山枯井旁的模样,苏媛媛抱着满身是血的沈瑜一步一步走上枯井处。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苏媛媛手中的沈瑜顷刻间落尽井中。 沈槐无法出声,无声的站在一旁痛哭,她痛苦的看着站在井旁大笑的苏媛媛,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扎,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动了! 沈槐看着井旁苏媛媛的背影,缓缓移动脚步,目光之中带着真切的痛和恨。 她走到苏媛媛身后,在她毫无防备的一瞬间用力一推。只听见苏媛媛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坠进深井。 沈槐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觉周遭在一瞬间落尽无边的黑暗之中。而在这时, 却有一双带着暖意的手在黑暗之中握住自己的双手。 沈槐猛地惊醒过来,她眼角仍有泪痕。微微张眸,陈淮生如玉的模样落进自己眼里。沈槐愣住,只当自己还在梦中。她看着陈淮生握住自己的大手,眼中温意顿生,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抚上陈淮生的脸。 却听陈淮生突然的开口,“你的手好凉。” 沈槐惊讶的睁大眼睛,陡然清醒过来,像是不可置信的握紧了陈淮生的手无声的开口,“淮生?” “是我。”陈淮生温声答道,“你做恶梦了。” 沈槐恍然间又再想起刚才梦中的场景,心口一阵瑟缩。若自己真成了梦中那模样,陈淮生又会怎么看自己? 会被吓到吗? 陈淮生将沈槐两只手握在手中,见手心的消瘦的手掌有了暖意才微笑着道,“你在想什么?” 沈槐脑中一时尚未能清明混混沌沌的。却只觉陈淮生的笑像是冬日里的暖光,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回答,却无法出声,只专注的看着陈淮生。 她目光无助又彷徨,看的陈淮生心中一软。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陈淮生说的笃定,却让沈槐心中升起一股悲伤来。 自己有一瞬间真的因为痛恨苏媛媛想要至她于死地,若是自己真变成那样不折手段的女人,陈淮生他会不会失望? 沈槐想着将手握的更紧了些,像是生怕陈淮生 会突然离开的模样。 这模样却令陈淮生心情越发的好起来,他褪了鞋躺在沈槐身旁侧头看向她。 “当初你在阁楼的时候不是还总担心我为何不与你睡一床?现在感觉怎么样?”他眼睛清亮又专注。 这模样令沈槐几乎呼吸乍停,她白皙的脸颊募得布满红霞。 陈淮生笑意更大,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听淮珠说了很多,你受苦了。” 不知道怎么的,沈槐才止住的泪意因为他的这句话又泛滥不止。 “我也知道你要为姐姐报仇,如果你觉得为难我会帮你。” 陈淮生这时的模样全然不似沈槐之前见到的冷淡模样,沈槐将脑袋往他肩膀靠了靠,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淡淡的书香味轻轻摇了摇头。 陈淮生听了,目光胶在沈槐脸上轻声问道,“要不要和我回锦苑?” 沈槐一怔,她曾听淮珠说过,陈淮生与许月安有约定。若是自己和陈淮生回去怕是许月安定然不会罢休,况且许月安又如何会让自己好好的呆在陈淮生身边?到时候淮生也会因为自己的事情分心。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 陈淮生见她拒绝,也就不再多说,他也会担心沈槐在自己身边许月安会想方设法的迫害,自己也不能寸步不离的守着沈槐。 两人沉默了一会,沈槐却突然想起锦苑中的张嬷嬷,她起床走到桌边抬笔写 下,“淮生,那张嬷嬷在锦苑可还好?” 陈淮生见了起身走到一旁,应道,“身子倒是好了,只是那嬷嬷对苑里的人都防备的很。” 沈槐思虑着写道,“张嬷嬷原本是大夫人身边的人,你或许能从她身上得知一些事情。若是她不肯说,我便寻个时间去锦苑问问她可好?” 陈淮生笑着应好。 门外采绿轻声唤道,“阿槐,三小姐让我来请你去用膳。” 沈槐一惊,对上陈淮生的眼睛。他却道,“淮珠知道我来了。”他说着俯身吻了吻沈槐的额头又道,“我陪你用完膳再回锦苑。” 沈槐一副失魂的模样坐在桌旁看着陈淮生,待她回神陈淮生已经出了卧房。 沈槐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着陈淮生离开的方向。 刚刚自己好像看到陈淮生脸红了?!她在桌旁呆怔半晌,猛的回神站起身来匆匆朝外头走去。 出门时陈淮生脸上仍是平常冷贵的模样正在和陈淮珠说话。陈淮珠见沈槐火急火燎的从屋中跑出来,不由笑着打趣道,“瞧把阿槐给急的,三哥说了今天在这用膳,怎么像是生怕三哥跑了似得。” 沈槐被这一番话羞的全然不敢去看陈淮生的脸,她嗔怪的看了看陈淮珠,陈淮珠却似觉的有趣笑的更是明媚。 沈槐无奈地悄悄看了看陈淮生,却见他眉目含笑,一副月朗星稀的明朗模样。 第一百零一章 医治 饭后,陈淮生与沈槐坐在桌旁,他面前微微侧头看着沈槐,“我还有件事情要问你。” 沈槐疑惑的对上陈淮生的眼睛,眼中满是疑问。 “你被关在废园时,可曾见过什么人?” 沈槐猛然想起陆姨娘,她起身回房拿出纸笔,“我见到你母亲了。” 陈淮生看了看上头的字迹,神情陡的有些激动,沈槐瞧了他的神情,心中有些遗憾和难过,却还是担忧继续写着,“她一直被祖母关在废园之中,那日祖母来废园发现了淮安,便将你母亲带走了。” 陈淮生果真由激动转成了失落。 沈槐见了不忍,轻声安慰道,“陆姨娘身体很好,太夫人看着似乎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咱们再想想法子,定然能将你母亲救出来的。” 陈淮生点点头,见沈槐一口一句你母亲,他笑着道,“她也是你母亲。” 沈槐听了小脸一红,轻轻点点头,坚定的在纸上一笔一划写道,“是,咱们一定要把母亲救出来。” 陈淮生见了,抬手摸了摸沈槐的脑袋道,“你现在身份最好别叫其他人发现了,我也不方便久留,这便要回去了。你的嗓子我会想法子让 御医来这替你医治。”陈淮生说完起身便准备离开。 沈槐连忙跟着他,送他到厅门处,见陈淮生身影消失在苑门。 她此时仍有一种身在梦境之中的不真实感。 陈淮珠在身后,见沈槐呆怔的模样,轻声道,“我把你接来合欢苑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三哥你在我这了,我觉得你呆在这更要安全一些,所以才没让三哥带你走。” 沈槐听了回神看向陈淮珠,她点点头朝陈淮珠微微一笑。 陈淮珠却陡的叹了口气,“看到你和三哥这个样子,不知道怎么的我总会想到姐姐。” 沈槐见陈淮珠满是失落的模样,轻轻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背。 抬笔写下,“袁小姐那可有消息?” 陈淮珠摇摇头,“那只说是在回来的路上,我却没法子给她送信。许公子在外头等候好些日子心头必然焦急。我送过去的钱财他也尽数退回来,想来日子也很幸苦。” 想到那多次帮助自己的许丛安,沈槐心中一暖。 她与陈淮珠原本就打算要报仇,现在陈府的形势对自己的陈淮珠来说十分有利。 沈槐想着便写下,“若是往后淮珊与许公子远走,淮珠会如何?” 陈淮珠 心中自然万分不舍,她轻声道,“我除了祝福姐姐又有什么其他办法呢?” 陈淮珠也不希望自己唯一的至亲远走他乡,这往后一生怕是都难以得见。 沈槐将心中所想写出来道,“三姨娘和大夫人现在正势同水火,若是往后他们两败俱伤,这当家的必然只有淮生,届时陈淮珊即便是回了陈府,只要淮生同意,府上必然也不会有人说二话。” 陈淮珠听了,目光一亮,拉起沈槐的手激动道,“你说的对!咱们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沈槐点点头。 第二日,合欢苑一早便来了个大夫,却不是陈府用了好些年的大夫。 陈淮珠见过大夫人问道,“可是三少爷吩咐你来的?” 那大夫回答,“是,之前的那位大夫被三少爷给遣出府了,现在府上是小人给各位太太 小姐们看病。” 陈淮珠听了,放下心来。既然是三哥派来的人自己倒是安心的很。她点点头,让采绿带去沈槐屋中。 陈淮珠见大夫人正在替沈槐治疗,她不便打扰大夫问诊,便带着采绿去陈府花园转了转。 两人正在路上闲散而逛,却见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正匆匆朝合欢苑的方向而 去。 陈淮珠心中奇怪,让采绿拦了那丫鬟的路。 那丫鬟见了陈淮珠,面色焦急的很,她躬身问安而后道,“二小姐,奴婢听说府上的大夫人正在合欢苑,大夫人让奴婢速速去请大夫呢!” 陈淮珠心中猜测些什么,问那丫鬟道,“可是大夫人身子不适?” 丫鬟只急急道,“不是,是大少爷身边的苏姨娘,今日一大早肚子便不适,现在疼得厉害。” 陈淮珠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她自然不会让苏媛媛的孩子顺利生下来,苏媛媛之所以突然不适,必然是那三姨娘捣鬼。 陈淮珠还指望着大夫人和三姨娘矛盾激化,这时候她当然不可能让这丫鬟顺利去合欢苑将丫鬟请大夫人。她便又东拉西扯的拦着那丫鬟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那丫鬟心不在焉的应着,此时她实在不明白这二小姐为何这时候好端端将拉着自己聊起家常来。她心中惦记的可是大夫人的交代自己的差事,若是这事情没办好,自己可就有苦头吃了! 眼见陈淮珠还没有放人的打算,那丫鬟只好道,“二小姐,这时候李嬷嬷还没回来,奴婢现在得先回玉堂苑去禀报大夫人了!” 陈淮珠听了却一 怔,“李嬷嬷?” 丫鬟点点头道,“李嬷嬷一早便去合欢苑了,因好些时候不见回来,大夫人便吩咐奴婢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陈淮珠心中懊恼,她暗骂这丫鬟怎么不早说。这时候哪里还有拦着的心思,只想着快些回合欢苑看看情况。 她放了丫鬟便匆匆往合欢苑而去。 陈淮珠心中焦急,见了门外的守门丫鬟,问道,“李嬷嬷可来过?” 守门丫鬟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陈淮珠早已经火急火燎的往沈槐屋中走去。 李嬷嬷在陈府向来有恃无恐,哪里是自己苑里的丫鬟拦得住的,万一沈槐被她瞧见了可就麻烦了。 陈淮珠拧着眉头走进屋中,与正从沈槐房中的大夫人应了个正着。 大夫见陈淮珠一脸着急,只当她关心沈槐的伤情,便道,“二小姐,不必着急,三少奶奶是因为真玉水的药性坏了嗓子,小人开几贴药去了药性便无大碍了。” 陈淮珠听了,宽心的点了头,她继而陡的想起这大夫人竟然称呼沈槐为三少奶奶,这么说必然是三哥告诉这大夫的。 这就是说这大夫是可信之人。 她便不再打算遮掩,直接问道,“那李嬷嬷可看到三嫂了?” 第一百零二章 留下 大夫进屋给沈槐医治没多久,李嬷嬷便上门来请了大夫人。 合欢苑的丫鬟哪里会让李嬷嬷轻易进屋,起初还拦着。可李嬷嬷仗着自己在陈府侍奉对年,对着合欢苑一众丫鬟声色俱厉的骂道,“若是苏姨娘腹中的孩子有什么事情,仔细揭大夫人了你们一层皮!” 大夫人的手段又有哪个丫鬟会不怕?听了李嬷嬷的话,众丫鬟皆是一慌。 有丫鬟自李嬷嬷来时便将这时候告诉了沈槐。 大夫正隔着丝绢替沈槐把脉,听外头丫鬟说完,沈槐一怔。出声问道,“李嬷嬷可说是什么事情?” 丫鬟在外头听李嬷嬷说了那番话也是心惊胆战的,她颤抖说着,“说是大少爷的小妾的孩子好像出事了。” 苏媛媛? 沈槐心中思量,这苏媛媛的孩子明显是三姨娘做的,若是孩子保不住必然会引起大夫人对三姨娘更大的恨意。 只是这大夫会听自己的吗? 大夫见沈槐疑虑的模样,只轻声道,“三少爷吩咐小人只管全心医治三少奶奶,一切皆按照您的吩咐做。” 沈槐沉默半晌,门外的丫鬟急急道,“那李嬷嬷正闹着,苑中的丫鬟怕是拦不住。” 沈槐听了,看了一眼大夫,朝门外的丫鬟道,“你只告诉那李嬷嬷,大夫一早便被三姨娘请走去给二少奶奶诊断了。” 沈槐听丫鬟的脚步声远去,她满是失落的躺在床上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夫收了丝绢,并不对沈槐 的谎言有任何质疑,他像是无事发生一般,静静等外头的闹声止住了这才出门打算吩咐丫鬟给沈槐煎药。 没一会陈淮珠却走了进来。 陈淮珠见大夫没走,心便放了下来。她见沈槐一脸黯淡的模样,出声询问道,“我听大夫说三嫂的嗓子很快便能好,三嫂怎么还是这幅沮丧的神情。” 沈槐这一生不算顺遂,但她很知足。哪怕是在她年幼几乎穷困到谷地的时候,她也从没想到要因为私利去做伤害她人的事情。 可现在的她,又成了什么模样? 沈槐摇摇头不言语,躺在床上出神。 陈淮珠心思直,想不到三嫂这模样的由来,她转头吩咐一旁的采绿去盯着其他苑的动向。自己便坐在床上安静的陪在沈槐一旁。 两人静静等着外头的消息。 待到旁晚,采绿才匆匆从外头回来。她走进屋中见陈淮珠正在递药给沈槐,见沈槐用完药,采绿这才道,“苏姨娘的孩子没了。” 沈槐端着药完的手一抖,她垂下眸子不知道想些什么。 陈淮珠听了面上带了些喜色,若是这般,那大夫人的后路被堵死,怕不止是迁怒三姨娘这么简单了。 陈淮珠拉了拉沈槐的手,轻声询问,“三嫂,咱们现在要如何做?” 沈槐从思绪之中回神,她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她不应该有愧意的,这世道本就是因果循环,而那苏姨娘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沈槐想了想,下床走到桌前思虑了些时候,她手中拿着笔 却久久没下笔。半晌,她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字。 陈淮珠见了,点点头,转头朝采绿吩咐下去。 采绿径直出屋,来到合欢苑偏房,她推开门就见到珠云死气沉沉的一双眸子。 这些日子珠云几乎不吃不喝,现在已瘦的像只剩下一把骨头似得,她似乎抱着必死的心思。还是陈淮珠吩咐丫鬟押着她饮下汤药续命。 珠云看着采绿道,“二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采绿点点头,她心中对这珠云当然升不起丝毫怜悯来,她可不会忘记姨娘就是因这个丫鬟才会故去。 “二小姐唤我来问你,你可有法子接近三姨娘的院子?” 珠云心中疑惑,虚弱问道,“二小姐想让我怎么做。” 采绿道,“二小姐已经准备了一份礼物,你只需将这礼物送给三姨娘便成。到时候你便可以出府离开,只要你做成了此事,二小姐并不会难为你。” 采绿见珠云不答话,便直接道,“二少奶奶有了身孕,这孩子早晚留不下来,不如用来还三姨娘欠合欢苑的这笔债。” 这意思珠云自然懂,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有活路了,在这偏房之中日日有人看守,自己根本无法自尽。只有这样,自己才能解脱。珠云想着似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道,“好。” 采绿见珠云答应,解开她手上的绳索,带她到院中接过大夫准备好的香囊,她不发一言的朝外头走去。 采绿站在陈淮珠身旁看着珠云消失在门外的身影,这才将心中疑 惑说了出来,“小姐,你为何不直接等大夫人动手?”按照大夫人的性子,这二少奶奶的孩子必然是留不住的。 陈淮珠目光沉沉,她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既然自己得了这个机会,不亲自动手又怎么对得起自己死去的娘亲? 陈淮珠未回答,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进屋。 珠云离开合欢苑来到三姨娘玉屏苑门前,守门的丫鬟见了皆是诧异,转身禀报给正在二少奶奶屋中的三姨娘。 三姨娘听了也是一怔,她对躺在床上养胎的袁惜水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疑惑。 袁惜水不知道这珠云是什么身份,只轻声道,“这丫鬟是什么人?” 三姨娘解释道,“是我放在大夫人身边的人,已经好些日子没听到过她的消息,我还以为她已经被大夫人给灭口了。” 袁惜水道,“那她此时来这是?” 三姨娘心中自然不解,她并不知道珠云被送去合欢苑的这件事情,此时她只当珠云是有大夫人的消息要传给自己。毕竟苏姨娘胎死的事情府上已经传遍了,三姨娘此时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这苏姨娘的孩子自己却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听说苏姨娘不适却无大夫医治,最后才落了这下场。可大夫人定然不会这么想,这矛头必然是指向自己这玉屏苑了。 三姨娘想着,珠云一个丫鬟,即便是有什么旁的心思,她一个人势单力薄自然也不能拿自己如何。三姨娘朝着一旁丫鬟道,“带她来这。” 珠云跟着丫鬟走进 袁惜水的卧房,三姨娘见她这幅虚弱的模样,出声道,“难为你了,竟被大夫人折磨成这样子。” 珠云此时才知道原来大夫人并不知道自己被送去合欢苑的事情,她眸光却是冷冷的,三姨娘何必说这些装模作样的话,自己在府上消失了这么一阵字,三姨娘若是对自己有心又怎么不闻不问到如今? 珠云轻声答道,“奴婢趁大夫人这时候乱了阵脚便趁机逃了出来,奴婢实在无路可去,只能想到三姨娘,求三姨娘救救奴婢,放奴婢一条生路。” 三姨娘听了,只问,“大夫人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珠云道,“大夫人失去了苏姨娘的孩子,等于最后的一条路被堵死,现在怒火中烧,说是不会放过您。” 三姨娘听了眉头一拧,还好自己一早便安排了丫鬟团团将惜水保护起来。 珠云见三姨娘不说话,模样变得焦急,匆匆道,“三姨娘,奴婢求您送我出府,这时候大夫人要是发现奴婢逃走,到时候奴婢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三姨娘听了,眼中精光微现,她笑着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她说着看了看带着珠云进来的丫鬟,丫鬟接收到三姨娘的眼色,带着珠云朝外走去。 珠云再不发一言跟着出门,却在出门那一瞬回头看了看正在和袁惜水专心说话的三姨娘,珠云伸手从怀中拿出陈淮珠给的香囊,那香囊分量极轻,落下地上几乎没有声音。 这只是一瞬间,香囊被珠云踢到柜底。 第一百零三章 逃生 三姨娘一直未曾回头,听门外脚步远去她这才起身走到门边唤来丫鬟。 “你叫几个信得过的小厮跟着珠云她们,待到无人之地直接解决了那珠云。” 这珠云知道自己太多秘密,决计不能让她活着出去! 丫鬟听了,点点头,转身离开。 三姨娘吩咐完,这才放下心又再回到床边,朝袁惜水柔声道,“惜水,你别多虑,只管将府中的孩子养好,这可是陈家的嫡孙千万不能出事!娘定然会保护好你的。” 袁惜水初听大夫人已经震怒,她心中难免惶恐,这时候听三姨娘这么一说,稍稍定了心神,她轻轻点头藏起心中不安。 那边丫鬟派出去的下人得了三姨娘的命令,紧跟着珠云身后寸步不离。眼看珠云见见走到城外与府上的丫鬟分别后,两人见这正是个好时机,相互对视一眼,握着刀口悄悄逼近毫不知情的珠云。 珠云想不到自己竟能活着出陈府,她劫后余生的喜悦才过便只剩下茫然,正思索接下来自己应何去何从,却陡然听得身后匆匆脚步接着便是刀口出窍的乍然响动。 珠云心头一凉,自己竟还是逃不过吗?她心口沉沉,知道自己已经是绝路,竟是不打算抵 抗的站在原地闭起眼睛。 可却没有想象之中的疼痛。 一会珠云睁开眼睛却不由尖叫出声,只见两个小厮横尸躺在自己面前,地上全是鲜红的血液。珠云吓的连连后退竟站立不稳的跌坐在地。她微微抬头,见到站在不远处握着一柄鲜红刀口的男人。 这男人珠云却从没见过。 那男人看向珠云,轻声开口,“有人让我安全送你离开。” 珠云一怔,见那男人似乎确实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她连忙起身匆匆朝远去跑去。 男人见珠云走远,这才缓缓朝城中走去。 城门口站在个青衣男子,似在等人,男人走到那青衣男子近前,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男人开口道,“许管家。”这人竟是陈家的管事。 许管家见男人回来,垂眸扫了一眼男人刀口上的血迹,知道他已经将事情办妥,便点点头,将准备好的银两交给男人这才慢悠悠回到陈家。 进了陈家,许管家却是径直往锦苑而去。 何嬷嬷站在门口,见了许管家便颦眉看了看厅中道,“大少奶奶又来了。” 许管家听了倒是丝毫不诧异,只点点头往偏厅等着。 许月安因同时失去了两个筹码,心中忧虑着陈淮生若是倒是不将自 己带在身边自己该如何自处。 是以她按捺不住便想着径直来了锦苑。她站在厅中看着正在看书的陈淮生好一会才开口道,“淮生,往后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 陈淮生挑眉,放下手中的书卷转头看向许月安,眼中看不出他的想法,只听他淡淡道,“我只要母亲和沈槐无事便好,你倒不如说说你的打算。” 自己的打算?许月安心中一乱,现在就是自己也不知道沈槐的去处!她实在是懊恼怎么那僻静无人的地方一时间竟成了祖母在乎的地方!她思来想去现在沈槐必然是在祖母跟前,可那祖母为何要藏起沈槐来自己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自己这么做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许月安简直悔不当初。 陈淮生见许月安久久不答自己的话也不在意,只又取书看起来。 心中焦急的许月安这时候竟也没注意陈淮生提到沈槐却不像之前着急的模样,只在心中反复思量,半晌她开口道,“当初你答应我的事情可还算话?” 陈淮生顿了顿,当初答应是因为沈槐在许月安手中,自己这时候自然不能说出已经找到沈槐的事情。现在只要安抚好许月安,将她的心思转到旁的上面便行。 是以陈淮生 便点点头道,“自然算数。” 许月安得了准话,便也不像先前那般殷勤的与陈淮生说话,径直出了锦苑。 现今最要紧的将陈淮生母亲的事情找出来才行,只有陈淮生愿意带自己走,自己与淮生的往后才能有风花雪月。 许月安才走,许管家便进了厅中,陈淮生放下书请许管家坐下。 许管家坐定才道,“好端端的为何要让我去保护一个丫鬟出城?” 陈淮生心中信任许管家,自然不会有何隐瞒,“那丫鬟在三姨娘屋子里放了麝香香囊。” 这麝香稍微懂些药理的人都知道会导致女子流产,而府上谁不知道三少奶奶肚子有个嫡孙。 许管家诧异道,“我倒不知道你竟然会用这招。” 这伎俩,说起来不过是后宅女人的把戏,以许管家对陈淮生的了解,自然不认为他会这么做。 陈淮生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陈家的人竟渐渐都成了一副利欲熏心的残忍模样。”他语气低沉,难得的有些唏嘘。 许管家想了想,似了然道,“这可是二小姐做的?” 陈淮生道,“确切的说应该是沈槐和淮珠。” 许管家听到沈槐,一怔而后轻声道,“少奶奶和二小姐也是被逼如此。” 陈 淮生当然明白,“我却是欣慰沈槐下此决心,这样,我便不用总担心她被人欺负了。” 陈淮生心中明白沈槐的不忍心和无奈,所以她定然不希望珠云被三姨娘杀害。所以在他从大夫那知道这事情后,便派了许管家暗中护着珠云出城。 许管家见陈淮生说的理所当然的模样,心中暗道三少爷对三少奶奶确实是在乎的很。 许管家接着道,“这样一来,大夫人和三姨娘怕是不会再有所顾及了。少爷准备如何做?” 陈淮生问道,“陈家的生意现在如何?” 许管家听了道,“已经是中空之态了,怕是稍微一阵风都能吹垮的了。” 不只是陈淮生在外置业的打压,那陆家这些年一直紧紧盯着陈家,稍有机会便要趁机打压一番,陈府的生意现在可以说是岌岌可危,若是祖上的老本撑着,怕是早已倾塌。 陈淮生心中有些不忍,陈家到底是父亲的心血,自己又真能眼睁睁看着它就这么毁在自己手上吗? 可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陈家威胁祖母说出祖母下落不是吗? 陈淮生想着轻叹一声。 这家人能做到这地步这世间又有几个呢?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为的不过是一个空壳子。 实在是可笑 第一百零四章 秘密 采绿进了合欢苑向陈淮珠和沈槐道了已经看着三姨娘的丫鬟带着珠云出府。 陈淮珠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淡道,“三姨娘倒是难得的发了善心。” 按理来说,这珠云替三姨娘做了不少事情,眼看着大夫人与自己势同水火,她竟然会让珠云离开。 不过自己真正的仇人是三姨娘,那珠云若是真离开那也罢了。 沈槐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的青瓷杯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淮珠转头见她这幅晃晃的模样,这些日子沈槐总一副低沉的样子,陈淮珠只当她是心情不好,便轻声道,“三嫂别想了,我听那大夫说你这嗓子过些日子便能好,眼看着所有的事情都变好了,三嫂应该开心才是。” 沈槐回神,淡淡笑了笑,眼中却带着隐隐的愁绪。 虽然眼前陈家的形势看着似乎真如陈淮珠说的这般,可为何自己心中总有些不安呢? 沈槐抬头看了看暗黑的天色,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空气沉闷的令人压抑。 像是在蓄力酝酿一场暴雨,陈府中平静异常过了好些日子。 大夫人没有想象中的暴怒之下对三姨娘出手。 沈槐和陈淮珠自然也不会着急,她们都明白,该发生的事情不过是迟早罢了。 这日沈槐才起床,采绿便将一早准备下来的药送进她屋中。 沈槐闻到苦涩的药味不由皱眉,连带才起的倦懒的 模样也瞬间一空。 她洗漱好这才愁眉苦脸的端起药碗,这些日子她几乎整日都要喝这苦极了的药,却怎么也难以适应。 沈槐无奈的一口饮下,满腔都是苦涩的味道,令沈槐清亮的眸子带起了湿意。她这才陡然想起这些日子备在房中的蜜饯昨日已经用完,嘴里苦涩的味道令沈槐一急,她不由轻声道,“糟糕。” 这话一出采绿却是愣了愣,沈槐未曾发觉她的模样,只抬手指着装着空置的碟子示意着采绿。 采绿愣愣的看了看沈槐指向的方向,眼睛里装着疑惑,她轻声道,“阿槐,你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沈槐听了也是一愣。 有吗? 她试着开口,“采绿?”出声极轻且沙哑的很。 采绿惊喜的笑起来道,“你真的能说话了!” 沈槐笑着点点头,是真的!自己终于又能说话了。她心中欢喜的很连带药的苦味都被尽数驱散。 采绿忙不迭出门将这好消息告诉陈淮珠。 没一会陈淮珠便匆匆进了屋,带着一脸的喜色。 沈槐见了她进屋便开口唤她的名字。陈淮珠听了喜不自禁的点点头道,“恭喜三嫂了。” 沈槐笑着点点头,陈淮珠又道,“我得赶紧去告诉三哥,他定然开心极了。” 沈槐却拉住陈淮珠道,“我一会要去一趟锦苑。”她说的慢,一字一顿的,像是还未能不适应。 因之前和陈淮生说过张嬷 嬷的事情,自己现在能说话方便多了,正好去一趟锦苑。 陈淮珠只当她想亲自去告诉陈淮生,便点头应下。让采绿去打点着,随后沈槐便出门往锦苑而去。 锦苑里头何嬷嬷站在外间正指使着丫鬟打扫,陡的一见丫鬟打扮的沈槐进来先是一怔,见她仍是先前当念淮时那般的容貌。何嬷嬷深情激动起来,走到沈槐身旁轻声道,“三少奶奶。” 那声音极低刚好能入沈槐的耳朵,沈槐听出何嬷嬷话中有些哽咽的情绪,安慰似的温和看着何嬷嬷轻轻摇摇头。 陈淮生找到沈槐后便将沈槐之事告诉了何嬷嬷,何嬷嬷想到之前自己怎么对待沈槐的简直就想扇自己的耳光。 可沈槐哪里会怪何嬷嬷,只轻声询问,“张嬷嬷可在?” 何嬷嬷初听沈槐说话,虽觉别扭,目光却带着惊喜,她道,“在的,仍在后苑呢。” 沈槐点点头,而后抬眸看了看正厅,何嬷嬷见了又道,“三少爷刚出去了一趟,现在并不在锦苑。” 沈槐听了,神情微暗,点点头道,“那我先去看看张嬷嬷。” 何嬷嬷带着,三人很快便来到张嬷嬷住着的屋子里。 沈槐在门口站了一会道,“你们在外头等我,我和张嬷嬷说会话便出来。”她说完推开门,见张嬷嬷卧在床上。多日不见,张嬷嬷早没了当初在井中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张嬷嬷见了站在门口的沈槐,不 由挣扎的要坐起来。 沈槐连忙上前扶她坐好。 张嬷嬷端详了沈槐片刻,叹息似的道,“这么些日子都没你的消息,这苑里的人我又不敢询问,倒真让我担心了好久。” 沈槐听了不免动容,她有些歉意的解释道,“这些日子发生了好些事情,阿槐一直没机会来看你。” 张嬷嬷摆摆手,“你没事就好,我也就放心了。”她说完看了看沈槐的神色又道,“可知道你姐姐的往事了?” 沈槐一听轻轻点点头,“是。” 张嬷嬷听了轻叹一声,两人沉默了半晌,沈槐突然出声道,“我今日来,还想向嬷嬷打听些事情。” 张嬷嬷在陈家也有多年,她心中明白沈槐是真心实意的对待自己,自然就对她不会隐瞒。 “可是陈家旧事?” 沈槐点点头,“嬷嬷可听说过陆姨娘的事情?” 张嬷嬷神情一怔,似在回忆,而后她道,“那陆姨娘府上见过的人都没几个,只道那女人老爷喜欢的很,藏在苑子里像宝贝似的,只是不知道后来老爷死后那苑子也被祖母封起来了,那陆姨娘到是没人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沈槐听张嬷嬷竟也不清楚,有些失望。 张嬷嬷却似又想起什么来,沈槐见她面色惊异,出声问道,“何嬷嬷可是想到什么了?” 张嬷嬷当年在大夫人手下得力的很,知道的内情自然不少。而大夫人当年在陈府高高在 上,自然也觑三姨娘能使出什么毒计来。说起来张嬷嬷被李嬷嬷赶走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那一个秘密才对。 张嬷嬷点点头答道,“当年陈老爷死的突然,我接着便被丢出了陈家。现在想起来这里头似乎藏着玄机。” 沈槐静静等着张嬷嬷理清思绪,只听她道,“因大夫人多年无所出便抱养了远亲的孩子陈淮南养在膝下,后来大夫人在府上得势便将付管家带进了陈家,没多久陈淮安便有了。” 沈槐听了心下一惊,她原本说话便不大顺畅,这会真是惊讶的结结巴巴的,“你、你是说淮安不是陈老爷的孩子。” 张嬷嬷见沈槐一副吃惊的神情,面上到是淡定的很,她语气肯定道,“这事情不仅是我,李嬷嬷也是知道的,想来也是因为这事情,才令大夫人对我起了杀心。” 沈槐仍未从张嬷嬷的话回过神来,耳边张嬷嬷却又道,“我曾听到过老爷和大夫人争吵,陈老爷子当初已然知道陈淮安不是亲生的,可还未曾处置大夫人和那个孩子,老爷便这么没了。” 沈槐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嬷嬷。 这….这话的意思是大夫人当初怕事情败露才杀了陈老爷。 沈槐从屋中出来的事情神情有些恍惚,陈家竟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她一出门却没见采绿和何嬷嬷,不由抬头四顾寻找。 这一抬头,却见陈淮生靠在墙壁带笑瞧着自己。 第一百零五章 事出 沈槐见了陈淮生,慌乱震惊的心奇异的静下来。 她突然想起陈淮生被关在阁楼的这些年,想到他自小不在身边的娘亲,还有他一直敬仰着的也是唯一在年幼时给他极盛宠爱的父亲。 所以,她的淮生在陈家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沈槐看着陈淮生暖阳似的笑和清澈的眸子,吸了吸鼻子忍住涩意走到他身前,仰着脑袋对上他的眼睛。而后伸出手勾出他的脖子一把抱住陈淮生。 陈淮生见沈槐这模样,带着笑垂眸看着她乌黑的发顶,轻笑道,“这是怎么了?” 沈槐脑袋埋在他怀里眷恋的蹭了蹭久久没有回答。 陈淮生拥着她,眼角眉梢都是淡淡舒展的喜悦。 他从来,没有见过沈槐这模样。 好一会,沈槐抬起头,见到陈淮生线条柔和的下颚,莫名的红了脸。 刚才自己情绪太激动,一下子没忍住。 她轻轻挣了挣从陈淮生怀里退了一步,眼中有些不忍,然后她轻声道,“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她把从张嬷嬷那知道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陈淮生。 即使她明白陈淮生听了会难受,但这些事情都是他都应该知道。而且,不管如何,总有自己会陪在他身边。即使现在不行,但早晚自己都会重新站在陈淮生的身侧。 沈槐目光带着决心看向陈淮生,却疑惑的发现他听完似乎很平静。 他说,“我早就知道父亲死的蹊跷,只不过一直未能打探出是何人 所为。” 当初他刚回到陈府曾意外发现了父亲残缺的手书,虽说上头并没有记载太多,但那手书却是被人仓皇之中撕掉的,这才让陈淮生一直对父亲的死有着疑虑。 现在看来,倒真是他猜想的那般,真是大夫人为了自己才干脆除掉了父亲。 沈槐又道,“张嬷嬷也不清楚你母亲的下落。”她有些遗憾,本来以为能为陈淮生打探些有用的消息,却想不到还是无用功。 陈淮生看了看沈槐却道,“你嗓子好了?” 沈槐听了点点头道,“嗯,大夫的药很有用。” 陈淮生笑着将她鬓角微微散落的发理到耳后,“嗯,那便好,我父母的事情我自己自会处理好,你现在把身子养好。” 沈槐心中一暖,见陈淮生目光仍在自己脸上,陡的想起自己脸上那丑的要命的妆,她连忙垂下躲开他的目光。 陈淮生见了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这扭捏的模样,好心情的出声逗她,“你这模样我早已经见过了。” 沈槐猛的想起那时候在阁楼,自己伪装身上出疹子的情形,不免也笑了起来。 她一滩清水似的清亮眸旁,泪痣因为笑颜扬了扬,看的陈淮生一晃神。而后他回过神来不自在的握拳掩在唇边咳了咳,正要说话,远处采绿却匆匆走了过来,她见了陈淮生行了礼才道,“玉屏苑来消息了。” 沈槐一惊,看向采绿,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采绿的话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二少奶奶流产了,小 姐派人告诉奴婢来告诉你一声。” 沈槐扭头看了看陈淮生,陈淮生知道她有自己的打算,便轻声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便先回去吧,自己小心一些。” 沈槐这才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陈淮生站在日光之下,眼下隐隐带着疲惫的神色,沈槐看的心中一酸,没忍住叮嘱道,“你要好好休息啊。” 陈淮生弯了眉眼朝点点头。 采绿在一旁看的一怔,她见到的三少爷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这会成了这幅温柔的模样。采绿是陈怀珠身边的亲信,自然知道了沈槐的身份,因现在沈槐还未恢复三少奶奶的身份,为了方便她便让采绿唤她阿槐。 采绿看了看沈槐带笑的模样,由衷的羡慕起她来。 两人径直往合欢苑而去。 陈淮珠早等着沈槐回来,听到门口的动静连忙起身走到厅外,见了沈槐迎上去,面带喜色道,“事成了。” 沈槐明白,陈淮珠说的是当初珠云放在袁惜水屋中的香囊。 陈淮珠一边拉着沈槐往里走,一边道,“我刚听了消息便着人去找大夫打听过了,说是不知道在哪染了麝香。无人察觉时日一久便已经晚了。” 沈槐点点头,当日给珠云的香囊之中便含了大部分麝香和藏红花。她心中虽觉得这么做对那袁惜水来说过于残忍,但到底是三姨娘酿成的因,这果总是要有人来偿还的。 两人坐定,陈淮珠道,“这番,怕是三姨娘和大夫人今日的仇真是要不共 戴天了。” 她神情带着快意,沈槐温声道,“是,我们现在只管坐山观虎斗便好。” 陈淮珠点点头,“我一早便让人去盯着三姨娘那苑的动向了。” 三姨娘玉屏苑之中,所有丫鬟噤声不敢言语,皆是一副惶惶不安的神情。 侧房之中哀哀哭泣自一早到现在一直不止,好不凄惨。三姨娘坐在袁惜水床边,满面寒霜眼中带恨。 自己多番小心,竟还是没挡住大夫人那恶毒的贱人的暗算! 袁惜水自有孕以来一直倍加小心,几乎不出这玉屏苑。三姨娘细细想过这些日子进出苑里的人,却陡的想起那日站在这屋子里求自己的珠云。 经下人多番细细搜查,果真让她在这屋子柜底寻到了那满是恶毒的中药的香囊。 三姨娘几乎站立不稳,气急的唤当日带珠云出府的那丫鬟,这丫鬟名玲珑。因陈淮越回到陈家玉屏苑人手少了,由三姨娘亲手挑选进来的。 三姨娘问过玲珑,玲珑却是一口咬定自己是看着珠云被那两个小厮一刀刺死在城郊荒区。三姨娘当初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中,是以派出的人她也未曾亲自选去。这珠云一死,自然无丛得知这香囊是不是大夫人指使的。 她哪里知道,这陈府的丫鬟即便是经她过眼相中的,可要不要进她的院子可是旁人说的算。 这旁人自然是管事的许城之了。 三姨娘心中尽是痛恨之意,此时她心中已然已经确信这事必然是大夫人授意的。她原本 只觉珠云懦弱好拿捏,竟不成想这懦弱也是柄双刃剑,令她将刀口一头生生对向了自己。 陈淮越一早便出府打理生意上的事情,他向来软弱,偌大的家业落在他头上已是令他焦头烂额,好在有妻子母亲在身后多番提点,这才勉强撑下来。 今日他出门是为了陈家近日的一桩生意,陈淮南当家时曾与新入烟柳镇的神秘大户一直有生意往来,虽一直亏损但契约还在。陈淮越接手后也不知道怎么的陈家的原本摇摇欲坠的生意竟渐渐好转。 陈淮越眼高手低,未曾细细翻查过当初陈淮南管着的账目。他只觉自己跟着那家大户赚了不少好处便一股脑的埋头想要跟着好赚个盆满钵满,这么一来便与那大户定了笔大买卖。 可原本好端端的生意却在今日黄了,陈淮越一问之下才发现原本他向那户人定下的一大笔染料在今日被陆家的主事用更底的价格截了下来。 这可是他将陈家大部分生意上可用的商银定下来,这事变成了这模样银子拿不回来也就算了可陈家其他商铺难道用这些染料经营? 陈淮越坐在案前急的浑身满头皆是冷汗,这边小厮又来报二少奶奶流产的事情,陈淮越像是一下子失去主心骨瘫软在椅子上。半晌他颤抖的坐直了身体低声叫着随从。 那随从一进屋,见了他这模样,诧异道,“二少爷,可是不舒服?” 陈淮越摇摇头,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惶惶道,“去,把大烟给我拿来。” 第一百零六章 脱困之法 良久,陈淮越从屋子里出来,他面色苍白,神情里带着极度极度亢奋之后的颓靡,瞧着却似乎更不安。 他面色匆匆的往府里赶去,进了玉屏苑屋中见妻子面色皆是伤痛正嘤嘤啜泣,而自己的母亲则一脸郁色的坐在一旁,他面色一紧脑袋仍有些昏沉,心中想着的满是陈家外头的生意,此时在外撑着的惶恐不安却再也藏不住。 陈淮越快步走到三姨娘面前跪下,颤声道,“母亲,陈府,陈府完了。” 三姨娘一惊直问,“怎么了?”这一件事情还没完难道又来了一件祸事?! 袁惜水一时也止了哭,不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陈淮越。 陈淮越将陈家生意突发的种种一概说了出来,三姨娘心神一震,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陈淮越低着脑袋,声音带着不安道,“听铺子里的管事说大哥在的时候,这生意已经赔了不少钱了。 陈淮越避开自己明明知道陈淮南跟这那新来镇上的世家赔钱却孤注一掷的将陈家尽数压在那笔生意上,只单单将这罪责尽数推卸到陈淮南身上。 反正陈淮南在陈家已经是个一无是处之人了,自己又何必顾忌? 三姨娘一听,握紧了手中的丝帕。 这么说来,自己百般算计从大夫人手上夺来的陈家大权说不定正是人家想丢都来不及的烫手山芋! 此时三姨娘对大夫 人的恨意像是枝藤似的缠上心口,她尽力稳住心神道,“这事情可能瞒住?” 陈淮越沮丧的将头垂的更低,轻声道,“瞒也瞒不了多少日子了,若是没有银子能补住这窟窿,那些与咱们定契的各家怕是都要闹上门来。” 一旁的袁惜水听到这,控制不知心中不安,慌乱看向三姨娘,“娘,这可怎么办?” 她与陈淮越在陈府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眼前这个婆婆了,陈淮越这时候出了这么大个乱子,依着祖母的脾气定然不会轻饶了自己和淮越。当初自己和淮越被驱赶出陈家在外过的如何艰辛还历历在目。 这叫袁惜水如何不心急? 三姨娘也正头疼的很,她思来想去也只能让陈淮越暂且瞒着这事情。本来若是袁惜水的孩子还在,祖母在如何也不至于会再赶自己儿子出府。 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惜水的孩子没了! 三姨娘想到大夫人的模样,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才好。 袁惜水突然轻声道,“既然当初大夫人管着陈家生意的时候就已经岌岌可危,可为何当初大夫人却丝毫没有慌张的模样?” 三姨娘听了目光一亮,看向袁惜水道,“你是说,大夫人有法子能救陈家的生意?” 袁惜水道,“媳妇只不过是猜测。” 三姨娘心中也是揣测,大夫人在陈家再如何作威作福可到底是后院的人,哪里有什么本事能铺平陈 家生意上的波澜。可现在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 袁惜水见三姨娘正在沉思,出声又道,“母亲别忘了,大夫人身边有个亲近的人可是有把柄在咱们手上的。咱们不妨去向她打探一二。” 这人说的便是当初因为囚禁陈淮安而将这事情嫁祸给大夫人的许月安了。 三姨娘听了,目光一亮。 她朝袁惜水赞许的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儿子,道,“还不快起来,好生照顾着惜水。” 三姨娘见陈淮越起身,这才转身带着丫鬟急急朝惜玉苑而去。 许月安未曾想过三姨娘会突然而至,听了采绿禀报她先是一怔,而后吩咐着采绿请人进来。 近些日子许月安心中有些焦急,她答应帮淮生达成的事情毫无头绪,现在自己手上没有任何筹码。即便是陈淮南还未同大夫人翻脸的时候大夫人待自己也算不上亲近,现在更不要提许月安妄想从她身上知道些什么。 这三姨娘突然来定然不是为了寻自己闲聊叙旧了,许月安倒是想看看这三姨娘的意图是什么了。 三姨娘走进厅中,她见了许月安即便心中再是焦急面上却仍是带着笑意。 许月安便也带起笑道,“三姨娘快坐,今日怎么想起来找月安了。” 三姨娘也没打算和许月安周旋,她才坐下便朝许月安直接问道,“月安可知道当初淮南生意打理的不顺,大夫人可是 有什么法子替他摆平?” 许月安一怔,竟是为了陈家生意的事情吗? 许月安连陈淮南这个人都不关心,哪里会有闲工夫去体贴他生意上的事情。只不过她确实知道当初陈淮南将陈家经营的一塌糊涂,大夫人当然没有法子。可陈淮生却是有的,大夫人当初便是想借着死去陈老爷子留给陈淮生家产挽回陈家生意。 只是这事情还没成,便被三姨娘揽了过去。 三姨娘见许月安迟迟未说话,以为她还替陈淮南着想,等着陈淮越收不住这缺口,到时候这陈家自然又落回了陈淮南手中。 三想着,目光便一凛,“月安可是不愿说?你可想过当日姨娘是如何帮你避过祖母责难的?这时候月安可不能落井下石啊。”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许月安心中气极面上却仍和颜悦色地,“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月安不过是在替三姨娘想法子啊。” 三姨娘听了,目光一亮直直看着许月安,自己这疾病乱投医竟然真能奏效?三姨娘心中焦急的等着许月安下文。 只听她微笑道,“大夫人是没有法子能救得了的生意的,但…”许月安话说到这却止住了声音。 三姨娘被吊着这心口不上不下的着急的很,她立即接话道,“但是什么?” 许月安道,“三姨娘可知道当初老爷留下过一笔家产给淮生?那笔钱要救陈家的生意绰绰有余,这也 是为何大夫人明明不喜欢淮生,即便他那时候成了疯子也要留着他命的原因。” 三姨娘神情一顿,办法竟然是陈淮生。 三姨娘向来只当陈淮生是个不讨陈家喜欢的废物疯子,却想不到老爷子当年这般眷顾他!可自己向来没有拉拢锦苑的心思,陈淮生在阁楼关了这么些年自己几乎都快忘了陈家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这自己又该如何求他帮自己呢? 许月安当然知道三姨娘的困处,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将这事情说出来的原因所在。眼下她是没有法子知道陈淮生母亲的所在了,但她却是能借着这三姨娘的手找出来的。 是以许月安道,“淮生的母亲三姨娘可知道?” 三姨娘听了一怔,不明所以的看向许月安,见她又道,“淮生在陈家不受待见三姨娘自然是清楚的,他之所以还留在陈家不过是为了找出他娘来。若是三姨娘能找出陆姨娘的下落,当时候让淮生帮你这个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三姨娘听完面带喜色,虽说要找个被祖母刻意藏起来的人简直难如登天,但只要有办法就是好的。想着三姨娘起身就准备离开,许月安却拦了拦她,声音轻柔,“月安也会帮三姨娘的,只是到时候若是三姨娘有了消息可否知会月安?” 三姨娘满心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做,也不深究许月安说这话的原因,她点头应下这便出了惜玉苑。 第一百零七章 喜讯 许月安一直没等到三姨娘的动静,这便又过了几日,大夫人却突然邀了府上女眷去她玉堂苑一聚。 陈淮珊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怔,她偏头看了看同样讶异的沈槐。 府上近来连番的发生事端,大夫人这时候请众人去自然不是为了相聚耍乐这么简单。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蹊跷。 沈槐对上陈淮珠的眼睛道,“淮珠如何想?” 问的是对大夫人这鸿门宴的看法了。 陈淮珠却笑道,“既然有好戏,咱们为何不去看呢?” 沈槐现在自然是不能跟着去了,她等陈淮珠收拾过送她出门,叮嘱道,“万事小心。” 瞧着沈槐担忧的模样,倒似自己要去什么龙潭虎穴似得。陈淮珠笑嘻嘻的要沈槐安心。 她在陈家孑然一身已无牵挂,又能有什么大事呢? 陈淮珠带着采绿翩然远去,两人进了玉堂苑正厅,她扭头见三姨娘正坐在下首,面色微暗。 不用想都知道大夫人先前定然少不了为难这三姨娘。 陈淮珠倒是很惊讶这三姨娘居然会赴约,她以为现在这情形三姨娘多半是会称病推脱着不来的。 三姨娘才听到这消息确实却是这么想的,可她也明白大夫人这请宴必然是不简单的,若不亲自来看看她还真不放心这 大夫人会出什么招来对付自己。 三姨娘坐立难安,陈淮珠倒是轻松的很。她朝众位姨娘和嫂嫂问过礼,目光一转却见苏媛媛坐在大夫人身旁。 两人目光相对,陈淮珠一愣,苏媛媛眼中带着得色的坐在一旁朝陈淮珠微微一笑。 陈淮珠回神朝她道,“苏姨娘也来了?身子可好一些?” 苏媛媛仍是那副艳丽的模样,眉宇见不到才失去孩子的愁丝与苍白,她轻声回道,“好多了,多谢淮珠关心。” 大夫人见人已经到齐,开口道,“这便入席吧。” 众人纷纷起身,朝席上而去。 待落座,大夫人举杯道,“近日发生了这么些事情,到底是我这当家的疏忽了,今日各位只管好好玩乐,权当放松放松。” 众人抬杯迎合,可真正能放松的又有几个? 许月安一直沉默着坐在一旁,她饮下花酿,余光见大夫人与那苏媛媛的亲热模样不由一怔。她却是不知这大夫人与苏媛媛何时变得这般亲近。 酒过三巡,席上始终弥漫着沉默拘谨,大夫人满意的看着众人。 这会她才打算进入正题,她执起银勺轻击杯面发出清脆声响。 众人齐齐看过去,见大夫人拉起苏媛媛的手,笑意满满道,“今日请你们来要正式通知你们这喜讯的。” 众人不解,只见苏媛媛面带羞涩的模样。 “苏姨娘肚子有喜了。” 这苏姨娘有喜一早府上便已经传遍,她流产之事也是众所周知的。这大夫人这时候说这个又是为了什么? 众人心中皆是疑惑,却无人出声询问。 倒是三姨娘耐不住道,“苏姨娘不是…” 大夫人见三姨娘这着急的模样,眼角眉梢都染上料峭,她睨了一眼三姨娘,眸中不屑和厌恶团聚。 “媛媛第一次怀了孩子难免有些难以招架,好在有惊无险,总算让我这第一个宝贝孙子安然无恙。” 三姨娘目光猛的看上苏媛媛的肚子,似乎想在那上头看出个窟窿来。 怎么可能! 大夫人满意的看着三姨娘吃惊的模样,嘴角勾笑的看着沉默的众人。 还是陈淮珠当先开口,“恭喜大夫人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面色也是无常。这苏媛媛孩子还在对自己来说自然可以算好事了,这三姨娘的孙子没了,她打心眼里已经认定了是大夫人所为。 现在这大夫人的孙子还在这,三姨娘又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陈淮珠一开口,众人这才跟着应和恭喜。 三姨娘如鲠在喉,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不住颤抖。 她想到自己才失去的孙子,心中对大夫人的恨意已然 到达顶点。 好你个张悦然! 大夫人要的就是三姨娘这有苦难言,痛恨自己又奈何不了的憋屈模样。她眼中是掩不住的笑意,神情却似有些难过地道,“惜水没来我也放心了,她才失去孩子,这时候要在场怕是难免触景伤情了。” 这是在三姨娘伤口上撒盐了。 陈淮珠微微偏头,正见到三姨娘垂这头沉默不语,只是她额上青筋在保养良好的白皙肌肤上落隐若现,想来是被大夫人气到了极点。 陈淮珠移开目光低头饮了口酒,将快不要忍不住笑意的一双凉薄眸子藏起来。 这可真是大快人心! 众人吃过饭,大夫人留了许月安、陈淮珠、三姨娘三人下来陪着苏媛媛打马吊。 说是苏姨娘被在揽红苑足不出户了这么些时日,让人陪着消遣。 这有了嫡孙就是不一样,一家大小都得陪着护着的。 陈淮珠到是无所谓,她还是挺喜欢看三姨娘如坐针毡的滑稽模样。 大夫人坐在苏媛媛身旁温声的指点如何出牌,不知道的真当两人感情多好。三姨娘神情不安的时不时瞄一眼大夫人,这目光停留在苏媛媛肚子上的时间最是多。 而许月安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不在焉的陪着。 另一边沈槐一直等着陈淮珠回来,派去的丫鬟只 回来说大夫人留人下来打马吊。沈槐听了便想着大概是无事,便自顾坐在院子里躺椅上捧书看起来。 合欢苑院中铺了满园的日光,夏风间或而过,扬起她鬓角的青丝。 这些日子以来沈槐都习惯了哑着时候无法说话,连带着嗓子好了后也常常沉默。 她看人的入神,手中的书却突然被人一把夺走。 沈槐一惊,抬头看去,见了来人就露出个明媚极了的笑。她迎着太阳,日光像是落尽她眼底似得。 陈淮生见了,也笑。 突然就觉得,他的阿槐眼睛里有颗小太阳。 沈槐站起来让他坐下,见陈淮生低头看了看自己先才在看的书。就问他,“你怎么来了?” 陈淮生知道今天大夫人宴请的事情,想着沈槐一个人呆在合欢苑便想着过来陪陪她。苑里的丫鬟见了,便从正厅抬了一张凳子让沈槐坐。 沈槐在合欢苑之后,陈淮生便让许管家细细盘查了苑里的丫鬟,是以陈淮生也不避嫌。 沈槐坐在,仰头看着陈淮生。见他将书低过她便伸手接下来,听他在耳边说道,“我一会带你出去一趟。” 沈槐也不问去哪,只点点头。 两人一时无话,陈淮生笑了笑道,“你接着看书。” 沈槐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好垂头捧书又再看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外出 合欢苑里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沈槐垂头看着书,想着陈淮生就在身旁,忍不住抬眼瞧瞧朝他看去。却见没过多久他竟在躺椅上睡了过去。 日光下他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沈槐看的有些入神,却见他睫毛抖了抖,只当他是醒了。连忙低头假装看书,半晌却没听到陈淮生的动静,她复又抬头,见陈淮生似乎睡的不安稳。 日光西斜过了晌午越发的炙人,沈槐见那光正打在陈淮生面上。 想着大概是这个原因才让他睡的不好。 她缓缓抬手,将书卷抬高替他挡住太阳。 见他似乎睡的好了一些,沈槐这才笑起来。 陈淮生醒过来睁开眼睛就见眼前是一卷摊开的书卷,他怔了怔,就看到拿着书的那一截嫩藕似的白皙皓腕。 一偏头就见到一旁的沈槐。 他抬手将沈槐的手腕握在手中轻轻揉捏,柔声问,“不累?” 沈槐笑眯眯的道,“一点儿不累。” 手也不挣,任由陈淮生替她揉着有些酸涩的手腕。陈淮生睡的时间不算长,她正要出声让他进屋再去睡一会。陈淮生拉着她的手站起来道,“走,带你出去玩。” 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陈 淮生知道这会大家都在大夫人那,这便想着带沈槐出去走一走。他知道沈槐也从前比沉默了很多,大概是因为经历又或许她心中有事。 姐姐的事情在她心中一日不平她心中的不乐越是难消。 那就出去散散心好了。 沈槐心中雀跃跟着陈淮生往外走去,才走到门后她放才回过神来,一把挣开手推了推他道,“咱们哪能一块出门?” 她要是不提,陈淮生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时候即便陈淮生不愿意分开走,但也知道现在的形势不容许,他只好温声道,“那我去府外的巷口等你。” 沈槐点点头,见他走远,火急火燎的便往屋中走去。这会她满心的欢喜和羞怯藏也藏不住。她快步走进屋,打开柜子翻找,见柜子里几件衣裳零散叠放着,神情有些苦恼。 早知道淮珠说要给自己做新衣的时候就不拒绝了。 沈槐叹口气,从不多的衣裳里挑了件锦蓝滚白的刺绣连襟上衣,她换好衣裳站在镜前,脸上的妆早已经卸下,瞧着是不施粉黛,衬着淡蓝的上衣,倒是别有一番端秀文雅的模样。 见自己整理好,沈槐这才带着欢快的心情小心翼翼的朝外头走去。 因担心被人瞧见,沈槐自然是挑着府 上幽静的路走着。 出了府见了人来人往的大街,沈槐突然有一瞬间失神。她有多久没有见过这热闹的景象了,身后的陈府像是囚笼的一样,死死困住驻扎在里头的人们。 任由她们做着绝望的困兽之斗,可到头来剩最后的人又能得到什么呢? “阿槐。” 不远出陈淮生清朗的声音传来,沈槐回神看过去。人潮拥挤的热闹大街他像一副静止的画卷一般等着自己。 沈槐看着陈淮生莫名笑起来。 自己在这囚牢里却能见到光,算不算最幸运的那一个。 她脑中显出这个念头,脚下却不再停留,朝着陈淮生走去。 陈淮生见她笑着朝自己走来,虽不知为了什么,嘴角却也跟着不由自主扬起来。 见沈槐已经走到近前,他抬手将她小小的手掌握在手心,牵着她在人流之中走着。 他声音温和,“我也不大上过街,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沈槐也是一怔,回想自己活了这些年,似乎也未曾好好逛过这镇上最繁华的街道。她原本以为陈淮生是有事情外出这才带上自己,原来竟是特意陪自己出来玩的吗?! 这么想着,她心情越发的好起来。 沈槐面上尽是笑意,脱口而出,“就是和 你四处走走,也再好不过了。” 陈淮生听了,低低笑起来,“那好,咱们走。” 他手握的紧,担心她被人群冲开。 两人四处逛着,事实上陈淮生带沈槐出来除了让她散散心,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情。 两人走到客栈门前停下来,沈槐疑惑的望向陈淮生。 却听街边铺子里头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沈槐闻声看过去,见许丛安坐在里头朝自己招手。沈槐惊讶不已。 原来许丛安被许管家救出陈家之后,便将所有事情告诉了陈淮生,陈淮生明白这许丛安对沈槐有恩,便让许管家将其安**铺子当差。 许丛安要等陈淮珊,是以并不愿意离开烟柳镇,这便应了下来。 许丛安见了沈槐知道她并没有大碍,心中亦是激动不已,只见陈淮生握着沈槐的手将她带到铺中。 许丛安起身引着两人走到铺子后头,待三人坐下,沈槐这才开口询问许丛安这些日如何。 许丛安便一一答了。他看着陈淮生的目光却有些感激,若不是陈淮生帮忙,自己真不知道在这烟柳镇能躲到哪里去。 陈淮生沉默的在一旁饮茶,安静听着二人寒暄。 两人说着,只听许丛安话头一转,看向陈淮生道,“那桩生意出 了问题。” 陈淮生轻轻放下手中的杯盏,淡淡嗯了一声。 沈槐不知道两人为何说道生意,她疑惑看着陈淮生。 淮生病好也没多久,陈家的生意他向来是不插手的,许丛安为何要提到这个呢? 陈淮生见了她眸中的疑惑,他并没打算隐瞒沈槐。 “阿槐可听说过镇上新起的大户?” 沈槐点点头,那家大户经营染坊和首饰,当初海棠春会时便从大夫人那偶尔听她提起过。只是她并不知道陈淮生为何突然说起那家来。 陈淮生却突然开口,“那些铺子都是我一手经营起来的。” 沈槐蓦地睁大眼睛。 这…这…她惊怔了半晌喃喃道,“那时候你不是在阁楼?” 陈淮生却突然笑起来。 他这一笑,沈槐便恼了,她皱眉想起当初他狠狠咬自己的样子。 “你装疯?” 陈淮生轻轻点点头,又听她恼着道,“故意咬我的!?” 这下有些忍不住了,陈淮生摸摸她的脸就笑起来。 那时候自己也是被逼无奈,当初她总来阁楼,自己对她很是防备,便想着以此惊吓住令她胆怯不再来。 却没想到,她不仅没退缩,还用着一腔孤勇一点一点剥开自己的防备。 然后驻扎在自己心中。 第一百零九章 阴谋暗生 三人谈论片刻,陈淮生见天色不早,想着赶着用膳的时候将沈槐安然送回合欢苑,这便起身告辞。 两人回去时却是乘着陈淮生吩咐备下的马车。 原本下人准备的是镇上正新奇的洋汽车,因陈淮生担心沈槐坐着会不适应,这便转了主意。 两人坐在马车上一时无言,陈淮生抬手揽住沈槐的肩旁轻声问,“生气了?” 沈槐被他贴近的气息扰的心头一阵慌乱,他微低声音温柔至极。沈槐哪里还能生起气来。她有些怯的挪了挪位置,想让面上的热意散开,哪想到她这一挪,陈淮生便跟着一动。 一副赖皮就要贴着自己的模样。 沈槐盯着自己的脚尖,羞的想躲到车底下。这模样取悦了陈淮生,他弯起眉眼笑的开怀。 陈淮生这时候却突然轻声道,“陈家的生意怕是现在已经有了问题。” 沈槐见他一下子说道正事,朝他看去,又听他道,“我原本是打算用陈家生意威胁祖母说出我母亲的下落,但祖母既然已经将我母亲转走,怕是打定了主意不会让我找到,即便我将陈家毁了,祖母怕也会拿母亲威胁。” 沈槐一听,眸中不由升起担忧来。陈淮生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对 付陈家了,那为何陈家的生意还会有事?她将疑惑问出口道,“那陈家为什么?” 陈淮生接口道,“陆家因为母亲并不打算放过陈家。” 陈淮生已经从母亲当年的丫鬟也就是何嬷嬷那知道了母亲的身世,祖母之所以不敢将母亲放出来应该也是担心会更加激怒陆家。 沈槐不明白陈淮生与自己说这个的意思何在,只好安静听他继续说。 “陈淮越这时候当家,怕是生意的事情已经被三姨娘他们知道了。” 沈槐眼睛陡的一亮,陈淮生的意思难道是三姨娘这会有了软肋在自己手上? 她正细细想着,马车却陡然停在了离陈家还有些距离的偏巷处。 “马车不能行到陈府门口,我先进去引开守门的,过些时候你再回去。” 沈槐点点头,见陈淮生衣角消失在车外,不由又思索起陈淮生的那番话来。 沈槐回到合欢苑的时候陈淮珠早早已经回来,正等着她回来用膳。 陈淮站在廊檐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有些奇怪道,“怎么同二哥出去约会了你却是这么神情?” 沈槐听她打趣,回神过来走到陈淮珠身旁作势就掐她,陈淮珠笑嘻嘻的讨饶。 两人走到饭桌旁,沈槐便将许丛安和三姨娘 一事提了一提。 陈淮珠自然是知道许丛安的下落的,只是沈槐未曾问起自己便将这事情放在一边,这会袁小姐那还没有消息。许丛安安然无事便好。 说到那陈家生意的事情陈淮珠倒是有些上心,毕竟她失了陈家相当于流离失所。 她想了想道,“陈家的事情自然不必慌,三姨娘好不容易到手的位置哪里那么轻易会任其消失?” 陈淮珠心中其实也不相信陈家这么个大户会仅仅因为一桩生意便倒塌。 这事情沈槐自然也没有办法,她便点点头转而问起下午大夫人宴请的事情。陈淮珠满是笑意道,“咱们陈家消停了这些日子,总算有好戏要登场了?” 沈槐问道,“淮珠可是知道三姨娘的动作?” 陈淮珠却点点头,她也不过是猜测,她知道三姨娘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所以陈淮珠敢断定,不出几日必然有消息传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陈淮生这几日常常吩咐下人去合欢苑带沈槐去锦苑陪他呆着。 虽说沈槐也会担心被人发觉,但到底想陪着陈淮生的心情更浓烈一些。 陈淮珠体贴,之后便嘱咐人替沈槐做了几件新衣和首饰,因不能太惹眼,便皆是素色。 今日沈槐穿着件 浅灰滚浅白色海棠刺绣连襟正准备出门,陈淮珠捧着茶水朝她看去道,“瞧着三哥应是过几日便要把你接回锦苑了。” 沈槐一怔,她倒是没往这地方想,自己一个在陈家早已经死了三少奶奶又要用什么身份回去呢? 沈槐笑了笑,只要能和陈淮生在一起,是什么身份也没有关系。她朝淮珠告辞便置身往锦苑去。 陈淮生今早便让丫鬟来请,路上定然是打点过的,所以沈槐倒是不担心会遇上什么人。 她朝着锦苑走着,却见路道转角走出来几个嬷嬷。这道偏僻怎么好端端出现这些人?沈槐一边想着一边避到隐蔽处。 小心为上。 却见那一众嬷嬷和丫鬟却直直朝着揽红苑而去。 沈槐诧异,想了想仍抬脚跟上。 揽红苑门口站着两个丫鬟,见了来的嬷嬷问道,“李嬷嬷你怎么来了?” 沈槐先才倒是没看清楚,原来竟是大夫人身边的嬷嬷。 她便只当是大夫人派李嬷嬷来照顾那有身孕苏媛媛,正打算避着离开,却突然见门口守着的丫鬟见李嬷嬷进屋,便回到屋中,没一会竟是把原本苑里头的服侍苏媛媛的丫鬟都带了出来,当头的将门收拢一众人便浩浩荡荡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 只 留几个嬷嬷在里头做什么呢? 沈槐疑惑着想了想,见那些丫鬟已经走远,她便决定暂且等等看,不知为何沈槐总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路上无人经过,沈槐蹲在里揽红苑不远的树丛之中静静呆着。 却突然听揽红苑突然响出一声尖叫,沈槐猛地抬头看过去,见揽红苑大门仍是禁闭着,她眼中隐隐显出一些恐惧来。 沈槐将目光一转,看向那离揽红苑极近的惜玉苑。这一声叫嚷声音颇大,这惜玉苑不可能没听到,这为何到现在却无人来查看呢? 难道是大夫人已经知会过许月安了? 许月安当然听到了这声响。 陈家院落向来隔得远,只因陈淮南早早便纳妾,这才将空置揽红苑布置给了那些姨娘使用。 许月安坐在厅中梳妆,她才拿起胭脂便听隔壁传来这么一声惨叫。 也只顿了一瞬,她便轻轻打开胭脂盒,手指一点一抹艳红落在指尖。 一旁灵雁不安的看着许月安,“大少奶奶…” 许月安将胭脂细致的抹在白皙的脸颊,对镜端详了片刻,方才道,“不必理会。” 她突然想起昨日自己去玉堂苑,临走前大夫人对自己说的话。 “明日若是你那边有什么动静,管好下人,别多管闲事。” 第一百一十章 温柔安慰 沈槐等了半晌,惜玉苑却始终没有丫鬟来查看。揽红苑的大门却突然被打开。 只见先前那些嬷嬷正急匆匆的从里头走了出来,似乎有些慌张,竟连大门都没关拢便匆匆离开。 沈槐看着李嬷嬷带着众人离开的背影,目光疑惑的看向揽红苑。 她等了一会见仍不见有人去揽红院查看,思虑片刻决定进去瞧瞧到底发生了何事。 揽红苑寂静,除了之前发出来的那两声尖叫,此时已经再无人声。沈槐先前来过一趟,是以她便径直朝苏媛媛屋中而去,只见屋中凌乱,似有挣扎过的痕迹,那精雕花柜一角竟存着血迹。 大概是那苏媛媛挣扎时撞了上去,只见那血迹正缓缓沿着楼拢痕迹蜿蜒留下来。 沈槐心惊,想不明白为何大夫人会突然对苏媛媛下手,明明她肚子怀着大夫人的孙儿不是吗? 沈槐四下寻不见人,便不再打算多做停留。 却不想走到檐下竟见地上赫然是一滩血迹,她站定片刻,见一滴血水从上头落下。 沈槐抬头,震惊的再移动不了半步。 只见苏媛媛攀在阁楼上,她白皙的面上尽是刺眼的红色正吃力的抓着阁楼栏杆好不让自己坠落。 苏媛媛听到下边的动静,面色苍白 的朝下看去,见底下一脸震惊的模样,她缓缓吃力的开口,“救…救我…” 沈槐前行几步,仰头看去,见苏媛媛望着自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的模样。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犹豫挣扎过,对于害死姐姐的人在自己面前岌岌可危,自己应不应该救下来呢? 苏媛媛只觉自己双手像是撕裂似的疼痛,她还不想死,所以用尽全力的将抓着栏杆。 落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就是再无希望。 苏媛媛急切开口,“你救我,大夫人想要杀了我。”泪水混着血水模糊了苏媛媛的面目。 沈槐仍在怔忡之中,又听苏媛媛道,“是大夫人让我假孕的,我原本以为她想要扶持我,却想不到原来她的目的竟是想要让三姨娘动手除了我,只要这样她才能有借口铲除三姨娘。你救我!我不想死!” 苏媛媛也是方才才想通一切,她哽咽的语气传到沈槐耳朵之中。 沈槐惊异,这苏媛媛竟然不知道其实就是大夫人找人杀她吗? 为了嫁祸给三姨娘,大夫人竟然用出这么恶毒的手段? 苏媛媛仍在不住的哭喊,若不是自己被那些嬷嬷推下阁楼时用力攀住,自己早已经入了黄泉。 在听到揽红苑大门紧闭的那一刻,苏媛媛内心的绝望无 法形容,她在高处摇摇欲坠而揽红苑却没有一个人人在。 苏媛媛并没有看到大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所以她至始至终都认为是三姨娘的阴谋。始终都在等着大夫人来救自己。 可她哪里知道那些嬷嬷之所以明明见她还没死,却任由她挂着摇摇欲坠,为的就是要让她看起来是被人害死的。 她越是挣扎的厉害,被害的痕迹就越明显。 沈槐抬头看着绝望苍白的苏媛媛,她看着自己的样子全是希翼。 她这模样和姐姐沈瑜渐渐重合,沈槐有一瞬间恍惚。 “你站在做什么!快!快上来救我!”苏媛媛见沈槐站着呆怔着,心中已经是急不可耐,她一边吃力的维持着自己不落下,一边不停哽咽着出声呼唤。 沈槐回神,看了看苏媛媛泪流满面的模样。只觉自己心口沉甸甸的,她心中想着姐姐,只觉心脏像是硬成了石块。 沈槐突然转身,默默离开。 苏媛媛见状,求生的希望在这一瞬间破灭,她几乎控制不住的声嘶呐喊。这叫声凄惨,却自始自终没有人来过这揽红苑。 沈槐轻轻推门而出,踏出门的那一刹那,苑中重物陡的落在地上的声音,重重的击进沈槐心口。她不敢回头,不知道为何这一瞬间泪就涌上眼眶。 不管自己救不救苏媛媛,她总是要死的不是吗? 沈槐不断在心中这么说服自己,失魂落魄的走到锦苑之中。 陈淮生坐在院子里看书,何嬷嬷老远见沈槐走来的身影,便快步走到跟前朝陈淮生通报。 陈淮生听了搁下书卷走到苑门静静等着,却在见到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时轻轻皱了眉头。他走上前去垂头细细看了看她神情,见她仍是失神的模样不由抓起沈槐的手道,“你怎么了?” 沈槐这时候才缓缓抬起头,见了陈淮生她想要朝他笑一笑,可嘴角却怎么也没法扬起来。 陈淮生不放心道,“我在这,告诉我怎么了?” 他说他在这。 沈槐听了倏的垂头,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从来不会觉得委屈。就因为他一句话,所有防备瞬间就土崩瓦解。 陈淮生扶着她的肩膀逼沈槐抬头,她小脸一扬,原本清澈的眸子里尽是泪光。陈淮生心口一阵紧缩,他一把将沈槐揽进怀中。 声音温柔的能令人溺在其中挣扎不得,“阿槐,出什么事情了,告诉我。” 何嬷嬷见陈淮生同沈槐迟迟未曾进屋,便跟到苑口看了看,见两人拥在一块,那沈槐似乎正伤心啜泣。 何嬷嬷担心会不小心被人瞧见,不由走到两人跟 前轻声道,“三少爷和少奶奶进屋去说吧。” 陈淮生听了点点头,拥着沈槐朝屋中走去。 锦苑厅中沈槐捧着热茶,鼻尖微红,眼睛因为才哭过有些湿漉漉的。 她微微偏头,就见坐在一旁的陈淮生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在瞧,起先自己情绪正激动倒不觉得什么,这时候见他目光明亮又温柔。沈槐这时候倒是害羞起来。 陈淮生见她不再伤心,心情便跟着转好了一些,他跟着端起茶来饮一口方道,“现在总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沈槐猛地想起揽红苑内那一声重重落地的响动,面色一黯。 她顿了顿方才将在揽红苑的一切说了出来。 陈淮生这时候才明白沈槐哭泣的原因是因为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坠地而死。 即便那人是她的仇人,她还是觉得愧疚。 陈淮生静静听完才道,“阿槐,我很高兴。” 沈槐怔了怔,疑惑的张大眼睛看着面前陈淮生。 只听他道,“若是当时你因为恻隐之心救下那死已经是定局的苏媛媛我反而会担心,担心你至今不明白如何在这陈家活下去,你早已经在陈家这泥沼之中,若是想要拉起那些满身都是脏泥的人,你早晚都会被她们拖下去的。” “所以,我很高兴。”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细查 上好的青釉茶盏应声落地,位于向善堂一侧的谭嬷嬷吓的一个瑟缩,年迈的的祖母似是气急,掩唇咳嗽不止。 谭嬷嬷神情担忧的走上前道,“太夫人,身子要紧。” 太夫人顺了气息,轻哼缓慢出声,“我这把老骨头又能撑多少日子,可怜忠安走的早留下一众不省事的孤儿寡母,至今连香火都没续上,我若是到了地下哪里有颜面下去见老爷?”说到最后太夫人竟出了悲声,模样伤心至极。 谭嬷嬷心中叹息一声,早前消息传来说苏姨娘和二少奶奶有了身孕,太夫人是真心的高兴,想着很快就能抱上曾孙,哪成想二少奶奶好端端小产不说,那苏姨娘没多久竟也死在那揽红苑。谭嬷嬷在陈家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若说这些事情都是巧合,谁又会信呢?! 太夫人眼角尽是寒霜,这后宅的把戏自己如何不明白。 那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真是对陈家一点情分都没有,非要陈家断子绝孙才满意。 想着,太夫人心口又是一塞,连声又再咳起来。 谭嬷嬷在一旁担心不已,又无从安慰,只好温声道,“老奴去请大夫来替您把把脉。” 太夫人摆摆手道,“先去把那些姨娘太太们请来。” 谭嬷 嬷脚步一停,应是离去。 走到院中她遣了丫鬟分别去请大夫人、姨娘们,到底还是不放心太夫人的身子,她又亲自去请了大夫来。 待谭嬷嬷带着大夫回来向善堂时,大夫人连同姨娘已经到了厅中。 只见众人中规中矩的站在厅里沉默着等着上首的太夫人发话。 太夫人见人到齐,扫了眼众人,那目光锐利,极其威严。半晌太夫人沉声开口,“那苏姨娘...” 太夫人话还没说完,就见大夫人上前一步,竟是眼角含泪哀泣起来。 太夫人止了话头冷眼瞧着,见那大夫人朝着三姨娘哀声道,“三姨娘,我知道惜水的小产你心中一直怪罪我,觉得是我害的,可我怎么敢怎么对媛媛!?那可是陈家的血脉啊,老爷走的早,我巴不得陈家能尽快续上香火,你就一点也不顾念和老爷的情分吗?!” 三姨娘冷不丁被大夫人这么一开腔,竟没有反应过来,她呆呆怔在原地。 大夫人仍带着哭腔道,“媛媛这孩子可怜见的,她一直呆在揽红苑足不出户,向来与府上的人没有交际,怎么一怀上孩子好端端就死了呢!”大夫人越说越伤痛,最后竟嚎啕大哭起来” 这三言两语的就将这脏水往三姨娘身上泼了个十成十,三姨娘 没想到这大夫人竟恶人先告状。她也才刚听说苏媛媛死在揽红苑,随后就被叫来这向善堂,根本来不及有思想准备,被大夫人这么倒打一耙竟有些语塞。 三姨娘眼见大夫人哭的撕心裂肺,心中厌恶她这装模作样的样子。到底与大夫人交手了这些年,她心中明白,若不是狗急跳墙,大夫人也不会丝毫仪态不顾的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 是以三姨娘抽了怀中手绢走到大夫人身边,竟温柔地替她抹了眼角泪水,语气温柔道,“大夫人哪里的话,惜水孩子没了是她福薄,妾身哪里能怪到您头上。倒是苏姨娘的事情大夫人别太伤心才好。好在月安与淮南还年轻,这孩子早晚都会有的。” 这一番话却是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了。 大夫人对上三姨娘的眸子,见里头冷光乍现。一时间收了哀泣,心头怒意顿生。 自己倒是小瞧了这个贱人了。 太夫人一言不发的看着一来二去的将戏演完,这才道,“那苏姨娘为何好端端从阁楼上失足跌到地上?” 这话一出,厅中两人便不再说话。 倒是一旁的谭嬷嬷出声道,“老奴派人去查看过了,苏姨娘是从阁楼跌下的,屋中和阁楼之上都有挣扎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苏姨娘是 被人推下阁楼的了。 太夫人想着,竟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场上除了谭嬷嬷竟无一人显出担忧来。 在大夫人眼中太夫人对自己早已经毫无压制,她的死活与自己有什么关系?陈家也不少她一张嘴多出来的粮食。 太夫人将众人的神色看的分明,此时心中不免生出荒凉来。 这便是她的家人,呵... 太夫人多年不管事,不代表她就会眼睁睁看着陈家被这群无知妇人糟蹋成一盘散沙。这会她是打定注意要借这事情好好整治一番。 “既然如何,便替我好好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嬷嬷见太夫人开口,连声应是。 大夫人站在一旁,余光见三姨娘一副深思凝重的模样,她心中暗自嘲笑。 要的就是太夫人追根究底,不然岂不是糟蹋了自己设计好的计划了? 大夫人故意在揽红苑做出一副苏姨娘被人迫害的模样,就是要将这祸事引到三姨娘头上。大夫人一脸赞同朝太夫人道,“太夫人英明,定不能媛媛平白被人迫害!” 太夫人听了,扫一脸大夫人而后撇开眼,将眼中厌恶掩藏,而后掷地有声道,“查出怎么回事也不必送来我跟前了,直接送到官府。” 此话一出,众人察觉出太夫人的决心,这 不送到向善堂直接送官府的意思不就是,不管是谁,一旦查出怕是没活路了。 大夫人自认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听太夫人如此说,神情虽平静,但眼中的笑意一览无遗,她微微偏头瞧了一眼一旁的三姨娘。 只见三姨娘也正看着自己,目光交汇一瞬,大夫人随即撇开眼。 三姨娘却一怔,为何大夫人刚才看着自己的目光,竟令自己觉得毛骨悚然。她突然生出不安,竟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陷阱之中。 太夫人交代完便一脸疲惫之色的摆手示意众人散了,谭嬷嬷将各位姨娘太太送出了院,这才折回身带着大夫到太夫人跟前把脉。 一进屋见太夫人揉着额角颇为不适的模样,谭嬷嬷走到身后抬手轻缓的替太夫人揉捏。 大夫细细诊断一会,收了盖在太夫人腕上的丝绢道,“太夫人这身子不宜太多操劳,平日里可得注意着点身子。” 太夫人正沉思着,听大夫这般说倒是没什么表情,身后的谭嬷嬷连忙道是,送走了大夫,这才轻声叮嘱着太夫人,“太夫人不管是这些年,府上不也好好的没出什么大乱子。太夫人还是放宽心才好。” 太夫人听了,轻哼一声,“这表面上风平浪静不假,可背地里烂成什么样子谁又能知道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搜查 众人心事丛丛的各自回了苑中,三姨娘才一进屋,便连忙指使丫鬟去打听那苏媛媛的事情。自己思来想去,总算想明白了这事情的原因。 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瞧着这大夫人是要将这苏媛媛的死推给自己了!想着太夫人在向善堂说的话,若是这罪名坐实,自己这条命怕就是保不住了。 自己绝对不能让大夫人得逞! 现在若是没有证据大夫人也不能将自己如何,怕只怕大夫人还有后手! 大夫人原本只当太夫人昏聩,听了事情经过定然发怒将三姨娘处置了,毕竟只不过是个姨娘罢了,死了也不碍事。 可她竟是没想到这太夫人竟还要查这事情,自己派人杀苏媛媛时决计没有旁人看到,可非要找出证据来,自然也是没有的。 自己好不容易让三姨娘半只脚踏进棺材,怎么也不能就此作罢。 大夫人正沉思后一步该如何将三姨娘置于死地,门外却传来丫鬟的声音。 “大夫人,刚才有人丢了件东西在门外,可要送进来?” 大夫人怔了怔道,“可知道是何人?” 丫鬟应道,“奴婢不清楚,开门时门外便只剩一个包裹。” 包裹 ?大夫人不解,不过既然是送到门口来的,瞧瞧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夫人想着便请丫鬟将东西取进来。 布包裹被搁置在桌上,大夫人目光瞧着将手上的盏茶搁在桌上,抬手拉开来,却见里头是一块牌子。 这牌子大夫人自然认得,陈家支使家用都需要这块牌子去帐房领取。大夫人的这块牌子一直存在李嬷嬷身旁。当初她派李嬷嬷带人去的揽红苑,难道这是李嬷嬷不小心遗下的? 大夫人心中一惊,连忙吩咐丫鬟将李嬷嬷带来。 没一会李嬷嬷走了进来,大夫人见了连忙道,“我存在你那的牌子可还在?” 李嬷嬷怔了怔,竟没想到大夫人突然会问起这个来,她连忙伸手进衣襟之中掏出一直小心放在怀里的木牌道,“大夫人可是有用,这牌子老奴成日都带在身侧。” 大夫人见了,松了口气,目光看着那一段串着红绳牢牢挂在李嬷嬷身上的牌子,心中不由庆幸,还好,不是自己露出了马脚。 她目光再次看向桌上的木牌,为何那人会将这东西送到自己跟前来? 大夫人疑惑着,不由将这事情与苏姨娘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她目光一亮,这不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证据 嘛! 她放眼陈家,不论是三姨娘、陈淮珠还是陈淮生,这木牌只消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在揽红苑,不管是他们其中的谁不见了这木牌,这罪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他们的死活与自己可没有干系。 大夫人面带喜色抬手让李嬷嬷走近一些,李嬷嬷附耳过去,大夫人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番话。 没一会,李嬷嬷拿起桌上的木牌匆匆朝揽红苑而去。 大夫人此时才深思起来,这陈府又是谁突然帮自己呢?她将陈家一个个的人在脑中掠过,仍想不出所以然来。 不过,既然那人是想帮自己的,自己又何必计较这么多?! 太夫人既然将话说出口,自然是言出必行,这会她是存了心思定要好好整治一番陈家的风气,众人散后没多久,她便派人径直去了官府报信。 官府的人一来,便团团封住揽红苑,门口聚了不少丫鬟,都是替主子打探这事情的结果。可里头已经被封死,众人等了半日都不见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官兵将揽红苑细细搜查了一番,又将苏媛媛尸体仔细检查过。 确信这苏媛媛死前定然是剧烈挣扎过,且她额角有撞伤,似乎是被人压迫上的阁楼。阁楼栏杆 上仍有着苏媛媛手指紧紧抓着的痕迹。 苏媛媛的死定然是被人杀害无疑了。 太夫人已经将这事情全权交给官兵,是以为首的官兵也不在顾及陈家在烟柳镇的地位。一心想着将这事情查的水落石出,也好去陈家太夫人那邀功。 要知道陈家可是镇上的大户,最后能给自己的赏钱定然少不了。 这么想着官兵头子不由喜上眉梢,没一会正搜查屋中的官兵却走了出来,手中却拿着一块木牌。 “头,只在那死了女人的屋子里找到这么块牌子。” 官兵头子不是陈宅里头的人,自然不清楚这牌子到底是什么。但搜了这大半天找不到证据倒是不好向那太夫人较差。他想了想吩咐众人收兵,这便带着众人整齐的朝着向善堂而去。 在外头等着的丫鬟见官府收兵,也无从打探出这些官兵都查到了些什么,便只好各自回了苑里。 向善堂中太夫人坐在上首细细看着手中的木牌,却是眉头紧锁的模样。 李嬷嬷在一旁道,“苏姨娘的吃穿用度一向是从大少奶奶那一并支取的。” 也就是说这苏媛媛手中自然不会有这木牌,太夫人脑中缓缓划过各院主子的脸,那必然就是他们 中的一个了。 太夫人也不等,她这次本就没有息事宁人的心思,径直朝李嬷嬷吩咐道,“去,将各院的人都请过来,让她们都将这木牌带过来。” 自己倒要看看是哪个蠢人,干些肮脏的勾当还要露出这么大一个马脚来的。 李嬷嬷应是便径直出了玉堂苑。 太夫人轻轻搁下木牌,见那官兵头子仍坐在位置上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她眸中升起些轻嘲来。 在陈家多年,太夫人当然明白这些官府里头的人想些什么。 她抬手示意一旁站着的丫鬟。 那丫鬟一早便按照太夫人的吩咐,去帐房支取了银子。只是陈家开销大,要给官府的银两数额颇重,是以帐房便填了一张汇票。只说去陈家铺子或是就近的银庄便能兑现。 丫鬟走到官兵跟前,恭敬的递过去。 官兵头子见了,目光一亮,自己等的可不就是这个嘛!他眼角眉梢具是笑意,一副很是满意的神情。将汇票收进怀中这才朝太夫人告辞。 “太夫人家事处理好了,只管遣人来吩咐小的。”他见太夫人微微颔首,这才带着一众官兵浩浩荡荡的离开陈家。 这一走,便正巧与正赶来向善堂的众位太太姨娘遇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问罪 众位太太姨娘站在一旁,驻足等这那些官兵离开,这才纷纷动身朝向善堂走去。 向善堂大厅之内,一众人神色各异,陈淮珠站在何嬷嬷身旁,抬眸看了看前头人的背影,轻声道,“那三姨娘脸色白成那么幅模样,看起来这次怕是钻进大夫人的套了。” 陈淮珠早已经从沈槐口中知道这苏媛媛是大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派去杀死的。她自然不会去拆穿这大夫人的阴谋。 陈淮珠心中对三姨娘这个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早已经恨之入骨,现在她便要看看这三姨娘今日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众人站在向善堂内,太夫人没发话倒是没人敢先坐下。 座上的太夫人瞧着倒是有些疲惫的模样,她见众人都到了,这才缓缓抬手让各位坐下。 厅中无人说话,皆静静坐着等太夫人开口。 太夫人目光定格在三姨娘有别的其他人苍白的脸上,只一瞬便拉开,而后威严道,“想来你们也都明白我今儿请你们来这是为了什么吧。” 众人唯唯诺诺的点头。 大夫人出声道,“母亲,媛媛的事情可是水落石出了?”她尽力掩饰自己迫不及待和窃喜的心情。 太夫人 抬手点了点桌子上的木牌子,众人闻了声音皆举目看过去,三姨娘见了那块牌子只觉后背像是被汗水浸湿。 明明都是七月天,背后却冒着森森的寒气,三姨娘几乎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她有苦难言,自己是无辜的,可又没有办法证明。 这府上人手一个的木牌,偏偏在来向善堂之前,自己身边的林嬷嬷却说不见了。这不见了的木牌现在就在太夫人手中,说明什么? 说明自己已经跌进陷阱了! 她正惶恐,只听太夫人开口道,“这木牌是在揽红苑寻到的,这府上人手只有一个,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不当心丢在那里的。” 这话虽是对着众人说的,可太夫人的目光却直直看着汗如雨下的三姨娘。 三姨娘如芒在背,坐立难安。可现在自己再如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要如何是好。 大夫人看到三姨娘这模样,眼中显出些快意来,她收敛神色当先将怀中的木牌亮在众人眼前。 “媳妇听了母亲的吩咐,将这木牌带来了。” 众人见大夫人这么做,便都跟着将木牌拿了出来。 厅中便只剩下面色苍白如纸的三姨娘了。 三姨娘的沉默令太夫人面上 升起不悦来,太夫人微微偏头道,“你可还有话说?” 大概是大难临头令三姨娘升起了些莽勇来。此时她心知自己毫无辩驳的可能,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大夫人,睁圆了双目朝大夫人狠狠道,“张悦然,你恨我揭穿陈淮安的身世,竟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来对付我!你不得好死!” 竟是要在最后也要将大夫人拖下水了。 大夫人心知三姨娘今日是必死无疑,自然也懒得同她计较太多,她垂下眸子,一副很是伤情的模样道,“三姨娘在说什么话?怎么你木牌在揽红苑竟也是我抢过来放到那去的吗?” 三姨娘见大夫人这幅惺惺作态的模样,恨不得撕烂她的伪装。此时她怒意上头,将不管不顾作势就要上去厮打大夫人。 在场人皆震惊非常,一时间竟无人阻拦。 还是太夫人怒喝道,“你这是什么德行!还不快给我跪下!” 这一声威吓让一旁的下人连忙上前压制住三姨娘,强行令其跪在地上。几番挣扎之下,三姨娘的鬓发散乱,神情即便苍白眼睛却是被怒火点燃的明亮。 她跪在地上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母亲要替妾身做主,这事情妾身从没有做过。” 那一个临 死的罪人不会为了活下去强辩自己无罪呢? 太夫人不为所动道,“我早先话既然已经出口,自然不会食言,如此这恶毒的妇人便交由官府处置!你们可还有话说?” 陈淮珠一直冷眼看着,她见众人皆没有异言,唇角微勾毫不掩饰的朗声道,“太夫人英明。” 三姨娘听陈淮珠开口,背脊一僵。 太夫人听了,点头朝一旁丫鬟道,“将三姨娘拖下去,你即刻去请官府的人来带走。” 像是知道自己死期已定,三姨娘像是再坚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她嘴中不住**儿子的名字,“淮越,淮越。” 丫鬟拉着像是已经陷进疯魔的三姨娘走出厅中,路过大夫人之时,三姨娘却猛地看向大夫人,阴狠道,“张悦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大夫人听的这一声厉喊心中不由起了慌乱,面上却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冷然的看着三姨娘的身影。 这陈府里的哪个主子不是踩着别人的尸体过下来的。 太夫人见此时众人不再说话,冷声道,“我现在虽说不管事,但要知道这纸是保不住火的。我身体不行了,总想着不能丢下这么副烂摊子下去见老爷,趁我还在,这些 事情我总要一件件理清的。”太夫人似是疲惫至极,语气越说越低,可字字都像是烙在众人心中。 即便是太夫人不管事,但在众人心中还是很有威严的。 大夫人听了更是有些坐立难安,她心中有鬼,自然觉得太夫人说的便是陈淮安的事情。她目光有些慌乱的瞧瞧朝太夫人看去,这一看正对上太夫人也正看着自己的目光。 大夫人心中一颤,忙不迭撇开眼。她才一转头,便遗漏了太夫人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 安静的大厅之中太夫人却突然咳嗽起来,谭嬷嬷满面皆是忧心,连忙上前给太夫人顺气,想着一会要找大夫来瞧瞧才行。 太夫人这时候却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众人便又各怀心思的离开了向善堂。 陈淮珠在岔道上与何嬷嬷分开,临走前却见何嬷嬷听了脚步,她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这才道,“三少爷问三少奶奶今日可要去锦苑。” 陈淮珠听了笑起来,自己这三哥性子温柔的很,即使自己想见三嫂,却还要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去他地锦苑。 陈淮珠声音轻快地应,“自然是去的。” 何嬷嬷听了,笑着与陈淮珠告辞,两人这才分开而行,各自朝苑中而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误会 何嬷嬷正往锦苑走着,却见锦苑大门掩着,她不由皱眉问站在门口伺候的丫鬟,“这是谁来了?” 那丫鬟应道,“是许管家,而且还带了个丫鬟来。” 丫鬟?何嬷嬷不解,在门外轻声唤了句,“三少爷?” 坐在里头的陈淮生当是何嬷嬷请了沈槐来,便道,“进来。” 陈淮生见何嬷嬷走进厅中目光向后头看过去,却没见到沈槐的身影,一双明亮的眸子里便隐隐有些失望。 何嬷嬷掩了门,这才转头看向厅中,去见许管家身边坐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模样很是周正,只是面生的很。 那丫鬟却是认识何嬷嬷的,她见了何嬷嬷打量的目光,面上升起温柔笑意来,轻柔道,“何嬷嬷安好。” 何嬷嬷听了十分讶异,这丫鬟竟然认得自己。 那丫鬟见了何嬷嬷的神色,解释道,“奴婢名玲珑,当初您遇上三少爷时,奴婢就已经进了陈家,是以您并未见过我。” 何嬷嬷端详了一会玲珑,只觉得眼前的丫鬟瞧着伶俐,又甚是懂礼不由对其生了几分好感来。 陈淮生却在此时轻声开口,话却是朝着那玲珑说的,“胡闹!当初你说要回家寻亲,竟然是偷偷潜进了陈家 。” 陈淮生自己安**陈家的眼线不少,但却不会有谁向她禀报一个不起眼的丫鬟的事情。若不是玲珑突然找到许管家来自己这锦苑,陈淮生只当玲珑真是已经找到亲人,安稳度日了。 玲珑见陈淮生微微斥责的模样,眼中带笑却是丝毫不畏惧的模样,她语气娇柔道,“若是我明白告诉你,你定然不会让我帮你。你瞧瞧,我偷偷将三姨娘身边林嬷嬷的木牌送给了大夫人可不是帮了你大忙了!” 她言语神态之间俨然就是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看的何嬷嬷一怔。 这玲珑和三少爷之间… 陈淮生听了,只觉这玲珑实在是任性,可自己偏偏又说她不得。 他颦眉道,“若是没其他事情便下去了。”他算算时辰,沈槐这时候总该在路上了吧。 许管家听了便起身告辞,玲珑却仍站在原地道,“你都不送送我吗?” 陈淮生怔了怔,自己还真没这想法,他本想着进屋换身衣裳好去你瞧瞧沈槐是否到了,这时候听玲珑这么说,他只好起身领着许管家等人朝外走去。 何嬷嬷狐疑跟在身后,几人走到门口却见玲珑道,“我还有些话要同你说。” 陈淮生心知玲珑性子,便示意许管家先行一步。玲 珑见许管家走了,也不避讳身后的何嬷嬷,竟直接抬手挽住陈淮生的手臂,一副撒娇讨好的模样道,“淮生,我都这么帮你,你可要好好报答我。” 陈淮生顿了顿,挣了挣手臂,却不想这玲珑力气颇大,这一下竟是没有挣开。 他低声斥责道,“像什么样子,松开!” 玲珑仍旧笑嘻嘻的模样,身后的何嬷嬷却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陈淮生不由抬眼,却见沈槐站在不远处惊讶的看着这边,她目光移到玲珑缠着陈淮生的手臂上时,脸色顿时煞白。 陈淮生一急,使力挣开玲珑的手,快步走到沈槐面前。 沈槐有些手足无措,她只觉自己此时心口像是缀了重石一般的沉重,“我、我…”这我了半天竟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全。 陈淮生正要解释,沈槐却陡的转身跑开。速度的快的陈淮生竟没能抓住她。他正要抬腿追去,身后却被人一拉。 玲珑看着陈淮生无辜道,“淮生,我要说的话还没说。” 陈淮生眉头皱的越发深,他语气带着些不耐道,“现在说。” “我想说,我有法子让那大夫人也跟着倒霉,你想不想知道?” 陈淮生轻声道,“我只希望你能尽快出陈家,别来趟这浑水。” 玲珑急切道,“我.我只是想要帮你!” 陈淮生打断玲珑接下来要说的话道,“若是你一意孤行我自然也拦不住你,所以你大可不必和我知会。”他说完便不再停留朝着沈槐离开的方向大步走去。 玲珑站在原地看着陈淮生毫不犹豫的模样,原本动人的笑脸在这一瞬间冷了下来。她想起刚才沈槐那模样,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冷笑来。 沈槐只觉脑中混乱不堪,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满心欢喜的去见陈淮生,却只是看到那样一幕画面。 向来冷清的陈淮生怎么会任由一个女人亲近自己呢? 沈槐不敢问出声,她怕会听到自己害怕听到的话。 沈槐与陈淮生相处的时间不算多,她一早知道陈淮生待人向来冷淡。这段时间以来陈淮生这么温柔的待自己,沈槐总觉得身处梦境一般十分不真实。 锦苑门口的那一幕,像是将沈槐美好的梦境顷刻之间击的粉碎。 她只好慌乱逃开,可背过身的那一刻,眼泪像是止不住似的不停坠下来。 锦苑门口那姑娘的模样,应该是在和淮生撒娇吧。陈淮生却一点都没有拒绝的样子。 沈槐停在偏僻处,她不想回到合欢苑叫淮珠见了自己这么一副模样,怕她会担 心。 身后却有脚步声传来,沈槐担心被人瞧见,连忙要躲,手臂却被人一把抓住。她惊慌回头就对上陈淮生一双惊慌担忧的眼睛。 沈槐慌乱的抹掉脸上的眼泪,轻声道,“你怎么来了?!”语气可怜兮兮的,那副生气又担心的神情陈淮生从没见过。 他轻声道,“你跑什么?” 沈槐一时语塞。 自己能怎么说?难道说见到你拉着个姑娘的手看的心疼的要命,又怕你会说不要自己? 沈槐想着眼睛又漫上水光,模样委屈的很。 陈淮生笑叹了口气,抬手温柔的擦掉她眼角欲坠的眼泪,无奈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槐只管睁着眼睛瞅着陈淮生。 那是哪样!?偏偏这话沈槐又不敢问,她知道陈淮生待自己好,可她确定是不是因为当初在阁楼时旁人对他避如猛虎,只有自己在身旁伴着。 自己喜欢陈淮生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可他喜不喜欢自己呢? 沈槐不确定。 所以她总要担心陈淮生会不会突然就不要自己了。 陈淮生隐隐猜出几分她的犹豫来,抓着沈槐手臂的手指转为握住她的手,“那姑娘曾经救过我,也是为了我才进的陈家。” 所以陈淮生才会对那玲珑如此纵容。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玲珑 沈槐听了,神色一动。 陈淮生柔声解释道,“她叫玲珑。” 玲珑原本是前朝官家的世家小姐,前朝渐渐消亡,大部分官员死的死逃的逃,而玲珑父亲因为誓死效忠前朝,宁死不屈便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玲珑从战乱之中逃出来,与家人离散一路奔走到了烟柳镇。当时的陈淮生回国不久,大夫人和陈淮南对其有顾及,加之想要从陈淮生身上得到家产的下场,无所不用其极的对其加害。 陈淮生那时候在陈家孤立无援,虽说在烟柳镇置业颇丰,但母亲还未找到他如何能离开陈家。加之后来陈淮生发现父亲死的蹊跷,这更加坚定了他要留下陈家的决心。 彼时大夫人大概心知陈淮生的顾虑,是以当时对待陈淮生简直就是是无忌惮,陈淮生也因此遭了不少大夫人的暗算。当时的陈家还未到如今的绝境,大夫人甚至想要将陈淮生除之后快。 于是大夫人派出下人追杀,玲珑便在那时候出现,将受伤的陈淮生救了下来,并细心地照顾他,直至陈淮生身体痊愈。受伤的这段时间陈淮生与玲珑朝夕相处,他心知玲珑善良懂礼,加上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便将玲珑当成了朋友。陈家的种种事情在两人的相处之 中陈淮生也偶尔提起过。 后来陈淮生便利用养病这段时间利用对陈家的生意不断打压。 只有陈家生意出了问题,大夫人才会让陈淮生好好的活着。 陈淮生一心要找到母亲下落和父亲死因,担心回到陈家之后大夫人仍不会停止对自己的迫害,他这才不得已装疯,暗中在陈家安置眼线好查探事情的真相。 玲珑将陈淮生送回陈家之后,陈淮生也曾想要报答玲珑,可她却只说自己要回去看看有没有失散的亲人。那时候陈淮生便赠了盘缠给她上路。 陈淮生也没有想到玲珑竟然混进了陈家。 沈槐听完,只觉压在心头的那股子闷气瞬间消散开来。她细细回想起那玲珑的模样,得知她曾救过陈淮生,心中对其不免升起了几分感激来。 若是当时没有玲珑的相救,陈淮生应该会很危险吧。 沈槐正想着,耳边响起陈淮生低沉的声线,“所以,你不要生气。” 沈槐一时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么说来倒是自己太小心眼了。她蓦的红了脸颊,喏喏道,“我,我没有生气。” 陈淮生听了,松了一口气。他向来不懂如何讨好姑娘,只知道当时沈槐转身逃开,他心头竟是从没有过的慌乱,若是自己解释过了沈槐还在恼的话 ,自己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沈槐实在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当初陈淮生对自己冷冷淡淡的,自己从来不会气馁,为何陈淮生对自己好起来了,偏偏动不动就要因一些小事而心生难过。 这么想着她面上便带起了些懊恼来,想着自己当初那股子勇猛的劲,沈槐便想着不如这次鼓起勇气来问问陈淮生,总好过自己一直这么患得患失的。 沈槐心中反复说服自己,到底还是想要知道自己在陈淮生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于是她鼓起勇气道,“陈淮生,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陈淮生听了怔在当下。 沈槐见陈淮生沉默了半天,不由有些急了,正要再问一遍,却听陈淮生却突然低低笑起来。 这笑到底是什么意思!?沈槐听了,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早知道自己就不问了! 陈淮生看着沈槐的眼睛,他的目光极明亮,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你刚才那模样,倒是很像当初我与你在阁楼时候的模样。自你第一次失踪回来后,你似乎对着我总有些疏离,再不想当初那般喜欢赖在我身旁说话。” “说实话,那时候总会担心你是不是不再喜欢我了。” 陈淮生说的这番话令沈槐大感诧异,而后她猛地想起来,“我 扮作丫鬟去锦苑时,何嬷嬷说你最讨厌闹腾,我这才想着安静一些好挽救当初在你跟前胡闹的坏印象啊。”沈槐边说着边细细看着陈淮生的神情。 只见他眼中的笑意越发的大,他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沈槐的脸颊,语气温柔,“我最喜欢你当初赖着我的样子,所以你不要顾及这些。” 沈槐只觉胸口流淌着挡不住的欢喜,像是尝到这世间最甜的蜜饯果子。 而后她却猛的想起陈淮生似乎还没回答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反正陈淮生都说喜欢自己话多的模样,那自己就再问一遍好了。毕竟自己是真的真的很想要知道。 “那你喜不喜欢我?” 沈槐说着,眼中带着的希望和忐忑被陈淮生看在眼里,他心中一软,握着沈槐的手指陡的一紧,而后道,“等过段时间,我便想法子让你光明正大的回到我身边。” 沈槐还在想这话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的意思,陈淮生紧接着又在她耳边温柔低声道,“阿槐,我自然是喜欢你的。” 沈槐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合欢苑的,等她回神的时候只见到坐在自己身旁的陈淮珠,抬眼便见到她探究的神情。 不知道怎么的沈槐有点心虚,连忙别开眼。 陈淮珠笑道,“哎呦,三嫂,怎么在我跟前 还害羞呢。三哥送你回来的时候,你眼神直勾勾的瞧着三哥的时候怎么一点也不见害羞啊。” 沈槐被陈淮珠这么一调笑,直想挡住自己热的不行的脸。 陈淮珠见状,凑进了一些在沈槐耳边道,“三嫂,你老实和我说,你和三哥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但凡世家小姐到了待嫁的年纪,家中长母总会安排嬷嬷教导小姐们闺中之事,陈淮珠虽仍懵懂,但到底也知道一些。她见了沈槐难得怯生生的羞涩模样,这才出声调笑。 这调侃的语气令沈槐更加无地自容,她连忙不住的摇晃脑袋否认。 神思却恍然又想到陈淮生的那句郑重其事说的喜欢自己那句话。 陈淮珠见沈槐红着脸一直沉默,也就不打趣了。这会倒是说起正事来了。 “三嫂,那三姨娘已经被祖母押起来了等着官府的人来带走了。” 沈槐听了,抬手拉着陈淮珠的手朝她道,“咱们总算替二姨娘报仇了。” 提到母亲陈淮珠神情一暗,轻轻点了点头道,“比起报仇,我却更希望母亲能回来。” 这话说的沈槐心中一阵酸涩,陈淮珠见沈槐被自己说的情绪低落起来,连忙转了话头道,“三嫂,我的仇既然报了,现在咱们就得好好想想怎么让大夫人偿债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姨娘落困 玉屏院中仍卧病在床的袁惜水面色瞧着愈发的苍白,她看着坐在一旁尽是颓丧神情的陈淮越,心中又是恼恨又是酸涩。 自己这不争气的丈夫,眼看着自家娘亲被大夫人设计,他却只会这么副闷不啃声的窝囊样子。 “你到是快些想法子啊,母亲要是被抓了,咱两可就完了。”床上的袁惜水急声道。 陈淮越痛苦了瘫在椅子上,他如何不想救出母亲来,可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袁惜水面色焦虑,自己原本在娘家就没什么地位,这会就是救兵都搬不了。袁惜水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唤了丫鬟进来。 来的却是玲珑,她一进屋袁惜水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警察厅那边可来人了?” 玲珑摇头道,“还没见有人来,三姨娘这会还在祖母的向善堂呢!” 袁惜水连忙扭头朝陈淮越道,“你快不赶紧去警察厅打点打点,先拖出那边咱们再想其他法子。” 陈淮越听了,连忙点头,这会他瞧着精神愈发的不好,陈淮越起身快步朝外头走去。袁惜水见了眼中尽是掩饰不住的厌烦! 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陈淮越一刻不停,连忙往警察厅赶去,接见他的正是当初去陈家查案的那位官兵。那官兵一听陈家来人,嘴边就升起一丝冷笑来。他也不急着出去接待,直接就将陈淮越晾在 警察厅。 陈淮越还没曾到过这种地方,他坐在厅里简直坐立难安,好半晌才听门口传来脚步声,就见一穿着军装的男子走了进来。 面色瞧着冷峻又威严的模样,陈淮越心中一怵,强迫自己面带笑意。 那官兵一进厅中也不看陈淮越,径直坐下道,“哟,这不是陈家少爷吗?来我这有何贵干?” 陈淮越连忙道,“早前我祖母让您查的陈家那案子,我这次是来问问您何时去陈家带人的?” 官兵听了,冷哼一声,抬手重重拍在桌上,这一声响吓了陈淮越一跳,他连忙噤声不敢再多开口。 只听那官兵道,“你们陈家好歹算的大户,这无赖的事情做的到是顺手的很。” 陈淮越听的莫名其妙,他喏喏道,“陈家可是有招呼不周的地方?” 官兵从怀中掏出一张兑票丢到陈淮越面上,厉声道,“你们陈家给的兑票不过是一张废纸,竟是将我们当差的当猴耍。” 陈淮越听懂了这其中的内情,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陈家的人还不知道陈家生意已经到时绝境。祖母不知内情出手阔绰,哪里想得到现在的陈家就是这些银子都拿不出来了!这官兵定然是去银庄吃了闭门羹这才对陈家生了恼意。 这自己总不能将铺子卖了变钱给这官兵吧!自己又该如何向陈家的人交代? 若是这官兵闹到祖母那了自己又 该如何自处呢? 陈淮越越想心中越是焦虑难安,此时他也明白自己再向那官兵像母亲求情已经是牵强。见那官兵满面都是寒霜的冷意,陈淮越心中胆颤的很,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浑浑噩噩从警察厅出来,一边想着祖母发现陈家生意在自己手上出了问题,一会又想着母亲被警察厅带走又是如何。这炎炎烈日之下他背后的衣裳都被汗水浸湿,他眯眼看了看天色,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心头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痒意来。 这是大烟的瘾又再犯了,他几乎控制不住心中那股子渴望的劲头,脚下越发的匆忙。 此时陈淮越脑中便只有那大烟和那能令人忘忧的神仙滋味。 陈淮越越是想着脚下的步子竟也有些慌乱,他火急火燎地朝着铺子走去。 玉屏苑中袁惜水左右等不到陈淮越回来,她心知自己这丈夫不争气,心中对他的指望也不多。 她在床上思量片刻,憋着一肚子的气撑着虚弱的身子下地。 门外等着的玲珑听了动静连忙跑进来一瞧,见了惊讶道,“二少奶奶您这是做什么,你身子都没好全哪能落地走,若是着凉可就不好了。” 袁惜水双唇惨白道,“将围头的帽子替我取来,我得去一趟向善堂。” 袁惜水如何能坐以待毙,若是母亲走了,自己只剩下那个没用的丈夫,自己到时在陈家的处 境便成了孤立难援。自己必须要见到母亲同她商量一下对策,她相信以母亲的性子不会让她自己就此放弃的。 况且自己虽说孩子没了,但到底是为了陈家才导致身子成了才如此虚弱的模样,祖母总不至于太过狠心,连三姨娘的面都不让自己见一面。 袁惜水想着走到镜子前,见自己的面色苍白、神色萎靡的模样。她嘴边升起一丝苦笑,本来还想着铺层粉在面上好令自己瞧着更可怜一些,现在看来完全不必多此一举了。 等在一旁的玲珑将帽子给袁惜水围好,便搀扶着她朝向善堂走去。 两人到了向善堂,袁惜水一见太夫人便一把挣开玲珑搀着自己的手,一副摇摇欲坠的痛苦神色,带着哽咽的不住求着太夫人让她见一见三姨娘。 太夫人向佛多年,此时心中见袁惜水这幅姿容,心中不由有些不忍,这便准了她的请求。 三姨娘被关在偏方内,太夫人既然准备要将她交给官府自然就不会私下动家法。是以袁惜水进去时,只见三姨娘坐在屋中,双目**的模样,这一看便是哭了许多时辰了。 这一瞧,袁惜水心中更是无主慌乱。 三姨娘见了袁惜水眼中升起希翼来,“惜水!越儿呢!” 此时此刻三姨娘最想要见的仍是自己的儿子。 袁惜水轻声道,“淮越正为了母亲你的事情奔走,这会还没回来 。” 三姨娘听了,心中只觉欣慰,这会泪意再涌上眼眶,她恨恨道,“母亲是被三姨娘那个贱人陷害的!” 袁惜水拉住三姨娘的手道,“媳妇知道,母亲可有想到什么好法子?” 三姨娘被关在此处已经过了一夜,她几乎彻夜未眠,可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时间三姨娘沉默下来。 袁惜水见状心中一急道,“母亲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淮越和我可都只能指望你了!” 三姨娘早已经没了那时候疯狂的模样,现在她心中已经只剩下灰烬一般的绝望。 袁惜水从三姨娘处并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反倒来这一趟,心中的难过加上身体的虚弱令她浑身皆是不适。她知道自己不能呆久了,怕惹得祖母厌烦,便柔声叮嘱三姨娘好生保重,这才转身离开屋子。 玲珑扶着她朝祖母告辞后这便往玉屏苑走去,她在一旁细细看着袁惜水愁眉不展的模样,轻声道,“二少奶奶还是得养好自己的身子才能想办法就出三姨娘来。” 袁惜水心生绝望,低声道,“连母亲都已经全然一副等死的模样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玲珑见袁惜水想着正认真,她唇边不着痕迹的勾起轻笑,状似不经意道,“奴婢听二少奶奶说这事是大夫人设计出来害三姨娘的。姨娘和少奶奶手上难道就没有能拿捏住大夫人的把柄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欲救 袁惜水抹眼泪的手一顿,她若有所思的看着玲珑,而后神情激动,心想,“倒是我慌神了!若是也将大夫人拉下水。陈家反正都已经是淮越当家了,那自己往后不就只剩下那活不了几年的祖母了。” 转眼之间袁惜水的神情便由哀戚转成丝丝欣喜的模样。 以往三姨娘对自己这媳妇视作自己人,所以在陈家众人的各种事情上向来没任何隐瞒,她们有着共同的目的。袁惜水自然明白现在能将大夫人置于死地的是什么了。 祖母现在怕是仍对陈淮安的身世耿耿于怀吧。 三姨娘被诬陷杀害陈家嫡孙才惹得太夫人动了大怒,若是这陈淮安不是陈家的孩子却被大夫人藏着掩着养大,其心昭然若揭。 太夫人知道了那必然是大夫人怎么也逃不开的祸事了!如此一来,太夫人若是将大夫人一并处置了对自己自然是好事,太夫人要是不将大夫人如何,那自己也正好能借此平了婆婆的罪责,至少不会落到警察厅那里去! 袁惜水想着,越发觉得次计可行。 玲珑见自己的话奏效,心中满意。可也不知道怎么的,那袁惜水却又突然地颦眉。 玲珑关心模样地问道,“二少奶奶这是怎么?瞧着反倒是更 愁了。” 袁惜水边上无人商量,被她这么一问,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当初母亲在时,也没能找到大夫人的把柄。我现在孤身一人的,这身子又没能好利索,又能怎么办呢!?” 袁惜水叹息了一声,这话里话外的可是全然没有将陈淮越当作是自己可以依仗的丈夫。 玲珑听了,轻声道,“也不知二少奶奶是否知道,这府上的下人可都在传,咱们的大少奶奶对这三少爷情根重的很,说大少奶奶现在一门心思可全都扑在三少爷身上,就想着替三少爷寻着母亲,能让三少爷念着旧情将自己带在身边呢!” 袁惜水此时已经走投无路,哪里会去细想玲珑这么一个小丫鬟怎么就能知道少爷和大少奶奶之间这么隐晦的事情。 袁惜水闻言只是一喜,这么说来,自己倒是可以借着许月安的这份心思利用利用一番。 毕竟在陈家只有目的相同,关系才最是牢靠。 这许月安与陈淮生之间的陈年往事袁惜水自然也听人碎嘴提起过来,是以这时候更是深信不疑。 她一边细细思索着,一边转了步子,带着玲珑缓慢的朝惜玉苑而去。 这些日子许月安心中虽着急,可眼看这陈府现在是乱成一锅粥了,她再怎么想有所作 为也知道现在必然不是时机。 这会采绿带着袁惜水走进厅中,许月安见她这么一副憔悴的模样,起身拉着袁惜水坐下,而后转身朝采绿道,“快去厨子那端些参汤来。” 她吩咐完这才对着袁惜水道,“惜水你自个的身子可得爱惜着些,瞧瞧你这模样,这都没好怎么就下地走动了?” 许月安不明白袁惜水此时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面上便只是说些场面上的体己话。 袁惜水既然要让许月安同自己合作一把这自然就得示弱,她声音轻柔带着感激道,“月安有心了,我今天来是为了我母亲的事情。” 许月安听她这开门见山的话却是一怔,自己在陈家还不是势单力薄,又能帮的了这袁惜水什么呢?她不解道,“三姨娘的事情祖母瞧着是下的狠心的,我便是有这份心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袁惜水听了,抽绢抹了抹泪道,“玉屏苑现在是什么处境月安你是知道的,原本淮越当家面对着陈家的生意已经是难以支撑,现在母亲又成了这样,这叫我一个女人家该如何是好!” 许月安瞧着,心中虽没有丝毫怜悯,只抬手佯装安慰的拍了拍袁惜水的手臂。 袁惜水此时又道,“那日母亲来寻你问可有救袁家的法子, 母亲不是答应过你会找到陈淮生母亲的下落来换得陈家的安宁。这会母亲虽有难,可陈家我为了淮越也是要试一试的。” 许月安听她说到自己最近正愁的事情,不由正色起来,想要听一听这袁惜水可是想到什么法子了。 她出声问道,“惜水可是找到什么办法了?” 袁惜水摇了摇头道,“我这正是无计可施这才想要问一问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这走投无路的人自然是什么都愿意做以求博得自己的出路,许月安深知这个道理,便想着若是自己此时教唆这袁惜水说不定真能问出了陈淮生母亲的下落。况且即便是出了什么岔子,这祸自然惹不到自己头上。 许月安看着袁惜水这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不由微喜,此时她道,“淮生母亲的事情只有祖母和大夫人知道些端倪,大夫人一直想着找到陆姨娘的下落来换得陈淮生的家产,可这么些年都没有什么进展,想来大夫人也是无计可施。” 袁惜水见许月安说到正题上来,她便收了泪意,看着许月安殷切道,“可祖母心中藏着的事情咱们又要怎么问出来。” 许月安拧眉沉思着,陆姨娘的下落最难之处便是在祖母身上,许月安深知即便太夫人不当家,可到底瘦死 的骆驼比马大,三姨娘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要祖母发狠,这府上有谁又是祖母治不住的。 他们之所以惧怕祖母,是因为对陈家的权利太多执着,若是惹恼了祖母,可真就是什么也得不到。 所以许月安即便是再没有办法也不敢贸然将念头动到太夫人头上。 这一个闪失,别说是和淮生在一起,怕是连命在不在都还要另说。 许月安看着袁惜水殷殷的模样,眼中带着计较,眼前的袁惜水不一样,她已经走投无路,她也是就是自己最好的棋子。 许月安越想越是觉得这法子简直万无一失。 袁惜水见她迟迟不说话,不由出声催促道,“月安可想到法子了?” 许月安回神道,“祖母向佛多年,向来有意的疏远府上的女眷,我在陈家这些年也只见祖母待谭嬷嬷最是亲近。” 袁惜水立即会意道,“你是说咱们可以从谭嬷嬷身上下手?” 许月安点点头道,“谭嬷嬷跟在祖母身边多年,或多或少都应该知道些什么才对!” 袁惜水听了,心中立马开始思索该如何下手才好。 这时候采绿却从外间走了进来,她看着袁惜水轻声道,“二少奶奶,您现在得去一趟向善堂,太夫人这会正到处差人寻你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陈家困境 袁惜水一怔,转头对上许月安同样狐疑的目光。 自己才从向善堂出来这会为何又要寻自己,袁惜水不知道怎么的心中竟觉得不安起来。她转头朝采绿道,“可说了什么事情?” 采绿摇摇头道,“奴婢只知道寻的急,二少奶奶还是快些动身才是。” 袁惜水却又再问道,“二少爷可回府了?” 采绿顿了顿,心道这二少爷回不回来又与惜玉苑有什么关系?她面上仍是恭敬的很,“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袁惜水听了便不再多待,连忙遣了玲珑去府外寻二少爷,让他快些回来。 两人走到苑口便分开而行,袁惜水便缓缓的朝着向善堂而去,她只觉心中不安沉甸甸的,只想着慢些走好让自己想想到底是什么事情才令祖母这么着急。 陈淮珠在合欢苑厅中听了消息不免朝沈槐奇怪道,“我听说这袁惜水才去了一趟向善堂,怎么祖母这会又把人给找去了?” 沈槐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三姨娘被关起来之后沈槐便一直在思索接下来应该怎么走才好一些。她手上已经全然握着能够将大夫人至于万劫不复的线索了,可她总想到陈淮安那张干净的脸。到底大夫人是陈淮安的娘亲,这时间沈槐便又再犹豫起来。 见她正发呆,陈 淮珠抬手推了推沈槐道,“三嫂你在想什么呢?” 沈槐回神,轻声道,“淮珠觉得大夫人的事情怎么接下来应如何做?” 陈淮珠自然听沈槐说到过何嬷嬷所说的那桩事情,她想了想片刻,问道,“那谭嬷嬷可能亲自指认?” 谭嬷嬷本来对大夫人也痛恨的很,沈槐相信若是自己提起她必然会欣然答应,是以沈槐点了点头。 陈淮珠继而道,“那咱们便尽快将这事情了结了。” 沈槐也知道事已至此,已经再没有挽回的余地,她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陈淮珠这时候正好奇太夫人让袁惜水去那边是为了什么,她见沈槐再没有旁的话要说,便道,“我去祖母那看看去。”说着起身带着丫鬟往向善堂而去。 沈槐见陈淮珠离开了,心中想着这事情或许要问一问淮生才好,她起身就进屋整理了一番,而后只身朝着锦苑走去。 锦苑里头陈淮生正与许管家说着话,见何嬷嬷进来说沈槐已经到了,陈淮生点了点头。 许城之在旁边朝陈淮生看过去,他跟在陈淮生身边做事也算久的。很轻易便看出何嬷嬷提到沈槐时陈淮生冷清的眉眼瞬间柔和了几分。 他心中暗叹这三少爷怕是真对那不起眼的沈槐上心了。 于是他便识趣的将原本心中还想说的事情咽 回肚子里,起身朝陈淮生告辞。 陈淮生便也跟着起身,送他走到门边,沈槐一身素裙站在院子里头的树荫下头,她身子清瘦,这时候脸上没了当初那丑陋的妆容,面色倒是不错。 许城之抬眼打量,也只觉沈槐虽说长的清丽,只是却也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之处能令陈淮生驻足。 陈淮生自然也是见了沈槐,他也不避讳旁人,目光看着沈槐道,“怎么不进去,站外头也不怕热。” 沈槐轻轻勾了嘴角,笑的动人,“你在说话我就想着不要打扰你啊。” 陈淮生听了便也笑起来,他转头这才朝着许城之道,“你这便去吧,外头的事情你还是得上心着些。” 许城之听了点点头便转身而去。 陈淮生这才走到沈槐边上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厅中走去。 沈槐见陈淮生拉着自己心情颇愉快,她拽着他细长的手指握在自己手心,一边跟着他的脚步一边道,“袁惜水被祖母叫去向善堂了,似乎是有什么事情。” 这事情陈淮生自然知道,他带着沈槐坐下,这才回道,“是因为陈家生意的事情。” 沈槐不解的抬眸,又听陈淮生道,“应是祖母给那些官兵的谢礼兑不了现,这才引得祖母发现,现在陈家在陈淮越手上,这生意上的事情自然是要问三姨娘那 边的人才行。” 沈槐倒是不关心陈家好与不好,她这时候仍抓着陈淮生的手指,她像是得了什么趣似的紧抓着不放。 陈淮生笑意几乎漫出了眼睛。 沈槐却突然又说,“我想让张嬷嬷去向善堂一趟。” 陈淮生知道她这是要对大夫人动手了,只嗯了一声。 沈槐只得这么一声回答,她仰头看了看陈淮生的神色,心中有些揣度,“若是大夫人也倒下了,陈家怕是真的要乱了。” 她在担心陈淮生会不会心中还顾念着陈家,也在犹豫这陈淮生的家自己又该不该真正动手毁了。 这些陈淮生心中明白。 他道,“陈家早晚便只有这个下场,陈家里头的人一心想的都是往后谁能主事,却没一人能关心陈家早已成了一个外壳。” 陈淮南对陈家确实尽心尽力了的,可从小到大便被大夫人拿捏着,为人早没有什么野心,只一心守着家业。这些又哪里抵得住陆家和自己当初的连番动作。 其实陈家的生意早已经衰落了。 陈淮生对上沈槐的眼睛,他这时候神情极其认真,“陈家生意早已经不像当年,我当初为了母亲也曾想过以此要挟,现在陈家的状况丝毫风吹草动都能散成一盘沙子再难堆砌。阿槐,我不过是念着你还在陈家,才想要保住陈家现在的 模样。” 陈淮生与陆家虽说是至亲,可到底心中对陆家也只是陌生的,这么些年陈淮生早已经习惯凡事依靠自己。加上以陈淮生现在的能力还算能抱住陈家暂时没有忧患,所以他未曾想过要与陆家相认来换得陈家安稳。 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找到自己的母亲,还有保护好沈槐。 沈槐明白他这是要自己不必顾及太多,心中感动顿生。 陈淮生瞧着沈槐只拿一双明亮水润的眸子盯着自己看着,他心神微动突然俯身在沈槐耳边道,“想谢我对不对?” 这说中了沈槐的心思,她诚恳的点了点头。 却见陈淮生贴了更近了一些,温柔的声线在耳边道,“那你亲我一下。” 沈槐身子一僵,竟有些不知所措,她目光慌乱不已,却见陈淮生白皙的耳尖因为他自己说的这番话微微的红起来。 沈槐这时候突然有些想笑,明明就很害羞还非要这样耍无赖。 她满是笑意的眯起眼睛,抬手环住陈淮生贴近自己的身体,而后在他红透的耳上烙下一个浅吻。 那白皙的耳尖便瞬间越发的红了起来。 陈淮生顺势拥抱住沈槐,轻声道,“阿槐,你如何想便如何去做,等所有事情了结了。我就要娶你了。” 好像已经等不及,要让你重新做我的新娘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烟之祸 向善堂中,陈淮珠面色平静的站在一旁,她目光微转,就见旁边袁惜水坐立难安的模样。此时她面色苍白的很,瞧着便是极度不安的模样。 袁惜水此时心中如何能安的了!此时她心中简直像在火中煎熬似的。 好不容易的找到了一点头绪,她怎么也想不到这陈家的生意竟被祖母突然发现了端倪!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陈老夫人对陈家最是挂念,一听陈家生意有问题,急火攻心几乎要背过气去。谭嬷嬷又是请大夫又是掐人中的好不容易让太夫人缓过来。太夫人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让人将玉屏苑的少爷少奶奶带过来。 太夫人心中简直是苦不堪言,当时老爷和自己长子是如何将陈家挽回过来又如何将陈家振兴起来,她是看在眼里的。自己在世的时候若是陈家没了,自己哪里能有颜面去见陈家的列祖列宗。 太夫人心中气急,偏陈家这些个后辈又全是些不争气的东西! 袁惜水不时的看着厅门外,这时候她可没那个胆子去瞧太夫人气的发青的脸。这陈淮越这时候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让他去个警察厅到现在都没个人影,竟留自己一人在这令人胆战心惊的地儿。 袁惜水此时心中又气又急。 太夫人一心要知道陈家 现在状况到底如何,这时候见袁惜水神情不安的坐在边上,太夫人面若寒霜,又见派遣出去的下人还没将陈淮越找来,面上的冷意又深了几分。 那边玲珑去了一趟警察厅,张望了会见警察厅内并没有陈淮越的身影。 她看了看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守卫,和颜悦色的软声询问。 玲珑生的如花似玉,说话又是温声软语地,很快便将陈淮越去的方向和什么时辰离开的警察厅一一问的一清二楚。 那官兵说的方向可不就是陈家铺子的位置! 玲珑也不多停留,径直又去了陈家铺子,只见铺子里头怪萧条的。在里头伺候客人的打杂也个个都无精打采的模样,玲珑报了陈家丫鬟的身份便径直按照打杂说的陈淮越理事的书房走去。 铺子后头的书房半掩着门,玲珑没出声往里头探了探脑袋。这一瞧她一双眸子因为讶异睁的极大,只见陈淮越正卧在榻上,边上托盘放着盏蜡烛,他手里握着烟枪眯着眼睛一副舒爽的模样。 这大烟风靡的很,玲珑一瞧这模样心中便了然。 屋子里头烟雾缭绕地模样,想来这烟已经抽了不少时辰了。 玲珑见状心中便转了主意,没发出一点声响的转身离开铺子里。 这才出门没多久,便见到陈家来寻陈淮越的下人们。玲 珑观望了一会见那些下人正朝着这边而来,她悄悄避到隐蔽处等着那些下人匆匆往店铺而去。 一会她从暗处走出来,面色平常的转身回到陈家。 才回到陈家却听人说袁惜水又再被太夫人叫到了向善堂。玲珑不知其中的原因,她加快脚步也朝着向善堂而去。 袁惜水仍在厅中,一众人都在等着陈淮越回来,这时候听了门外动静却见是玲珑。袁惜水神情一动,却强迫自己稳坐在椅子上。 玲珑上前几步正要在袁惜水耳边轻声道,“奴婢去警察厅却没见到二少爷的人。” 袁惜水一听,面色一沉,手却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她掩饰自己不安地端起桌上的茶水,正要掀盖饮一口。 却听的外头又有急急脚步声传来,众人皆抬眼看过去。却见正是才太夫人派出去寻找陈淮越小斯中的一人。 只见那小厮神情慌张,似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太夫人皱眉瞧着,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小厮被训斥立即收敛了神情,看着太夫人道,“奴婢等人在铺子书房找到了二少爷。” 太夫人见那小厮似还有话要说,只道,“你还想说什么便直说了!” 那小厮这才畏惧道,“小人见到二少爷的时候,他正在书房内抽大烟。” 只听啪嗒一声 脆响,袁惜水面如死灰般惊恐的看着小厮,她手中滚烫的茶水因为不住颤抖的手而落在地上。 怎么可能!自己千辛万苦才逼陈淮越戒掉那害死人的东西!淮越怎么会又再抽起来?这一刻袁惜水只觉心口像被揉进了冰锥子似的,凉的不能再凉! 太夫人听闻,猛的抬手拍上桌子,面上是盛怒的神情,“那个孽子现在哪里!” 小厮被太夫人这模样吓到,神情越发的惊惧,他诺诺道,“正在外头等太夫人传进呢。” 太夫人目光一台狠狠盯着门口,即使她只是一个深闺的妇人,却也明白大烟这种东西简直如同沼泽深渊,只会叫人不择手段沉溺至深,所以她才会在当初发现时将陈淮越抽大烟之时毅然将其驱赶出府。 这样一个极可能毁了陈家家业的孙子,要与不要又有什么差别。太夫人万万想不到,这陈淮越竟然还会再次犯下这种错! 陈淮越此时已被众人抬进了大厅,只见他虚软屋里地靠在下人身上,神色迷蒙的模样,像是陷在幻觉之中一般。 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噩耗不断发生,陈淮越真真是负荷不住,他原本只想着抽一会解解自己心头的烦苦,哪成想渐渐沉迷。 他在烟雾缭绕里神情恍惚的想,这现实的各种苦楚竟是一小块指甲盖的大烟 便能解忧,陈淮越想着只觉周身愉悦直升脑中。 他便不由自主咧开嘴笑起来。 太夫人见陈淮越竟站立不稳的靠在下人身上,竟还能当着自己的面笑起来,又见他神色迷糊,不由气上心头,太夫人抬手便将桌上茶杯尽数挥向陈淮越。她年岁已高,力道不大,竟没有丢中。那几个碗碟落在地上碎片溅开。 袁惜水只觉那些散开的尖锐瓷片子像是尽数扎进自己心口的似的,又疼又慌。 再看那陈淮越,竟是连太夫人动了大怒也一无所觉。此时袁惜水便再负荷不住心头的酸痛,掩面低低哀泣起来。 那声音虽低,却因众人畏惧太夫人的怒火而在安静的大厅之中异常清晰。 太夫人听的心中烦躁至极,她横了一眼一旁模样可怜的袁惜水,怒声斥道,“哭什么哭!给你我闭嘴!” 袁惜水吓的连忙止住声音,只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似的往下坠。 厅中一下子寂静至极,太夫人转头拧着眉头看着厅中的陈淮越。心中极其后悔当初听了三姨娘的话将陈家交到陈淮越手上。 若不是警察厅那边传来消息说自己给的兑票换不了银子,怕是等自己发现,陈家早已经连渣都不剩了! 想着太夫人心总怒意更盛,抬手直直指着陈淮越厉声道,“给我拿水泼醒!” 第一百二十章 婚事 几盆子凉水当头泼下,陈淮越跪在一滩水中,神色已然陡然清明过来。他环顾厅中这幅景象,嘴唇微颤,无法控制的浑身颤抖。 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他慌乱之中将目光看向自己的妻子。 袁惜水却只将目光移开,此时此刻她看着自己向来懦弱的丈夫恨不得上前狠狠将他扇醒过来。 为什么好不容易回到陈家,他明明知道自己这么做必然会是万劫不复的后果却仍要选择这么做! 袁惜水原本只觉得陈淮越性子太过软弱,只要自己用心扶持他总会成长起来。现在她才明白,陈淮越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 陈淮越见到袁惜水躲开的目光,心中一凉。 母亲被关了,惜水可是自己最后能依仗的希望了! 太夫人盯着陈淮越,见他这副惶恐难按的模样,心中升起厌恶来。她出声问道,“陈家的生意现在如何你可知道?” 陈淮越心中只当太夫人是因为抓到自己抽大烟才这么恼怒,听她提起生意,更是惶恐,此时他若是乖乖将陈家现在生意的情形说出来,怕是火上浇油。 陈淮越便想着避重就轻,万万不能将太夫人的怒意激的更大才好,于是他颤声道,“求求祖母饶了孙儿吧,孙儿也是因陈家生意太繁重也才想着借此舒缓心中的苦累。” 太夫人听了,竟是被气笑了起来,她几乎咬牙 切齿道,“那你倒是说说陈家的生意现在好还是不好?” 陈淮越惶恐之中根本没心思去关心祖母的神情,他听了连忙道,“陈家的生意虽算不上好,但孙儿一直兢兢业业,总算没辜负父亲的祖父留下的家业。” 他说的丝毫没有愧色,袁惜水此时却只想拿针封上陈淮越这张嘴巴。 陈淮越话音刚落,太夫人陡的站起身来,转身拿起用来清扫佛坛的鸡毛掸子,走到陈淮越身前挥手打在陈淮越身上。 太夫人怒不可遏,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 陈淮越即便在外多年,也未曾受过这番苦楚,他只觉太夫人每一下打在自己身上皮肉都生疼的很。才几下他便再熬不住一把抱住太夫人的脚,“祖母,别打了,孙儿求求你别打了。” 太夫人哪里听的进去,今日她非要打死这个不争气的败家子! 在场哪里有人敢拦着,就是袁惜水见了心中也悲观绝望的不禁想,打死了倒一了百了了。 自己自从嫁给陈淮越受了多少委屈!这么想起来,泪水又止不住泛滥起来。 太夫人打了一阵,身子受不住,喘着气颤颤巍巍的指着一脸死白的陈淮越倒,“将他给我关进偏厅,跟他那个歹毒的娘一块放着,到时候我再一并处置。” 这事情太夫人还是要放一放才行,当务之急她必须要保住陈家才行。 太夫人一个妇道人家自己又哪里有什么办法 ,可她知道现在谁能救得了,就是她再不愿意为了陈家也要试一试! 想着太夫人出声,“去,把三少爷请来这。”她说完转而又再朝众人道,“你们戏也看了,全回去吧。” 袁惜水明白太夫人是看在袁家的面子上才没有处置自己,可三姨娘和陈淮越都被关起来处置自己与否又有什么关系?袁家的人必然是不会在意自己是死是活了,太夫人到时候明白袁家的态度,这罚早晚也会落到自己头上。 袁惜水经历这连番的打击,早没有了之前一心要帮陈淮越设法找到挽回陈家的想法。她抬头看了看太夫人,唇角轻颤,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终是什么话都没有,由着玲珑搀扶着回到玉屏苑。 众人见状也皆都默默离开。 这当中大夫人自然最是高兴,这陈淮越一出事,这陈家当家不就必然又落回了自己头上了。三姨娘那个蠢货费劲心思做了那么多事情,最后竟连陈家生意的事情都替陈淮南背了黑锅。 大夫人想着暗笑,竟是连老天都在帮着自己。 玲珑扶着袁惜水慢慢回到玉屏苑,她心思却仍在那向善堂之中。 只因太夫人说的那句请三少爷来,她很好奇太夫人到底和淮生说了些什么呢? 袁惜水一进屋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玲珑便站在院子里看着晴朗的天色。 她望着天空出神,突然就想起自己遇见陈淮生的那天天气也 是这般好。 即使那时候的陈淮生身受重伤,可他只抬眼看了眼自己,那眸中的光竟比天色还能让人心情愉悦。 玲珑从小便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哪怕是自己家境已毁,可自小环境使然,令她比谁都明白要如何博得一个人的欢心。 软语相迎,用尽全力帮他拿到心中所想。 他的感激就是自己一步步抓心他心的最好武器。 玲珑笑的愈发柔和,眼睛里全是温情。却恍然想起来那日在锦苑外头见过的那个女人。想必那人就是自己从许管家那打听到的,陈淮生的妻子沈槐了。 许管家知道玲珑对陈淮生有救命之恩忙,所以向来不将她当作外人。 那日的陈淮生毅然挣开自己的手朝沈槐追去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这么想到玲珑唇边的笑便暗淡下来。 她算了算天色,自回到玉屏苑也有了不少时间,这陈淮生应该回到锦苑了吧。玲珑贴近袁惜水的卧房,里头听不到丝毫动静。 袁惜水受了这些打击,怕是一时半刻缓不过来。想着玲珑便悄悄出门朝锦苑走去。 锦苑中何嬷嬷一见玲珑便温和的笑起来,她向来憨厚,只知道这是少爷在府中的人,心思便不曾往旁的地方想,此时何嬷嬷和颜悦色道,“姑娘要再等等了,少爷正在和许管家说话。” 玲珑笑的温顺,轻声道,“劳烦何嬷嬷你去和三少爷说说,问问他我这会进去他 会不会怪罪。” 她模样娇俏,朝何嬷嬷说话倒有了几分撒娇的意思。何嬷嬷年纪大又没有过孩子,见了心便软了几分。便应了话进去问了陈淮生一遭。 没多久何嬷嬷便从大厅出来,朝站在院门的玲珑道,“少爷说让姑娘进去呢,老奴就不带着你进去了,少爷还吩咐奴婢去替三少奶奶备些补身子的汤,说是一会三少奶奶便要来了。” 玲珑听了一怔,听到陈淮生如此关心那沈槐,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烦躁转来。不过转念一想这陈淮生对自己向来纵容,现在就是与许管家谈事也从来不会避讳,这是对自己极信任了,这么想着玲珑心中倒是舒坦了一些。 只是这些日子在陈家忍耐着卑躬屈膝的委屈只因这件极小的事情,此时全然涌上玲珑心头。 她压下心中的不快朝大厅里头走去。 玲珑走进厅中面上仍是笑,看不见丝毫不快,只见上座的陈淮生眉眼之中是藏不住的愉悦,瞧着似乎心情极佳。 陈淮生仍在同许管家说话,连她走进屋都没来得及的抬头看一眼。 玲珑站在厅中笑等着陈淮生招呼自己坐下,却听他正开口道,“我与阿槐的婚事还是得再办一场才好,不然我总觉得委屈她了。” 他说这话时笑意几乎漫出了眼眶,带着憧憬似的。 全然没有察觉站在原地的玲珑不可置信的目光,还有那僵在唇边的几近破碎的笑。 第一百二十一章 阻挠 陈淮生同许管家又再细致说了一些关于婚事的事情,这时才看到旁边的玲珑,便朝她弯了唇角,他今日心情甚好,平日的冷清模样就少了许多。 玲珑见他对自己笑,原本凉的心口倏的回温了些许。 感情真的很奇妙不是吗?陈淮生那句话全然就是在自己心中扎刺,可偏偏就能因他一个笑意对着自己,就能再没有丝毫的不快。 玲珑也笑,比平时的模样更带了些苦涩,“我刚刚听你说到婚事。” 陈淮生笑着点头,丝毫没有顾及玲珑心情的意思,直言道,“太夫人刚才让我去了一趟向善堂,她想让我救一救陈家。” 玲珑迫不及待接口道,“所以你就以让沈槐恢复身份来作为条件。” 这只是其中之一,还有陈淮生的母亲。陈淮生向来知道陈家一旦落魄祖母只能指着父亲留着自己的财产来换的陈家的一线生机。 陈淮生原本还有所顾忌,只因太夫人年轻的时候是极尽强势的一个人,他原本还在顾虑若是提出这些条件,太夫人会反过来威胁自己。大抵是年纪大了,太夫人学会妥协,亦或是心中太过牵挂陈家,这便乱了方寸。 总之自己的要求太夫人全部应下来就好。 陈淮生面色甚喜, 丝毫没有注意到玲珑语气中凉意顿生的模样。他眼角眉角染着春风似的笑,点头。 玲珑却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自己为了你做了那么多,竟只是替他人做了嫁衣么?玲珑心中无数的不甘上涌。 不!她觉不会就此罢休的! 许管家见玲珑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着她大概是碍于自己在场,许城之也不在意,陈反正这会淮生的吩咐他也都全部记下,这便告辞离开。 才走到苑门口就见到沈槐正从不远处走来,她见了许管家,笑的明媚道,“许管事你要走了吗?” 许管家一怔,看着沈槐由衷的笑意,只觉那笑单纯又干脆,十分能感染人。他好像有点明白陈淮生喜欢沈槐原因了。 陈淮生早年便在这压抑的陈家,遇上这似艳阳的沈槐,定然无法抗拒她身上的暖意吧。 许管家自然希望陈淮生和沈槐有情人能眷属,他也笑着回应道,“是,三少爷吩咐我送到少奶奶那的嫁衣布料、首饰可都还喜欢,三少爷说了,若是您不满意就立即重新换一批送过去。” 沈槐听了面色一红,她正是为了这事情来的,今日用过膳她就见一众丫鬟婆子担着、拿着不少东西进了合欢院。 她与陈淮珠细看下来才发现竟都是嫁娶用的东 西,两人十分诧异,这好端端的怎么送这些东西过来。一问之下才发现,竟是陈淮生吩咐的。 所以沈槐这才来了这锦院。 沈槐点点头道,“那些东西都很好看。” 见沈槐喜欢,许管家放了心,这又向沈槐告辞,沈槐站在原地目送了一会他走远,这才笑着走进厅中。 因陈淮生说过她往后不必顾及旁人,所以她也没等丫鬟禀报径直走进了厅中。 可脚步还没跨进去,她整个人就僵在门口。 只见厅中玲珑带着泪的眸子看着陈淮生,她的手紧紧抓着陈淮生,语气带着令人心生怜惜的软意道,“淮生,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啊。” 陈淮生心中挂念着沈槐,担心她此时进来见到这情形,怕又要不安,他抬手扯开玲珑抓着自己的手,力道决绝,他直直看着玲珑眼睛认真道,“我感激你对我所做的一切,但你要明白我已经有了妻子,我可以保你后半生无忧,也可以替你挑最好的夫君。但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我早已经给了沈槐,并且永远都不会再拿回来。” 他说的那样认真,玲珑眼眶红了一片,眼泪不住流下来,就这么看着陈淮生,带着恳求又带着期望。 “我只想要陪在你身边,别的我都可以不求。淮 生,我真的只想在你身边照顾你,就像当初那样。”她语气哀戚,沈槐站在门口一时间竟没想到避开,她看着玲珑这模样,也不由心中一软。 可陈淮生是自己丈夫,并不是可以与他人分享的东西。即便这的世道中的男人哪个不是在深宅之留着众多女人,可谁心中不希望自己夫君只属于自己呢。 而陈淮生心中对玲珑即便怜惜,可他从小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呢?陈家后宅之中的那些女人又是如何做的?尔虞我诈、不择手段。 他希望自己的感情是最纯粹的,是没有旁人打扰的。 陈淮生面上不忍,但心中心意却从没有改变,“玲珑,你总会遇到比我好的人的。” 永远不会有!玲珑在心中不断呐喊。可陈淮生那冷淡的模样令自己心如刀绞,她此时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端重,打乱了方寸。 何嬷嬷此时端着燕窝朝厅中走去,却见沈槐一人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去,不由奇怪道,“三少奶奶怎么站在这地儿?” 这便惊动了屋里正说话的二人。陈淮生侧首见了沈槐,眸子深了深,带了些许担忧,他站起身来走到沈槐边上朝她伸出手,轻声道,“阿槐,怎么不进来?” 沈槐顿了顿,余光看了看面带悲容的玲珑,心中叹了 口气,却还是伸手将手放在陈淮生手心。 陈淮生拉着沈槐走到厅中坐下,何嬷嬷似乎看出了些端倪,一时间竟不好开口。 空气带着压抑的沉默。 沈槐坐下,看着玲珑,突然轻声开口道,“谢谢你,玲珑。” 这话说的在场的人都觉得诧异,玲珑疑惑的抬眼看向沈槐。 只听沈槐道,“谢谢你当初救了淮生。”她说的诚恳,目光明亮。 玲珑抿了抿嘴角,心中暗道,自己听到何嬷嬷说这沈槐会来,所以才故意说了那番话,目的就是想要像当初那样让沈槐与淮生心生间隙。 却想不到她竟还要谢自己!玲珑眸子的暗光转瞬即逝。 自己倒是小瞧了这沈槐了。 陈淮生心中感动,知道她这是在告诉自己全然不在意刚才的事情。他笑着摸了摸沈槐的发顶,轻声问,“那些东西你可喜欢?” 沈槐愣了愣,想到他说的应该是嫁娶用的那些东西。她有些羞怯,嘴角却不由自主的上扬。 半晌她轻声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即便是没有那些过场,自己永远都是他的妻子。 陈淮生心中总觉得委屈了沈槐,加上他希望所有人都能知道沈槐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所以这全然不是过场。 这还是一份承诺。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计起 玲珑看着两人的样子,她从没见过陈淮生这么温声软语的模样,心中酸涩难以控制。她无法再看下去,悄悄失落地退出了厅中,步出厅门还是忍不住回头看过去。 竟是连自己要走了陈淮生都没曾发觉。 厅中的何嬷嬷倒是看见了,她虽觉得玲珑可怜,可何嬷嬷跟在陈淮生身边这些时候,他对沈槐的不同自己当然看在眼里。沈槐性子纯良,何嬷嬷心中也很是喜欢,只盼着两人好才好。 到底是不忍心,何嬷嬷将手中的燕窝递给沈槐,吩咐她要多吃一些,这才走到厅外送玲珑出门。 玲珑心情极其沉闷,离开时却还是和颜乖巧的同何嬷嬷告辞。这是陈淮生身边的老人,自己自然是不能得罪的。 待何嬷嬷一转身,玲珑嘴角的轻轻的笑转眼便冷了下来,那冷意直直上了她的眼底。 她是如何也不可能轻言放弃陈淮生的,从小到大母亲就教育自己,男人的宠爱必然是要用手段才能留得住的。 她眼中划过坚决,转而朝玉屏院而去。 才走没几步就见许月安行色匆匆的朝锦苑走去。玲珑来陈家这么久,对陈淮生身边的女人自然打听的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个所谓的陈家大少奶奶怕是心中对陈淮生执念深重的很。 此番她来必然也是为了陈淮生要再娶沈槐的事情。 玲珑想了想,缓步上前拦住许月安的去路。 许月安面色不善的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丫鬟,才听到陈淮生要娶沈槐的事情她心中像火在烧,哪里还能坐得住。这会立刻就赶来了锦苑。 此时她看着眼前的玲珑,寒声问道,“你是何人?还不快给我让开。” 玲珑看着这个同自己一样可怜的女人,眼中带着怜悯和讥诮,“大少奶奶又何必要去锦苑呢?这会三少爷正和三少奶奶如胶似漆的,您去了也不过是徒增伤心罢了。” 许月安呼吸一滞,面色又冷了几分。听了这话她哪里还有心思和这丫鬟闲扯,赶紧去锦苑找陈淮生才是正事。 玲珑见状,轻声道,“您这时候去又如何?三少爷可会领情?可会对您侧目,这样不过是让三少爷更加不满您才是。” 她声音轻缓,许月安听了心陡的平静下来。这丫鬟说的也有些道理的,陈淮生当初便是为了沈槐和母亲才应了自己的要求,现在沈槐回来了,自己手头早已经没了砝码,就是去了又能如何? 许月安紧拧着眉头,似是极其不安。 她又能如何眼睁睁看着陈淮生再娶那沈槐! 玲珑见许月安听进去自己的话,转而又道,“奴婢听说啊 ,三少爷和三少奶奶的婚期定在下个月初,这还是三少爷亲自选的吉日呢。” 许月安哪里愿意听这些话,她心底怒气顿生,眼看就要朝玲珑发泄一通,那玲珑转而成了恭敬的模样。状似不经意道,“大少奶奶也知道,咱们这镇上的天气向来说变就变,这天都拿不准的事情更何况是人呢?” 她说完看了看天色,朝许月安道,“大少奶奶,奴婢瞧着这天色似乎要下雨了,您可得早些准备才是。” 许月安早已经被陈淮生的消息冲昏了头脑,这时候她哪里又有心思去想玲珑是什么人,又为何要对自己说这番话。她听完玲珑若有所指的话,当下心头那份压抑便散了几分。 是了,自己三番五次的想要害死沈槐,那贱人命大,次次被她躲过。可许月安就不信了,还真能有人每次都这么好运。 既然自己能动手一次两次,那么总能想到法子除掉沈槐这碍事的东西。 呵,自己倒要看看这婚事能不能成! 她想着见玲珑转眼没了人影,心中有些诧异,转眼她又朝锦苑的方向看去,眼中精光闪过,她转了身子便回了惜玉苑。 合欢院中,陈淮珠正看着陈淮生送来的那些嫁衣首饰,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便想到姐姐当初出嫁那日的模样,心中悲凉 不由泪盈于睫。 姐姐的伤应该好了吧,自从袁甜那日送信来说路上耽搁了时日,至今都还没有音讯,陈淮珠实在是担心姐姐。 她正自顾自抹眼泪,沈槐一进屋便见了她这模样。心下一惊,慌乱问道,“淮珠你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淮珠见了沈槐,连忙摇头,“不是,我只是想姐姐了。” 她这么一说,沈槐也沉默了下来。陈淮珊的事情自己也一直悬在心上。 沈槐给陈淮珠斟了一杯茶,自己也坐在她身旁道,“咱们让淮生去问问袁家那边的情况吧。” 陈淮珠目光亮了亮,点了点头。她原本也这么想过,只是近来府上事情太多,三哥似乎也很忙的样子。 沈槐笑着见陈淮珠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放心地点点头。两人正说话间外头走进来一个人,厅中两人一同看过去,只见刚才才在锦苑门口见过的许管家这时候走了进来。 沈槐站起身来问道,“许管家可有事情?” 许城之清俊的眉目带着笑意道,“只是少爷吩咐我来给您传些话。” 沈槐怔了怔,暗想自己才从锦苑出来,怎么刚才陈淮生却没提起过。 因陈淮生一直寻人盯着许月安,沈槐多次被其加害陈淮生实在不放心。沈槐走后不久陈淮生听眼线禀报 只说许月安原本打算来锦苑,可在外头遇上玲珑,两人说了一番话后许月安却转身回了锦苑。 陈淮生心中忧心,即便自己已经派人在合欢苑四周护着,可到底还是得沈槐自己多加小心才行,所以这才又派许管家走了这一遭。 沈槐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许城之摇头道,“三少爷只是让三少奶奶和二小姐这些日子多加小心些,别让她们有可趁之机。” 沈槐心中一凛,她安逸了这些日子,几乎忘记自己若是恢复身份会有怎么样的危机。她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说完她微微抬头看着许城之,神情真诚道,“谢谢许管家。” 许管家嘴角仍是春风似的温柔笑意,他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件事情。” “三少爷说张嬷嬷的伤势已经全然好了。” 沈槐明白这是在说,张嬷嬷伤好了,已经可以去太夫人那说明当年的一切了。 许管家说完便径直告辞出了苑中,沈槐心中有些犹豫,她正要与陈淮珠商量一番,却见坐在一边的陈淮珠,目光明亮,眼睛却一直盯着正朝着外头走去的许管家。 他一身素灰的长衫,步履稳健扬起下摆微微的弧度。 沈槐突然笑起来,看着陈淮珠入神的模样,暗想那弧度大概也勾起了少女的心思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决定 锦苑之中,许管家站在厅中,正在回禀陈淮生交代给自己的事情已经办妥。陈淮生细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一声声响动。 此时他面色沉静眸子却似有冷光。 陈淮生有些看不明白人心到底是什么,他想起初见玲珑时她活泼明媚的模样。可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许月安的性子陈淮生多少有些了解,她对自己的事情向来上心,这直直来了锦苑又转了回去,自然是玲珑同她说了些什么才对。 陈淮生出神想着,敲打桌面的手指猛地停顿下来,他抬头看着许城之冷声道,“想个法子把玲珑送出陈家安置。” 许管家顿了顿,也不问原因,点头道好。 陈淮生便又再问了陈家生意的事情。 向来都是许管家将外有生意上的消息传到陈淮生手上,陈淮生向来倚重他,所以许城之对外头的事情向来都是事无巨细的了解清楚的。 此时听陈淮生问他回答道,“原本少爷你放给陈淮越的生意足可以挽回陈家的生意,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那陆家竟压了重金,偏偏不要陈家死灰复燃。” 陈淮生听了,不由叹息一声,却也觉得安慰。母亲当初是被陆家人视若珍宝的千金,即便过了这么多年,陆家仍在对陈家怀恨在心。 许管家道,“这事情再好解决不过,少爷只需自己去陆家知会一声便能了结。” 陈淮生却摆摆手,“若是母亲没有救出来,我又哪里有颜面去面对爱惜母亲的陆家的各位舅舅。” 许城之听了便也止了话头。 陈淮生自顾自思虑片刻,突然出声道,“挑个时间,把张嬷嬷送到祖母那露个脸吧。” 他与沈槐的婚事在即,陈家这些盘根错节的事情陈淮生只想尽快解决,好让沈槐没有后顾之忧的陪在自己身边。 沈槐心中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可她却迟迟下不了决心。若说她对大夫人张悦然自然是没有丝毫感情可以留恋的,可沈槐对陈淮安却是怜惜至极的。两人经历这么多事情,要是说没有感情自然是不可能的。 沈槐打心眼里把陈淮安当作自己的弟弟一样,想要好好照顾。 正在她犹豫不决时,陈淮安正火急火燎的从玉堂苑直直跑到了合欢苑。 他一见沈槐便直直冲到她怀中,细长的胳膊死死的抱住沈槐。他得救之后大夫人就把他死死的藏在玉堂苑,生怕陈淮安再有丝毫闪失。 陈淮安今天一早听丫鬟提到沈槐和陈淮生即将成婚的事情,细细听下来才知道沈槐原来在合欢苑。他便不管不顾的偷偷的跑来了这。 沈槐顿了顿, 垂头看着紧抱自己的陈淮安,这些日子没见淮安似乎长高了些,原本他不过只到肩头上头一些,现在几乎与自己一般高了。 他脑袋搁在自己肩头,像是极其依赖自己的模样。 陈淮珠在一旁见了这架势也吓了一跳,她是知道沈槐与陈淮安经历的那些事情的。此时她对陈淮安自然也没有恶意,到底他也是自己名义上弟弟。 是以陈淮珠便扑哧一笑,拍拍陈淮安肩头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撒娇啊。” 陈淮安这才注意到这厅中还有旁人,他连忙站直了身体,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白皙清秀的脸颊微微红了一些,他眼睛也有些泛红,目光亮晶晶的。瞧着可怜又可爱的。 陈淮珠笑意就越大了一点。 沈槐看着陈淮安,心中也十分高兴,她此时有些怔忡的模样,轻声道,“淮安长高了。” 陈淮安听沈槐这么说,又恢复了那得瑟的模样,挺直了胸膛想让自己的变的更高些,一脸得意的瞅着沈槐,“哼,我现在都比你高了。” 这时候他才看清楚沈槐脸上早没有当初那丑陋的妆容,陈淮安愣了愣,似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沈槐的脸,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耿直道,“丑丫头你怎么不丑了。” 惹的边上的陈淮珠又是一 笑,打心眼里觉得这陈淮安实在是可爱的很。 陈淮珠走到边上让丫鬟送些糕点零嘴过来。 陈淮安也不客气的坐下来,随手也拉着沈槐坐在一旁。两份隔开挺久他却丝毫没有疏远的感觉。 陈淮安打心眼里喜欢沈槐,不只因为陈府之中只有沈槐会温柔安慰自己,他也明白沈槐可是豁出性命救过自己的。 沈槐是真心的为了自己好的。 沈槐此时心中正是因为陈淮安而犹豫,陈淮生说张嬷嬷准备好了,可若是大夫人就就此倒台,到时候陈淮安有该如何呢? 沈槐想着突然轻声问道,“淮安,大夫人对你可还好?” 陈淮安不想沈槐竟问起这个来,他顿了顿似乎想了一会才轻轻点点头,“还好。” 若说是生活上,大夫人自然将陈淮安打理的井井有条,吃的用的从来都是最上乘的东西。可大夫人向来缺乏与孩子相处的经验,哪怕是当初将陈淮南抱在膝下养着,也大都是由着奶妈照顾他到懂事。临到懂事大夫人只想陈淮南听自己的就好,自然也别说给什么温情了。 到了陈淮安这里,大夫人即便有这个想法,一是陈淮安懂事之后才回到陈家,对大夫人从来不大亲近,加之连番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大夫人也没有空暇去与陈淮安培养感 情。 陈淮安说完,继而又说,“不过我还是觉得娘亲好。”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之间全是失落。 沈槐心中暗叹,“若是我将你送回你娘亲那你可会开心?” 陈淮安目光一亮,看着沈槐点点头,“自然高兴。娘亲身体不好,我总会挂记着,若是能回去照顾她当然最好不过。”他看了看沈槐似乎有些不舍,继而道,“若是我回去丑丫头可会来看我?”他大眼睛里全是希翼。 沈槐温柔笑道,“自然会的。”她眼睛里头笑意掺着深沉的模样,十分地明亮。 这事情若是说出来必然就会牵扯到陈淮安,到时候自己一定要尽力保护好他,将他安全送回去才是。 两人话还没说话,门外匆匆传来丫鬟的脚步,丫鬟走到厅外道,“二少爷,大夫人苑里头的人来寻淮安少爷了。” 陈淮安听了面上显出几分苦闷来,可又不能不回去。 他只好朝沈槐认真道,“那我过些日子再来寻你啊。”他语气温软,沈槐听了笑着,抬手拉着陈淮安将他送到苑外。 沈槐站在门边上,看着陈淮安越走越远的身影出神,陈淮珠见她迟迟没进来,也就走到门口站在边上轻声道,“咱们也该尽快把所有事情解决了。” 沈槐听了回神,看着远方轻轻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 指认 向善堂之中陈淮越烟瘾发作了,他蜷缩在被子之中。这种痛苦陈淮越当年早不只经受过一次了,可今日似乎比之前任何一次还更要难熬。 陈淮越额上因为痛苦的噬痒感满是冷汗。 三姨娘坐在边上心如刀绞,却无计可施,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受这番的苦楚,难过令她抽咽起来。 她抬起帕子擦了擦陈淮越的额头,担忧道,“淮越,淮越,你可要坚持住啊,娘可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千万别有事啊。” 三姨娘也曾苦苦哀求外头的丫鬟去请大夫替陈淮越医治,丫鬟自然不敢拿陈家少爷的命冒险,可请示太夫人之后,却只得她一句冷冷的让他给我受着。 太夫人都发话了,又有谁敢忤逆呢! 陈淮越在床上不住翻滚,神情恍惚的叨念,“烟..烟…给我烟…” 三姨娘在旁边不停抹泪,忽听的不远处的屋子里传来碗盘脆裂的声响,她一惊,替陈淮越掖好被子这才走到门口细细听着,声音传来的地方似乎是向善堂的大厅,距离有些远,三姨娘听不分明。 门外脚步声渐进,三姨娘心下惊慌,惶恐想着是不是太夫人准备处罚自己和越儿了。 门外却 传来熟悉的声音,竟是儿媳妇袁惜水。 袁惜水站在外头拨弄了一会拴住门的锁,轻声道,“娘,你可在里头?” 三姨娘听了熟悉的声音,再抑制不住心口的哀伤,啜泣出声应道,“在,惜水,你快救救越儿,他…他像是快不行了。” 袁惜水手指一顿,心里却生不出任何怜惜的情绪,要不是陈淮越这个成不了气候的东西自己哪里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她轻声却还是温温的,“娘,这门被祖母锁上了,我进不去。” 三姨娘像是失了魂似得,靠着门边上不住喃喃,“这可怎么办,我的越儿要怎么办!” 袁惜水在外头见不到她这模样,自顾自道,“大夫人出事了,太夫人正在发脾气呢!” 三姨娘听了,打起精神忙问,“那个贱人怎么了?”语气是说不出的解气。 袁惜水是趁着向善堂正乱着才偷偷出来见三姨娘一面,具体的袁惜水倒是并不清楚,她是开口朝三姨娘道,"那沈槐似乎带了个什么人来见祖母,只是那大夫人的样子似乎很是惶恐。" 向善堂之中,张嬷嬷腿脚不便,由着何嬷嬷搀扶着坐在一边。 张嬷嬷看着大夫人张悦然,眼中迸发出深刻的恨意。在 井中的那无数个日夜,希望与绝望交替的黑暗之中,那种深刻的无望在见到张悦然的那一刻全然的涌上心头。 张嬷嬷的眼神极其锐利,大夫人根本无法忽视,她目光扫了一眼正狠狠看着自己的老妇人,心中惊异,这人到底是什么人?自己似乎未曾见过。 她细细看着,只觉张嬷嬷面目熟悉。这么多年过去,她哪里还能记得曾经在自己身边服侍的张嬷嬷。 张嬷嬷耐不住,嘴角是寒冷的笑意,声音沙哑的开口,“大夫人,可是忘记老奴了。” 张悦然仍在深思,在她一旁站着的李嬷嬷却一屁股坐在的地上,惊恐的不住往后挪动,惊声道,“鬼!鬼啊!大夫人!快逃!她来索命了!” 张悦然大惊失色,她见了李嬷嬷这神情,再一转头细细又看了看张嬷嬷,脑中刹那之间想起什么来,陡的瞠大了眼睛,脚步竟没稳住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 太夫人坐着,见了她这神情,颦眉眼中尽是审视。 与陈淮珠站在一边的沈槐此时上前一步,朝太夫人行礼轻声道,“当初孙媳妇被丢弃在陈家后山井中,是这位张嬷嬷救了我的命。也是张嬷嬷命大,被人强行丢在井中竟还活了下来。媳妇想 着赡养张嬷嬷,这才带着她来给祖母过一过目。” 这一番说辞可以说是十分尊敬太夫人了,府上入新人向来都是管着后宅的人查问过才行的,当初是大夫人,这会沈槐径直送到了太夫人这边。 太夫人自然不会笨到只认为这是沈槐对自己的尊敬了。陈家后山自己如何不知道?那个大门大户没有犯错的丫鬟婆子的,这些婆子丫鬟被处置了自然不能丢在街上了事,陈家后山便是安置这些孤苦无依的人的最好地方。 太夫人也是惊异的很,一个人在井底竟能活到如今,瞧着样子似乎还被人弄折了双腿。 她再一瞧大夫人苍白的模样,心头冰冷,威严地出声道,“瞧着,这张嬷嬷和悦然似乎是旧时。” 大夫人听了,不住摇头,“不.不..媳妇压根不认识这老妇人。” 太夫人淡淡若有所思的看着大夫人的神情,“是吗?” 大夫人咬了咬唇以图镇定心神,她转头看着李嬷嬷仍躺在地上,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是了,若是你当初亲自打断了那人的双脚又将她送到荒无人烟的山上丢到井中,可过了十年她再好端端的出现在你眼前你怎么会不惊慌。 李嬷嬷此时只觉周身冰凉 ,她竟是看也不敢再看张嬷嬷。巨大的慌乱过后她也看出来眼前的张嬷嬷是活生生的人,并是不来找自己索命的! 当初她就是因在大夫人耳边说这张嬷嬷知道太多秘密,若是不除怕是会有后患。大夫人这才对张嬷嬷起了杀心。 可谁又能想到这世上的因果循环?张嬷嬷竟然还能活着回来。自己和大夫人当初对张嬷嬷做了那么多恶毒的事情,今日她之所以在这,心思可想而知。 李嬷嬷越想心中越是慌乱,她连忙抬头看向大夫人,只见她目光凌厉的看着自己。李嬷嬷强撑着镇定站起来,却不想腿竟软的站立不稳。 这些,在场的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张嬷嬷见大夫人藉口否认,嘴边噙着冷冷的笑意,越想她这惶恐的模样心中越发的觉得快意,到后来竟笑出了声音。她声音嘶哑,带着凄凉,像是能刺进旁人心口似的。 沈槐此时心中却只为了张嬷嬷受了那么些年的苦感到难过,她缄默的站在旁边,她清楚张嬷嬷今次必然会将大夫人所有的丑事全盘说出来。 果然,张嬷嬷轻声开口道,“大夫人不认得我吗?老奴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呢。” “记得您当初为了什么事情才想杀了我。”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往事被揭 太夫人冷眼看着大夫人,这龌蹉的事情堆砌的太多,翻出一件来,其他的便会紧接着倾塌。 这世上哪里又有不透风的墙呢。 可太夫人可不能直接动了陈家的根基,眼看陈家外头的生意不稳,这时候她只能指望的是后宅的这些女人能收心好好将陈家安顿好,而不是接二连三的被翻出丑事来。 眼看三姨娘还没发落,这节骨眼又来一件事情。太夫人明白自己身子不算太好,她不敢一时间清理干净后宅的这些事情,她心中自然清楚,若是真要牵扯起来,这后宅里头又有谁手脚干净呢! 太夫人自然不能将陈家这些人连根拔除,她还指望有人能撑起陈家来! 而且陈家怎么也不能落到陈淮生手上,到了那人手上,指不定这陈家都要改姓陆了! 太夫人知道张嬷嬷的事情定然牵扯了大夫人不少的陈年往事,可她现在却是想息事宁人,她还指望大夫人能像从前那样将陈家打理的有条不紊。 她手中的佛珠不停在她指尖滚动,思虑半晌才轻声开口,“这做奴才的自然有做奴才的本分,你当初既然被罚自然就是犯错了,虽说这罚确实重了些,但好在你竟能活下来。既然三少奶奶再领你进了陈家,你又对其有恩,那往后便跟着三少奶奶身旁安享晚年罢了。” 沈槐听了一怔,太夫人 竟然不打算追根究底。 张嬷嬷自然不会费神去想这太夫人的后顾之忧了,她在井中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都是为了报仇!今日她自然不会放弃这大好的机会了。 张嬷嬷不管不顾的开口道,“太夫人恐怕还不知道为何当年大夫人一定要将刚出生的小少爷送出府外养着吧。 太夫人闻言陡的手中的佛珠陡然停顿,她抬眼看着张嬷嬷。 在场的都明白,陈淮安的身世是三姨娘种在太夫人心中的一根刺。这刺今日竟是再被张嬷嬷挑了起来,众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张嬷嬷哑着声音,也不等太夫人发话,自顾自的娓娓道来。她神情似乎陷进往事之中。 那时候张悦然刚刚嫁进陈家,太夫人便将自己拨给张悦然使唤。张嬷嬷虽说没念过书,但明白在大宅之中跟了好主子自然是衣食无忧。是以那个时候她对张悦然全然就是死心塌地。 张嬷嬷能干,替张悦然办妥了不少不见光的差事,这才在张悦然身边越发的受重用。李嬷嬷是张悦然从张家带出来的丫鬟,向来觉得自己在张悦然心中的分量不轻。 是以她对渐渐受重用的张嬷嬷日渐不满起来。 那时候三姨娘在府上地位颇重,因她替陈老爷生了一个儿子,可大夫人膝下的孩子的陈淮南却只是个抱养来的。那时候三姨娘自然对大夫人看轻,只想着待自己儿 子长大,若是大夫人还没剩下嫡子,陈家自然就顺理成章的落到自己儿子的头上了。 可偏偏大夫人在不久后居然真的生下了一个男儿陈淮安,三姨娘本就是个野心极大的,此时自然心中不甘,她仗着自己得势三番五次的想要加害陈淮安。 张悦然将陈淮安视若珍宝似的护着,加上那时候她身边的付管家心细,对她们母子也是尽心尽力,最后竟一次都没让三姨娘得逞。 张悦然性子刚烈倔强,发现了此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她便悄悄吩咐张嬷嬷引诱陈淮越染上大烟。 陈家有了嫡子,那么这个只会败家又不成器的庶出又要拿什么和陈淮安争呢? 这事情三姨娘抓不到把柄自然只能打碎牙和血吞,偏偏陈淮越跟着陈老爷学做生意那会竟因那烟瘾偷用了铺子里头的银子。 最后便落了个被赶出府的下场。 三姨娘没了依仗便消沉了不少。 张嬷嬷说道这,看了看太夫人的神情,只见她将手中的佛珠捏的死死的,这模样一看便知她必然是对当初陈淮越的事情全然不知情。 大夫人听张嬷嬷说道此处,依然怒不可遏,她惊声骂道,“你这**才,谁给你的胆子来这编排我?什么事情都敢往我头上赖?你可是还想再死一次?” 她说完,怒目对上安静站在一旁的沈槐,抬手指着她道,“是你吧?吃里爬 外的东西,我怜你一个野丫头在外头没依靠,准你进了陈家,你现在竟串通这个奴才如此陷害于我!” 沈槐面色平静,她眸中丝毫不见波澜,听这大夫人的责骂,她缓缓抬眼对上大夫人的眼睛,轻声而镇定地道,“大夫人的意思可是我将张嬷嬷打断双腿丢到井中,再将其救上来送到陈家,编出这段故事来陷害你?” 这事情原本光凭张嬷嬷一人之词自然没办法将大夫人定罪。可刚才李嬷嬷见到张嬷嬷时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便已经是最好的铁证。 大夫人手指不住的颤抖,太夫人却迟迟没发话,她心中明白陈淮越已经是个废人了,为了个废人而将张悦然处罚又有何意义? 太夫人不想见到陈家乱成一团,自己还有几年能活?陈家若是没有大夫人打理,又会乱成什么样子。毕竟当初大夫人管理陈家的能力是自己看在眼里的。 张嬷嬷只想着将自己心头这么些年的怨恨全都说出来,她见大夫人已经慌乱的口不择言,冷笑一声继续道,“若是你们以为就因为这件事情张悦然才将我弄这成这幅凄惨的模样,那你可真是小看了张悦然了。” 张悦然那时全然没有在陈家站稳脚跟,她嫁给陈老爷时在张家早已经有了心有所属之人,加之陈老爷那时候一门心思全在陆家小姐身上,对张悦然关心甚少。 深宅的女人若 是没有丈夫的疼爱,会有多寂寞呢。张悦然无时无刻不思念自己心爱的人,可这心爱的人却不是她自己的丈夫,而是陪伴自己长的付君生。在陆小姐生下孩子之后,张悦然彻底对陈老爷绝望,于是此时她竟冒险将她心爱之人带进了陈家,让他伴其左右。 这件事情即便张嬷嬷没指名道姓,府上的人都知道她口中大夫人心爱之人便是付管家了。 付管家进府没多久,张悦然便怀孕了,过了不久便生下了陈淮安。旁人都觉得张悦然进陈家这么些年才得了一个孩子实在难得。可陈老爷如何不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张悦然原本只想着偷偷瞒着,等她与陈老爷**之后再将这孩子的事情说出来。 可陈老爷一心一意对着陆小姐,不管张悦然用了何种办法,竟都没能让陈老爷踏进玉堂苑半步,即便是来这玉堂苑也只是坐一坐便离开。张悦然此时慌乱无主,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和爱人,她终于下了狠心。 只有陈老爷死在孩子出生之前,那么这孩子就只能是死去陈老爷的。 于是张悦然连同府管家在陈老爷的膳食之中下了慢性毒药,没多久陈老爷就这么没了。 这事情张嬷嬷自然不清楚这番内情,亏了李嬷嬷的嫉妒之心,她故意透露给张嬷嬷知道,再转头告诉张悦然张嬷嬷发现了此事。 这才有了她断腿困井之恨。 第一百二十六章 病倒 张嬷嬷说了许多时候,她身子早大不如从前,此时已经面色苍白。 在场的人皆是恐惧唏嘘,竟想不到大夫人竟然狠毒到了如此境地。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太夫人手中的佛珠竟被她生生的捏断。 那深红的菩提珠子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太夫人面色通红,像是一口气哽在喉咙,几乎是要断气的模样,即便已经痛苦的不能自已,太夫人灰暗的眼中胀满了泪水,目眦尽裂的愤怒,像是恨不得当场掐死大夫人。 谭嬷嬷见状,慌乱的上前不住拍着太夫人的背脊,想要帮她顺气。太夫人语不成句,咬牙切齿的断断续续道,“给、给、我杀、杀了这个贱人!” 那凶狠至极的目光看着大夫人瑟缩不止,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停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她在说谎!” 陈老爷当初死的不明不白,简直就是太夫人心中的疮疤,此时张嬷嬷的话不仅将这块疮疤揭开来,简直像是生生的撕开的那伤口一般。 太夫人脑中嗡嗡作响,只觉天旋地转,但心中的愤怒和仇恨支撑的她,她一定要看着这个恶毒的女人被千刀万剐 才行! 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就是被这个女人害死的! 伤心像汹涌潮水一样漫过太夫人的头顶,她僵直着手指指着大夫人,那口气终究没顺过来,猛地倒在了椅子之上! 谭嬷嬷惊叫一声,忙不迭使唤丫鬟去请大夫来替太夫人医治,众人见状一时惊乱,大夫人却陡的镇定下来。 这陈府唯一能压自己一头的太夫人现在已经倒下,她突然觉得压在自己头顶的大石头被移走。她环视厅中,三姨娘这会已经被关了一起,只剩下自己一个小辈她又能拿自己如何? 大夫人脸上早已恢复的平静的神情,到底她打理陈家多年,这一转机令起找回心智。大夫人目光见谭嬷嬷慌乱的模样,淡淡朝丫鬟吩咐道,“还不快将祖母送回房去!” 谭嬷嬷心中只念着太夫人的身子,听了连忙帮着丫鬟小心翼翼地将太夫人送回了房中。 此时大夫人才将目光狠狠看向坐着的张嬷嬷,她千算万算也没曾想到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会被这个奴才当着所有人的面通通说出来。 好在太夫人还未处置自己,现在,自己只消将这本应在十年前就该死了奴才再 一次除了,让这些事情死无对证自己才有一丝转机。 这么想着大夫人目光划过一丝阴狠,她目光看着张嬷嬷,厉声道,“来啊,把这个神志不清的老妇人给我抓起来!” 李嬷嬷巴不得张嬷嬷尽快消失在自己眼前,此时一听大夫人发话,她快步上前就准备将原本身子就孱弱的张嬷嬷拖到地上。 张嬷嬷面上尽是怒意,奈何自己双腿尽断,根本无从躲避。 一只白皙的手却在此时狠狠拽住李嬷嬷的手腕。 李嬷嬷一怔,抬眼就见沈槐满眼坚决的模样。李嬷嬷哪里又会忌惮沈槐,她印象之中的沈槐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在自己竹编下瑟瑟发抖的那个孤女,当下李嬷嬷便加大手上的力道,想要一把挥开沈槐禁锢住自己的手。 却不想站在后头的陈淮珠见李嬷嬷发力,一把上前狠狠将其推开,她眸光冷冽,寒声道,“你一个**才竟然敢对三少奶奶动手,你有几条命?” 李嬷嬷在陈淮生手上是吃过苦头的,当下心中也是一颤,可她心中自然清楚这李嬷嬷活着一日,等太夫人醒过来别说自己,就是大夫人也到了末路了! 李嬷嬷心 中一横,竟是不管不顾的就要将张嬷嬷拖下去。 她手上狠劲十足,巴不得能将那张嬷嬷摔在地上,再也睁不了眼才是最好。 反正这张嬷嬷早就该死了! 陈淮珠哪里会肯,两人正拉执不下。 从头到尾,即便是在大夫人往事被揭开许月安也都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在她心中除了陈淮生其他人是死是活与自己丝毫没有干系!她一直平静的神情却在听到陈淮珠说道沈槐三少奶奶的身份的时候陡的一变。 在场大都关注着里李嬷嬷与陈淮珠的争执,自然无人能察觉。 许月安冷眼瞧着沈槐,突然出声道,“淮珠,不管怎么说大夫人也是你的长辈,又必要为了一个低贱的下人而落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低贱的下人?沈槐背着身子眉心一跳,她只听到许月安的声音便觉得心中倒刺横生,她如何会忘记许月安是如何迫害自己的。 沈槐陡的转身,目光平静道,“将祖母气病可算大逆不道?” 许月安不想沈槐竟突然变的伶牙俐齿起来,一时竟想不出话头反驳。 这一声却将大夫人气笑了,她阴冷道,“怎么?我倒是不知道你这 野丫头本事大了不少,竟能撒泼到我头上了?” 沈槐也不看大夫人,她抓着张嬷嬷的手一丝也没有松开,只静静的转身一把将李嬷嬷推开,李嬷嬷不妨竟撒手踉跄了一步。 这无声的抗拒大夫人的意思明显至极,大夫人声音陡的拔高,“祖母这会还没将我如何,你倒是反了天了!” 大夫人自然不会畏惧沈槐这孤苦无依的孤儿了,在她眼中沈槐唯一的靠山,那陈淮生也不过是无权无势的人罢了,只要太夫人没处置自己,自己就是陈家的大夫人。 要惩治一个弱女子又有何难? 大夫人心中本就对沈槐恼怒至极,若不是她将这张嬷嬷送到太夫人这来,那些往事如何会被揭开! 好在自己命大,关键时候太夫人那老不死的东西竟被气倒了。 此时她便连隐藏都不愿意隐藏心中的痛恨之意,抬手指向张嬷嬷吩咐向善堂的丫鬟道,“去,给我把这**才给我捆起来。” 她说完抬眸看着沈槐,“至于你。”一字一顿地,大夫人上前几步走到沈槐近前,“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谦顺。” 说着大夫人的猛的抬手就要朝沈槐挥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灭口 沈槐若还是那逆来顺受的模样那才真是白受了这些日子的苦楚了。她心中明白面对陈家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若是你妥协,她们才真的会将你扒皮拆骨。 沈槐见状,抬手一挡,看向大夫人,嘴边带着冷冷的笑意,“若是大夫人不学会什么是谦顺,如何能让人敬重你呢?”说着她将大夫人的手一甩。 大夫人何曾受过这种气,顿时怒不可遏对着沈槐咬牙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沈槐好整以暇,丝毫不畏惧的走近大夫人一些,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当日,我可是见到李嬷嬷去了揽红苑。”她见大夫人神情一怔,继而朗声道,“祖母这时候病着,张嬷嬷即便是惹了您生气也得等祖母身子好了处置,您说是不是?” 大夫人想不到这沈槐竟看到李嬷嬷做的这些事情,若是祖母醒过来自己必然是在劫难逃,若是沈槐再将这事情说出来,祖母怒意上头必然也省的追究太多,这三姨娘身上的罪责自然推的一干二净了! 那么陈家的形式必然反转,所有好处自然都会叫三姨娘那贱人一并收去。 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 许月安巴不得沈槐惹得 大夫人怒火中烧,眼看着大夫人定然饶不了沈槐,可此时大夫人的神情却似乎正在思索。 她不清楚沈槐跟大夫人说了什么才令其犹豫起来,这可是绝好的机会,她怎么也不能轻易放过。 许月安见一旁的丫鬟皆没了动作,便在一旁开口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沈槐和这张嬷嬷一并拿下!” 太夫人一倒,陈家自然就只有大夫人有说话权,丫鬟们之前见大夫人要亲自动手这才停了动作,此时经许月安一提,便又再全都上前。 沈槐上前一步将张嬷嬷挡在身后一副决不妥协的模样。 大夫人自然也不可能让张嬷嬷活着等到太夫人活着醒过来,此时也顾不了其他,她咬咬牙狠下心来厉声道,“这两个人都给我绑起来!” 陈淮珠在陈家自然指使不了丫鬟的动作,眼看丫鬟将沈槐围起来心中着急,就要上前拦着。 到底丫鬟人多,如何又能拦得住。 却听门外脚步声传来,一抹青衫入了厅中,陈淮生修长的身影走到厅间,端的英姿雅致。 陈淮生带笑环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沈槐身上,唇边的笑意便越发大了一些。他原本早就赶到了向善堂,只因沈槐一直固执的护着张嬷嬷。 他才发现 ,自己真的很喜欢沈槐那不妥协的顽固模样。 自己的女人,带着孤勇的毫不畏惧才最好看。 陈淮生目光锁住沈槐,声线温和,面上是宠溺而纵容的神情,“怎么?有人要动我的妻子吗?” 他这一开口,叫停了厅中丫鬟的动作。 陈家下人心眼比谁都通透,陈淮安年幼,陈淮越被罚,陈淮南早已经没了权势,现在陈家落到谁头上一看便知。 所以这风头便转了,一向不叫下人看好的陈淮生现在可是陈家当家唯一的人选。谁又会忤逆他的心意,落的自己往后处境艰难? 沈槐见下人没了动作,转身看了看张嬷嬷,轻声问道,“嬷嬷可还好?” 张嬷嬷轻轻点点头。 沈槐这才回头望着陈淮生,笑意明媚,自己倒是不惧怕什么苦罚,她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再走,只能一往无前了。 可见到陈淮生那瞬心中的安全感令沈槐动容,好像只要陈淮生在,她的勇气就可以成倍的长大。 就全然可以披荆斩棘艰险。 陈淮生笑着走进,拉起沈槐的手,这才转头朝大夫人道,“不知道阿槐那里惹您不快了?” 大夫人不想陈淮生这会会突然出现,以前陈淮生身上的有她想要得到的家产,为 的不过是救下陈家,保住自己的地位,现在自己可是自身难保,她又何必畏惧陈淮生? 是以大夫人竟连好脸色都没给陈淮生,冷着神情道,“自然是陈家三少奶奶,规矩和教养我还是能调教的,你说呢?” 陈淮生微微挑眉,轻声问道,“不知大夫人打算如何调教?” 大夫人直视陈淮生的眸子道,“自然是家法处置了。” 陈淮生听了竟轻轻笑出声来,再抬眼眸中早没了先才那温和的模样,眼中冷光乍现,声音便寒了几分,“大夫人这是才将祖母气倒便忙着灭口么?” 大夫人声音陡的尖锐道,“莫不是你疯病还没好全?祖母现在身子不好,我更应该替祖母将陈家整顿好才是!祖母尚没定我的罪,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这里置喙。” 沈槐只听到大夫人说的那句疯病,眉头便是一拧,心中十分不快。她的淮生从来都不是疯子! 沈槐冷冷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再次被踩了痛脚,言里话间早没了章法。可陈淮生在这护着,眼看丫鬟们都不听自己指示,她正是心急如焚。 谭嬷嬷却带着大夫走里间走了出来。 大夫人见了眉心一跳,心中暗暗祈祷太夫人一病不起最好撒手人寰才是最好。 谭嬷嬷送了大夫离开,这才返回了厅中。她跟着大夫人多年,在座都明白谭嬷嬷最是能代表太夫人的意思,一时间竟没人出声,都在等着谭嬷嬷说话。 谭嬷嬷稳了心神道,“老夫人气急攻心正在昏睡,大夫说要静养些时日。”她说完一顿,看了看众人这才再开口道,“太夫人这模样这事情自然无法处置,老奴看来,不如等太夫人养好身子再定夺,诸位太太、小姐可有异议?” 大夫人听了,心中明白这时候自己若是还要动手便是承认了自己那些往事,所以想要杀人灭口了。她心中想着自己在陈家暗地里杀死个奴才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至于这沈槐,保住了自己地位,往后她如何能有好日子过! 是以她按捺住自己心中的不安和恼怒不再作声。 许月安自始自终却只看着陈淮生牵着沈槐的那只手,她只觉心口生疼,几乎不能呼吸。 陈淮生只要沈槐无事便好,他微微偏头锤眸看着沈槐道,“咱们同张嬷嬷一起回去吧。” 沈槐也知道太夫人一倒,旁人自然处置不了大夫人,眼下也只能等祖母身子好了。她点点头,见陈淮珠正扶着张嬷嬷起身。 手紧了紧陈淮生的大手,由着他带着往厅外走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救场 这场闹剧便这么轻易收场,陈家人大都心思各异,而大夫人更是终日里惴惴不安,时刻让人盯着太夫人的病情。 她正绞尽脑汁的想法子如何将那张嬷嬷神不知的鬼不觉的除了,这祸害没了,即便太夫人到时候再生气,自己只要不承认,她便不能拿自己如何。 还有那沈槐,大夫人目光森冷,她在向善堂和自己说的那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这沈槐也是个祸害!必然不能留下来才行。 经了向善堂那一场沈槐倒是丝毫不着急,只要她保护好张嬷嬷,等祖母一好,大夫人自然就万劫不复。是以这些日子她和陈淮珠便忙碌的操心起自己和陈淮生的婚事来。 她也向陈淮生提起问问袁甜的事情来,所有事情似乎都向好的地方发展。 许管家对陈淮生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的,他得了陈淮生的吩咐,将陈家生意上眼前的窟窿前填上,不过陈家拖了这么些日子,生意上早已经是病入膏肓的模样。若是想像从前那般新旺,怕是得花上不少时间和精力才行。 得了空档他才吩咐人四处打听袁家小姐的归期,这天他得了消息便匆匆去了锦苑。 一进锦苑,才几天没来里头全然变了模样,一应家具全然换新,这时候何嬷嬷正在旁指挥着小厮将新打造的上好精致雕花木床送到屋里去。 何 嬷嬷神情专注,这时候见了许城之倒是没放下手中的活,只朝他笑着道,“少爷正在厅中呢,许管事只管进去便是。” 许管家点点头,径直走进厅中,只见陈淮生正吩咐下人将墙壁粉饰,偌大的客厅正墙上突兀的空了一块,陈淮生神情专注的端详着。 许管家笑着走到边上道,“三少爷,这是在做什么?” 陈淮生抬手比划了一下墙面,看了看许城之,眉眼之中全是温和的笑意,他接口道,“镇上不是新进了不少西洋照相师么?我便想着要和阿槐去拍一张才好。”他说着又再看了看空白的墙壁,嘴角笑意越发的大了些,“想着要挂的醒目些才好。” 许城之被陈淮生的好心情感染,也笑着点头。 又听陈淮生似乎自言自语道,“一会还是得问问阿槐,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许城之未曾有过心上人,倒是无法体会喜欢这东西叫人满是患得患失的欣喜,全是甜蜜的负担。此时见了陈淮生,心中难免生了些羡慕来。 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能遇到心尖上头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怎么的,脑中不期然想到陈淮珠明媚的笑脸来,许城之一怔,撇开心中异样的情绪,转头朝陈淮生说起正事来,“袁家那边有消息了。” 陈淮生听了,摆摆手示意忙碌的下人退下,引着许城之坐下方问道,“如何?” 许城之坐定,答道,“袁家那边也没什么消息,只是袁夫人带着袁小姐本来早就应该回来镇上,似乎遇上什么难处了,这才耽搁了些时候,具体的倒是没能打探出来,我正打算派人去路上看看情况。” 陈淮生听了,点点头,只道,“尽快去办。” 许城之将事情说完这才好好端详起这焕然一新的锦苑来,陈家作派老旧,一直秉承着老式的规矩和风貌。陈淮生为了与沈槐,新换的家具一应都是新潮的款式,且都是最上等的。 许城之见状,不由感叹,“三少爷对少奶奶是真的上心至极。” 陈淮生听了一怔,而后摇头道,“她嫁给我也有那么多时候,一直都是委屈过来,我总想着要对她再好一些,不然见了她总要心疼。” 而且,自己的阿槐,当然配的上最好的东西。 许城之心中自然为陈淮生高兴,他点点头便不再多说,正准备告辞却听陈淮生突然出声问道,“我让你想法子将玲珑安置出府可办妥了?” 自那日玲珑同许月安说完话之后,许月安便再没有动作,陈淮生也暗中安插了不少人盯着惜玉苑的动静,可一直不见许月安行动。也正因为如此陈淮生才越发的觉得担心,他怕许月安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动手脚,令自己防不胜防。 陈淮生也看出了玲珑对自己的心思,他自然不 希望玲珑和许月安搅合在一处。 许城之顿了顿,他倒是真忘了这事情,原本他只当陈淮生是顾虑玲珑在陈家会有危险才吩咐自己送她出府,便想着这事情暂且搁一搁也无妨,再加上陈家生意自己得从中周旋,一时间竟没得空闲。 没想到三少爷对这事情竟然如此上心。 许城之实话实说道,“进来不得空,一会我便去安排。” 陈淮生也知道许城之事情颇多,便点了点头,又再吩咐下人妥善安置起家具来。 许城之出了大厅,何嬷嬷见了徐城之,见他似乎要离开,走到许城之身旁道,“许管家,老奴有事情要同你说说。” 许城之停了脚步,轻声道,“何嬷嬷但说无妨。” 何嬷嬷笑开来。 这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关系越发的好,她看在眼里是真心的高兴。 这不三少爷今日还说明日要带三少奶奶去玉兰湖畔玩耍,说让自己打点行程,这见了许城之她倒是想起来,于是开口道,“明日三少爷要带三少奶奶去玉兰湖畔,奴婢想着让许管家备辆洋车来,咱们府上都是些马车,奴婢见过那洋车几回瞧着倒是新鲜的很,便想着让三少奶奶也试试。”她这献宝的心思全然就是想要沈槐欢喜的意思。 这事情并不难,许城之也不过是知会一声便好,是以点头应下来。 这事情说定,许城之便径直 去了玉屏苑,因袁惜水进来心中郁结,常常都是闭门不出,许城之很轻易便见到了玲珑。 玲珑对许城之来找自己很是欢喜,心中暗暗期待是陈淮生遣他来的,这时候她瞧着许城之的目光便含着期待。 许城之不察她的心思,径直道,“三少爷吩咐我将你送出府,这些今日你便好好收拾收拾,我这两日打点好便来接你。” 他话音刚落,玲珑的笑便僵在脸上,她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淮生为何要突然送我出府?!” 许城之见玲珑瞧着一副伤心的模样,柔了声音道,“大概是陈家近来事情频出,三少爷担心你的安危吧。” 玲珑自然不信,她心中冰凉一片,怕是担心那沈槐罢! 许城之知道玲珑与陈淮生的过往,再加上玲珑此人向来八面玲珑,瞧着很是讨人喜欢,许城之对其颇有好感,全然对这玲珑不设防备。 见玲珑迟迟不说话,许城之劝慰道,“玲珑,这时候你也别再任性,三少爷也吩咐我在外头妥善安置你,若是你还要寻亲,我便安排人陪着你上路。” 玲珑心中满是抗拒!自己如何能眼睁睁看着陈淮生娶那沈槐!在玲珑心中全然不觉自己哪里比不上沈槐那个孤女的。 她对陈淮生全然就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此时她仍想做最后的挣扎,“淮生现在可在锦苑,我这便去找他。”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行动 许城之竟不曾想这玲珑这时候变得如此固执,他想着陈淮生正专心布置着婚房没得空暇,况且陈淮生是打定了主意要将玲珑送走的,即便玲珑去了也无济于事。 想着他便开口道,“三少爷这会正忙,你即便去了也未必能见得到三少爷,玲珑你便听三少爷的话。” 玲珑哪里肯,她不死心地道,“那我明日再去!” 不管成不成她总要试一试,她不信陈淮生真的就对自己如何狠心! 许城之看着玲珑,轻声再道,“明日三少爷要带着少奶奶去玉兰湖畔也不得空,况且你今日若是整理好,明日我便要带你出府,你若是有什么要对三少爷说,我日后便替你传话便好。” 玲珑皱眉细眉看着许城之,这说来说去陈淮生的意思就是不见自己,非要自己出府了。此时玲珑也明白再多说也不过无用,她只好颓丧模样的轻声道,“如此,那城之你便去忙吧。” 许城之见玲珑妥协,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他见玲珑模样似乎真的难过,便又再安慰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玲珑等许城之走远,这才抬眸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她眸中划过一丝坚决的算计。 不管如何自己绝不能离开陈家,眼睁睁看着陈淮生娶了 旁人! 这办法,玲珑却是已经想到了。 玲珑转身走进玉屏苑,进了袁惜水屋中,见她正躺在床上不声不响的还是那副失魂的模样,玲珑这才又转身出了玉屏苑。 这去的方向却是许月安的惜玉苑中。 许月安那日在向善堂并没能如愿挑拨大夫人发怒惩罚沈槐,那日陈淮生维护沈槐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嫉妒像是毒蛇一般缠绕在自己心中。 爱慕陈淮生这么多年,自己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而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却沈槐那个贱人轻而易举的握在手中。这叫许月安如何能甘心! 这两天她几乎夜不成寐,可时间这样快,陈淮生和沈槐成婚的日子渐渐逼近,焦灼的情绪几乎快将许月安逼迫的窒息。 她坐在桌旁出神的思索着。 这时候丫鬟缓步进屋道,“大少奶奶,外头有个丫鬟说要见您。” 丫鬟?许月**回思绪,听厅中丫鬟这般说,突然想起那日在锦苑外头遇到的那个丫鬟模样的女人。 许月安轻声道,“让她进来。” 倒还真让许月安猜对了,来的正是那日的玲珑。 许月安见了玲珑微微皱眉道,“你到底是何人?是那个苑里的丫鬟?” 玲珑笑着恭敬行礼,站着回话道,“大少奶奶想必正为了三少 爷和三少奶奶的婚事着急,您不必在意我是何人,奴婢这次来是来帮您的。” 许月安目光疑惑又防备的看着眼前的玲珑,这丫鬟到底是否可信呢? 玲珑将她怀疑的目光看在眼里,面上仍旧满是笑意道,“奴婢是听说三少爷明日准备带着三少奶奶去那玉兰湖畔玩耍,这才特地来通知您的。” 许月安听了,目光顿时不悦起来,通知自己淮生和沈槐相亲相爱相处甚好?!这时候她看着玲珑的眼神由猜疑转成了恼怒。 玲珑见了也不惊慌,镇定道,“大少奶奶应该也已经知道三少爷在少奶奶那安置了不少人护着,即便你心中着急想要将三少奶奶处置后可也不得其门吧?” 玲珑知道自己猜中了许月安的心思,这便又道,“大少奶奶可曾想过,若是在府上不能将沈槐如何,那么明日沈槐外出必然就是绝好的机会。” 许月安神色微动,心中已然备玲珑说动,可面上却仍旧不动神色,只轻声道,“你有何计划?” 玲珑见许月安心中已然想要参与,心中暗笑,“自然是在明日动手除了那沈槐了。” 许月安接口,“明日淮生定然陪伴沈槐左右?我如何能下手?” 此时许月安也大概能猜出玲珑的几分心思来,她来自己 这玉堂苑,直言要帮自己除掉沈槐,为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自然是这丫鬟对陈淮生也存了心思。 她在陈家浸染多年,向来明白行事小心,她如何能肯定这丫鬟不是想要借自己的手除了沈槐,到时候淮生与自己反目,这丫鬟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她思虑片刻又再道,“再说,我如何能知道能不能信任你?” 玲珑也猜出许月安所想,她轻声道,“奴婢说了要忙您,自然不只是嘴上功夫,明日大少奶奶您只肖拖住三少爷一些时辰,令那沈槐自己先行到那玉兰湖畔,剩下的事情奴婢会亲自帮您解决,若是最后三少爷发怒这事情自然怪罪不到你头上。” 许月安细细思量玲珑的话,左思右想她的提议似乎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拖住陈淮生对自己来说简单至极。 是以她看着玲珑启唇坚定道,“好,我答应你。” 玲珑眼中带笑,她来玉堂苑本来就是为了与许月安达成共盟,现在看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是以她便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开,安静等着明天的好戏上场。 许月安原本困顿的心情因玲珑与自己说的那番话好了不少,今夜她难得睡上了一个好觉,她早早便洗漱好精心挑选好明日要见陈淮生穿的衣裳和 一应首饰。 她向来都是这样,从来都要以最光鲜亮丽的模样面对陈淮生。 第二日天色才蒙蒙亮,许月安便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坐在庭中用膳,她目光偶尔扫过大门之处,那样子似乎在等什么人。 没一会便有丫鬟进屋道,“三少爷已经起了,瞧着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出府了。” 许月安点点头,又再饮了些甜汤,瞧瞧天色差不多到了时候,她抽出手绢优雅拭了拭唇边,这才翩然起身带着丫鬟朝锦苑走去。 锦苑中,何嬷嬷正替陈淮生将一身妥帖的中山装整理整齐,陈淮生在苑里向来都着着旧式的长衫,这穿着中山装的模样何嬷嬷也是第一次见。 她整理好,站远了些细细端详了会,眼中满是骄傲。这深色的中山装衬的自家少爷越发的英挺。 陈淮生被何嬷嬷那目光瞧着难得有些不自在,只听何嬷嬷欢喜的开口,“少爷这身穿在身上可真精神,少奶奶见了定然喜欢的不得了。” 这话简直说到陈淮生心坎里了,他勾了嘴角脑海里全是沈槐的模样。 丫鬟这时却匆匆忙忙走了进来道,“三少爷,大少奶奶来了。” 别说是陈淮生,就是何嬷嬷原本笑着的神情也瞬间冷了下来,她语气带了些厌烦道,“她来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章 拖延 陈淮生自然也不清楚许月安的意图。许月安近来也不常来自己这锦苑,此时突然在这个时辰到访必然是有什么事情,陈淮生心中担心许月安会在暗中对沈槐不利,是以明面上他也不想令许月安太过难堪。 他为了今日的行程原本早早就起了,想着还有些时辰,此时见许月安到此,他便想着看看许月安到底为何突然来找自己。 于是陈淮生开口道,“请大少奶奶进来。” 许月安正整理着自己金丝罗裙,见丫鬟来请自己进屋,面色难掩喜色,跟着丫鬟走进大厅。 她见了陈淮生今日的模样,目光一亮,她向来知道陈淮生生的极好,可今日这模样她也是第一次见。 那深入骨髓的喜欢尽数升腾起来,连带面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陈淮生面无表情,见了许月安只轻声道,“大嫂来了?” 这一声冷淡的大嫂无异是拿一盆凉水当头浇熄了许月安心中的热情,一时间她脸上的笑意竟有些难以维持,她站在厅中轻声唤他,“淮生。”语气之中眷恋之意丝毫未曾掩饰。 何嬷嬷听了不由皱起眉头,心中不由暗骂这许月安实在是不知廉耻。 陈淮生倒仍是面无表情,他不想与许月安浪费时间,只想知道她来找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于是他开门见山道,“大嫂来找我有何事?” 即便多少次面对陈淮生的冷淡,许月安总会被他这神情刺伤,她尽力使自己笑的自然,她看着陈淮生满是温柔,温声道, “淮生,说起来咱们相识似乎也有许多年头了。” 陈淮生皱眉,不解许月安说突然说起这个是为了什么,许月安却不管不顾自说自话,即便是陈淮生心中不耐。可此时此刻她神情竟像是回到少年时那般纯真的模样。 事实上,陈淮生心中早已经被许月安的所作所为消耗掉了对其最后一丝的温情之心,他心中没任何波澜,抬头看看天色,心中想的却是差不多要动身才好,正要转头让许月安离开,却见她一双眸子竟全是泪水。 陈淮生怔了怔,撇开眼,拒绝的话却不好再说。总归自己是不会再给许月安任何希望了,就让她最后把想要说的都说出来吧。 许月安知道自己再没有任何能够挟制住陈淮生的筹码,所以她不能不利用陈淮生向来的心软,打了一手温情牌。 只有这样才能拖住他。 那边玉屏苑中,许城之一早便过去接玲珑出府,他作为陈家的管事,要送走一个丫鬟自然不是难事。因何嬷嬷昨日让自己准备洋车,许城之便想着先送了玲珑,再接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出门,时间是算的正好的。 今日的玲珑全然没了昨日那固执的模样,见了许城之也不再提要见陈淮生的事情。许城之才到门口,就见玲珑提着包裹站在苑门。 瞧着许城之的目光带着些委屈,许城之见她乖顺,心中满意,带笑朝玲珑道,“咱们得快些了,一会我还有旁的事情要做。” 这旁的事情自然是接陈淮生和沈槐了,玲珑心中清楚,她早已经 打听好了今日陈淮生的行程。 这会她也不说其他,跟着许城之往外走,两人行到半路,玲珑却突然惊喊一声,许城之讶然朝她看去。 只见玲珑在包裹之中左翻右找,神情焦急,似乎丢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 玲珑看着许城之满眼歉意道,“城之,劳烦你再等等,我父亲生前留给我的信物好像放在玉屏苑了,竟是我太疏忽了,你来的急,我竟没好好清点!” 她眼睛全是真挚,许城之自然不疑有他,他知道玲珑要寻亲这回事,这信物丢了往后若是要找人怕是难,于是他体贴道,“你快些回去再找找,应是还在你屋子里。” 玲珑听了感激的点头,转身慌忙往玉屏苑而去。才走了没几步,她又再回头朝许城之道,“城之,我不希望耽误淮生和三少奶奶今日安排好的事情,若是迟了你便先去,总之今日我出府也不差这一时,待你回来再送我也无妨,就是我自己走也没事的。” 许城之听了,点点头,摆摆手示意玲珑只管去找便是。 玲珑这一走,却迟迟没再回来,许城之便有些担心玲珑那亲人的信物是不是没找到,毕竟这东西对玲珑定然很重要,他也不好再三催促。 他一早便安排好了的,时间也掐的紧,只不想玲珑会突然丢失了东西。此时许城之心中难免有些急,这洋车安排停放的地点是自己安排的,若自己不带着怕三少爷真寻不到。 他想了想玲珑先前说的话,便计较着还是先送三少爷先出门再回来送走玲 珑也不迟。 这么想着,他便转身离开朝锦苑走去。 他身影才消失,远处玲珑便悄然从隐蔽处走出来,此时的她面上哪里还有先前那紧张的模样。 玲珑抱着包裹,直直朝着府外走去,亏了许城之事前知会了陈家守门,今日会送走一个丫鬟,令玲珑出府的这一趟丝毫不费力气。 陈家门前,玲珑看着大街人潮,抬手叫了一辆门前蹲守的人力车,坐定方才轻声报出地址,“去玉兰湖畔。” 人力车缓缓行驶起来,行进人群之中。 那边许管家匆匆去了锦苑,何嬷嬷站在院子里见了便皱眉道,“大少奶奶正在里头与少爷说话呢。” 许城之顿了顿,他心知陈淮生向来有分寸,此时也不做其他想法。 到时何嬷嬷忍不住在旁嘀咕,“真不知许家是如何教养出这样一个小姐来的,心肠毒辣三番五次害我们三少奶奶就算了,眼见三少爷不待见竟还能拉下脸上杆子贴上去。” 许城之听何嬷嬷说了这番话,难免觉得有些不妥,眼见何嬷嬷还要再说,他轻声开口道,“劳烦嬷嬷去问问少爷今日的行程可是要推后一些?若是这般,我也好去知会一声三少奶奶,不然怕是要让少奶奶等了。” 何嬷嬷恍然,连忙点头。对,怎么可不能让三少奶奶等了,正好自己趁机让三爷赶紧离那个女人远一点! 何嬷嬷走进厅中,见了里头的景象倒是愣了愣。 许月安给自己的印象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冷漠样子,此时的她孤零零站在厅 中,哭的梨花带雨的。平时的冷硬少了不少,瞧着倒是有些可怜。何嬷嬷可是见过许月安真正恶毒的模样,她这时候模样再可怜,何嬷嬷都觉得这人定然是装的。 此时心中自然生不出丝毫同情来。 何嬷嬷看也不看许月安一眼,径直走到陈淮生旁道,“三少爷,车子都在外头等着了。”说完一顿,又再故意道,“你为少奶奶备下的那么些点心,若是去晚了,怕味道便没新出的那般好了。” 许月安听了,目光一闪,垂下眸子掩住里头痛恨的光。 陈淮生本来早早便想离开,只是这许月安有些太过难缠。 许月安将往事从头到尾说了个遍,原本希望能打动陈淮生。 却不成想最后感动到的只有自己罢了。 陈淮生淡淡开口道,“如此我便先走了。” 许月安顿了顿,玲珑的意思是要拖着沈槐先动身去那湖畔,这眼看着陈淮生还是要带着沈槐一起走,这目的如何达成! 想着许月安快步上前一步,眼含泪光哀声带着乞求的卑微模样,道,“淮生,我最后再与你说一些话,我知道你现在不想与我多呆,这是最后一次,我只希望你能听我将话说完。” 何嬷嬷心中一怒,这大少奶奶也太不知廉耻了!都已经嫁给大少爷了,竟还这么明目张胆的缠着三少爷。 陈淮生明白自己即将与沈槐成婚,见许月安这模样,心知把话与她说清楚了也好。 是以他对何嬷嬷道,“你让许管家先将阿槐送去那边等我,我随后便到。”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险生 何嬷嬷得了陈淮生这话,即使心中再觉得不乐意,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退出了厅中。 许月安见自己目的达成,心中暗喜,面上却丝毫瞧不出端倪来。 陈淮生看了看许月安,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现在他只想将所有事情全部与许月安说的一清二楚,不想再与她多做牵扯。 于是他也不等许月安再说什么,开门见山的开口,“大嫂,你早应该往前看了,你这般耽溺于往事又能得到什么?” 许月安听了,面上的泪容消失,眼角来不及擦拭的泪滴缓缓沿着脸庞坠落,像她心口越来越往下沉的心脏。 她好像已经明白陈淮生要说什么了,从前再如何,陈淮生也不曾干干脆脆的将事情摊开与自己说明白。 陈淮生是因为顾及沈槐。可在许月安心中,却自顾自认为陈淮生心中总有几分自己的。 直到此时此时她才明白陈淮生心中所想。 所以沈槐现在好好的活着,你便连自己最后的希翼都要掐灭吗? 许月安眼中的光暗下来,她看着陈淮生,面上早已经没了表情。 陈淮生接着道,“你应该知道,我从始至终心里只有沈槐。当年的你很好,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为何会 变成如今这模样。你既然已经嫁给陈淮南,就应该多为你的夫婿着想,而不是将心思全然放在不想干的人你身上。” 许月安嘴唇颤抖,似乎想要开口,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好一个不相干,陈淮生,一句不相干便能将从前的事情从自己脑中抹除吗?!一句不相干便能将自己为你做的那么多事情当作过眼云烟了吗?!一句不相干便能将对你这么多年的爱慕当作一张烂纸践踏在地吗?! 若不是沈槐突然出现,你如何会弃我不顾,又如何会如此冷漠的对待我! 陈淮生并不知道许月安心中已经将所有恨和不甘心全数落在了沈槐身上。 他仍在说,“我感激你当初伴在我身旁的日子,我原本也以为自己对你有情,可后来遇上沈槐,我才明白,情不是当初与你温如水的模样。” 陈淮生脑中出现沈槐笑容妍妍的模样,是会为她担忧,会为她焦虑,是见不得她受委屈,是见到她的笑自己便要笑,是心心念念想要让她旁在身侧。 是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想要送到她眼前。 许月安心中仍抱着侥幸,她颤声道,“我不信,我不信你心中对我没有丝毫感情。” 陈淮生看着许月安面色煞白的模样,恻隐之心 被压下去,他直视许月安的眸子认真道,“我因你是大嫂,心中只有尊敬,若是男女之情。”他顿了顿,在一字一顿道,“月安,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一字一句都是尖刀狠狠捅进许月安心口。 她最后的一丝希望随之碎成粉末,许月安像是听到什么好笑至极的话,弯下身子浑身颤抖的大笑出声。 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是自己一人的独角戏啊? 原来自己,只是个笑话呢! 许月安笑的极尽疯狂,陈淮生静静看着。他知道许月安总是要面对这个现实的。 厅中的许月安笑的似乎要窒息的模样,许久她缓缓直起身子,脸上已经没了笑意,那双沉沉的眼睛里只剩一片冰天雪地的寒冷之意。 她看着陈淮生冷峭的开口,“你知道,我不会放过沈槐的吧。” 陈淮生神色一凛。 许月安冷冷看着陈淮生接着道,“你知道,我只是为了拖住你让沈槐只身前往玉兰湖畔吧。” 她话音刚落,陈淮生连看都没再看许月安一眼,飞快的朝外头奔去。 许月安僵硬的转了身子,看着陈淮生慌张的模样,自言自语的喃喃开口,“她死了,你才会回头吧,即便是要你恨我,我也要与 你纠缠一生的,你知道吧,淮生。”她话尾喊出陈淮生的名字,声音缱倦又温柔,带着深深的眷恋模样。 玉兰湖畔位于镇边上极偏僻处,湖边有雅人置了间酒馆,夏日里便是避暑的好去处。陈淮生不想人打扰,便知会酒馆老板今日闭关,不接纳旁的客人。 是以今日玉兰湖畔尤其的人烟少。 沈槐跟着许城之下车,这洋车的颠簸令其极为不适,才下车便见玉兰湖边周遭绿树环绕,鸟语花香,比镇中不知凉爽多少。 沈槐只觉心中闷重的难受感觉瞬间消散了不少。 她站在车旁惊奇道,“这里可真漂亮。”那双星眸子里全是兴奋和喜悦。 许城之见了笑着应道,“三少爷特地挑的地方,今日酒馆不接纳旁的客人,三少奶奶一会只管与三少爷好好玩。” 沈槐高兴的直点头,不由自主的朝湖边走去。 陈淮生为人向来低调,所以这次出行他并没有吩咐人跟着,而沈槐原本就不喜欢丫鬟跟在身边伺候。而且她当过些日子的丫鬟,明白丫鬟的难处,心中自然体谅,所以凡是能自己动手也绝少劳烦下人。 许城之见沈槐很是开心的模样,走到一旁道,“三少奶奶可要我吩咐人来伺候?” 沈槐知道 许城之向来忙碌,听他这么说,明白他大概是还有事情要处理,便连忙摆手道,“许管家只管去忙,我自己在这便很好,再说还有客栈的老板在这呢,我若是有什么要的便去找他们就好。” 许城之听了,想着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便道,“三少爷为您准备了酒馆上好的点心,三少奶奶先去尝尝,他们早早便准备好了。” 见沈槐点头,许城之这才转身离开了湖畔。 他吩咐司机径直回到陈府,一路人烟稀少,却见路上直面迎来一辆掩着车盖的人力车。他微微有些诧异,想着大概也是去玉兰湖边玩耍的,许城之知道酒馆今日不会接客,想着这人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此外他不做他想,又再吩咐司机加快马力往陈家开去。 与洋车背道而驰的人力车此时车盖被坐在车内的人打开,玲珑端然坐在车内,她微微回头见洋车渐渐远去,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来。 前方湖边酒馆的屋檐一角依然在不远处若隐若现。 玲珑在酒馆不远处下了车,她看着四周冷清的模样,心中暗忖大概是陈淮生特意吩咐的。 倒是体贴的很呢,玲珑想着,眸光微暗。抬眼向那酒馆看过去。 人少反而正好,倒是方便自己行事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落水 酒馆人烟稀少,为了不打搅陈家少爷的太太,老板甚至特意只备了三两个下人在边上伺候,这些下人自然都是经管事敲打过的。 说三少奶奶不喜欢人跟在身侧,让他们站在酒馆内等着吩咐便成。 沈槐难得觉得心中松快,陈家太压抑了。她望着空旷蔚蓝的湖面,那云卷云舒的天空清晰的倒影在水面之上,这镜像令沈槐竟觉得无比的自由。 她站在湖边凉亭内,眯起眼睛细细感受这微凉的风,这里没有阴谋,没有暗算。 只剩内心的平静和岁月的静好。 如果陈淮生也在,那就更好了。沈槐想起陈淮生,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 她坐在凉亭栏杆上正想的入神,却没发觉身后有人放轻了脚步缓缓走进。 玲珑将包裹背在身上,老远便见沈槐一个人坐在亭子内出神。 那许月安倒是没食言,当真将陈淮生拖着了,她眼中升起一抹笑意来。却仍旧没动身,玲珑性子向来就是谨慎小心,此时自然要确定万无一失才会动手。 许久仍不见有旁的人靠近沈槐,玲珑这才真正放下心来,此时她不再 犹豫,慢慢朝着沈槐而去。 那沈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自己已经走到身后都没曾发觉。玲珑无声冷笑。 竟然一点防备都没有,倒是真对不起你在陈家受的那些多暗算和陷害了。 玲珑一边再度接近一些沈槐,一边从包裹之中掏出一小包东西。 玲珑不确定沈槐是否会游泳,是以她特意准备了这东西,只消沈槐粘到一点便昏沉无力,到时候即便是她会泅水也只能沉进这无边的湖底了。 玲珑丝毫不拖泥带水,那小包东西早早便被玲珑在一角处撕开了个小口子,为的就是这时候省些功夫,她倾倒了一些在手绢之上,自己甚至谨慎的屏住了呼吸,生怕这风将那药粉带进自己呼吸之中。这一番动作也只在眨眼之间便已经完成。 玲珑看着沈槐的背影,没有一丝犹豫的将手中手绢一把捂在她口鼻之处。 沈槐心中大惊,连挣扎都还未来得及,自己就全身昏沉,脑袋越来越沉,她竭力支撑试图看看是谁在这时候想要杀害自己,可竟是连转头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最后一刻,沈槐心中只有念头,不能跌进湖里! 玲珑见沈槐在昏倒之前还想着自保, 竟往自己怀中倒过来,为的是不让自己掉进湖中。 她看着沈槐紧阖的双眼,目光带着不屑和嘲弄,垂死挣扎有何意义? 她轻轻抬起手臂,面无表情的撑着沈槐的身子,再一用力,便将她推下湖中。 只听一声响动,湖面升起水花翻开涟漪,那湖底深不见底,早已经见不到沈槐的身影了。 玲珑静静站在凉亭边上,却迟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周遭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只有夏风从中穿过,扬起玲珑的发丝轻舞。 她是官家小姐出身,心智自然不是许月安这种小门小户的女人能比拟的。商贾之间世家会为了利益联姻,官宦之家自然也不例外,甚至牵扯的东西更要多。 玲珑自小便是在母亲和各位姨娘明争暗斗之间的长大的。陈家的那些无知夫人的所作所为不过只是市井泼妇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为了点蝇头小利就能够撕破脸皮。 玲珑不傻,这件事情牵扯到陈淮生,她自然是事事都要求个万全。许月安这人实在莽撞,以为杀沈槐这件事情只要玲珑自己来动手她便能撇个一干二净。她又哪里知道自己的目的根本不是在这里。 以陈淮生现 在对沈槐的感情,这时若是对沈槐动手才真的是将陈淮生推的越来越远。 玲珑看了看平静的湖面,若是沈槐今日死了自然算是好事,但自己不能让陈淮生恨上自己。到时候陈淮生一旦追究那许月安必然会将自己供出来当替罪羊的。 远处依稀听到慌乱杂陈的脚步速速朝凉亭奔来。 倒是比自己想象之中来的要快的多。 玲珑此时也不再多等,猛的一头扎进湖底,屏住呼吸直直下沉。 湖底沈槐闭着眼,因为没有知觉所以面上没有丝毫的痛苦模样,她一头乌黑的发在清澈水中散开。 玲珑发力沉到沈槐身边,抓住她冰凉的手臂将沈槐奋力往上拉。 水的浮力使得玲珑轻易便将没有丝毫动静的沈槐拉上水面。玲珑撑着沈槐才一在水中冒头,见那凉亭已经站了不少人,几个小厮已经褪了上衣准备下水,见了玲珑纷纷停了手里的动作。 陈淮生站在凉亭之上,见到沈槐,眼中是因失而复得而庆幸的光,和深深的担忧。 他不发一言,跳进水中接过玲珑手中的沈槐,紧紧抱着她爬上凉亭。 她冰凉的体温令陈淮生心中大痛,转身朝边上的下人急声道 ,“快去烧热水准备衣裳,大夫!大夫呢!” 许城之从没见过陈淮生这慌乱的模样,他连忙接口道,“大夫在酒馆厅中,少爷你抱着少奶奶过去吧。” 许城之车还没行驶到陈家,便迎上了乘着马车的陈淮生,他认出这是陈淮生日常出行的陈家马车,便停车叫住,却不想见到陈淮生面色苍白慌乱至极的模样,听到他说沈槐恐怕在玉兰湖畔遇上危险,许城之心口一滞,沈槐是自己带去的,若是出事,自己如何有颜面出现在陈淮生眼前。 当下许城之便带着陈淮生极速的朝玉兰湖畔赶去,他甚至还记得吩咐通行的马车去镇上寻了大夫一并带去。 陈淮生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自然想不到这些,许城之办事妥帖,自然会想着防患于未然。 许城之心中担忧至极,竟然还是晚了,他眸中有深深的自责。 边上小二连忙走到前天疾步带路,许城之看着陈淮生慌张远去的背影,这才转头看了看仍在湖中的玲珑。 他心中惦记着陈淮生和沈槐,此时即便心中有诸多疑问也不好开口。他朝两边小厮开口道,“去,把她扶上来。” 说完他转身快步朝酒馆中行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担忧 酒馆中二楼厢房内站了一屋子的人,所有人都在安静等着大夫床上面色苍白的沈槐问完诊。 陈淮生坐在床边,手指紧紧握着沈槐苍白的手,他面无表情,双眸中涌动的微光显出他心中的不安。陈淮生微微低头,额头贴着沈槐的手臂。这么看过去,整个人显出些孤弱来。 阿槐,你一定不要有事。他在心底默念着。 大夫收了搁在沈槐脉搏的手指,又再抬手摸了摸她额间。陈淮生也在同一时刻抬头看向大夫。 声音有些暗哑,“她怎么样?” 大夫起身拿出纸笔飞快的在宣纸上写下要抓的药材,这才回到,“夫人福泽深厚,好在救的及时,不过是溺水昏了过去。” 陈淮生听完,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紧接着问道,“她何时可以醒过来?” 许城之见大夫写好药方,连忙接过来交到一旁小厮手上,吩咐他速速去抓药。只听那大夫道,“想来今夜便能醒过来。” 陈淮生听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将沈槐身上的被子掖好,带着一屋子的人走到楼下大厅。 下人送上茶水,陈淮生坐在椅凳之上端着茶杯也没饮下,他开口朝许城之道,“可抓到什么可疑的人?” 许城之顿了顿道,“已经派人四处搜查了,并没有见到可疑的人。” 陈淮生听完这才饮了口茶,微微垂下的眸子里流动的微寒的光。此时的陈淮生似乎又回到那时候被关锁在阁楼之中的压抑阴冷的模样。 陈淮生抬起头,见许城之欲言又止的模样,淡淡开口,“有话便说。” 许城之对上陈淮生的眼睛,轻声道,“玲珑还在隔壁厢房之中。” 陈淮生这才想起来是玲珑救了沈槐,那时他见到沈槐的模样心中大急,一时间竟未曾留心去看救了沈槐的到底是何人。 只是这玲珑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玉兰湖畔?陈淮生不由皱眉看着许城之。 许城之自然也不清楚,他心中也觉得蹊跷至极,玲珑明明同自己说是回去找信物的,怎么转眼到了这里? 他想着便将早上自己欲将玲珑送走的事情详细与陈淮生说了。 陈淮生安静听完,神色晦暗,他眸子似深不见底的井底一般,叫人看不出丝毫情绪来。 沈槐此时既然仍安好,那说明想要加害她的人必然才离开不久。这么偏僻的郊外之所没道理那行凶之人会在这么短时间内消失的无隐无踪。 这么说来目前,只有这玲珑最可疑。 陈淮生沉默着,脑中想起沈槐被水中被救起来的模样,光是这么想着,陈淮生都觉得心有余悸。 他曾经失去过沈槐一次,也曾在心中立誓绝对不会再委屈沈槐 半分,可没想到竟还让人趁虚而入! 陈淮生端着茶盏的手指此时竟在微微颤抖,连同目光升起几分怒意来。 “把玲珑带上来。”陈淮生冷声道。 没多久,许城之便将玲珑带进了大厅。干燥的地板上被玲珑湿漉漉的绣花鞋印出一串脚印来。 玲珑面色苍白,湿淋淋的头发凌乱的贴在脸庞,她仍旧抱着包裹,就这么站在大厅之中,瞧着便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许城之之前被沈槐的模样吓到,向来办事稳妥的他竟都忘了叫人送干衣裳给玲珑,此时他看着玲珑的模样不由觉得有些不忍起来。 而陈淮生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玲珑,声音虽情却丝毫没有感情,他开口,“你为何会在这里?” 陈淮生此时的模样令玲珑一怔,自己竟低估了沈槐在陈淮生心中的分量了。看陈淮生这样子应该是将自己视为可疑之人了,没想到仅仅只是怀疑,陈淮生便已经全然不顾自己与他的情分,对待自己竟冷漠至斯。 苦涩浸满玲珑的心口令她的脸色更是煞白了几分。 玲珑颤声回答道,“淮生,我只是想最后再见见你。”她声音带着眷恋,目光真挚。此时她又是一副伶仃的模样,越发显得无辜。 许城之听了,这才惊觉出玲珑对陈淮生的感情。他原本只以为玲珑同自己一样将陈淮 生当作挚友,这才入陈家想要帮助陈淮生,玲珑竟然早对陈淮生心生感情。 陈淮生自认自己从来对待旁的女子都是谦和守礼,也从不曾对旁人侧目,可为何这一个两个总要将感情强加在自己身上。 一个许月安已经令陈淮生难以招架,所以他才会在看清玲珑感情时将她送出府去。 陈淮生心中认定的人是沈槐,所以只要她一个就足够了。 所以现在他在听到玲珑说的话口全然没有动容的意思,他淡淡问道,“我并非是要将你送出镇去,你为何特意来到这里,又为何非要在今日见到我。” 陈淮生这么咄咄逼人的模样玲珑从来未成见到过,向来淡定稳重的自己竟被他这番问话弄的有些心慌。 玲珑垂着脑袋,怕陈淮生从自己略微慌乱的目光之后看出端倪,从而更加怀疑自己。 许城之亦觉得今日陈淮生今日怕是真的动怒了,往常的温和在他身上消失的一干二净。此时玲珑的模样看在许城之眼中,只觉得玲珑是被陈淮生这模样惊到了,这才不敢看向陈淮生。 他站在一边开口替玲珑解释,“三少爷,是我不小心告诉玲珑您今日要来玉兰湖畔的,因玲珑听说您要送她出府,一直闹着要来再见你一面,都被我给拦下来。玲珑性子向来跳脱,这才冒失的跑来了这里。却不想 刚好遇上少奶奶遇难,好在玲珑到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陈淮生听闻,面色缓和了一些,可看着玲珑的目光却存着些怀疑和防备,他心中直觉玲珑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玲珑听到许城之帮自己解围的话,忐忑的心放了下来。 她自然清楚许城之的为人,所以当初才会三番两次在许城之面前闹着要去见陈淮生,为的便是他刚才为自己所说的那番解释。 只有这样,陈淮生的疑虑才有可能被打消。 玲珑这时候抬头感激的看了一眼许城之,她眼眶微微红,目光湿润,模样瞧着委屈至极,她轻声对着陈淮生道,“淮生,我只是告诉自己,远远看你一面就好,只要见一面我就乖乖跟着许管家处府,绝对不会再惹你厌烦。”她越说声音越是哀怨,眼中酝酿多时的眼泪也缓缓流了下来。 陈淮生听了许城之的解释,又再见玲珑此时的模样,不免生了些恻隐之心,对玲珑的疑虑便消了不少。 他正要开口说话,却见玲珑瘦弱的身子缓缓倒在了地上。 许城之连忙上前查看,只觉玲珑额间微凉,心中暗想大概是在水中多时,又穿着湿透的衣裳这么些时候才受了凉。 他查看完见玲珑气息倒还平稳,放下心来,这才抬头朝陈淮生道,“三少爷,玲珑晕过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解释 陈淮生看着玲珑缓缓倒地,到底以往的情分还存在他心中。此时听许城之说玲珑无碍,陈淮生抬手揉了揉微疼的额间,轻声道,“送玲珑去休息吧,再让大夫替她也瞧一瞧。” 许城之便吩咐小厮将玲珑送到厢房,又遣了丫鬟替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许城之明白虽然三少奶奶没大碍,但三少爷的表现已然表明了他对这件事情多上心。安置好玲珑之后他便又再带人在玉兰湖畔四处搜查了一番。 而陈淮生一直伴在沈槐身旁守着,那大夫说入夜沈槐便能醒过来。 可直到入了后半夜沈槐始终都是禁闭着眼睛,时间流逝一分,陈淮生的心便揪紧一分。他摸了摸沈槐的额间,见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温度,也不见冰凉。 可为何还没能醒过来呢? 陈淮生目光是深深的担忧,他轻声开口唤她,“阿槐?” 可床上的沈槐却丝毫不见动静,陈淮生快步走到门口朝守着的丫鬟急声道,“快去将大夫叫来!” 下人听了陈淮生语气着急,只当三少奶奶病情转险。来不及应答拔腿便朝大夫的厢房奔去。 大夫正睡的安稳,被下人急促的喊声叫醒过来,又听那下人说三少奶奶病情似乎恶化,心里一个咯噔。 这溺水而已如何会恶 化,此时大夫哪里还有半分睡意,回房披了件长衫紧跟着下人去了沈槐房中。 陈淮生在房中焦虑地来回踱步,这声响在安静的房中清晰异常,坐在床边问诊的大夫被这声音扰的心中十分不安。 陈淮生见大夫迟迟没有结果,开口道,“她到底为何现在还没能醒过来?!” 大夫收回手,神情也是一副疑惑的模样,陈淮生见此激怒的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朝那大夫冷声道,“她到底怎么了?” 陈淮生身量修长,此时气势十足的摄人,大夫心中顿时一慌,连话都说不大利索,“这、这少奶奶明明是溺水,并没有大碍,小的、小的也不知道为何竟到了此时还没能醒过来。” 陈淮生听了神色越发的凌厉。 大夫瑟瑟发抖的看着,心中简直有苦难言!自己治病救人这么些年,是断断不能诊断错误,这三少奶奶只是溺水罢了,可到底为何还昏迷至今大夫实在是不知道。 谁又能想到沈槐在落水之前早被玲珑灌下迷药,这药效未能退却自然是醒不过来的。大夫自然也不曾往这处想,只从这脉象来看,三少奶奶脉搏平稳不似有病症,身子绝无大碍。 眼瞧着这陈家少爷的怒火要烧到自己身上,大夫连忙又再开口道,“刚才老夫已经替少奶奶问诊 了一番,三少奶奶的身子决无大碍。” 陈淮生压抑着怒意和慌张,此时他怎么可能再听这庸医的片面之言而就让阿槐躺在这里听之任之。 此时陈淮生满心只想着寻过大夫替沈槐医治,他快步走到门边朗声道,“备车,现在便回镇上!” 下人见状匆匆下去准备。 车辆飞速行驶进镇上,此时已经夜深,街道除了被车辆声响惊动的几声狗吠便再无其他声音。 陈淮生怀中抱着沈槐坐在车内,车内灯光将他冷冷清清的一张脸印再车窗之上。 陈淮生眸子里全是自责,若是自己没被许月安拖住,若是自己跟着阿槐一同去的玉兰湖畔,她一定不会有事。 想到许月安,陈淮生黝黑的眸子更是深了几分。沈槐被许月安三番两次的迫害,自己总会想着当初许月安那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心中总想着若是与她说明白许月安自然也就会明白。 今日陈淮生才明白,许月安在陈家浸淫多年早就已经面无全非。 不择手段竟只为了一个无望的奢想么? 陈淮生垂头看着怀中的沈槐,他微冷的目光随之有了些暖意,他将沈槐搂的紧了些。 而后轻声喃喃,“阿槐,等我找到母亲,就带着你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很快,陈家便近在眼前,此时陈家 自然也是万般寂静,陈淮生一踏进府便差遣小人将府上的大夫找来。 而他自己则抱着沈槐快步的朝着锦苑而去。 而此时的陈家还有人尚不能寐。 惜玉苑中许月安穿着单衣在卧房之中临床而立,她一双眸子无神的看着夜空,心中一丝睡意都没有。 这夜色可真黑,许月安心口微凉。 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许月安转了身子走到门边,见秋春双眸尽是血丝,想来是尽责的熬到的后半夜,为的就是等陈淮生回来的消息。 这沈槐若是死在了那玉兰湖畔,这陈淮生自然不会多留,所以许月安等了整整一个白日都没有音讯,这便让秋春盯着锦苑的动向。 许月安出声问道,“可是淮生回来了?”不似之前的哀怨模样,此时的许月安显得有些激动。 秋春看着许月安的神情,顿了顿,而后轻声道,“是三少爷回来了,三少奶奶也一并回来。只是瞧着三少奶奶情况似乎不大好,是被三少爷抱回锦苑的。” 许月安的神情先是惊怒而后转成了阴阴冷笑,这抱回来的自然就是出了事了,这沈槐当真是命硬的很,这次都还没能死成吗! 锦苑中陈淮生站在床边上,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沈槐许久,也见她仍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新进陈家的大 夫姓刘,医术极为高明,不过生不逢时遇上了乱世,再高明的医术也救不了这世道,他向来心慈,见不惯这纷争之中马革裹尸的模样,这便避世到了烟柳镇。陈淮生偶然听闻,用尽了诚意才将他请来陈家替沈槐医治嗓子。 这刘大夫探了脉,眉头紧颦,对上陈淮生正看着自己的眼睛道,“三少奶奶是被人迷晕了,只是药效没过这才一直未能清醒过来。” 陈淮生听了皱了眉头,又听刘大夫道,“我之前去替少奶奶治疗哑症的时候便询问过她往日伤情的由来,这才从中知道少奶奶会游泳,既然会游泳那自然自然不止是溺水这么简单,又听三少爷说起这么些时候都还没曾醒过来,想必是被人下药了。” 陈淮生微一点头,倒是自己当时心慌心乱竟没能好好细细想过,不过,阿槐没事便好。 他轻声开口,“只是迷药而已再无其他?” 大夫点点头,肯定道,“不会有错。” 陈淮生眉头却皱的越发深了一些,按照许月安那直来直往的性子,既然能下迷药,岂不是直接动手更加干脆不留痕迹。 为何此次会做这么多事情,陈淮生又想起昨日再锦苑许月安对自己说的话,她既然心口承认是为了拖住自己,那必然是同人联手了。 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陈淮珠第二日一早便听沈槐遇险的消息,她匆匆赶去合欢苑中,却见锦苑大门紧闭。 陈淮珠试着敲门,却迟迟得不到回应。她此时并不清楚沈槐到底伤在哪里,又或者伤的重不重,她站在锦苑门口很是心急的模样。 不远处却又脚步声响起来,陈淮珠转头,见许城之正从不远处走过来,陈淮珠目光一亮,正准备上前去问问他现在沈槐状况如何了。 那许城之渐渐走进,这会陈淮珠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个姑娘。陈淮珠脚下一顿,目光暗了一些,此时全然没了再迎上去的心思,她站在原地不在往前。 许城之见了陈淮珠,面上微笑起来,仍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许城之自然清楚陈淮珠来这定然是为了沈槐,他温声开口道,“二小姐不必的担心,三少奶奶身子已经大好了。” 陈淮珠撇开心头那一丝奇怪的感觉,被许城之所说的话勾去的心思,她急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呢?” 许城之轻声又再安抚道,“三少奶奶只是不小心溺水而已。” 许城之看着陈淮珠,若是自己直说是被人推进水中,二小姐怕是更会担心吧。 陈淮珠面色一缓,却见锦苑大门此时被来开,何嬷嬷从里头走了出来,见了外头站了这么些人先是一怔,而后满面喜色的开口道,“ 三少奶奶今日清早就醒来,忙了一晚上我便让下人都去休息了,竟累的二小姐站在门外头等了。” 陈淮珠听闻,面色也是一喜。也不等何嬷嬷禀报,忙不迭的就朝屋中走去。 一进屋便见自家三哥正给沈槐喂药,陈淮珠有些进退两难了,这浓情蜜意的自己到底打不打扰呢?! 她正考虑着要不要回避,许城之紧跟着便带着玲珑也走进了屋中。 玲珑见了陈淮生与沈槐的模样,目光闪了闪,她瞧着还是十分憔悴的模样,此时站在一旁,低低的开口,“淮生。” 沈槐闻言微微抬头,见了陈淮珠等人,扬起个笑来仍有些虚弱道,“淮珠来了,让你们担心了。” 陈淮珠心中虽诧异着许城之带来的姑娘怎么如此掂不清分量,到底心中还是担心沈槐多些,见此陈淮珠便抛开了顾虑上前道,“三嫂,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竟跌落水中去了!” 沈槐一怔,目光看了一眼陈淮生。她心中不欲陈淮珠担心,只轻声应道,“是我太不小心了。” 陈淮生在一旁不发一言,只等沈槐停了回答又再喂了一勺药过去,见沈槐苦的颦眉,他也跟着皱眉,修长的手指便又捻了快梅子喂进她口中。 沈槐正与陈淮珠说着话,竟忘了这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这时候沈槐脑袋一偏,见了站在边上的玲珑,便 朝她微微一笑,又招呼道,“许管家和玲珑也来了。” 她还要再开口,陈淮生便又将一勺药送了过来。沈槐见玲珑见了面色陡的一变,便想将碗勺从陈淮生手中接过来,口中说道,“淮生,我自己喝。” 陈淮生却是不肯,端着碗道,“你都睡了一整日,尚没有进食哪里还有力气。” 沈槐耳尖微红,眼看这是在众人面前,神情变的十分羞赫。陈淮珠瞧着在一旁打趣,“三嫂马上就要回答锦苑与三哥同住了,怎么喂个药竟也害羞起来!” 沈槐听了更是羞恼,她眼巴巴看着陈淮生,眼睛水润润的似乎在说,你看,我都快丢脸死了。 陈淮生见了,轻笑一声,妥协地将药碗递给了沈槐。沈槐因许久没进食确实是有些虚弱,接过药碗的手微微颤抖,好在药已经喝了大半分量不重,倒还能端的住。 沈槐接过药安静乖巧的慢吞吞的喝下,只是瞬间小脸便皱了起来,一看便是苦惨了,陈淮生又再递过蜜饯碟子。 做完这些,陈淮生才转过身看了许城之与玲珑两个人一眼,轻声开口问道,“还是没有结果吗?” 许城之摇摇头,有些自责的模样,“是我太疏忽了,偌大的城里头要寻个丝毫没有线索的人实在是难如登天。” 陈淮生神情平静,看不出什么头绪来,他淡淡扫一眼在旁的 玲珑,“如此往后阿槐身边还是得带着些人才是。”他说着转头看着沈槐,“可要我让何嬷嬷去合欢苑照顾你?” 陈淮生既然已经将再娶沈槐的事情公之于众,自然也向沈槐提过让她回锦苑的事情。但沈槐与陈淮珠在合欢苑朝夕相处的这些时日,早明白淮珠瞧着虽盛气凌人,但私底下极好相处。 在陈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陈淮珠心中的难过不会比沈槐少到哪里去,大概是因为同病相怜,沈槐便想着多陪淮珠些日子。 想着沈槐便摇了摇头。 何嬷嬷向来周到,她在锦苑照顾淮生自己也好放心。 陈淮生见沈槐不愿,也不再多说。他微微抬眸,目光扫到始终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玲珑,对她淡淡道,“如此,你便先送玲珑出府。” 玲珑身子一僵,攥着包裹的手指微微发白,她声音仍带着病初愈的虚弱,“淮生,我不想孤身一人在外,那种滋味太难受了。” 沈槐坐在床上朝玲珑看过去,见她面色苍白,话中哀戚。不由想起自己在姐姐沈瑜死后也一直都是一人在流荡,那个中滋味旁人难以体会。 所以此时沈槐便不由对这玲珑生了些同情来,她大概猜出陈淮生或许是因为自己才决定将玲珑送出府去。 但玲珑对陈淮生有恩,那便是对自己有恩,自己又如何能因个人私心而让 玲珑在外受苦呢? 沈槐靠坐在床头,,伸手拉了拉陈淮生的衣裳,眼中的不忍十分明显。陈淮生看一眼便能知道她心中所想。 果然,陈淮生刚对上沈槐的眼睛,便听她开口道,“淮生,玲珑她一个姑娘家,又无亲无故的,你突然将她送到府外到底不好。” 陈淮生心底其实早已经打定主意了,沈槐之前遇上陷阱,说到底是自己的导致的,这事情来的突然,而玲珑出现在那的时机又如此蹊跷。虽然陈淮生无法找出任何证据证实,但只要这怀疑有可能殃及到沈槐,他都必须要趁早避免才行。 所以这玲珑他是决心要送出府的。 玲珑见陈淮生只是摇摇头,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心中难过至极。许城之在一旁听了,心有不忍,便试着说服陈淮生,“三少爷,玲珑毕竟救了三少奶奶一命,外头毕竟比不了陈家安全。” 陈淮珠见许城之说这玲珑救了沈槐一命,她神情先是一惊,而后看向玲珑的模样倒不再似先前那么冷漠。这时候听了心中也觉得送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在外不妥,便也跟着求情。 陈淮生不曾想到竟会有如此多人一同帮玲珑求情,他一时竟有些犯难,有些无奈地看向沈槐。 却见沈槐长着黑白分明的大眸子,满是恳求的看着自己。 心一软,便什么都愿意答应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探病 陈淮生望着那双眸子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大概喜欢便是这般,但凡她要的,你总会给予。 陈淮生顿了顿,方道,“如此,玲珑便暂且留在陈家。” 之所以是暂且,陈淮生是早有打算,一旦找回了母亲,便要带着沈槐离开陈家。到那时,自然不能在让玲珑跟在身侧。 玲珑垂着脑袋站在边上,她确实只想利用自己救了沈槐来换的陈淮生能留自己在身旁,可当见到他原本打定主意却只因沈槐一句话而妥协,此时心中却无法生出一丝高兴来。 自己千方百计的算计却抵不上沈槐一个目光么? 玲珑心中凉意顿生,心中却仍执着的想要试一试挽回陈淮生。她不像许月安那般深陷魔障。许月安一心认定是沈槐挡住了陈淮生看向自己的目光,而玲珑却明明白白看出陈淮生对沈槐的在意。 她向来不服输,对陈淮生更是万般的不甘心。 不管如何,只要自己能留在陈淮生身旁,总有机会不是吗? 玲珑正思索着,身旁的许城之却突然开口道,“只是玲珑现在若是再回到玉屏苑怕是不便。” 许城之寻了个由头已经知会了袁惜水要送玲珑离开,此时若是玲珑再回到 玉屏苑实在是不妥。 沈槐听了,因知道是玲珑救了自己,心中本就对其没有任何恶意。此时她道,“不如让玲珑去合欢苑。”她想着玲珑人甚好,若是往后自己回到锦苑,陈淮珠还能有玲珑旁着,毕竟人多总是要热闹一些的。 玲珑心中自然不情愿,奈何全然没有说话的立场。只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陈淮生却轻轻开口,“不必如此麻烦,玲珑留在锦苑便好。” 在场的人皆一怔,玲珑虽面上无常,但目光之中的喜悦一览无遗。沈槐心口一闷,也也只是沉默着。 毕竟是自己开口让淮生留下玲珑的,总不能着时候再使小性子。况且淮生这么做定然有自己的原因吧。 沈槐微微抬眸,就见陈淮生一双明亮的眸子正看着自己。 莫名地,沈槐就愿意无条件的相信陈淮生,对他丝毫没有猜忌和芥蒂。 沈槐看着陈淮生,缓缓的微笑起来。 陈淮生丝毫不顾及旁人在抬手摸了摸沈槐的脸颊。 陈淮珠见状,心中自然高兴,她笑眯眯地开口道,“三哥,三嫂这会我是接回合欢苑呢还是留在此处?” 陈淮生收回手,答道,“她现在身子还弱着,再养些日子再回去。” 此时何嬷嬷正从外见 端重乌鸡汤走进来,正巧听道陈淮生说的这番话,她喜笑颜开的走进,将鸡汤搁在沈槐面前道,“瞧着三少奶奶太瘦弱了,老奴这才吩咐人去买了乌鸡。三少奶奶这些日子留在锦苑我可得给她好好补补身子,等和少爷成婚后也好给少爷添个大胖儿子。” 陈淮珠听了,扑哧一声笑出来,连忙跟着点头,“可不是,我也想要个白白胖胖的小侄子!” 沈槐垂着脑袋简直不敢抬头,听了众人皆笑,心中羞赫的不行。她手指绞着陈淮生的衣摆,微微一抬头,正见陈淮生带笑微弯的唇角。 心中情谊绵绵不绝。 自己和陈淮生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陈淮珠见沈槐并无大碍,又见她与三哥陈淮生相处的甚好,陈淮珠自然放心,这便也不再多留。 陈淮生留了玲珑在锦苑,许城之便也告辞离开。 许城之缓慢的跟在陈淮珠后头出来,目光却看着陈淮珠的背影出神,见她轻纱的裙摆微微晃动。 陈淮珠轻快的走,突然察觉身后的目光,她猛一回头,就见许城之怔怔的模样。 许城之触不及防,有些不自在的撇过眼。 陈淮珠见了,笑意漫上眼眸,她轻声唤道,“管事,咱们同路呀。” 这是邀请许 城之相伴而行的意思了,不知怎么的许城之心中升起一丝雀跃来,他加快步子朝跟上陈淮珠。 陈淮珠面上尽是愉快,余光是许城之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似乎有些紧张的模样。她唇边弧度大了大,轻快道,“听三哥说带三嫂去玉兰河畔我心底倒是羡慕的很,早就听说玉兰湖畔旁的酒馆点心一绝,景色也是分外迷人。” 许城之轻声道,“那里风景确实极佳。” 陈淮珠听他回答,笑道,“好在三嫂此次有惊无险,下次得再与三嫂一同去游玩一次才好。” 许城之微微偏头见到陈淮珠白皙的侧脸,她面上有些许的憧憬,不知道怎么的他便想要开口是若是小姐喜欢,在下可以随时带小姐去。 可他话还没说出过,却见陈淮珠快步往前走去,却见不远处有个少年直直站着,见了陈淮珠那少年便迎上前来。 陈淮珠朝那少年喊道,“淮安,你怎么在这?” 这陈淮安瞧着大概是有事要寻陈淮珠,这陈家的主子说话,许城之自然不能再跟上去,他便只想陈淮珠想要去玉兰湖畔的事情记在心中,悄悄转了方向朝外院走去。 陈淮珠走到陈淮安跟前,笑问他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陈淮安神情有些凝 重,“我听说丑丫头出事了?”他小脸上全是担忧,陈淮珠见他这么关心沈槐,笑意越发大了一些。 紧跟着她柔声安慰道,“不必担心,三嫂已经大好了。” “我去合欢苑他们说丑丫头不在这里,我现在可不可以去三哥那看看丑丫头?”陈淮安说这话时神情小心翼翼的。在陈家这么些日子自然比不得乡野之中的悠闲,陈淮安早没有当初那般天真烂漫,这察言观色却时学了不少。 他自然也能看出大夫人这么日子忧心忡忡的样子,也从下人口中知道沈槐暗中算计自己母亲。可陈淮安心中对沈槐并没有半点责怪。 一个会不顾自己危险而救自己的人怎么会无端害人?陈淮安心中便认定是大夫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大夫人这些日子正忙着自个的事情,对陈淮安的管教自然也不向以往那么严谨,这才让陈淮安跑出来。 他有些担心沈槐的安危,此时听陈淮珠这么说,心虽放下不少,但到底还是想去见见沈槐的。 陈淮珠见陈淮安一副担心的样子,柔声道,“你只管去便是,不妨碍的,三嫂定然也是想见你的。” 陈淮安听了,目光一亮,朝陈淮珠露出个明媚的笑来,这便告辞轻快的朝锦苑走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沈槐睡了好些时候,此时丝毫睡意也没有。她扭头见陈淮生正坐在边上安静的看书,不自觉微笑起来。 不知怎么的她又想起当初自己送给陈淮生的那两本书,想到书中的内容,沈槐心中一赫,仰在床头猛的将被子遮挡住脸。 真的太丢人了。 陈淮生听了响动,见了沈槐的动作,勾唇轻声道,“你这是怎么了?” 沈槐听见陈淮生的问话,拉下被子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来,那眼睛里全是懊恼。她看了眼陈淮生,叹了口气又埋进被子中不回答。 陈淮生见状笑着走到床边,轻轻拉下被子,问道,“是不是闷了?” 沈槐摇摇头,仍是不肯开口。 陈淮生笑着还要再说,却听何嬷嬷突然走进屋中道,“三少爷,少奶奶,淮安少爷来了。” 沈槐一听,眸子带了些惊喜,她一下子坐起来靠在床头道,“淮安来了吗?快让他进来。” 陈淮生看着沈槐这模样,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道,“淮安来了这么高兴?” 沈槐没察觉他话里头的酸味,满是笑意的点点头。 陈淮安这会被何嬷嬷请进了里屋,他站在门口见了里头陈淮生也在,一下子有些不安,手足无措的站在门边上。 沈槐见他这样子,忙道, “进来呀,站在门口做什么?” 陈淮安这才走进屋中,他谨慎的看了一眼陈淮生的神情,站直了身体规规矩矩的开口,“给三哥请安。”这模样哪里有在沈槐面前半点的无拘无束。 陈淮安自己也很是纳闷,但凡见到这三哥他总感受到一股压迫感,心中总觉得三哥是不是不大喜欢自己。 陈淮生见陈淮安乖巧问礼,微微颔首。 沈槐满是笑意的开口朝陈淮安道,“你怎么来这了?”她说着招招手,示意陈淮安走近一些。 陈淮安见了沈槐坐了起来,走到她身旁握住她伸出来的手轻声道,“丑、三嫂,你身子还些了么?”本来陈淮安脱口而出的丑丫头再见到陈淮生看过来的目光时被隐隐咽回去,转而成了一句三嫂。 沈槐简直大感诧异,陈淮安在自己面前从来不拘束的,怎么这会规规矩矩的这么乖巧。 沈槐疑惑的看了一旁的陈淮生一眼,莫不是淮安怕自己的三哥么?可陈淮生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沈槐看向自己的目光。 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陈淮安握着沈槐的那只手上。 陈淮生虽说被关在阁楼很晚才成亲,这不代表他不知道似陈淮安这般大的少年,也快到了娶亲的年纪。 看着这小子同沈槐如此亲密的模样, 不知怎么的,陈淮生心中就是觉得不舒坦。 他不由自主的抬手一把抓住沈槐的手指,将她的手从陈淮安手中拿出来,自顾自放在自己手心之中。 正说话的陈淮安和沈槐皆是一怔,陈淮安见了小孩子脾气便有些发作,鼓起腮帮,有些不忿的神情。 沈槐见了笑着抬了另一只手摸了摸陈淮安的脑袋,陈淮安这次倒是极其配合,伸长了脑袋蹭着沈槐的手心,这乖巧的模样看的沈槐笑意越发大。 陈淮安小霸王脾气上来倒是对陈淮生没了太大畏惧的心思,他见沈槐亲近自己,扭了扭头看着自家三哥有些气闷的目光。 咧开嘴弯眼笑了起来。 沈槐这时候收了手,拉着陈淮安也坐在床边上。而陈淮生见陈淮安一副小孩子的秉性,也懒得同他再计较,于是他坐回到边上的靠塌上又自顾自看起书来。 沈槐轻声问陈淮安道,“来的时候可与苑里的人支会过?别又让他们着急,到处寻你。” 陈淮安轻轻摇了摇头,“母亲近来正烦心,根本无暇顾及我,所以我才能跑出来寻你。” 沈槐许久没有听到大夫人的消息,此时听了倒是一怔,看着陈淮安的目光便带着些愧疚。 陈淮安与大夫人一直以来并没有什么感情,所以对沈槐看 着自己的这副神情有些不解,他想了想又道,“我今日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同你说。” 沈槐看着陈淮安,轻声问,“什么事情?” 陈淮安目光之中升起了些担忧来,轻声开口道,“我曾偷听到母亲与旁人说话,只是还没听全便被来寻的丫鬟被逼的躲起来了,只依稀听道母亲似乎在说什么人、留不得之类的。” 沈槐听完,神色有些凝重。又听陈淮安接着道,“这之后不久我便听下人说起你溺水晕倒的事情,心中担心才偷跑出来找你。”他有些不确定的模样开口,“会不会是母亲?” 一直不曾说话的陈淮生却在一旁出声道,“不是大夫人。” 床上的两个人齐齐向陈淮生看过去。 却见陈淮生看了看天色,又瞅了瞅陈淮安道,“你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陈淮安一怔,有些不舍的转头看着沈槐。 沈槐也明白此时陈淮安不应该与自己走的过亲近惹人怀疑,于是她便闻声软语的安慰,说等身子好了就去找他,又说等往后再带他出府去玩。 哄小孩子似的将陈淮安哄走。 陈淮生见沈槐这极其耐心对待陈淮安的模样,心中便又再升起了隐隐的烦闷。他见陈淮安已经被何嬷嬷领着出了门,陈淮生坐直了身子偏 头朝沈槐看去,有些闷闷的模样,“你很喜欢陈淮安?” 沈槐正思索着刚才陈淮生说不是大夫人那句话,他说的笃定,难道是早已经知道是谁想要害自己吗? 她这一抬头,就对上陈淮生一双沉黑的眸子,又听了他这话,便扑哧一声笑起来,那笑容明媚,像极了三月天的春花。 沈槐见陈淮生眉头却似皱的更深了些,这才收敛住神色,看着陈淮生问道,“淮生,你是不是吃醋了?” 不仅吃醋,还是吃一个小孩子的。想着沈槐忍不住笑意越发大。 陈淮生听了,神情一僵,颇有些不自在的撇开脸。 说起来,沈槐却很喜欢陈淮生这模样,没当这时候他身上那股子冷清的味道便尽数散开。 沈槐也不追问,轻声道,“淮安年纪极小,但很懂事,在这陈家,能真正寻到真心待自己好的实在不易,所以,我更应该照顾淮安才是。” 这是在向陈淮生解释了,陈淮生心中却很想告诉沈槐,自己会比所有人都要待她好的。可自己才被沈槐取笑,这些酸话这时候陈淮生如何也说不出口了。他只好轻轻的恩了一声。 沈槐接着问道,“淮生,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在湖畔加害我?” 陈淮生顿了顿,点点头道,“是。” “是许月安。” 第一百三十八章 动手 陈淮生便将许月安那日来锦苑将自己拖住的事情同沈槐说了出来。 陈淮生原本以为她会气恼,自己明明已经找出了凶手可却始终放任。可沈槐静静听着,目光始终是温和平静。 沈槐自然是可以理解陈淮生的。许月安对自己的全都是出自她对陈淮生爱而不得的不甘和痛恨。 沈槐也明白陈淮生当初再陈家时的孤立无援,许月安在最艰难的时候陪在陈淮生身旁,若是没有顾念的话大抵是不可能的。 就像自己,即便因为姐姐深恨大夫人,可也会因为陈淮安的好而心生犹豫。 陈淮生见沈槐不发一言,走回到床边坐下抬手揽住她的肩头,轻声道,“阿槐,我会保护好你的。你只要再等一等,很快一切都会平静的。” 沈槐依偎进陈淮生怀中,轻轻的点头。 自己自然是无条件相信陈淮生的。 沈槐这时候突然想起陈淮安先才的话来,不由皱眉问道,“这才一日,府上可又事情发生?” 见陈淮生摇头,沈槐便又道,“那淮安所说的大夫人正筹备着什么是准备对付谁呢?” 陈淮生早将这事情放在心上,本来是打算陪着沈槐一会之后再派些人去盯着大夫人的动向的。 此时他开口道,“你只管养好身子,这些事情我会办妥的。”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扶着沈槐躺下,他微微伏下身子,在沈槐额头烙下一个吻,他声音温柔,“而且何嬷嬷说的对,你得将身 子养好一些,这样才能替我生个小宝贝出来。”他说完见沈槐抬手捂着自己的脸,一副羞愤得不行得模样,他低笑一声,又替她掖好被子这才起身走到屋外。 沈槐听了他出门的动静,这才将眼睛露出来,她面上红霞未散,眸似星辰。被子里都是陈淮生身上的味道,沈槐只觉得心中满满当当的全是安全感。 没一会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夜色已经漫上来,沈槐微微偏头就见床边红烛微光闪动,她微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 何嬷嬷见沈槐已经醒过来了,轻声问道,“三少奶奶可饿了,晚膳我还温着呢,三少爷吩咐等您醒了再给您送来。” 沈槐摇摇头支起身子,才睡醒她仍有些懒洋洋的模样,声音也时温软的很,“淮生去哪了?” “三少爷去了太夫人那一趟,也有些时候了,应该快回来了。” 沈槐点点头,又再问道,“祖母的身子可好些了?” 何嬷嬷面色平常,似乎太夫人好与不好根本是不打紧的事情,“听说精神倒是恢复了不少,只是瞧着还不能下地。” 沈槐听了只轻轻点了点头,何嬷嬷见沈槐无其他吩咐径直去外间取了食物进来。 向善堂中。 陈淮生站在太夫人榻前,周遭弥漫的尽是檀香味道。太夫人微阖着眼精神几乎有些不济的模样。 她吃力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陈淮生,缓缓道,“陈家如何了?” 陈淮生目光落在太夫人苍老的脸上,大概是年纪太大,她周身弥漫着些许腐朽的气息。即便是病痛交加,年迈的太夫人心中想的仍旧是岌岌可危的陈家。陈淮生在心中轻叹一声。 “生意稳住了。”即便是太夫人待自己从来不假辞色,陈淮生到底还是心软,没忍心告诉她陈家早已经腐朽至极,面上的窟窿好补,可若是烂在根里头了又要如何补救? 况且现在的陈家已经没人了。 太夫人听闻,精神却是好了许多,她面色一缓,目光锁在陈淮生的脸上。这个孙子她从来不曾亲近过,自己对其母亲所做的事情若是被他知道了,怕心中对陈家恨都来不及吧。 陈淮生看了看太夫人,启唇道,“现在,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母亲的下落了。” 这是陈淮生当初与太夫人的约定。 卧在床上的太夫人此时剧烈的咳嗽起来,门外立即传来慌乱的脚步声,谭嬷嬷心中担心,站在门边上轻声询问,“太夫人,可是不舒服?” 此时太夫人依然没了回答的力气,她不住的摆手,因为咳嗽眼睛微睁着,目光却始终盯住陈淮生不放。 看着床上痛苦不堪的太夫人,陈淮生神色微动,虽说自己对太夫人并无一丝感情,可这个年迈的女人说起来却是自己在陈家唯一的亲人了。陈淮生心中明白太夫人将自己母亲藏起来的原因,到底她也只是为了陈家而已。 陈淮生见太夫人咳的声嘶力竭的模样,缓缓走到床边 上轻声问道,“可要找大夫来?” 太夫人竭力的稳住自己的气息,她抬起手摆了摆,缓缓了摇了摇头,门口谭嬷嬷心中着急,似乎准备推门而进。 太夫人低咳着开口,“谭嬷嬷,你在外头候着。” 谭嬷嬷听闻便停了动静。 此时太夫人缓缓抬手示意陈淮生走近一些,她已没了太大力气,连说话的声音现在也成了气若游丝的模样。 “我虽老迈,但心中很是清楚,陈家已经不再像当初那般繁盛了,眼看着老大和老二都已经算做废人,那陈淮安。。。”太夫人提到陈淮安,心头一塞,又是一声剧烈的咳嗽。 “我原本还指望着张悦然能在我走后撑起陈家,可她那一副蛇蝎心肠,当初若不是她的那些阴毒暗算,陈家又何至于此?”想到那些事情,太夫人如鲠在喉,向来威严的气势这一瞬间倾塌,现在的她只是个痛失儿子孤苦无依的妇人罢了。 陈淮生只站在一旁静静听着。 太夫人猛的抬头看向陈淮生,目光在烛光之中更显得浑浊,她轻声道,“我知道你想要找到你的母亲,也明白你对我的怨恨,你是我的孙子,可每每见到你我总会觉得恐惧,我有自己的苦衷!你怎么也不能将你母亲放出府去。”若说太夫人心中没有愧疚怕是不可能的,那陆语兮就像是一个魔障一样围绕在自己的余生之中。 太夫人苦笑着,可不就是魔障吗?太夫人也曾想过在大儿子死后杀了陆语兮,这样所 有事情便能到此为止。 可她怎么禁得住二儿子的那番恳求,他便这么直直跪在自己前面,决绝的开口,“若是您将语兮杀了,那我便再也不是您的儿子。我们陈家已经欠她太多了。” 那可是自己最后一个儿子啊。太夫人想到此处不禁流下泪来,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悔恨。 陈淮生看着太夫人白发苍苍颤抖垂泪的模样,轻声开口道,“我今天来并不是想要看您追忆往事,我只想知道我母亲在哪。” 太夫人听了,竟是笑起来,那笑容之中满是凄楚的苍凉之意,“我心中清楚我怕是活不了多少日子了,陈家最后会如何我怕是也管不了了。”太夫人目光陡的一寒,冷声又道,“只是在我走之前,那个害死我儿子的贱人我是决计不会放过的!” 陈淮生神情微微一动,即便是太夫人不说,自己也是要为自己的父亲报仇的。 毕竟太夫人活了这么些年,即便是耳聋眼花,心中却还是明镜似的敞亮着,她冷笑着看着陈淮生道,“我必然是要她死在我前头的,那女人心机深重的很,此番为了自保怕是巴不得我早些死才好吧。” 太夫人抬头,朝陈淮生看去,郑重的开口,“你把这事情办妥了,若是我被那贱人害死,你此生怕是再也见不着你母亲了。” 太夫人声泪俱下地说了那么些话,见仍无法打动陈淮生,她是定然不会让张悦然得逞的,所以即便是威胁,她也要陈淮生替自己除了张悦然。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同眠 陈淮生竟轻轻笑了出来,说悲凉也算不上,自己这祖母想要自己替父亲报仇,竟还会担心自己不答应,还要使出威胁这招来。 可见从头至尾也未曾将自己当作陈家的人。 他脸上全然没有恼意,只静静看着太夫人,目光清凉,半晌他轻声笑答,“好。” 之后便自顾自转身往外头走去。 谭嬷嬷见陈淮生出来,慌忙进去查看太夫人如何。 陈淮生缓步走着,微抬头见乌云闭月,黑沉至极。 他以为,过了这些年,面对这些自己再不会有所感,却想不到年少时在陈家孤立无援的感受再次漫上心中。 陈淮生眸色微黯,在这空无一人的路上,微微的发出一声叹息来。 锦苑此时因陈淮生的未归仍旧是灯火通明,何嬷嬷站在门口翘首等着。 三少爷出去也没带着人跟着,这夜路怪黑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从太夫人那回来。 她正想着,见不远处一袭白衫缓缓走进,何嬷嬷目光一亮,提着灯笼快去迎上去。 “少爷回来了?”何嬷嬷走到前头,引光照路的同陈淮生往苑里头走去。 何嬷嬷一边走着一边叨念,“老奴才念着您怎么还没回来就见到您了,三少奶奶在您走不久便醒了,用了些东西便洗漱睡了。” 陈淮生笑听着也不搭话。 何嬷嬷想起什么来又道,“三少爷今儿是同少奶奶睡一屋还是老奴收拾间厢房出来?” 灯笼微光将前头的 路只照了个大概,何嬷嬷自然无从的见隐在黑暗中的陈淮生因她说的这些话微抿了薄唇,耳尖竟也在微微的发红。 陈淮生看着不远处锦苑暖黄的灯光在夜色中晕开,却始终没回答和何嬷嬷的话。 两人行至厅中,陈淮生担心打搅了沈槐便让何嬷嬷在外厅伺候他洗漱完,这才朝沈槐在的屋中走去。 原本只是想要看看沈槐是否睡着,却不想屋中的灯光还亮着。 陈淮生轻轻推开门,见沈槐正睡在床上就着灯光认真看着自己早前在看的书。那灯光将她白皙的脸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 沈槐听人推门便知道是陈淮生回来了,她面上全是笑意的微微偏头,灯光似乎全落进她眼底似的。 陈淮生就这么站着看她,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之前那散不开的孤寂感受似乎在这一瞬全都消融,他看着这样的沈槐,只觉心口柔软的不行。 沈槐见他不说话,便开口道,“你怎么了?饿了没有?” 外门何嬷嬷这会托了参汤进来,“这是三少奶奶吩咐老奴温着等您回来喝的,三少爷用了再歇息了吧。” 陈淮生微微点头,抬手接过汤走到桌边垂头喝了起来。 沈槐靠在床头,眼神专注的看着陈淮生的模样,他白皙的手指拿着调羹,吃饭的时候一向是不大言语的。 沈槐看着便有些入神。 陈淮生抬眸便见她着副呆怔的样子,唇角微勾。 这碗汤他喝的要比平时慢上许多,想着能同 沈槐多呆一些。他们是夫妻本来同榻而眠自然是人之常情,但两人即便是在阁楼时也未曾太过亲密。 陈淮生有些担心会吓到沈槐,想着今晚便还是算了。 沈槐回神过来,见陈淮生已经用完汤,轻声道,“明日让何嬷嬷来收拾就好了。”她似又想起什么来,“我先才下床逛了逛,才发现不止时卧室,整个锦苑似乎都大变样了。” 她觉得新奇便有些喋喋不休,“瞧着却是比那些上好樟木的家具好上许多,颜色也很是鲜艳。” 陈淮生喜欢她什么都爱与自己说的模样,他眉眼柔和的应了声,“新房自然什么都要新的才行。” 沈槐一大堆的话因陈淮生的这句新房而止在口中,她顿了顿,心中又喜又怯,白皙的面颊便微微红了起来,桃花似的娇嫩。 这会她倒不想再说其他了,陈淮生近来总爱这么逗自己。 她这么想着,目光落在陈淮生脸上,见他点漆的眸子下头一层淡淡的阴影,她白天睡得太多,到了夜间便不觉得困。 这么晚了,陈淮生应该有些困了。她便彻底没了缠着陈淮生说话得心思。 沈槐拉起被子往西式软床上挪了挪,外侧便空了个位置出来,她看着陈淮生目光坦荡明亮,脆生生地开口,“这么晚了,你快些来睡吧。” 边说着还边拍了拍身侧得床铺。 陈淮生自然不会推辞,他掩饰心头的紧张,不发一言得站起身来解开领口得口子。 老式的长衫款 式大都都是竖领,他外衣褪下,便露出里头洁白的单衣,线条极好的脖颈便露出来。 沈槐心口一阵慌乱,有些不敢再看,忙躺下来盯着床上的帷幔。 心中不住叨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陈淮生穿着单衣,走到床边躺下。偏头却见盖着薄被的沈槐盯着床顶,不敢动作的模样。他学着她的样子摆正脑袋,到底还是不想她太紧张。他轻声的开口,“阿槐,我有些困,便先睡了。” 他声音就在耳边,沈槐转头脑袋就见到陈淮生好看的侧脸,他才说完就闭起了眼睛,似乎真的很疲倦的模样。 沈槐专注的看着陈淮生,甚至放轻了呼吸不想扰他的安眠。 等了半晌,耳边只剩下陈淮生平稳的呼吸,沈槐伸出手抓着薄被一角轻轻的盖在陈淮生身上。 她丝毫没有睡意,就这么安静的看着陈淮生侧脸,寂静无声的黑夜之中沈槐甚至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面上是无声恬静的笑颜。 自己何其有幸,能在这潦倒的一生之中遇到陈淮生。 只要想到往后的余生之中都能牵着身侧之人的手走下去,沈槐心中只剩下满怀的欣喜与感激。 这么想着,沈槐微微抬起脑袋,贴近陈淮生,在他脸上印下一个极浅的吻。 她刚要离开,被子下的手却被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抓住。 沈槐惊讶的睁大眼睛,黑暗中他的眼睛明亮至极,闪动着愉悦的光。 “阿槐?”陈淮生开口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沈槐手心里全是汗,心中紧张的要命。 被抓了个正着,她有些懊恼。 偏偏当时自己根本克制不住。 沈槐哪里又知道,真正克制不住的是陈淮生才对。她的气息离自己这么近,只一偏头就能嗅到沈槐发上栀子的淡淡香味。 明明是若有似无的味道,偏偏又成了到了极致的勾人心魄。 沈槐咽了咽口水,有些手足无措,却在这一瞬间,陈淮生炙热的气息连同湿热的吻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 沈槐一只手被他握在手心,另一只紧张的抓住身下的锦被。 她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陈淮生一只手锢住沈槐的后脑,只觉她的唇是这世上最甜美的点心,叫人沉迷。 他喜欢她主动的亲昵,这么贴近,他又如何能自持。 可心中到底顾及沈槐身子,两人就这么纠缠了半晌,陈淮生才竭力克制住自己。他唇却还贴在沈槐娇艳的红唇上,试着唤她,“阿槐?” 沈槐动了动被他紧握的手,声音因为羞怯细如蚊吟,“恩。” 知道她是在害羞,陈淮生心情绝好的低低笑起来,那嗓音染上些许情,欲变得有些暗哑,有些迷人。 陈淮生知道她这会怕是什么话都再说不出来,便也不再逗她,轻声地开口,“我这次真的睡了,所以,不可以再惹我了。” 他最后又再说了一句,那话语极轻,却令沈槐心口狂跳不止。 他说,“不然,我真的要忍不住了。” 第一百四十章 出行 这夜沈槐做了一个不可描述的梦。 大概是昨夜气氛太过旖旎,沈槐久久不能回神,满脑子都是陈淮生炙热的吻,周遭似乎都被香甜的味道环绕。 直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于是那两本早已被沈槐抛到脑后的**竟被她在梦里回忆了一遍。 沈槐恍恍惚惚的坐起来靠在床头,脑中还不断回放那梦境之中的内容。 她苦着脸,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到底怎么了! 沈槐抬手拍拍自己的脸颊,想要驱散脸上的热意。 早就起床的陈淮生已经洗漱整齐坐在屋内的塌上看书,他抬眸就见沈槐这副懊恼的模样,眼里带着笑意。 “阿槐,你醒了?” 沈槐动作一僵,扭头看了看陈淮生,可立即将脑袋转回。 只要看到陈淮生,昨夜的梦境便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 沈槐强做成若无其事的模样,低低嘟囔着回答,“起来了。” 陈淮生自然察觉不到沈槐心中想的那些,他开口,“那唤嬷嬷来替你洗漱,咱们一会出去一趟。” 出去? 沈槐听了,转头看着陈淮生,先才她倒是没能细看,这下倒是将陈淮生看的分明,他穿着一件白色妥帖的衬衣,领口紧扣,衬的脸若清玉,倒是比以往的长衫更显得英姿挺拔。 他坐的端正,此时从书上抬头,看着沈槐,目光灼灼。 沈槐脸热的不行,但陈淮生着身衣裳她从没见他穿过,又确实好看的要命。这会瞧着便有些挪不开眼。 陈淮生见了,自然欢喜,满眼都是笑意。 “赶紧起来吧,早饭都备好了。” 沈槐这才回身,见屋中桌子 上步着还冒着热气的早膳,她掀开被子穿好鞋。 何嬷嬷听屋中有动静了,这端着水推门而进。边上跟着的丫鬟手中小心翼翼的托着件衣裳。 何嬷嬷将水盆搁在盆架上,拧了块毛巾递过去给沈槐,“三少奶奶身子可好了?” 沈槐接过毛巾,在脸上细致的擦拭,边应道,“睡了那么久,全然好了。” 何嬷嬷听了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少爷先才还在担心您还觉得不适,今日越好的行程便要搁置了。” 沈槐听了,将毛巾交给何嬷嬷,扭头看一眼陈淮生,见他神情温柔的模样,心肝一颤,连忙又转了视线。 何嬷嬷这会收拾好,从丫鬟手中接过那衣裳,抖了抖展开来,朝沈槐笑道,“这是少爷让外头的铺子赶制的旗袍,老奴见惯了奶奶、姨太们的锦缎连襟,倒是头一回见款式如此好看的衣裳。” 沈槐朝那衣裳看过去,瞧着便是绝佳的布料,淡雅的粉色旗袍,上面绣着雏菊的淡淡花纹,领口、袖口与裙摆处皆锁着精致的白边,沈槐一瞧便觉得喜欢,便不由她抬手摸了摸。 何嬷嬷见沈槐这神情定然是喜欢的很,笑意盎然的开口,“三少奶奶快换上瞧一瞧啊。” 沈槐顿了顿,看了看陈淮生,见他眼中隐隐的期待。便不再多说接过旗袍去了屋子里间。 陈淮生瞧着那落下的门帘,微微一笑,静静等着沈槐出来。 没多时,沈槐便从里头走出来,面上有些不自在的样子,这模样的衣裳她从没穿过,只觉得有些不大适应。 陈淮生却怔了怔,眼前的沈槐站在自己眼前,似一朵绽到妍丽的花朵。 低开衩的旗袍 露出她笔直纤细的小腿,淡粉衬的她白皙的肌肤越发的透亮。 沈槐见陈淮生这模样,有些紧张的开口,“怎么了?是不是不大好看。” 陈淮生摇摇头,微笑看她,“很好看,阿槐。” 沈槐听了,便也笑起来,看着陈淮生,歪了歪脑袋认真的开口,“你今天也好看。” 陈淮生没忍住,低低笑出声来。 何嬷嬷见两人相处的好,心中自然万分高兴,她忙道,“少爷和少奶奶快用膳吧,车子一早许管家便备好了的。” 陈淮生点点头,走到桌旁坐下,先替沈槐盛了碗粥搁在边上。沈槐走过去乖巧的接过来,到底还是有些好奇,“咱们今天要去哪?” 陈淮生又往那粥里添了些小菜,这才回答,“照相。” “???”沈槐哪里知道照相是个什么东西,后宅的女人大都足不出户,对现在这时兴的新潮玩意自然全然不懂。 何嬷嬷倒是个喜欢八卦的,因陈淮生日常的膳食都是自个弄,何嬷嬷便常常能去外头采办,这照相她是知道一些的。 只是那些黑白灰的纸片挂在玻璃窗那展示,近看竟还能见到人影在上头,这瞧着实在是吓人的人。 何嬷嬷见了后自然劝了劝陈淮生,哪知道三少爷听了,竟似听了个笑话一般笑的开怀的很。 何嬷嬷这就纳闷了,或许三少爷留洋的原因,他对这儿新奇的玩意早已习惯,只是这三少奶奶可能适应的了? 何嬷嬷担忧的看了一眼正埋头喝粥的沈槐。 陈淮生见沈槐疑惑的模样,便解释,“这是西洋传过来稀罕玩意,有些像画,只是比画要传神的多。” 没一会何嬷嬷见两人 已经用好膳,便出门去外间将陈淮生的西装外套取了过来。因天气有些热,这外套自然是为了拍照才准备的。 沈槐见了便主动接了过来,陈淮生微笑看着,拉起沈槐的手带着她出门乘车而去。 两人在一家店前下车,瞧着却不是旧时雕廊画栋的建筑,眼前的建筑周身都是雪白的墙壁,迎街那面则镶嵌这许多玻璃,整栋楼瞧过去十分奢华。 陈淮生见沈槐瞧着有些发愣,便道,“就在这了。” 沈槐朝那店门口的玻璃窗看去,陈淮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又道,“这些便是照片。” 沈槐点点头,走到近前,见那玻璃墙上照片里头全都画着人,虽不似国画那般色彩明艳,只黑白灰三色竟能将人画的如此栩栩如生?! 沈槐不由吃惊的长大了眼睛。 陈淮生摸摸她的脑袋,“咱们进去吧。” 沈槐点头,跟在陈淮生身后,里头店主走上前来,红发蓝眸,身形高大,说着有些拗口的中文,“陈少爷,都准备好了,你和夫人站在台子上摆好姿势,一会便好。”他说的将手指向沈槐身后。 沈槐扭头看去,见那台子面前驾着台奇奇怪怪的东西,白布掩盖着全然看不分明。 陈淮生点点头,拉着沈槐站在台子上。 沈槐有些云里雾里的模样,见那红发男人钻进白布之中捯能了一会又再探出脑袋,朝陈淮生而人露出个笑来,“少爷,夫人,笑一个。” 陈淮生垂头看一眼沈槐,见她听那红发男人说完,脸上神情僵硬,全然就是难以笑出来的模样。 他原本微勾的唇角笑意越发的明显起来,轻声在沈槐耳边道,“不要紧张 ,就像平时那样笑就好。” 沈槐苦着脸,她从没觉得笑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那红发男人见状,倒是没觉得不耐烦,他在这做生意这些时日,遇到的客人数不胜数,大多为了新奇第一次来拍照的客人总会觉得慌乱。 毕竟他们都没见过这种东西,还有甚者竟是会被这机器吓得落荒而逃,所以对着紧张得沈槐红发男人还算有耐心,只朝沈槐皱眉道,“夫人,你若是紧张,便看着其他地方,神情放松一些,这才拍出来才最好看。” 沈槐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缓解心中得不安,她眼中四顾着想着有什么能令自己放松得景色可以一看。 可心中的紧张却始终难以缓解。 红发男人在白布之中看着,正要再疏解沈槐两句,却见她脑袋一偏,目光落再身旁一身笔挺西装,斯文雅秀得男人身上。 只是那么一瞬间,她紧张得神情全然殆尽,就这神情专注且温柔得静静看着。 红发男人心中暗道,这么瞧着眼前得这对倒很是登对得很,手上得动作一拉,安静得室内突然发生啪地一声巨响,而后一刹那耀眼得白光绽放。 这副画面就这么被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沈槐被这声响吓得一个激灵,身旁得陈淮生察觉到,抬手揽住她得肩膀,温柔安抚着,“没事了,已经拍好了。” 沈槐倒有些不好意思起自己得大惊小怪来了,她摇了摇头正要说自己没事。 红发男人这时候从白布中钻了出来,脸上神情带笑,似乎时候拍到了很满意得照片。 “陈少爷,你照片还得过两日才能来取。” 陈淮生听了,点头道好,拉着沈槐出门而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淮越身死 沈槐一回府便径直回到了合欢苑,她身子今日已然大好,自然是想着陪陪陈淮珠才是。 刚进合欢苑,便见陈淮珠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头发呆,发呆便算了,只那唇边的笑意却很是动人明显。 沈槐见她似乎心情好,心中也不由跟着轻快,于是放轻脚步走过去,准备吓她一吓。 也不知陈淮珠在想些什么,当真连沈槐靠近也未曾察觉。待沈槐出声,果真就把她吓了一大跳。 陈淮珠身子一动,脑袋上的金叉便也跟着晃了晃。 沈槐笑眯眯的看着她,“在想些什么,竟笑得这般开心?” 陈淮珠听了,不由自主得摸了摸自己得脸。 当真有这么明显? 陈淮珠扭头见沈槐笑意明媚得模样,神情竟有些怔怔。 往常都是陈淮珠逗弄自己,这会沈槐逮着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她轻笑一声道,“淮珠这神情,可是在想心上人?“ 原本沈槐不过是随口一说,却不曾想陈淮珠娇嫩的双颊竟真的腾起两抹红霞来。 沈槐见状惊讶道,“真被我猜准了啊?”说完,她心中替陈淮珠高兴笑起来,“快告诉我,是哪家的少年郎?!” 陈淮珠讷讷的不说话,半晌才低低的开口,“许管家说,过两日请咱们去玉兰湖畔。” 沈槐 唔一声,揶揄道,“是请咱们,还是请你呢?!” 陈淮珠羞怯的垂下头,便又想起许管家早晨来时的那副模样。 许城之生的斯文清秀,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他双手搁在身侧微微握着。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陈淮珠,欲言又止了半晌才像是鼓起了巨大勇气一般开口,“在下上次听小姐说想要去玉兰湖畔玩耍,不知道小姐明日有没有兴致?” 他语气恭敬得很,却带着难得得拘谨,目光灼灼,带着期待。 看着陈淮珠心中一颤。 沈槐见陈淮珠又在发呆,将她散在肩旁得头发理好,轻声询问,“淮珠可是对那许管家。。” 陈淮珠早已经将沈槐当作至亲,是以也不曾想过要对沈槐隐瞒什么,她语气带着不确定,缓缓道,“娘亲在生前一直期望我和姐姐能嫁给一户好人家,姐姐与许公子得事情曾一度令娘伤心透顶。我……” 世家之中又有哪个不讲究门当户对,若陈淮生不是个疯子,自然也轮不到自己嫁给他。对于这种观念,从小在陈家长大得陈淮珠自然是根深蒂固,她有这种顾虑也是应该得。 只是她还未曾经历过情爱,自然不知道,这世间情事,大多身不由己。并不是门第能约束得。 沈槐看出她得不安和犹豫, 她抬手摸了摸陈淮珠得发,轻柔道,“三姨娘之所以希望你与淮珊能嫁得好,不过是希望你们下半生能有所依仗。可你真要嫁给什么样得人,以后要面对什么样得事情只有你自己才能体会不是吗?淮珠,你应当按照自己得心意去做才对。”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帮你姐淮珊和许公子在一起的愿意不是吗?” 陈淮珠抬头看着沈槐,目光之中有些动容。 沈槐笑了笑还要再说,门外传来采绿急慌慌走进的声音。 采绿见了两人,连忙开口道,“三少奶奶,二小姐,二少爷没了!” 陈淮越死了?! 两人同时惊讶的睁大眼睛。 采绿连连点头道,“消息才从太夫人那院子传出来,三姨娘差点哭死过去。” 向善堂中,下人们敛起神色大气都不敢喘。 今早上太夫人的病又再加重,原本老人家精气神好容易回过来一些,谁都能想到会出这种事情。 大厅之中一个丫鬟跪在当中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她也是听道三姨娘那凄厉的哭喊才去那关押着三少爷和姨太的厢房看看,谁知道昨日还好端端的少爷竟在今日便这么死在了床上。 谭嬷嬷站在丫鬟前头,拧着眉头,一副忧心的模样,内屋里头太夫人咳嗽声又再传来。 这事情本来怎么样也 得等太夫人身子好一些再说得,可偏偏关押着三姨娘得屋子就在向善堂中,那一声凄厉得哭喊声起,整个院子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太夫人便是这么被惊醒过来得。 谭嬷嬷看了眼跪着得丫鬟,开口道,“是你每日给二少爷和姨娘送得膳食?” 那丫鬟听了,慌乱点头道,“是,昨日还见三姨娘面有喜色,说淮越少爷得烟瘾似乎止了不少,今日不知怎么得……”那丫鬟越说声音越低,心中惶恐难安,生怕一不小心这祸害少爷得罪名便落再自己头上。 谭嬷嬷这么问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出别得端倪来,这二少爷死得太蹊跷了,况且关押着三姨娘和少爷的厢房里外两间屋子都置了床榻,这两人吃的也都是由同一人经手的饭菜。 自然便没有在饭菜之中下毒这一说。 谭嬷嬷拧着眉头深思了一会,这才淡声朝那丫鬟道,“你起来吧。” 那丫鬟诚惶诚恐的站起身来,犹疑地开口,“那少爷的尸体和三姨娘如何处置?” 这太夫人的一倒下,谭嬷嬷似没了主心骨,这时候自然没了主意,她想了想道,“你且下去,这事情我一会再吩咐。” 等丫鬟离开,谭嬷嬷回屋见太夫人已经睡了过去,替她掖好被子,这才转身出门了一趟。 偏厢房之中, 三姨娘形容枯槁,痛失爱子令其一下子似乎老了十岁,她头发散乱着,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 她的儿子啊,昨日还是暖的,还会叫自己娘亲,还在说要等自己烟瘾好了等太夫人消气了,就想法子带着自己离开这回到玉屏苑。 可这一觉醒过来,床上的陈淮越就成了一副冰凉的躯体。 三姨娘低下头,看着陈淮越苍白如纸的面容,抬手摸了摸,她眼泪就滴下来,落再陈淮越冰凉的脸上。 她嗓子已经嘶哑,再不能声嘶力竭的哭出声来。可她的心简直像是剜掉一块肉似的生疼。 这可是她一生的依仗啊,就这么没了,悄无声息的没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陈淮越死了,这锁着的门自然大开,也没丫鬟敢在近前守着。三姨娘那可怕的样子,任谁见了都是想要躲开的。 三姨娘维持抱着陈淮越的动作许久许久,此时听了门口脚步声,她僵硬的转了转脖子。 大夫人站在门口,目光没有波澜的看着屋内的三姨娘。 三姨娘呆怔怔的瞧了大夫人半晌,突然低低笑起来,“你来看我笑话?咱们斗了那么多年,到头来我还是输了个彻底。”她又在笑,嗓子嘶哑刺耳,“可你就算赢了最后又能得到什么呢?你到如今也时候自身难保。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笑我?呵…” 第一百四十二章 动手 大夫人静静听着,是的,三姨娘说的并没错,她自己也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所以,这也是她为什么才会来这一趟的原因。 大夫人难得的并没有反唇相讥,瞧着三姨娘这样子,心底不由生起一些悲凉来。 她进陈家数十年,过的艰辛至极,她之所以坚持着不过是因为君生的陪伴左右。后来他为了自己和淮安服毒,陈淮安便成了自己活下去的唯一的期望。 张悦然不怕死,可她不放心淮安一个人在着陈家,若是失去了自己的庇佑他的处境会有多难!所以自己即便到了现在也还是费劲心机的放手一搏,为的只是给君生的孩子一个安稳无忧的未来! 屋内沉默多时,张悦然撇开脑中所想,朝三姨娘开口道,“我知道你苦。”她朝三姨娘走进一些,“你这么些年用了这么多年心机想要扳倒我,不过也是想为了淮越铺路,为了替淮越报仇罢了。” 张悦然轻叹一声,“我又何尝不是这般呢?!” “到了如今,淮越走了已经是事实,你难道不觉得淮越死的很冤?” 三姨娘听闻,猛的抬头,目光是深刻的恨意,淮越走的突然, 她几乎被这痛苦悲伤的情绪逼疯,却没想过其他。而张悦然这话全然就点醒了她。 张悦然见三姨娘听进了自己的话,面上仍旧平静道,“我听人说,这大烟若是瘾重,陡然止了会使人猝死,我也知道淮越在这暗无天日的屋子里痛苦了好些日子。” 她说着又再叹息一声,“我也知道身在这后宅之中若是心软是会被人捏着狠狠踩在脚底下的。只是没曾想祖母心肠竟是这么硬,到底淮越也是陈家的血脉,真就能见他痛苦至极也不出手帮一把。” 三姨娘是自己陪着陈淮越熬过来的,他那种痛苦的样子即便到现在三姨娘只要想起来都觉得心疼。她也曾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送饭来的丫鬟,想要求太夫人发发善心别让淮越这般痛苦。 没那些丫鬟每每只说太夫人下了死令,决计不准二少爷再碰大烟。 三姨娘猩**胀的双眼之中迸发出恨意,是的!若不是那太夫人不肯救自己的淮越,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到如今的下场?! 三姨娘此时依然被陈淮越的死冲昏了心智,她哪里会想到张悦然突然出现在这里,说了这么些话,这话里头藏了又什么心思。 此时 她痛失儿子的伤心似乎找到根源,心中已经全然只剩下恨。 三姨娘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只想着绝不能让那害死淮越的人好过! 张悦然见她这副神情便清楚,自己的话已经在三姨娘心中植根了。她眸光冷冷的,转身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身,似乎是不经意的开口,“谭嬷嬷刚刚出门,想来是找人来收拾淮越的尸体了,太夫人其实心中也是疼淮越的,不然不会听了这消息病症又发作。” 她声音极轻,带着蛊惑的意味,“瞧着她一个老人全无意识的躺在床上,也是怪可怜的。” 没有意识的昏睡,等同于一块掩住鼻息的枕头也能要了命。 张悦然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她要借着三姨娘的痛恨杀了太夫人。 也只有这样在这陈家再没有会追究自己被揭穿的那些往事。 张悦然说完,再不停留,只是悄悄吩咐下人支开了在向善堂大厅守着的丫鬟。 若是三姨娘能找回丝毫理智,也必然不会被张悦然这么轻易的利用。可她却只是在张悦然离开后,神情木然的轻轻放下陈淮越。 她摸了摸陈淮越的脑袋,像是哄着年幼的孩子一般,“淮越,你再睡一会 ,娘去替你教训欺负你的那个人,再过一会,娘便来陪你了。” 她说着,起身缓缓的向门口走去。 谭嬷嬷一路行着,朝锦苑而去,何嬷嬷见了她招呼了一声,便匆忙去屋里头寻陈淮生。 陈淮生也不等何嬷嬷带人进来径直出了屋。 谭嬷嬷见了陈淮生,神色恭敬道,“奴婢见过三少爷,向善堂现在乱成一锅粥,太夫人并病情因二少爷的事情又再发了,此时奴婢也没什么好法子,想着还是请三少爷去主持大局才行。” 见陈淮生没答话,谭嬷嬷小心翼翼的朝陈淮生看去,见他站在桌旁,上头堆着好些上好的花布料子,他手指拿起一件细细端详着,模样瞧着认真至极。 那料子湖蓝秀着牡丹,衬的他的手指越发的白皙。 陈淮生瞧了会,才朝一旁的何嬷嬷道,“这些怎么送到这来了?” 谭嬷嬷心正着急上火的,这会陈淮生不同她说话,自己自然什么法子都没有,只能站在原地静静等着。 何嬷嬷接声道,“许管家想来是觉得三少奶奶还在咱们苑里,这些新料子便送到这了。” 陈淮生轻轻放下手中的布料,微微点头,“那劳烦嬷嬷送 去合欢苑,另外,再送些过去,让淮珠也挑些。” 何嬷嬷领了命,这便吩咐了几个丫鬟分别端了布料朝外头走去。 陈淮生这时候才瞧一眼谭嬷嬷,那神情却是丝毫不见慌张。这倒把谭嬷嬷给急着了。 她面色不安的又道,“少爷,老奴求您赶紧去一趟向善堂吧。” 陈淮生却转身坐下,淡淡道,“不急,还没到去的时候。” 谭嬷嬷一惊,不明白陈淮生话中的一意思,心中只当三少爷因往事记恨陈家,便不打算管陈家死活。 想着,只见谭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厅中,哀声道,“三少爷,陈家好歹也是您的家,也会您可万万不能坐视不管啊。” 陈淮生见她着模样,见她一个年逾七十的老人家救这么跪在自己面前,微微皱了眉头,他起身上前几步,虚托了谭嬷嬷起身。 “谭嬷嬷不必如此,这些事情很快便能了结了。” 谭嬷嬷哪里肯等,这死了个下人自己处理处理便能了事,可今日死的可是陈家少爷。 她正要开口再劝陈淮生与自己现在就去向善堂,门外却匆匆走来一个下人,那人直直走到陈淮生面前,道,“三少爷,大夫人动手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圈套 谭嬷嬷听了这没由来的话心中莫名的一慌,正六神无主的朝陈淮生看去,却见陈淮生轻声道,“走吧,去向善堂。” 谭嬷嬷面色一松,忙不迭转身带着陈淮生往外头走去。 才到向善堂门口,却门一堆丫鬟围在大厅外头,熙熙攘攘的吵杂之声大作,谭嬷嬷拧着厉声道,“都杵在这做什么?扰了太夫人休息仔细我要你们好看!” 这一声威吓吓得一众下人噤若寒蝉,她们见谭嬷嬷带着陈淮生来了,连忙侧了身子让出条道来。 大厅之中,太夫人披着件外袍,萎靡得坐在上座,她仍在病中,精神瞧着十分颓丧,谭嬷嬷心中一急,连忙走到她身旁,道,“太夫人怎么出来了?这身子还没好,得多歇着才是!” 太夫人只轻轻摆摆手,目光却一直看着大厅里头被押捆着得三姨娘。 谭嬷嬷一心在太夫人身上,一开始只当太夫人是在审这三姨娘,此时一看才发现三姨娘手脚皆被捆住,她坐在地上,瞧着神情十分怪异,双目放空着一会笑一会哭,转眼见了太夫人又是眼露凶光。 谭嬷嬷身子一僵心下有些吃惊,这三姨娘是疯了?! 一边太夫 人又再咳嗽,她抬手掩在唇边,对上陈淮生平静得模样,“亏了你,不然我真就被这疯妇杀了。” 谭嬷嬷压抑得睁大眼睛,忙去查看太夫人身上得伤势,见她身上没有伤口,这才微微的放下心来。 陈淮生微微颔首,淡淡道,“这便是你要得真相。” 她话音才落,门外又有小厮将大夫人带了进来,大夫人神情还算镇定,可见了坐上得太夫人却掩不住眸中得诧异,这太夫人既然还没死?! 这会她正巧对上太夫人那一双锐利得眸子,心中一阵慌乱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太夫人看了大夫人一样,神情莫名地悲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淮生却开口道,“人既然已经带来,祖母还是趁早做决定吧。” 对于此时的陈淮生而言,他只想尽快知道母亲的消息罢了。 太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再度将目光看向大夫人,“我早先还顾虑着,若是将你除了,陈家没了管事的,必然乱成一团,你当年的那些事情…” 大夫人只当向善堂差人叫自己只是为了三姨娘得事情,原本以为一进来必然就能听道太夫人丧命的消息,可此时她却仍好好的活着,竟还要将之前的事情翻 出来。 带自己来不就是为了在今日处罚自己?! 大夫人心中陡的慌乱,忙打断太夫人的话道,“太夫人,媳妇是冤枉的,您可不能因为一个下人的片面之词就将这罪定在媳妇头上啊。” 她说的情真意切地,却引的太夫人连连冷笑,“我虽年迈,可也没昏聩到好赖不分的地步,你说的确实不错,凭一个下人的话怎么可不能将你如何。我也清楚陈家这后头真真假假的事情那么多,你未必就真的做了那么些狠心的事情。” 太夫人顿了顿,看了眼大夫人微微缓和的脸色,而后再道,“可你却是慌了不是吗?” 大夫人听太夫人说之前的那番话,只当太夫人是不信那嬷嬷的话,却不知道后头却还有其他的意思。 她心又再提起来,诺诺道,“媳妇、媳妇没有!” 太夫人从鼻腔里头哼了一声,一字一顿道,“没有?没有的话你竟还想借着三姨娘的手来杀我?为的不过是我若是真走了,这陈家便没人能将你如何了?!” 大夫人听道此猛的睁大眼睛,自己千算万算都没能料到自己竟是中了圈套,这向善堂这么容易被支开,原来为的就是让自己对太夫人下手! 一旦自己动手,那便是做贼心虚,想要杀人灭口。 大夫人苍白的唇颤了颤,双目似灰烬似的死寂,这次是真的完了…… 太夫人心中直觉累极了,她不再去看张悦然,将目光看向地上神情疯魔的三姨太。 她听了张悦然的教唆,要替儿子报仇,本就心神极乱。陈淮生一早便派人偷偷监视着张悦然的动向。 到底陈淮生向来低调,是以张悦然并不曾对他多加防备,这才露出马脚。 这三姨娘还没来得及向大夫人下手,便被跟着她的下人抓了正着,这连日紧绷的神经被这么一唬,竟是脱了线似的。 便成了这么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太夫人低眸瞧着三姨娘这副样子,心中叹了叹,面目里显出悲悯来,“送去玉屏苑罢。” 这副样子,怕是再做不成孽了。也不知道那袁家的媳妇又能不能善待这三姨娘。 丫鬟见太夫人发话,面忙上前架着三姨娘起身往外走,因她现在失了心智,丫鬟尚不敢解开手上的绳索,深怕这三姨娘脑子一混,便又要起意伤人。 那三姨娘这时候倒也不哭不闹的,咬着手上的绳索,拧着眉头,神情因为手腕的桎梏而宛若一个孩子一般委委 屈屈的。 丫鬟离她极近,便能听道她带着哭腔,轻声细语的,“阿越乖,娘这就帮你解开。” 这模样和话语听的两侧的丫鬟们也不由暗暗的心惊。 三姨娘一走,便只剩下张悦然站在厅中,她目光极黯,神情却还算平静。 她知道既然已经死到临头,再如何慌**没有了办法。 到了这时候,她却觉得有些放松,在陈家的这些年实在是太幸苦了,亏了君生后来替自己分担,不然,不然自己怕早就受不住了吧。 她脑中出现付君生带笑看着自己的模样,一如十多年前的那个单薄少年,玉立在门边上等自己走到他身边。 张悦然想,自己这一生从来都是大富大贵的过来,可为什么就从不会觉得开心呢? 她是做过许许多多的错事,可她扪心自问从来不曾后悔过。她杀了陈家老爷,是为了保住君生,要得到陈家是为了淮安。 她虽贵为张家的小姐,却被父母视作棋子不顾自己的意愿送到陈家。这世上唯独只有一个付君生自小便将自己视若珍宝。 即便是为了他和淮生,自己做再多的错事,也都是要一往无前的走下去的。 所以,即便是死,自己也绝无怨尤!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下场 太夫人看着此时神情木然的张悦然,心中剧烈的愤怒早被身体的病痛消磨。 她礼佛多年,冷眼看着陈家众人的所作所为,时光更迭,这后宅不变的永远都是贪婪的人心。 太夫人明白他们大都身不由己,就如同当年的自己。 而自己呢?也是等到孤家寡人一个之后,才慢慢悟出来,在这泥沼之中奋力的挣扎,妄图自救,不过只能是越陷越深罢了。 你挣扎的越厉害,窒息的感受便更深刻。 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般,一心认定自己所做为的是陈家,为的是自己儿子,到头来,苦的却是自己最爱之人。 太夫人悠长叹息一声,满目悲悯,看向张悦然,像是做了决定一般,轻声道,“你最后,可还有别的话要留下。” 张悦然身子陡的一震,那种濒死的感受突如其来的笼罩全身。 今日自己怕是绝对逃不掉了,她深吸一口气,尽力的使自己的模样看起来仍如往日一般的端重。 她想到儿子淮安,想要笑,眼底的眼泪却烫的吓人。 淮安还太小了啊… 她对上太夫人,眼泪顺着脸颊缓缓坠下,“当年的事情,我认,老爷是我杀的,但淮生却实实在在的是老爷的骨肉,我只是因自己与君生的事情被老爷发觉,这才动了杀心。” 她说的言之凿凿,无非 只是为了留下陈淮安一命。 “您可以将淮生送回那养母那,他还小,什么事情都不懂。”张悦然说着,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背脊仍挺的笔直。面朝的太夫人重重的叩首。 “媳妇应受千刀万剐,可淮安什么错事都没做过,只求您能放他一条生路。” 太夫人重重的咳嗽起来,即便心中早已经知道自己儿子是被张悦然毒害,可亲耳听到张悦然说出来,心中却是锥刺一般的疼痛。 她心中难以言说的痛苦弥漫,不愿再看一眼仍跪在地上以头贴地的张悦然,朝边上谭嬷嬷吩咐道,“送下去吧。” 谭嬷嬷应了是,差人将张悦然带走。 再回到厅中时,却听太夫人幽幽的开口,“明日,明日便送她上路吧。” 谭嬷嬷敛起眉目,轻声应好。 太夫人转而又道,“淮安那孩子…也一道走了吧。” 陈淮生原本平静的神情却微微一动,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太夫人微微侧头,便见陈淮生这副神情,这一瞧便有些入神,因疲惫半阖的双目之中微光闪烁。 大抵是劫数吧,自己对陆小姐的所作所为,到头来还是有这偿还的一天。 太夫人轻声开口道,“你知道,陈家只剩下你一个孩子了吧。” 是的,二少爷已经故了,大少爷不是亲身,那好好的小少爷却不是陈家骨肉。 陈淮生对上太夫人的目光道,“大夫人已经说了,淮安是父亲的孩子。” 太夫人却轻轻笑了笑,眼角的褶皱越发的深,“那不过是张悦然临死前想要保住陈淮安罢了。”这陈淮生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怎么?你想要救下陈淮安?”太夫人瞧着陈淮生,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陈淮生却未回答。 只不过是他突然想到沈槐,若是她知道必然如何也不会让陈淮安赴死的吧。 太夫人将身上的外袍拢了拢,“竟是没想到陈家到最后还是落在了你头上。”她似乎自嘲似的笑起来,感叹道,“真不知道我守了大半辈子的那个秘密到底为了什么。” 一时间厅中也无人再开口。 陈淮生坐在一旁,见太夫人神情越发的萎靡不振,缓缓开口,“大夫人既然已经束手就擒,您是不是也该兑现承诺了。” 太夫人点点头,“你母亲,被我送去了云镇,那处陈家原本便置了老宅子,派了两个陈家老奴在那守着。” 陈淮生得到想知道的便不再多待,正要起身,却听身后的太夫人道,“那宅子位置偏僻,你未必能寻得到,咳…且那守着屋子的奴才向来只认陈家的人,你在外头甚少露面…” 这意思便是即便陈淮生去了,也无法见到母亲了。 陈淮生站起来,看着太夫人,微微 拧着眉头,一双目光清凉。 太夫人瞧出他的恼意,也不急,再道,“我会派谭嬷嬷同你去,谭嬷嬷是陈家老人,那仆役定然认得的。” 陈淮生目光微抬,看着谭嬷嬷,“那劳烦谭嬷嬷了。” 谭嬷嬷站在太夫人身边,垂着头,听陈淮生说话,这才猛地抬头,目光急切,“太夫人正病中,老奴此时无论如何也是要在身边服侍的。” 谭嬷嬷跟着太夫人身边几十年,两人只见的情谊自然不消多说。 太夫人这手棋下的好极了,借着陈淮生的手试出了大夫人,又令其救下危难之中的陈家生意。这时候又拿出这些理由来搪塞显然便是有意为之。 这谭嬷嬷走与不走必然就是太夫人一句话的事情。 陈淮生深深看了太夫人一眼,再无多话转身离开。 一个云镇能有多大?自己便是翻个天来也要将母亲找出来。 谭嬷嬷忧心忡忡的看着陈淮生离开的背影,朝太夫人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夫人真打算将那陆姨娘放出来?” 太夫人抓着外袍领口颤颤巍巍的起身朝屋内走去,像是自言自语般,“我活着的时候是绝不想看到她的,好在我怕是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谭嬷嬷听了,年迈的脸上竟有了哀容,她轻声道,“太夫人,你万万不可存了这心思,您身子还硬朗着呢,自然还有 好些好日子等着您享呢。” 太夫人低低笑着,抬手握住谭嬷嬷的手,像是叮嘱一般,“若是我走了,你只管带着陈淮生去找她母亲,到那时候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谭嬷嬷搀扶着太夫人回到卧榻上,太夫人仍紧紧抓着谭嬷嬷的手,她看着谭嬷嬷,目光很是温和,“和安,你服饰了我这些年,真真是幸苦你了。” 和安是谭嬷嬷的名字,这么些年她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了,此时听太夫人这么唤着,泪意竟挡不住似的。 “和安,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若是将你许个好人家嫁出去便好了。” 谭嬷嬷心中酸涩,握着太夫人的手紧了紧,柔声道,“太夫人说这些做什么,咱们都这么大岁数了,何必还要提往前的事情呢。” 太夫人却轻轻摇摇头,看着谭嬷嬷道,“我若是走了,你便去外头自个安置,我的嫁妆你最清楚了,便带在身边,最后的这些日子你便享享福吧。” 谭嬷嬷听了太夫人这交代遗嘱似的话语,眼泪忍不住涌出眼眶,她擦着眼泪不停摇头拒绝。 床上的太夫人说完这番话却像是累极了似的睡了过去。 谭嬷嬷死死咬着手掌,怕惊扰太夫人休息,就这么看着太夫人苍老的脸,无声的痛哭。 相伴了数十载,老奴如何能舍得? 太夫人,您可一定要好起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送走淮安 陈淮生出了向善堂,也并没有往锦苑的方向走去。 留香苑中陈二爷正在廊下煮茶,陈淮生站在门口瞧过去,倒觉得陈家里头,留香苑此时的闲逸模样倒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还是里头的小厮当年留意到站在外头的陈淮生,“二爷、二爷,三少爷来了!” 陈二爷微微抬头,看向门口的陈淮生,微微一笑道,“淮生,进来尝尝我刚烹好的茶。” 陈淮生回以一笑,缓缓走到陈二爷身边坐下,目光瞧着他的侧脸。见他正专注的摆弄着茶具,陈淮生轻声道,“二叔当真不管陈家的事情了?” 陈二爷端着茶壶的手一顿,偏头看了看陈淮生,而后摇摇头,“我本志不在此,即便是我管,陈家最后怕也是要被我败光了。” 陈二爷从小便是这样,诗词书画样样顶好,偏偏对这生意最不上心,太夫人和陈老太爷当初没少因这个打骂,可他倒好,即便顺从地去了铺上,也只是躲进书房或是仓库看书! 这次数多了,太夫人和老太爷也没了法子,只能每每看着小儿子叹气。 陈二爷也明白,近来陈家发生了好些事情,目前来看,只有自己和陈淮生能成为陈家主事。陈二 爷自然明白陈淮生向来不在意陈家,所以此次他来,陈二爷只当他是来说服自己管理陈家。 此时见陈淮生不说话,陈二爷当他心中犯难,便开口道,“母亲病重前时我也去探望过,她也明白我不是管陈家的这块料,所以并不强求我能做些什么。只是淮生,二叔知道你是有能力能振兴咱们陈家的!” 陈二爷即便是再不在乎陈家的生意如何,但陈家毕竟是他的家,不管如何他都是希望有人能像父亲和大哥一般,将陈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而陈淮生,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不是吗? 陈淮生自然懂二叔的意思,他也毫不隐瞒的道,“二叔,我并没有要接手陈家的意思,我原本早就已经决定,等找到母亲便带着阿槐一起离开这里。” 陈二爷听了,猛的抬头看向陈淮生,“可是有你母亲的消息了?” 陈淮生点了点头,见陈二爷眸中出现了一丝激动,他接着道,“二叔可曾听说过云镇那地方的陈家老宅?” 陈二爷似是想了片刻,而后才道,“并不曾。” 他对陈家的事务向来不够上心,加上年少便出国,是以陈家很多的地方他也是不甚清楚。 陈淮生听了,面上不由有些暗淡,他 大概也能猜出太夫人的心思,无非是想让自己等到她死后再将母亲接回来。 此时听了陈二爷这般说,他心中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说,朝陈二爷告辞离开了留香苑。 沈槐站在锦苑门张望着,久久就没见陈淮生回来的身影,她微微颦眉面上有几分焦虑,似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玲珑站在走廊之下静静看着沈槐的背影,一股厌烦的情绪袭上心头,她撇开眼,朝更远的地方看去。 这时候,远处穿着长衫的陈淮生,正缓缓朝锦苑走来。 沈槐见了,目光一亮,抬腿就朝他跑过去。 陈淮生见远处一抹娇小的身影正匆匆朝自己跑来,温柔的笑意便出现在他的脸上。 等沈槐到了陈淮生近前,人已经是气喘吁吁的模样,乌黑的发因为奔跑带起的风微微凌乱。 陈淮生抬手替她理了理发丝,柔声道,“这是怎么了?这么一副着急的模样。” 沈槐抓住陈淮生的手,缓了缓气息,才开口急声道,“刚刚淮珠派去向善堂的下人来说,祖母要将大夫人与淮安一块杀了!?” 陈淮生拉着她一边往家里走去,一边答道,“是。” 沈槐听了,心中大急,“可淮安他是无辜的啊,他什么坏是也不 曾做过!” 陈淮生叹了一声道,“可他却是大夫人与副管家的孩子。” 因为激动,沈槐抓着陈淮生的手越发了紧了些,她声音低低的,似乎很难过的模样,“那把淮安送去他养母家不行吗?” 陈淮生解释道,“陈家若是倒了便可以,但淮安的身世外人一概都是不知的,现在陈家尚在,若是淮安被有心人拿来利用,这陈家四少爷可是能在陈家生意上分一杯羹的,到时候便没有理由不给陈淮安一个身份了。” 他又接着道,“我自然是没什么关系的,只是祖母她定然不会同意这种事情发生的。” 沈槐心中担忧更甚,她看着陈淮生,心中不想他为难可又想要救陈淮安,这会她目光极其复杂。 陈淮生瞧一眼便察觉她的想法,他摸了摸沈槐脸颊笑了笑道,“若是你想,我自然会救下陈淮安的。” 沈槐听了目光陡的一亮,转而还是有些犹豫道,“那你可会为难?” 陈淮生轻轻摇摇头,笑得温柔。 只要是为了你,怎么样都不会算是为难。 他与沈槐说话正入神,竟连玲珑站在一旁都没能察觉,只是拉着沈槐得手径直进了屋子。 玲珑心中难过,缓缓靠着门,心中有些无力。 好像只要沈槐在,淮生得眼睛里似乎就再也看不到任何旁得人了。 自己留在这锦苑,虽说和陈淮生极近,每日也总能见到他,可陈淮生现在对着自己总一副疏离得模样,即便近在咫尺却也像是隔了山海。 玲珑心中疲累,却仍不愿意妥协。 厅中陈淮生心中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陈家的事情大都已经解决,母亲的下落也有了。现在只要派人去往云镇将母亲找出来。待自己和沈槐完婚后,便能一起离开陈家了。 陈淮生看着沈槐心事重重的模样,温声道,“大夫人明日便要受罚,我会连夜将陈淮安送去他养母那,你可还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的吗?” 沈槐听了,面色一喜,看着陈淮生的神情带着感激,她想到陈淮安少不更事的单纯模样,对自己从来都是极好。 这会陈淮生说要送陈怀安走,自己既高兴他能逃过次劫难,同时心中却也有些舍不得。 陈淮生看出她心中不舍,抬手摸摸她的脑袋道,“那你便去同淮安说说话吧,你们总归是要分开的,母亲的事情一了,我便会带你们离开。” 这是在安慰沈槐。 沈槐心中也明白,她明亮的目光对上陈淮生,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锦苑。 第一百四十六章 见最后一面 沈槐走的急,竟是没有注意站在门边上的玲珑,自然也没能见到她在听道陈淮生说要离开时那苍白的脸色。 玲珑看着沈槐离开的背影,满眼都是难过的神色。 淮生要带着沈槐离开,那自己留在陈家又为了什么呢? 玲珑绝望的想,原本只以为陈家时淮生的家,不管如何他都会留在这里,只要自己一直在陈淮生身边,那么一切都有希望。 可他竟是早已经准备要离开了吗? 玲珑眼眶酸涩,心里头沉甸甸的坠着。 她怎么能够看着陈淮生离开? 玲珑心中自然清楚,陈淮生当初没有同意沈槐提意的让自己去合欢苑,而是让自己留在锦苑,其实只是为了监视自己,也是在保护沈槐。 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冷淡玲珑是看在眼里的,即便是她苦苦哀求,自然半分也不能撼动陈淮生的决定。 即便心知这些,玲珑却仍不愿意死心。 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只因为她没有忘记,这府上却还有另一个心中对陈淮生执念极深的人,若是这个消息被她知道了,她怕是不择手段都要将陈淮生留下来的吧。 玲珑想着,便转身退回了屋中,这会她还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将这事情神不知鬼不觉 的告诉那许月安才行。 即便是周遭的人隐藏的极好,可玲珑心中却清清楚楚的知道陈淮生定然安排了不少眼睛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而那边沈槐出了锦苑便一路朝着玉堂苑走去。 大夫人被关押在祖母那处,向来有条不紊的玉堂苑下人此时也没了平日里谨慎机警的样子,懒懒散散的在苑里头各处呆着。 连沈槐进了苑竟也没人拦着。 她之前服侍过陈淮安,自然对他在哪苑落最是熟悉。原本再如何陈淮安屋子前头总有不少侍女、嬷嬷,今日沈槐却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她微微颦眉,淮安一个小孩子在这苑里,这些下人竟不在跟前呆着?! 沈槐眸子里隐隐有些不悦。 她从没上过高位,自然无法体会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的悲凉境地,这时候下人都听道风声,明白大夫人今日怕是凶多吉少,这时候众人都在愁着自个儿的往后该如何,又哪里会顾及一个身份尴尬的陈家少爷? 沈槐走上前推开门,见陈淮安穿着锦衫背着门,瞧着对外的窗,少年略微瘦弱的身形孤零零的坐在那,这种孤独感令沈槐莫名心酸。 陈淮安听到门外动静,转了头便见到站在门口的沈槐,往前他一向是个活泼跳脱的少年,这会儿 见了沈槐却只是淡淡一笑,那神情之中竟带了些苦涩。 陈淮安竟像是一夜之间突然长大。 他看着沈槐轻轻开口,“丑丫头,她们说母亲和我很快就要被祖母杀了是吗?可是为什么?” 他说着话时眼睛极亮,他逆着光,沈槐几乎没法分辨那时他的目光还是因为眼中的泪意。 沈槐心口一紧,走上前去见他憋着眼泪,陈淮安仍是那个倔强的少年,此时面对此种消息,即便是害怕,也不愿露出一丝怯懦来。 大抵是在陈家全然没有安全感吧。 沈槐叹息一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柔,“祖母才不会杀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吗?会送你回到娘亲身边,明天就去好不好?” 陈淮安呆呆的仰头看着沈槐,似乎有些无法置信,“我、我真的能回去?” 沈槐笑着,肯定地点点头。 可却见陈淮安的眉头仍是颦着,沈槐十分不解,正要问他原因,却听他开口道,“那母亲…” 沈槐摸着陈淮安脑袋的手一僵,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两人正是沉默着,门外李嬷嬷匆匆走来。只见李嬷嬷面色憔悴、满面风尘的模样,应是为了大夫人的事情在外头奔波了好好些时候了。 此时李嬷嬷进屋,见了沈槐,眼中不由 划过一丝怨恨,在李嬷嬷心中若不是沈槐当初将那谭嬷嬷带去祖母那,大夫人又如何会落的如此下场! 可李嬷嬷只是个奴才,再如何心中有恨也无计可施,此时见了沈槐她也只是淡淡了行礼问好,只是礼仪上罢了,丝毫恭敬却也是没有表现出来的。 李嬷嬷行礼完这才转头对上陈淮安,面色一黯,这时候也没必要顾及沈槐在不在场了,李嬷嬷声音有些悲戚,“老奴无能,在张家门口跪了好些时候,都、都无人出来。” 这张家自然是张悦然的娘家了,目前大夫人唯一能依仗的只有张家,若是张家说情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可李嬷嬷哪里又知道,大夫人嫁紧陈家那么些年,张家父母早早便去了,早已经是哥哥张和安接手陈家,况且镇上的商户谁不知道陈家快要倒了?还有那一直暗中阻扰陈家的陆家,此时张和安若是去管自己这个妹妹,那才真是惹祸上身! 李嬷嬷自然是无功而返,此时她看着年少的陈淮安不禁老泪纵横,“淮安少爷,是老奴没用过!护不住你啊。此时,您去见见大夫人最后一面吧。”她越说越悲,苍老的脸上泪水横流。 陈淮安却抬手拉着沈槐,转头朝她看一眼,似乎在询问。 沈槐对上 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头装满了不忍和犹豫,淮安与大夫人不甚亲近,但他却知道大夫人对自己都是善待的。 沈槐轻声道,“要我陪你一同去吗?” 虽然自己不想见到大夫人,但到底还是担心淮安的去向善堂的。 陈淮安听了,只点点头,拉住沈槐的手站起身来。 李嬷嬷见状,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也不再多说,只走在前头领着两人往向善堂去。 向善堂中太夫人仍在昏睡,谭嬷嬷寸步不离的照料着,苑里头的丫鬟见了陈淮安三人来此,倒也未曾阻拦,想来谭嬷嬷大概是事先招呼过了。 毕竟是陈家的大少奶奶,走之前见见自己这唯一的儿子也是情有可原。再加上大夫人出事这么久,那个抱养的大儿子那一房竟是连来都没来过向善堂求情。 谭嬷嬷也是心有唏嘘,到底不是亲生的哪里又能养得熟。 不过可怜归可怜,谭嬷嬷心牵挂着太夫人的身子,却是连出来问礼都不曾,只径直让丫鬟带陈淮安少爷去见大夫人。 丫鬟领着三人朝关押着大夫人的屋子走去,行至门口沈槐却停在原地不肯再移动本分。 陈淮安疑惑看她,却见沈槐笑着道,“我便不进去了,淮安和李嬷嬷进去便好,我在门口等你出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所求 李嬷嬷自然不会管沈槐进不进去,她压根不希望沈槐再见到大夫人,此时听了沈槐的话,她径直拉起淮安的手温声道,“淮安少爷,咱们进去吧,大夫人就再里头了。” 陈淮安微微颦眉,却什么也没说,跟着李嬷嬷进了屋中。 大夫人想来一直在等李嬷嬷带着陈淮安来,才一听到门响,她便匆匆走到门边上,一把抱住陈淮安。 陈淮安被大夫人抱得极紧,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可当他进门见到大夫人的那一瞬,大夫人看着自己时脸上的悲情与眷恋令陈淮安有些动容,此时竟无法推拒大夫人的拥抱。 眼前自己的这个母亲,其实也时极在意自己的吧。可她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一副端然的模样,给自己的统统都要是最好的,可她却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 自己最想要的不过是,在陈家这空荡荡的大宅之中感到害怕时,自己的母亲能给一个拥抱,又或者只是几声温柔的安慰。 就像现在这样。 感受到大夫人温暖的怀抱,陈淮生不知道怎么的竟时泪盈于睫。 察觉到怀中人的心情,大夫人放开怀抱,低头看着眼角隐有泪光的儿子,她颤抖的伸手将他面上眼泪抹掉,哽咽着开口,“淮安莫怕,娘不会让你有事的。” 陈淮安却只是轻轻的摇摇 头。 陈淮安大夫人是拼死都想要保住的,所以她才会在无计可施之时认下所有罪责,却唯独一口咬定陈淮安就是陈老爷的亲身骨肉。 大夫人清楚陈家无人也无后,她自认太夫人不敢拿陈家来赌,所以才死不被承认。 可竟是没想到太夫人居然如此狠心,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 大夫人自然也不敢将所有希望放在张家身上,自己哥哥的性子自己自然是了解的,他大概是不会来趟这浑水,可她已经走投无路,只得抱着一丝希望。 此时大夫人看着张嬷嬷轻声问道,“你可回了张家?” 李嬷嬷听了,面色一僵,十分地难看,语气不忿道,“奴婢在张家府前跪了一上午,竟是没有得一个人理。”她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大夫人的脸色。 即使是心中早已经做了准备,可听李嬷嬷亲口说,大夫人脸色还是蓦地一白。这便是世家的亲情! 大夫人看着陈淮安,似想从他的模样里看出些君生的影子来,她神情之中满是眷恋和决心。 自己一定不能殃及淮安! 大夫人此时突然想起沈槐的模样,陈家现在说得上话的无非是太夫人与陈淮生,那沈槐似乎对淮安有些情分,只是不知道那沈槐会不会因为自己而对淮安心生不满?! 只是,这已经是大夫人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现在看来 ,只能试一试了! 大夫人拉着淮安的手一刻也舍不得放开,她眼眶微红看向李嬷嬷,“李嬷嬷,你可有法子让那沈槐来见我一面。” 李嬷嬷听了,面色讶异道,“大夫人,那沈槐就在外头,她先才来看淮安少爷便跟着一道来了。” 大夫人心中宽心了一些,那沈槐会陪着陈淮安来向善堂这一遭,定然就是担心祖母会将其扣留着。 若是这沈槐心中念着淮安,那自己所托定然不会有错! 大夫人朝门口望去,朝李嬷嬷道,“你且去将三少奶奶请进来。”大夫人从来对沈槐如此客气的称呼过,这番是将沈槐作为保住陈淮安唯一的希望了。 李嬷嬷听了,连忙步道外间,见沈槐正安静站在门口阴凉处,听了脚步她回头看向李嬷嬷。 “三少奶奶,大夫人请您进去说话。”语气与神态都极为恭敬,这倒是令沈槐大感诧异。 自己自问同那大夫人并没有什么好说。 李嬷嬷见沈槐站着不动,走近了些,声音更是温和,“三少奶奶?” 沈槐回神,轻轻点了点头,她想着大概大夫人说的事情会与淮安有关,这便跟着李嬷嬷进了屋中。 屋内大夫人仍在同陈淮安温声细语的说话,在儿子面前她更加不愿意露出颓态来,她明白自己此番怕是无法得救。 于是便希望最后留在儿子淮安 心中的样子是好的。 陈淮安虽年纪小,但陈家发生的事情他也从下人碎嘴中知道了大概,大夫人当初将自己接回陈家,一心想要改了陈淮安在外头养成的山野习性,母子二人极少如此近亲的相处,陈淮安看着眼前这个很快就要离开自己的亲生母亲。 突然的升起了些许的不舍来,他眼眶微红,别开大夫人的目光微微撇了撇头。 沈槐进屋便见到陈淮安这模样,脚步一顿。 见了沈槐进来,大夫人却并不似以往那般对着沈槐总是盛气凌人的威严模样,此时的大夫人如同一个温和的妇人,目光再不似往昔那般凌厉,只剩下一片暗沉的温和流动。 大夫人看着沈槐,目光极其诚恳,语气却微微有些软弱的恳求意味,“沈槐,我知道过去我对你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大夫人看一眼淮安,再将目光看向沈槐时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但淮安他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现在府上唯一能说得上的话只有淮生,你可否求求淮生不要将淮安赶尽杀绝?” 沈槐有些怔忡,只呆呆的站着一时竟忘了回答。 大夫人却因她这沉默的模样心口下沉,若是淮生不肯出手,太夫人定然不会放过淮安。 大夫人心中不安大起,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保住淮安,让他能好好的活下去才行。 大夫人猛的站起身来 ,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沈槐面前,“就当是我求求你。” 在场人皆震惊不已,李嬷嬷见状连忙就要上前拉起跪在地上的大夫人,可大夫人却时铁了心想要将陈淮安托付给沈槐,只是直直跪在地上,大有沈槐不答应自己便不罢休的意思。 “我只求淮安能好好的活下去,求你将他送回他养母处,往后即便时清苦,只要他平安顺遂便好。” 沈槐惊异的退了退,似是被大夫人这模样吓到,她连忙出声道,“我、我定然不会放任淮安不管的,你大可不必如此。”说着她转头看着李嬷嬷,急道,“李嬷嬷,你快些将大夫人扶起来。” 陈淮安在旁见状也是吃惊不小,他连忙站起身来将大夫人扶起来,边道,“三嫂原本就已经央了三哥要送我出府的。” 大夫人听了,就这陈淮安的手站起来,向沈槐投去感激的模样,却还是想要知道儿子往后的去处是否妥当,大夫人关心地问道,“是要将淮安送去哪?” 沈槐轻声答道,“明日便送去淮安养母那,我想淮安也会满意这样的安排。” 一旁的淮安却没答话,很是沉默的模样,大夫人紧紧握着陈淮安的手,似自言自语一般,“明日好,越快走越好。” 大夫人抬手摸了摸淮安的发顶,心中满是酸涩的难过。 你明日走了,娘亲也好安心上路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遇劫匪 陈家的马车天才蒙蒙亮便停在街口,沈槐一大早便赶去玉堂苑接淮安,李嬷嬷昨日连夜便将淮安的行礼准备好了,连带大夫人嘱咐留给淮安的那些钱财都一并装进了行囊之中。 陈淮安心中却有些空落落的,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心中堵得慌。 此时他正坐在屋中看着李嬷嬷忙碌的身影发呆,肩旁却在此时被人轻轻一拍。 他扭头见了沈槐,目光明亮却难得没有笑意,沈槐见他这神情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她轻轻坐在淮安身旁的凳子上。 一时两人竟都无话,都在看着李嬷嬷收拾行李。 沈槐见李嬷嬷收拾一屋子的大包小包,不由皱眉道,“李嬷嬷,淮安年纪还少,带这么些东西上路应不大方便吧。” 李嬷嬷手上的动作不停,边答道,“不多不多,往后少爷身边也没人伺候,多带些银子首饰防身才好,大夫人说了,这些东西她也再用不上了。”李嬷嬷说完,只觉失言,神情黯了黯,转而又道,“淮安少爷往后可得好好保重啊。” 陈淮安听了李嬷嬷的话,神情也不由一暗,只盯着桌上的茶盏,轻轻得点了点头。 沈槐看着,心中不由叹息,因是趁着天还未亮便将陈淮安送走,沈槐此时见李嬷嬷也收拾妥当,便道,“淮安,咱们走吧,我和李嬷嬷送去上马车。” 陈淮安 顿了顿,扭头看着沈槐半晌而后点点头,起身帮着李嬷嬷将收拾好的行李交给一旁的丫鬟,这才一块出了院门。 三人朝着陈家门口走去。 陈淮生站在大门口,听了沈槐得动静便转了身子,见了沈槐三人。目光落再陈淮安清冷得看不出情绪得脸上。 “此时上车大概三日后才能抵达,我安排了一些随从跟着,你一路小心。”这话是对陈淮安说的。 陈淮安看了看陈淮生,仍旧只是点了点头。 此时马车内出来了个小厮,站在车上朝着陈淮生恭敬道,“三少爷,都准备好了,已经可以上路。” 陈淮生颔首,看向陈淮安,带着询问的意思。 陈淮安心中清楚自己要走了,他此时只觉得心中难受,扭头看了看沈槐,轻声地开口,“你、你好好保重。” 此时沈槐才感受到陈淮安是真的要离开了,她看着陈淮安得模样,眼眶微热,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要好好保重,淮安。” 陈淮安轻轻的点点头,就着下人搁置的木凳踏上马车,一弯腰,身影便进了马车之内。 察觉到沈槐的难过,陈淮生抬手揽住沈槐的肩膀,轻柔的拍了拍,无声的安慰。 马车渐渐行远,陈淮安坐在车内,听了车轮碾在路上发出吱呀的声响,眼眶蓦地红了起来,到底还是没忍住,他回头将马车后窗的帘子掀开,见远处陈 府大门越来越远,而站在门口的沈槐等人也渐渐的小成了黑点模样。 在前头赶车的那位小厮见马车里头的陈淮安沉默,这旅途漫漫的便不自觉的朝他搭话。 “四少爷,你要是饿了或是渴了什么的尽管同奴才说。”听的里头陈淮安恩了一声,那小厮笑容可掬的接着道,“要奴才说,这马车定然是比不上那洋车的,是这三少爷怕路途上太招摇了,这才吩咐奴才赶马车送您。” 陈淮安又恩了一声,他心情不大好,听这小厮胡扯倒也能分散一些精力。 这奴才是陈家的下人,自然清楚近来在这四少爷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见他又只是个少年模样,心中难免生了些恻隐之心,是以这会他自然避开那些不快专挑些高兴的事情说。 “奴才听说您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平乡,说起来那地奴才也去过几回,啧,那地儿的花酿可真是够味。” 这平乡自然就是陈淮安养母所在之地了,陈淮安听小厮这么说,也不由一笑,这花酿自己倒是没尝过,但平乡甚是喜酒,家家户户皆善酿,且个个酒量极好。 陈淮安便难得的应道,“我娘的手艺最是好,咱们届时到了,我便让我娘给你做好吃的。” 小厮见陈淮安应声,心中也高兴,听他这般说,便道,“欸,那奴才谢谢四少爷了!” 陈淮安此时又道,“你不必一直称呼 我为少爷,你叫我淮安便好,对了,你叫什么?” 那小厮听了,很有几分受宠若惊,“奴才安元。” 陈淮安点点头,想着那安元也见不到,便又恩了一声。 这一路便与这安元一边谈天一边慢慢行着,不知不觉陈淮安竟慢慢睡了过去,好在这一路的官道还算平整,陈淮安倒也睡的还算安稳。 陈淮安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是被一声突兀的马嘶叫醒的。 陈淮安猛的坐起身来,揉着眼睛,透过窗缝可见外头的天色已经是大暗,可周遭却有火光,陈淮安只当是随行的下人点的火把探路。 “安元,咱们还没到驿站吗?”陈淮安嗓子仍有些哑,出声问外头赶路的安元。 外头响起安元的声音,却是有些颤抖的模样,“少、少爷!咱们好像遇上劫匪了!” 陈淮安陡然睁大眸子,劫匪?! 他连忙掀开帘子,却见马车前头聚着好些人,为首的一人骑着一匹枣红色高大马驹,见陈淮安从马车里探出个脑袋,似是有些新奇,笑道,“哟,这么华美的马车居然是送一个娃娃,我还当是哪里来的老爷呢。” 安元见状,心中慌乱,三少爷确实给了些人护送淮安少爷离开,可同眼前的这一队人马相比实在是弱小的很, 此时硬拼定然不行,安元坐直了身子,挡住身后的陈淮安,对着那马上男人笑道,“这位 爷,求您行个方便。”说着安元从怀中掏出银袋,这是一路上食住的开销,可此时也顾不了其他了。 那男人笑着接过那银袋放在手中垫了垫,又看了看身后的陈淮安,啧了声道,“瞧瞧,这一身细皮**的,肯定是哪个府上的少爷,我就不信你们出门就带这么点银子?我身后这一帮兄弟可都等着吃饭呢!” 安元此时才明白,眼前的人根本就是山贼土匪,虽说这年头世道极乱,可烟柳镇向来治安都好,怎么会好端端的在附近出现土匪呢? 想归想,眼前的人还是要安抚,安元稳住心神,强笑道,“这、这实在就只有这些了。”安元声音更服软了些,“求求您给咱们让个道吧。” 哪想到那土匪也是个暴躁的性子,见好好同安元说不通,他目光瞬间便的狠辣,骑在马上行了几步走到安元身边。 安元被他这目光惊得呆在原地,恐惧在周身缠绕。 那土匪自然没心思和安元多做周旋,他不过只是要钱罢了,想着目光更家阴寒,抬脚朝那马车上得安元踹了过去! 那安元噗通一声落在马车地上,脑袋着地便这么昏了过去。 陈淮安着急的走出来不停唤道,“安元?!安元?!” 却听身边一声嘲笑声响起来,陈淮安扭头,便对上那土匪锐利的目光,只听那土匪寒声道,“赶紧将你车里的好东西统统交出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袁小姐归来 陈家大夫人在陈淮生走的第二日病丧了,丧礼是陈淮生处理,老夫人仍在病中,府上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了陈淮生打理着。 算是将陈家这烂摊子一块全丢给了陈淮生,这是吃准了他为了母亲只能好好管着陈家。 只是这事情实在是头疼的很,一下子死了太太和一位少爷,下人暗地里都在念叨陈家的气数怕是要尽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着实太多。 可不管如何,这丧礼定然是要先办的。 老夫人向佛,便特意嘱咐李嬷嬷去外头寻些高僧来家里做场法事,好去去晦气。 张家人也只是派了些丫鬟送了些吊丧用的东西来,倒是对陈家没什么过多的微词,陈淮生也只是有条不紊的操持着丧失。 沈槐与陈淮珊皆素衣素服坐在厅中,袁惜水与那许月安皆一并来了,只那三姨娘神智尚没能清明,便被关在玉屏苑里头。 自然是不敢将三姨娘放出来的,那三姨娘整日里在苑里苦恼,一会要找儿子,一会又要寻老爷做主,平日里生活都能靠着下人服侍,整个人全然没了章法。 说起来,陈家的确是萧条了不少。 厅中的女眷各怀心思,面色却都有些暗淡,院子外头锣鼓震天的。 陈淮珠心下也是恻然的很,好端端的家现在竟成了这么副四分五裂的样子。她扭头看了看沈槐,见她仍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自昨日淮安 离开,她便一直是这么个样子。 陈淮珠将手搭在沈槐手背轻声道,“嫂嫂别太担心,虽说着路途是远了些,但淮安身边也跟了不少人照顾着,想来不出意外定然能安全到的。” 沈槐面色仍是凝重,她点点头,“是,只是淮安年纪太小,不知道怎么的,我心底总有些揣揣不安的。” 陈淮珠笑她,“淮安都快能娶媳妇了,哪里小了,只是嫂嫂一直拿他当孩子吧。” 陈淮安在沈槐的跟前永远似孩子似的依赖自己,沈槐尤其记得自己在玉棠苑门口见他一个人站在树荫下的孤弱模样,那样的淮安只是一个思念母亲的少年罢了。 沈槐听了,也觉自己难免有些太不放心了,便也淡淡笑了笑。她目光一抬,便见外头大院之中锣鼓鸣动的哀乐,熙熙攘攘的众人。 许月安坐在位置上,目光朝沈槐看去,她眉头微微皱着,看着沈槐的眼中便出现了厌恶的神色。 她脑中突然又再想起那日玲珑托人带给自己的话。 “三少爷不日便要带着沈槐离开陈家。” 这些日子许月安只要一停下来,脑中便不断想起,心口像是被硫酸侵蚀似的疼痛。 许月安仍记得当初陈淮生也曾答应自己会带自己离开陈家,即便是为了这沈槐,可若是没有她,跟淮生离开的原本应该是自己的! 随意搭在膝上的双手猛的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克进掌心。许月安撇开眼不愿再去 看那沈槐一眼,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心中的恨意! 许月安偏过脑袋,便见到坐在一旁面色苍白的袁惜水。 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丈夫走了、婆婆疯了、袁家又没人来管这远方的表亲,她是注定要一辈子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大院里头了。 即便许月安处境与袁惜水并没有什么差别,可她有自己的最后的依仗。 许家! 许月安自信自己的爹娘是决计不会放任自己在陈家受委屈的,所以哪怕到了现在,她现在在陈家身份何等尴尬,却仍就是一副自持的少奶奶做派,这便是因她有恃无恐。 许月安想着,面色缓了缓,却见一旁的袁惜水目光陡的一亮。许月安讶异的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外头袁家竟有人过来吊丧了! 许月安颦眉,这袁家不是早在淮珊之后便不再来往了吗?怎么今天却好端端来了。 她看着元惜水快步迎出去的背影,目光之中满是不解。 袁惜水出门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一旁说话的沈槐和陈淮珠,沈槐抬眸看过去,却在同时猛的拉住陈淮珠的手臂。 她因为激动而用了大力,引得陈淮珠皱眉吃痛,“三嫂,怎么了?” 沈槐目光直勾勾盯着那袁家来的下人,掩饰不住面上的喜悦,“喜儿!是喜儿。” 陈淮珠愣了愣,重复着沈槐的话,“喜儿?” 沈槐连连点头,“是袁小姐身边的丫鬟!” 袁小姐回来了?!陈淮珠 一把回握住沈槐的手,神情之中也是难以掩饰的激动。 沈槐连忙起身拉着陈淮珊往外走去。 袁惜水正站在喜儿边上,拉着喜儿的手不肯放开,神态焦急道,“喜儿,就你一人来了吗?旁的人都没来吗?” 喜儿起先还被吓了一跳,一扭头见是自家的表小姐,脸上敛了神色道,“表小姐,今日只有我来了陈家,旁的主子都没到场。” 喜儿心中也是有些慌乱的,毕竟袁家与陈家早已经不再往来,今日她之所以来陈家,还是背着老爷、太太的。 自家小姐清楚陈家的那位少奶奶正急等着陈大小姐的消息,这才刚回到烟柳镇边唤了自己来陈家报信,喜儿也不曾想到竟遇上陈家的丧事了! 哪想到那袁惜水竟就这么拉着喜儿嘤嘤哭泣起来,已然是丝毫不再顾及礼仪,她哀声道,“喜儿,你去替我求求姨丈,将我接回袁家吧,这地儿我、我实在是呆不再去了!” 喜儿身子僵了僵,全然就是手足无措,她一个小小丫鬟也是听了主子的话偷偷来陈家,又如何能去向老爷说这番话。 喜儿看着袁惜水,面色犯难,见她哭的可怜至极,心中也是不忍,她抽了细绢递给袁惜水道,“表小姐,你节哀,您可千万得保重身子啊。” 袁惜水哀戚不止,泪眼朦胧的看着喜儿。 喜儿硬着头皮道,“表小姐,奴婢一人去说您的处境怕是老爷和夫人也无从体会,奴 婢想着不如你得空回一趟袁家,亲自去求求老爷,这样希望还能大一些。” 袁惜水正是走投无路这才见了这小丫头慌不择路的去央她帮忙,此时听这丫鬟如此说,也倒是觉得有些到底,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头。 喜儿见自己将表小姐安抚好了,大大的送了一口气。这才在熙攘的院子里寻找沈槐的身影。 沈槐与陈淮珠见那袁惜水正在与喜儿说话,便没出声打扰,静静在一旁等着,好容易等那满脸哀戚的袁惜水,沈槐这才快步朝喜儿走去。 喜儿见了沈槐,神色也是一喜,忙道,“小姐才昨日才回来边吩咐奴婢来寻你,只是竟没挑对时间。”喜儿看了看满院子的白布,还有沈槐和陈淮珠鬓边坠着的白绢花,面色似有些尴尬,语气温柔道,“还请少奶奶和小姐节哀。” 沈槐点点头,问道,“袁小姐可是要您带话?” 喜儿应是道,“是,小姐本想请您今日带着淮珠小姐去客栈一叙。”说着她顿了顿又道,“若是您今日不便,可与奴婢约个时间,我回去禀报小姐便是。” 陈淮珠面色带着些许的激动,可也知道今日实在是大大的不方便,便拉了拉沈槐的手道,“那咱们约在五日后客栈见。” 陈淮珠想着大夫人和陈淮越都会在两天后下葬,在加上旁的一些杂事五天定然足够,此时她便出声定下时间。 喜儿听了,连忙点头应下,出了陈家而去。 第一百五十章 重逢淮珊 五日后,陈淮珠起了一大早,一想到今日便能见到姐姐,她心中的激动简直无法克制。 她穿戴正整齐从屋中走出来,却见沈槐坐在院子里头正与人说话。 陈淮珠脚步一顿,并没有出声,心中却有些疑惑为何许城之会一大早来这锦苑。 但不得不承认,陈淮珠此时的情绪竟然越发好了一些,她看着一身青衫笔直站在沈槐面前的许城之,弯了弯唇角,眉目里带着丝丝的温情。 沈槐此时背对着陈淮珠,只见那许城之似在认真聆听沈槐说话,修长的身子便微微倾了倾。 沈槐拧着眉头看着许城之,语气有些焦急,“不是说淮安三日内就能到吗?这时候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 许城之轻声安抚道,“想来回禀的人还在路上。” 沈槐神色担忧不减,可到底也没其他法子,她轻轻点了点头。 许城之站直了身子,目光一抬,便见站在后头安静看着的陈淮珠,他望进她潭水似清澈的眼眸,只觉仅仅这样看着,也觉得心中喜悦。 陈淮珠闪躲不及,只觉心头小鹿狂跳不止,她走上前,笑着掩饰自己的心头的怯意,朝沈槐道,“咱们也是时候出门了。” 沈槐扭头看着陈淮珠,笑了笑,便站起身来,再看了看许城之,“还是许管事想的周到,听到你今 日要去外头,一早便备好了车。”她特意咬重了个你字,惹的陈淮珠面上云霞顿生。 她嗔怪的看了眼沈槐,却始终再不敢正视一旁的许城之。 还是许城之开口,“车已经停下府门口了,府上还有旁的杂事,在下就先告退了。”他说完,朝陈淮珠与沈槐行礼便径直转身出了苑。 沈槐侧头看着陈淮珠正看着许城之离开的模样,心情好了一些,促狭道,“人都走了,这会再看也来不及了。” 陈淮珠连忙回神,抬手轻轻推了推沈槐的手臂。 两人这便说说笑笑的往外头走去。 仍就是当初那个客栈,沈槐与陈淮珠下车外头便有小厮迎上前来,带着沈槐二人走上二楼厢房。 袁甜早已经在里头,她见了门口的沈槐,面上带着笑意,“真是太久不见了,回来的时候遇上山匪耽误了好些日子。” 沈槐一听,面色关切道,“可还好?” 袁甜又笑,“好在父亲来的及时,我没有大事,母亲受了惊吓病在了途中,便这么耽搁了。” 沈槐听了,这才放心,点了点头。 袁甜看了看后头站着的陈淮珠,又道,“这是淮珊妹妹吧,姐妹两个长的倒是有几分相似的。” 这正说道陈淮珠最关心,她忙关切问道,“姐姐现在可还好?” 袁甜点点头,“刚开始那些日子精神一直不 太好,见到我总会害怕我将她带回袁家,我再三发誓、保证这才让她安心养着。这不我也是才回来,还未曾去看过,只听下人说淮珊身子已经是大好了。” 两人一听,面色泛着喜色。 袁甜知道这两人是真心关心陈淮珊,也明白她们定然想要去瞧瞧才好,便出声道,“我今日便带着你们去瞧瞧淮珊,只是往后淮珊要如何,还是得你们打算着,毕竟那地儿还是袁家的,若是你们要带走淮珊,我自然丝毫不会阻拦的。” 沈槐点点头,一行三人便又朝着外头走去。 沈槐才上车,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吩咐袁小姐稍后片刻,自己便吩咐司机掉头。 “怎么了?”陈淮珠不解道。 沈槐报了地址,这才朝陈淮珠道,“咱们得将许丛安许公子也带上,你姐姐定然想要见他的。”她说着,想到什么似的笑起来,“怎么你们姐妹两都喜欢上个姓许的了。” 陈淮珠见沈槐又拿自己打趣,抬手就要拍她,面上的害羞却是怎么藏也藏不住。 许丛安此时正在店内同伙计清点货物,他手中拿着块布料正仔细看着色泽和材质,没一会低头同一旁的伙计嘱咐了什么,又自顾那笔再账本上写来下。 沈槐见状,喜上眉梢地站在门外开口唤他,“许公子。” 许丛安手上的笔一顿,扭头见了门外陈 淮珠与沈槐神情怔了怔,而后笑道,“怎么是你们亲自来?少爷才托下人来问送去你们那的衣料子准备好没有,你们便上门了。” 沈槐面上笑意大了大,却摇摇头道,“我们今日来不是为了这个?” 她笑颜如花,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悦,许丛之怔了怔,呆呆的抬头去看一旁的陈淮珠,却见她也是笑意盎然的模样。 许丛之猛地张大眼睛,那是不可置信又满是惊喜的模样。 沈槐见他这神情,知道他应该是猜到了自己来的目的了,笑意越发的大起来,她点点头,“是,我是来带你去见淮珊的。” 眼前的许丛安面上是一种几乎喜极而泣的表情,像是稀世珍宝失而复得后的激动模样。 沈槐看着许从之不由感动,轻声道,“那咱们便动身吧。” 许从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猛地点头跟着沈槐往外头走去。 陈淮珠却笑起来,沈槐听了扭头去看她,却见陈淮珠笑眯眯的开口,“瞧瞧,许公子竟连笔都忘记放下了。” 许从之原本正在记账,与沈槐说话时手中一直执着笔,因心中太过激动,竟拿着笔就要跟着沈槐走。 沈槐见了也笑。 许从之仍是呆呆的样子,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笔,脸上笑意慢慢集聚着,他转身将手中的毛笔搁在砚台上,几人便开车离去。 袁家偏宅 位置偏僻,瞧着却有世家的奢贵的气息。 沈槐一众人下车,由袁小姐带着往里头走去,里头的下人不多,只零星几个,大概是特意留着守宅子的。 也不知道其他人心情如何,沈槐却越往里走,喜悦的心情加剧。 当真是许久没曾见过淮珊了呢。 一众人往楼宇廊下而行,当初在陈家与淮珊相处的一幕幕清晰的在沈槐眼前略过,虽然自己与淮珊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有些人就是这样,她体贴周到又温柔,就会令人想要靠近。 沈槐抬眸看着许丛之,他目光看着远方,迫不及待的心情表现在脸上。 沈槐打心眼里为两人高兴,许公子也是个温柔至极的良善之人,能和淮珊在一起,真的很好。 不知怎么的,沈槐脑中便出现陈淮生的模样,仅仅只是想到,她便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她正想着,却听许从之低低的声音想起来,“淮珊。” 那声音缱倦又温柔,他目光专注的看着前方。 沈槐看过去,见走廊尽头,穿着一身淡蓝连襟旗袍的陈淮珊背对着众人坐在那。 许从之这低低的声音远处的陈淮珊自然听不见,陈淮珠忍不住心中激动,高声呼喊,“姐姐!” 只见远处的陈淮珊背影一僵,猛的回头,看到身后的众人,眼中弥漫泪光。 那是满含喜悦却又悲伤的神情。 第一百五十一章 坏消息 陈淮珊带着众人进了屋子,袁小姐吩咐丫鬟斟茶上桌。 许丛之只在廊上喊了陈淮珊一声,便再没开口,只是目光一直专注的看着陈淮珊。 她好像瘦了,许丛之心疼又酸涩,几乎克制不住想要上前抱住她温声给予安慰。 但是他现在并不着急,是因为知道自己和淮珊往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可以走,所以现在他全然可以安静看着她与妹妹淮珠畅聊过往的事情。 此时许丛之真正体会,原来仅仅只需要看着那个人你的心都全然可以被填满,像是所有的飘无定所都得到归宿。 陈淮珠哭的眼睛微红,抓着姐姐的手一直不肯放开。 陈淮珊见妹妹这个样子,心疼的替她擦泪,将陈淮珠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当初在陈家,姐妹俩因性格太过迥异并不能算多亲密。 可这会两姐妹劫后重逢,心中也都明白,她们已经是对方在世上仅剩的亲人了。 陈淮珊见妹妹像小孩似的,瞧着便极其依赖自己的模样,笑着温柔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 陈淮珠吸吸鼻子,听了姐姐话心中委屈和欢喜交加,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乖顺的看着陈淮珊,嘴中不停的念叨,“姐姐,姐姐。” 看着妹妹这神情,陈淮珊心中自然也不少受,她微微偏头,见到坐在自己对面的许丛之,神色一顿,神情却变得极其复杂。 陈淮珊心中最明白,从始至终自己心中只有一个许丛之,可…可现在自己这样的身份,又能给他什么呢。 这么想着,陈淮珊神情变得难过至极。 陈淮珠看着突然沉默的姐姐,顺着她的目光便见到对面的许丛之。心中了然。 姐姐与许公子这么久没见,定然有许多话要说吧。 想着,陈淮珠将目光看向沈槐,见她也正注意着姐姐与许公子之间,沈槐察觉到陈淮珠的动作,眼神示意陈淮珠与自己出门。 好让两人许久没见的情人只见互诉衷肠。 陈淮珠会意,笑着指了指门外,又朝一旁的姐姐淮珊道,“这园子瞧着挺别致的,不如袁小姐带我去逛逛?” 袁甜自然乐意,她笑着起身比了个请的手势,“那咱们走吧,我也正想去看看后院的荷花开的如何。” 沈槐也笑道,“那我也一道。” 陈淮珊明白这三人的意思,心中感谢他们的好意,自己确实也有话要对丛之说的,是以陈淮珊也没挽留。 三人出门一路往后院逛去,都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自然感兴趣的事情一致的很,此时 便说起自己过去的旧事来。 袁甜与陈淮珠都是大家闺秀,少时都是循规蹈矩过来的,只是袁甜性子活泼爽直,调皮的事情倒是说了不少,引得沈槐二人不住大笑。 袁甜说了半天便又再说起自己祭祖回来时所遇之事来。 “往后你们出门可得留心点,我听我爹说现在世道乱了,道路上都是倭寇横行,专找过往得旅人讨口饭吃。” 袁甜即便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若不是那土匪觊觎自己家中能送更多得钱财来,这才拖延了时间等爹爹来救,不然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沈槐听着袁甜说着,心也是揪着,“还好你有惊无险。” 袁甜笑着点头哦。 陈淮珠心中还念着许城安之前答应要带自己去玉兰湖畔得事情,那地方可是郊外偏僻得很,也不知会不会遇上危险。 此时她皱眉关心询问道,“袁小姐回来是走得哪条道?” 袁甜应道,“可不就是镇北那条官道。” 她话音刚落,沈槐得神情突然得凝重,她急声询问,“那些土匪现在呢?” 袁甜道,“我父亲带了好些人来,那些土匪不敌便各自逃散了,那些人居无定所,现在又没人管制着,怕是还在那官道四处游荡呢。” 袁甜说着,却突然见沈 槐面色煞白,她不解问道,“阿槐,你这是怎么了?” 沈槐咬唇,极其不安地看着袁甜,轻声开口,“淮安走得便是那条官道。” 陈淮珠也是一愣,见沈槐这模样,心中不免也升起一丝焦急来,可这遇上土匪得事情哪里又是自己和沈槐能解决得了的,这一下子便没了主心骨。 沈槐扭头看着陈淮珠,突然道,“不行,我得回去告诉淮生这事情,绝对、绝对不能让淮安出事。” 想到那个多番体贴照顾自己得倔强少年这时候可能被土匪困在半道沈槐简直心急如焚。 她慌乱得转头朝院外头走去,心中不住祈祷。 淮安,你一定不要有事! 陈淮珠见沈槐走的飞快,连忙朝一旁的袁甜道,“袁小姐,实在是抱歉,我与阿槐恐怕要先回一趟陈家了,到时候许公子与我姐姐说完话,劳烦你备车送他们一起去镇中。” 袁甜瞧着她们两的样子也知道怕是有事情,此时自然全然应承下来。 只是那沈槐脚步太快,陈淮珠竟是没能追上,她奔到宅门口时,那辆洋车前一脚便已经载着心急如焚的沈槐离开。 陈淮珠目光含着担忧的看着那车绝尘而去,此时也没了别的法子,她只好又再回到宅中。 那袁甜见陈淮珠 回来,不由有些疑惑。 陈淮珠见状被解释道,“三嫂走的太急,竟是没能追上,想着便回来等姐姐他们一道走算了。”陈淮珠说着将目光看向陈淮珊在的那出屋子。 袁甜点点头道,“许公子与淮珊还没出来。” 陈淮珠听了便点头,神情却有些怔的模样,她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心淮安的。虽然陈淮珠与陈淮安并不大接触,但她也知道陈淮安与陈家的人不同,是个极单纯的少年。 他还那般年少,若是真遇上土匪怕是根本没有还手脱困的余地,想着,陈淮珠的担忧更甚了些。 此时陈淮珊的大门却被推开,陈淮珠抛开心中忧虑看过去,却见许丛之正从里头出来,神情平静瞧不出喜怒。 陈淮珠迎上去,问道,“姐姐呢?” 许丛之有些晃神的模样,“淮珊还在里头。” 陈淮珠一怔,见那许丛之不再说话,自己便走进了那屋中。 才进门便见陈淮珊正在桌旁掉泪,陈淮珠不禁皱眉开口,“姐姐?” 陈淮珊听了她的声音,连忙抹掉眼泪,强撑起一个笑意来应,“淮珠。” 陈淮珊瞧着有些难过模样令陈淮珠十分不解,按照常理来说,与许公子聊完应该是满心欢喜才对,怎么这会姐姐倒是难过起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决定离开 陈淮珊抬手招陈淮珠坐在自己身旁,又再拉起她的手,细细端详着许久没见的妹妹。 半晌她才笑道,“淮珠,陈家可又将你许人家?” 陈淮珠听了,脑中便想起许城之得模样,不由羞涩得摇了摇头,“并没有。”她说完又想起姐姐大概还不知道陈家现在得状况,这边又将陈家这些日子发生得事情一一告诉了姐姐。 陈淮珊安静听着,她一直在这偏僻的袁家偏宅,外头的事情是一概不清楚,待听道母亲的死,也不由痛哭出声。 陈淮珠叹气一声,红了眼眶又将大夫人的三姨娘的总总下场说了出来。 陈淮珊擦了擦眼泪,看着陈淮珠,目光之中带着欣慰,心中却是酸涩,淮珠她经历了这些可自己却不能陪在身侧,她看着陈淮珠道,“是姐姐太没用了。” 这话说的陈淮珠心中一酸,她摇了摇姐姐的手,“怎么会!姐姐你现在只要好好的活着,对淮珠来说已经是最好,我现在也不奢求什么富贵荣华了,只要心爱的人能健康的活着便已经最好。” 陈淮珊看着陈淮珠,抬手摸了摸她的发,轻轻微笑道,“淮珠真的长大了。” 陈淮珠看着姐姐,只是微笑,问道,“姐姐,你与许公子……?”却不想陈淮珠听了却是神色一僵。 她笑容淡了下去,轻声低喃,“我现在这副样子又如何配得上他呢。” 陈淮珠却凝眉看着陈淮珠,满脸皆是不赞同,“姐姐,你这么好,怎么会配不上许公子?许公子对姐姐一直情深义重的!” 陈淮珊却只当妹妹是在安慰自己,丛之为自己受了多少苦自己是看在眼里的。 在 陈淮珊心中,许丛之应该拥有更好的爱人,而不是像自己这般。 陈淮珠见陈淮珊黯然的神情便知道她定然是没将自己说的话听进去,此时她又道,“姐姐,我有喜欢的人了。” 陈淮珊惊讶的抬眸看着妹妹纯净的眼睛,她眼中升起喜悦,“那真是太好的,是哪家的?人如何?” 陈淮珠笑着道,“并不是哪家的少爷,而是咱们陈家管事。” 陈淮珊听了却皱了眉头。 陈淮珠却接着道,“你定然也觉得,我一个大家小姐嫁给一个下人实在是不成体统吧。”陈淮珊不答话,她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嫁得好的。 陈淮珠知道自己猜中了姐姐心思,她低低笑道,“瞧瞧,你现在可不是同母亲一样,当初你与许公子在一起,母亲不也是顾及这个才一直阻挠?” 陈淮珊听了不禁也笑起来,可那笑中却有了泪光,是啊,当初自己还曾怨怪过母亲狠心拆散自己与许公子,到了如今才真正体会母亲的心思全然都是为了自己。 可现在子欲养而亲不在。 才真正最叫人心酸。 陈淮珠握紧姐姐手,坚定道,“我知道你现在定然还喜欢许公子的,我也是因为你当初的执着才更原因坚定自己的心意,所以你不能再辜负许公子了,他是个极好的人,即便不能令你荣华满身,却能使你一生安稳幸福,这便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此时陈淮珠还真是感谢沈槐当初与自己说的那番话,今日才能这样劝导姐姐。 陈淮珠看着陈淮珊的神情,见她面上似乎有所动容,自己自己的话是说进姐姐心中的,此时她便笑着起身出门让一直在门口的许公子进屋。 自己能帮的已经帮了,剩下的还是要靠许公子自己努力才是。 许丛之见陈淮珠出门来,他目光看向门内,脸上却还是一副落寞的模样。 陈淮珠见了笑着走过去拍了拍许丛之的肩膀,“姐夫,你再好好劝劝姐姐定然有用。” 这一声姐夫令许从之楞了楞,他抬眸见陈淮珠笑得喜悦而轻松,知道此时她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定不会阻拦自己和淮珊了。他目光中升起了激动,而后坚定得点了点头,转身又再进了屋内。 袁甜站在门外看着两人得对话,陈淮珠此时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今日实在是太麻烦袁小姐了。 此时陈淮珠道,“袁小姐,不如咱们先回镇上,等回到陈家我再安排车辆来接姐姐他们,你看可好?” 袁小姐自然是客随主便,她性子本来就大方开朗,并不会计较这些,此时听陈淮珠这么说,她爽快得点了点头。 那边沈槐乘车很快便回到了陈家,她火急火燎的朝着锦苑而去,大厅里头陈淮生正在看书。 才听到她脚步声,陈淮生嘴角便有了丝笑意,他微微抬头看向门口。 没一会沈槐便出现在了大厅,可见到她的一瞬间陈淮生笑意便没了,眼中只剩下担忧,他原本以为沈槐今日见了陈淮珊定然十分高兴,可此时沈槐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那模样令陈淮生心中软的一塌糊涂,只担心她是不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 陈淮生起身上前将沈槐拉到上座,端详着她的神情,微微颦眉,温声道,“这是怎么了,可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沈槐摇摇头,抓着陈淮生的手,轻声道,“袁小姐说淮安走的那条道 有土匪出没,这么些日子一直没有淮安安全抵达的消息,我、我担心……” 陈淮生立刻明白沈槐这模样的原由,她来的急此时鬓发有些落在白皙的脸庞,他便伸手替了将散发温柔的敛在耳后,而后道,“淮安未必就如你担心的那般,可能那些护送的人已经再回来的路上。” 事实上陈淮生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沈槐罢了,按理来说当初陈淮安乘坐马车离开,那些护送的人脚程定然会慢些,若是安全送达定然会比去时的要快些,可都过了两日还不见有人回来。 陈淮生想着,将眼中忧虑隐藏起来,凝神看着沈槐,却见她还是那副担心不已的神情。 陈淮生见不得她这模样,无奈的叹气道,“既然你这么担心,再过两日我便带人亲自去寻可好?瞧着你这样子怕是寝食难安。” 沈槐听了,抬眸对上陈淮生的眼睛,抓着他的手越发的紧,她眼中全是依赖,软声朝他道,“可、可我不愿意你去那,袁小姐说那官道十分不安全。” 陈淮生听了她这撒娇似的话,心中愉快的低声轻笑,捏了捏她白嫩的脸颊,故意逗她,“那可如何是好,就不管淮安了可好。” 沈槐一听,眸子便张大了一些,似乎很是犯难的模样。 这样子更叫陈淮生开怀,他一把将沈槐搂进怀中道,“我本来过两日便要去一趟云镇寻母亲,这路途倒是相同的,届时我多带些人手定然不会有事,所以你不要担心。” 沈槐靠在陈淮生胸口,只觉满心都是安心,她突然仰头开口,“那我与你一起去吧。” 陈淮生听了却有一丝犹豫,虽说自己带去的人不必惧怕那些土匪,只是这 长路漫漫艰辛必然是有的,他自然不想让沈槐吃一点苦。 于是他劝说道,“你未出过远门,不曾知道路上的艰辛,你便在家中等我回来,等我将母亲带回来,咱们便成婚。” 沈槐听了,却猛地坐直了身子,看着陈淮生坚定道,“只要与你在一起,再艰辛我都能甘之如饴,什么苦我都能吃的。” 她坚定的模样令陈淮生胸口暖流氤氲,只觉她此时的模样像是烙印深深刻在自己的心中,如何也无法被抹去。 陈淮生无声的笑起来,倾身吻住沈槐红润的唇。 什么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此时此刻陈淮生再深刻不过。 厅中的两人正缠绵缱绻,可却没人羡煞旁人。 谁都没能发现,此时站在厅外的玲珑,手中托着参茶,不可置信的站在门口,那双眼中浸满泪意和一丝令人心惊的痛苦不甘。 陈淮生竟然过两日就要带着沈槐离开,这念头令玲珑绝望,她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 她比谁都清楚,离陈淮生越近越容易沉迷,哪怕只是静静站一旁看着他便好。 可、可自己很快就又要成了孤苦无依的一个人。 玲珑心中也不解为何明明已经告诉了许月安这消息,可为何这么些日子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的玲珑已经想不出任何能挽留陈淮生的办法了。 此时她想,大概是许月安并不知道陈淮生离期所以现在仍沉默以待。 按照玲珑对许月安的了解,她定然是不会轻易便让陈淮生带着沈槐俩开的。 现在的玲珑心中仍旧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许月安能及时阻止陈淮生离开。 所以,她必须要将这件事情尽快通知许月安! 第一百五十三章 告知 之前玲珑是暗中与许月安身边的下人牵线,为的是不让陈淮生起疑心,这也方便许月安行事。 可现在的玲珑心急如焚,根本管不了这些了,她不忍再去看屋中的情形。 那简直是在凌迟自己的心! 此时她将托盘递给院中打扫的丫鬟,自己径直出了锦苑。 玲珑身影渐远,全然没有发现苑中有位丫鬟在她走后不久,紧紧接着悄悄尾随。 那丫鬟一直跟在玲珑远处,见她急匆匆直接去了大少奶奶的惜玉苑,丫鬟见玲珑同门后的小厮说了些什么,那小厮便径直放她入行,这便转身又再回了锦苑。 大厅之中,陈淮生正看着沈槐用茶,那眉目之间都是温柔笑意。 他微微偏头见那门口的丫鬟,淡淡开口,“进来。” 沈槐听了喝茶的动作便停了停,也转头瞧着厅中的丫鬟,陈淮生见状便推了推茶盏,示意沈槐接着喝。 沈槐这便又端起茶盏,暗中苦着脸,怎么自己每次来锦苑总要不停的吃,现在好撑! 厅中丫鬟见陈淮生看着自己,便开口道,“玲珑去了大少奶奶处。” 沈槐喝茶的手一顿,抬头见陈淮生一副了然的神情,她并未开口询问,只是也一直在听着那丫鬟说的话。 “原本玲珑是要给少爷和少奶奶送茶的,也不知道为何突然便去了那。” 陈淮生心中了然,玲珑定然是听到自己和沈槐说的话了,他心中 隐隐只觉失望,当初的玲珑大方而爽朗,为何进了陈家却便了一副模样。 他哪里又知道,情爱这东西其实想把刀,最能雕刻人。 就如沈槐于陈淮生,明明她向来无拘无束,可偏偏在他面前总会含羞和胆怯。 就如陈淮生于沈槐,明明他向来冷清淡然,可偏偏在她面前总有温柔显露。 她们爱而不得,便在心中挣扎出执念的芽,可到底都是可怜人。 陈淮生听完并没有显出恼怒或是其他什么情绪,他微微偏头垂眸看着沈槐大快朵颐的模样,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随她吧,这件事既然势在必行,众所周知也并无妨碍。” 沈槐倒是听不太明白陈淮生的话,有些疑惑的仰头看他。 陈淮生见她唇边沾了些汤水,宠溺的抬手替她轻轻擦拭,“咱们先前拍的照片后日会送来,所以明日你好好打点行李。” 沈槐张大了些眸子,听陈淮生这意思是要带着自己一起出门了,她喜悦的弯起唇角笑容妍妍。 惜玉苑之中许月安坐在厅中,她瞧着起色有些不好,明明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此时时刻的许月安却显出一丝疲惫的衰态来。 玲珑走进去一瞧,便有些心惊。 许月安抬了抬眸子看了眼玲珑,轻声道,“怎么?来问我阻止淮生的事情么?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在陈家是个什么模样,若不是我身后有许家撑着,怕是连下人都未必会拿正眼看我。” 她带着些自嘲的说着。 这些日子许夫人常常出入陈家,见女儿这模样也是心急如焚,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许月安嫁进陈家多年一直没所出,嫁给的陈淮南又不是陈家真正的孩子,这女人啊,若是没有丈夫和儿子依仗,这后半生该有多可怜? 许夫人每次想女儿的处境都忍不住要掉泪,当初以为女儿嫁进陈家必然富贵一生,可谁都能想得到陈家竟然陡生这么些变故。 许月安如何不知道,可她根本不指望陈家的财富,她唯一想要得到的只是陈淮生的青睐罢了。 此时她心中的绝望谁又能体会? 许月安一双暗沉的眸子看着玲珑,见她不发一言站在厅中,低低笑起来,也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那玲珑。 玲珑见此心中一惊,却还是将原本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淮生后日便会带着沈槐离开陈家,这是我之前亲口听到淮生对沈槐说的。” 许月安身子一僵,眼中猛地升起一丝慌乱来,那灰暗的眸子陡的明亮却又再转瞬之间被绝望扑灭。 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许月安看着玲珑,“你想要我阻止淮生?” 玲珑不言语,她模样像是被抽干了全部力气,缓缓的朝玲珑摆手,“你走吧。”那声音极轻,像失去了所有活力。 玲珑不可置信的看着许月安,她这模样是妥协了?是不争取了?她费尽心机这么多年,这时候竟然会一点表示都 没有? 许月安见玲珑仍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微微颦眉,朝一旁的下人道,“送人。” 玲珑心中慌乱顿生,难道真的要看着陈淮生走吗?! 可此时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丫鬟决然的朝玲珑做了个请的手势,强制着玲珑离开的惜玉苑。 许月安仍是面无表情的坐在厅中,她目光出神的看着桌上的瓷窑茶杯出神半晌。 许久之后,惜玉苑大厅传来一声幽幽的话语,那声音极轻很快便在静谧的空气之中消散。 “我怎么会看着你离开我呢?淮生。” 沈槐从锦苑出来准备往合欢苑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却不想许城之此时也正在锦苑。 屋中陈淮珠微红着脸颊似乎要回答许城之话的模样,沈槐脚步顿了顿,有些进退不得。 陈淮珠目光一转便见了站在门口的沈槐,面上的红霞越发的红艳了一些。这下子沈槐就是避都没法子避了。 她暗骂自己也实在太不会挑时机了。 沈槐心中到底还是惦念着陈淮珊与许丛安的事情,此时见自己已经打扰道了两人,只好干脆不解风情到底了。 “我走的急,淮珊与许公子现在如何了?” 陈淮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与许城之在一处总坐立不是觉得紧张,此时见沈槐说话,松了口气道,“瞧着姐姐自觉再配不上许公子,便推拒了许公子要带她走的意思。” 沈槐听了不仅颦眉,淮珊怎么会有 这种想法,这世间两情相悦最是可贵,哪里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 陈淮珠见她这模样,笑着道,“别担心,我拿你当初对我说的话劝了姐姐一番,她似乎也有所动。” 沈槐愣了愣这才回忆起自己与淮珠说了什么,她目光一转有些兴味的看着许城之。 许城之被她瞧得一头雾水,倒是一边得陈淮珠耐不住了,连忙起身去拉沈槐,生怕她暴露了自己小小得心思。 陈淮珠转头对许城之道,“许管家,你先才与我说的事情我一会再吩咐丫鬟去告诉你。” 她闻声软语的,许城之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明亮专注,低声应,“好。”说完便转身离开。 沈槐看着陈淮珠,调笑着问,“什么事情呀?” 陈淮珠难得显得有些扭捏道,“就是上次许管家说要再带咱们去玉兰湖畔的事情啊。” 沈槐拉长音调哦了一声,笑着促狭道,“恐怕只有你与许管家去了。” 陈淮珠愣了愣,她心中其实希望沈槐能与自己一同去,不然她自己面对许管家总会觉得局促。 即便是沈槐无事也定然不会去打搅淮珠的好事了,她开口道,“我后日要与淮生一同去云镇,路上也好看看淮安。” 见陈淮珠不说话了,沈槐笑着又道,“还不快去让丫鬟同许管家说你答应下来了。” 陈淮珠经不住沈槐这么调侃自己,又羞又恼的上前要去拧沈槐,口中羞道,“阿槐,你讨打!” 第一百五十四章 湖心亭 何嬷嬷站在一边轻声询问端坐在桌旁的陈淮生,“少爷,你行李已经准备好了,三少奶奶那边老奴一会再过去帮着打理一番,这路途漫漫的,可不要漏带了什么才好。” 少爷昨日突然吩咐自己收拾行李,说是要带三少奶奶出趟远门,这可把何嬷嬷愁的,她为了三少爷的婚事可是什么都操持好了,就等着两人大喜了,这怎么突然又要走了呢! 陈淮生许是看出何嬷嬷的心思,他轻声解释道,“我去将母亲接回来,我大婚的日子若是母亲也在定然最好不过。” 听闻陈淮生要去接小姐,何嬷嬷自然应承,几乎要喜极而泣。 当初何嬷嬷便是陆语兮身边的贴身丫鬟,何嬷嬷因家境贫穷八岁便被卖进陆家。府上的下人都嫌弃何嬷嬷年纪小,肩不能扛一无是处时常欺凌,是陆语兮见她被欺负的太惨,被收进了房中贴身伺候,两人虽是主仆,但是自小一同长大,说情入姐妹也不为过的。 所以即便是那时候何嬷嬷明明知道陆小姐要与陈二爷私奔她也未曾阻拦过,因何嬷嬷知道,同陈二爷在一起时,小姐才是真的开心。即便后来陆家认为自己对小姐疏于照顾而将自己打成重伤驱逐出府何嬷嬷也从没有怨恨后。 只是没想到陆语兮却因此被困到了陈家。 想到往事何嬷嬷不禁悲从 中来,不住的抬手抹泪。 陈淮生见她如此,轻声道,“我定然会将母亲平安带回来啊的,嬷嬷不必如此难过。” 何嬷嬷听了直点头,她知道少爷出息,定然不会令自己失望,此时心中升起欣慰来。 此时外有却有丫鬟进来禀报。 屋中的两人看去,只听那下人说到,“三少爷,大少奶奶今日午时想请您去湖心亭一叙。” 湖心亭是镇上临湖的一家酒楼,说是临湖却也不算贴切,因去那吃饭的食客的膳食都是在船上用,可遣船家划船至湖中心用膳,那绝美风景配上美味佳肴再是合称不过。 只是许月安为何要请自己去那?陈淮生有些不解,他虽已经做了打算,那许月安可能会来寻自己哭闹又或者是再使诡计来阻扰。 可实在没想过她竟只是请自己吃饭。 一旁的何嬷嬷担忧的看着陈淮生,生怕他答应那心怀不轨的大少奶奶的邀请。 可陈淮生却只淡淡道,“不必了,你回去告诉大嫂希望她至此珍重,我与她只见并没有什么旁的可说。” 厅中的丫鬟听了却没挪动半步,她看着陈淮生而又从怀中取出一枚凤雕玉佩来,轻声道,“大少奶奶还吩咐奴婢将这玉佩还给三少爷。” 陈淮生凝神看去,只觉那玉佩瞧着十分熟悉,而后才恍然想起来,这是当初父亲给自己与许月安定亲时赠的玉 佩,原本龙凤一对,他与许月安一人留有一枚。而陈淮生自己的那枚经过这么多年早已经不知去向,只是没想到许月安竟然还留着。 那丫鬟见陈淮生神情似乎已经想起这玉佩的来处,便道,“大少奶奶说了,已知事情再无回转可能,只想同您最好好好道别,这是她最后的心愿。” 陈淮生听了却沉默下来。 丫鬟见状,转而又按照许月安早前交代自己的话,接着说,“大少奶奶这些日子寝食难安,眼看身子是越发有些不好。这些日子以来奴婢就没见过大少奶奶展颜,还望三少爷垂怜,圆了大少奶奶这最后的期望吧。” 陈淮生神情微动,一旁的何嬷嬷却心中暗骂,这许月安实在是可恶至极,临到头竟是苦肉计都能使出来!到底何嬷嬷跟在陈淮生身边照顾这么些年头,自然清楚陈淮生最是心软,此时何嬷嬷见陈淮生的神情,知道他多半使要应承下来的。 可何嬷嬷自然没法子阻拦,只好在心中暗叹一口气,可若是这时候何嬷嬷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她此时即使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少爷拦下来的! 可这一切似乎都是冥冥注定一般的随着命运的齿轮不断向前推移。 陈淮生到底还是同意了午时的赴约,那丫鬟得了准备便笑着退下回去复命, 惜玉苑之中,许月安坐在铜镜前,里头倒映出 女人盛装打扮后得娇艳模样。 许月安纤细白皙得手指捏着胭脂盒,听道身后丫鬟的回话,她温柔的勾起的唇,只是那一双眼中却见不到丝毫笑意。 丫鬟在身后轻声道,“现在时候还早,可我奴婢去准备马车送您去湖心亭。” 许月安是似没听到丫鬟的话,只望着铜镜里头的自己发呆,半晌她才轻声的开口,“不必了,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所有事情都该在今日有一个了断了不是吗? 许月安回神起身,朝那丫鬟道,“我已经吩咐过了,今日你就不必跟在我身旁了。” 丫鬟垂头应是,只见许月安动身,妍丽的裙摆从自己眼前飘过,丫鬟此时才抬头朝许月安的背影看去,目光之中带着些诧异。 不知道为何,今日的大少奶奶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像是高兴又像是痛苦,神情里似乎还透着得到解脱的轻松。 许月安步履不停,径直上了等在门口的马车。 车夫勒了马上绳索,马车缓缓行进朝着湖心亭而去。 湖心亭老板对陈家的少奶奶自然客气至极,竟是亲自出来迎接。许月安缓缓下车,见了那老板面上便带着得体的笑,“劳烦你了。” 老板连道,“哪里的话,少奶奶和三少爷能来实在是鄙人的福气。” 许月安也不多做寒暄,径直朝着自己昨日便定下来的船舱而 去。 那老板见了,心中不由暗自嘀咕,也不知道这富人家出来的少奶奶是不是都是这做派,吃顿饭而已竟是昨日便安排了下人上船准备。 老板倒是希望这陈家的少奶奶能多光顾自己这小店几次,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这么想着老板不由喜笑颜开。 许月安端然坐在船舱内出神的看着窗台安静的湖光山色,神思却不由越飘越远。 似乎又回到当初自己初见淮生的那一刻光景,他一袭月牙长衫坐在陈家花园凉亭之中独自下棋,墨黑的长发随着春日的暖风微微晃着。 那时的许月安见这场景,只觉那发丝扬起的弧度似乎揉进了自己心口似的。 所谓一见倾心,实在是太甜蜜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许月安从没想到过,为了那一刻入迷的时光往后的自己竟然要吃尽苦头,到头来,却终是无法得到心中所望。 真是太遗憾了,许月安微笑,若是从头再来一遍,自己又会不会再次沉迷其中? 许月安没有答案。 她正想的入迷,门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她抬眸便见陈淮生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口,月牙白的长衫,一如当年的模样。 许月安却突然在此时有了答案,不论再反复多少遍,当年一见就足够令自己无法自拔的沉溺其中。 死尤不悔。 死吗?不知怎么的,许月安竟轻轻笑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玉石俱焚 陈淮生走进船舱,神色淡淡,看向许月安的眸子也是一派的毫无波澜。 许月安声音却是温柔,一如往常,“你来了?” 陈淮生点点头,在桌旁坐下,看着满桌子升腾着热气的佳肴,心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浮现。 许月安伸手执起桌上酒壶,替陈淮生和自己各自斟了一杯酒,而后举杯看向陈淮生,“这一杯,敬往昔。” 敬往昔?陈淮生端详着许月安的神情,只见她神色平常,一双眸子明亮地看着自己,却是真不见往日里浑浊戾气的模样。 许月安知他仍旧防备着自己,轻笑道,“我一个人纠葛了这些年,也累了,像你一直说的,过去的总应该过去才是,对吗?” 她轻声询问,声音之中酸涩情绪明显,令陈淮生一怔,而后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似乎因为许月安放下执着而松了一口气。 许月安垂眸也饮下酒,将一双眸子之中风起云涌的情绪埋在眼底。 两人安静用膳,空气中只剩下杯盏碰撞的声响。许月安并不曾让下人在身旁服侍,此时的船上只剩下两个人独处着。 陈淮生放下玉箸,看着许月安道,“我明日便要去云镇,往后大嫂且自珍重。” 许月安知道这是她最后的道别,她心中凄苦面上却一丝一毫未曾显露出来。 她跟着放下玉箸站起身来,走到船舱窗前,窗下置着烛架,她白皙的手摸上那根红烛,出神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半晌她才轻声道,“我知道。” 声音像叹息一般。 陈淮生不言不语坐在一旁,正想着告辞回去,却见许月安却撕拉一声划亮一根火柴,那不甚明亮的目光被窗台微风吹的明明灭灭地。 陈淮生疑惑朝许月安看去,却见她突然轻轻笑起来。 “淮生,这些日子我也曾试过说服自己,让你走吧,就不要再紧抓着不放了。” 陈淮生看着许月安的背影,他看不到她的神情,心中却腾起一丝不安来,他知道许月安的接下来还有未说完的后半句话。 许月安淡淡道,“可是我做不到,只要想到你带着沈槐离开,嫉妒几乎令我难以喘息,我不能够…我不能够啊…”那声音里深深透着身不由己的无奈。 许月安手中的火柴已经燃到她的指尖,可此时此刻她竟丝毫不觉得疼痛,在那火光快要燃尽的最后一刻,许月安轻轻抬手,似乎点燃了什么。 此时她才回头看着陈淮生道,“我知道自己做不到的淮生,所以,咱们一块解脱好不好?从此之后,我便再也不能缠着你了。” 她笑中带着泪,“你说好不好?” 陈淮生目光移向窗台,陡然惊乱,那船舱窗台上赫然是 一根长长的引线。 许月安在船上安置了炸药! 他几乎立刻冲过去试图扑灭那火光,可那引线燃的飞快根本来不及阻止。 陈淮生冲到许月安身旁,不可置信的喊道,“你疯了?!” 许月安仍在笑,自己很早很早以前便已经疯了,她拦在窗台一副誓死也不令陈淮生跳窗逃走的姿态。 陈淮生心急如焚,若是爆炸自己与许月安绝无生还的可能,几乎是下意识的陈淮生一把奋力将许月安抱起来丢进湖中。 许月安心中一惊,竟是没能抓住窗沿阻止陈淮生的动作。 她因为重力落进湖里深处,却在同一瞬间听到湖面上爆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她心口撕裂一般的疼痛,在湖中无声的张口呐喊,“淮生!” 谁都不知道,陈淮生在一片火光的那一瞬间,眼前只有沈槐微笑朝自己奔来的模样。 湖心亭客栈老板正拨算盘拨的欢快,想着陈家少奶奶出手就是阔绰,想到白花花的银子,老板笑都快要咧到耳根。 这喜滋滋的情绪还没散,却听湖面突然响出一声猛烈的爆炸声响,老板心一咯噔,拨算盘的手一顿。 就见外头急冲冲跑进来个小二,那小儿神情焦急似是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额头上都慌出了汗珠。 “老、老板、大、大事不、不好了!!”那小儿断断 续续的嚷嚷将老板听的云里雾里,又见这小儿这么着急的样子,老板心中不由也慌了起来。 他急道,“你要把我急死是不是,还不赶紧说到底怎么了?” 那小儿抹了抹额上的汗,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陈家少奶奶定的那船不知道怎么了,好端端就爆炸了。” 老板面色顿时煞白。 完了!那艘船可是店里最上等的一艘啊,这、这怎么爆炸了! 那小二道,“店里的伙计都下去救人了!老板您还是赶紧去报官吧。” 老板面色霎时更急,光心疼自己的船了,那船上可还有两个金贵的客人呢!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他急得一拍那小二的脑门,气恼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给我报官啊!” 小二如梦初醒,拔腿便朝警察厅奔去。 老板见此连忙赶去楼下大厅,只见店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扒拉出一条出路挤到最前头,见已经有两个小二将许月安抬了上来搁在地上。 也不知是惊吓还是溺水,此时许月安竟是昏迷不醒。 老板颤抖地伸手探了探鼻息,见还有气心下一松,当机立断道,“赶紧的,给我送回陈家。” 那老板自然不可能在店内给这陈家少奶奶请大夫?若是死在店内自己还能说的清楚么!? 小二听了, 几个人便又将许月安抬起来朝陈家赶去。 哪想到人刚走,湖里头又一小二探出脑袋来,“老板,船上还有一个人,湖底却没见到。” 那人定然就是陈家少爷了,老板额头都急出了汗,连忙道,“找!接着找!” 怎么着也得等官兵来了才停才行! 那小二听了,噗通一声又沉进水里。 老板眺了眺远处依然被炸成几块木板的船,咬着牙,这心头啊,跟滴血似的在疼! 那许月安被那几个小二抬着急匆匆往陈家赶去,这路上一颠簸便将腹中的河水尽数吐了出来,她面色苍白神情有些恍惚。 “淮生?淮生?”她眼前仍是当初冲天的火光。 小二见她含的哀戚,据实相告,“陈少爷还在捞,也不知沉到河底哪里去了。” 许月安心口一痛,眼泪便顺着眼角流下。 她心如死灰,也不关心那些小厮将自己抬到哪里去,只木然的盯着天空不住的流泪。 就是陈家下人替她换衣时也丝毫没有任何动静,整个人就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 还是许家夫人听到市井流言,心中大惊,依然猜出自己女儿想要做什么。她向来知道月安性子执拗,却不成想她竟又如此大的胆子,竟要与陈淮生一同赴死。 想着许夫人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当下便派人去陈家将许月安接回了许家。 第一百五十六章 祸事 沈槐此时正在合欢苑一边整理行装一边与陈淮珠说话。 外间却突然急匆匆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却见采绿正朝屋内跑来,也不知是什么事情急成那副模样,过门槛时竟没稳住还跌了一跤。 沈槐见瞧着她摔疼,不由觉得采绿冒失可又有些好笑,那陈淮珠最是不给面子,直接哈哈笑起来。 沈槐走过去准备将采绿扶起来,却见采绿一把拉住自己的手,抬眸竟是一双满是泪痕的眸子。 沈槐一顿,握着采绿的手一僵,心中升起巨大的不安来。 “怎么了。”沈槐尽力稳住心神,可嗓音之中仍旧带着难以忽视的颤抖,此时的沈槐只当是陈淮安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 却听采绿忍不住哽咽道,“少奶奶,小姐,少爷、少爷他在湖心亭遇上爆炸,少爷在的那艘船正是爆炸的那条,此时他们还在找少爷的尸体,已、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什么、什么都没找见。”采绿断断续续说完,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沈槐只觉眼前一黑,竟是跌坐在地上。 陈淮珠前一秒仍是笑意,后一秒面色便煞白。 许月安邀请陈淮生去湖心亭吃饭沈槐与陈淮珠是清楚的,因陈淮生走前已经吩咐何嬷嬷来告诉沈槐一声。 陈淮珠低头看一眼坐在地上双目失神的沈槐,此时她还算有些理智,问采绿道,“那许月安呢!” 采绿答道,“大少奶奶被送回陈家时还好好的,此时已经被许家派来的下人接走了。” 陈淮珠听完,目光凶狠咬牙道,“我就 说这许月安让三哥去赴宴定然有什么诡计,想不到她竟然恶毒如斯,得不到竟要毁掉么?!” 陈淮珠声色俱厉,说要毁掉二字时,沈槐竟是浑身一颤。 似是不肯相信一般,她浑身颤抖的从地上站起来,“我、我要去找淮生。”说着便失魂落魄的朝外头跑去。 陈淮珠自然难以放心,连忙带着采绿跟上前去。 湖心亭客栈的人潮散了不少,倒是还有一些闲来无事的百姓看着官兵在那询问店家。 沈槐三人到达时官兵已经询问的差不多了,只听那官兵道,“既然这炸药时陈家人自己带上船的,那你们便没什么事情了,这些时候都寻不到尸体,怕早就被冲走了,你们也别找了,过两天说不定自己就浮上来了,到时候再去唤陈家的人来收尸便是。” 沈槐浑身一僵,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上前去一把推开那官兵道,“为什么不找了,既然没有尸体就说明还活着不是吗?你凭什么要淮生自生自灭,他要是只是受伤了怎么办!”她哭的急,声音变的尖锐异常,这模样看的一旁的陈淮珠和采绿也不禁低低抽泣着。 那官兵不耐烦的一把甩开沈槐抓着自己袖子的手道,“你自己瞧瞧。”那官兵指了指地上焦黑一片的碎木板,“这船都炸成这模样了,船上的人你觉得还能有好的?” 沈槐僵硬得低头看去,这一瞧竟似崩溃一般掩面痛哭起来。 陈淮珠丛不曾见过沈槐这么悲伤得模样,她快步上前一把抱住沈槐。 那官兵见沈槐这失去理智的样子微微皱眉 ,有些不耐烦的模样,生死他见的多了,哪家死了亲人都是这模样,他也已经见怪不怪。 此时官兵见陈淮珠瞧着还算清明,便朝她道,“你们陈家不是还有个少奶奶活着吗?据说她当时也在船上,你们不如去问问她到底时怎么回事,说不定那陈少爷也能侥幸活下来也不一定。” 陈淮珠抱紧怀中的沈槐柔声安慰道,“大嫂,咱们去找许月安问个清楚,你先别哭,三哥一日没见到尸体,咱们就一日不放弃。” 沈槐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带着希望看着陈淮珠,见她坚定的点头,也不由跟着直点头。 让两人没想到的却是许家人却将她们拦在门外,只说许月安需要修养,竟还斥责陈家照顾不周。 许家的仆人很是趾高气扬,心中看低陈家已经没人,家门也不知道染了什么霉气,竟然是一个男丁都没能剩下来。 那家仆鼻孔朝天对着台阶底下的两人道,“我们许家娇惯这些年的小姐嫁给你们陈家是给你们脸上贴光,你们还不知好歹使劲折腾,瞧瞧你们陈家,都快烂到根里了,还指望我们家小姐继续呆在那?跟着你们喝西北风?我还是劝你赶紧去收拾陈家的烂摊子去吧!” 沈槐与陈淮珠站在台阶之下面色阴沉,陈淮珠扭头看着沈槐面如死灰的模样,心中仍还想要询问关于陈淮生的下落。 虽说陈淮珠有些傲慢,但若是她真心对待的朋友,说是两肋插刀也不为过的,此时竟想要为了见到许月按低头。 沈槐见陈淮珠眼看就要服软,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 她面色沉沉,背脊挺的笔直,带着一股子的倔强看着那狗眼看人低的许家家仆,斥责道,“你们许家便是这么教下人的?那许月安今日即便是躲着不愿出来见我,往后但凡只要她还在这烟柳镇,我沈槐掘地三尺都要将她找出来。” 沈槐面色越发的寒重,她的淮生怎么能就这么因此下落不明,她定然要找到这当中的原因。 沈槐这模样令陈淮珠怔忡,印象中想来性子温和的沈槐,竟在此时说出这么有气势的话来。 陈淮珠既觉得大快人心,心中也暗暗钦佩沈槐,若是自己遇上这等事情,怕是已经瘫软在床伤心的不能自持吧。 那家仆被沈槐猛的这么一责骂,老脸涨的通红,只狠狠剜了眼站在门口的三人,哼了哼转身回到许家内宅之中,只见那厚重的木门缓缓合拢发出钝重的声响。 沈槐这一天可谓是心力交瘁,此时竟似没有支撑一般就要昏倒在地,好在采绿与陈淮珠一直站在身侧,才没令她落在地上。 陈府合欢苑。 陈淮珠坐在苑中,满面都是愁容,听身后脚步声传来,她连忙转头,“采绿,三嫂现在如何?” 采绿身后跟着一同出来的大夫,见陈淮珠询问,应道,“三少奶奶是急火攻心之兆,休息一夜便好。” 陈淮珠听了放下心来,她一边送大夫出门一边叮嘱道,“劳烦大夫明日早些来这替三嫂问诊。” 那大夫连忙点头应是,这才告辞而去。 陈淮珠看着大夫离开,站在门边上幽幽的叹了口气,眉目之间带着愁绪。 采绿见状,温声道,“小姐,咱们进去吧。” 陈淮珠轻声应道,“你先进去吧,我自己待一会。”进去见到沈槐那样子,自己实在是于心不忍,可是又没有任何能帮忙的地方,这种无力的感受令陈淮珠觉得疲惫。 采绿便不再多说,转身进去服侍沈槐。 陈淮珠心中堵的慌,缓缓坐在台阶之上抱膝而坐,从远处看过去像是个孤弱的孩子一般无助。 许城之正准备到合欢苑,便见到这模样的陈淮珠,他脚步一顿,心中却觉得心疼。 他走上前去,站在陈淮珠面前,声音温柔,“小姐。” 陈淮珠肩膀一僵,缓缓抬起头来,她目光明亮看的许城之有些晃神。 可她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满脸的疲惫之色。 陈淮珠轻声道,“许管家来了。”她声音极低几乎听不大分明,因她也不知道为何,在见到许城之的那一刻,一直忍在心口的泪意像是克制不住的翻涌起来。 那湿润的情绪令她的目光越发的亮。 许城之看着陈淮珠,他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起,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三哥,可有消息?” 许城之听闻,面色有些悲伤和不忍,“至今还没有消息。” 陈淮珠愣了愣,鼻子的越发的酸涩,半晌她才轻声的开口,“暂且不要告诉阿槐。” 许城之听完,轻轻点了点头,他目光忧虑,看着陈淮珠而后道,“小姐还是要振作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帮三少奶奶度过这次难关。” 陈淮珠苦涩的一笑,却不知要如何回答。 第一百五十七章 闹事 沈槐患的却是心病,整日里被陈淮珠逼着吃那些苦涩至极的药,天也成了病怏怏的模样。 可再如何又怎么能比得上自己心中的苦涩。 沈槐看着陈淮珠递过来的那一碗乌黑的汤药,她瞧着气色极其不好,却安静的接过药,面无表情的喝下。 就着采绿递过的丝绢擦了擦唇角,沈槐方道,“可有消息?” 陈淮珠接过碗的手一顿,抬眸小心的看着沈槐的脸色,离三哥在那爆炸的船上却找不到尸身已经过了五日。 沈槐这些日子不太说话,每日也就只在初晨时问寻淮生的下人出发没有?日落时又再问那些下人可有消息带回来。 日日都是如此,陈淮珠瞧着心酸,只是她知道这是沈槐最后的希望,所以怎么也不忍心掐灭,即便时所有人,包括陈淮珠自己都觉得陈淮声怕是已经不在了,可陈淮珠仍旧每日会按照沈槐的心意,吩咐下人取湖心亭边上。 陈淮珠心中叹了叹,温柔道,“今日还没能寻到,咱们明日再让人去找。” 沈槐听了,轻轻点了点头,便再不说其他的话。 陈淮珠只安静在一旁陪着,心中愁丝万千,也不知道往后该如何,这偌大一个陈家只剩下一些后宅的女子,又如何能撑起来。 她想的正出神,却见采绿从门外将许管家匆匆引了进来。 陈淮珠 一怔,瞧许城之面色不大好,询问道,“怎么了?” 许城之如实道,“陈家不少外戚都聚在大厅。” 陈淮珠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夫人在时便不大与陈家那些远方的亲戚来往,也只逢年过节差人送些节礼过去,且并不让那些外戚回礼的,这会他们怎么上门来了? 许城之见陈淮珠神色懵懂,心中有些不忍,那些陈家的亲戚是知道陈家没了男丁,此时已经后继无人,这才起了要瓜分陈家的意思,毕竟这些家产总不能让给这些外姓的妇道人家。 他将这些道出来解释于陈淮珠,却见她神色变得恼怒,厉声道,“这么贪婪的东西竟然趁火打劫!” 她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去前厅教训他们一二。 许城之自然也有这个意思,他是陈家管事,在如何也只是个奴才,那些陈基家的亲戚又如何会将自己放在眼里,若是陈淮珠出面,说不定能压制一二。 陈淮珠性子冲,气冲冲便朝着前厅而去。 许城之颇有些担心的看一眼沈槐,见她面色平平,似乎对自己先才说的事情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 许城之心中一黯,现在的陈家没有了陈淮生,沈槐怕是连自己为什么要留在陈家都不知道吧。 虽说沈槐心中仍坚定陈淮生若是没有寻到尸首那一定就还活着,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一日日在心中升起来的厚重绝 望。 所以此时她在听到陈家的事情时一丝一毫波动都没有。 许城之见她这样子出了暗自叹气自然也没别的办法,突然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递给沈槐。 沈槐见了,双眼之中瞬间满是泪水,那是当日自己与陈淮生一起拍的照片。 他笑的可真好看,沈槐想,眼泪却模糊了照片上陈淮生清俊的模样,沈槐颤抖的抬手去擦,可那眼泪却似擦不干净的。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消瘦的肩膀不住的颤抖着,乌黑的长发挡住她苍白的脸,也遮住许城之最不忍见的痛苦表情。 许城之不知道如何安慰沈槐,此时却希望沈槐能够振作起来,他轻声道,“我同少奶奶一样,一日没找到三少爷的尸首,便一日不会觉得少爷已经故去。我相信只要少爷活着,不管用多长时间,他总会回到陈家,他定然知道你一定会在着等他的。” 许城之说完,便转身出了屋中,留下沈槐一人坐在床头。 沈槐脑中却全然不觉,她脑中一会是陈淮生的笑颜,一会是许城之的话。 “只要少爷活着,不管用多长时间,他总会回到陈家。” 沈槐看着照片上陈淮生熟悉的脸,眼中突然升起一抹坚定来。 是的,她的淮生一定不会丢下自己,所以自己一定要守在陈家等他回来。 想着沈槐五日来第一次下床,穿好些朝前 厅走去。 陈家前厅吵闹非常,沈槐老远便听见陈淮珠恼怒的声音,“就凭你们也想要来分陈家的东西,也不照照镜子,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她声音又嘲又怒。 正被陈淮珠训斥的那人穿着布衫,皮肤黝黑,被陈淮珠训斥却也不恼,仍腆着脸笑着道,“淮珠,我按照辈分来算我可算是你表叔,再如何你也不能如此与我说话的。” 那自称表叔的可以说的穷苦了半生,性子便有股畏惧权贵的胆怯,此时见陈淮珠相貌美艳举手投足只见都是闺秀的贵气。 他也只是在陈老爷在世时来过陈家一次。那时也只是远远的看过陈淮珠一眼,彼时的陈淮珠不过才是个总角小儿罢了。 陈淮珠拧着眉头盯着那男人,不屑的哼了一哼,却不想那男人的夫人却是个最不好惹的市井夫人,张口便是一股子破烂劲儿,她瞧着陈淮珠讥诮道,“淮珠,说到底你陈家早晚得找个人来继承的,眼下陈家的男人都死绝了,你总不能赖着陈家的东西往后送给自个儿的丈夫吧。” 她说道着嘲讽的笑了笑,“若是陈家祖宗晓得了,还不得被你气的再死一次。”她口无遮拦,尽是粗鄙之语。 陈淮珠已然气急,她大声叫嚷道,“来人,替我将这两个人轰出去。” 那妇人见此又再开口,“淮珠你也别气,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陈家若是交给你表叔,往后你还是陈家小姐,外头的生意也不必你操心,你只管好好的享受,到时候表嫂便替你寻个好人家嫁了,你这一生不久顺遂了!” 按照妇人的想法,女人无非就是嫁给个好人家,陈淮珠也必然是如此想的,是绝没有妇人抛头露面管理生意的道理的。 原本那妇人满怀信心的认为陈淮珠听了定然会答应自己,却不想陈淮珠气的脸色通红,看着一旁的下人道,“快给我动手,赶出去,下回再放这些人进咱们家你们就等着受罚!” 那两人听了此言,先是一怔,那表叔似乎有所忌惮,拉了拉妻子的袖子有些退缩的模样,却不成想那妇人却是个精明的很的,小心眼甚多。 她原本只想对陈淮珠晓之以理的,可却不想此时见陈淮珠如此坚决,她无了其他法子便搬出这泼妇手段来。 一哭二闹起来。 那妇人撒开下人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道,“哎哟!哎哟!陈家的小姐要杀人咯!陈家这接二连三的死人说不定就是哪个想站着陈家的人暗地里干的。这光天白日的还要动手咯,这陈家可就剩下陈三斗这一支旁系了,将我们杀了才真正没人跟你抢陈家了吧!” 那陈三斗必然就是那妇人的丈夫了,想来是见惯这自家妇人的这套招数的,厅间除了陈三斗无人不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那妇人言之凿凿的还在那哀嚎,“你看看得有多恶毒啊,连表叔表婶都不当人,定然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一旁的下人听着那妇人的话,起先是惊讶,渐渐的看着陈淮珠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世家里头的下人,即便没做过,多多少少也是曾听说过这后宅里头有多少看不见的杀机的,瞧着那些下人的模样,似乎真将那妇人的疯言疯语信了一二。 陈淮珠由震惊转为盛怒,见下人拉不动那妇人,连忙指使一个下人道,“去,将咱们府上得下人多找些过来,我就不信搬不走这碍事得老女人。” 沈槐站在厅外听了个大概,此时见那妇人不依不饶,走进了厅中,站在那妇人眼前。 “您是表婶吧,我刚才听道你说,觉得陈家无人继承这才想要帮着淮珠料理是吗?” 那妇人没想到沈槐竟这么和颜悦色得同自己说话,她原本还正想,这陈淮珠越狠,那自己越要闹腾得越过分,非让她在镇上落个毒妇得名声才行。 此时她看沈槐好说话,哭嚎声顿了顿,也只是一瞬她立刻又再嚎道,“可不是吗?!哪想到好心叫人做了驴肝肺。”她说着看一眼陈淮珠,差 点又将陈淮珠给点燃! 陈淮珠此时自然不会阻拦沈槐要做得事情,不得不说,见到沈槐出来得那一刻,自己心中是高兴的,她知道沈槐也想要守住陈家,那便说明她往后定然会好起来,只要不要再像之前几日死气沉沉的模样便好! 沈槐看着那妇人轻声道,“想来表婶来之前还未能打听清楚,陈家这些年虽命运多舛,但二爷至今还住在后院里头,你先前说陈家男人死绝吗?”沈槐顿了顿,抬手指了指陈家祠堂方向,朝那坐在地上的妇人道,“陈家这么些祖宗怕是已经将你这话全然听进去了。” 沈槐见那妇人陡的一怔,转而看看天色暗沉沉,朝那妇人假笑道,“不如阿槐带您去祠堂给列位祖宗赔礼如何?” 那妇人身子一僵,她之前多番打听过才决定来闹这一场的,那二爷外头没人说见过,知道的也都是说早年去了国外一直未归,妇人便认定那陈二爷怕是已经死在外头了,不然谁会放着少爷日子不过,在外飘荡这么些年呢? 没想到那二爷竟然还活着?! 此时又听沈槐说要带自己去祠堂,妇人心中更是一慌,自己说的那些话确实太过大逆不道了,在如何那妇人也是 有些不安的,此时心中难安自然心中胆怯的几分。她看着沈槐笃定的模样迟疑道,“二爷竟然还活着?” 沈槐听她这么说,目光瞬间便的冷了几分,那妇人自觉失言,面色僵了僵。 若是陈家还有当家的在,自己这一闹必然毫无道理,原本只当陈家剩下陈淮珠一个弱女子好欺负的很,却想不到竟出了这样的差错。 此时妇人自然没了刚才那装疯卖傻的胆大模样,到底心中还是精明的,那妇人心中仍担心沈槐只是诓骗自己,于是开口道,“如此,便请二爷出来一趟如何?” 沈槐见她提了这要求,转了目光带着询问的看向陈淮珠。 陈淮珠却走到她耳边低语,“这个时辰去寻二叔必然是无人搭理的,不如明日我们再请二叔出来做主。” 沈槐听了,点了点头,看着那妇人道,“今日怕是不便,明日我再派人去请表嫂来见二爷如何?” 那妇人沉默站在原地,面上的神情却很是坚决,大有不见到陈二爷不回去的想法。 沈槐见此,淡淡道,“阿槐知道你们是陈家远亲,所以才对你多加礼待,先前说的那些就当是表嫂胡言乱语,表叔表嫂可知道,若是二爷晓得有人诅咒 陈家死绝,可会是什么下场?” 那妇人一听,面上不由显出几分慌乱来,因沈槐的威胁没法子只好带着陈三斗夹着尾巴离开的陈家。 两人朝着外头走去,都是面如土色的灰溜溜的模样。 那妇人回头见陈家大门缓缓合拢,不由道,“那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片子是谁?” 陈三斗想了想陈家现今还有何人,而后道,“似乎是镇上那孤女,就嫁进陈家替疯子少爷冲喜的那个。” 妇人听了,面色带着不屑道,“我还当是大少奶奶呢,不成想竟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她说的讥诮,“瞧着就是贱命,硬的很,没被疯子丈夫折磨死反倒将他给克死了。” 此时夜已深,入了冬的天气寒意十足,此时听自己妇人口无遮拦的编排着前几日才死的陈家三少爷,陈三斗不由觉得后脖子一凉。 他大力拉一把妇人,低声道,“少说两句,你也不嫌瘆得慌!” 那妇人倒是不以为然,看着陈三斗道,“明日你还得陪我来陈家啊,若是那丫头是骗人得,咱们定然是要陈家分一些过来得,你瞧瞧那佣人还有那厅里的玉雕瓷器。”妇人想着,看着一旁的陈三斗不由恼怒,“都姓陈,怎么 都就嫁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呢!” 陈三斗是被妇人如此拿捏惯了的,此时自然不敢回嘴,两人朝着家中走去。 此时陈府之中陈淮珠看着沈槐,轻声询问,“阿槐,你怎么出来了?” 沈槐淡淡笑了笑道,“陈家现在大乱着,我总不好让你一个人面的这些烂摊子的。” 陈淮珠感激道,“若不是你来,我当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她想着沈槐刚才的模样有些惊奇道,“我竟不知道三嫂竟如此能说会道的,将那泼妇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槐出生市井,见惯了那些泼皮无赖的无礼模样,陈淮珠自然是无法应对的,当初沈槐一个小小孤女混迹在市井当中,耳融目染的自然学了些。 后来嫁来陈家,大夫人想要磨平沈槐身上得市井气息,沈槐自不敢露出半分来,因那时候她知道抵抗不过是换来折磨而已。 再后来,她有淮生在身边,自然不用应对那些无赖和责罚。在淮生面前沈槐自然而然就是一副乖顺得模样。 沈槐想到陈淮珠,此时呼吸是一滞。 只觉那浓重得难过又再扑面而来,陈淮珠见沈槐沉默,轻轻拉住沈槐的手,柔声道,“走吧,咱们回去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离开 第二日,陈淮珠便与沈槐径直去了一趟陈二爷所在得院子里头。 里头一如往常那般冷清,前些日子陈二爷倒是在府上走动了几回,因太夫人身子不大好,是以二爷倒是偶尔会去探望。 只是太夫人得身子却是越发的不好了,多半时间都是沉睡着,李嬷嬷一直伴在身旁,也吩咐下去旁人不要叨唠,让太夫人安心养病。 沈槐站在门口,见了远山,心中升起一丝亲切来,当日自己被丢弃在废苑就是远山一直在旁照顾着,沈槐心中其实对远山一直存着感激。 沈槐开口唤他,“远山。” 远山见了沈槐,面上也带了些惊喜的神色道,“少奶奶和小姐怎么来了?”他性子原本就活泼,陈二爷在时向来不会拘着远山的性子,此时他便只管将心中话说了出来,“真是想不到,当日见你身上伤的这么重,我还当时哪个院子里的小丫鬟被罚了,没成想你竟然时三少爷的夫人。” 沈槐倒是丝毫不介意远山这热络的模样,她淡淡笑了笑道,“远山,我是来寻二爷得,他可在?” 远山一听,愣了愣道,“二爷前两日已经离开了!” 沈槐面色讶异道,“离开?去哪里?” 远山小心翼翼得看着沈槐的 面色而后道,“因三少爷出意外之前曾与二爷说起云镇来,二爷要去的便是那地方。” 沈槐面色一黯,沉默下来,这可难办了,若是那陈三斗夫妇没见到二爷怕定然是又要闹一场的了,陈淮珠此时也知道事情变得有些棘手,面色不由有些着急。 远山见两人的神情,连忙解释道,“二爷除了要去云镇,也是为了去寻三少爷,二爷心中一直将三少爷当作自己孩子,三少爷那消息传来时二爷一整夜都没能睡着,奴才从来没见过二爷这么伤心的模样,第二日二爷便收拾东西出发了。” 见沈槐与陈淮珠没说话,远山接着道,“二爷担心少爷顺着湖水不知落到附近哪处,便特意走了水路往云镇去的。” 陈淮珠心中一动,看着沈槐道,“他们打捞了这么些日子都没将三哥寻到,说不定真就如二叔想的那般。”她说着神情又有些懊恼,“怎么咱们没早想到这些。” 沈槐听了心中腾起希望来,这是她这些日子来第一次觉得心中喜悦。 陈淮珠才高兴了没多久,转而又再垂头丧气的带着烦闷道,“那泼妇若是今日寻上门来可如何是好?” 沈槐皱眉,目光之中带着担心,二叔一旦离开陈家就真的无人了,到时候若是不能 将其阻拦,怕其他陈家的亲戚都是要闻风而动的,到了那时候仅凭自己弱小的手段如何能阻拦的了? 沈槐想着心中担忧越重,却听边上陈淮珠却道,“许管家怎么来了?” 沈槐闻言抬头看去,果然见许城之从不远处正朝着自己走过来。她快步迎上去道,“许管家,可又什么事情?” 许城之面色之中带着疲惫之色,连日的事情令其应接不暇,不只是陈家生意,三少爷之前在镇上置下的产业也需要人打理,许城之这些日子几乎不曾好好休息。往日里所有事情他只需要向三少爷请示,他便能将所有事情安然的处置。 想着,许城之的目光暗了暗。 沈槐见此,迟疑地开口道,“可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说到不好的消息陈淮珠立马接口问道,“是不是昨日那疯妇人又再来闹事了?” 许城之斟酌着,事实上他并不希望这些事情由陈淮珠和沈槐两个弱女子操心,但现在陈家已经没了主事的,这些事情必然是要告知两人才行的。 许城之道,“不只这些,先前三少奶奶病着,我便擅自派人去官道走了一遭。” 沈槐一听,连忙正色看向许城之,心中却不由有些愧疚,她自己伤情至深的这些日子竟能置淮安于 不顾! 许城之见沈槐面有愧色,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又见她目光急切,便接着道,“真被那些派去的人寻到了当日护送陈淮安当中的其中一人,那人身负重伤,原本想要硬撑着骑马回到镇上报信,却因伤势太重晕在半道,便被附近村落里头的人救了下来。” 沈槐与陈淮珠不发一言的静静听着许城之的话。 “那人被寻到时只说当日确实遇上的劫匪,那劫匪甚是暴戾,抢了银子不说竟还将少爷掳走了。” 沈槐面色一白,情急之中竟抓住许城之的衣袖急道,“他可有说淮安被抓去哪里了?” 许城之摇了摇头道,“那些土匪居无定所,我才将陈淮安带走定然是准备卖去什么大户人家做杂役侍童吧。” 这乱世之中自然什么买卖都有人做,许城之担心沈槐和陈淮珠担心,只说了最轻的一种下场。那土匪既然性情暴躁,以陈淮安那毛躁的性子,若是将那土匪惹恼了,怕是九死一生了。 陈淮珠心中也是着急,可她此时仍分神去看着沈槐的表情,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她是真的怕沈槐受不住又再一蹶不振了。 她正准备出声安慰,却见不远处走到个丫鬟,那丫鬟行到三人面前行礼后才道,“少奶奶,二小姐,昨日 那自称陈家亲戚的两位又来了,原本仆人不不打算放行的,谁知道那妇人竟在陈府大门苦恼起来。” 要知道陈家外头便是繁华街道,这么一闹此时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人多嘴杂的,当中竟起了不少说陈府欺负百姓的说辞来,守门的实在没法,只好差人来请少奶奶和小姐来料理这事情了。 陈淮珠眸色瞬间冷了冷,寒声道,“那疯女人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沈槐压住心中翻涌的不安与担心,此时不管如何还是需要将这难关过了再说,她此时心中并没有什么好办法,但能拖一时便拖一时罢。 想着沈槐携着陈淮珠朝陈府外头走去。 许城之跟在两人身后,看着沈槐与陈淮珠相互扶持的单薄身影,心中十分不忍,可奈何自己又没法子分担,若是生意上的事情自己便是鞠躬尽瘁都是要帮的,可这陈家继承的事情,自己一个管事即便是想要插手也没资格。 许城之心中比谁都明白,沈槐与陈淮珠根本涉世未深,如何能料理的了这些,即便是打发走了这两个亲戚,这事情传出去必然接二连三的会有有心人登门。 想着,许城之见沈槐已经转了道径直朝前头走去,他在原地听了一会,而后转身朝着另一条道走去。 第一百六十章 办法 虽说陈家太夫人已经病倒了,但谭嬷嬷跟在太夫人身边多年,耳融目染的便也有了些虔诚向佛的意思。 加上太夫人近来身体越发的不好,谭嬷嬷更是日日焚香祷告祈求佛祖庇佑。 许城之走到向善堂时正见谭嬷嬷以额贴地的跪拜模样,门外守着的丫鬟见了许城之,神情有些急,抬手连忙拦着他道,“许管家,谭嬷嬷交代了,太夫人身子不大好,谁都不准打搅。” 许城之看了那丫鬟一眼,谭嬷嬷在屋内诵经的声音轻缓的传来,间或夹杂着些太夫人虚弱的咳嗽声音。 向来这谭嬷嬷的经是替太夫人诵的了。 许城之明白此时打扰难免有些不合时机,便静静等着谭嬷嬷诵经完。 他瞧着倒是平静的很,只眼底微微泄露出一些担忧来。 许城之之所以来这向善堂是因为他明白事关陈家,太夫人即便是卧病在床也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外戚来瓜分陈家,沈槐、陈淮珠没有手段和心机自然压制不了现在的局面,而许城之此时想要借助的是太夫人的雷霆手段。 即便许城之心中早已经有应对现在在陈府门口闹事的两个人,但他要做的必然是要有个由头的,而太夫人的指使定然就是最好理由。 许城之抬眼看向向善堂大厅方向,他想,太夫人定然比自己更能知道怎么清理眼前无关紧要 的障碍吧。 此时谭嬷嬷依然诵经完毕,她慢慢的站起身转过来,却在见到门口安然站着的许城之时目光之中露出讶异来。 他怎么还没走? 谭嬷嬷记得自己明明已经吩咐丫鬟将这许城之打发了,她目光锐利的看向自己之前对其嘱咐的那丫鬟,丫鬟见了谭嬷嬷目光,心中一颤,面带难色的走到谭嬷嬷身侧道,“嬷嬷,那许管家赖着不走,奴婢也没了法子。” 谭嬷嬷皱着眉头再将目光看向许城之,见他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谭嬷嬷走上前去道,“太夫人身子不少,现在任何事情都别来让她操心。” 许城之看着谭嬷嬷道,“太夫人可知道陈家现在已经无人主事,只剩下一些弱女子如何撑得起陈家来?” 谭嬷嬷冷声道,“如何会无人主事,即便时三少爷已经死了,二爷不好端端的在的吗?他定然不会将陈家至于不顾的。” 许城之却轻声开口道,“谭嬷嬷可知道二爷已经离开陈家?” 谭嬷嬷面色大惊,不可置信的看向许城之。许城之却一脸肯定道,“谭嬷嬷若是不信大可以派去去问,对了,或许嬷嬷也应该去看看陈家大门现在发生了什么?” 谭嬷嬷心中惊慌,这二爷若是走了,那陈家当真就是没了后继之人了,若是被太夫人知道那还得了,这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自己又如何能瞒着 。 谭嬷嬷最是明白,太夫人心中对陈家有多放心不下。 许城之见谭嬷嬷面色迟疑,紧接着道,“现在不少陈姓外戚都盯着陈家呢,就指望着陈家无首之时分一杯羹,此时若太夫人再不管事,到时候怕是这陈家等不到二爷回来便要易主了。” 谭嬷嬷听了自然是六神无主,此时她心中想着若是这事情自己阻拦了被太夫人知道怕到时太夫人真是要恨死自己了。 这时候她自然不敢再拦着许城之,原本挡在门口坚决的姿态也软了几分,谭嬷嬷侧了侧身子。 许城之知她被自己说动,抬脚走进了屋中。 因太夫人需要静养,下人们都轻手轻脚的动作唯恐惊扰了太夫人休息,此时安静之中许城之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大厅之中响起。 谭嬷嬷站在门口顿了顿,看一眼许城之,目光含着担忧,却还是轻轻敲了敲房门,“太夫人,您可醒了?” 没一会里头便传来轻微的应声,太夫人的声音有些哑,“进来吧。” 谭嬷嬷闻言这才轻轻推开房门领着许城之走了进去,太夫人目光微抬见了身后的许城之倒是没显出惊讶的模样。 许城之也正打量着躺在床上的太夫人,这些日子以来太夫人更显出些老态来,只是那双眸子却仍旧是精明锐利。 太夫人心中明白许城之突然到访必然是有事相告,她径直朝许 城之道,“何事?” 许城之自然干脆开口,“太夫人应该知道陈家已经无人了,只是怕还不清楚现在陈家外戚已然想要趁机占了陈家。” 太夫人听了,怒意顿生,奈何身子承受不住,躺在床上涨红了脸不断咳嗽着,谭嬷嬷见状连忙上前。 太夫人努力顺了气息,朝谭嬷嬷道,“老二呢?!” 谭嬷嬷抚着太夫人胸口的手一顿,见太夫人目光带着威严询问只好道,“二爷已经离开了陈家。” 太夫人听闻,也不知道是气还是难过,面色竟泛出些灰白来,她声音颤抖道,“他怎么能走呢?” 怎么能丢下陈家不顾呢?那可是他大哥和父亲一生的心血啊。 谭嬷嬷无从安慰,只能将心提在嗓子眼里生怕太夫人气出个好歹来。那太夫人一双泪眼,心中想着许城之说有人想要瓜分陈家,此时竟是硬生生将眼泪和女人软弱的情绪紧锁在心中。 她抬眸看向许城之,声音比之前中气许多,“你将外头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告诉我!” 这自然是许城之想要的结果,他便将陈三斗夫妇二人的所为丝毫不落得告诉太夫人。 那太夫人听完,气得浑身发抖,对于陈三斗她还是有些印象得,只知道是八竿子打不着得远亲,竟吃了熊心豹子胆觊觎到陈家头上了。 许城之说完,见太夫人迟迟未说话,又道, “现在府上原本只剩下三少奶奶和二小姐能说上些话,只是瞧着陈家的亲戚必会肯服,经那陈三斗夫妇这么一闹,怕是今后更是没有说得上话的地方。” 太夫人冷笑着,这些她当然清楚,怕是到时候不只是说不上话,旁的亲戚见此谁都要来参和一脚的吧。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现。 太夫人眼中划过一丝狠辣,她看着许城之轻声道,“这世上贪婪的人最是多,少几个也没什么妨碍罢。” 许城之看一眼床上的太夫人,垂了眉眼不发一言的转身走了出去。 陈家门外,沈槐与陈淮珠看着那正撒泼的妇人,眉目之间皆是焦虑和犯愁。 虽然早就料到那妇人见不到二爷必然大闹,却不成想竟是这么不依不饶,难缠至极。 沈槐皱着眉头,看着门外两人,这好话、威胁也都用过了,偏偏那妇人就是不为所动。 这是自然,现在陈家给再多的好处只不过是蝇头小利罢了,这些哪里有陈家吸引人? 两人正是无计可施时,身后许城之慢慢走上前来,她朝沈槐道,“咱们且进府罢,这两人闹久了无人搭理自然便会离开了。” 沈槐听了,与陈淮珠对看一眼,知道对方都没了旁的法子。虽然这么做着疯妇人必然往陈家身上泼脏水,但现在看来,只是这样了。 想着沈槐拉着陈淮珠带着下人转身进了陈家。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尸体 朱红色大门缓缓合拢,那妇人见此哭的更时声嘶力竭,嘴中不断高声嚷嚷着些胡言乱语。 那喋喋不休的模样看了不禁令人皱眉。 那围观的百姓原本只是想要看看陈家的热闹,可此时陈家的主人都已经放任这妇人在自家门前撒泼,一个疯妇自然也没有什么看头,所以没多久围观的百姓便陆陆续续的散了。 陈三斗看一眼那紧闭的陈家大门,走到妇人身边道,“别哭了,陈家的人都进去了还在这做给谁看!咱们也走吧。” 那妇人喘着气,似乎喊累了的模样,她扭头恨恨看了一眼陈家的大门。 陈三斗看着妇人道,“这会该如何是好,陈家眼看压根不理睬咱们。” 那妇人冷笑道,“如此不更是证明陈家二爷根本没在陈家!只不过是那女人用来诓骗咱们的借口罢了。如此,咱们肯定得日日都来闹腾才行。” 说着妇人站起身来,陈三斗见状过去搀扶,两人慢慢得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家中走去。 陈三斗向来没有主心骨,一切都惟夫人命是从的懦弱性子,他胆子小,若是没这妇人怂恿是半点也不敢 如此在陈家撒野的。 只是令陈三斗一直疑惑的是,在家媳妇向来也只是在家间和地里忙碌的,怎么好端端就对陈家的事情如此了解,且还如此笃定的带着自己就来向陈家伸手。 偏又不只是伸手讨点甜头那么简单,这可是要分陈家一块肉啊。说实话,陈三斗心中很是忐忑,他微微转头见妇人似在沉思,不由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我说,你为何突然下如此大的决心要这么做?” 妇人听闻,带着恼怒的看着陈三斗有些惊慌的神色,心中只觉自己这丈夫简直成不了气候!都这时候了,竟还能担心这些,她拧一把陈三斗手臂,听他痛呼了一声才开口,“我嫁给你苦了这么些年,现在有了如此好的机会享受荣华富贵我是怎么也不能放弃的。”说着她瞪一眼陈三斗道,“这时候你千万别成了个怂包窝在后头。” 陈三斗哪里敢有二话,连连点头应好。 妇人见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又道,“原本我当陈淮珠一个姑娘家好拿捏,事情想来可以顺利,竟想不到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原本妇人是准备自个儿将此事解决,陈家也好就 此被自己独吞,可现在这模样,自己夫妻两怕是势单力薄,陈家若是一直置之不理自己夫妻又当如何?毕竟两个人的力量实在是有限。 妇人思虑道,“回去后,咱们要写封信送去你三叔家了。” 陈三斗接口问道,“这是为何?” 妇人解释道,“你三叔那人多,让他们都来这,到时候咱们一块往那陈家门口一坐,那陈家不想理也要出来把这事情给解决咯。” 陈三斗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心说着话朝家中走去,陈三斗家位置有些偏僻,住在镇上最外头的一座不算大的屋子里头,往日里也是自给自足的耕作着,可自从去过陈家一趟,见是了里头的金碧辉煌,这想要得到陈家的心是全然在妇人心中扎下根来了。 待两人走到家中天色也已经有些阴沉,两人从始至终浑然没有发觉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几个一身黑衣的人。他们目光盯着在前头走着的陈三斗二人。 见两人走进屋中,当首的那位黑衣人抬手比了个手势,其他人见状纷纷伸手敏捷的进了那破败的小屋之中。 而一身疲惫的陈三斗夫妇全然没有察觉。 三个月后,烟柳镇警察厅街道报案,前来报案的那位神色苍白而慌乱,“镇外的陈三斗夫妇不知道何时死在家中了!” 警察厅出动巡逻兵前去查看。 将将走进,便闻到由那院子发出的阵阵恶臭。那官兵皱眉,脚步顿了顿,抬起手臂掩住口鼻这才憋着气进了院内。 只见大院地上被刨出一个坑来,那陈三斗夫妇的尸体便双双被掩埋在哪坑中,时日久了竟是已经开始腐烂,在旁的人不由皆退一步,似是被惊恐的一幕吓到。官兵细细朝尸体看去,只见两人身上依稀能分别出刀伤来,且刀刀都中在要害之上。 官兵看向报案的那位百姓,那百姓连忙解释道,“这坑是我们家旺兴挖的。”那百姓见官兵仍是一脸疑惑,接着道,“旺兴是家里养的一条狗,平日里都是拴牢了的,偏巧今日绳索松开,便被它溜到这院来玩耍,想来是嗅到了气味,这才将二人的尸体刨了出来。” 官兵听他说完,点了点头,吩咐带来的其他官兵将尸体收拾收拾安葬了。他带着那百姓往外头走去,便走便询问道,“你可知道这陈三斗与谁不合?” 百姓 想了想,说起来这陈家的那女人同这周遭的谁都不大合,那女人性子泼辣,得理不饶人,实在不受邻里的待见。可这也只是平日里小打小闹罢了,谁会因为一点小小的摩擦便将人杀了? 突然,那百姓似乎想到什么,“我听陈家的那女人说过,他们之前一直去陈家闹事,听说闹得很是厉害。” 百姓只是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他看着官兵,心中有些紧张。 那官兵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行了,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 那百姓听了,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转身朝家中跑去。 官兵站在原地等了会,见院中的官兵已经将尸体处理好了,这才上车往镇中走去。 洋车开到陈家附近时,那官兵突然叫停了车,发话道,“你们去陈家周遭询问一下三个月前是否有人在陈家门口闹事,问到结果便立即回来。” 其他人应是纷纷下车,没多会便回来复命,打听到的无一不是却有人三个月前在陈家门口撒泼闹事。 那官兵抬头看一眼陈家硕大高挂的匾额,继而抬手指了指,同那开车的官兵道,“看来咱们要去一趟陈家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事发 陈家之中,沈槐站在大门口处,一众小厮正站成一排,沈槐轻声开口道,“就从昨日那处开始找,沿路仔细寻,路过人家也要细细询问,可明白?” 这三个月来,这些小厮每日都沿着湖心亭那湖寻一整日,每日沈槐都要说一遍这些话,那些小厮早已烂熟于心。 听沈槐问了,齐声应道,“是!” 沈槐听了,点点头,这才目送他们离开。 陈淮珠站在厅门处,见沈槐这模样,不由有些心酸。 即便过去三个月一点音讯都没有,沈槐始终不曾放弃寻找陈淮生的下落,她始终坚信陈淮生定然不会就这么没了。 沈槐转过身,见陈淮珠发呆的模样,便询问道,“淮珠怎么来了?” 陈淮珠回神笑道,“三嫂这些日子辛苦了。”因陈家的变故,沈槐现在不仅仅要操心家中的事情,就是生意上的事情都需要沈槐跟着许城之学着打理。一开始确实步步艰难,好在身旁有许城之的提点和帮忙,也总算忙手忙脚的过来了。 沈槐也由原来的什么都不懂的一位深宅女子便的对生意微微的上手,只是瞧着太幸苦了。陈淮珠每日见她一个人关在书房之中看账目等待到深夜,便觉得有些心疼。 可沈槐似乎从来不觉得辛苦。因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整夜整夜无法入睡,一旦睡过去便总梦见淮生孤零零在水上漂浮的无依模样,好在陈家生意上的事情分担了不少沈槐的注意力 ,才让她得以喘口气。 沈槐摇摇头,问陈淮珠道,“派出去寻淮安的那些下人可回来了?” 陈淮珠听言神情一黯,摇了摇头。 沈槐沉默下来,只是面上的担心却怎么也藏不住。 陈淮珠心中也是难过,想着安慰沈槐,又道,“姐姐过两日说要回来玩。” 沈槐听面上一缓,微微笑道,“是,她与许公子的婚事也要办一办才好。” 陈淮珠自然点头,这陈家现在冷清的跟个什么似的,也确实需要件喜事冲冲喜了,她开口道,“那等姐姐回来咱们要好好商量商量了。” 沈槐赞同的点头,正说着却见门外小厮带着位官兵走了进来,沈槐抬眼看去,有些疑惑。她与陈淮珠对视一眼,那小厮已经带着官兵走到跟前。 “陈家现在是在管着?”那官兵打量着沈槐,见她一个娇弱的女子支撑一个陈家,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沈槐轻声道,“我只不过是帮着打理罢了,老夫人现在身子不大好,操心不了那些事情。”太夫人对此自然是默许的,好歹沈槐也是陈家明媒正娶的少奶奶。 官兵点了点头,质询道,“三个月前可有人来你们陈家闹事?” 沈槐一听,自然点头,只是令她疑惑的却是那陈三斗夫妇瞧着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可从那日之后竟不见她们上门来闹,沈槐自然也不会去寻她们。 官兵目光审视着沈槐的表情,见她坦荡荡的模样,心中心忖这女子若不是真的 什么都不知道,怕是真的城府深重又心狠手辣了,想着陈三斗二人死时的惨状,官兵盯着沈槐道,“你可知道陈三斗二人三个月前已经死在家中?” 沈槐惊讶的睁大眼睛。 陈淮珠心中也是惊讶的很,但她之前被陈三斗和那疯婆娘弄的头疼不已,想着那人耍泼无赖的样子,她可真是一点不奇怪那陈三斗二人惹上什么仇家遭到报复。 陈淮珠上前一步道,“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官兵笑了笑道,“她们两在你陈家门前闹了没多久便被杀了,我也很想知道与你们有没有干系?” 陈淮珠一愣,想到这陈三斗死的那时间,嫌疑最大的怕就是陈家了,她连忙解释道,“当日在场的百姓可都是看着她们自个回家的,我们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官兵倒是没太过为难,只是笑着道,“近来周遭乱的很,咱们警察厅长很是重视,城中发生这类大案,没点什么方法怕是不会罢休。” 那官兵带笑说着,话中倒似乎还有旁的意思,沈槐若有所思的想着,语气十分客气道,“官爷说的是,这事情却是要好好查查才行,若是需要陈家的地方官爷尽管来便是。” 那官兵也不再多说,背着手便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陈淮珠却还是云里雾里的,她疑惑道,“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槐看着官兵离开的背影,皱眉道,“徐管家可在家中?” 陈淮珠顿了顿道,“似乎去了外头 。” 沈槐点点头,拉着陈淮珠往屋里走,才转身身后的丫鬟突然走过来道,“三少奶奶,许家那边来人说,大少奶奶这两日便会回来?” 陈淮珠一听,声音拔高,恼怒道,“她竟还有脸回来?在许家躲了那么久,竟然还敢回来。” 沈槐神情冷了些,见陈淮珠满面皆是怒容的模样,轻声开口道,“咱们并没有理由赶许月安出陈家,再如何她也是陈家大少奶奶。” 陈淮珠听闻怒意更盛,“大少奶奶,当初你如何去求陈淮南回来陈家当家,他倒好,在自己院子里自得其乐天天喝个烂醉,还说什么陈家已经只剩一些无用的东西了,没了就没了。他好歹是陈家养大的,现在这幅境地他竟然漠不关心,那许月安又凭什么回来?!” 陈淮珠越说越气,那陈淮南若是愿意出面管理陈家,又哪里会让沈槐一个弱女子整日里抛头露面的管着生意。 沈槐见陈淮珠气的不轻,安抚道,“其他人怎么做咱们管不了,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在沈槐心中,留在陈家只是为了等陈淮生回来,这是她不想让陈家落没下去的唯一理由,虽然她明白自己能力有限,但是能做一些便做好一些,即便是辛苦一点也没有什么。 两人正说这话,许城之从外头匆匆赶来,沈槐见了他便知道他应该是听说官兵来家中的事情了,先行开口道,“可是听说了?” 许城之点点头,面带忧色,“可 有为难你们?” 他也没曾想到,之前再三叮嘱派去的那些人要将陈三斗二人的尸体掩盖好,别让人瞧出端倪来,偏偏还出了这些事情。 “听那官兵的意思,若是寻不到凶手,那这罪责怕是要落在陈家身上了。” 许城之看着沈槐点了点头道,“是,遇着乱世,这官家求的无非是个财罢了,他们知道陈家在镇上根基厚,自然会想要从咱们身上拿一些甜头来。” 沈槐点点头,这些日子她也经手不少账目,也清楚陈家的生意现在是出多进少,“需要多少银子才行?” 做生意的最忌讳与官家对上,和气生财这是沈槐才学到的一点,她明白世道就是这样,所以也想要和平解决此事。 许城之看着沈槐道,“陈家现在能拿出来的钱怕是不多。” 不多的意思就是满足不了官兵的胃口了。 沈槐看着许城之,目光满是担忧和些许的无助。 许城之皱了眉头,心中也是忧虑,陈淮生确实有不少生意都做的好,只是许城之一个管家是可以替他打理生意,但要在铺子上支取银子怕是不能,况且陈淮生一直暗中打理着外头的生意,所以那些铺子里头的管事并不认得沈槐。 也就是说,若是要摆平这些事情必须要陈家自己解决才行了。 许城之虽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但实在不忍见沈槐二人太过担忧,只好 藏起心中忧虑安慰道,“这事情我会再去周旋,你们不必太过担心。”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许月安归来 也不知道是许城之真想到了法子还是如何,那些官兵真就没再来过陈家。 只是这陈家却也并不算太平。 今日一早,许家人带着不少家奴送了好些东西过来,说是许月安今日回来便要先来安置。 陈淮珠冷眼瞧着那些下人将东西一样一样的搬进惜玉苑,讥诮道,“不知道的还当咱们家怎么苛待那许月安了呢?” 沈槐沉默站在一旁,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好多事情,从当初自己才进陈家到现在,一幕幕的像是画卷一样略过脑海,似乎自己对上许月安永远都是处在弱风。 当初的自己对许月安大概是有畏惧的吧,多少次自己都是在她手上被折磨的体无完肤,沈槐想,这些事情或许自己真的可以不计较,毕竟上天给自己淮生已经待自己够好了,受些苦或许也是应该的。 她想着目光渐冷,可她为什么要将陈淮生夺走呢? 此时沈槐眼中聚着恨意,这时候她才发觉,自己或许真的有好多话想要问一问那许月安。 问她如何生的这幅毒蝎心肠? 又如能扭曲自己的心脏逼迫自己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 陈淮珠见一旁沈槐面色瞧着十分不好,不由轻声问道,“三嫂,你可还好?” 沈槐恍然回神,朝陈淮珠笑了笑,摇摇头道,“没事”。 陈淮珠目光看向远去,这时开口道,“她来了。” 沈槐顺着看过去,见许月安正被一位嬷嬷扶着往里头 走来,许月安模样似乎憔悴了,周身乏力,一看便是病了许久的样子。 许月安似是察觉到沈槐的目光,脚步顿了顿朝沈槐在的方向看去,神情一僵,她目光之中复杂至极,沈槐一时竟分辨不出里头是不是带着愧疚,只是那里头的恨却清晰异常。 这种察觉令沈槐心头竖起一根尖刺,她神情仍旧淡淡地走上前去。 许月安见状倒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静静站在哪儿,倒是身边的嬷嬷似护着小鸡似的将许月安护在身后,表情带着紧张的盯着正走过来的沈槐。 那嬷嬷从许家出来时许夫人是再三叮嘱过的,那陈家的少奶奶怕是会将三少爷的死怪罪在自家小姐身上。当初许夫人是如何也不肯许月安再回到陈家,奈何许月安实在太过执着,许夫人也没了法子,只好由她去了。 沈槐走到许月安面上,盯着她的眼睛开门见山道,“我需要你告诉我与淮生在船上发生了什么?” 这是许月安心口的一块伤疤,此时被沈槐揭开,她面色霎时煞白了起来。 那嬷嬷见沈槐这模样,在旁道,“你没见我家小姐身子还没好?此时是说话的时候吗?况且我家小姐也是因为当初在船上遇上祸事才至此,怎么瞧你这样子倒似我家小姐将陈少爷怎么了似的?!她一个弱女子能如何?” 好一个咄咄逼人的口气! 沈槐盯着那嬷嬷,心中怒火大盛,冷然道,“怎么?你许家的家奴倒能在陈家向主子说话了?” 那嬷嬷被沈槐这么一梗,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正要再出言讥讽,心中清楚即便沈槐是陈家少奶奶,可再如何也不能将许家的下人如何! 她正要出口,却被许月安拦了拦,许月安看着沈槐,眼中的厌恶分明,“若不是你,淮生又如何会如此?” 她说的理直气壮,这一瞬间,沈槐几乎有当即掐死许月安的冲动。 时至今日,许月安都不曾反省过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是一门心思怨怼沈槐,认为若是沈槐没有出现,自己为何会生出与淮生同归于尽的想法?到今日又为何能苟活下来。 在陈家的这些日子,许月安也曾多次试图寻死却都被许夫人拦下来,后来是被许夫人说服,只是陈淮生尸首还未能寻到,未必真就死了。 也是抱着这种侥幸,许月安才坚持到今日,也一定要回到陈家! 沈槐紧紧皱起眉头,她看着许月安淡然的神情,只觉得匪夷所思,她一心的执念害死了淮生,到今日竟还能理直气壮的怪罪自己。 此时沈槐平日里的好脾气全然殆尽,竟显出些暴躁来,她拔高音量道,“你凭什么能置身事外?若不是你那狠毒的心思淮生又如何到现在还不知所踪,我便问问你,你又凭什么要回到陈家?” 许月安被她这气势微微震慑,她从来没见过沈槐这幅威严的模样,竟一时说不出话来,边上的嬷嬷自然见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连忙皱眉道,“你怎么说话的?小姐是陈家大少 奶奶如何不能回来?你可知长幼有序?你既然是三少爷的妻子就对待长嫂便是这模样?” 陈淮珠此时才轻笑道,“你个**才最好给我闭嘴,你也知道这是在陈家?信不信我立马让你将你打发出去?” 那嬷嬷面色难看至极,许月安却看着沈槐淡淡开口,“你问我凭什么能回到陈家?”她轻笑出声,目光始终没从沈槐面上移开,“我现在回来了,你又能如何?” 许家嬷嬷见到小姐这样子,心中也是诧异,瞧着这陈三少奶奶这样子,怕是容不下小姐的,小姐明明知道又何必要在这陈家吃这些苦头,她正准备极力劝说许月安回许家,却听许月安道,“嬷嬷,你且先回去吧,陈家的下人自会替我打理好行李的。” 那嬷嬷面上虽十分不情愿,但见许月安异常坚决的模样,只好将劝慰的话咽回肚中,带着许家其他下人离开陈家,走之前还不忘瞪一眼沈槐与陈淮珠一眼。 许月安见嬷嬷已经离开,看了看一旁的沈槐二人,自己便若无其事的自顾自走远。 她要在陈家等淮生的消息,不管多久,只要他还活着,许月安就相信陈淮生一定还会回到陈家。 陈淮珠盯着许月安走远的背影,满是怒气道,“这世上竟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沈槐此时只觉心神具是疲惫至极,她面色带着乏容,轻轻的摇了摇头。 两人正要离开,却见许城之面色匆匆的从外头走来。 似乎遇上什么难事, 许城之面色极其难看。 沈槐拧眉看向他,轻声问道,“什么事情?” 许城之道,“陈三斗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传了出去,现在陈家不少远亲都在赶来,说要讨回个公道。” 说是讨回公道,但个中原因谁都不清楚? 陈三斗没捞到的到处自然有人会不甘心,在其他人心中怕是觉得陈家是块肥肉吧。 沈槐苦笑,陈家不久后怕是要山穷水尽了吧。 她打起精神来问道,“陈二爷回寻回来了?” 许城之摇摇头,“早已经派人去了云镇,只是那地方繁杂的很,一时半会怕是难寻到。” 沈槐的眉头皱的越发的深了,她只觉心中闷重的不知如何是好。 那边许家嬷嬷带着下人回到许家,将在陈家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那许夫人面色冷若冰霜,当初为了月安与陈家大少爷能好好处着,自己才多加忍让。许家也是做生意的,如何会不清楚陈家现在的状况,原本经营不善也就罢了,原本陈淮生在时陆家眼看是对陈家收手了,那陈淮生偏偏又在后来无端死了,现在的陆家怕是已经对陈家恨之入骨了。 陈家现在这境地,许家动动手指怕就要塌了。 许夫人想到此面色缓了缓,当初许老爷原本想着趁机将陈家收入囊中,因自己顾念着月安执意要回到陈家,便劝阻了下来。 现在看来,陈家必然不会善待自己的宝贝女儿了。 许夫人目光渐冷,那自己又何必心有顾忌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流民 烟柳镇近郊近来涌来大批逃荒的流民驻扎,周遭的小村庄不是被突起的军阀抢占便是被流寇洗劫一空。 一片绿林之中滞留着无数衣衫褴褛的人,他们面黄肌瘦,每日不断有人饿死,那景象简直就是人间惨状。 烟柳镇镇中的百姓只有镇边的穷苦人家能窥见这一切,可到底他们也常年是食不果腹境地,即便怜惜也无法施舍,便只好装作视而不见。 同样视而不见的还有镇中的官兵,因他们明白若是将这些流民放到镇中,那警察厅的事情整日便多的做不完了,且不说这些人根本无法安置,若是流民绝望暴动,绝不是小小镇中的官兵便能镇压的了的。 战乱的年代,大部分人或许都只愿意明哲保身。 流民之中有两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靠在一起,那身影极其瘦弱,似乎风一吹便要倒下的模样。 其中一个小孩周身满是泥污,竟分不出是男还是女,那声音尖尖细细的,很是虚弱,“淮安,你不是说到了烟柳镇便能有东西吃了吗?我现在好饿。” 这些日子,他们两大半部分时间只是去这附近的河边喝水捡些野果子吃,可流民太多,附近已经找不到能吃的东西了,他现在觉得自己抬手的力气都已经没有。 陈淮安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有些绝望道,“那些官兵不肯放咱们进城,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另一个孩子低声道,“你先前说去那什么村子你娘便会给咱们做好 吃的,那地方现在却一个人都没有,现在到了这烟柳镇咱们还是如此,你说,咱们会不会饿死在这里?” 那孩子声音里满是绝望,可这么多日子过来了,他已经全然哭泣不出来。他说了这些却听不到陈淮安的回答,那孩子偏头看去,见陈淮安已经闭起了眼睛。 孩子猛的睁大眼睛,微微抬起手指搁在陈淮安鼻息下,见能感受到那微弱的气息才微微的镇定了一些。 这些日子他已经见到许许多多这么悄无生息死去的人了,他真的害怕陈淮安也会这样,陈淮安已经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依靠了。 不,应该说,此时此刻,他们只能依靠彼此了。 那孩子也躺在来紧贴在陈淮安身边蜷缩起来好节省一些力气,却听旁边的流民涌动起来,“听说今日镇里头会有人来发放粮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孩子咽了咽口水,打起精神来听着。 “是啊,好像是镇上哪位有钱的大户要发善心。” 有人喜极而泣,“谢天谢地,我的娃儿已经三天没吃了,现在只要是点米汤就行,就能救我孩子的命了!” 此时陈家之中,沈槐正在翻阅着账本,她面带愁绪,越是翻到后头便越觉得焦虑。 烟柳镇中陈家。 陈淮珠在外头等了好一会见沈槐仍闷在书房里头,心头到底担心,端了参汤便走了进去,见她正埋头苦读便道,“好歹也休息一会,你这从上午到现在都还没休息过呢!连午膳都没用!先喝口汤再看。” 她说着将参汤往桌上一隔,见沈槐没动作,便又催促着,“三嫂,快些啊,瞧瞧你这些日子都瘦成什么模样了!” 沈槐揉了揉额头,叹息一声,这才将参汤端起来饮了一口,“陈家的生意越发的不好了。” 原本已经够坏了,只是近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生意总无端被人拦下来,实在是令人焦头烂额,不只是沈槐自己,许城之现在也整日奔波在外头,常常见不到人影,怕是也在为了陈家的生意周旋着。 陈淮珠见沈槐满脸都是苦恼,想着要替她解解乏,便将近日镇上的稀奇事说给沈槐听。 “三嫂可知道,那陆家准备替城外的流民赈灾。” 却不想沈槐听到心中更是愁,她虽没时间去见那是如何景象,但也曾听人说起过那是如何凄惨的模样,沈槐心中十分的可怜那些孤苦的人,可陈家现在已经捉襟见肘,实在是没法子帮一帮那些人。 想到陆家的这番作为,沈槐心中到底有些赞叹的。 陈淮珠见沈槐似乎更有些忧心的模样,不由暗骂自己实在是不会挑话头。 沈槐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汤,突然问起来,“那许夫人是不是又来陈家了?” 陈淮珠听了撇了撇嘴十分不悦道,“是啊,这些日子那许夫人来的也太频繁了,居然还直接将许月安身边的全给换了。” 这时候沈槐倒是听说了,她心中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只道,“那许夫人关心女儿罢了。” 陈淮珠见沈槐说完又再看起账本来, 不由有些忧心忡忡,门外此时匆匆传来脚步声,丫鬟在门口急道,“三少奶奶,那人又带着好些人来了!” 那人便是陈三斗的三叔陈河了,陈河从他人那得知陈三斗死的前因后果之后便带着一众人每日总要来陈家一趟,说是要陈家给自己亲侄一个交代,怕是心中最真实的意思应该与那死去的陈三斗一样吧。 沈槐早已经见怪不怪,她淡淡吩咐,“还是如往常那般以礼相待,也不必赶人。”这一连这么些时候,那陈河带着众人来哭闹或是怒骂,沈槐便令人将其请到陈宅中,茶水备好,她就准备这么拖着。 既然这陈河打着幌子来的,那沈槐不拆穿便这么耗着,至少能拖一天是一天,眼下实在也没有了更好的法子了。 沈槐吩咐完看向陈淮珠,陈淮珠见状苦着脸,很是烦恼地嘟囔道,“知道了,我会去前头看着他们哭爹喊娘的。” 沈槐被她这神情逗笑,眼睛弯了弯温声道,“去吧。” 惜玉苑中,许夫人早已经来了好些时候,许月安只坐在桌旁发呆,模样十分沉默。 许夫人扭头朝边上丫鬟道,“小姐这几日可还好?” 那丫鬟是许夫人亲自挑进来侍奉许月安的,自然知道她问的是陈家这几日有没有为难,她连忙道,“陈家还是那般,从来没人来小姐院子里,只是小姐在陈家这些日子似乎总不大开心,奴婢虽不知道为何,但瞧着小姐的样子,心中还是有些着急。” 许夫人当然知道许月安为何不 开心,她瞧了眼女儿的模样,心中心疼又觉恨铁不成钢。 “月安,娘与你提过的那事你如何想?” 许月安怔忡的看着许夫人,关于许家想要得到陈家娘亲多次与自己提起过,只是许月安对此一直没有表态,现在对于许月安来说,陈家如何与自己根本无关紧要,自己也无心去帮助许家,所以她仍旧是沉默中。 许夫人暗叹一声,想起老爷在自己来陈家同自己说的那番话,心想或许这样能说动女儿也不一定。 许夫人开口道,“娘知道你想在陈家等那陈淮生,你也知道陈家现在是沈槐管着,即便陈淮生回了你觉得他可会理睬你?” 即使明知道这是在女儿伤口撒盐,许夫人仍是直言不讳。果然见许月安眸光闪烁,似有所感。 许夫人再接再厉道,“月安,你想想,若是你在陈淮生回来之前将沈槐赶出陈家,现在世道乱的很,她一个弱女子漂泊在外头必然凶多吉少的。” 许月安听了看向许夫人。 许夫人见状知道大概有戏,连忙再道,“你是陈家大少奶奶,若是最后陈家是你管着并且井井有条,这毕竟是陈淮生的家,他对你多少会有些感情的吧。” 许夫人无非是想要说动女儿罢了,谁都知道陈淮生活着的机会有多小,不过是抱着期待的人一直坚持着这幻想罢了。 许月安便是是沉溺这幻想之中的人,且执念最是深重,此时自然是被许夫人说动。 半晌许夫人听到许月安轻声的开口道,“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聚会 那陆家今日一早便派人来请各世家的主事去陆家聚一聚,这当中也邀请了陈家。 这件事情令陈家众人大感诧异。 沈槐坐在厅中,拧着眉头,“为何好端端来请陈家?陆家与陈家不是早已经不来往了吗?” 许城之也是一头雾水,心中却担忧,只怕那陆家没安什么好心。 陈淮珠同样这么觉得,她坐在一旁道,“不如下午就别去陆家了吧。”陈家自然不可能让许城之去那陆家,人家明说了是请主事,若是陈家只派一个管事去难免会惹得陆家更加不喜,旁得世家见了也是要说陈家傲慢的。陈淮珠什么也不懂自然也去不得,那便只能是沈槐前去赴约了。 可这叫陈淮珠如何放心的了? 沈槐心中思虑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看上许城之道,“那陆家明明多番打压咱们的生意,此时并不只是请我们这一家,想必是真的有要事要商量的,所以这一趟我们还是去的好。” 其实沈槐心中还有一番计较,许城之向来体贴,旁的琐事都是自个办妥,就是连账本也是挑选过瞧着不太难看的才送来给沈槐过目,为的是不让沈槐担心罢了。 沈槐心中自然清楚,许城之这些日子时常见不到人影,问下人不是说许城之吩咐今日宿在铺中便是外出几日,沈槐心中只觉令许城之如此操劳实在有愧,便想着要尽力而为才好。 此时陆家,一则可以瞧瞧陆家对自己的态度,若是可以沈槐倒是想请求他们能放陈家一马,若是不成,或许能从其他世家那寻些帮助也不一定。 沈槐想着当即拿定主意道,“我一个弱女子想来他们也必不会为难的。” 陈淮珠与许城之还要再说,可沈槐却表现的十分坚定,见劝说不得他们也只好作罢,只再三叮嘱沈槐定然要多加小心才是。 烟柳镇世家之间生意上总有来往,所以这聚会倒是常识,偶尔与旁的大城拿下的单子若是哪个世家吃不下,便总会分些出来。再加上世家之间多有缔结姻亲的,所以关系向来都好。 陈家当初也是冲着这些去的,只不过弄巧成拙了。 陆家主母一大早便吩咐下人开始准备下午宴会要用的吃食,请的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丝毫不能怠慢。 她做事向来精明利落,细细看着那下人有条不紊的将精致糕点送去正厅摆放整齐这才满意 的微笑起来。 此时一个丫鬟走到近前道,“夫人,客人们都到了。” 陆夫人连忙点头,摆手示意道,“快去请进来坐。” 她正了正衣襟又再抬手扶了扶发间的珠钗,这才面带得体的笑意看着前方。 陆家门口陆陆续续的走进来衣裳华贵的中年男子,他们相互交谈着见了站在厅外的陆夫人便驻足问礼,再由陆夫人请进去坐下饮茶。 却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青年男子,相比那些人的斯文有礼,眼前的男子却显出些少年的顽皮来,他见了陆夫人,走近几步道,“陆婶婶好。” 陆夫人见了那人也是眉开眼笑,“哎呀,邵辰什么时候回来了?今日怎么想起来到婶婶这来玩?” 哪想到那男子却有些愁眉苦脸道,“您不是今日请宴么?我父亲硬逼着我来这。” 陆夫人听闻扑哧一笑,“苦着脸做什么,若不是你说服你陆叔叔给城外的流民赈灾,今日又哪里会办这场聚会?” 那邵辰眸光一亮,惊喜道,“陆叔叔可是准备连同其他世家一同赈灾?” 陆夫人笑着点点头,想着赈灾时见到那些流民的惨状她的笑容淡了淡,她此生都没能见到过此种像是 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只可惜流民太多而陆家的精力实在有限的很,想要帮组那些流民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 陆老爷和陆夫人这才想要连同镇上其他世家一块赈灾帮组那些困苦的可怜人。 邵辰一听忙道,“婶婶简直时菩萨心肠。”哪里还见得到先才那苦着脸的模样,他眉目之间满是兴奋。 陆夫人拍拍他的手臂道,“先进去吧,你陆叔叔正与那些主事说这话呢,你去听听。” 邵辰听完,点了点头走进正厅之中。 陆老爷坐在正厅上座,见了邵辰走进来,威严的面目柔和一些,邵辰与自己的儿子自小玩到大,自己也算的看着他长大的。 邵辰这孩子,品行端直,性格温良的很,陆老爷向来垂青,就是可惜自己没有女儿,不然倒真是个称心极了的女婿。 陆老爷停下谈话招呼邵辰道,“阿辰,你且先坐。” 邵辰点点头,安静坐在旁边听着那些人交谈,可却有些意外他们竟丝毫没提到关于赈灾的事情。 大概是人还没到齐,怕是要等到齐之后再商议吧。 邵辰想着便将目光投向门口,脑中全是快些将这事情办妥好让城外那些流 民可怜的模样,多拖延一天死的人便越多。 大厅之中交谈声大起,陆老爷坐在位置上环顾着众人,却没见陈家的人来,眼中带着不屑和淡怒道,“想来大家都到齐了罢。” 有心人自然也听到风声说陈家今日也会到场,见座上并不见人影,心知陆家与陈家恩怨颇深,便出言嘲讽道,“想来是没脸来了。” 这一声起,满座皆笑,生意场上谁不知道陈家现在的状况。 邵辰心思自然不在这上头,邵家原本并不经商,因是邵父是镇上镇长与镇上商家常有往来,这其中与陆家的关系最笃。是以陆老爷这才请邵家出面,届时说起那赈灾的事情碍于镇上的面子,旁人总是不好驳的。 邵辰盯着陆家门外,却见此时门口进来位绿衫少女,模样娇俏,神情却是淡淡的模样,邵辰细看之下才发觉这少女竟是一副妇人打扮。 竟已经嫁人了么? 邵辰在陆家并没见过这位夫人,是以倒是有些好奇,却听门外丫鬟见那夫人进来,慌忙进了厅中朝陆老爷道,“老爷,陈家的人来了。” 邵辰惊讶不已,怎么之前厅中人谈论并嘲笑的便是这位夫人么?她又为何只身前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赴宴 沈槐心中忐忑,却尽力的维持面上的镇定,等守门丫鬟通报之后,她这才缓缓走进厅中。 在场的大都是镇上生意上的前辈,沈槐谨慎的行了礼,才朝座上的陆老爷问好。 她这一进屋,原本吵闹的大厅似是静止了一般,竟无人说话。 大抵是想不到一个妇道人家来这生意上的宴会做什么! 这静默也不过是片刻,便有人出言道,“怎么?你们陈家没脸来竟叫个妇人来丢人现眼?” 这话一出,便有人跟着出声笑了出来。 邵辰皱眉看着说话那人,只觉他说的这话实在是毫无礼数,那人他倒是认得,是镇上许家铺子上的当家的,一位年逾半百的大男人竟出言嘲讽一个小姑娘么? 却见沈槐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可邵辰却发现她的手搁在身侧有些无措的紧紧握着。 邵辰于心不忍,出声道,“陆叔叔,咱们不是要事情要商量么?” 那陆老爷听闻,目光在沈槐面上扫过,而后道,“是,今日我请众人来却是有要事相商。” 这从始至终竟没有要沈槐落座的打算。 沈槐心知陆家对陈家的恨意,就如同自己因为姐姐而怨恨大夫人其实全然相同 ,即便受了这些羞辱,她只是不发一言,见陆老爷发话,她默默退到一旁,与边上端茶侍奉的丫鬟站在一处。 陆老爷见沈槐这样子只做不见,心中却暗暗觉得这沈槐实在是无用,他朗声道,“你们都知道,镇外现在聚着不少流民,我便想咱们在镇上安逸度日,也该做做好事了。” 此话一出,却没人开口应声。 邵辰见众人均是面有难色的模样,心中不由有气,这些世家竟只图自个儿享乐!对世间疾苦竟只做不见,何等的铁石心肠!? 他等了片刻,见仍无人应声,眉头紧拧着,开口道,“我父亲正有此心意,镇边上的流民越来越多,若是他们受不住逆反破城那才真正是大难,所以邵家会拿出五十石粮食来救济那些可怜人。” 这五十石倒是能令城外那些流民安稳度过几日,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等同于是无底洞,即便你保的了他们今日有饭吃,明日又该如何。 在这些商贾眼中,那些流民早晚都是要被饿死的,又何必要浪费这些粮食呢! 邵辰见众人仍旧不说话,心中不由恼怒,正要出声责问,却听站在一旁的沈槐轻声开口,“众人都知,陈家状况不算好,我一个妇人 家虽说不能做主动用陈家铺子的银子,但总还能省出些首饰钱来的,虽然不多,但总好过没有,也算是陈家的一份心思吧。” 她这话一出,陆家老爷心中诧异非常,倒想不到陈家倒是有个好媳妇,可转念想起自己与陈家的过节,目光便又冷了冷。 只可惜嫁进了那种肮脏的地方。 邵辰自然也是对沈槐极其侧目,竟想不到这夫人竟如此心善,此时便不由多看了沈槐两眼。 那些商贾是何等精明,听沈槐如此说,许家老爷便当先开口刁难道,“你想的倒是轻巧,你妇人家的私房银子能有多少?!” 自己这些人可是要动轴便是上千两的往那些没用的流民身上抛! 此言一出,旁人自然连连赞同点头。 沈槐只是因为心中怜惜流民,想着今日陆老爷叫大家来应是为了赈灾,陈家的状况她清楚,但总是想要能尽一些薄力变尽一些的,却不想引来的众怒。 此时她有些无措地站在边上,一双水眸微光闪动,似有些难堪的模样。 邵辰眉头拧的更紧,出声道,“若是那些流民不堪苦痛闯进城中,到时候各位可曾想过那是何等情形?” 烟柳镇想来平静,那些人如何能相见那 副场景,此时听邵辰如此说心中自然不以为意。 陆老爷见此状况,心中虽感叹世态凉薄,但自己也无法强行逼迫这些人替那些流民出力,此时他倒显得有些犯愁。 若是此时他态度强硬,多多少少都是会引得其他世家不悦的吧。 陆老爷斟酌着,开口道,“如此,我陆家便先运一百石过去解了燃煤之急,还望各位再好好想想才是。” 毕竟这里头没有利益,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这些经商之人自然不愿意做,毕竟做生意谁不是利字当头。 在场听完便道陆老爷仁慈,却无人再说捐赠一事。 因那些流民镇中已经封锁,那么些人拥挤在镇口,谁知道何时城门解封,粮食还是留在自己家中才行。 在座大部分皆如此想着。 陆老爷见此已知怕是说服不了了,只好摆摆手作罢,又再客气的送了众人回去。 沈槐在旁却没有动作,她也看出其他人怕是不好相与的,那陆老爷似乎更心善大度一些,所以她在暗暗揣测自己想做的那件事情能不能成? 应该是可以的吧?沈槐满怀希望的想着,她转了眸子静静等着陆家老爷、夫人在外送完客。 邵辰被那些商贾气的不轻,他原本想 等陆叔叔进来再说说赈灾那事情,却见陈家那位夫人竟还没走,心中不由生了些好奇。 此时他见沈槐沉默的站在一旁,走过去问道,“你为何还没走?” 沈槐回神,微微仰头看着邵辰,她先是一怔而后轻声道,“我还有些事情。” 邵辰点点头,又再问道,“为何陈家让你一个女子来这?” 邵辰也看出,陆叔叔对这夫人似乎有些敌意,不然也不会故意为难她,而且陆叔叔向来正直谦逊,若是当中没有隐情又怎么会任由这夫人被人嘲讽呢?! 沈槐听他如此发问,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邵辰只当沈槐觉得自己问的唐突,便解释道,“我才从国外回来,对镇上的事情不大清楚。” 沈槐点点头,心中却想起陈淮生当初也去过国外的,此时心中竟涌起悲情来。 邵辰见她脸色忽变,竟有些无措,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显得无礼了! 他从国外回来,行为作风向来与国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挠挠头正打算道歉,却听陆老爷声音响起来。 “你还在这做什么?” 沈槐连忙朝陆老爷看过去,见他走进正厅,她恭敬的站直了身子,轻声道,“我、我还有事情想要求陆老爷。” 第一百六十七章 求助 陆老爷哼笑一声,看着沈槐道,“求我?你们陈家还会求人!” 当初自己父母是如何求那陈家帮着寻国外的陈二爷问问自己妹妹的踪迹的,那陈家倒好,闭门不见全然就是一副置身之外的模样。 这如何不让陆家觉得这是在做贼心虚?! 沈槐被陆老爷这么一刺,一时语塞,心中有些犹豫。 自己应不应该将淮生同其母亲的事情说出来,她想到陈家现在近况,心知已经到了别无他法的地步,她酝酿着,鼓起勇气道,“陆老爷,你可愿意听我说一说陆小姐的事情?” 陆老爷坐在椅子上,听闻猛地抬头看着沈槐。 邵辰在旁见他搁在桌上的手竟是微微颤抖着,心中大感诧异,在他心中陆叔叔向来运筹帷幄的样子,那陆小姐竟让他在意如斯? 他恍然想起自己听母亲说过,陆叔叔曾有一个妹妹,陆家将其宠爱至深,却不知为何与陈家结亲后不久便不知所踪。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陆叔叔才如此针对陈家么? 邵辰看了看沈槐,见她面色有些苍白,似乎有些慌乱紧张的模样,心中不忍道,“陆叔叔,虽说这夫人是陈家的人,但到底还是无辜的。” 陆老爷却微微抬手止住邵辰要说的话,他目光仍落在沈槐脸上,几乎咬牙切齿道,“果真是你们陈家将语兮带走了?!” 这是事实,沈槐无从辩驳, 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也在同时,陆老爷猛地挥手将桌上的果盘茶盏统统挥到地上,一时间碎片四溅,响声大作,他恼怒的看着沈槐,冷声道,“语兮现在在哪里?”他声音冷硬可却带着微微颤抖。 陆夫人一进屋便见到这场景,听陆老爷问了这话,便猜到当中的缘由,她轻叹一声。 当初陆语兮失踪,陆老夫人痛失爱女郁郁寡欢,没出几年便香消玉殒了,陆老太爷也因此心中郁结,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陆夫人自然清楚自己夫君对陈家有多憎恶。 沈槐顿了顿,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轻声道,“陆老爷可容我把事情经过说出来?” 陆老爷默不作声,沈槐想着他这大概是允了,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概说了出来。 许久过去,沈槐止了声音,大厅变得沉默至极。 邵辰看着沈槐,心中也不由感叹这陈家命运悲惨,他对沈槐更是生了些怜惜的心意。 沈槐朝陆老爷看去,正对上他一双精亮的眼睛,听他问道,“你是说你嫁给了淮生?我的亲侄?”他神情之中微带的激动令沈槐心中升起希望来。 沈槐连忙点点头道,“是,我今日来是想请您帮帮陈家,我一定要在陈家等淮生平安回来。” 她说的认真真挚,可在场的人皆像看着疯子似得看着沈槐。 在船上爆炸尸骨无存,她竟然还有等那人回来? 陆老爷看 着沈槐的眼睛,他目光之中微微泛着冷意,寒声道,“陈家先是藏匿我的妹妹,而后又将语兮唯一的骨肉设计杀死,你竟然还敢让我帮陈家?” 邵辰见陆老爷目光之中恨意明显,担忧的看了一眼站着的沈槐。 沈槐却坚定道,“一日不见到淮生的尸体,他便有可能活着!” 陆老爷对沈槐这愚蠢的想法不置一词,他冷哼一声道,“我原本还想着留着陈家苟延残喘也就罢了,生意上我也倒是留了些情面,现在看来,直接毁了陈家才能消了我心头之恨。” 沈槐听闻,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老爷,自己竟然弄巧成拙了么?! 陆老爷模样坚决,看样子似乎已经全然没有回转的余地,沈槐心中后悔不迭,面色更是煞白了几分。 陆夫人瞧着陆老爷的样子已然是气极,她声音还算温和道,“陈夫人,我送你出门吧。” 沈槐僵硬地点了点头,转身而出。 陆夫人将她送到门外,她向来心善,见沈槐这模样不由有些心软,便安慰道,“老爷他是被怒意冲昏了头脑,说起来你与陆家还有些亲缘,或许等老爷气消了便会再想起你的话了。” 她声音温柔,沈槐听了只觉眼眶一红,却强撑着些笑意,“谢谢您。” 陆夫人叹息一声,“那你路上便小心些。” 见沈槐听了转身正要离开,陆夫人正准备回府,自己的袖子却被人抓住,她 惊讶的转身发现仍是先才正要离开的沈槐,陆夫人疑惑的看向她,却听她真诚道,“陆夫人,陆家若是执意不肯帮陈家,那能不能别再刻意为难。”她目光水润,带着恳求的模样。 陆夫人心软,却知道自己无法答应她任何。 沈槐等了片刻不见陆夫人答话,心中明白,她颓然的放开手默默的转身离开。 陆夫人看着沈槐的背影摇摇头,刚转身便见邵辰正站在大门台阶之上,也不知站了多久。 她笑问道,“怎么站在这?” 邵辰收回目光,面带笑意答道,“我正要回家去,见婶婶与那位夫人说话怎么也不好打扰的。” 陆夫人点点头道,“你母亲也有些时候没来陆家了,多些日子你与母亲一块来。”她说着笑起来道,“海棠春会那会最好,各家小姐都是要来陆家聚一聚的。” 邵辰听闻立马敛起神色苦着脸道,“陆婶婶,你可千万不能学我娘,尽安排些小姐给我认识,我可消不起那些。” 陆夫人听闻掩唇而笑。 邵辰目光微抬,却在人群之中一眼又望见沈槐渺小的背影孤零零的落在人群之中。 他竟突然觉得,那些姑娘似乎都没这位陈夫人来的有趣。 沈槐心思沉重的往陈家走去,街道繁华的模样似乎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此时一个人却突然伸手拦了拦她的路。 沈槐先是一惊,下意识抬眼看去,却在看清 那人眉目时冷了神情。 那人生的眉清目秀,衣着华贵,只那瞧着沈槐的样子有兴味也有好奇。 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沈槐想。 她看着眼前的公子,冷声开口道,“袁公子,有何贵干?” 这人便是当初陈淮珊所嫁的那位衣冠禽兽袁家大少爷了。 袁为民之前也一直在陆家,所以沈槐的处境他看的分明,见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却是难得的坚韧,这与他之前见到的那些女人一点也不一样,这倒是勾起了他心中极大的好奇心来。 沈槐可丝毫也不愿意与这位袁少爷有任何交际,即便他是袁小姐的哥哥,可一旦想到他将淮珊逼到绝路,沈槐便丝毫好脸色也不愿意给。 袁为民自然察觉到沈槐的疏离,他笑着开口,模样彬彬有礼,“我之前不小心听到你与陆夫人的谈话了,想来陈家似乎有些困难,也不知道在下能不能帮的上忙。” 沈槐疑惑看向袁为民,见他笑意满满的模样,心中却只觉他是不怀好意,她冷了声音道,“多谢袁公子好意了。” 她说完再不看袁为民一眼,匆匆离开,那样子似乎那袁为民是什么瘟疫一般。 这是当然,沈槐心中担心那袁为民会察觉陈淮珊的事情,所以同他自然是能避则避,她万万不能牵连到淮珊。 袁为民碰了一鼻子灰却也不恼,他看着沈槐离开的模样,笑了笑若无其事的转身而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捐银 袁为民刚进袁家,门口的丫鬟垂着脑袋连忙请安。 他见惯了这些丫鬟见了自己这惶恐的样子,不在意地笑了笑,而后轻点了点头,“小姐可在家?” 那丫鬟连忙诚惶诚恐的答道,“在的。” 袁为民便径直朝屋中走去。 却听屋中传来一阵阵争吵声音。 袁夫人声音温柔,透着些无奈的安抚,“甜甜,那绍家的公子也是从国外才回来,你便去见见也无妨的。” 袁甜声音高了高道,“我才不管什么绍家张家的,我不要,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若是夫妻之间没有心意想通,如何能好好的过这一世!” 袁为民听了妹妹的话,笑模笑样的走进去,“你也别让母亲操心了,你今年也快有十八,也不小了,是该找个人家了!” 见又来一个说教的,袁甜满脸都是不忿,“你先操心你自己!”她哼了哼,自家哥哥的德行她最清楚,可是最没资格说教的了。 袁夫人见儿子进屋,心中叹气不已,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叫自己省心。 她劝了好一会见说不动女儿,这会也只好作罢,也总不能硬逼着吧。 袁为民见母亲满面都是纵容和无奈,出声好生劝慰了一番这才将她送 出屋去。 袁甜松了口气,转眼见袁为民看着自己,一副笑面虎的样子,瞧着便没安什么好心,不由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袁为民突然道,“你与那陈家的少奶奶可是要好?” 袁甜下意识便想到沈槐,丝毫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不客气道,“是又怎么样?” 袁为民便将在陆家所见告诉了妹妹。 袁甜一听,眉头便皱的越紧,竟想不到沈槐现在处境如此艰难,明明陈家是大户,偏偏现在却要沈槐一人扛着,还要多番受到羞辱。 她心中不忍,知道袁家现在是哥哥帮着父亲管事,便软了声音道,“哥哥,你能不能帮帮阿槐?” 原来她叫阿槐啊,袁为民笑了笑,“她可未必领我的情。” 袁甜一听,恼道,“还不是你做的那些好事情!” 袁为民竟是笑出声来道,“天地良心,我却从来没对那陈淮珊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她郁郁寡欢绝望寻死我又如何能拦的住。”他顿了顿又道,“再说你将她带出袁家我也半句话也不曾说吧。” 袁甜这下子倒说不出什么来了,当初因为沈槐托付,袁甜再三请求哥哥不要伤害那陈淮珊,袁为民倒也真的难得好心答应下来了。只是陈淮珊原本就是被迫嫁进陈家, 再加上心有所属,难免心中郁结难舒,这才有了后来自尽一事。 “总之你帮帮阿槐,她真的很幸苦。”袁甜说这句,面上全是担忧,她是真的将沈槐当作朋友的。 到是袁为民见妹妹对那沈槐如此上心,不免对那陈家少奶奶越发的好奇起来。 这边沈槐才进陈家,就见大厅又聚了不少人,知道又是那陈河来闹事,她此时心身皆疲只想安静休息一会,便绕开了厅中径直去了合欢院。 陈淮生出事之后陈淮珠坚持让沈槐与自己同住,沈槐也不愿意去锦苑触景生情,便在合欢苑常住了下来。 她坐下没多久,陈淮珠便闻讯赶来。 “三嫂,可还好?” 沈槐掩下眼中的疲惫,带着淡淡的笑意道,“还好。” 陈淮珠不放心追问道,“那陆家可有为难你?” 沈槐一顿,而后道,“陆夫人人极好,也很温柔。”委屈既然受了自然不必说出来再让淮珠生一顿气。 陈淮珠细细看了看沈槐的神色,见她瞧着不似伤心的样子,心中松了松,转而抱怨着,“我真快给那一家子烦死了。” 沈槐拉着陈淮珠坐下,安慰道,“现在也没了其他法子,那警察厅只要一日没有查出凶手,那陈河也只能是闹闹罢了,若是你觉得烦 ,下回再来你便躲开,让丫鬟去守着便好,总之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陈淮珠捏着沈槐的手,面有愧色道,“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沈槐摇摇头,突然笑道,“你自然能帮上忙的。” 陈淮珠连忙道,“三嫂你说,淮珠定然尽力做好!” “若不是许管家,我们根本守不住陈家,你只要对许管家越发好一些,就是帮了最好的忙了。” 陈淮珠一听,面色娇羞,十分不好意思的撇开脸。 沈槐见此,不由轻笑出声。 她此时又想起什么来道,“对了,我一会要回趟锦苑。” 陈淮生之前替她置办了好些首饰与衣料,她是真心想要帮一帮那些流民,这时候便准备将那些统统拿去换了粮食。 虽然不多,但能救一条命便是一条。 陈淮珠听了其中原有,起身走进屋中将一只轻巧的小箱子搬了出来,搁在沈槐边上的桌上打开。 见里头全是珠光宝气的金银首饰。 沈槐惊讶的看着陈淮珠。 却见陈淮珠笑了笑道,“这原本是母亲为我备下的嫁妆,反正现在我也用不上,便送去给那些需要的人也好。” 沈槐连忙合上盖子道,“这怎么成?你好好收着,你母亲留下的东西怎么也不能拿去卖了。” 陈 淮珠听了,揭开盖子取出一件小小的佛雕坠子来,“那我便留下一件做念想好了。我自己的那些用了许久,想来也卖不了几个钱的。”她摇摇沈槐的手,十分真诚道,“好三嫂,你便让我出分力吧。” 沈槐拗不过她,只好收下。心中却想着等陈家日后好起来了,定然要让陈淮珠嫁的最是风光才行。 这么好的女子,理应得到最好的东西。 陈淮珠想着便道,“不如咱们让府上的女眷都捐些东西出来。” 沈槐面有难色,虽然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但那些人又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 陈淮珠见她这模样,大概猜出沈槐的难处来,她鼓励道,“现在是你当家,总应该有些威严才是,就像当初大夫人那般。” 当初的大夫人在陈家向来都是说一不二,旁人可丝毫不敢忤逆半分的。 可沈槐却不想这么做,她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 陈淮珠却有心让旁人出分力,总不能在陈家只有沈槐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听说祖母身子好些了,咱们便去问问她如何?” 若是太夫人发话,这事情自然再好办不过了。 沈槐想着,目前自己与陈淮珠的这些银子对比陆家与绍家承诺的那些粮食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来,是以她便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所有 太夫人身子确实好了不少,可谭嬷嬷却总忧心她是因陈家这处境自己强撑着,所以处处还是如往常那般小心翼翼。 此时她正在替厅中供奉的佛像续上香火,就听丫鬟来道那沈槐与陈淮珠突然到访,心头不由打了个突。 她实在是害怕又是什么坏消息传进太夫人耳中,偏偏那又是太夫人最最关心的事情,自己又隐瞒不得。 谭嬷嬷无奈且犹豫,但到底还是让下人将沈槐二人请了进来。 沈槐见了谭嬷嬷,懂礼问道,“太夫人身子可好些了?” 谭嬷嬷点点头道,“可是陈家有什么事情?” 沈槐见她这担心的模样连忙摇头道,“并不是,只是阿槐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太夫人。” 谭嬷嬷听闻心中不由有些埋怨这沈槐什么小事都要来麻烦太夫人,她正想着拿些什么由头送走这沈槐和二小姐。 而卧房之中太夫人将厅中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现在陈家的情况根本由不得太夫人去选择,她现在只能仰仗沈槐来撑起陈家,她想着心中不免一酸。 竟想不到自己在世时竟见到陈家成了这幅光景,她实在是没颜面下去见老爷和自己的大儿子。 她浑浊的目光之中隐隐有了些泪光,这世上的事情发生了便发生了,根本容不得她后悔。 太夫人悠长轻叹一声,出声道,“让她进来吧。” 谭嬷嬷见太夫人吩咐,自然也没了阻扰的办法,她侧了侧身子请沈槐二人进屋去。 沈槐与陈淮珠走进屋中,见屋内昏 暗一片,明明是阳光盛绽的明天天气,却因窗帘紧紧掩着而投不进屋中半分。 昏暗之中太夫人卧在床上似睡非睡的模样,瞧着精神似乎有些不好,沈槐见此竟觉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陈淮珠不适应屋中昏暗的光线,皱眉到,“嬷嬷为何不开窗?” 谭嬷嬷轻声应道,“太夫人总说被光刺的眼睛疼的厉害,老奴这才遮了起来。” 陈淮珠点点头,却听床上的太夫人开口道,“说吧,有什么事情?” 见太夫人问了,沈槐便不再犹豫开口道,“近些日子镇外聚了好些流民,我便想着用些银子去接济他们。” 床上的太夫人听了却不接话,她清楚陈家现在的状况,没了男人周旋,生意如何能好?又哪里能寻到银子去救那些快饿死的那些人。 太夫人也知道这沈槐定然是有了法子才想找自己商量,所以她便静静等她说完。 沈槐见太夫人没应声,心中不免忐忑,但到底还是接着开口道,“陈家现在虽说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我便想着那府上女眷的金银首饰换些银子接济。” 她话音刚落,便听太夫人轻轻咳了一声,一时间竟没人开口。 陈淮珠只当太夫人有些恼火沈槐自作主张,她连忙在旁道,“三嫂将自己的衣料婚嫁用的首饰统统拿了出来,那些流民实在可怜的紧。” 太夫人吃力的转了身子看着沈槐,她明白沈槐是穷苦出身,对那些困苦之中的人有同情也是在所难免,可到底还是应该先保住自己的衣食才最紧要。 她正要开口让沈槐收了那心思,却听外头丫鬟进来道,“太夫人,大少奶奶来了?” 一旁的谭嬷嬷拧着眉头暗想,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全往这向善堂来了。 她回头看向太夫人,见了太夫人默许的目光,便对那丫鬟道,“将大少奶奶请进来罢。” 沈槐见太夫人仍旧不松口,她既然将话说出来,自然希望自己能达成目的才好,是以她便又再开口道,“阿槐并不是要让府上女眷将所有钱财都交出来,量力而行而已,毕竟多一些粮食便救一些人,这也是积德行善,也是为咱们陈家积福。” 她知道太夫人向佛,便说出了这番话来。 太夫人听闻,心中竟有些微微的松动。 世人大都如此,身临困境无处挣脱便要祈神庇佑的,太夫人如今便是在逆境之中了。 她想或许是自己当初坏事坐进才导致陈家食了如今这恶果。 太夫人想着,轻声虚弱道,“如此…” 她话没说完便被人打断,许月安走了进来,“镇上除了陆家与绍家便再没商贾出粮食赈灾,你明明知道陈家处境竟要如此要求,也不知是何居心。” 陈淮珠一见许月安便满心恼火,她出声道,“你许家人惯来铁石心肠,若我是陆老爷定然不会请许家去那什么聚会,总之也不见你们丝毫怜悯。” 许月安被陈淮珠这么一刺,她看向陈淮珠冷冷道,“淮珠向来娇养在陈家,也算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名媛闺秀,大嫂瞧着你还是少与那些村野出身的丫头在一处的好,竟 学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她说这话,目光有意无意的朝沈槐看去,却见她神色平静似乎不为所动。 陈淮珠哪里见得了旁人如此指桑骂槐,她睁圆了眼睛怒气冲冲的正要回口。 却听太夫人一声威吓道,“吵什么!都给你闭嘴!” 陈淮珠到底对太夫人还是有些畏惧的,见此她只好恼恨的瞪了眼许月安。 太夫人见众人没了声音,这才又开口道,“说说吧,你来又是为了什么?” 许月安接口道,“我原本正想着找太夫人商量些事情,一直没寻着机会,今日听说沈槐与淮珠都在您这,我便想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来向善堂了。” 太夫人躺在床上,眉眼冷冷,她不用想都知道许月安要商量的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情,“你倒是有心了。”太夫人声音冷淡,似乎另有所指,“平日里不见你来,一有事情便想到来看看我这一把老骨头了。” 许月安顿了顿,忙道,“我知道太夫人身子要静养,便想着不要打搅您才好,若是您平日里觉得无聊,只管差遣丫鬟来寻月安来陪你便好。” 太夫人淡淡哼了一声,不愿再听她这一套虚与委蛇的话,直接道,“直说了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知道陈家现在近况不算好,但我也是陈家的一份子。”许月安看一眼沈槐又道,“说起来,淮南不争气没法子救陈家,但他到底是陈家的大少爷,我便想着让娘家来帮陈家度过今次的难关。” 沈槐一听,目光竟是一亮,若是许家能帮忙,那实在 是太好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便迎刃而解。 沈槐只当许月安也是为了淮生才要保住陈家。 可太夫人却不这么想,太夫人早让人打听过那陈淮南现在整日与酒为伴,根本就已经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了。更不必说陈淮南只是陈家养子,许家再如何也不会为了他来帮陈家,对于许家来说,陈淮南现在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废物罢了。 而许月安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自己将让她接手管理陈家。 这向来对陈家莫不关心的人会突然对陈家起念,若是没有其他心思叫谁都不会相信吧。 太夫人看一眼许月安,随即将目光移开,模样似乎倦记了要睡着的模样,她轻缓道,“你不是说要让陈家女眷捐些银子出来吗?既然月安有这份心思这事情便让她去办吧。” 沈槐有些触不及防,她以为太夫人立马应承许月安的请求,却不成想突然答应了自己。 太夫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陈家仍旧是沈槐做主,许月安若是要帮,自然是按照沈槐的心意来帮陈家。 许月安自然明白,她面色一僵,还要再开口,却听床上的太夫人懒懒开口道,“行了,都下去吧,我也累了。” 众人无法便各怀心思的出了陈家。 床上的太夫人偏头见房门被轻轻掩上,她目光担忧的盯着那樟木的门板。 她这么做是最好的办法了,沈槐没有娘家,她管着陈家必然没有异心,那许月安不得不防,若是她真有心,定然会帮衬着沈槐。若是有旁的心思,也绝不会那么轻易的便能得逞了。 第一百七十章 赈灾 /“今日镇里的老爷要来捐粮食了。”骨瘦如柴的青年强撑着靠在树桩,他这时候已经虚弱的连喜悦的表情都撑不住,只平日里灰暗的目光此时竟有了些许的微亮。 陈淮安走路都在打颤,他捧着个破碗,里头是些许的水,听到那青年这么说,他停下脚步,距离接水的那条河不算远,可他却觉得眼前越来越暗,几乎要晕倒的模样。 “你可知道是哪家的老爷来?”陈淮安虚弱的开口。 那青年靠着年壮撑了好些日子,为了生路他便时常去镇口就是指望着哪位好心人能给些粮食,虽然一无所获,但他知道的消息却是要比整日里呆在这一片林子里的人多许多。 他强打起精神来道,“听说是陆家、邵家还有那陈家。” 陈淮安捧着碗的手抖了抖,着急道,“可是真的?” 青年指了指他的碗示意自己要喝水,陈淮安顿了顿道,“这是给我朋友的。”与陈淮安朝夕相伴的那朋友现在已经是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陈淮安实在没办法找到吃的,只好时常接些水喂给他。 那青年倒是对陈淮安与他那位朋友有些印象,“你那朋友怕是抗不住了,你也别费心了,若是能撑到他们来发些吃的或许还有的救。” 陈淮安抿着唇,面色灰白,模样看 着十分伤心。 那青年见惯了每日那么多人无声的死去,早已经对此没了太大感触,他现在只想着等口粮食来救命。此时见陈淮安模样也明白这水怕是没得何了。 “我得去前头守着了,这么些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他说着慢吞吞爬起来朝着镇口走去。 陈淮安见状连忙转身往前头走去。 不远处树荫下趴着一个瘦弱的身体,陈淮安走过去蹲下来扶起那人的脑袋,小心翼翼的将碗中的水喂进他口中。 清凉的水全然浇不灭那蚀骨的饥饿,但想要活着的念头驱使那人拼命的将碗中的水喝光。 陈淮安又再小心的将他放置回地面上,伸手摸了摸那人的脑袋。陈淮安轻声道,“阿幽,今日陈家会来捐粮,我们有救了。” 地上那人也不知有没有将陈淮安的话听进去,只躺在地上微弱的喘息着。 “你在这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陈淮安说着站起身来,缓慢的朝镇口走去。 沈槐抵达镇口时陆家与邵家派来的人已经抵达,原本陈淮珠是劝她派人去便好,因沈槐无事她便想着自己来一趟才好,加之沈槐现在管着陈家,但镇上大都人都还不算认得沈槐,当初就是沈槐大婚她也未曾在众人面前露面便匆匆被送进了新房。 也因此许城之对沈槐亲自来 赈灾倒是并不反对,陈淮珠一听自然也要跟来的。只是她却没想到竟见到如此令人惊吓的场景。 陈淮珠拉了拉沈槐的袖子,看着镇口拥挤着的人海,他们面黄肌瘦,一双双眼睛盯着镇内还没运出来的粮食,若不是镇口有官兵架着枪站着,这些人怕是早已经一拥而上了吧。 沈槐也未曾见过这副模样,但到底她不想陈淮珠这般生于富贵之外,所以此时她心中除了隐隐的害怕之外,更多的却是同情。 那边陆家与邵家已经架起大锅开始煮粥,因流民人数太多而捐粮的人又极少,所以只能煮些稀粥分发给众人,也好能多坚持些日子。 沈槐见状,看着陈淮珠有些害怕的模样,鼓励道,“他们只是太饿了,不要害怕,咱们也开始吧。” 陈淮珠点点头,转头吩咐身后的丫鬟去将粮食与水取来。 镇口的流民面色泛着兴奋,即使只是闻到淡淡的饭香似乎都能驱散心中那入骨的饥饿感,他们捧着碗或只是在荷塘边摘了一片荷叶紧紧抓在手上,拥挤在那冒着青烟令人垂涎的大锅之前。 大概是畏惧官兵手中的枪,流民大都还算规矩,只那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救命的粮食。 沈槐与陈淮珠站在锅前小心翼翼地将稀粥一个个分发给众人,见分到稀粥的那些人连忙退到边上 狼吞虎咽,竟像是全然感觉不到烫一般,沈槐心中不免有些酸涩。 她回过神来,见眼前递过来一只破碗,沈槐看过去,见眼前站着位半大的孩子,面目灰黑一片,只能见一双明亮的眼睛。那孩子端着碗的手有些颤抖,看着锅中沸腾的稀粥咽了咽口水。 见沈槐正看向自己,他小心翼翼的开口,“姐姐,你能不能多给我一些,我娘病了,没办法来领粮食。” 沈槐听闻,心中一阵酸涩,她往那碗中盛了一些粥,朝那孩子温柔道,“姐姐给你留一些,你先吃完再来寻我,好不好?” 那孩子一听,目光更是亮了几分,用力的点了点头。他端着碗十分小心地朝不远处走去。 沈槐抬眸望去,见那孩子正朝着人海后头慢慢走去,不远处正躺着一个卷缩着的女人,孩子来到那女人身前说着些什么,而后扶着女人起来,慢慢的将稀粥喂给她,那女人却只是喝了几口便摇了摇头,大概是在说不饿了。 哪里会是不饿,是为了剩下来给自己的孩子吧。 沈槐心中难过,不由轻轻叹息一声。 却在此时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猛的收回目光朝眼前的人海中看去。人声嘈杂沈槐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正要继续施粥,人群之中又再有人唤了一句阿槐! 这 次听的分明,沈槐再度张望,却只见到一张张陌生的脸。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听道淮安的声音?! 沈槐心中不由激动,她朝边上陈淮珠问道,“淮珠可听到有人喊我?” 陈淮珠听闻,凝神听了听而后摇头道,“并没有啊。” 沈槐失落的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听到淮安的声音呢?!” 陈淮珠见她这般,便安慰道,“先才那孩子瞧着与淮安一般大,三嫂怕是有些触景生情了罢。” 沈槐点了点,仍不死心的朝人群中看去,却依旧一无所获,只好继续专心赈灾。 人群后头陈淮安气喘吁吁,刚刚他看到阿槐了,他神色之间带着激动和疲惫,他试着用最大的力气挤开人群,可这哪里又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陈淮安无法便只好呼喊沈槐的名字,期望能被她听道。 他想着,阿槐定然能认出自己的声音来的吧。 陈淮安再次跳起来,以图沈槐能在人群之中发现自己,却在跳起来的瞬间发现远处的沈槐一丝一毫没有寻找自己的迹象。 陈淮安累极未能站稳便跌倒在地,他垂着脑袋,盯着自己与地面同一种颜色的手,心生巨大的绝望,一滴眼泪晕开手背上的污泥。 陈淮安浑身都在颤抖,即使沈槐就在不远处,可他没有办法走到她前面让她救救快要饿死的阿幽。 第一百七十一章 放粮 陈淮安虚弱的站起身来,看着前方极长的队伍,谁也不知道陈家施粥要等到何时,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轮到自己。 陈淮安已经放弃现在就让沈槐看到自己,与其如此不如省下些力气排队等食物才是。 他咬牙坚持着,日头慢慢中移,眼看流民的食物已经分发了大半,沈槐便与陈淮珠交替着进镇内用饭。 沈槐才进店内,便见大厅邵辰正坐在里头。 邵辰似是察觉到沈槐的目光,一抬头对上她的眼睛,他有些惊讶却无端地微笑起来。 沈槐对这位彬彬有礼的邵家少爷倒是有几分好印象,她见了便也微笑起来。 邵辰见她还记得自己,便站起身来走近几步道,“在下可能请陈夫人一起用膳?” 沈槐顿了顿,见邵辰面上一派的坦荡,想着大概是因在外留学才令其行为作风与旁人不同,便欣然应允下来。 邵辰吩咐店家又再送了些吃食过来,这才朝沈槐道,“在下倒是有些佩服陈夫人了,说到最好,倒是比那些商贾仗义的多。”他说这最后一句时神色之间却时有些轻蔑之意。 沈槐听他这么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微微一赫道,“我只是尽些薄力罢了。” 邵辰见她这神色便将话题转到今日赈灾一 事上来,他道,“竟想不到那些流民比我预想之中的还要多。” 沈槐听闻,面色也是一沉,原本赈灾的粮食本就不够,若是流民比预想的多,那么想要救助这些人便会更加艰难,偏偏其他世家却一点忙也不肯帮。 邵辰也是心有所感,见沈槐的神情却是真心的在担忧,他此时竟生起些愧疚来,邵辰心中明白沈槐原本处境便艰难,自己竟还引的她忧心,那真是太不应该。 这时候小二将膳食端上桌来,他便道,“陈夫人,先用膳吧。” 沈槐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她看出这邵辰是真的为那些流民着想,心中对其不免更生了些好感,于是她道,“邵公子不必唤我陈夫人,我姓沈名槐,你只管唤我的名字便好。” 邵辰不知道怎么的,听她如此说心中竟生起了些喜悦来,他在心中反复唤了唤沈槐二字,笑意顿生,将饭菜往沈槐那推了推道,“那么沈槐你便好些用饭,一会咱们还得继续放粮。” 沈槐对其笑了笑,点了点头。 饭毕,两人便相携往镇外走去。 沈槐接过陈淮珠手上的饭勺道,“这交给我吧。” 陈淮珠点了点头,正要走,沈槐却又出声道,“那孩子可有回来领粥?” 陈淮珠摇了摇头,她有心注意着的,“那 孩子还没回来。”她看了看拥挤的人潮道,“想来是人太多,没能挤进来。” 沈槐点了点头,看了看所剩不多的粮食,心中叹了叹,这些粮食怕是发不到一会便要没了。 想着那孩子先前的模样,沈槐便吩咐一旁的下人装了粥搁在一旁,好等那孩子一会再来。 陈淮安站在人群之中,空气中臭味与饭香味道混杂,他却只觉呼吸越发的艰难,此时面色更是白了几分。 他微微扭头见边上一个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正在人群外面带苦恼的来回走动着,瞧着也是饿的不行的样子。 大概也是像自己这般吧。 陈淮安此时忧心阿幽的情况如何,便朝那孩子招招手。 那孩子见了,走上前来,听那陈淮安道,“你可能帮在这站一会,我得去看看我朋友,他病的很重,我有些担心。” 那孩子听了,连忙点头,他娘亲也病的甚重,之前喂她吃了一些东西瞧着起色好了许多,此时他自然对陈淮安的担心深有感触。 陈淮安听了连忙点头道,“谢谢。” 那孩子模样真诚道,“你放心,我必然不会让人抢了你的位置的!”说完一顿,而后又认真道,“我也不会领了你的粮食的。” 那个姐姐说了会留粮食给自己的。 陈淮安听他这么说 着,勉强笑了笑,转身朝阿幽走去。 他仍旧躺在地上,维持陈淮安走前的那姿势。 陈淮安走近一些才发觉他已经醒了过来,只是眼神朦胧。 “阿幽。”陈淮安温柔唤道。 阿幽扭头看了看陈淮安,微笑起来,那目光有些诡异,只听他道,“淮安,有好多吃的,你等等,我这就给你拿。” 陈淮安诧异的看着阿幽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抓着。 他是出现幻觉了。 陈淮安鼻头一酸,这一路过来阿幽真的是极其照顾自己,陈淮安即便是在养母那也是衣食不愁,更不要提受过什么苦难,若是没有阿幽,自己怕是早已经死在半道了吧。 当初那山匪将安远打晕之后便将车内的钱财洗劫一空,竟还要逼着陈淮安说出是哪家的少爷,好让陈家多送些银子来赎。 陈淮安性子倔强,死活就是不肯开口,那山匪竟将他掠上马背一路飞驰将起丢弃在荒无人烟的半道上便这么扬长而去。 陈淮安沿路走着,那时候他也曾体会这饥饿和害怕,可后来他遇到了阿幽。 他是在周城边上乞讨的小乞丐,却将陈淮安救了下来,这之后两人便一直相依为命。 他陪着陈淮安去寻养母,也陪着他来到这烟柳镇,若不是自己,阿幽应该仍旧在周城,即便 是乞讨,却总能活下去,不必受这些苦痛吧。 陈淮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只觉手背出现淡淡的湿意。心中的想法却更加坚定,他一定要让阿幽好好活下去。 想着他抓起碗,朝不远处河边走去取水来喂给阿幽,这是目前唯一能帮助阿幽的办法。 他要阿幽活下去! 那孩子听话极了,一直安静的在人群里等着队伍慢慢移动。偶尔侧头去看陈淮安有没有回来。 此时却听前面一个声音朗声大道,“今日的粮食已经放完。” 人群突然喧闹起来,后头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排队,只是大部分都是指望再领着粮食明日用的。 第一天放粮各家自然准备的充分,忙活了一整天都准备收拾回府好等明日再来。 沈槐静静看着下人收拾,她却坐在原地等着那孩子来找自己。 人群此时仍旧没散去,都拥挤在一起,有些人苦苦哀求,有些人因为没有粮食而暗暗哭泣,可沈槐没有其他办法。 此时她却只感到深深的乏力,她知道自己不能救这些人多久,但那个孩子她一定要等他来的。 陈淮安将阿幽安顿好,又再往镇口走去,却见不少流民正往回走,他心中一慌。 难道已经放完粮食了?他面色陡地变的急切,慌乱的朝镇口奔跑而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抢粮 流民聚集镇口好一会迟迟不肯离开,见各家赈灾的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人们脸上带着担忧却别无他法,只好慢慢的散开来。 陈淮安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竟还能跑起来,待他奔到镇口时已经气喘吁吁,只觉双腿都在打颤。 见到那孩子仍在原地等着,陈淮安眼中全是恐惧和担忧,他走过去,“他们不发粮食了?” 那孩子点点头,见陈淮安面色苍白浑身都在发抖,他不由皱眉担心道,“你没事吧。” 陈淮安似乎没有听到孩子说的话,他模样失神的喃喃道,“我一定要粮食!我不能让阿幽有事情。” 那孩子见他似乎快要倒下的模样,不由有些着急问道,“你怎么了?”说着他抬手去搀扶着陈淮安,一副生怕他倒下的样子。 陈淮安目光湿润,因为慌乱几乎要落下泪来,他绝望道,“我朋友再不吃东西,怕、怕是熬不过去了。”他声音渐渐哽咽。 那孩子自母亲虚弱的不能睁眼,整日也是在这提心吊胆之中活着,他知道那种苦楚,他转头看了看前头,见陈家赈灾的队列之中还有许多人在排队。 却听前头传高声 道,“今日的粮食已经发完了,各位不必再等了。” 孩子顿了顿,看着陈淮安,突然轻声道,“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或许我能分你半碗粮食。” 陈淮安目光升起希望,他看着孩子道,“真的吗?” 事实上那孩子也不确定之前那个大姐姐说要给自己留粮食是不是真的,若是真能得到或许真的可以帮一帮眼前这个人也不一定。 他轻声答道,“我也不确定,或许会有剩下的。” 陈淮安此时哪里会再想其他的东西,见那孩子如此道,他只是一味的点头道谢。 此时虽有不少人拥挤在前头,但比之前要少了不少,那孩子凭借着瘦弱,这时候全然能够轻易的钻进人群。 沈槐不敢去看眼前那些流民渴望的眼神,她低着脑袋正思索着目前陈家女眷捐出来的钱还能再买多少粮食,却听身旁传来喧哗。 沈槐抬眼看去,见两个小厮正拦着一个孩子,那孩子似乎正准备朝自己走来。 沈槐见正是之前自己应承要留粮食的那个孩子,她连忙出声道,“别伤了他。”她说完起身走近,将一早便放在一边装着粥的碗递给孩子。 那孩子见了,连忙接下来,“谢谢 姐姐。” 沈槐笑了笑,见那孩子转身走远,心中悬着的事情了结,她便帮着开始整理带来的那些物什准备打道回府。 仍旧拥挤在外头的流民见此,知道陈家怕是也已经没了粮食,心中虽然难过,但绝大部分人已经领了今日的粮食了,所以情绪并没有太过激动,他们只好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这些世家能日日来才好。 众人也便渐渐散开来。 陈淮安仍站在原地半分不敢移动,他微一抬眸见那孩子捧着碗小心翼翼的正朝自己走来,他目光一亮,正要向前走去。 却见那孩子身边却突然走来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那男人眼冒饿光,见孩子瘦小,竟是没忍住一把抢过碗将里头的粥在瞬间喝进肚中。 那孩子愣了愣,连忙奋力去抢夺那碗,可早已经晚了。 陈淮安只觉得呼吸一窒,盯着男人手上的碗。 那可是阿幽的命啊!! 他理智全然丧失,一股愤怒冲上心头,竟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同那男人扭打在一起。 可陈淮安哪里又是那男人的对手,不过片刻便被男人压制在地,那男人原本就被饥饿逼迫的身心暴躁,此时见陈淮安动手更是恼火,竟 丝毫不顾及力度的将拳头落在陈淮安身上。 孩子见状不敢上去拦着,自己的粥被抢早已经是难受至极,此时见陈淮安这般,自然是惶恐不住哭泣。 又哪里有人会关心这边发生的事情,散开的流民见状也只是驻足瞧了一会便自顾自回到自己的地方,这种时候谁又有闲工夫与力气去管这些闲事? 那边沈槐却因为这喧哗的声响停下手中的动作,见原先来取粮食的那孩子正站在边上无助哭泣,她目光一转便见到一个瘦弱的少年正被那青年拳脚相向。 她心中大惊,连忙朝边上小厮道,“快去将他们拉开。” 那青年手下丝毫没有留情,少年如何能经得住他这般打? 小厮听了,连忙跑过去将两人拉开。 青年见来人阻止,放开抓住陈淮安的手站起来,居高领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陈淮安,啐了口骂道,“小兔崽子,让你多管闲事。” 陈淮安盯着那人,像是恨不得爬起来撕碎他一般,可现在他已经痛的连站起来都不行了。 陈家小厮见两个停手,便转身回去。 沈槐却一直看着这边的动静,她目光担忧。 之见那孩子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陈淮安起来 ,因为疼痛,陈淮安别无他法,只能靠在孩子身上,却担心他受不住,尽力的想要将力气支撑在自己身上。 他颤抖抬手指向阿幽所在的那地方,朝孩子道,“麻烦你将我送去那边。” 孩子点了点头,扶着陈淮安转身朝那方面走去。 沈槐却在这一瞬间僵在原地,之前她并没有看到挨打的少年的模样,即便看到也只是满面污泥的模样,可现在她只看到少年的背影,却觉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她难以克制自己激动的心情,高声叫道,“淮安?!” 陈淮安听到这一熟悉的声音,背影一僵,缓缓的转过身来。 沈槐知道自己没有认错,她慌忙奔跑过去。 陈淮安站在原地看着沈槐跑过来的着急模样,这一瞬间泪如雨下。 沈槐简直心痛难当,她一把抓住陈淮安的手臂,仔仔细细的端着着他,口中急切道,“你有没有事?是不是饿了?”她眼眶红的不行,却带着深深的担忧。 陈淮安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淡淡笑起来,“我没事,丑丫头。” 此时此刻沈槐如何能忍住心中的激动,这一刻她克制不住的喜极而泣。 太好了,真的是淮安!淮安他没事! 第一百七十三章 许家意 陈淮珠见沈槐这样子,连忙走到近前。 她见到陈淮安自然也是激动万分,连忙唤了两个小厮来扶着陈淮安,准备带他回家。 陈淮安却道,“我还有一个朋友,我也要带他离开。” 沈槐自然应承下来,忙又吩咐下人按照陈淮安所指的地方去将人带来。 因原本带来的小厮人手不够,沈槐出行的马车无法供几人乘坐,沈槐只好将那位阿幽安置在中午用膳的客栈。 沈槐看着陈淮安狼吞虎咽的吃好饭,这才说要带他回到陈家。 陈淮安默了默才道,“我要留下来照顾阿幽。” 沈槐便道,“我会派人在此照顾,等他好一些了再接他一块去陈家,再说咱们明日还可以来这,还需要派发粮食的。” 陈淮安大概是极其忧心,执意要留下,沈槐见此也只好作罢。 细细叮嘱一番后才与陈淮珠一块回了陈家。 此时日光西斜,已到旁晚,沈槐与陈淮珠才踏进陈家,便见守门的小厮面带难色的模样。 陈淮珠立刻了然,道,“可是那陈河又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那陈河心中清楚陈家不会拿自己如何,成日 里便来陈家想方设法的刁难,陈淮珠即便是心中气恼,但也只能当作不见,只是可怜了那些下人。 却不想那小厮却摇了摇头道,“许家夫人午时便来了。” 沈槐一顿随后淡淡道,“来了便来了,你这模样又是为何?” 小厮道,“许夫人正在大厅与那陈河闲聊,已经有了好些时辰了。” 沈槐有些讶异,那许夫人虽说时常来看许月安,但从不曾在陈家走动,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陈淮珠亦有此想,她在旁道,“咱们去看看吧。” 沈槐点头,携着陈淮珠朝大厅而去。 瞧着里头的许夫人倒是真与陈河相谈甚欢的模样。 许夫人见沈槐走进来,原本要说的话止在口中。沈槐目光一转,见许月安正坐在边上。 沈槐上前几步道,“倒不知许夫人来了,可用过膳了?” 许夫人只点点头,目光却只在沈槐面上一扫,带着淡淡的不屑。 陈淮珠看着坐在厅中上座的许夫人与许月安不由皱眉,倒是不知陈家主人的位置竟是外家的可以坐的了。 此时她朝边上丫鬟道,“还不快加个座位给许夫人。”那丫鬟听闻点点头,转身去旁厅将椅 子搬来放置在许月安身边。 这是赶她的意思了。 许夫人面色瞬间难看至极,那许月安的脸色也好不到那里去。 陈淮珠倒是丝毫不怕许月安如何,见许夫人仍没有离开座位的打算,便道,“记得大嫂曾教训过淮珠,说淮珠近来闺秀礼数尽失,倒是不知道占着主人的位置不肯下座的礼数淮珠能不能学学?” 她说的恭敬,却叫许月安心中恼火,可奈何想不出什么来反驳。 到底许夫人老辣,此时虽面色畏寒,但仍带着世家夫人的镇定和威严,她淡淡道,“可不是,说到鸠占鹊巢。”她顿了顿目光看向沈槐,若有所指,“自古长幼有序,淮南还活着,怎么也轮不到你们三少爷的妻子来管这内宅。” 她轻笑带着讥诮道,“贫贱出身也就罢了,偏偏心大,竟还将手伸到陈家生意上了,也就是你们陈太夫人年迈昏聩,竟也能放任不管。若是这事情搁在我们许家,这种大逆不道的妇道人家被驱逐出府都是小罚了。” 陈淮珠不想许夫人竟会如此不顾礼数歪曲事实,心中恼火至极,简直就想要立刻吩咐下人将这许家夫人赶出去。 而沈槐竟是被 气笑了出来,她目光微寒,看着许夫人道,“夫人说的是,我们陈家说起来这有这种规矩的。” 众人听她如此说皆不解,面带疑惑的看着沈槐。 却见沈槐轻笑道,“大夫人在时便常常教训阿槐,说我不懂规矩要罚。当初阿槐不明白大夫人的苦心,如今才知道,明明是个外人却丝毫没有自知之明的那种人才真正叫人恼火的很。按照大夫人的脾气怕是直接提进祠堂跪着也只能算轻的了。” 许夫人不想看似柔弱的沈槐竟会反唇相讥,一时间又是气恼又是诧异。 沈槐坦荡荡的看着许夫人接着道,“如此,许夫人还不愿意离开这上座?” 她懒得同许夫人指桑骂槐,干脆直接点出。 许夫人只觉难堪至极,她何曾受过如此羞辱,此时她猛地站直了身子,气恼拂袖,“我好意替你招呼陈家远亲,你竟一丝礼数也不懂!” 沈槐淡淡道,“不劳您费心了。” 却不想边上的陈河却突然开口,声音颇有些严厉,“你一个妇道人家竟如此蛮不讲理,许家夫人对我以礼相待,你却出言嘲讽,再说你有何资格管这陈家?按照辈分来算,也是大少奶奶管 事!” 沈槐愣了愣,往常这陈河来也只是因陈三斗的事情的大闹,虽然自己心中明白他为的是陈家这块肥肉,但这陈河明面上却从来不会表示出来,所以沈槐倒是可以只当不见。 现在太夫人还能撑着自己坐在这位置上,可若是太夫人一走沈槐与陈河相比自然是没有资格继承陈家的。可现在陈河居然帮着许家说话。 沈槐突然想到之前在向善堂太夫人突然答应自己的请求,加上今日许家夫人与这陈河如此反常。 她将目光看向许夫人,突然间明白过来,这许家是不是有了别的心思。 沈槐转了目光盯着那陈河,自己与陈淮珠不在的这段时间,许夫人可是许诺了这陈河什么好处,才令他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许夫人见沈槐突然不说话,得意笑道,“你心中恐怕也清楚,你压根没有资格管着陈家,所以这陈家大权你还是识趣一些交换给我女儿才是。” 许家算盘打的响,想要不费一兵一卒将陈家收入囊中,即便是现在与沈槐撕破脸也在所不惜,反正沈槐也不过是个百无一用的人罢了。 名不正言不顺的,想要将她拉下陈家自然是轻而易举。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争吵 沈槐冷冷扫一眼许月安,目光冷酷至极,一时间竟令许月安有些坐立难安。 此时沈槐除了狼心狗肺实在不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许月安来,原本自己当她安分守己也就暂时将对其的恼恨搁置,竟不想她居然还敢将主意打到陈家头上来。 沈槐见许夫人此时已经全然撕破脸了,就是要利用陈河这个外戚逼迫自己让位给许月安,她嘴角带着冰凉的笑意开口道,“许夫人可真是会说笑,陈家当家是你一个外人说谁做便是谁做的?” 许夫人看向沈槐,心中不喜她此时的语气,目光便成了深深的厌恶,“在这谁是外人你还真是心中一点数都没有,我们月安是陈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你呢?不过是给疯少爷冲喜的丫头罢了,有什么资格在这对着我趾高气昂?” 听她说到疯少爷,沈槐面色更寒,边上的陈淮珠面色更是阴沉,到底是什么样的娘亲教出什么样子的女儿来。 陈淮珠森然开口,“你许家有什么资格说我三嫂?你非要撕开自己的脸我便抬块镜子叫你瞧瞧清楚!”说着陈淮珠指了指坐在边上的许月安,“你许月安又是什么大少奶奶,不过嫁给我们陈家养子罢了,现在来这是借谁的威风?” 许夫人听闻简直怒不可遏,许月安嫁给陈淮 南这事情对许家来说全然可以算是蒙羞,可许家说到底如今生意还是顺风顺水,许夫人今日会如此嚣张无非就是瞧不起沈槐一个乡野村女,她一个没有娘家又没有丈夫撑腰的女人能如何? 如今看,自己倒是小瞧了这沈槐了。 许夫人气的面如黑炭,虽说心中恨不得伸手撕烂陈淮珠的嘴,可再如何也要顾及仪态,她转身拉起许月安,阴沉着脸往外走去。 陈河见许夫人要走,竟是没忍住要起身追出去。他刚刚正与许夫人说到若是自己支持许月安打理陈家,许家会给多少好处呢!好没说完这沈槐便进来了。 陈河面上升起些懊恼来,这些日子他也受够了来陈家的日子,起初倒也还好,可近来陈家这些人见到自己与家人全然就当做透明的一般,陈河原本当自己那不争气的外甥都能上门来陈家闹事,必然是轻易能捞到好处的。 却不想这些日子半分都没捞着,好不容易来了个许夫人,却又被气走了,这让陈河如何不懊恼。 想着他微微抬眼,正对上沈槐一脸审视地盯着自己的模样,陈河心中一个咯噔,连忙又再低下头来。 沈槐见他这样子,懒得再多说,拉着陈淮珠转身而去,只管留着陈河呆在那也不招呼。 陈淮珠跟着沈槐一路朝着合欢苑走去,只那一双 柳眉却是一直紧紧拧着。 两人进了屋,陈淮珠放才迟疑地开口道,“那许夫人今日十分反常。” 沈槐一听,笑着解释道,“许家怕是对陈家生了觊觎之心了。”即便陈家现在生意不景气,但早些年置下的房产、田产都有好些,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只是沈槐没太夫人的吩咐自然不敢变卖家产去填生意的篓子,那只能是到万不得已才能使的法子。 陈淮珠一听,神色紧张道,“那可怎么办?”若是许家得逞,自己与阿槐在陈家哪里还会有容身的地方。 那许月安心思很辣,又哪里会善待沈槐。 沈槐却一副淡然的模样,似乎全然不担心。她转头吩咐丫鬟下去取些食物来,今日在外头一整天她倒是真有些饿了,又或许是寻到淮安,心中激动,心情好了许多食欲便大了些。 陈淮珠仍是那副担心的模样道,“三嫂你一点都不担心?” 沈槐摇摇头,“咱们全然不必担心,那许家名不正言不顺的如何就能将陈家取了。”事实上,沈槐的的确确有担心的地方,那许家怕是见许月安在陈家讨不到好处,便要在生意上下功夫了吧。 她扭头见陈淮珠这模样,又不愿她太忧心,便道,“况且咱们寻到淮安了,将他接回来,他便是陈家名正言顺的当家,便再不 会因我一个女人家管着陈府而招人诟病了。” 陈淮珠想了想,却觉得这法子应是不妥的,若是被太夫人知道怕是要动怒的,毕竟当初她可以要除了陈淮安的。她想着越发觉得自己有理,便想着提醒沈槐。 却听沈槐淡淡道,“太夫人自然也不愿意让我管这陈家,可到头来她也没有旁的法子了不是吗?” 陈家是落入许家还是让一个名义上还是陈家的孩子淮安接手,这选择再明显不过了不是吗? 第二日沈槐起了个大早,去大院看着下人将今日要发放的粮食准备妥当,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准备去唤陈淮珠起床。 正要转身却见许城之从外头走进来,他神色瞧着疲惫至极,沈槐不由担心走过去问道,“许管家,你可还好?” 许城之似在想什么事情入神的很,等到沈槐走到他面前开口,他才恍然回神,道,“还好。”他看一眼下人正在整理的粮食,而后道,“赈灾如何?” 沈槐听他问,不由将寻到陈淮安的好消息说了出来。 许城之听闻面色缓了缓,似乎有些开心,只是瞧着仍旧十分憔悴。 沈槐端详着他,天气已经是快要入冬,许城之仍是穿的单薄,她不由关心道,“你也要多穿些才是。” 许城之听了,心中不由一暖点了点头。 沈槐便 又再嘱咐他好生休息,别累坏了身子,见他都应下,正要准备转身走开。 许城之却又再突然在身后开口,他声音有些轻,“少奶奶,什么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沈槐顿了顿,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她转过身来朝他微笑。 而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是的,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许城之也淡淡笑了笑,这便转身离开。他才刚走,陈淮珠便从后头慢慢走进来,她未施粉黛,一身轻便的装束,大概是为了赈灾时能放开手脚一些。 沈槐不由心生感激,若是没有这些人的陪伴,自己又该如何熬下去! 陈淮珠走过来,见下人都整理好了准备出发,她有些埋怨道,“三嫂怎么你早些唤我。” 沈槐笑了笑,突然想起许城之疲惫的模样,她突然道,“淮珠今日便不要陪我去了吧。” 陈淮珠一愣,“为何?” 沈槐解释道,“许管事方才回来,瞧着十分疲惫,你便在这等他休息好送些吃的过去。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懂如何照顾自己。你今日便好好陪陪他吧。” 听到沈槐这么说,陈淮珠不免也有些担忧,说起来她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许城之了,他似乎总是很忙的样子。 沈槐见她不说话,便擅自将这事情定下来,如此她再不多说,带着下人朝镇口而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相处 / 沈槐瞧着其他家的人都已经抵达,便吩咐下人先去镇口准备着,自己便径直朝客栈而去。 她才走进厢房,却见陈淮安睡在桌旁,眉头紧锁的模样,看样子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沈槐也不吵醒他,只安静在旁看着。 陈淮安昨夜已经洗漱过了,此时他的面庞已然恢复的白皙,只是因昨夜的斗殴多了些显眼的青紫淤青。 沈槐突然发觉这些日子没见,陈淮安似乎已经从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孩子转变成了少年模样。 时光很神奇不是吗? 沈槐不由自主微笑,心中却有些心疼陈淮安与之前相比实在消瘦了太多。 她目光一转,见到床上躺着的阿幽不由一怔,他仍是浑身泥污的模样。 怎么下人竟没有替他洗漱吗? 沈槐想着转身出去,朝门口守着的下人问道,“那孩子现在如何?你们昨夜为何没有替他清理?” 下人只当沈槐有所怪罪,连忙解释道,“昨夜喂了米粥,也抬了水进屋,可少爷洗完之后却不准我们替那虚弱的孩子清理。” 沈槐有些诧异,身后的陈淮安听了门口的响动转醒过来。 他见了门口站着的沈槐目光一亮。 此时陈淮安仍旧有些恍惚,只担心昨夜 遇上沈槐只是梦境,此时见到欣喜如何也藏不住。 沈槐见他醒过来,笑着吩咐下人打些清水来。 她走进去坐在陈淮安边上奇怪道,“为何不吩咐下人替你朋友清洗,如此睡着怕是不大舒服的吧。” 却不想陈淮安半天没接口。 沈槐看过去,只见陈淮安白皙的脸上竟染出些许的红晕来。 这好端端的怎么害羞起来了? 沈槐疑惑看着陈淮安,这目光令陈淮安十分不自在,半晌才喏喏道,“我才知道阿幽竟然是女子。” 沈槐顿了顿,看了看陈淮安却扑哧一声笑起来,这令陈淮安更是窘迫,简直不敢对上沈槐的眼睛。 她笑着道,“倒是我的不是了,想不到竟是这样。” 她来镇口大都全都带着小厮,陈淮安怕是自己替那阿幽清洗的时候才猛然察觉,这才成了现在这样子。 她越是想越觉得有趣。 小厮这会端着水进来,沈槐看一眼陈淮安道,“你先下去吃些东西,我来替这姑娘清理。” 陈淮安忙不迭走出去,生怕再见到沈槐笑意盎然的模样。 沈槐将水端到床畔,小心的替阿幽清理身上来。 那阿幽更是瘦弱的不行,白皙的身子上条条肋骨凸显,显得整个人越发的娇小,沈槐心中怜惜,手 上的动作更是轻缓了几分。 阿幽睡了极沉,待沈槐整理还仍不见专醒过来,她再端着已然成了污黑的水走出房去,却见陈淮安早已经站在门口等着,手中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粥。 沈槐见他这模样,不免又笑。 陈淮安躲不得,只好轻声的开口道,“大夫人说多喂些吃的养些日子她便好了。” 沈槐点点头,温声道,“你也要多吃些才行,我这会得去镇口,你便在这待着,晚些我来接你们回陈家。” 见陈淮安乖巧点头,沈槐这才离开客栈。 而此时陈家,陈淮珠吩咐下人准备好些吃食温着,好等许城之一醒便送过去。 她百无聊赖的呆在合欢苑安静等着,却不想没过多久便有丫鬟来道徐城之已经醒过来,且正准备出府。 陈淮珠拧眉,这回来都没有多久,他压根都没打算休息吧。 想着她起身吩咐丫鬟将吃食装好,自己便先行匆匆朝许城之所住之处赶去。 人还没到,便在半道上遇见了正准备往府外而去的许城之。 陈淮珠见了连忙上前拦着,问道,“许管事这是要去哪?” 许城之起先见了陈淮珠倒是有些诧异,而后眉目却淡淡舒展开来,目光之中藏着极浅的喜悦,他温声回答,“我要去办 事。” 陈淮珠却丝毫没有放行的打算,她自然也从许城之脸上看出浓浓的疲惫来,心中不由升起些些的心疼。 可她面上却丝毫不显,看着许城之开口道,“三嫂说让我今日盯着你休息。”见许城之没应声,她便又道,“所以你今日哪也不能去。” 许城之勾起嘴角,眼角微弯道,“我今日要去铺子上,有些要紧的事情,谢谢小姐关心。” 陈淮珠被猜中心思,面上有些不自在,见他在笑,竟有些不敢正眼再去瞧他。 两人便这么沉默的站在小道之上,好在提着膳食的丫鬟此时赶来。 那丫鬟气喘吁吁的,心中不由暗道,这小姐怎么跑的这般急,自己装吃食的功夫竟已经见不到人影,若不是自己询问打扫的小厮,倒还真寻不到这地儿。 陈淮珠见了,伸手拿过食盒,看着许城之道,“你得先把这些东西吃了。”她模样瞧着娇蛮,许城之见此却只觉得心生喜爱。 见他盯着自己又不说话,陈淮珠不自在的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道,“咱们去那出,我得瞧着你吃完才肯放人。” 许城之自然无从拒绝,他乖顺地跟着陈淮珠朝那凉亭而去。 这是两人第一次这般独处,许城之一直惦记着要带陈淮珠去那玉兰湖畔 ,却总被耽搁,他曾无数次想象自己与她呆在一起会是如何的样子。 竟不知道即便只是沉默,只要她在,便能满怀欣喜。 许城之垂头喝着汤,余光见边上的陈淮珠正托腮瞧着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陈淮珠盯着许城之纤长的手指发呆,见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银筷,正将精致糕点送入口中。 怎么许管家吃东西都这般好看。 她看的入迷,全然没注意许城之清朗眉目之间喜悦的神情。 许城之吃了好些,只觉实在有些撑了,他轻轻搁下筷子开口道,“三小姐,在下要出门了。” 陈淮珠回神,却没说话。待见许城之要起身,她这才开口道,“你真的不要休息一下吗?你瞧着很累。” 许城之已经站起身来,他微微低头看着陈淮珠声音温柔道,“铺子上的事情我需要去看着,等忙完我便休息如何?” 像是哄小孩子似的。 其实陈淮珠心中却是有些不舍两人这相处的时光。 见她不说话,只拿着一双水润的眸子瞧着自己,许城之突如其来升起一股勇气来。 他对上陈淮珠的眼睛道,“三小姐要不要与在下一块出去?” 他在认真的邀请自己。 陈淮珠恍惚间似乎能听到自己擂鼓的心跳。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事发 陈淮珠与许城之在街道缓慢的走着,不知为何许城之出门竟没有备下马车。陈淮珠却只觉得满心都是高兴。 就这样走在他身侧,都能觉得心中喜悦像是能够溢出来似的。 许城之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欣喜只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便不曾见到陈淮珠偷偷看向自己的目光。 其实他是故意没有备马车,只是想能与陈淮珠如此相处的着。 在许城之心中,对于陈淮珠总觉自己有些高攀不上。自己不过只是陈家名义上的家奴罢了,如何能与陈家的小姐在一起?这么想着,许城之心中便不觉有些失落。 他想,喜欢这种事情其实并不是两个人的事情罢,他并不是一定要将这些强加给陈淮珠,只要她开心就够了。 虽然许城之如此告诫自己,可心中却总止不住期望得到回应。 特别是在看向她的时候。 许城之扭头看向陈淮珠,见她此时正盯着路边做糖人的摊子瞧着,样子看上去像是觉得十分新奇。 她在深闺,对市井之中的物什自然诸多好奇,见她这模样,许城之停下脚步语气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道,“咱们过去瞧一瞧?” 陈淮珠回眸对上他的眼睛,听他如此说自然满怀高兴的点头。 她实在是好奇那老人家是如何将一块糖吹成那么硕大的样子的。 此时摊前生意冷清,那老人家见陈淮珠与许城之上前,连忙道,“夫人想要什么模样糖串?” 听道他称夫人,陈淮珠一怔,猛然反应过来这老人家以为自己与许城之是夫妻。这会陈淮珠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可心中的愉悦却怎么也不容忽视。 边上的许城之掏出银子递给那老人家从摊上取下一只糖串轻声道,“老人家,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夫妻。” 那老人家一怔,连忙又道,“实在对不住了,只是见公子、小姐瞧着登对的很,便误会了。” 许城之淡淡笑了笑。 边上的陈淮珠全将老人家的话抛在脑后,此时她心中满是不乐意了,许城之竟然抢着解释,像是生怕别人误会似的。 她拧着眉头瞧一眼正因那老人家说到登对而微微展颜的许城之。 见他这笑意盎然心中更是恼火,许城之伸出手那糖串递过去给她。 却不想陈淮珠抬手拉过来,恼意十足的当先朝前头走去。 许城之怔在当下,小姐这是不高兴了么 ?为何? 陈淮珠一边暗自腹诽许城之这个大蠢人一边愤愤不平的尝了一口糖串,满口似蜜的甘甜倒是驱散了些些陈淮珠的怒气。 她咬着糖想,那就等许城之追上来自己就不生气了吧。 这可是自己与他第一次相处,可不能就这么毁了啊。想着,陈淮珠自顾自傻乎乎的笑起来。 她往前走了半天,却不见许城之上前来,不由奇怪的转身朝后看去,却见后头一大群百姓围在一处也不知在看什么热闹,陈淮珠移开模样到处寻找许城之的身影,可却一无所获。 她不由有些焦急,不断有人朝那群百姓之中走去,却见一人拨开人群,陈淮珠也因此见到许城之站在人群之中的白衫一角。 许城之怎么会被围在那群人中间? 陈淮珠一惊,连忙朝那处匆忙跑去。 见那团团围着的人群之中竟站着好些官兵,当头的正拿着手铐将许城之的双手铐住,陈淮珠大惊失色,连忙冲进去拉着,急道,“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将他带走?” 那官兵倒是认得陈淮珠,他笑了笑,对待陈淮珠的样子倒还算客气道,“原来是陈家的小姐,前些日子陈家不是有远无端死了么?这不。 ”他顿了顿看一眼许城之道,“寻到了,也算警察厅给老百姓一个交待了。” 围观众人听闻,面色皆诧异惊慌,瞧着许城之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想不到竟是个杀人犯。 陈淮珠急的额间都是汗水,她不住道,“他不会杀人的,你什么定然是弄错了。”她一把抓住许城之的手臂,模样带着恳求道,“许管家,你同他们说啊,你不是杀人犯。” 她目光急又慌,水润明亮,知道她在替自己担心。许城之心口软的不行。可他没办法说出口,他确实做了。 那些自己派去的人突然失踪许城之便知道当中有蹊跷,当初警察厅已经来过陈家警示,过了那么些日子都不见陈家有什么作为,想来便是动怒了。 这些或许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当初太夫人因陈淮南小妾一事曾劳烦警察厅查看,却曾允诺不少赏赐,可却因陈家的状况不得已便不了了之,想来这事情令警察厅记恨上了。 陈淮珠不懂这些,只一味地替许城之辩解,可那官兵却只是冷笑着转身将许城之带走。 陈淮珠死死拽着,可哪里又抵得上一个男人的力气。 许城之垂头看着陈淮珠道,“别担心,我不会 有事的。你且先回陈家。” 他说完便被一队官兵推搡着离开。 那官兵临走却还回头朝陈淮珠道,“人就在咱们警察厅,若是想瞧,您来便是。” 陈淮珠听闻紧紧跟随,可却不想才到警察厅门口却被人拦下来。 那人先是问何事,听陈淮珠说完,那官兵眯了眯眼,笑起来道,“瞧你一个小姑娘应该是不懂这些规矩的,你要看的是那杀了人的重犯,若是要看却是需要打点打点。” 陈淮珠原本并不明白这其中的猫腻,待见了那官兵贪婪的神情,她方才恍然明白过来,随即便将脑袋上的金叉摘下来递过去道,“这个、这个行不行?” 那官兵笑模笑样地收下了,淡淡道,“他们这会怕已经在审讯了,我只能带你在门外瞧一瞧。” 陈淮珠陡的睁大眼睛怒道,“你不是说带我去见他吗?” 那官兵见她变了神色,也是一恼,将原本收进怀中的金叉又再取出来道,“如此你便不要央我帮忙,我劝你还是快点走了。” 他陡的翻脸令陈淮珠诧异,可到底心中的对许城之的担忧比对这趁火打劫的官兵恼怒要多的多。她冷静下来道,“好,我只在门口看一看。” 第一百七十七章 被抓 陈淮珠倒是听闻过警察厅之中的种种的隐情. 她隐约记起来,当年镇上出了盗贼,世家多被窃取了许多财物,可警察厅多番探听却无果,世家便恼羞成怒,直怪警察厅没用。 警察厅畏惧镇上世家,便随意寻了个人来顶罪。 据说,那人被连番的逼供,手段残忍至极,最后挨不住便只能认下罪来。 死的那位确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无端被卷入这风波,其家人自然满心都是痛恨,日日来警察厅门口闹事。 警察厅大抵想不到竟会有这些节外生枝,他们所做的也因此流传出来。 陈淮珠心中暗暗猜测,可每一种都令人心惊肉跳。 可这些都比不上自己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隔着铁门,陈淮珠见到许城之被架在木桩之上,身上已经有好些伤口,那鲜血将他洁净的白衫染的鲜红。 陈淮珠吃惊的捂住唇,杏眸之中因为心疼满是泪水。 她要救许城之,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陈淮珠不忍心再看下去,几乎是立刻她便转身朝外跑去,抬手拦车朝镇口去,她没有办法坐视不管,可她也没有办法救得了许城之,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沈槐。 黄包车在街道行驶,车上的陈淮珠坐立难安。 见那镇口大门近在眼前,陈 淮珠连忙叫停,给了些散碎的银子,便连忙朝镇外奔去。 沈槐如昨日一般仍在放粮,待陈淮珠来到眼前,她有些惊讶,笑问道,“淮珠,你怎么…”她的话却在看到陈淮珠焦急的神色时止住。 沈槐面上没了先才的笑容,她拧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陈淮珠急的面色惨白,“许管事被抓了!” 沈槐一惊,连忙再问,“被谁抓了?” “警察厅,说是许管事杀了那陈三斗。”陈淮珠声音有些哽咽,想到许城之在警察厅里头的样子,她语不成声道,“他、他们正在给许管事用刑,三嫂,你要救许城之。” 沈槐心头大跳,也是慌乱无主,可见陈淮珠这样子,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温声朝陈淮珠道,“你先别急,咱们定然要救许管家的。我这就去警察厅。” 陈淮珠听到她这么说,连忙又道,“那警察厅的人似乎只想要银子,若是没有怕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许管家的。” 沈槐恍然想起前些日子那些官兵突然到访,原来他们后来什么都没有做,并不是觉得陈家无辜,而是在等着今日准备好好敲诈一笔。 可、可陈家哪里有闲钱去喂饱那些贪婪的无耻之人! 沈槐面色一白,看着陈淮珠六神无主的样子,她轻声开口,“我会想办 法的。” 目前还是要去一趟警察厅才好,至少要让许管事在里头安危无虞自己才好放办法将他救出来。 沈槐如此想着,拉着陈淮珠起身先去客栈寻到陈淮安与阿幽,几人一同回到陈家。 陈家之中,沈槐将陈淮安同阿幽安置好,又吩咐人去各铺子上支取银子来。这才带着陈淮珠匆匆去了锦苑。 沈槐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去过锦苑,此时她心急如焚全然没有伤情的那些情怀,倒是何嬷嬷见了沈槐面色一喜,连忙走到跟前问道,“少奶奶,可是有少爷的消息?” 沈槐一顿,面色越发的黯了起来,何嬷嬷一瞧便明白了,她止了声音,双眼之中尽是哀伤的神色。 沈槐脑中烦乱,只安抚地拍了拍何嬷嬷的手臂,自己便径直走进大厅之中。 好在陈淮生为了两人的婚事,将锦苑翻新,不少奢贵的摆饰也是尽数往里搬。 沈槐当初不想令陈淮生在时锦苑的模样有所改变,便只将陈淮生给自己添置的那些东西卖了,此时没了法子,也顾不上那许多。 她唤了丫鬟进来,吩咐着将摆着的各式东西小心装好,打算一会拿出去变卖了。 而在外见状的何嬷嬷却连忙冲进来,挥开那些丫鬟朝沈槐道,“少奶奶,您不是说少爷一定会活着回来的吗? 你现在又是为何?这些可都是少爷心爱的东西啊。” 这是实话,陈淮生虽留洋回来,但对古器却十分喜欢。这些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 明白何嬷嬷这是误会了,她忙温声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向何嬷嬷说了。 何嬷嬷听了沉默半晌,她不是舍不得这些东西,同沈槐一样,她希望锦苑仍像陈淮生在时那般模样。 可现在似乎没了其他法子。 见她不再说话,沈槐又再吩咐丫鬟动作起来。 临走却被何嬷嬷拉住手臂,沈槐回头看去,此时才突然发觉,向来精神抖擞的何嬷嬷鬓边不知何时竟生了好些白发来,她不免有些心酸。 何嬷嬷声音低落,满是惶恐道,“少奶奶,您说少爷他…”沈槐明白她想要问什么,她不由分说打断何嬷嬷的话,满是坚定道,“淮生一定会回来的。” 即使所以人都觉得他不可能还活着,但那有如何,穷极一生她都要在这等他回来的。 何嬷嬷听了勉强一笑,沈槐又再叮嘱她好生休息便急匆匆的又再离开了锦苑。 这会正迎上刚派去铺子上的小厮,沈槐虽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但听到那小厮的话却仍不禁失望。 “铺子的管事大都说实在是支不出银子来了。” 沈槐虽然管着事,但陈家大都东西仍旧握 在太夫人手中,沈槐清点了自己现在手头上能拿出来的银子,心中思量着实在没有法子只能去求太夫人了。 清单完毕后,沈槐不再停留,拉着陈淮珠便朝当铺走去。 在警察厅门口的却是之前带走许城之的那位官兵,陈淮珠脑中想到许城之伤痕累累的模样,心中便觉梗着一股怨气,可偏偏又奈何不了。 那官兵见了陈淮珠与沈槐,似是稀奇道,“哟,这不是陈家的少奶奶和二小姐吗?” 沈槐冷着脸将银子搁在桌上,朝那官兵道,“这些总能将许城之放出来了吧?” 那官兵看一眼那沉甸甸的包裹,眼光带笑,挑开那包裹他瞧了瞧。 他突然低低笑起来道,“一条人命可没这么便宜呢。” 沈槐来之前已经想到这恐怕满足不了这些人,所以这时她倒不曾恼怒,只冷道,“那这些可能保许城之不受皮肉之苦?” 那官兵笑了笑,“若是陈少奶奶早点懂事些,那姓许的也未必会吃这么些苦头。” 沈槐冷眼瞧着他那副嘴脸,拉着陈淮珠转身离开。 沈槐才走,却见里头走出来一个男人。 那官兵见了那男人,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点头哈腰道,“邵少爷这会要走了?” 邵辰看着沈槐走远的背影,疑惑道,“沈槐为何来这里?” 第一百七十八章 求太夫人 邵辰来这警察厅原本是了与张厅长商量着镇外那些流民的事情。 这陆、邵、陈家捐的粮食眼看着越来越少,而这冬日也越来越近,越是往后拖怕越是难办。 现在烟柳镇的警察厅不过是据了一方土地的军阀设下的,现在这世道遍地都是军阀,镇上的警察厅品行良莠不齐,可邵辰真想不到他们竟会如此干脆拒绝自己。 他被这些官兵的自私自利的嘴脸惹恼,正要离开,却意外见到正越走越远的沈槐。 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他却一眼认了出来。 邵家在镇上虽不经商,但作为镇长,警察厅还是要给些颜面的。 官兵对邵辰很是客气,见他问道,便将许城之的事情说了出来。 为了个家仆如此尽心尽力吗? 那边张厅长见邵辰似乎恼火自己,心中大抵还有些不安,毕竟这镇上是他顶头的那位亲自任命的,若是邵家在那头吹些风,自己的地位恐怕有些危险。 他连忙走出来正要送邵辰离开顺带说几句好话,却见那邵辰正与他大厅内官兵说这话。 张厅长不由走近询问起来。 邵辰见张厅长神情疑惑,似奇怪自己为何关心起陈家少奶奶来 ,他淡淡道,“说起来,我与那沈槐倒是有些交情的。” 张厅长回忆着沈槐的模样,恍然道,“原来竟是邵少爷的朋友。”他说着将沈槐送来的钱财递给邵辰,“若是早说,这点小忙定然不用陈少奶奶如此大费周章的。” 邵辰冷眼看着张厅长一脸谄笑,不愿花费人力、财力去帮那些流民,这会为了拉拢自己倒是客气的很。 邵辰心中十分不屑,面色倒还是温和,他不客气的接下那包裹,“陈家那位家仆…” 张厅长连忙接口道,“您发话,我自然不会过多刁难的。” 他嘴上这么说,心中想的却是,总之那陈家后面还是得拿些好处来赎人的,这点小钱换邵家一个心悦倒是值得的很。 他笑意满满的送着邵辰出了警察厅。 邵辰走到大街,垂头看着手中的包裹,转了方向慢慢的朝陈家走去。 这些应该还给沈槐才是。 此时他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些喜悦来。 陈家大门口两个小厮正在打扫院子,见走来以为气宇轩昂的男子,其中一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道,“这位公子可是要寻哪位主子?” 邵辰答道,“我来寻沈槐。” 那下人愣了愣,寻三少奶奶的? 他又在请邵辰稍等片刻,径直去后院请丫鬟通报。 没一会丫鬟便来道,“少奶奶正在太夫人那,一时半会怕是脱不开身的。” 小厮点点头,又再回了前院转达,邵辰听了心中不由升起些许的失望来。 他总不好一直在陈家等着。 于是邵辰便将包裹递给小厮道,“那便请你将这东西还给沈槐。” 小厮点头接过,见邵辰正转身离开,连忙又问,“还没请教公子姓什么?小的也好告诉少奶奶一声。” 邵辰停了脚步,“你说姓邵便好。”他说完再不停留转身而去。 向善堂之中,沈槐安静呆在大厅等大夫给太夫人问诊。 太夫人身子弱,谭嬷嬷便日日请大夫来看看,生怕太夫人有丝毫闪失。 谭嬷嬷守在屋内,见大夫收了丝绢,关心的瞧着大夫。 大夫笑道,“太夫人身子恢复的不错,想来再养些日子便能下地了。” 太夫人听闻,面色也是一喜。 谭嬷嬷送走大夫,见沈槐还站在厅内,不由一怔,转身又再走进里间,朝人道,“三少奶奶来了。” 太夫人心情舒畅,“请进来吧。” 沈槐得了谭嬷嬷的传话,这才走进屋中。 床上的太夫人还没 开口,却见沈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太夫人与谭嬷嬷都是一惊,太夫人缓声开口道,“这是做什么?” 沈槐咬咬牙,开口道,“阿槐想求太夫人救救许管事。” 太夫人神情未变,淡声道,“他怎么了?” 沈槐回答,“他被诬陷谋害陈三斗被抓进了警察厅,警察厅要赎金才肯放人。” 说的如同那警察厅似绑匪一般,可在沈槐心中,那些人与绑匪又有什么不同。 太夫人了然,这倒不算是诬陷,说起来这里头还是自己的指使的。她也明白许管家在陈家也算是尽心尽力,救还是应该救的,可见沈槐这模样,怕是凑不到这赎金才会来此求助自己了。 她淡淡道,“你既然知道警察厅想要什么,来求我又是为了什么?” 沈槐已经走投无路,现在只有太夫人才能救的了许城之。 她别无他法,只好道,“陈家的生意太夫人也是清楚的,阿槐是想…” 她话才说了一半,太夫人依然明白过来。 原来打的是陈家房地的注意,太夫人勃然大怒,骂道,“为了个不相干的家奴,你便指望我拿陈家的地产去救?” 太夫人哼了一声,妇人之仁! 沈槐跪的笔直,恳 请道,“阿槐已经没了旁的办法了。” 许管家是淮生的,不管如何自己也要保下他的,更何况那可是陈淮珠的心上人!可偏偏正是因为许城之是陈淮生的人,太夫人才会对许管家坐视不理。 不过只是个奴才罢了。 太夫人缓缓坐起身来,轻声而坚定道,“我是不会将陈家的地拿出来变卖的,你便死了这条心吧。” 她活着一日便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太夫人如此坚决,大抵也是看穿了沈槐是不会离开陈家的。不然她如何能放心将陈家交给沈槐去打理。 谭嬷嬷见太夫人情绪十分不稳,自然焦急,此时她在旁劝沈槐道,“三少奶奶还是请回吧,太夫人身子不大好可不能动怒的。” 沈槐看向太夫人,见她坐在榻上却不看自己,侧脸显的冷漠至极,此时沈槐已然明白,自己这一趟怕是白跑了。 她沉默的站起身来,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开。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如何去合欢苑面对正等着自己消息的陈淮珠,沈槐漫步目的的在陈家四处走着,出神思索着旁的办法能救许城之。 可思来想去却仍旧是一筹莫展。 这一走,便撞上正带着才复原的阿幽在花园闲逛的陈淮安。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陈河 陈淮安与阿幽正在园子里头闲逛着。 这些日子的调养阿幽起色好了虚弱,只是面色却仍有些蜡黄,身体也过于消瘦。陈淮安站在她身旁,偶尔歪头看看阿幽面上是不是有疲惫的神色。 大夫说了,不能总躺着,还是多走动走动身子才好的快。 阿幽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偏头看向陈淮安,却在同时陈淮安飞快的转开头,看着前方。 沈槐站在远处见了,心中的郁闷散了一些,自陈淮安回来她一直忙着手头上的事情,倒是还未曾见到陈淮安。 此时她细细打量那阿幽,倒是眉清目秀的,瞧着和善极了的一个小姑娘。 却不知道怎么的竟还是那副男孩子的装扮。 陈淮安突然见了远处的沈槐,他眉目舒展,弯唇笑着朝她喊道,“阿槐!”手臂扬起来挥了挥,雀跃的很。 阿幽也朝沈槐看过去,目光对上,她淡淡也笑起来,到底还是有些拘束。 沈槐见此,抬脚朝两人走近一些,朝阿幽温和道,“身体好了吗?” 阿幽笑容大了一些,很是真诚的道谢,“谢谢您。” 沈槐回笑,却道,“怎么还是一副男孩子的装扮?” 她这话一出口,面前的两个人都愣了愣,陈 淮安则是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阿幽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醒过来的时候便发觉自己身上已经被人换了干净的衣裳,心中便不免有些忐忑,毕竟自己未曾告诉过陈淮安自己的女儿身,她也曾想过若是陈淮安发现会是什么反应。 可陈淮安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自己想问见他这样子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沈槐倒是知道,陈淮安怕是害羞又担心那阿幽尴尬这才像是不曾发现似的。 阿幽倒是听陈淮安说过,自己虚弱时候是眼前这个温柔的大姐姐替自己换的衣裳,这时候她自然又再道谢,“谢谢您之前照顾我。” 沈槐了然她是指换衣裳的事情,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目光落在陈淮安脸上。 他听到阿幽提起那事情,自然便想到当初的乌龙,此时面色越发的不自在。 沈槐目光他泛红的耳尖顿了顿,而后笑意越发大了一些,朝阿幽道,“没事,你不必这么客气,同淮安那般叫我阿槐便好。”听阿幽一直称呼自己您啊您的,她心里也一有些怪不自在的。 阿幽听了,心中不免越发觉得沈槐亲切。 救了自己不说,还如此好说话。 问候也问候过了,沈槐便打算走了,她正要转身,想到什么似的又朝陈 淮安道,“明日我便吩咐人带你去铺子上。” 陈淮安愣了愣,说起来自己实在算不上陈家的人,他不明白沈槐此举是为了什么。 见他疑惑沈槐解释道,“陈家的状况你大概也清楚,我管着外头的生意实在不便的很,若是你接手,便好的多。” 而且还能止了那些亲戚的各种心思。 陈淮安沉默下来,没说话,目光却看在沈槐脸上,他从下人口中多多少少听说了自己离开陈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他刚听到的时候立刻就要去寻沈槐,问她好不好,可阿幽却拦下来他,只说让自己不要揭沈槐的伤口才好。 这是对的,他不应该提起阿槐的伤心事。 沈槐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要担心,你好好学着如何管着铺子,你总是要学会的。” 她说完,想到那日日来闹的陈河,又再开口,“今日午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陈淮安也不问是谁,只是乖巧的点点头。 见他应下来,沈槐这才又到了告辞,这次是真走了,留下两人继续在园子里头。 沈槐才走到合欢苑门口,陈淮珠便匆匆出来,目光满是希望的看着自己。 沈槐心一沉,看着陈淮珠慢慢地摇了摇头。 陈 淮珠面色一僵,慌张顿生。 太夫人那不同意吗?! 沈槐心中不忍,正要安慰,前院的小厮听闻沈槐从向善堂出来,便匆匆将包裹送来合欢苑。 他将包裹递给沈槐道,“这是一位姓邵的公子送来给您的。” 沈槐顿了顿,接过自己才送出去的包裹,面色疑惑。 “那位公子可有留话给我?” 小厮摇摇头,沈槐便吩咐他退下了。 陈淮珠见此不由问道,“那警察厅为何又将这个还回来?” 明明他们的目的不就是这些钱吗? 沈槐将邵公子的事情说与陈淮珠听了,只道自己也是十分不解。 陈淮珠原本以为是警察厅弄错了凶手准备放人,这才将钱又送回来,此时听沈槐解释,她便又成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沈槐拉着她走进厅中,安慰道,“邵公子想来定然是在警察厅帮我说了话,所以才能将这些送回来,那警察厅自然不会为难许管家。” 陈淮珠听了,点了点头,仍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两人才坐下,茶都没喝上,又有丫鬟进来,“少奶奶,外头铺子的管事差人来寻你,说铺子上有事情要寻你。”见沈槐点了头,她又开口,“那陈河又来了,只是先去了一趟大少奶奶那个苑 里头。” 沈槐拧眉,这许月安竟就一丝一毫都没有顾及的意思,上回的事情一过竟然就直接堂而皇之的招待那陈河。 她想着既然陈河来了,便先将他的事情解决了。省的许家再这么是无忌惮的。 沈槐打定了主意,便吩咐丫鬟去将陈淮安带去前厅,末了又再补充一句,让丫鬟替阿幽寻一套合身的女式衣裳。 丫鬟得了吩咐先行去了,沈槐见陈淮珠坐在座位上发呆,心中担忧,但也明白自己也安慰不了什么,只好叹了口气自己先去了前厅。 陈河在惜玉苑倒是没呆多久,只是之前许家应承自己的事情他便想着再去问问,那许月安自然满口答应,陈河得了准话,心中自然高兴。连着这次在陈家都不再似昨日那般挑三拣四的。 那许家不过只是让自己说些公道话罢了,便给自己偌大一笔银子,大少奶奶就是大少奶奶,出手阔绰,不似那个三少奶奶,见自己的次数屈指可数,竟然直接将自己与家人晾在边上不管不顾。 陈河自然想着捞笔横财回家过日子,他贪图便宜也没有什么野心,要是陈家早些给些好处给自己,他一早便带着妻女回家了,哪里还会整日往陈家跑。 他正想着便见沈槐正从外头走进来。 第一百八十章 赶走 陈河后头有陈家大少奶奶撑腰,此时底气倒是足了不少,见了沈槐便一副长辈做派,端坐在凳子上。 沈槐看他一眼,也没有计较他的礼数,自顾自的坐到上座,而后开口道,“我光顾着生意,这些日子倒是冷待了陈家表叔了。” 陈河听她这么好声好气的说话,面上的得意更是多了几分,他从鼻腔里头嗯了一声,也不接腔。 沈槐见此,笑了笑,随意地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口。 陈河还在等着沈槐多说些好话,却不想她竟止住了声音再也不开口了,此时他倒是有些憋不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既然称我表叔,那说明你还是懂些道理的,说起来,你上头还有个嫂子在,如何你也是不能占着陈家的位置不放的,长幼有序你可明白?” 听他这么一套慈和长辈的说辞,沈槐挑了挑眉,“表叔这些日子在陈家,便是为了这个么?” 陈河自然点头。 沈槐便再道,“我不过是替病中的太夫人料理陈家罢了,哪里像表叔说的那般。”她一副无辜的神情,目光却细细打量着陈河此时的模样。 那陈河听了,不以为意,那太夫人半边身子都入了土了,他还真不信这三少奶奶会真把太夫人当回事,此时他只觉得沈槐不过是拿太夫人搪塞自己罢了。 “既然是帮着太夫人,那你更应该将陈家交还给大少奶奶才是。” 沈槐不语,目光朝着厅门口看过去。 远远的地方,陈淮安正 慢慢地朝这边走过来,陈河没注意,只看着沈槐不断的说服着。 三少奶奶看着好说话,要是自己能说服了,那大少奶奶保不准就要记自己一功,到时候自己能捞到更多也说不准。 想着陈河变越发的卖力道,“三少奶奶你年纪轻,现在外头的人是如何看轻你,日子过的定然辛苦的很,大少奶奶身后有许家,做起事来定然比你容易的多。” 说的可不是有道理,沈槐自然也明白。 可她更清楚的却是,先不说许月安若是当家能不能容的下自己,那许家哪里又会好端端的就会有帮衬陈家的起意? 无非是觉得现在的陈家可以踩,且又有利可图罢了。 此时沈槐只是笑笑却不说话,此时陈淮安已然走进厅中,陈河看过去,有些诧异。 他还未曾见过陈淮安,并不知他是何人。 少年穿着一身月牙白长衫,腰间缀着羊脂似的玉佩,身子有些单薄,眉宇之间带着矜娇的贵气,他进来却未曾看陈河一眼,只瞧着沈槐展颜一笑。 清河似的眸子明亮。 陈淮安径直朝沈槐问好,这才转了身子看向陈河,面带疑惑的询问沈槐。 沈槐解释道,“这是咱们家的表叔。” 陈淮安了然,这才朝陈河道,“表叔好。” 言谈之间陈河大概明白这是陈家的那位少爷了,他端详陈淮安一会,许月安自然同陈河说过陈淮安回来的事情。同时自然也将陈淮安的身世一并告诉了陈河。 此时陈河自然不将陈淮安不放在眼里, 他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 沈槐将陈淮**到一边坐下这才向陈河开口道,“想来你还未曾见过淮安吧。” 陈河只点点头,沈槐又道,“这孩子前段日子吃了不少苦头,近些日子才回到陈家。” 陈河不愿意听沈槐说这些无关紧要,此时他最关心的是自己答应许家说服沈槐让位的事情,于是他也不接口,只道,“不知道三少奶奶可有将我的话听进去了?” 陈淮安不知其中的事情,只安静在旁。 沈槐却笑起来,拉住陈淮安的手,朝着陈河道,“表叔也看到了,淮安既然回来了,这陈家自然是交给他的,哪里能给大嫂,你说是不是?” 陈淮安听闻,神色有些讶异,却知道自己此时什么疑问都不需要问,沈槐有她的道理,所以自己只要安静陪着就行。 只是,这些日子不见,陈淮安却觉得沈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陈河心中本就不屑陈淮安的身份,对沈槐也从来说不上尊敬,此时听沈槐这么说,自然轻视的很,“三少奶奶又何必哪一个本不是你陈家孩子的人来做幌子?” 他话一出口沈槐便皱了眉头,边上陈淮安到底年纪还小,听了陈河这番话,心口一滞,所思所想尽数表现在脸上。 沈槐偏头看了看,眉头皱的更深,看着陈河的目光之中升起不悦来。 原本她还惊讶陈河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随便立即便明白定然是许月安说了出来。原本沈槐只想着陈淮安出现,陈河便没了借口烦她将陈家交给 许月安,可此时他竟如此出言。 沈槐见陈淮安面色一暗,便不由有些暗怪自己想的不周全,反而叫陈淮安觉得难堪了。 她看着陈河,音调陡的便冷,“表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口口声声为了陈家有个名正言顺的接班人,淮安是名正言顺的陈家四少爷,怎么到你口中竟成了不是陈家的孩子?” 她盯着陈河,目光锐利,“你倒是说一说你是什么居心?” 陈淮安见沈槐这陡变的气势,微微一怔,他从来没见过这模样的沈槐,他心中清楚陈河说的事实,但瞧着沈槐这样子,应该是为了不将位置让许月安占了,这才将自己推出来。 他也从陈河言行之中看出他对自己与沈槐的轻视,只是一个陈河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便能如此对待沈槐,由此可见沈槐现在处境却是艰难的很。 既然知道沈槐的目的,陈淮安自然力挺,他寒着冷峻的脸,看着陈河,猛的站起身来,盯着他道,“你倒是告诉我,是哪个不要命的**才告诉你这些事情?我倒要看看是谁活得不耐烦了!” 大夫人在时一心要将陈淮安捧上陈家位置,当时教了陈淮安不少东西,如何服众,如何摆出陈家的威风来,这些陈淮安都清楚,只是当时他少不更事,从来不放在心上,他喜欢随心所欲的活着。 却不想在这时候派上的用场。 陈河眼面前两个人转瞬之间变得犀利,竟有些怯懦起来。他想要说话可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陈淮安撇开眼,朝边上 站着的下人冷道,“既然这陈河都不将陈家看在眼里,便将他赶出去,往后谁要再将其放进来,便等着挨罚!” 他说的威严,下人一听自然连忙称是。 沈槐原本名不正言不顺的,自然没办法将陈河轰出去。此时她见此,自然丝毫意见都没有。 陈淮安不是陈家亲生孩子的事情是事实,但是除了陈家自己人外,外人一概都不知情,即便许月安清楚又如何。她可能证实? 所以只要陈淮安在,他就是陈家名正言顺的唯一少爷! 陈河见了眼前两人的模样,面上出现惊慌来,这可如何是好,眼看边上小人就妖上前将自己拉走,他急中喊道,“你如何能将我赶走?我侄子三斗莫名其妙死在你们陈家手中,我定然要讨个公道的。” 这时候倒是想起侄子来了。 “既然这么关心那陈三斗,警察厅早几日就已经抓到所谓得凶手了,为何不见你去打听?”沈槐淡淡开口。 陈河愣了愣,这些日子自己只想着许家那事情,对于侄子事情早已经忘在脑后,竟然以及找到凶手了吗? 听沈槐如此说,陈河的面色越发的慌乱,他绞尽脑汁都再不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在留下去。 小厮早已经走到跟前做了请的手势,模样虽客气的很,只是那面色全然就是在说若是自己不走,就要动手强请了。 陈河没法子,显得颓丧至极,慢慢起身离开了陈家。 沈槐看都没再看陈河的模样,只是觉得心中松了口气,总算将这件事情解决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抢生意 沈槐看向陈淮安,面色才显出些暖意来,“想不到淮安还能拿出那种气势来。” 陈淮安这时候倒显出些少年的青涩来,见沈槐面上满是对自己的夸赞,他面热的羞涩笑道,“当初母亲教了我好些。” 沈槐点点头,似是感慨,“淮安长大了。” 陈淮安经历这一路,人情冷暖自然尝尽了,此时听沈槐这语气,他难免心中酸涩,“阿槐也变了许多。” 沈槐听了,笑起来,带着些许的苦涩,“总是要长大的啊。” 人不都是这样,只能不断向前,不断逼迫自己长大。 陈淮安沉默下来,目光关心的看着沈槐。 这目光令沈槐心中一暖,她摸了摸陈淮安的脑袋。少年的身体长的飞快,当初需伸手便能触及的发顶,这会却要踮起脚尖了。 以往若是沈槐陈淮安总要恼,这会却乖顺的微微底下脑袋。 沈槐见他这动作,笑起来,温柔道,“淮安往后便好好学做生意,我这会要先去趟铺子。” 陈淮安又再点头,送着沈槐去了门外,这才回到玉堂苑。 他才步进厅中,就见里头坐着位少女,一身淡粉连襟上衣,月白的长裙柔顺的垂着。 陈淮安先是一怔,抬眼看清那少女的脸,神情越发的呆愣。 阿幽瞧着陈淮安这模样, 不由低低笑起来,“不认得我了么?” 陈淮安回神,不自在得撇开眼,“怎么会,只是突然换上女装有些不适应罢了。” 阿幽道,“这是阿槐姐姐送来给我的,我还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呢。”少女面上带着欢喜,手指触在柔软的衣料上头。 陈淮安见她喜欢,心中也不由有些高兴,来了些兴致道,“先前不是说带你出去逛逛,不如现在咱们便去。” 阿幽眼睛明亮,笑意满满的点头。 陈淮安见她这目光,心头颤了颤,连忙转身当先朝外头走去。 阿幽见他这就走了,连忙在起身快步跟在后头。 两人在街道漫无目的的行着,阿幽身子才复原,脚步不快。走在前头的陈淮安见阿幽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扭回脑袋看着前方。 唇角微微勾起来,脚步却缓了下来。 没一会阿幽便追了上来,站在陈淮安身侧,她只到他肩旁上头一些,微微侧头见到他柔和的侧脸,此时阿幽心中便只剩下喜悦与庆幸。 真好,自己和淮安都好好的活下来了。 很快,她便被街道的繁华吸引了注意力,陈淮安见她兴致高,心中也跟着轻松,一边向阿幽介绍那些她从没见过的新奇物什,偶尔遇上香气扑鼻的街边小食,只要见了阿幽有些垂涎的模样,他便走过去买一些 来给她。 两人逛着,气氛到是轻松至极。 陈淮安面上一直带着浅淡的笑意,其实他之前在陈家那么久,大夫人自然不肯他去市井玩耍,他也很久没有觉得这么开心了。 正想着,却突然发觉身边的阿幽突然停下脚步来,陈淮安疑惑地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阿幽目光看着茶肆里头,陈淮安顺着那目光看过去,却意外的见到沈槐正坐在里头,而沈槐的面前正坐着两个中年男人。 其中一人陈淮安倒是认得,那是许月安的父亲,许老爷子。 因之前陈河的那些话,陈淮安自然也能猜出几分许家怕是为难了沈槐,此时见了他不禁皱起眉头来。 他扭头朝阿幽道,“咱们进去歇歇脚。” 阿幽见到陈淮安目光之中隐隐的担忧,连忙点头应好。 茶肆之中声音冷清,陈淮安带着阿幽坐在离沈槐不远却较为隐蔽些的位置坐下。 小声的吩咐小二取些龙井,陈淮安便安静倾耳去听沈槐那边的动向。 沈槐坐在位置上,听面前许老爷开口道,“陆老爷,咱们谈生意,你寻些不相干的人来做什么?”那声音微凉,带着不容忽视的嘲讽意味在里头。 沈槐见陆老爷杯中茶空,抬手替他斟满,一边开口道,“许老爷应该最明白,镇上的生意不是你一家做大,陆 老爷有心比较,阿槐自然想要做好的。” 这后一句话是对陆老爷诚恳的保证,因知道陆家近期有笔衣料买卖准备寻人合作,沈槐听了风声便送了帖子请陆老爷相谈,若是这生意成了,那许管家便能得救了。 只是沈槐却没想到,许家竟也想在这当中分一杯羹。她目光淡淡从许老爷面上掠过。 沈槐不是不知道许家近来一直多番寻陈家麻烦,原本冷清的生意更是被拦截了不少,怕是今日也是同样的目的吧。 她垂下眸子喝了口茶,将冷然的目光藏在眼中。 陆老爷原本并不想来赴沈槐的约,只是自家夫人在耳旁总会劝说,到底也是自己侄子的媳妇,陆老爷真要能这么狠心,就不会在那日陆夫人将沈槐最后的恳请带给自己的时候,真就不再出手阻拦陈家的生意。 陈家只剩下一众孤儿寡母了,便留着自生自灭罢了。 只是这许家怎么突然如此反常了,瞧着似乎是想要和陈家抢这桩生意,可许家与陈家不是姻亲么? 陆老爷审视的目光来回在许老爷与沈槐身上打转。 沈槐自然察觉,可她却不觉这些有必要与陆老爷多解释,目前她只想要得到这笔生意,她轻声开口,“陆老爷,您接的那布料生意阿槐听说,因数量庞大,便想寻世家合作。” 陆老爷微微 颔首。 沈槐知道陆老爷既然与自己见面,这便说明这生意有希望,她面色柔和,温声道,“陈家做布料这一行也有许多年,阿槐倒是愿意为陆老爷分担一些。” 这是求人,沈槐自然放低身段,接着劝说道,“陈家只分三层便好,且所有料子都由陆家管事查看确认,但凡不满意,陈家随时进行修正。” 沈槐自然对陈家的工艺有信心,毕竟这一行陈家早已老道的很,只要盯紧一些交货定然出不了什么大事。 以往世家之间交易惯例都是五五分层,毕竟分出去的都是自家吃不下的生意,这三七分简直就是坐收利益的事情。 此时的沈槐急需这银子,所以此时即便是亏本她也愿意将这笔买卖拿下来。 陆老爷听闻有些诧异,沈槐此时的提议怕是只有傻子才会拒绝。 却不想许老爷哼笑一声插话道,“你一个女人能管的了什么事情。”他扭头转而成了和颜悦色的模样对陆老爷道,“若是到时候出了大乱子,陆家的声誉可是也要赔在里头了。” 他见陆老爷并不接话,又道,“若是陆老爷同意,许家也原因三层接下这笔买卖。毕竟咱们家已经是老交情了,许家做事如何陆来也最是清楚。” 沈槐握着杯盏的手紧紧收拢起来。 许家宁愿自损三百也要伤陈家一千? 第一百八十二章 出气 沈槐冷冷看着,心中升起愈演愈烈的冰凉,这一刻她真的有些怨怼。 为什么所有事情都像是要将自己逼到绝境?! 陈家与陆家断交多年,她实在没有把握陆家会舍弃许家与自己合作。 陆老爷侧头望一眼面上带着得意之色的许老爷,再见沈槐,原本瞧着就娇弱地一个小姑娘,此时面色煞白,原本明亮的眸子里暗沉下来。 这模样倒令陆老爷难免升起了些怜惜,他想到自己还没能见过面的侄子,又想起妹妹坎坷的命运,此时倒是对眼前这小姑娘升起些疼惜来。 当下他心中有了决断,只是到底陆家与许家相交颇好,总不能当着许老爷的面驳了他的面子。 生意人和气生财,到时候暗地里将生意接给沈槐也不是不可以。 如此想着,陆老爷朝许老爷和善了笑了笑道,“此时我回府与铺子里的管事商量再定夺,今日便就如此吧。” 沈槐听陆老爷要走,她连忙站起身,强压下心中的失望,仍是守礼地将他送到茶肆外头。 却不想许老爷仍旧坐在那。 沈槐拧眉,只打算不理睬,径直唤来小二结账。 许老爷却轻易不想放过沈槐, 他心中已然对自己接到陆家生意把握十成十。这时候他摆出长辈的姿态,看向沈槐道,“你一个没经过事的妇道人家还妄想把生意做好,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沈槐本就心中对其十分不满,此时怒上心头,直视那许老爷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即便如此,许家若是想要借此打压陈家,令陈家再无转圜的余地怕也是痴人说梦!” 她说完也不看许老爷气的通红的面色,自顾自离开。 许老爷想不到沈槐竟然还敢如此对自己说话,他气结片刻,忍不住心头怒火,骂骂咧咧,也不管沈槐已然走远。 “哼,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寡妇罢了,我便看你能撑到几时。”他说罢,拂袖而去。 而隐蔽处的陈淮安已经气恼的眼冒凶光,若不是一旁的阿幽死命按住他的手臂,他早已经冲去将那恶毒的许家人给揍一顿! 他知道沈槐处境艰难,却想不到她竟然还要遭到这些人如此的羞辱。 陈淮安双手紧紧捏成拳,手指泛白,阿幽见那许老爷已经走出门去,这才轻声在陈淮安耳旁道,“你别生气,阿槐姐姐瞧着似乎正在谈生意,我担心你出去搅局会坏了她的事情。” 陈淮安气愤难 平,“瞧着都不像是什么好人!”他可没见另外一人有帮阿槐说过半句话。 阿幽因沈槐对自己好,所以自然心中也不悦,但到底她顾虑陈淮安会冲动坏事。 她抬手拍了拍陈淮安的手臂,陈淮安扭头看过去,见到她一双带笑的眸子,里头满是狡黠。 陈淮安可半点笑意也没有。 知道他正气着,阿幽笑嘻嘻的开口道,“咱们不能坏了阿槐姐姐的事情,但不代表咱们不能寻个机会替她报仇。” 陈淮安听了盯着她瞧,眼中带着询问的神色。 却见阿幽点点头,往陈淮安耳边凑,低声细语地。陈淮安耳根子有些痒躲了躲,只是听的却认真。 他眉头先是皱着,而后面上的笑意越发的大起来。到最后竟低低笑出声来,他扭头朝阿幽递了个赞许的眼神。 “就这么办!”迫不及待的就拉着阿幽往外头走去。 两人走到街头,远远见许家老爷走在人群之中的模样,许家距此不算远,街角转弯便到。 陈淮安见此便步再等,拉着阿幽快步跟上。 行至米行,阿幽停下脚步,陈淮安不解道,“咱们得快一些啊,不然待他回去了可就没机会了。” 阿幽小时候流浪在外 摸爬滚打,自然最是清楚该如何自保,她挣开陈淮安的手快步走进米行,朝小二讨要了个布袋子,那小二倒也和善,见她娇小一个小姑娘,随手便取了一个给她。 阿幽抓着袋子拉起陈淮安的手,加快步子朝许家方向走去,边走边道,“那许老爷应该认得你,所以你可不能被他发现了。” 陈淮安皱眉看着她手上的布袋,十分不情愿自己套上这布袋子。 阿幽察觉他心中想法,噗嗤一声开怀大笑起来,“想什么呢你!”她抬手晃了晃布袋子,“这是咱们给许老爷准备的。” 陈淮安愣了愣,转而笑起来,只觉自己先才的想法实在有些够傻的。 许老爷慢慢悠悠朝家中走,陈淮安两人脚程快没一会便追到起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阿幽扭头看了看周遭,见许家不远处有条僻巷,目光一亮,抬手给陈淮安指了指方向,两人互看一眼,陈淮安立刻便明白了阿幽的意思。 他正要点头,那许老爷已经路过那僻巷,阿幽见状,拔足跑过去,她瘦瘦小小的,动作却时灵巧机敏的很,只见她一跃而起将那布袋子当头罩在许家老爷身上。 许老爷只觉眼前一黑,下意识慌乱,不由 叫嚷起来。 此时僻巷前头并没有人烟,许家建宅前为了不被街声喧哗惊扰,特意选的位置,此时倒是方便了陈淮生两人。 许老爷慌乱不已,只觉自己被一个大力推搡,惊恐之中他竭力稳住身影,却不得不被那力道带着走,他嘶声骂着,语气又气又惧,“是、是何人!你、你可知道我是谁!?” 陈淮安哪里又会管他说些什么,连同阿幽将那许老爷退进僻静小巷之中。 阿幽担心有人经过便在巷口把守,她神色轻松,晃晃悠悠的闲散模样,一双机灵的眸子四处看着,听着巷中的许老爷发出一声声惨叫,只觉得大快人心。 陈淮安虽是少年心气,但实在是从干过这等坏事。此时他心口砰砰乱跳,可转念想着这许老爷欺负阿槐的样子,心便狠了狠,拳头便直往那许老爷身上招呼。 阿幽知道陈淮安性子纯良,下手定然又分寸,只不过她也是气不过那人如此欺负阿槐姐姐罢了。 她掂量着时辰,觉得差不过了,便在巷**了口哨。 陈淮安见状抬头看向阿幽,对视一眼便明白她这是叫自己停手离开了。 也算是报仇了,陈淮安将许老爷往地上一压,连忙站直身子拔腿便跑。 第一百八十三章 思念 烟柳镇街道上,少年少女肆意奔跑穿梭在人群之中。 陈淮安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类的事情,即便是在乡野之中生活,养母都一直是娇养着。 这是他此生都没体会过的感受,陈淮安微微侧头,身边的少女黑发扬起,露出柔和的侧脸,她嘴角扬着,愉快模样。 似是察觉陈淮安的目光,阿幽微微侧头,对上他的一双清亮眼睛,笑意更大了一些。 陈淮安突然觉得自己心口好端端越跳越快,几乎窜出胸膛。 待回到陈家两人都是气喘吁吁的模样,小厮奇怪的瞧着四少爷,两人刚才回来的模样像有人在身后追着似的。 小厮目光远往,见街道仍是人潮涌动,实在是不见人追赶自家少爷啊。 正摸不着头脑,站在门前的陈淮安与阿幽对视一眼,两人又再笑起来。 陈家正厅之中,沈槐正听着小厮禀报铺子上的事情,她听着认真,转眼便面带喜色。 “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厮连忙点头回答道,“陆家管事来的时候小的也再铺子上。说这笔生意愿意给咱们。” 沈槐喜不自禁,双手交握,十分激动。余光见了陈淮安带着阿幽走进来,她忙开口道,“陆家同意将生意给咱们了。” 太好了,许管家很快便能从警察厅出来了! 陈淮安一听,面上也是一喜。两 人跑了这些时候有些口渴了,他笑盈盈的坐在沈槐边上,抬手端起杯子正要饮茶,却见阿幽仍站在原地。 他奇怪问道,“你愣着做什么,过来喝茶啊。” 阿幽到底不是陈家人,总还是拘谨的。 沈槐忙着高兴,这会才注意到阿幽,便和颜悦色的开口道,“阿幽别客气,你管当作自己家就好了。” 沈槐心中很感激阿幽这么多日子陪着淮安,同时也对这位大方爽朗的姐姐很有好感。 此时听了,她这才坐下。 倒是陈淮安冲她莞尔调笑道,“怎么你在我面前总一副假小子的模样?” 阿幽顿了顿,若是阿槐姐姐不在这,阿幽一准要给陈淮安一个白眼,可她想给沈槐留个好印象,这会听了陈淮安打趣,反倒有些羞涩起来。 沈槐笑看着两个孩子的模样,这么些日子以来,她总算觉得心中压抑的情绪舒缓了一些。 她忙又吩咐下人将这好消息带去给合欢苑的陈淮珠,这才问起陈淮安今日出门玩的如何。 陈淮安听闻,目光亮了亮,很是消气地将自己将许老爷揍了一顿的事情说了出来,却不想沈槐一听,眉头却紧紧颦了起来。 淮安竟然将许老爷给打了?那许家原本就想要对陈家下手,这下结怨越发的深了,一件事情才平,竟又发生这种事情?! 见她面色陡然变了,陈淮安不由止了声音,有些忐忑的看 着沈槐。 阿槐是不是生气了? 一边的阿幽也不禁有些担心,此时她内心升起一些自责来,暗怪自己不该撺掇陈淮安做这件事情。 大厅之中沉默着,陈淮安心中不安极了,不由轻声唤道,“阿槐。” 沈槐侧头看向陈淮安,见他面上都小心翼翼地神色,她掩起眼中的担忧,“我没事,下次可不准再如此了。”她说了轻松,陈淮安自然松了口气。 听沈槐这么说他自然一个劲点头,心中却想的是往后自己好好学做生意,阿槐就不用再去求那些老头子了。 自己委屈忍忍便好了,下午的事情陈淮安看在眼中,他心中陈家最最好的阿槐竟然这么被人欺负,他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平静下来的陈淮安虽然确实觉得自己莽撞了,但却从不曾后悔。 沈槐明白陈淮安是为了自己,责怪的话又如何说得出口。知道他们两定然是慌乱跑回陈家的,沈槐便道,“你们两好好去歇息吧。” 陈淮安倒是觉得还好,只是阿幽身子才好,下午又那般狂奔,便点头应下来,带着阿幽就要退下。 沈槐坐在位置上见两人就要走出厅中,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下午的事情可还有旁人看到?” 陈淮安停下步子,他尚且不觉自己这么做有错,加上确认自己与阿幽的行动万无一失,是以他笃定道,“没有。” 阿幽大概 是看出沈槐的担心,连忙在旁又补充了一句,“我一直再替淮安把风,绝对不会又旁人看到!” 沈槐听了心放下了大半,这才摆摆手让两个人离开。 陈淮安才走,合欢苑听道风声的陈淮珠便匆匆赶来,她一脸喜色的走到沈槐身旁急切道,“三嫂,咱们何时能将许管家赎出来?” 想到许城之的事情解决,沈槐暂且便将陈淮安的事情搁在一边,她拉住陈淮珠的手,“明日陆家便会支付定金,那笔钱应是能将许管救出来。” 这些日子陈淮珠因担心许城之一直郁郁寡欢,沈槐得空也会在旁劝慰,可陈淮珠即便是笑也十分的勉强。此时沈槐见她真心的露出笑意,心中也觉得宽慰。 她抓住陈淮珠的手,轻声开口,“我看得出你是真的喜欢许管家。” 心中大石落下,陈淮珠便想到之前自己因许管家出事而黯然伤神的样子,又听到沈槐说的直白,这会倒是害羞起来,她挣了挣沈槐的手臂忸怩道,“哪有!” 少女心思啊,沈槐听了便笑起来。 见陈淮珠面色越发的红润,她便换上一副正色的神情,认真朝陈淮珠道,“三嫂是想说,待许管家回来你该好好同他说说你的心意才是。许管家他是家奴,即便是对你有心怕也不敢表露,所以淮珠你还是得主动一些才是。” 陈淮珠没想到沈槐竟是要对自己说这番话,她先 是一怔,脑海之中便想到许城之那清俊得模样,心中不由鼓起勇气来。 或许,等许城之回来,自己的心意要告诉他,如此才不枉费自己这些日子对他的担心。 可若是许管家根本对自己无意…… 沈槐看着陈淮珠一会笑一会皱眉的,她也经历过,自然清楚这是对心爱之人满怀的忐忑。 她便轻声开口,“遇上喜欢的太不容易,要珍惜现在才是。” 她声音轻的很,像是感叹似的。陈淮珠知道阿槐怕是想到三哥了,她立马抛开心中所想,不想提及沈槐心中伤情,她转开话题道,“三嫂今日也奔波一天了,今日便不要去看账本了罢,咱们早些回去休息。” 沈槐点点头,拉着陈淮珠起身。 陈淮珠扭头看着沈槐的侧脸,此时三嫂比平时都要沉默,可自己却不知道要如何让安慰。 两人一路无话的往合欢苑走去,陈淮珠知道沈槐要安静呆一会,便自己去了卧房吩咐丫鬟取水来洗漱。 临道房门口又想到不知道阿槐有没有吃晚膳,便又折返回了大厅。 大厅里头亮着灯,沈槐坐在灯下正认真看着什么。 陈淮珠见了脚步便停了下来,心中浸满酸涩,不由湿了眼眶。 阿槐手上,是三哥当初同她一块拍的照片。 她看的认真,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嘴角那浅淡的笑意安静又深刻的诉说着她有多思念。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救出 因心中挂着许管家,第二日沈槐起了个大早,却不想陈淮珠早已经等在厅中。 许是不想打扰自己休息便也没唤下人去叫自己起来。 见了沈槐,陈淮珠连忙站起身来,见她面色较往常显出几分轻松来,心中微微放心,她笑着迎过去道,“三嫂用膳罢,我吩咐人将燕窝粥温着呢,这会便能用。” 沈槐笑着点头,她用膳向来没那么细致,很快便用好。沈槐便问了苑中的小厮,得知陆家已经将定金送来,与陆家生意的契约也由管事签订好了。 说着,两个小厮将一大匣子分量颇沉的银两搁在了厅中。 沈槐抬手解开盖,细细清点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便又吩咐那两个小厮将银箱抬了,一众人往陈家大院外头走去。 丫鬟早已经备好了马车等着,收拾妥当,沈槐刚要上马,便听门口的小厮走到自己身边开口道,“四少爷一早便出门了。” 虽说昨日的沈槐并没有责怪陈淮安的意思,但心中到底放心不下,淮安正式顽劣的年纪,是以她便让门口的小厮仔细盯着进出的人,若是四少爷出门得询问去向再报给自己才行。 小厮尽责得接着道,“小的问过了,四少爷却是说去铺子上。 ” 沈槐原本疑惑,这么一听便明白过来。自己昨日才说让淮安去铺子里学做生意,倒是没想到这孩子竟真就上心了。 这么想着她心中一暖,看向小厮也是越发的和颜悦色,带着赞赏道,“你做的很好,一会你便在差两个小厮去铺子上帮衬四少爷。” 名义上是帮忙,实际上沈槐却是担心许家那边,即便阿幽说绝对无人看见,但沈槐不敢让淮安冒险,毕竟许老爷那种瑕疵必较的性子,若是真发现了这事情怕是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小厮领命退下,沈槐这才拉着陈淮珠一块上了马车。 路程并不算远,没一会马车便慢慢悠悠听稳了下来。两人下了车,由小厮将银子抬进警察厅中。 当差的官兵见了沈槐,目光扫到搁在地上的大箱子,立马反应过来时什么事情。他面上立即堆满了笑意,“陈少奶奶,陈小姐安好。” 陈淮珠看到他这目光心中便有气,偏又不能出言嘲讽,便只好低哼一声扭过头不去看他,也不应声。 那官兵人情世故摸的门清,知道两人是来散财的哪里又会计较这些,仍旧笑意满面的请人坐下,这便去请里头的张厅长出来。 没一会,里头便走出来一位穿着军装的高大男人,那男人出来 却没看沈槐二人一眼,倒是见往地上满是银子的箱子上扫了眼。 瞧着箱子便知道里头的银子定然少不了,张厅长原本严肃不耐的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出来。 沈槐自然不愿意同警察厅里头假模假样的寒暄,她开门见山道,“现在可能将许城之放了?” 却不想那官兵有些迟疑,竟没立即答应下来。 这一顿便让满怀激动喜悦的陈淮珠瞬间恼怒,“怎么,你们还嫌不够?” 这话倒是说到张厅长心里头了,他确实答应了交了银子便放人,可自己好不容易抓了陈家弱处好好宰一顿,如此轻易放任他倒还真是有些犹豫。 陈家如何处境陈淮珠如何不清楚,若是这些银子都换不了许城之那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想着她便又焦急起来,眼眶红起来,口中厉声道,“你们可真是口口声声为民除害的好官兵!贪婪至此与水蛭又有什么区别?!” 她担心了那么多日,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哪想到那官兵竟还不想放人,这让陈淮珠如何忍得住,多日来的焦虑与难过都在这时候爆发出来。 沈槐此时也是怒不可遏,可到底还保持着理智,她盯着张厅长的眼睛,没有丝毫畏惧道,“张厅长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人你放还是 不肯放?” 沈槐也是被逼的没法子,自己与淮珠两个弱女子又能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能换回许管家? 自然不能! 那便只能看清这张厅长到底是什么意思才好考虑往后的事情。 张厅长听陈淮珠这般恼骂,心中生了一股子怒意。转而又听沈槐这么问出声,他倒是怔了怔,似是想到什么事情,他笑起来开口道,“陈小姐不必太过激动,这人我定然是要放的。” 陈淮珠听闻立马接口道,“那你还不赶紧把许城之带出来。” 却张厅长却看着沈槐,竟带着些讨好的意味,“我怎么也不能驳了陈少奶奶的意思。还望少奶奶能在邵少爷面前多替我说几句好话。” 上次张厅长便知道邵辰与沈槐相识,瞧着邵少爷那样子似乎还挺关心眼前的陈奶奶的。 那日邵辰走后,张厅长每每与上头的大帅汇报情况,总觉得大帅像是对自己有些不满,上一次竟因为一点小事情便在来信之中破口大骂。这份所觉令张厅长十分不安。 张厅长认定了是邵家在上头那编排了自己。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若是地位不保,那些金银财宝都会成为泡影,张厅长这才指望沈槐能替自己在邵少爷那说几句好话啊。 沈槐却一脸疑惑 的看着张厅长,她并不知道自己有何要在邵公子那替他说好话,况且自己与邵公子并不熟悉。 但既然张厅长都答应要放人,沈槐当然不会驳了他的意思,她便也温和的语气开口询问,“那张厅长现在可能放人?” “自然。”张厅长连忙吩咐人将许城之带过来。 等着的这会功夫,沈槐倒是想起来之前邵公子将包裹送还给自己的事情,瞧着这次那张厅长似乎也是看在邵家的面子上这才轻易地放过了许管家。 这么说来,自己应该当面感谢感谢才是。 她正想着,忽听边上陈淮珠激动的出声,“许管家?” 沈槐抬头看去,才几日不见,许管家面色苍白了许多,形容也是消瘦。沈槐担心的将他从头看到脚,见确实不见什么伤,这才放下心来。 她抬手推一把呆呆看着许城之的陈淮珠,“快去扶着许管家啊。” 陈淮珠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几步,抓住许城之的手臂小心地搀扶着。 见到他的喜悦冲淡了陈淮珠少女的娇羞,此时她内心之中只剩下满满地担忧。 许城之垂下眼,盯着手臂上那纤细白皙的手,她手掌是温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单衣传递到许城之手臂上,像是烙进血液之中,就这么流淌进他的心口。 第一百八十五章 帮忙 许城之之事一一过沈槐着实松了一口气,陈家接二连三的事情不断倒是让沈槐在陈淮生这件事情得以喘息。 她吩咐许城之好好休养些日子,而铺子上的事情则由自己亲自过问,连带着陪着陈淮安如何学着管理铺子。 想到淮安,沈槐忍不住便要微笑。知道他向来好动,却不想淮安真在生意上头花了好些功夫。 知道他是想要替自己分担,可沈槐却一丝一毫也不愿停下来。 接了陆家生意,铺子上的事只需要盯着工人做工便好,陈淮安巴不得沈槐能好好休息几日,他知道这工作简单自己定能做好,这不,没一会便要将在旁的沈槐赶回家。 “阿槐,你便回去好了,我与管事在这已经足够了。”陈淮安说着推了推沈槐的手臂。 那管事也清楚沈槐一个女人家打理铺子尽心尽力,可也确实是辛苦,此时也不免道,“今日铺子没事,少奶奶便是回去休息也无妨的。” 沈槐看了看陈淮安的样子,知道若是拒绝他定然还要再劝,便应了声,吩咐在旁的下人准备马车。 陈淮安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这才回到铺中。 马车平稳地在街道行驶着,沈槐撩开窗 帘看着熟悉地窗外景色,城内依旧繁华如初,可沈槐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城外现在的模样。 许管家出事之后那些赈灾的事情沈槐便交给下人经手,陈淮珠亦没有心思日日去城外。听下人说城外灾情一日比一日眼中,那些饿死的可怜人一天天增多。 沈槐已经没有了办法去想租那些人,这令沈槐心中十分不安。 她轻叹一声,靠在窗沿望着外头出神,马车路过米铺时沈槐却突然见到一抹熟悉身影,她眼睛一亮,吩咐车夫停车。 沈槐走到近前方才轻声问好,“邵公子。” 邵辰不想会在这遇上沈槐,那如玉的面上隐隐升起了一些喜悦,他勾唇微笑道,“沈槐你为何在此?” “我原本打算回府,却不想在此与邵公子偶遇。”沈槐抬头,见了米铺高挂的招牌,笑意温柔道,“邵公子可是为城外灾民购粮?” 提到镇外的那些灾民,邵辰眉目之间便带了些忧愁和担心,“现在镇外的情形越发的不好,眼看便要入冬,若是再想不出妥善的办法,他们怕是难挨下去。” 沈槐见过外头的景象,自然清楚邵辰所说确实不假,她看着邵辰心中真心的担忧,有些不忍,便撇开话题道,“说起来我还 要感谢邵公子呢。” 邵辰听了,却有些怔,倒是不清楚沈槐为何要感谢自己? 沈槐接着开口道,“当日警察厅你将包裹送还是其一。”她想到在即再警察厅将许管家救出来时张厅长说的话,“阿槐也时借了你的名义才轻易从张厅长那将许管家救出来。” 邵辰将包裹送还给沈槐已经过来好些日子,他本就没太放在心上,见沈槐竟因此道谢,连忙道,“那日我刚巧撞见罢了,举手之若,沈槐不必放在心上的。” 又听她说到张厅长,邵辰忍不住心中气恼道,“原本灾民的事情警察厅应一马当先才对,可偏偏里头的那些人都是些只会贪图享乐的蛀虫罢了。” 这是不假,想到警察厅里那些人的嘴脸,沈槐点了点头。 米铺之中邵家家仆已经将米袋整理好来询问邵辰的意见,沈槐站在一旁,只听邵辰有条不紊的将后面的事情一一安排妥当。 这邵公子倒是难得的有正直又善良。 没一会邵辰安排妥当,沈槐知道他这时候还有许多事情忙,便主动告辞道,“邵公子你忙,阿槐就不打搅了。等公子空下来,阿槐可能请你吃饭答谢?” 邵辰心中从来没希望过沈槐的答谢,可此时听她这 般说,心中仍是不免一动。见她正要离开,邵辰突然开口道,“其实邵辰有一个忙希望沈槐能帮。” 恩公说话沈槐自然义不容辞,她盲道,“公子尽管说便是。” 邵辰见她答应的爽快,便抛开心中迟疑,轻声道,“自我回来镇上,家母时常替我安排世家小姐相亲,在下实在是不胜其扰,可否请沈槐今日陪我去赴一个宴?也好叫家母死心,我实在是不堪其扰。” 沈槐原本听了还觉得诧异,见他苦着脸说完不免觉得有趣,可到底自己一个有妇之夫做这件事情到底不好,她迟疑道,“这怕是不便,再者若是阿槐今日陪你赴宴,定然会伤了那小姐的心。” 邵辰自然明白,他点点头,不无遗憾道,“如此,在下便只好推脱罢了,沈槐不必将这事情放在心上。” 他说完,一旁的小厮连忙苦着脸开口,“少爷,若是你再不去,夫人定然要发怒了,你便见见那小姐也不会如何。”若是少爷今日不去,夫人定然要怪罪自己没有提醒少爷让其将这事情放在心上。 邵辰对此事不甚厌烦,便只管将小厮的话抛之脑后,沈槐见他这模样便清楚邵辰大概是不会去的,也看出他对这件事情有多抗拒。 这心一软,她便想自己帮一帮邵公子爷不是什么大事情,只管跟着去坐一坐,都不消开口,那小姐必然就要离开。 邵公子既然开口,那之后的事情他必定有计较。 如此想着,沈槐便开口道,“既然邵公子如何推拒,那阿槐便陪公子走一遭好了。” 邵辰见她突然转了心意,面色带了些讶异。 沈槐便道,“不知邵公子与那位小姐约在了何时何地?” 邵辰从怔忡之中回神,面上满是感谢道,“沈槐实在是帮了个大忙,我与那小姐约在了今日在珍馐楼用晚膳。” 见沈槐点头,邵辰又道,“可要在下去接?” 沈槐摇摇头,说了个时间,两人便约在珍馐楼门口见面。说完沈槐便朝邵辰告辞,又再上了自家马车,晃晃悠悠的往陈家行去。 邵家小厮见陈家少奶奶已然走远,回过头来见自家公子仍旧盯着那陈家已经的马车,他顿了顿,方才开口,“少爷,那可是陈家少奶奶,如此做不好吧?” 邵辰当然知道不好,可不知为何,沈槐答应自己的那一刻,他心中竟会升起淡淡喜悦。 这种感受从没有过,邵辰不知从何而起。 所以,他在往后的许多许多日子里,才恍然因何而深。 第一百八十六章 赴约 因许城之身体不算太好,陈淮珠常常在旁陪着,偶尔下棋,定时要送些补身子的食物盯着他吃完才满意。 沈槐乐的见两人感情越发的好,回到陈家她便径直去了合欢苑,大抵是紧绷多日的神经松懈下来,她不知不觉地在床铺上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日落十分,沈槐朦胧之中望见天色,猛地从床上坐起。 已经到了与邵辰约定好的时辰了。 她在屋中稍作打扮,对着镜子瞧着自己一身妇人的装扮,不由有些迟疑。 若是要帮邵公子挡走那世家小姐,自己这妇人装扮实在是太过牵强了。 想着她取下发上玉簪,乌黑青丝倾斜而下,柔顺的垂在身后。 嫁进陈家之后沈槐一向都是绾发做妇人打扮,此时陡然见自己这模样突然有些晃神。 门口丫鬟叩门轻声唤了声,“少奶奶,马车已经备好。” 沈槐回神应了一声,这才出门赴约。 陈家马车渐近,沈槐撩起轿帘,便见邵辰一身翡蓝长衫静立在珍馐楼前树下,他似乎认出陈家马车,目光一直随着马车越来越近。 待马车停下,邵辰已经走到轿前,彬彬有礼的等待沈槐 下车。 轿帘一拉,沈槐白皙柔顺的脸上带着笑,见了邵辰眉眼弯弯,“邵公子久等了,阿槐晚了一些。” 邵辰却没答话,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槐姑娘的装扮,长发披散着,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飘扬。 他只觉自己心口莫名一动,被沈槐温和的嗓音唤回神来,邵辰方道,“在下也才到。” 听到少爷这般说,一旁的小厮暗地里撇撇嘴,少爷明明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在等着了。 见沈槐安稳下了马车,邵辰便轻声道,“便在这里头了。”仍不忘道谢,“多谢沈槐了。” 沈槐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小忙根本算不上什么的。 邵辰当先走进楼内,沈槐紧随其后,小厮识得邵辰是邵镇长的公子,今日邵妇人还特地提点了自家老板要生招待。此时小二更是不敢怠慢,见了邵辰点头哈腰地道,“邵公子,您定的厢房便在二楼,茶水与饭菜早已经备好。” 邵辰淡淡点头,带着沈槐径直朝厢房走去。 沈槐心中自然忐忑的很,可既然已经答应了邵公子,那定然要将此事做好才行。如此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门被推开,邵辰当先走进厢房,沈槐微微抬头看了 看里头坐着的世家小姐,却陡然停了脚步。 沈槐对于镇上的各位世家也只是生意上见了几面罢了,对于各世家的内眷沈槐从来不清楚。唯一她认得又有些往来的便是那袁家的小姐袁甜了。 可世间的事情大概总这么巧合,瞧着厢房里头那小姐娇俏动人的模样,不是那袁小姐又是谁?! 袁甜只在邵辰进来的那一瞬淡淡瞧了一眼,再往后她的目光可都在后头的沈槐身上。 袁甜面上带着诧异和吃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不可思议道,“阿槐?” 沈槐窘迫非常,先应了一声袁甜,而后移了步子走到邵辰边上,带着些愧疚道,“绍公子,阿槐恐怕帮不了你了。” 绍辰也大概猜出袁甜与这沈槐应是旧识,此时有些暗怪自己竟将沈槐拉进了这难堪的境地之中。 反倒一旁的袁甜,猜出了大概,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而后爽朗道,“阿槐快过来坐。” 她瞧着似乎一点不悦也没有,能见到沈槐袁甜倒是挺高兴的,原本被逼着来相亲自己心中烦躁的很,没想到竟遇上这么有趣的事情。 她倒是想听听沈槐说说这事情的原委了。 见沈槐在自己 边上坐下,袁甜又再招呼道,“绍公子也坐啊。” 绍辰见袁甜十分爽朗,心中倒是对其有些侧目,不似旁的世家小姐那般娇纵。 众人坐定,袁甜便迫不及待地询问沈槐为何要帮那绍公子。 那模样丝毫不像是遇上一场尴尬的相亲宴,反倒像是与两三好友相聚闲聊似得。 沈槐看绍辰一眼,见他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这才将事情经过说出来。 沈槐心中知道袁甜的性子,也很欣赏绍公子的为人,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好生夸赞了绍辰一番。 若是两人真在一块,那岂不是美事一桩! 她心中想着,夸赞的便越发真诚,倒叫一旁的绍辰十分不好意思起来,他掩饰尴尬的掩唇咳嗽了一声。 袁甜一边兴致勃勃的听着,一边暗中观察着绍辰的行为举止。听沈槐说完,她看向绍辰的眸光之中带着兴味来,眼前的绍公子似乎并不像自己所认识的那些世家子弟嘛! 他先是奋力游说各世家赈灾,又出手帮助沈槐。似乎真如娘亲所说的那般是位正直谦和的翩翩公子。 沈槐与袁甜说完,心知这地方自己还是要避开的好,毕竟有旁人在袁甜与绍公子大概会有些不好意 思交谈。 想着她便要起身告辞,哪想到袁甜见她要走却一把拉住沈槐。 “阿槐,你别走呀,咱们多久没见了,今日好好聊聊才行。” 绍辰亦在旁边道,“是,阿槐不如留下来,人多也热闹。” 见袁甜是诚心希望自己能留下来,沈槐也不好一丝再多拒绝。 袁甜在家也曾听闻父亲谈论过关于城外灾民的事情,她也从沈槐那听出邵辰一心想要帮助那些灾民。 她便当先起了话头,“我听说镇上世家大都不愿意出手助那些灾民。”袁甜说的唏嘘,她虽没见过那种场景,可烟柳镇的冬天最是严寒,那些灾民穷困的连饭都吃不上,更别提御寒了。 邵辰听闻,修眉皱起来,这是他近来最忧心的事情,他微点了头,“乱世之中大概都只想着明哲保身吧。” 沈槐对此根本无能为力,只能沉默着。世家不肯松口相救,自然一点法子也没有。 袁甜瞧着邵辰,知道他是真心的担忧那些可怜人,心中对他的好感不免多了几分,她轻声道,“我回去求求父亲,或许能帮些忙。” 邵辰一听,正了脸色,模样十分地诚恳。 “如此,邵辰在这多谢袁小姐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祸事起 袁甜向来都是爽快大方的性子,那日相亲宴之后大抵心中对邵辰确实有些好感,众人准备散场回家时,她倒是丝毫不忸怩地邀请邵辰过几日再聚。 这两人再聚地如何沈槐倒是不知,可她心中却是真正希望邵公子与袁甜能在一块。 他们都是沈槐遇上的难得的好人,最应该有好的归宿。 因淮安的强烈要求,沈槐这几日整日呆在陈家,铺子上的时候不必她关心,所以这些日子她最最关注的便是每日派出去寻找二爷与淮生的仆人。 虽说并没有什么好消息带来,但是每日日落时等他们带着消息回来,就是沈槐满怀希望的时刻。 这日黄昏她正与阿幽坐在花园凉亭闲谈,这些日子的相处阿幽面对沈槐不再拘谨,而活泼的少女最是能感染人。 两人正聊的愉快,却见不远处许月安怒气冲冲的正朝着凉亭走来。 聊天的两人一无所觉,不消片刻许月安已经走到凉亭内,她扫了一眼石桌上摆放的糕点,怒不可遏的抬手一把将桌上的盘子统统扫到地上。 沈槐被这声尖锐碎瓷声响惊的一个愣神,目光对上许月安满是怒意的眸子,沈槐拧眉,口气冷淡,“你做什么?” 许月安听了更是压不住怒火,尖声道,“我父亲卧病在床多日,是不是你们干的好事!” 阿幽清楚许月安的父亲 便是自己与淮安恶整的那个老人,心中不免一个咯噔,可也十分不解为何他们会知道是自己与淮安做的呢? 沈槐神情微变,转瞬便恢复平静,她淡淡开口,“许老爷生病陈家倒是应该去探望才是的,只是你父亲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总不好怪在陈家头上吧。” 听她狡辩,许月安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你可知道当日巷口便有人不小心瞧见了。”她说着伸手大力拉起阿幽,“这丫头不是还站在巷口守着么?!可要我带人来指认?!” 沈槐听的阿幽痛呼一声,又听许月安将当日的地点说的清楚,便知许家定然什么都已经知道,她站起身来,一把抓住许月**着阿幽的手道,“许家若是有什么不满只管寻我便好,你做什么要为难一个不相干的孩子?” 许月安巴不得沈槐立刻从这世界消失,沈槐此时这般说可不就是正中了许月安的下怀么。她冷笑连连的松开手目光盯着沈槐。 许家老爷查到自己遭罪全因陈淮安,他本就想要得到陈家,此时便干脆利用这事情将陈家唯一的接班人毁了,如此一来陈家不就是唾手可得。 而许月安本意就是要寻个机会将以往的恩怨统统报复出来,是以此时她便道,“许家自然不会将你如何,做事的是陈淮安,许家已经报给警察厅,你让他自己自守,免得倒时候官兵追上门 来拿人,那陈家的脸面可就要丢进了。” 阿幽一听,面色煞白,淮安会因此进监狱,她目光着急的看向沈槐。 许月安见了沈槐面色发白却又强撑着镇定的模样,轻笑道,“知道你与淮安感情深,你如这牢狱之灾你替他挡了如何?” 沈槐知道陈淮安若是被抓,紧盯着陈家不放的那些人必然会一拥而上,陈家必然保不住了。 她别无他法,看向许月安轻声而冷静地问道,“若是我去自首,你便放了陈淮安?” 许月安但笑不语。 这定然是不可能的,警察厅那边许家早已经打点好了,这监牢陈淮安是非去不可,许月安不过是因为知道沈槐心软,才如此激她罢了。 因为许月安知道沈槐定然会为了陈淮安主动去自首的。 若是当初,沈槐必定会一口答应,可她着了许月安这么多次的道,这时候怎么也不会放松警。 她必须要想法子救淮安和自己,沈槐知道警察厅不过是想要钱罢了。 或许她能筹到更多的钱,就能免了自己与淮安的这次大难。 沈槐脑中晃过所有能想到的法子,她看着许月安道,“我可以去自首,但要在三日后。” 此时的沈槐在许月安眼中已经与折了翅膀的鸟没什么差别她当然不介意大发慈悲给她这几日。 于是许月安得意地笑着点了点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沈槐的厌 恶道,“那便给你三天准备后事好了。” 阿幽不可置信看着许月安,她竟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自己想要阿槐姐姐死的心思?! 许月安说完便不再看凉亭之中的两人,扬长而去。 阿幽偏头,见沈槐目光沉沉,她心中惊慌不已,不由颤声道,“阿槐姐姐,你不会真的要去自首吧。” 见沈槐不答话,阿幽站起来抓着她地手臂晃了晃,目光急切。 阿幽心中只觉得是自己莽撞教唆了淮安去恶整那许家老爷,她如何也想不到竟会酿下大祸,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阿槐姐姐去替自己背这锅。 她心中打定注意,边上沈槐却突然开口道,“阿幽,你别担心,姐姐会将这事情那排妥当的。”她坚定地看着眼前的阿幽,像是保证似的道,“姐姐绝不会让淮安与你出事。你现在去玉堂苑里头等淮安回来,千万不要将这事情告诉淮安,姐姐现在便去想办法。” 沈槐说完步履匆匆地离开凉亭,阿幽怔怔的看着沈槐的背影。 阿槐姐姐真的有办法吗?听淮安说当初陈家的管事入了大牢,赎人的银子都是东搬西凑好容易才将人救出来。 阿幽抿着唇,神色凝重在原地半晌,直到下人来禀报陈淮安已经回府,正在寻自己,这才心事重重的回到玉棠苑。 而另一边沈槐知道陈家已经没了东西再给自己打点警察厅那边,她 却认定太夫人这次必然不会见死不救。 只要她将许家的阴谋同太夫人道明,她定然愿意拿出地契出来替自己解困。 沈槐沉重的心中重算升起了一丝希望来。 她站在向善堂门前,门口的丫鬟却只说太夫人不准,为论如何也不肯让自己进去。 沈槐正思索太夫人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为何,可不管如何她今日一定得见到太夫人才行。 守门得丫鬟见四少奶奶仍站在门口树下,从下午便不曾移动半分,不由心中惶恐,毕竟现在可是四少奶奶当家,若是将她惹恼了,自己一个小小得丫鬟定然有苦头要吃。 虽说这四少奶奶并不曾表现出丝毫的怒意来,但丫鬟心中到底不安,转了身子朝大厅走去。 厅中谭嬷嬷正在太夫人屋中服侍,听了丫鬟的动静,怕惊扰了太夫人休息,她连忙轻手轻脚的走到大厅。 见了那丫鬟,低声训斥道,“不是说都在外头守着嘛!” 那丫鬟免有难色,被谭嬷嬷斥的一慌,竟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谭嬷嬷见了心中有了数,沉声问道,“四少奶奶还在外面?” 丫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听谭嬷嬷问了连忙点头,轻声细语的答,“一直没曾离开过。” 丫鬟话音刚落,谭嬷嬷眉头便皱了起来,她想着沈槐那倔强的性子,叹气一声道,“罢了,我亲自去外头请四少奶奶罢。”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太夫人病 谭嬷嬷说是请,但实际上谭嬷嬷只是为了与沈槐说明,现在不是她来叨唠太夫人的时候,谭嬷嬷只想要快点听了那三少奶奶来此为了什么,然后尽快将她打发了。 沈槐站在树下,见了谭嬷嬷从向善堂走出来,她连忙上前几步,“谭嬷嬷,我来寻祖母。” 谭嬷嬷却没说要请沈槐进屋,只是道,“三少奶奶忙,想来还不知太夫人因冬日寒气受了凉,这两日身子越发的不好了。” 沈槐顿了顿,她这些日子忙确实没得空来向善堂询问祖母身子的情况。沈槐目光看向谭嬷嬷,见她说到太夫人眉目之间隐隐带着担忧与忧心,知道谭嬷嬷必然不是搪塞自己。 “可请了大夫来瞧?”沈槐轻声询问。 谭嬷嬷眉头微皱,叹了口气道,“请了,大夫只说太夫人年纪大了。” 那一声叹息听的沈槐心中不大好受,可自己已经身处困境,偏偏只能麻烦祖母解围,这可怎么办? 沈槐左右为难,可她没了别的法子,只好看着谭嬷嬷道,“谭嬷嬷,我不会打扰祖母太多时间,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祖母商量 。” 谭嬷嬷见沈槐明明知道太夫人病重,却仍不管不顾,不由有些恼怒,对太夫人病情的关心与忧心竟令她一时忘了自己是仆,她音量高了几分,“三少奶奶,太夫人此时正睡着,确实见不了您,老奴也没了法子,你便请回罢。” 她态度冷漠而坚决,沈槐心知谭嬷嬷是生自己的气了,便只好温声开口,“谭嬷嬷,那可能等祖母醒了,你再差人唤我来向善堂见祖母。” 谭嬷嬷听了,恭身行礼回了个好。 沈槐却不确定,她知道谭嬷嬷心中最是挂心太夫人,若是为了让太夫人安心养病她便将自己来寻得消息瞒下来,那该如何是好?! 思量片刻,沈槐又再叫住转身欲走的谭嬷嬷。 “谭嬷嬷可知道许家对陈家居心叵测?”见谭嬷嬷脚步顿住,沈槐紧接着道,“那许家近日或许就要动手,目的是淮安,现在陈家全靠着淮安才能稳住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淮安若是有事,陈家怕是也将面临困境。” 谭嬷嬷安静听她说完,面色也是一惊,想来太夫人这些日子总觉得闷闷不乐,会不会就是料到了许家的心思? 谭嬷嬷与太夫 人感情甚笃,她知太夫人心中最是牵挂陈家安慰,此时也不由对此事上心起来。 她连忙转过身子,朝着沈槐走近几步,目光担忧地开口,“三少奶奶来寻祖母,可是您已经有了对策?” 沈槐见谭嬷嬷这样,便知她定然也关心着陈家,连忙道,“许家抓着淮安的一个错处,准备近日便将他抓进牢中,许管家的事情谭嬷嬷也知道,若是没有银子警察厅那边定然不肯放人。可陈家的现状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淮安从大牢里头救出来的。” 见到谭嬷嬷越来越忧心的模样,沈槐心中担忧团聚着,她看着谭嬷嬷带着希翼道:“我来此是希望祖母能将陈家一处地契拿来换淮安平安。” 却不想她才说完,谭嬷嬷便拧紧了眉头,似是十分犯难的模样,沈槐连忙再道,“也不只是淮安,也是关乎陈家,谭嬷嬷你只管将这事情与祖母说了,我相信祖母定然不会不顾陈家的。” 谭嬷嬷看着沈槐着急的模样,突然道,“若是可以,老奴也很想要帮您。” 沈槐不明谭嬷嬷这话的意思,疑惑地看着谭嬷嬷,“你只管与太夫人说便好了。” 谭嬷嬷却摇摇头,“太夫人确实重病,这些日子即便是太夫人醒着也总恍惚的模样。”似乎不忍再说,谭嬷嬷顿了顿,看了一眼沈槐,叹气道,“即便是老奴将这事情与太夫人说了,太夫人也听不明白了….” 沈槐不可置信的张大了眼睛看着谭嬷嬷,可她脸上全是伤心,哪里又有半分说谎的迹象?! 可她仍抱着希望道,“谭嬷嬷,你、你可知道陈家的地契在何处?或许咱们能先取出来一份,等祖母病好,沈槐再来向祖母赔罪!” 谭嬷嬷盯着沈槐急切的双眸,心中不忍,可她没有办法,她只是一个下人怎么也不可能违背自己主子的意愿。 她轻声朝沈槐道,“太夫人病前的几日似是察觉自个儿身子每况日下,便是在那时候,太夫人拟下过一封信,只说陈家要等二爷回来继承,而那些地契早在那些时候便被太夫人偷偷派遣人送去了二爷那。” “二爷?!”沈槐怔忡地重复着,她猛地抓住谭嬷嬷的手,“二爷现在在哪?淮生!二爷可寻到淮生了?“ 谭嬷嬷只觉自己被沈槐抓住的手臂有些生疼,她答道,“二爷现在人在 云镇,二爷初到云镇时便派人送信来了,只不过信上却没有提到三少爷。“ 沈槐抓着谭嬷嬷的手陡的松开,她双眸失神满是失落,二爷没有找到淮生么?! 谭嬷嬷见沈槐不说话,便开口道,“那些地契全都在二少爷身上,即便老奴想要帮您爷没了法子。“ 沈槐眸子暗下来,心沉到谷底,整个人瞧着便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谭嬷嬷即便不忍心,可也没有帮这三少奶奶的办法了,她只好轻声开口,“三少奶奶还是再想想旁的法子吧,老奴便回去照看太夫人了。“ 直到谭嬷嬷身影走远,沈槐仍旧站在树下,她只觉周身越来越冷,心口像是被人揉了冰块的凉。 她已经孤立无援,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陈淮珠近来与许管家感情甚好,少女的情怀令陈淮珠到了第二日都不曾发觉沈槐的异样。 陈淮珠才起床正准备送自己亲手做的早膳去给许城之,却见沈槐一个人坐在合欢苑大厅之中正沉思着,也不知道想什么如此入神,就是陈淮珠走到近前沈槐都没曾发觉。 “阿槐,你在想什么?“陈淮珠笑眯眯地伸手拍在沈槐肩膀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 阿幽认罪 沈槐猛然回神,扭头便见到陈淮珠笑意盎然的脸,她僵硬的弯唇笑了笑。 陈淮珠怔了怔,只觉心中涌出一丝怪异的感觉,为何沈槐笑得这般勉强? 她不由担忧询问道,“阿槐,你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沈槐昨夜一直因许家的事情难以入睡,瞧着有些憔悴,见陈淮珠这副担心的模样,她淡淡笑了笑,“无事,只是昨夜没有睡好罢了。” 陈淮珠拧眉瞧着沈槐,仍旧有些不放心。 沈槐见她手中提着食盒,便推了推她道,“我真的没事,淮珠你快些将这些吃食给许管家送去,不然一会凉了。” 陈淮珠这才半信半疑的走出屋,她人才离开。沈槐面色再次凝重起来。 陈淮珠前些日子担心许城之一直忧心忡忡的,所以许月安的事情沈槐并不打算同她提起,既然没有办法,又何必要多一个人烦忧? 沈槐端起桌上的茶盏,有些怔忡,目前已经没了别的办法了。她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或许自己只能答应许月安的要求了。 她正想着,却见丫鬟匆匆从外头走来,面带急色地朝沈槐道,“三少奶奶,您快去大少奶奶那瞧瞧吧。” 沈槐回神 ,面色又是一凛,“出什么事情了?” 丫鬟便将自己在外头见闻一概说了出来,“阿幽今日一早去了大少奶奶屋,可不知为何大少奶奶竟叫下人将她赶了出苑,阿幽这边还在那跪着,好像说什么她做错了何事。” 沈槐急切问道,“许月安可有罚阿幽?” 丫鬟如实回禀道,“并不曾,只是大少奶奶似乎有些恼了,若是阿幽仍固执在惜玉苑闹,恐怕大少奶奶便不会如此轻易放过阿幽了。” 丫鬟话音才落,沈槐已经起身速速往惜玉苑走去。 阿幽那个傻丫头定是不希望自己与淮安出事,便想要自己去将这事情定下来。 想着,沈槐脚步越发的急起来。 惜玉苑守门丫鬟见沈槐带了丫鬟进门,面色一僵,正准备伸手拦住,她是许家带来的丫鬟,放人近来自然是要问过主子才行。 沈槐却将她伸出的手一挥,毫不理会丫鬟的阻拦径直往大厅走去。 只见大厅之中阿幽跪在当中,许月安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饮茶,她微微抬眸见了正从外头进来的沈槐,目光带着不屑,嘴边是冷冷的嘲讽笑意,“怎么,三天未到,可是知道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沈槐却不瞧那许月安一眼,她走 到阿幽身旁,抬手轻轻地拉住她地手臂,温声开口道,“阿幽,你起来,咱们走。” 阿幽却纹丝不动地仍旧跪在地上,目光直直盯着许月安。 从一开始阿幽便只有这一句话,“动手打许老爷的是我,与淮安与阿槐姐姐无关,阿幽全部承认。” 许月安淡淡撇了阿幽一眼,转头对着沈槐道,“怎么?要寻个孩子来替你顶罪么?”许月安哪里会理会阿幽说的是真是假,她与许家的目的只有沈槐与陈淮安,旁的人说这些自然一定用处没有。 想到自己爹被打伤,许月安目光冷了冷,至于这个主动坦白的丫头,等沈槐这事情告一段落自己再好好和她算这笔账。 沈槐自然不会理会许月安说的话,她蹲下身在阿幽耳边轻声开口,“这件事情并不是你坦白便可以的,许家的目的远远不止这些,你这样做并不会有人理会的。” 阿幽偏头看着沈槐,她眼中隐隐有些泪意,她与淮安是共患难过的,而眼前的阿槐姐姐又对自己很是好,她眼中泪光闪烁,声音竟有些哽咽,“我不想要你与淮安有事情。” 这份心令沈槐感动,她笑着抬手摸了摸阿幽的脑袋,语气温柔,“姐姐会想办法的,咱们先回 去好不好?” 阿幽一大早便来求许月安,可许月安诚心要阿幽没好果子吃,只让她跪到现在,却只字不提沈槐与陈淮安的事情。 阿幽年少,便以为只要自己跪着,认了这个罪,沈槐便没事。可现在听沈槐的话语里头许月安似乎还有其他的心思。 她点点头,可奈何膝盖因为跪了许久已经麻木,她尝试着慢慢站起来,可才一动弹双腿便针扎似的疼痛。 沈槐了然,握着她手臂的手微微用力,慢慢将阿幽拉起来,而后搀扶着阿幽慢慢往与玉棠苑走去。 许月安也不拦着,只在沈槐出门的那一瞬淡淡开口,“明日可是最后一日了,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的好。” 沈槐扶着阿幽的背影顿了一瞬,只作不曾听见一般的带着阿幽慢慢走了出去。 两人缓慢走着,阿幽仰头看了沈槐一眼,面带愧色地不安道,“阿槐姐姐,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沈槐不在意的摇摇头道,“即便你会淮安没有对许老爷动手,许家也总是要寻个由头对付我与淮安的。” 阿幽听闻心中担忧更甚,她将心中疑惑问出口来,“阿槐姐姐,你为何说我认罪没有用?若是这罪名我承认下来,那许家不就没有理由对付 你与淮安了吗?” 沈槐知她心思纯良也不清楚这个中缘由,于是开口解释道,“现在这世道警察厅向来拿钱办事,那许家怕是已经打点过了,所以即便你认罪也没有用。” 阿幽听完心中越发沉重,这可如何是好,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 察觉她的心思,沈槐轻声安抚道,“这事情明日才会有结果,咱们总会想到办法的。” 阿幽并不清楚沈槐如此说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真的会有办法,她心中的担忧却怎么也止不住。 两人很快便走到玉堂苑,沈槐见阿幽低着脑袋沉默不语,抬手招了丫鬟来搀扶着阿幽,她开口吩咐道,“一会给阿幽膝盖上药。” 丫鬟听了点头道是。 沈槐这才将目光看向阿幽,叮嘱道,“这事情不管如何你千万不能告诉淮安知道吗?” 阿幽看着沈槐认真的神情,乖巧的点了点头。 沈槐站在苑中,见丫鬟将阿幽扶进屋中,她这才转身慢慢朝屋外走去。 她突然想到一个或许能帮助自己的人,沈槐在镇上世家并无什么好友,若要说起来,倒是真有一个。 袁小姐性子爽朗,或许真能帮自己也不一定。 沈槐想到此,脚下步子加快朝陈府门外走去。 第一百九十章 困境 沈槐在沈家门口徘徊良久,门外小厮面色冷峻,对于这个无端上门求见自家小姐的陌生女人自然不会放行。 以往沈槐与袁甜联络向来都会事先通知,今日确实来的唐突,沈槐有些懊恼,她站在袁家门前不远处四处张望,希望能遇上自己熟识的袁家丫鬟替自己带信。 也倒是巧的很,却见袁家大门口一位绿衫丫鬟正朝外头走。 沈槐目光一亮,出来的不就是袁小姐身边的丫鬟喜儿么?!沈槐激动地走上前去,那喜儿见了沈槐也是惊讶的很,疑惑道,“陈少奶奶,你怎么在此?可是来寻我家小姐?” 沈槐连忙点头道,“正是,袁小姐现在可在家?阿槐可能与她见上一面?” 喜儿见沈槐似有急事的模样,颇有些为难道,“小姐今日与夫人去了邵家做客,需得夜间才能回来,陈少奶奶若有什么事可要喜儿替你转达?” 沈槐心口一滞,即便自己去了邵家,也只是像现在一样被拦在外头罢了。 她面色一黯,朝那喜儿询问道,“夜间是何时?” 喜儿想了想答,“夫人走前说晚上要带着小姐与邵家人一同看戏,今日怕是会回的晚。” 沈槐连声再问,“那你可知道去的 是哪家戏院?” 喜儿听了摇头道,“这喜儿真是不知。” 沈槐没了法子,只好将自己所求之事告诉喜儿并叮嘱她一定要再明日与自己见上一面。 喜儿听完,惊讶于陈家少奶奶竟遇上如此大的难事,此时自然连忙点头应下来。 之后的沈槐只能回到陈家,坐立难安的等着袁家传来消息。 第二日一大早,袁小姐便派喜儿捎来了书信,沈槐迫不及待的打开那信,却再看完之后失力的跌坐回了凳子上。 袁小姐因为恳求袁父替沈槐解围而惹恼袁父,她此时已经被禁足在家了。 沈槐捏着信,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自己竟然还连累的袁小姐…… 边上丫鬟见沈槐一副神色,连忙问道,“三少奶奶可是身子不舒服?为何脸这样白?” 沈槐轻轻地摇摇头,将信折好放心怀中,“没事,你先下去吧,我一会要出趟门,若是淮珠问起,你便说去铺子上了。” 此时沈槐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为了陈淮安,她也只能顺了许月安的意思了。这事情必然事先要瞒着陈淮珠才行,不然依着淮珠的性子定然会拦着然后再去寻许月安大闹一场的。 不能再节外生枝了,只要能保住淮安便好。 沈槐 想着,神情带着些坚定,想着她只身朝惜玉苑而去。 像是早就料到沈槐会妥协,许月安见到沈槐丝毫不惊讶,她面上是笃定的淡淡笑意。可在对上沈槐一双平静的眸子时,许月安心中的厌恶翻涌起来。 “想好了?” 沈槐微微抬头,看着许月安轻声开口,“其实你根本没打算放过淮安对吧?” 许月安胜券在握自然丝毫忌讳都无,她点点头带着些赞赏道,“这次你倒是变聪明了。” 许月安以为自己这么说必定会在沈槐脸上看到愤怒痛苦的神情,可却意外的发现,此时沈槐的脸上除了平静再无其他,似乎将要赴死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沈槐知道许月安心中的讶异,她淡淡开口,“我知道你想要除了我,而许家是为了陈家才不希望淮安存在。只是陈家现在不过是一个空壳罢了,许家想要拿便只管去拿好了,你知道淮安不是陈家的人,你用你大少奶奶的身份将陈淮安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便能达到目的,许家大可不必如此费尽心思。” 许月安嫁进陈家多年,即便是对陈家生意丝毫不关心,可到底陈淮南是自己丈夫,她或多或少也能清楚陈家多少还有些祖上的田地。 而许家为的自然也是这 些。 许老爷一直认为陈太夫人年老体弱活不了几年,这些家产必然早作为身后事交代好了,沈槐既然是陈太夫人的默认的陈家当家,那她必然清楚这些地契在何处! 外人如何清楚陈家这个中隐情?!许月安自然不解,此时见沈槐已经无路可退,那许月安自然要将父亲最希望得到的东西问清楚在何处! “陈家那些地契你交出来陈淮安自然不会出事。” 许月安赤裸裸的威胁沈槐却无动于衷,她只是平静的将自己所知的说出来,“陈家的地契早太夫人早已经送给了二爷,这也是我为何要说现在的陈家只是一个空客。” 许月安怔了怔而后盯着沈槐的神情似想辨认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而沈槐只是不发一眼的任由许月安打量着。 她这种平静越发的令许月安不满起来。许月安皱眉看着沈槐,语气微恼,抬手指了指身旁两个丫鬟道,“去,把她带着警察厅。” 两个丫鬟都是许家送来的,这时候自然丝毫也不顾及沈槐在陈家是何身份。 许月安看着沈槐被丫鬟带远,又再指派了一个丫鬟将陈家地契的下落报给许家。 另一边被关住的袁甜,见丫鬟喜儿从陈家回家忙问家陈家那的状况如何 ? 喜儿却只见到沈槐见了信脸色白的似纸,这之后的事情她自然不清楚。可袁甜却因此对沈槐的处境越发的担心起来。 袁夫人虽说心疼女儿被罚,但陈家与许家的事情袁家又如何好掺和?世家的生意原本就紧紧联系在一起,况且陈家已到绝境了。 她正准备去女儿闺房安抚几句,却见卧房之中女儿正乖巧坐在书桌前看书,身上丝毫没有先前在大厅与父亲争吵时的骄纵。 袁夫人心中稍感安慰,走上前去温柔开口,“甜儿,这生意上的时候很多你都不明白,你也别惹你爹爹不开心了,去说两个好话把。” 袁甜偏头看了自家娘亲一眼,心中仍有气,面上却时乖巧的样子,“娘,我被爹禁足,那今日可还能去见邵公子?我昨日与他约好了的。” 听到女儿提起邵辰袁夫人喜不自禁道,“这是自然,约好了自然要去赴约的。” 袁甜面带笑意,而后想到袁老爷那严峻的神情,迟疑道,“那爹爹那?” 袁夫人立马接口道,“你只管去便是,你爹爹那边娘自然会说的。” 袁甜听闻,满意的保住袁夫人的手臂,她看窗外,目光含着微微的担忧。 自己帮不了阿槐的,只能找邵公子想想法子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被关 袁甜同袁夫人说旁晚与邵公子越好了一同在外用膳,袁夫人见女儿果真安静坐在闺房内精心打扮,瞧着真对那邵家的公子上心了。 袁夫人自然喜不自禁,临道旁晚便欢欢喜喜的将袁甜送出了袁家。 袁甜与邵公子根本未曾越好过,此行她却是一定要见到邵辰的。 出行的马车停在邵家不远处,袁甜便车夫打发离开,见车夫走远这才让丫鬟喜儿去向邵家家仆报信。 小厮听喜儿说是在寻自家少爷的,不由有些诧异,毕竟袁小姐一个姑娘家没有大人带着便主动上门寻一位公子怎么说都是不妥当的。 喜儿见那小厮也不回答,不由再出声道,“你快去知会你家少爷一声啊。” 小厮回神连连点头,因昨日袁家才上门,小厮自然不敢怠慢袁甜,此时又恭敬地开口,“袁小姐可要进厅等着?” 袁甜接口道,“你且去寻邵公子来便是,我便在此等着。” 小厮见袁甜丝毫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不由一头雾水的转身离去。 邵辰屋中贴身小厮留华得了看门小厮的报信便径直往少爷卧房而去。 屋里头邵辰一身月牙长衫,他坐在窗前地桌案前执着笔似在写些什么,背脊笔直,姿态端重。 留华站在门边上轻轻唤了一声,“少爷?” 邵辰纸笔地手顿了顿,也未回头只淡淡开口,“进来。” 留华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屋中,站在邵辰边上低声道,“袁家那位小姐来 寻您了?” 邵辰侧头朝留华看去,他一双眸子里尽是疑惑。 自己昨日似乎并不曾与袁小姐约好?今日她来是为何? 留华见邵辰不答话,接着道,“守门的张安还说袁小姐就在门口等您呢,也请不进府。” 邵辰听了便站起身来,这是要去见那袁小姐的意思了,留华高兴的很,紧跟着少爷离开的步子往外走去。转身那瞬间瞄到自家公子先前正在作的画。 留华愣了愣,暗想少爷对着窗户认真了半天竟只画了一双眼睛么? 他不由分神再去瞧了瞧,那双眼睛不过画了个轮廓,小厮觉得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这到底是谁的眼睛,再细瞧瞧,那眼角下一颗朱红的泪痣动人至极。 留华心中还惦记着要与少爷出门,这会也没闲工夫细细去想,扭头便朝已经走远的邵辰追赶而去。 很快袁甜便见到不远处正朝自己走来的邵公子。 待他走到近前,她也来不及寒暄,径直开口道,“袁甜今日来是为了沈槐的事情。” 邵公子不由皱眉,轻声询问,“沈槐?她怎么了?” 因袁甜心中着急并不曾注意邵辰语气之中升起的担忧与关切,见邵辰询问,袁甜心中定了几分,她连忙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邵辰的眉头越拧越紧,当日在陆家商量赈灾时那许老爷便多次出言讽刺羞辱沈槐,原来许家早已经有了不轨的图谋。 见邵辰似在沉思,袁甜着急开口道,“沈槐似乎是想寻我求父亲支些银子给 她打点警察厅那边,可父亲丝毫不想掺和陈、许两家的事情,我实在是别无他法只能来寻你了。” 邵辰看的出袁甜是真心真意的关心沈槐,此时温和安抚道,“咱们还是先去警察厅询问他们要多少银子才肯放人,不然便只能似无头苍蝇似的。” 袁甜连连点头,邵辰转身吩咐留华去府内准备马车,这便一道与袁甜去了警察厅。 邵家马车才将将靠近警察厅门口,袁甜便听得外头喧哗声大作。她奇怪的撩开轿帘,却见陈淮珠及陈淮安一干人均站在警察厅外头面色凝重。 陈淮珠更是满脸怒容,高声怒骂,“凭什么不能见?!警察厅何时有了这些规矩!” 邵辰自然得见,他曾在镇外赈灾时见过陈淮珠,此时见她这副样子,心中不由一紧,难道沈槐已经被警察厅带走?。 他与袁甜连忙走下车来,袁甜快步走到陈淮珠身边询问,“可是阿槐?” 陈淮珠面色如寒霜地点了点头。 袁甜一惊,连忙就要拉着陈淮珠往警察厅里头走去,陈淮珠却道,“没用的,我们在外头闹了多时,可警察厅这个蛇鼠一窝的东西怎么也不肯放我们进去。”陈淮珠语气咬牙切齿地。 袁甜不可置信地看向邵辰,那目光带着求助。 那边邵辰给了袁甜一个安抚的目光,抬脚便往警察厅走去。 因顾及邵家老爷与警察厅的顶头上司有交情,所以警察厅对待邵家的人向来客气有加。此时竟二话没说便点头哈腰的 将邵辰请了进去。 外头的陈淮珠见了,不由升起一丝期待,扭头看了看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陈淮安,激动道,“淮安,你快看,邵公子能进屋,阿槐说不定有救了!” 陈淮安微微抬头看着邵辰走进里头的身影,眸光暗涌含着期待,可嘴角却仍旧紧紧抿着。 在旁的阿幽偏头见了陈淮安这模样,心中装满了数不清的愧疚。 淮安肯定也是因为自责所以才这么沉默吧。 想着阿幽抬手拉了拉陈淮安的衣袖,声音低而温柔,“淮安,你别难过。” 听的出阿幽语气之中的哽噎,陈淮安心口一动,似乎浸满了酸酸涩涩的情绪,他仍旧盯着前头,并不曾看身旁的阿幽。 却因为不想阿幽担心,陈淮安轻淡地恩了一声。 他这模样却让阿幽心中越发地不好受。她小时候受过许多苦,久而久之对痛苦这种情绪几乎成了麻木。可自从遇上淮安与阿槐之后,她才明白她之所以麻木,不过是因为从来没能体会过旁人的关心。 都怪自己!若不是自己阿槐姐姐如何会被关进这里!淮安又怎么会这么难过?! 阿幽揉了揉湿润的眼眶,不想让淮安见到自己哭泣的模样,她再拉了拉陈淮安的衣袖,语气认真而执着,“淮安,你骂我或者打我都好,都怪我当初太莽撞了!”她越说越难过,语气越发的哽咽。 在陈淮安心中阿幽一向如同一个假小子一般,此时竟哭的像个惊慌失措的孩子一般,这反倒令陈淮 安乱了手脚,他慌忙转头,见阿幽细嫩的双颊挂满了泪珠,心中竟升起无数的怜惜来。 他抬手捏着袖子替阿幽把眼泪擦眼睛,无奈而担忧道,“我并没有怪你,我只是太担心阿槐了。” 阿幽拉住陈淮安替自己擦泪的手,此时她满心都是埋怨自己,全然没注意到陈淮安语气中昭然若揭的温柔。 邵辰很快便从警察厅出来,众人见了,连忙关切的上前询问。却都在见到邵辰那凝重的面色时沉默下来。 陈淮珠不肯相信,激动地开口,“他们怎么样才肯放人?!” 邵辰却摇摇头,“张厅长态度坚决,只道今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将阿槐放出来。” 陈淮珠不可置信的看着邵辰,“为什么?他们不是要钱吗?要多少我都会去尽力去凑!” 邵辰叹息一声,担忧道,“许家怕是给了十足的好处给警察厅了。” 陈家一众人皆是土色,袁甜见了心中即难过又不忍她,朝邵辰道,“可还有旁的办法?可有袁家能帮忙的地方?” 邵辰开口道,“我已经拜托警察厅将沈槐这桩案子拖到年底再办了。” 众人听了,目光亮了几分,“邵公子可是有其他法子?”陈淮安终于开口。 阿幽连忙也将目光看向邵辰,满是期待的模样。 邵辰便道,“我并不知此事能不能行得通,年底我父亲便要去江城拜会徐大帅,届时我会一道去,我会将张厅长与许家的事情与徐大帅说上一说,到那时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第一百九十二章 暴乱起 除夕这日烟柳镇飘飘扬扬落起了一场雪,虽说流年不利遇上乱世,但凡过年又人们面上总不由带着喜色。 前一个月各家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起来,裁布做新衣,各种年货屯进家中。 团圆这夜,烟柳街道处处能闻佳肴美食香味,喜庆灯笼高挂,即便是在镇口那些穷苦人家,遇上年节夜不免要吃些好食。 可陈家这会众人面上倒像是这皑皑白雪一般,萧条而冷然。 哪里有半点过年的气氛,在陈淮珠印象之中,往年的陈家缝上新年,佳肴美食不断,平日里威严的大夫人也总会难得的带上些笑意。 陈家大厅中陈淮珠环顾坐当中,见了坐在一旁的陈淮安,不由垂下眸子掩盖心中的难过,好端端的家怎么就散成这样了? 眼看沈槐还在大牢里头关着,前两日送去给她的大氅也不知到不到的了阿槐说上。 陈淮珠心中难过,可她不忍说,说了又如何,还不是无端添了大家的伤感。 目前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邵公子身上了。 边上许城之见陈淮珠这模样便知她想到沈槐,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温柔地安抚着。 陈 淮珠对上他的眼睛,不想他担心,勉强一笑。 外间走来个嬷嬷,面上带着年节的喜庆,笑道,“各位少爷、小姐,除夕宴好了,可是在这大厅用?” 陈淮安随意地点了点头。那嬷嬷却还没走,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可要去请大少奶奶。” 这年节就是要一家团聚的,嬷嬷却发现自己话一出口在场的众位主子却皆寒了面色,原本就安静的大厅气压更是低了几分。 发觉自己说错话,嬷嬷心中惶恐,连忙道,“老奴这边去吩咐膳房将吃食送上来,主子稍等。”忙不迭的转身出门而去。 陈家这边晚宴吃的冷清,而烟柳镇城外却更有凄苦者一众,那些灾民随着寒冬的降临越发的虚弱,只靠着邵家周旋出来的那些粮食哪里又有半点用。 除夕夜镇边上人家热气腾腾的饭香夹着寒风在冷夜飘荡,而那些饥饿的灾民只觉那味道似带着尖锐的钩子似的抓挠着自己的胃部。 守门的官兵瞧了一眼远处黑压压匍匐的一片人影,他对此毫无波动,却觉得越到夜寒意越中。 一位穿着厚实的官兵搓搓手,推了一把便上的官兵,“瞧着,今夜怕是又要死不少人了 。” 那官民被寒气浸的不想动弹,他烦躁的看一眼远处,骂骂咧咧道,“老子没日没夜的在这守着,就是过年也要待这受冻,你说这些人何必呢,早晚都要饿死!” 见惯了这场景的官兵对此丝毫没有怜悯。 他这话倒是令在场的其他官兵很是认同,有人见那些灾民瞧着都没了气力,便出声道,“不如咱们分开回家过个年,瞧着这些人快要死的样子,总会出不了什么大事,分两队,吃完再回来。” 谁不想在年夜与家人团聚,众人听了都道赞同,为首的官兵分了队,一半官兵陆陆续续离开。 有些灾民远远见了那些官兵分散走了,便猜到他们大概是回家了,饥饿让人们心中只剩下怨恨。 趴在地上裹着破毯子的一个中年男人眼睛泛着红光,黑色里像是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他朝边上令一个男人开口,声音虽虚弱,可戾气明显,“镇里头的人家家户户这会怕都在吃好的吧。”想着那些食物,男人咽了口口水。 男人边上年幼的孩子靠近父亲取暖,小小的脸消瘦的似乎只剩一双大眼睛,那双眼睛里头带着光,声音稚嫩而虚弱,“爹,我饿。” 男人摸了摸孩子的脑袋,面色愧疚,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食物再给孩子了,孩子这么小… 中年男人听了,面色愤恨地开口,“那镇上的那些人没多久必然不会再管咱们死活,今日官兵走了大半,咱们不如为了自己拼一把。” 男人一惊,猛地看向中年男人,见到他目光之中满是活下去的渴望,再低头瞧瞧昏睡过去的孩子,咬咬牙,坚定地点了点头。 生的希望席卷所以垂死的人们,官兵放松警惕地缩在避风处烤火,谁都没有发觉,不远处一个个原本卷缩在一起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站了起来。 镇上的人欢欢喜喜地吃着年夜饭,丝毫没有察觉镇外的动静。 陈淮珠沉默地吃着饭,看了一眼桌上的众人皆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她轻声开口,“大年夜那警察厅总许咱们送些东西去给三嫂的吧?” 阿幽听了,忙点头道,“是,咱们不如现在便去警察厅看看阿槐姐姐。” 陈淮安自然一万个赞同,他侧头对着小厮开口道,“去取些银子来,再让许管家备马车。” 见小厮离开,陈淮珠想到能见到沈槐心中自然高兴,她忙起身道,“我取厨房放人做 些三嫂爱吃的!” 她才出门便撞上匆匆赶来的许城之,见他面带急色,陈淮珠怔了怔关心询问道,“怎么了这是?” 许城之停下脚步,“城外的灾民闯进城了!” 陈淮珠惊讶的长大眸子,“不是有官兵把守?” 许城之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这事情的起因,里头的陈淮安听了声音走出外面来,询问,“那些灾民饿了这么些时候,应出不了大乱子吧?” 没到过绝境的人自然不清楚人在濒死时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 许城之担忧地接口道,“听说镇边上不好人家死伤颇重,灾民数量多且围聚在一处抢夺。” 众人一听也不由露出担心的神情。 那边备马的小厮听了新消息急慌慌跑来道,“少爷、小姐,咱们得寻个安全点得地方藏起来了,听说警察厅出动的人压不住那些暴怒的灾民已经四处逃散了。” 烟柳镇不大,布下的警卫自然不多。 在场的人听了皆是一惊。 陈淮安连忙道,“马车可准备好了?咱们现在便是警察厅将阿槐带出来。” 陈淮珠连忙点头,吩咐阿幽去收拾些值钱的东西,又再吩咐下人去通知向善堂的太夫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出现 陈家人分了两路往城外逃,谭嬷嬷带着病重的祖母先行离开。陈淮珠等人收拾好东西上马车准备往警察厅而去。 三人围坐在马车上,面色凝重而紧张。 陈淮珠心中纷乱,撩开车帘,朝外头赶车的许城之道,“咱们可能从姐姐住处绕一下?我想确认许丛安已经带着姐姐离开。” 许城之点了点头,勒住马绳转了方向往另一侧跨过去。 陈淮珊与许丛安的住所离镇边上不算远,马车行着渐渐边能听到吵杂声响大作,马车内三人担忧对望一眼。陈淮珠捏紧手上的帕子对着外头的许城之轻声道,“你小心一些,咱们尽量避开那些人。” 许城之看着远处四散逃窜的人,目光担忧,对着车内三人开口,“马车有些难行,不如我步行过去看看淮珊小姐如何,你们在此等我。” 陈淮珠哪里会肯,不说许城之一个人前往实在冒险,自己心底也实在是担心姐姐,她连忙开口道,“我与你同去。” 许城之正要拒绝,却见陈淮珠已经撩起帘子移到外头,看到她面上的忧心许城之劝阻的话不由按在心中。 自己总会保护好淮珠的! 他想着勒马停住车,朝里头的陈淮安与 阿幽叮嘱道,“我们很快便回来。” 马车静静停在街道一角,陈淮安心思却只在被关在警察厅的沈槐身上。 也不知道阿槐现在如何了?! 烟柳镇的警察厅早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被关押的囚犯,而他们对外面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无所觉。 沈槐被关在这间小屋子已经有了许多日,她抬头看了看铁门上洞开的一小块窗户心中却觉得疑惑。 以往她总能听到监守的官兵在外头来来回回踱步的声音,为何今日如此安静? 她正想着,却听隔壁一个男人陡然叫嚷起来。 一时间关押的犯人皆有些躁动,大概都隐隐察觉到今日的不平常。 那男人嚷嚷道,“咱们要被关在这到死了!”他声音满是惶恐,引的众人忧心忡忡。沈槐贴着门细细去听,只听另一个高声骂道,“你别不是第一天入了这大牢给吓破了胆子吧!老子过了今日便能出去了,你少给我说些不中听的!” 隔壁那男人确实是今日一大早被送进这牢中来,可沈槐却分明听出他语气中毫无虚假的慌意,不知怎么,此时她心中的不安竟越发大起来。 “我被抓进来时,沿路街道百姓都是说镇外头的灾民暴乱了,你们看看,这警察厅现 在可还有半个警察在?这情形怕是压不住那灾民的势头逃散了!” 他话音刚落,整个警察厅响起无数拍打铁门声及叫喊声,若是平时他们这般喧哗那些官兵一早便进来打骂了,可此时却迟迟不见有人进来管束。 渐渐地众人都已经对自己被遗忘在这监牢的消息深信不疑。 众人都是忧心忡忡,想着警察厅都没能压住的暴乱,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否安好。 也有人惊恐哭泣出声,与家人离散的凄苦,也有想要活下去的绝望趋势,他们皆被锁在这仅有四壁的狭小空房子里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靠自己逃出去。 外面的情形牢里头的人不清楚,越是看不见就越是被心中的恐惧描画的越是危急。 众人心中冰凉,即便暴乱结束或许会有家人想起自己,可这里头没有任何食物,他们又能撑下去多久? 一时间这小小的牢房被绝望装满,沈槐安静的坐回床边上,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哭泣,只有满满当当的平静。 若要说绝望这感受,沈槐她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经历过了。 陈淮生消失的那一天起,往后的每一个天好像都笼罩在绝望中。 那时候沈槐想要活着,因为抱着希望。可现在她似乎没有 其他生机了,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觉得沉重的内心陡的变得轻松了起来。 是啊,她再也不用强撑着那么一点渺小的希望活下去了。 这样也很好不是吗? 沈槐躺会床上蜷起身子,她似乎很累地闭起眼睛,她似乎又回到那条又黑又深的巷子里头,她的淮生下了车,带着温柔的暖意将她从泥沼中拉了出来。 很快,她是不是就能再见到淮生了。 吵闹之中,唯独沈槐一人静默地蜷缩的,这一刻,她嘴角是温柔的笑意。 此时城中的暴乱愈演愈烈,各世家将小厮召集统统守在门边,如临大敌一般,这时候各家心中难免生了后悔的心思,若是当初没有吝啬那么一些粮食给这些人,如今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种了因自然就要得果。 那些灾民穷苦了这么多日子,从镇边上抢掠不少食物充饥,尝过饥饿得感受自然没有人会想再去尝受,此时他们只想着不再挨饿,而这唯一得办法,就是从烟柳镇上抢夺! 这信念令灾民团结一致,很快,世家一个一个失守,大多将粮食直接送到门口只求那些灾民不要伤害自己和家人。 那些灾民一路往镇中进发,渐渐聚集在警察厅四周,陈淮珠等人也因此无 法靠近警察厅,若是贸然进去,只怕没救到阿槐自己也要交代在那里头了! 街角一侧,阿幽死死抓住陈淮安的手臂,生怕他一个冲动就不管不顾地往里冲。 陈淮珠面色发白,咬着唇不发一言,她到姐姐家时那里头已经没有人影了,陈淮珠此时心中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会想到姐姐,一会又想到在牢中的沈槐。越想越是难过,眼眶一红,心中承受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许城之见她这样,心中一软,顾不得男女之防,一把将她揽在怀中,轻声安抚,“淮珊姐姐家中并没有血迹,只是被人翻动过,那些灾民只是为了填饱肚子,相信他们不会拿你姐姐与许丛之如何的。” 陈淮珠点点头,声音哽咽,,“阿槐还在警察厅……” 许城之顿了顿,一双眸中满是担忧,眼看那些灾民就快围聚在警察厅门前,自己这几人又要如何进去将沈槐救出来呢?! 他正忧虑思索着,却听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响动,这时候竟然还有人赶来这警察厅?! 众人皆举目看过去,这一看却陡的怔在原地。 陈淮珠倒吸了一口气,似是不可思议,她紧紧攥着许城之的衣袖,颤抖开口,“那、那是、是不是三哥?!!” 第一百九十四章 终于 众人听闻皆是大惊,举目朝那马上的男人看去,而马匹飞驰太快,他们只见到他衣衫的一角。只见那男人飞快的下马,只留下一抹修长的背影,便隐匿进了逃散的人群之中。即便众人再如何追寻,也再不见那人的踪影。 众人心中激动,陈淮珠尤甚,“我觉不会看错,那人定然就是三哥!”她说着往男人离开的方向看去,见他似乎是朝着陈家的位置走去。 陈淮珠不免急起来,“三哥定然是赶回陈家了!可现在陈家已经无人了!” 陈淮安心中自然也是激动,可此时他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他开口道,“如此,许管家可能去一趟陈家通知三哥,我与二姐便在此等着,等那些流民一散,我便立即去将阿槐救出来。” 陈淮生是许城之亦主亦友的朋友,此时他自然半分也不会推脱,“那我便先行一步,你们自己小心。” 因前头仍有不少百姓,行马恐怕越发难行,见众人点头,许城之三步并两步往陈家走去。 可待他抵达陈家却发现早已经空无一人,他不由暗忖,是三少爷发觉无人已经离开,还是淮珠根本看错人了? 不然若是三少爷回来陈家,定然要在陈府中搜寻一番的,可为何现在却见不到人影? 这么想着许城之心中不免升起失望,因心中挂念仍在等着自己的陈淮珠,他便不再耽搁又再往来时的路回去。 那些灾民在警察厅周围停了好些时候,这便全然堵截了陈淮安等人想要进去的路。 正是焦急的时候,却见不远处灾民骚动起来,阿幽以为他们又要暴乱,不免浑身一抖,这一路上她是见了不少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模样的,此时不免有些害怕。 陈淮安察觉,将她拉向自己身后,又见陈淮珠正盯着许城之离开的方向张望。陈淮安抬手拉了拉陈淮珠的衣袖,轻声开口,“二姐,别担心,咱们先藏好,看看那些灾民准备做些什么?!” 陈淮珠点点头,目光却丝毫没有移开,陡的她目光一亮,见许城之正从远处跑来。很快便气喘吁吁的到了众人跟前。 陈淮珠见他身后并没有陈淮生的影子忙问道,“可是没见到三哥?” 许城之失望的摇摇头,将自己到陈家没有见到一人的情况说了出来。 众人一听皆露出沮丧的神情。 却很快被远处灾民的动静吸引 过去,却见警察厅高高台阶之上,有位中年男人站在高处,扬声开口,“你们请听我一言!” 因陈淮珠等人隔的远,只能依稀听见一些,却并不分明。 许城之目光却陡的变得激动,他不由朗声道,“三少爷回来了!” 众人不解为何他仅见到那中年男人便断定陈淮生已经回来,不由面露疑惑。 许城之忙道,“那男人姓舍,是三少爷最得力的管事!若是没有少爷的吩咐,舍管事定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众人都惊喜万状,却听远处传来舍管事的声音。 模模糊糊地,“我家主子知道众位受太多苦楚,也清楚各位不是什么真正的恶人,如此也不过是被逼无奈。” 灾民不明所以地看着台阶上的那个男人,皆不明白他为何好端端的来这又说这番话,他们伤害镇上百姓是因为的的确确饿极了,此时理智恢复难免心中升起愧疚来。 可愧疚这种东西对曾经快要饿死的人们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他们想要往后不再挨饿只有不停的抢夺粮食,他们早已经没有了安身之所了,这乱世只要能活着着哪里又有什么善恶! 台阶上的舍管家仍在 道,“烟柳镇向来平和,若是你们愿意,我家主子愿意给你们一个安身的地方。” 灾民听闻不由一怔,不少人嚷嚷道,“说的倒是好听,镇上有钱的人家当初是如何看着我们大家挨饿受冻的?!我可不信你们回如此好心!” “对!当初只有零星几户人慈悲善心地赠过粮食,旁人都是冷眼旁观!” 灾民最是能感受身受,听到有人发生,其他人也不由觉得这人说的话确实不可信。 似乎早料到,舍管家面上没有惊慌失措的神情,他微微抬手,就见后头有许多杂役陆陆续续的将布袋子抬到近前来。 众人疑惑看过去,赫然发觉那些布袋子里头装的全是米! 那些灾民见此再无犹豫哄抢而上! 舍管家见众位灾民乱成一片,他走下台阶靠近那些灾民继续开口,“这些都是我家主子赠给你们的!” 不断有杂役将米袋陆陆续续搬来。 舍管家仍在旁边道,“你们不要慌,我家主子还说了,若是你们愿意,大可以留在镇上,主子会给你们一份差事维持生活,免你们受那些流离之苦。” 这话入了一些灾民的耳,他们似是不相信竟会有如何天大 的好事!不少人放弃抢夺食物,围着舍管家询问。 于是一时间谁都没有发觉,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正走近警察厅之中。 外头的动静太大,此时牢房里头的囚犯都已经听到,他们已经从原本的失望变成了绝望,他们想要剩下些力气,或许真就能等到自己的家人。 这时候铁门被拉开的声音清晰的传来,那些死囚升起希望,从床上坐起来,声嘶力竭地喊道,“放我出去!我不要死在这里!” 脚步越来越近,沈槐坐起身来细细听着,神色淡淡瞧不出激动来。 那人似乎从牢口走到牢尾,走一段便要停顿一下,也不知在做什么。 沈槐所在的便是靠后一些的地方,只听那脚步越来越近,似乎停在自己门前。 沈槐下意识的抬头,门上小窗出现一双眸子。 沈槐愣了愣,对上那双眼睛,她站起身来,竟发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她慢慢靠近,发觉那双清亮的眸子渐渐湿润起来。 沈槐却突然笑起来,站在门内抬手摸了摸门外人微红的眼眶。 她只觉得喜悦像是要冲破自己的心脏,她揉揉眼睛,压住泛滥的情绪,声音温柔地开口,“你回来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回来 沈槐几乎不敢眨眼,站在囚犯内看着陈淮生在警察厅内四处搜寻,而后找到钥匙打开门。 他离得近极了,像无数个日子的梦境一样。 沈槐的手微微颤抖,抵在他的胸口,清晰的感受那里稳而快的心跳。 陈淮生笑着拉住她冰凉的手,“阿槐,我回来了。” 沈槐弯起唇,眼中却满是明亮的泪光,她边笑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然后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陈淮生摸摸她的发,自从自己出事之后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觉到心安。 他知道后面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还要做,于是温柔的拉开自己与沈槐的距离,低着头看向她道,“咱们先出去。” 沈槐点点头,跟在陈淮生身后亦步亦趋地,看着他将囚犯之中的犯人一一放出来,让他们去寻自己的家人。而后他才拉起沈槐的手慢慢往外走去。 他赶来烟柳镇的时候脚步的匆匆的,回到陈家的时候脚步也是,只有在这时候,沈槐就站在自己身边,好像他才可以慢下脚步来。 沈槐手心的温度是真的,她捏的紧,跟着陈淮生的脚步往外走去。 外头的灾民饥饿早已经填平,此时渐渐没了初入城的狂暴模样, 沈槐顿住脚步,举目四望,有些担心的模样,“淮生,你可回到陈家?” 知道她 要问的是陈淮珠等人,陈淮生摇摇头也有点担心。 而远处的陈淮珠在见到沈槐同陈淮生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拔腿朝他们跑过去。 同时高声喊道,“阿槐!” 沈槐闻声看过去,见是陈淮安几人,激动的挥手,拉着陈淮生往他们那走去。 陈淮生知道他们有许多事情要问自己,但现在时机不对,与他们汇合时便当先开口,“城之,你在此帮着舍管事安置这些灾民,我先行带他们回去。” 许城之点头应下,看向陈淮生的目光隐隐带着激动的神情,陈淮生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带着沈槐等人朝陈家走去。 陈家的家仆早已经被遣散,各自逃难,此时偌大的宅子里只剩下陈淮生几个人坐在大厅。 沈槐当先去膳房简单准备了一些食物,端到案上好让大家充饥。 陈淮生几人围坐在桌旁,听了沈槐的脚步,陈淮生抬眼,目光便跟着她的动作移动着不舍离开。 沈槐将托盘上搁置在桌上,掀开盖,笑道,“咱们先吃些东西吧。” 陈淮安一大早便没吃东西,这会闻到这香气扑鼻的食物,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阿幽也馋的很,目光亮晶晶的看着沈槐,只等她一坐下自己才好开始动筷。 沈槐在陈淮生身边坐下,端起碗筷先挑了一碗面递给陈淮生,笑意温柔,“吃饭。” 陈淮生垂眸看了眼她手中的那碗面,神思便有些远,一会是当初自己阁楼她给自己送饭的模样,一会是生日时她为自己煮面的时光。 他接过碗,慢条斯理的用饭。 一桌子人便欢快的吃了起来,大抵是饿得很了,都觉这面美味至极。 沈槐见此倒是颇有成就感,心情越发的愉快。 用过膳陈淮珠耐不住好奇,开口道,“三哥,你为何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她看一眼沈槐,而后感概道,“你消失的这段时间,阿槐太幸苦了。” 沈槐不妨陈淮珠突然提到自己,先是怔了怔而后转头看向陈淮生,见他一双眼睛里满是愧疚,她忙摇摇脑袋表示自己一点也不辛苦。 陈淮生笑着握住她放在桌下的手,开口道,“当初我将大嫂推出船舱,原本也只当自己没得救了,大抵是搁在船底的那些炸药浸了些水,所以瞧着骇人实际上却并无想象中那么大的威力,那时候我被震入湖底晕了过去,再醒来时是在一户农家,因那时候受了伤,这才耽搁了回来的行程。” 他轻描淡写的简单说了这些,沈槐却在听到他受伤时连忙开口问道,“伤都好了吗?” 陈淮生笑着点点头,那日他被农家救起来,内脏都已经被震伤,全靠着一口气熬过来,便是现在他的伤还未完全好起来。收留他得那家农户人极好, 陈淮生醒来时尚无法行动,他便拜托他们替自己留意烟柳镇的情况。 烟柳镇经商人家最多,偶有商户会路过,于是陈淮生便在不久前听闻了沈槐的情况,知道她过的艰难,陈淮生不顾农户劝阻毅然离开回到镇上。 沈槐并不清楚这些,见他点头表示自己无事,又见他脸色并不差,便微微放心下来。 她缓和了心情扭头看到阿幽正好奇的看着陈淮生,便笑着拉了拉陈淮生的手,向她介绍道,“这是阿幽,这淮安的……”她特意顿了顿,引得心中有鬼的陈淮安连忙神情紧张的看向沈槐。 沈槐被他这模样逗乐,干脆道,“好友!” 果然见陈淮安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陈淮生喜欢她这样无忧无虑的样子,宠溺地看着她微笑。 沈槐便又絮絮叨叨将两人分开这些日子的事情与陈淮生一一说了。 陈淮生安安静静的笑着倾听,看着她的一颦一笑,所有的都像是刻在他心底似的。 陈淮珠高兴的不得了,她与沈槐亲近,只觉得此时的沈槐又成了当初开朗的样子,只觉得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而阿幽,见了沈槐与陈淮生的模样,心里倒是羡慕的不得了,只觉得眼前的两人看起来好登对,还有啊,淮安的三哥瞧着好像真的很喜欢阿槐姐姐。 她想着想着突然想起来,淮安似乎从来 不叫阿槐姐姐叫三嫂。她看了陈淮安一眼,见他也正认真的看着沈槐二人,心中没由来的有一丝异常,她性子大大咧咧惯了,自然不曾细想,也只一瞬便抛到脑后。 倒是陈淮安回神见阿幽正看的认真,不由推了她一把。 阿幽扭头对上陈淮安的疑惑的目光,烛光下他眼睛被照耀的透亮,阿幽莫名的脸一热,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跳飞快起来。 为了不令陈淮安看出异样,她忙转了目光,这便见到对面的陈淮生,下意识没有没脑的就开口,“你、你三哥长的可真好看,跟画似的。” 陈淮安拧了眉头,不满道,“我也很好看。” 阿幽不敢看他,傻愣愣的盯着前头,这模样反倒引得陈淮安不满起来,一个劲就想要问个究竟。 一旁陈淮珠见了两人的小动作,脸上满满都是笑意。 现在好了,一边是宁情蜜意的小夫妻,一边是打情骂俏的小竹马,自己反倒显得碍事了。 她想许城之或许现在还在忙,所以自己要给他送些吃的去才好。 陈淮珠朝厅中其他人说了这事,便径直去了厨房,将沈槐留给许城之的面装好,径直往陈家外头走去。 刚到外头却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口,似有些迟疑要不要进来的模样。 陈淮珠走近一些,见了那人面貌,疑惑开口道,“邵公子?你怎么来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重逢后 邵辰瞧着风尘仆仆地,他见了陈淮珠,原本凝重的神情微微放松下来,他开口道,“陈家可都还好?” 今日刚巧邵辰陪同父亲去镇外的徐大帅,才一会来便听闻了风声,只清楚世家为了民哲保身送了不少粮食出来,邵家自然也是如此才得以安全无虞,只是苦了镇上的平民百姓了。 而邵辰清楚陈家现在处境,才听家仆说完便急慌慌带着小厮留华朝陈家赶去,见陈府门口竟无守门看着,却又能隐约见到陈家大厅有光,一时间他拿不准沈槐到底是否安好。可若是贸然就这么进去了,难免会显得唐突。 邵辰正犹豫着,便见到了正准备出门的陈淮珠。 陈淮珠知邵公子是真心关心陈家,于是笑着点头,“都没事,三嫂也很好。”知道邵辰与沈槐交情不错,陈淮珠自然特意提了一提。 邵辰面色轻松不少,便准备告辞。 陈淮珠却道,“大嫂正在厅内,邵公子你且等等。”她说着便转身往陈家厅内走去。 邵辰知道沈槐无恙安然回到陈家,但心中却还是想到亲眼见到才好,是以他并没有拒绝。 边上留远站在一旁看了看自己少爷,心中却不免暗自嘀咕,虽说少 爷人极好,可却真没见过他对谁那么上心的。 留远倒是并不畏惧邵辰,便不由出声道,“少爷为何对陈家那少奶奶如此好?” 邵辰顿了顿,转头看了看留远,若有所思地开口,“很好么?” 留远连连点头,“小的还没见过您对哪家姑娘如此上心的。” 对于邵辰来说,他并无刻意的想要去照顾沈槐,大概是初见时她那副坚韧又孤弱的样子惹他生了怜惜,邵辰不过是随心而为罢了。 留远见少爷不答话,便也止了声音,他虽似懂非懂,却也明白主子的心思若是揣测过了,难免会惹人厌烦。 那便陈淮进了厅,见陈淮生仍在慢条斯理的吃面,沈槐坐在边上安静乖巧地模样,只是那嘴角淡淡的笑意却像是怎么也藏不住似的。 陈淮珠笑着道,“三嫂,邵公子特意来看看咱们是不是安好。” 沈槐抬头看向陈淮珠,笑着应道,“怎么不请邵公子进来坐?” 陈淮珠便道,“邵公子瞧着就要走了,便请三嫂去送送,三嫂在牢内时邵公子可是出了不了力。” 两人正聊着,便没发觉陈淮生吃面的动作顿了顿。 一旁沈槐点点头,面色便带了些感激,她站起身来朝陈淮生轻声道,“我 去松松邵公子,你先用饭。” 陈淮生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沈槐便跟着陈淮珠一道往陈家门口走去,两人身影消失在大厅之。陈淮生抬头看向对桌的陈淮安,开口道,“既然准备要走,为何要还要等阿槐去送?” 陈淮安摇了摇头,他却并不觉这有何不对的。 倒是阿幽性子活泼,见陈淮生起了话头,便将自己所知的关于邵公子的事情一并说了。 那边沈槐走到门前,见门前一身菱纹锦衫的邵辰背对着玉立在那头,还是留远当先见了沈槐,那正要唤自家少爷,沈槐已然走到眼前。 留远看的分明,这一瞧便怔在原地。 那陈家少奶奶眼角可是泪痣?那一双眼睛便与不久前自己在少爷书房瞧见的画卷一模一样。 留远陡的一惊,突然明白过来。 难不成少爷是喜欢上陈家少奶奶了?! 邵辰听到脚步转了身子,并不成见到身边留远的神情,见了沈槐,他眉目柔和道,“你没事便好。” 沈槐笑应,“劳邵公子挂心了。” 邵辰笑着道,“见你无事我便先走了。”见沈槐点头,他便带着留远转身大步离开。 沈槐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感概道,“”邵公子实 在是难得的君子。” 陈淮珠赞同点头,沈槐便又再轻声道,“若是他真能与袁小姐在一块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陈淮珠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袁小姐便是那袁甜,她面色一喜,也由衷的感到高兴。正要再问的详细一些,却见远处许月安带着几个丫鬟正往陈家而来。 沈槐与陈淮珠当场冷了神情,当初暴乱起许月安便带着许家人往娘家而去,还是等陈淮珠得了消息才发现许月安早已经离开多时,可见这许月安根本不会在乎陈家及陈家人得任何死活。 许月安渐渐走到眼前,陈淮珠拦了拦路,“你还有脸回来?” 许月安淡淡看了陈淮珠一眼,转了目光继而看向沈槐,“淮生回来了是不是?!” 沈槐对上她一双带着焦急得眼睛,冷道,“与你有关?你要回到陈家我自然拦不住你,你请便。“ 她说着转身而去,许月安却一把抓住沈槐得手臂,语气激动,“他、他可还好?可有受伤?“ 陈淮珠拧眉,见她这模样只觉得厌恶至极,出声刺道,“三哥完好地回来,你很失望吧?“ 但凡遇上陈淮生许月安便不再强势狠辣,即便陈淮珠恶言恶语相向她也不曾感到恼怒,此时她只想要知道 陈淮生是不是安好。 沈槐压抑着心中的恼火,淮生遇上这么些难是拜谁所赐? 此时她根本懒得搭理许月安,只转身朝陈淮珠道,“你赶紧去给许管家送饭罢,都快凉了。“ 陈淮珠听了,忙点头,揭开食盒伸手摸了摸温度,见还是温的,这才朝沈槐告辞。 目送走陈淮珠离开,沈槐便只当没看但许月安这个人,转身朝陈家走去。 许月安遇上陈淮生的事情就会变得执着非常,她带着丫鬟跟着沈槐后头。 她只想要见到陈淮生。 大厅之中陈淮生已经将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关于沈槐大大小小的事情问了个大概。 听了门口传来脚步,他转头看去,目光一抬却见到沈槐身后的许月安,陈淮生原本温柔的神情便冷了几分。 许月安脚步一顿,她见到陈淮生坐在大厅之中的模样,眼中升起泪光,可却迟迟不敢走近里头。 她知道陈淮生此时恐怕恨极了自己,可又能怎么办?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即便知道他厌恶自己,可只要能见到他,承受地再多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大厅因为许月安的到来诡异的安静下来,一时间无人说话,却见陈淮生突然拉开凳子缓缓站起身来朝许月安走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赶 在场的人皆一怔,安静看着陈淮生朝许月安走去。 沈槐轻声开口,“淮生?”语气带着忐忑。 陈淮生停在沈槐边上,紧握住她的手这才朝许月安开口道,“你为何要如此?”语气带着寒意,刺进许月安心口。 许月安对于当初想要与陈淮生一起赴死最后自己却苟活下来一直耿耿于怀,听陈淮生如此问,她泪盈于睫,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许月安对于陈淮生的死一直心伤难平,她同沈槐一样,一直抱着陈淮生还活着的希望一直守在陈家,可现在,淮生确实没死,可、可她自己又有什么脸对面对他呢? 想到此许月安只觉自己胸口剧痛,拧着眉头,泪水越来越多,几乎模糊了眼前陈淮生的模样。 陈淮生无动于衷的看着许月安,此时见她这般孤弱的样子陈淮生只觉得令人生厌,当初若不是自己一而再而三地与许月安的可怜心软,又如何会导致自己与沈槐分离这么些日子。 想到沈槐受的苦,陈淮生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他开口道,“你为何还要回到陈家?” 这种语气神情分明就是不想在此看到许月安的意思。 许月安惊慌失措的看着陈淮生道,“淮 生,陈家也是我的家,我本来……” 她话没说完便被陈淮生打断,“你是大哥的妻子,陈家是你的家虽不错,只是大哥明日便会住到外宅去,你确实应该收拾行李跟着一同过去才是。” 许月安听闻心急如焚,抬手抓住陈淮生的衣袖,急道,“我从没听淮南说过要去什么外宅,我们哪里也不会去的。” 陈淮生拉开许月安紧抓着自己手,冷淡道,“你若是真对陈淮南有所关心便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要去外宅的事情,此时已经定下来,大嫂还是早些准备了。” 陈淮生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次要彻彻底底的将许月安的那份心思断了,他之前已经听陈淮安说去了陈淮南现今是何种模样,是以他才会在此时笃定陈淮南要搬去外宅。 因为陈淮南必定会答应。 可许月安如何会肯,此时她已然慌乱的六神无主,似没理智一般大声道,“我留在陈家哪也不会去!” 沈槐见许月安这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既气又无奈,她刚准备开口劝淮生不必再于她再争执,却听身边陈淮生已经开口道,“既然陈淮南愿意离开陈家,你的去留又有什么重要,你必然是要跟着自己夫君的,陈家也不会任由娶进门的少 奶奶对自家少爷不管不顾。” 当初是大夫人对陈淮南不甚关心,许月安便也乐得从来不将陈淮南视作自己真正得夫君,今日陈淮生这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是定然要将许月安赶出去的。 许月安自然懂得,她心中五味杂陈,千百种情绪交织,还要再开口挽留,却见陈淮生已然握着沈槐的走出了大厅。 见沈槐两人离开,陈淮安便也带着阿幽往住处走去,临要出厅门他脚步一顿开口,话却是对着许月安带来的丫鬟说的,“陈家的下人都遣散了,你们便今晚便好好替大嫂准备行囊,别到了明日再手忙脚乱地,马车可不等人。” 他说完再不看厅中许月安一眼便这么扬长而去。 陈淮生两人回到锦苑,里头半个人影都无,沈槐偏头见陈淮生有些怔忡地看着锦苑,便道,“何嬷嬷应是被淮珠安置妥当了的,等明日整顿好咱们再看看能不能将她接回来。” 陈淮生点点头,两人走到客厅沈槐着了灯,见锦苑大厅对比之前少了不少摆件,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当初为了赈灾便卖了不少东西。” 灯光印的她地脸红彤彤的,沈槐神情微赫,陈淮生站起身来一把将她抱进怀中。 温 柔低喃道,“阿槐,你受苦了。” 沈槐将脑袋埋在陈淮生宽阔的胸膛,只觉那熟悉的气息令人觉得安宁非常,她摇了摇头,“只要你回来,那些苦根本一点也算不了什么的。” 陈淮生听完手臂紧了紧。 沈槐却慢慢挣出来道,“你先坐会,瞧你风尘仆仆的,我先去厨房少些水。” 陈淮生点点头,却起身跟着沈槐往厨房走去,沈槐疑惑瞧他一眼,“怎么了?” 陈淮生顿了顿,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要看到她在眼前才觉得安心,只开口道,“我跟你你一块去。” 好像只要是对的人,不管同他一起做什么都觉得满心都是愉快。 沈槐只觉得现在的陈淮生似乎与自己越发的贴近,她不再像以前那般患得患失,只想着趁还拥有彼此珍惜当下。 两人洗漱过后,相拥而眠。 第二日一早,陈淮生便亲自去寻了一趟陈淮南,如他所料,陈淮难对于要搬去外宅一事丝毫没有异议,只说到许月安一事时他却顿了顿。 说起来许月安与陈淮南成婚已有数年,可说到夫妻情分却是一份半点也不曾有过。 陈淮南瞧着醉醺醺的模样,心中却清楚陈淮生对许月安颇觉得难以处置,所以他便取了纸笔 洋洋洒洒地写了休书一封递给陈淮生。 陈淮生捏着休书,心中只觉放心不少。如此也好,彻底断了陈家与许月安的关系。 往后她如何便与陈家再无瓜葛。 出了陈淮南住处,陈淮生便径直回到陈家惜玉苑,那许月安自然如何也不肯上马车去往陈家外宅,陈淮生也不勉强,只将那休书搁置在桌上随后便再无停留的离开。 陈淮珠从沈槐那处得知了许月安被休得消息,心知这许月安定然不会轻易离开陈家,便又再吩咐丫鬟去了一趟惜玉苑。 只带了一句话,“许姑娘既已不是陈家得人,那便早些回许家去,不然若是陈家赶人可实在是不好看。” 话是如此说,陈淮珠还真希望那许月安皮厚些赖着不走才好,这样自己才能光明正大得替三嫂出口恶气。 到底是摸透了许月安得秉性,几日后,陈淮珠带着家奴将许月安的包裹送回了许家,许月安却仍固执地站在陈家门口不肯离开半步。 还是许家派人来将许月安硬拉回去这才作罢。 烟柳镇百姓看了这场热闹,没多久市井当中便口传那许家的小姐人已经疯了。 说是疯了可却无人知道这到底是真是假,这之后镇上却再无人见到过许月安。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吻 随着寒冬远去,烟柳镇也似渐渐复苏了生机一般,又成了往日祥和平静的模样。 沈槐今日一早便被陈淮珠拖着去陈家自个的铺子上。 两人才上马车,陈淮珠便喋喋不休地开口,“瞧三嫂你整日呆在家里,若不是我硬拉着你去绣房你怕是一点也不急。” 陈淮生回来也有月余便将陈家与原本自己在镇上的产业并在一处,平日里便带着人教那些流民如何工作,这一来二去便将这事情安置妥当。 警察厅的官兵散了后便不见回来,只听说是那顶头的什么大帅吃了败仗已经逃了。 至于外头打仗什么的,对于烟柳镇上的人来说太过遥远。 他们唯一见过的混乱景象也只有一个月前的流民暴乱而已,好在烟柳镇不大,民风也算淳朴,即便无人约束却难出什么大乱子。 沈槐靠在马车铺设柔软的塌上,笑眼看着陈淮珠,“倒是我的不是了,早该带淮珠来绣房的,你也该是时候替自己挑挑好嫁妆了。” 陈淮珠陡然羞红的脸,一时间竟没想出话来回沈槐。 沈槐倒是不依不饶地调笑道,“淮珠嫁人的话,这嫁衣的料子必定要最好的才行,秀样也得早点挑选,还有啊……” 陈淮珠恨不得捂住她得嘴,又羞又恼地作势就要伸手去拍沈槐。 两人一路嘻笑着,不一会儿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 沈槐当先撩开轿帘,见到门外伸过来一只大掌时却一怔,再抬眼便见到陈淮生如画似得面容。 沈槐笑得动人,抬手一把抓住陈淮生得手,“你怎么在这?” 陈淮生小心地扶着沈槐下车,待她安然站稳又再扶了后面的陈淮珠落地。 陈淮生笑了笑倒是还没回答沈槐,他身后的舍管家便笑容可掬的出声道,“绣房才说给三少奶奶的嫁衣做好了,三少爷得了空便亲自来瞧了一趟。” 这倒是巧了,喜欢他的贴心,沈槐笑得越发动人。 那边陈淮珠自然不愿打扰两人,自顾自去寻许城之去了。 见陈淮珠离开,陈淮生便拉着沈槐往里间走去,舍管家连忙快步行在前头领路。 这少奶奶婚宴一应的东西都妥善放置在一处屋内的。 领着两人进了屋,舍管家没等陈淮生吩咐便自顾自去忙了。 沈槐一进屋便吃了一惊,见屋中衣架之上一件美轮美奂的嫁衣熨帖地挂在上头,红底缎绣,精致非常。 陈淮生见了沈槐神情便知她应是喜欢极了的,面上也不由勾起了笑来。 沈槐目光只管瞧着那嫁衣,耳边陈淮生却当先开口道,“试一试。” 她扭头看着陈淮生,目光水亮至极。 陈淮生抬手取下嫁衣递到她手中道,“去里间换了,总要合身才行的。” 嫁衣必须的是量身定做的,才能显出它的珍贵和唯一。 沈槐微有些赫,捧着那嫁衣往里间走去。 陈淮生便在屋中桌上坐下,见桌上摆着一个个径直锦盒,里头都是他吩咐准备下给沈槐的首饰,正想着一会要记得让阿槐挑一挑,却听里间传来动静。 知道是沈槐试好了衣裳,陈淮生抬眸看过去,这一看却怔在当下。 沈槐抓着嫁衣绢纱的裙摆,潋滟的红色衬地她肤色越发的凝白,点漆似的透亮眸子紧张又不安的看着陈淮生,大抵是害羞了,白皙的脸颊便氤氲地显出些胭脂红来。 见陈淮生迟迟不说话,沈槐很是忐忑的对上他的眼睛,不安道,“淮生?不好看吗?” 这是他的新娘…… 向来遇事冷静的陈淮生此时却像个毛头小子似的,见到心爱的姑娘,心头似乎就只剩下哗啦啦烧成一片的炙热火焰。 他站起身来,走到沈槐面前,微微垂头看着她,认真而虔诚地开口,“好看极了,我的新娘。” 他说完俯下身,吻在沈槐柔软的唇上。 沈槐陡的睁大眼睛,似是震惊。 毕竟这些日子她与陈淮生除了第一夜都是分床而睡,而陈淮生向来都是彬彬有礼的模样,对待沈槐即便偶有热情也不过是浅浅吻一吻额头和脸颊。 可是今天…… 即便沈槐再没经历过世事,也能清晰的感受倒陈淮生此时的热情。 沈槐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细细想旁的,只感受他温热的唇紧贴着自己,温柔而缱绻。 她沉溺其中全然难以自拔…… 许久,陈淮生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他看着沈槐紧闭着双眼,脸颊酡红的模样,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 沈槐察觉他温热的气息渐远了一些,却害羞地迟迟不敢睁开眼睛。 倒是陈淮生见她这模样,又再垂头缓缓贴近。 此时门外却传来敲门声响,慌乱之中沈槐睁开眼,手足无措地看着陈淮生。 却听陈淮生温柔道,“先去里头把嫁衣换下来。” 沈槐如梦初醒地点点头,慌忙往里头去,这模样又将陈淮生惹的满眼笑意。 门口舍管家听不到里头的动静,先是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便又轻声小心的在门外开口道,“少爷,少奶奶?” 他正要再唤两声, 只见眼前门哐地被人打开,就见自家少爷站在门内瞧着自己。 舍管家愣了愣,怎么少爷这脸色像是不高兴啊,他困惑的小心翼翼地看着陈淮生。却见屋内少奶奶正走出来。 这一瞧,舍管家立马了然。 啧啧,这少奶奶脸色红的跟胭脂似的,又见她一边出来一边整理着自个儿的裙摆。 舍管家先是一喜,而后暗骂自己怎么就坏了少爷的好事了呢! 这平日子总谪仙似的三少爷少不容易有了点凡心,怎么就让自己给搅和了呢! 偏偏这会若是木已成舟,舍管家没法子,只**着头皮开头,“外头有人送了封信来给您。” 陈淮生淡淡接过,舍管家这会是半点也不敢多呆,连忙转身就走,连带着还沿路吩咐了周围的工人、杂役别靠近少奶奶置放嫁妆的那屋子。 陈淮生接过信又再拉着沈槐走进屋,沈槐此时仍有些羞赫,便起了话题好不叫陈淮生察觉自己的窘态。 “淮生,这是谁的信?” 陈淮生展开信,一目十行,而后笑着看着沈槐道,“淮珊传信来说,有喜了,且会赶回来参加咱们的婚礼。” 见沈槐喜笑颜开的模样,陈淮生笑意越发地大。 他就知道沈槐听到这消息一定会开心。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陈家上下风风火火的准备的沈槐二人的婚礼。 陈淮珠喜欢热闹,对沈槐婚礼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要帮助打理,沈槐便常常笑她急着嫁给心上人,羞归羞,但三哥与阿槐的婚礼陈淮珠仍旧细心在旁把持着,再加上得知陈淮珊与许丛安甚好,她便更是心无旁怠,就等着婚礼那天。 这日陈淮珠捧着新改好的嫁衣急匆匆地往锦苑赶去,彼时沈槐正坐在厅中被何嬷嬷逼着吃补品。 见了陈淮珠进屋,沈槐如获大赦连忙放下瓷碗往陈淮珠边上凑。 陈淮珠见此笑吟吟朝何嬷嬷道,“何嬷嬷,你又在逼着三嫂吃胖些啊。” 何嬷嬷笑着点点头,见沈槐那样子有些不赞同道,“少奶奶瞧着也太瘦了些,不多吃些如何……” 她话没说完便陈淮珠笑嘻嘻的便接口,“生个大胖儿子对不对?!” 何嬷嬷连忙赞同,陈淮珠扭头见沈槐细嫩的脸庞红彤彤的,心中得意的很。 总算让我扳回一城!叫三嫂你时常取笑我! 陈淮珠哪里知道沈槐压根没将她与何嬷嬷的对话听进去,她之所以脸红,是因为陈淮珠手上那嫁衣。 一看到这耀眼的红,沈槐 便想到自己第一次试穿那日淮生他…… 沈槐止住思绪,拍了拍脸颊。 不能再想了! 陈淮珠却将手上嫁衣递过去道,“三嫂,你且试试,婚礼还有几日还能再修改修改。” 沈槐接过嫁衣,却没立即进里屋,而是朝陈淮珠开口道,“太夫人可能赶回来?” “怕是不能,谭嬷嬷来信说在路上病重,赶不了路。” 沈槐听了并未表示出失望,说起来自己与淮生同太夫人感情并不算亲厚,只是婚礼上若是没有大人在倒有些不好了。 陈淮珠大抵是看出沈槐心中想法,便出声问道,“三哥母亲可有消息?” 沈槐顿了顿,显出些失望与担心来,“母亲被关在云镇时心中忧郁,那些下人也不曾照顾周到,竟险些让母亲自尽。” 这事情是陈淮生向沈槐提起的,陈淮珠并不清楚,听闻也不由大惊,忙问道,“可有什么危险?” 沈槐摇摇头道,“被救了下来,二爷此时应该正在旁照顾着,应该也来不了婚礼了。” 陈淮珠一听,便沉默下来。这婚礼是喜事,新人自然希望有长辈和家人的祝福,沈槐自幼没有亲人,想来对此应该很遗憾吧。 她正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 沈槐,却听门外走来丫鬟,喜笑颜开地请安而后道,“少奶奶,小姐,大小姐的马车已经抵达大门了。” 沈槐二人一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目光之中看出激动的喜悦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携手朝大门走去。 刚至门口,便见许丛安正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陈淮珊走下马车来。 陈淮珠按捺不住激动,出声唤道,“姐姐!” 陈淮珊连忙抬头,美目满含喜悦的快步走上前去拉住陈淮珠,“淮珠!”说完又再转头看向沈槐,“阿槐,恭喜你。” 沈槐喜悦微笑。 倒是边上的许丛安见陈淮珊如此激动,神情越发的小心,他不由温声道,“往后有的是时间给你们几个姐妹叙旧,你万万不可激动。” 沈槐在旁端详着陈淮珊,好些日子不见,淮珊似乎胖了一些,整个人神采飞扬,看来许丛安果真对她极好。 如此想着沈槐心中不由越发的欢喜。 几人便从门口移步进大厅,陈淮珠见那许丛安寸步不离的跟在陈淮珊一旁,不由奇怪道,“姐夫你这是做什么?姐姐还能跑了不成,瞧你紧张的。” 陈淮珊听闻微红了脸轻笑了一声。 许丛安仍站在其左右,而后 道,“之前因为暴乱你姐姐险些动了胎气,大夫说定然要好好照顾着,万不可再有闪失。”他说的一本正经,听的陈淮珠一怔。 也才片刻,便听她一惊一乍的一把抓住陈淮珊的手臂,眼睛盯着她平坦的小腹,“姐姐!你有身孕了?!” 陈淮珊羞意越发浓,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一片欢声笑意正巧被才回到家的陈淮生听闻,他缓步走近,站在沈槐身旁,亲近而随意的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而后才问道,“何时这么开心?” 陈淮珠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多了个大胖侄子,连忙开口,“姐姐她怀孕了!” 陈淮生也是一怔,而后勾起唇笑朝许丛安道,“恭喜。” 许丛安微一点头,“咱们进去厅中吧。”到底还是担心自家夫人累着了。说完便扶着陈淮珊继续往里走去,陈淮珠紧随其后。 沈槐与陈淮生走在最后头,他微一垂眸,便见沈槐笑容满面的模样,唇边的弧度越发地大。 他矮了矮身子附在沈槐耳边轻声道,“不必羡慕,我们很快便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沈槐刷地脸通红,呆呆的看着前头。陈淮生低低笑出声来,拉着她的手大步往厅中走去。 大厅之 中众人的话题便又转到几日后两人的婚礼上,陈淮珠见难得遇上白日里在外忙碌的陈淮生,此时便开口询问道,“三哥,前些日子我托城之带给你宴请宾客的名单你可看了?” 见陈淮生点了点头她又再询问,“可还有旁的要请的人?这会还有时间还能再添加些。” 陈淮生想了想道,“陆家的喜帖我亲自去送。”他顿了顿又道,“那邵家的公子为何不在名单上?” 陈淮珠不假思索地回答,“是三嫂不让我给邵公子发帖。” 陈淮生一怔,看向沈槐。 沈槐出声道,“我出面请一个男子来参加婚姻总归不好,我早前送帖子给袁小姐时已经知会,若是她与邵公子进展顺利,便请她与邵公子一块赴宴。” 陈淮生听了,知她因是顾虑自己的想法,抬手摸了摸沈槐的脑袋,“那便送一张帖子去邵家。” 陈淮珠一一记了下来。 几日后,婚礼如约而至,沈槐前一晚便去了客栈等第二日新郎来接。 她再一次凤冠霞披地上了花轿,她抬手微微掀开轿帘,便能见到前面高头大马上修长挺拔的新郎。 沈槐心中升起数不尽的欢喜,因她明白,前头的人,便是自己一世一双的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