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门嫡女》 第一章 刺客 盛夏午后,蝉鸣声声不绝,毒辣的日头将门前的树都蒸的蔫了下去。 傅云盈躺在榻上眉头紧锁,额尖冒汗,睡的并不安稳。 …… “贱人,你不是爱咬人么,本王今儿让你咬个够,塞下去!” 下一刻,她的口中便被强行塞进了蛇头,她感到五脏六腑的痛意像翻江倒海一样,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软倒在了地上。 “啊——” 一声尖叫响起,傅云盈霍然坐起了身子。她感觉后背已然被汗水濡湿,纱衣贴在身上黏腻腻的难受。 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吗? 她梦到自 己被迫嫁给了凶残的荣王,却被贬为府中最低贱的丫鬟,受尽了毒打和酷刑,最后竟被蛇咬死。而自己一直爱慕的表哥,竟是把自己献给荣王的罪魁祸首。 梦里的场景说不出的真实,让她心中恶寒。从前自己一味的忍让宽容让她在府中倍受欺凌。如果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梦里的情形都会变成真的。 幸好,上天警醒了她。从今以后,自己绝不会再懦弱!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眼前的香龛里燃着一炉香,袅袅升腾而上,檀香的气息将这房间内都充斥着一股禅意。 傅云 盈有些发愣,觉得眼前的场景像是从哪里见过。下一刻,房门便被人一脚踢开,混合着血腥之气跳进来一个男人。 傅云盈刚要尖叫,脖子上就感受到了冰寒,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尖叫的声音也被堵在了喉咙里。 傅云盈不由得往后退了一退,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强撑着问道:“你要做什么?” 那人一袭黑衣,身上血腥之气格外浓重,一双眼睛黑亮的吓人。 “救我,或者跟我陪葬,你自己选。”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暗哑,虽然有些虚弱 ,可要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却是绰绰有余的。 不远处有人声响动的声音,想必是来抓他的人。傅云盈想了想,放弃了喊人念头。刀架在脖子上,只怕她还没出声,喉咙就被他割破了。这个黑衣男子没有马上杀了她,还算是有底线的,至少不是穷凶极恶的坏人。也罢,自己赌一把,赌他不会事后灭口。 傅云盈侧过脸,避开了刀锋,指了指身旁的被子道:“钻进来。” 颜清臣犹豫了一下,房间里陈设简陋,一目了然,确实只有被子里能藏人。 心中闪过一抹赞赏 ,他迅速的将自己趴成一团,躲在了被子里。傅云盈咬了咬牙,将身体贴紧了颜清臣。 颜清臣清晰地感到身旁女子的柔软的身体和纤细的腰肢,脸色瞬间变红。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女子身上的香气一个劲儿的往自己鼻子里钻,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了起来,耳根瞬间通红。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男子滚烫的呼吸洒在傅云盈的脖颈,傅云盈的心脏开始不由自主地狂跳。 下一刻,便见房门被推开,有持着刀的男子们冷声问道:“你可有见过一个黑衣男子?” 第二章 被调戏 “啊!淫贼!滚出去!” 傅云盈一声尖叫,吓的几个持刀男子尴尬地退了出去。 傅云盈做出一副惊慌的模样,隔着门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我警告你们,我是傅侯府的女眷,容不得你们放肆!” 那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声音倒是谦恭些:“我们是官府的人,现在缉拿逃犯,多有得罪。这位小姐可曾见过一个黑衣男子,那人是个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 闻言,傅云盈摆手道:“我一直待在房里,并不曾见过什么黑衣男子。”说到这里,她又可怜巴巴道:“拜托你们一定要抓住他,这种人就是祸害,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见她表情不似作伪,那人点头道:“如此,便打扰了。”他刚想转身离开,突然又顿住了脚,冷声道:“你的厢房里,为何会有血腥味儿?” 这话一出,傅云盈的脸瞬间就白了下去,身子更是有些抖。 傅云盈感到身后的颜清臣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紧紧握住手中的匕首,傅云 盈似无意的掖了掖被角,示意颜清臣稍安勿躁。 傅云盈心中也有些紧张,却拼命涨红了脸,指着持刀的男子道:“你,你无耻!” 那为首的男子一愣,下意识问道:“我怎么了?” “你,你连女儿家的葵水都闻,真是无耻!” 持刀的男子面上一阵尴尬,走出去关上了门,隔着门道:“对,对不住姑娘。咱们走!” 门关上的那一刻,傅云盈长舒了一口气,拉了拉袖子住了手心被自己掐出的月牙形的红痕。 “出来吧,你的危机解除了。” 颜清臣涨红着脸钻出来,挠了挠头,“姑娘,你莫非真的来了葵水?”颜清臣话一出口,便后悔不迭。 傅云盈这回真的恼羞成怒了,拍着桌子怒吼道:“登徒子,你知恩不报便罢了,竟敢出言调戏我?” “姑娘,你听我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哎,姑娘,有话你好好说,别动手打人……” “姑娘,你轻着点儿,我有伤在身……” 傅云盈追着颜清臣 打了一顿乱拳,打累了便坐下来喘气,却看见颜清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没有了,心中大惊。 傅云盈快步走到颜清臣面前,推了推他,颜清臣一点反应也没有。 傅云盈慌了神,未出阁的女子窝藏了江洋大盗,竟然还把人打死了,这要是让人知道,非但自己的清誉保不住,而且还要吃官司的,弄不好还是砍头的重罪。 傅云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向颜清臣时眼神便冷了几分。这荒郊野岭四下无人的,我就把你好生埋了。我本不想杀你的,要怪只怪你身子太弱了,如此不禁打。 却不料颜清臣突然睁开眼睛,长臂一揽就将傅云盈抱入怀中。隔着衣服傅云盈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颜清臣斜睨着傅云盈,问道:“小丫头片子,你还敢打我么?” 不料傅云盈抽出手又要打他,他本想推开傅云盈,却一下摸到傅云盈的胸口,他尴尬了一下。 傅云盈愣了一瞬,脸色红的像 要滴出血来。 “小姐,你,你们……” 白露和红渠捧着药碗、蜜饯进来,一抬头便看见了这一幕。 傅云盈惊得拍开颜清臣的手骂道:“登徒子,我真后悔刚才没打死你。” 颜清臣拍了拍土,笑着从地上站起来,拱了拱手道:“姑娘大恩,清臣必当相报。改日清臣便亲去傅侯府上登门提亲,先行别过了。” 说完,他纵身一跃消失在空中。 傅云盈望着他的背影,摸了摸羞红的脸颊,转身看向白露和红渠,“方才你们看到什么了?” 白露的神色有些犹疑,而红渠却一口答道:“小姐,奴婢只看到小姐落水昏迷,刚醒过来。别的奴婢什么也没看到。” 傅云盈的目光看向白露,白露也忙答应道:“奴婢也只看到小姐刚醒过来。” 傅云盈点点头道:“今天的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谁要走漏了风声,我便容不得她了。” 她神情格外的冷,两人齐齐被唬住,齐声道:“是,奴婢们明白了。” 门外 忽听得脚步声匆匆离去,傅云盈心头一紧,“红渠,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红渠出门却只看到一袭粉色的衣角,像是傅芷芸的。她心中有了计较,匆匆跑出门去。 红渠刚走,白露担忧地握住傅云盈的手道:“小姐,可吓死奴婢了!刚才的贼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她的触碰让傅云盈下意识往墙角缩了一缩,挣脱白露的手,沙哑着声音问道:“我没事。你跟我说说落水的事。” 白露见她挣脱,心知自己方才举止不妥,后退一步回禀道:“小姐,您上午落水之后高烧不退。大夫人知道太夫人远在长明寺,便不许奴婢去请大夫,说是不能搅扰佛祖清净。好在这慈云庵的尼姑还算心善,给了几幅汤药。老天保佑,您已经昏迷一上午了,可算醒了过来,真是谢天谢地。” 等等—— 慈云庵?落水? 不同于白露的欢喜神情,傅云盈却是大惊失色,紧紧地攥住了白露的手,带着几分颤抖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三章 请曾祖母前来 见她模样带出几分癫狂,白露下意识问道:“小姐您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么?” 傅云盈刚要说话,便听得门外脚步匆匆而来,旋即那道门便被人推开,有年约四十出头的嬷嬷大步走进,横眉道:“将大小姐押到佛堂去!” 眼见得那几个仆妇要来抓傅云盈,白露顿时拦在傅云盈的床前,质问道:“大小姐还发着高烧呢,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为首的李嬷嬷一把将她推开,面带鄙夷的看向傅云盈道:“大夫人有命,大小姐行为不端,累及无辜,押到佛堂罚跪,以示惩罚。” “放手。” 那婆子手抓过来的时候,傅云盈的目光登时寒冷如冰,竟叫 那婆子下意识撒了手。 而后,便见傅云盈起身下床,寒凉的问道:“李嬷嬷,你倒是说说,我如何品行不端,又如何累及无辜?” 她的声音分明不大,可是那话音里的寒意却让李嬷嬷有些心头发憷,暗道这大小姐怎么落了个水,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尤其是那眼神,忒可怕了! 念及此,她又有些愤恨,一个死了娘的小贱人罢了,居然敢在她的面前耍横。 “大小姐莫要装糊涂,你落水的时候做了什么事儿,难道自己个不清楚么?” 闻言,傅云盈神情一禀,凉凉道:“不曾做过之事,自然不清楚。”这个李嬷嬷平日里跟在连氏身边为虎作伥,前世 里如此,今生她也不相信李嬷嬷会改好。 毕竟,狗改不了吃屎! “既然大小姐记性不好,老奴就提醒您一句,你自己落水便罢了,却连累表少爷一同落水。如今你倒是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可是表少爷的头却磕到了石头,至今未醒呢!” 闻言,傅云盈顿时大惊失色道:“此话当真?” 李嬷嬷口中说的表少爷,正是连家嫡长子——连文逸。 傅云盈生母过世不久,父亲便将连家二房嫡女连曲馥迎进了家门,傅云盈在家中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对她有好脸色的,只有曾祖母和连文逸。因此自己从前格外想嫁给连文逸。 然而此刻让她震惊的,却并非 别的。而是—— 刚才在梦境里她在慈云庵落水不假,可身边却没有连文逸,更不用说连文逸跟她一起落水了! 李嬷嬷见傅云盈一脸震惊,神情无措,神色顿时得意起来:“自然是千真万确,表少爷这会儿可生死不明呢,大小姐,你也该去佛堂跪着了吧!” 傅云盈这次却并没有反抗,她的脑子里在飞速的运转着。 直到被带到佛堂,那袅袅的檀香刺激着她的鼻端时,傅云盈才彻彻底底的清醒了过来。 在梦里,她经历了一生,而现在她却只有十四岁! 看着佛堂里的檀香升腾到空气中四散开,傅云盈缓缓的勾出一个笑容来。 “白露。” 白露看见 傅云盈眼眸内幽深的恍若寒潭一般,心中有些害怕,忍着心中的怯意,上前回道:“小姐,我在呢。” “替我走一趟长明寺,给曾祖母带个话,就说——大小姐出事儿了。” 这一刻,白露深深地觉得,自家小姐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这些年,太夫人常住长明寺礼佛,而大小姐怕太夫人担心自己,不论她受了多少委屈,总是报喜不报忧的。而现在,大小姐终于决定主动靠近太夫人,接受太夫人的庇佑了。 “是,奴婢这就去。”白露欢喜地走了出去。 门外人声攒动,下一瞬,佛堂的门便被推开,有妇人温柔的声音响起:“盈儿,你可知悔改了么?” 第四章 祠堂罚跪 这声音太过熟悉,傅云盈不必回头,便知来人正是她的继母连曲馥。 这声盈儿透着虚伪,更叫傅云盈想起梦里的遭遇和这些人丑恶的嘴脸。 她凝神冷笑,望着慈眉善目的菩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道:“我不知自己何错之有,如何悔改?” “放肆!你母亲用心良苦替你开脱,你却是个没心肝的!难不成你还想抵赖么?” 这次说话的,却并非连氏,而是一个略带苍老的女声。 傅云盈这才回头看去,原来是祖母苏氏。她顿时冷冷一笑,人来的倒是齐全了。 傅家长辈的身体一向康泰,她的曾祖母都还健在,更遑论眼前这一位嫡亲的祖母苏氏了。 搀扶着苏氏的,一个是傅 家二房嫡女、二小姐傅兰鸢;另一个则是连曲馥嫡亲的女儿、三小姐傅明珠。跟在她二人身后几乎想要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怯懦少女,乃是二房庶出的四小姐傅芷芸。 傅明珠和傅兰鸢见傅云盈脸色苍白,脸上不约而同的闪过一抹得意。傅芷芸却是有些担忧的悄悄望着她。 傅云盈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方才行礼道:“孙女儿不知自己所犯何错,引得祖母这般大动肝火。” 她话音未落,就听得傅兰鸢尖着嗓子道:“大姐姐还真会装无辜,表哥好心好意去救你,你却恩将仇报,将他推入水中,如今更是害的他生死不明。亏得大伯母心好,竟还替你求情,想不到你却如此的丧尽天良! ” 一旁的连氏则配合着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叹息道:“盈儿,我知道自己是个继室,你一向不喜欢我。你若是对我有怨,冲着我来便是,何苦要将文逸推下水,他才十七岁!” 连氏脸上的表情把握的格外到位,不愧是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形象,果然逼真! 不过是做戏,那就看看谁更会演好了! “盈儿并未做过此事,我是无辜的!”傅云盈泪水涟涟的抬起头,楚楚可怜道:“母亲待我视如己出,连表哥更是对我很好,我怎么会推他下水呢?是谁这样污蔑我,难不成是要挑拨我们母女的关系么!心思简直恶毒至极!” “傅云盈,你少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将连表哥推下 水的,我们可都看的清清楚楚呢!” 傅明珠眼珠一转,马上会意,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大姐,你也知道表哥待你好,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儿呢?即便你不喜欢母亲和连家的亲戚,可你总归是傅家的女儿,做事情怎么就不考虑后果呢?若是今日表哥真的因你而出事,整个傅家的名声都要被你连累!” 傅兰鸢的话本就让苏氏的脸色不大好看,傅明珠的诛心之语一出,让苏氏的脸上更加难看了。 要知道,连家与孟家为连襟,而孟家正是当今皇后孟氏的娘家。若是连文逸真因傅云盈出了事,皇后追究下来,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念及此,苏氏更沉下脸了脸,怒道:“傅云盈,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么!” 傅云盈的眸子低垂,幽幽厉光一闪即逝。她们还真是处心积虑的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可是,也要看她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傅云盈抬起头来,直视着苏氏道:“未做之事,不能认错。” 苏氏厌恶的看着她,冷声冷声道:“证据确凿,容不得你抵赖。”这个小贱人,跟她娘一样的讨人厌! “那祖母的意思,就是要屈打成招了?” 她这话一出,苏氏脸色一变,怒斥道:“混账!” 苏氏高高扬起巴掌,傅云盈不闪不避,迎上了她打过来的那一记耳光,脸颊迅速肿起来。 听见外间急切的脚步声,傅云盈微不可察的露出一抹笑意,直直倒在了地上。 第五章 傅家太夫人 见状,傅明珠挽着苏氏的手臂道:“姐姐的身子那么好,怎么会连一个巴掌也禁不起,莫不是想逃避惩罚?” 苏氏闻言气得脸色发青,今天再不治治这个小贱人,不知他日要闯出什么祸患来。 苏氏咬牙切齿地道“来人,给大小姐醒醒神。” “哗”地一声,傅云盈被泡着冰的水浇了个透心凉,感觉五脏六腑都凝成了一团,寒气从骨缝里透出来。她嘴唇冻得发紫,双手抱臂冻得哆哆嗦嗦,却仍然不服输地瞪着苏氏。 “祖母,我没错。” 苏氏听到傅云盈这时还在犟嘴,气得浑身发抖,对着旁边的嬷嬷道:“给我打,打到她认错为止。” 嬷嬷手上的分寸极好,声音又响又能打到最痛楚,一巴掌下去傅云盈就眼冒金星 ,脸上像无数针刺般疼痛。 嬷嬷的巴掌声像鞭炮一样不断响起,震慑作用极为明显。傅明珠、傅兰鸢害怕地闭了眼睛,躲在连氏身后。 傅云盈鬓发散乱,脸上肿得老高,脸上像刀割般疼痛。可她知道她不能认错,一旦认错,以后所有的错事便会轻易归结在她头上。 看见傅云盈狼狈的样子,苏氏得意地问道:“傅云盈,你可认错?” 下一刻,满头银白的妇人推门而入,咬牙切齿道:“我不在,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盈儿的么?!” 来人一袭流云暗锦宫衣,满头银发被檀木簪盘起,一张脸上虽满是皱纹,却可窥见当年绝色。年纪虽大,眸子仍旧清亮。 正是傅家的太夫人。 苏氏的脸瞬间苍白,得意的神情还来不及收回 ,又凝结着尴尬的表情,显得面目尤为狰狞。 屋里顿时一地的请安声,才让怕婆婆的苏氏回过神来,不得不低头行礼,喊了一声:“母亲。” 太夫人朝苏氏冷哼了一声,亲自上前扶起了傅云盈,待得触碰到她滚烫的额头时,更是心疼道:“还愣着做什么?拿着老身的牌子去请太医!” 傅云盈一直强忍着眼泪,可在看到太夫人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珠,扑到她怀中道:“太奶奶!” 听得她这般哭,太夫人只觉得心都要碎了,让丫鬟扶住了傅云盈,亲自替她擦了泪,柔声道:“盈儿不怕,太奶奶来了。” 说着,她又神情冷厉的看向苏氏,哼了一声道:“我倒是不知道,这家里什么时候能不明不白的对嫡亲的 孙女儿动私刑了!” 婆婆的怒火直指苏氏,她有些不敢说话,倒是一旁的傅兰鸢有些愤恨的开口:“太奶奶未免太偏心了,此事分明是大姐先将人推进水里,祖母才惩治她的!况且,祖母只打了她几巴掌,也并未动私刑,您却这般袒护着她!” 闻言,太夫人回眸,看了一眼傅兰鸢,眯着眼道:“你说,盈儿推人下水?” “对!” 傅兰鸢说到这里,又扯了扯傅明珠的袖子,脆生生道:“我跟二姐还有四妹都看见了!” 傅明珠倒是有些犹犹豫豫,咬唇道:“想来是大姐一时糊涂,太奶奶莫要生她的气,毕竟是一家人。” 她这话说的看似求情,却是直接给傅云盈定了罪。 正在这时,忽听得门外响起一个虚弱的男声 :“盈儿没有推我下水。” 随着话音落下,只见一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面色苍白,额头还被包扎着,衬得脸上更加苍白,然而语气却极为坚决“今日落水,原是我不慎,跟盈儿无关。” “表哥,你就不要袒护她了,分明是大姐将你推下去的,你又何苦替她隐瞒?” 傅兰鸢见表哥为傅云盈,立刻站出来,有些愤恨的说道。 连文逸却没有理会她,神情复杂的看了傅云盈一眼,轻咳了两声道:“太夫人,今日盈儿是被人故意推下水的。我想要拉住她,却被石头绊住,这才与她一同落水。真正该惩治的人,是那个推盈儿的凶手。” 这话一出,傅兰鸢和傅明珠的神情顿时大变,傅兰鸢藏在袖子里的手更是微微发抖。 第六章 求情 太夫人更是沉声问道:“你可看清楚,是何人推的她么?” “不曾。”连文逸摇头道:“当时她们姐妹几个都在一处乱成一团,我着急救人,并未看清楚。” 太夫人将佛堂内的姐妹几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拐杖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响声:“没看清楚,那老身就亲自查清楚!来人,将她们几人的丫鬟分别压下去审问,彻查此事!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做出这种不顾亲情的事情!” 她话音一落,就听得傅兰鸢尖叫一声。 “怎么了?” 听得苏氏皱眉询问,傅兰鸢捂着胳膊讪讪笑道:“没,没事儿,我被蚊子咬了一下。” 方才傅明珠悄然拧了她一下,又冲着傅芷芸使了个眼色,她登 时便会意。 傅兰鸢指着傅芷芸道:“太奶奶,我,我知道是谁下的手,是她!” “哼,你方才不是还说,是你大姐推人下水么?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你四妹妹了?” 太夫人一向对这个二房的嫡女没什么好感,从小被她母亲惯坏了,脾气骄纵的很。 “我,我……太奶奶,那会儿四妹不知何故推了大姐一下,大姐要落水的时候去拽表哥,我那会儿吓坏了,所以忘记这茬了。” 傅兰鸢威胁地看着傅芷芸,“芸儿,是这样么?” 见太夫人看自己,傅芷芸怯懦的抬头,却在对上傅兰鸢的眼神之后,登时低下去,嗫嚅道:“我,我……” 她的声音很是软糯,配上这表情,端的楚楚可 怜。 “庶女就是庶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人,将这丫头拖出去打——” 苏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云盈截住了:“祖母,那会儿湖面上鸭子扑过来,我们都被吓了一跳。四妹大抵是无心之失,您就不要怪罪她了。况且您吃斋念佛,对动物尚且不忍,这可是您的亲孙女儿。” 苏氏被她不软不硬的呛了一呛,刚要发作,就见太夫人点头道:“芸儿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回去抄佛经悔过便是了。” 她的话算是给此事盖棺定论,傅芷芸躲过一劫,脸色惨白的磕头谢恩。 碍于太夫人在场不得发作,苏氏强咽下这口气,借口不舒服便先走了。连氏见女儿们吃亏,急着回家哄女儿, 纵心有不甘,也只能强忍下这口气,日后再跟傅云盈算账。 太医来的很快,给傅云盈诊脉开药之后,确认她身子无碍,太夫人封了打赏,命人送太医离开。 待得人散去,她才爱怜的摸了摸傅云盈的头发,叹息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快回去歇着吧。我先回去了,有事一定要派人寻我。” 傅云盈一一应了,又说了一会儿话,方才与白露一同将太夫人送上马车。 刚一回头,就看到了等在她身后的傅芷芸。 傅芷芸盈盈下拜,含着眼泪道:“大姐,今日之事多谢你,若非是你,恐怕我……” 她在家中一向不受宠,又是被傅兰鸢欺负惯了的,像今日这般她早习以为常,傅云盈 是唯一一个肯出手帮她的人。 闻言,傅云盈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在梦里,这位妹妹的下场也不算好,她还未出嫁的时候,傅芷芸便被二夫人拿去讨好了一个达官贵人,不过三个月便被折辱死了。 看到她,总想起从前的自己。 只是—— “我今日能救你一次,可却救不得你一世。你这般懦弱,最终只会被欺负死。” 傅云盈说完这话,拍了拍她的手便朝着禅院的方向走去,只留下身后若有所思的傅芷芸。 灼灼骄阳逐渐褪去,却将天边染的格外艳红,而外间的天色也缓缓的暗了下来。 傅云盈抬头便看见夕阳下的连云逸,正想转身避开。 连文逸却转身,低低叫了一声:“表妹。” 第七章 结善缘 傅云盈见躲不开,点了点头,到底还是施了一礼,道:“多谢表哥方才出言相助。” 不想,连文逸却在听到她的道谢之后,一张脸越发惨白,他欲言又止的望着傅云盈,终究还是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只是那背影里,到底带出了几分的落寞。 …… 因着佛堂里的那出闹剧,苏氏气得先行离开慈云庵,连带着将傅家上下一并带走,唯独留下了被罚抄佛经的傅芷芸。 临走前,她还让丫鬟过去传话,道是:“你四妹妹到底是小姑娘,你身为长姐,理应照看着,等她抄完之后再一同回府吧。” 那丫鬟趾高气昂的,传完话转身就走,把白露气了个够呛,咬牙道:“狗眼看人低的,您到底是 府上的大小姐,她们也太过分了!” 反倒是傅云盈心平气和,淡淡道:“无妨,没了那些碍眼的,我还舒坦些呢。” 只要不威胁到她的实际利益,她何必跟这些下人置气。 傅芷芸一向是个胆小的,工工整整的抄完了佛经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傍晚的天气,褪去了白日里的炎热,伴随着晚风,带出几分的凉爽气息。这个时候下山回家,反倒让人觉得舒心了许多。 饶是如此,傅芷芸仍旧觉得愧疚:“大姐,对不起,若不是我连累了你,你也不至于要到现在才走。” 每每见到她,傅云盈都会想起从前的自己。况且这丫头是个心善的,傅云盈对她更多了几分怜惜,因宽慰道:“无妨, 咱们姐妹一同做伴本就是应该的。今后在府里要是受了委屈,只管来找我。咱们不怕她们。” “哎”,傅云盈低低地应了一声,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依靠。 傅云盈和傅芷芸收拾好东西,上了马车,很快就回了府。 再次看到门前那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时,傅云盈登时便红了眼眶。 她傅云盈,身为傅侯府的嫡长女,父为侯爷,母虽早逝,却也曾名动京城,本是出身贵胄的世家女子,最终却沦落到那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白露递过来手,想要扶她下来,却被傅云盈推开,自己径自跳下了马车,一步步的朝着府上走去。 且等着吧,既然她回来了,那么欺她辱她之人,定然要付出代价。 家中 陈设如初,不大的房间里,家具简单,虽没有贵重之物,每一处的布置她都格外精心,才有了现在舒雅大方的模样。 傅云盈一寸寸的摸着这房内的家具,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来。 忽听得大门被推开,而后便见白露满脸气愤的走进来。 傅云盈回眸看去,神情一冷,快步走过去,看着她红肿的半边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白露扭过头去,红着眼道:“小姐,他们欺人太甚了!” 她本就瞒不住事儿,此时满腹委屈,倒豆子似的将事情一一道来:“奴婢方才去厨房给您取晚膳,可是厨房的人却说,咱们回来的晚了,错过了晚膳的时间,所以没饭了。若是想吃,明儿早上再来取。还说 让您今夜饿着算了,反正一顿也饿不死!奴婢气不过,就跟他们理论了起来,结果被厨娘打了一耳光。” 闻言,傅云盈的神情霎时便冷却了下来,她转身走到柜子前取了一瓶药,放在白露的手心里,道:“待会回来再抹,现在,跟我去厨房!” 她可以容忍那些下人们的出言无状,旁人只要不伤及她的底线,她都可以忍受。可白露跟着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她都不舍得动白露一根手指头,更不能容许那些人欺负! 夜里的傅侯府灯火通明,厨房内更是热闹非凡。 傅云盈进来的时候,厨房内有片刻的寂静,下一刻便又恢复了热闹的模样,对于她的到来,恍若没有看到一般。 “方才是谁动的手?” 第八章 教训恶奴 听得傅云盈冷冰冰的问话,一个唤作乔秀厨娘回过头来,冷冷瞥了傅云盈一眼,似笑非笑道:“大小姐,咱们不过是跟白露开了个玩笑而已,这也值得回去告状不成?” “是么?” 傅云盈冷冷一笑,眼睛里却是一片寒意。 下一刻,便听得“啪”的一声,那乔秀顿时捂住了自己的脸,不可置信道:“你竟然打我!” “打的就是你。” 傅云盈复又补了一巴掌,冷声道:“怎么,我打不得你?” 乔秀捂着脸,愤愤道:“大小姐,虽说我是个奴才,可大小姐也不能随意处置我,总得禀报过夫人 才是。”她虽然是个厨娘,可嫁的却是连氏身边的一个管事儿的,所以在府上一向威风。 “既然你都说我欺负你了,那我就欺负到底好了。来人——”傅云盈蔑然的看着乔秀,冷声吩咐道:“将这个刁奴拖出去,杖责二十!” 门外的家丁都听到了,他们用眼神交流着,迟迟不动。 傅云盈见状,走到家丁面前,眼神凌厉的扫过他们:“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们了?有违主命者,家法从事!” 府里的小姐们都说话都是柔柔弱弱细声细气的,哪有傅云盈这种气势,家丁们被傅云盈一震,心中惊骇不 已。家丁们这才陆陆续续拿了长凳、板子,将乔秀拖到了庭院中。 乔秀被拖到长凳上,嘴上仍是不服,“大小姐,你任性妄为处置奴婢,传到夫人、老夫人耳朵里可不好交代。奴婢在厨房兢兢业业做了十数年,从来没出过错,连夫人都对奴婢有所倚重。大小姐这样不给奴婢脸子,以后下边儿的人可就难管了。” 傅云盈冷笑着:“我说呢,一个奴婢竟敢嚣张跋扈欺负到主子头上了,原来是仗着夫人的权利。我倒要看看,夫人今儿是不是会为了你跟我翻脸。还愣着做什么,行刑。” 傅云盈的话说的 轻松,家丁们却身上冒了一层冷汗。别人也就罢了,这厨娘的偏偏是夫人管事的媳妇,正是他们的顶头管事。得罪了管事媳妇,不就是得罪了管事。日后管事给他们穿小鞋,还不是苦了他们。 家丁们把板子高高扬起,轻轻落下。 傅云盈还瞧见厨娘嘴里嘲讽的笑意,她不满地道:“你们就是这样给人行刑的?都没吃饭?给我狠狠地打,力道轻了,你们与厨娘同罪。” 家丁们这才丧着脸权利行刑,不多时,便响起了板子入肉的声音。 厨房内的人一时面面相觑,更有那机灵的,小心翼翼的溜到侧门 ,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白露刚要拦住,傅云盈制止了她,“让她们去,今天的事闹得越大越好,这样你我以后在府里的日子才能好过。” 乔秀刚开始还想着忍着不叫,可到后来实在扛不住了,发出了凄惨的嚎叫着,几乎能响彻夜空。 傅云盈得意地扬了扬嘴角,忽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便听得苏氏的吼声:“都给我住手!” 来人中气十足,未进院门,便先闻其音。 连氏搀扶着苏氏走进,身边还跟着几个婆子小厮们。 “傅云盈,反了你了,一回来就无端杖责下人,你是疯了么!” 第九章 立威 见苏氏动气,连氏眼中闪过一抹得意,而后劝慰道:“母亲,您别太生气,盈儿还小,不懂事也是有的。”说着,她又无奈的看向傅云盈,蹙眉问道:“盈儿,这又是怎么回事儿?你到底是府上的小姐,纵然心里不舒坦,也不能拿厨娘撒气吧?” 闻言,傅云盈抬起头,眼中泛着盈盈泪光,泫然欲泣。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头道:“祖母,今日盈儿就想问一句话,是不是爹爹不在,生母又死的早,我便活该在府上任下人欺凌,连顿饱饭都不能吃?” 她这话一出,苏氏的脸瞬间变了变,沉声道:“盈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连氏也脸色难看,这话可是在打 她的脸呢!若是坐实了她被下人欺辱,那第一个脸上无光的便是自己这个继母。 只是苏氏在,她还要维持贤惠儿媳的模样,不便多说。 “今夜我命丫环前来取晚膳,不想这刁奴非但不给,反而口出狂言,说我饿上一顿也死不了。我身为侯府小姐,却连一个厨娘都能欺辱到头上,我被虐待是小,传出去,侯府的名声都要被这个刁奴败坏干净了!孙女儿一时气不过才教训了这个刁奴,若是祖母觉得我说的不对,尽管惩处我吧!” 傅云盈眼眸含泪,字字句句都说的凄然。连氏的脸色变了几变,这话明里暗里的是指责自己虐待她这个前任嫡女呢! 连氏环顾着周围的丫鬟奴仆 ,声音骤然变冷:“谁敢将这不干不净的话传出去,我第一个不饶他。” 傅云盈却委屈地道:“母亲,来不及了。女儿刚才只想着对厨娘小惩大诫,可厨娘嚷嚷的那么大声,左邻右舍可都听见了。厨娘羞辱女儿也就罢了,还非说是母亲指使她不给女儿饭吃的。母亲待女儿视如己出,怎容这种刁奴胡乱污蔑。女儿这才让家丁打她板子的。” 连氏气得脸色发白,此时护着厨娘便是承认自己苛待女儿,她苦与不能对傅云盈发作,只得将火气发泄到了乔秀的身上:“大胆的刁奴,竟敢欺凌小姐!来人,将这个刁奴拖下去重责!” 闻言,乔秀顿时傻眼,以往她不是没有这么做过 ,可是每次都是用规矩被夫人轻描淡写带过去的,可是今日怎么发脾气的反而是夫人? 看见家丁要把她拖走,乔秀连忙从长凳上滚下来,趴在地上连连磕头道:“老夫人,奴婢冤枉啊,今夜实在是用膳的时辰,奴婢原想好生跟大小姐解释的,谁曾想大小姐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命人杖责奴婢,还请老夫人明鉴。” “是这样么?” 苏氏被她们闹得头疼,看向傅云盈的神情也带着不善。傅云盈这么一闹,若她不公正处置,传了出去,她傅家的名声置于何地? 傅云盈还未说话,就见白露先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老夫人,她血口喷人,分明是她污蔑大小姐在先的。还说 大小姐不过是一个没娘的,摆什么主子谱儿呢,老夫人和夫人就没把她当过正经小姐。这些年来,不止是厨房,就连花匠、针织上,但凡涉及到我们院子的吃穿用度,哪一样都要克扣下几分。大小姐的性子一向和软,可到底是个主子吧,怎能让这些下人骑到头上来?还请老夫人为我家小姐主持公道!” 她一通话说完,傅云盈的眼圈更红了几分,咬唇道:“白露,别说了,家里能有我一碗饭,我已经很感激了。” 可她这话,更让连氏的脸色难看了几分。虽然白露说的是实情,可摆在明面上,这不是活生生打她的脸么? “你们这些刁奴,平日里就是这样欺上瞒下的么!” 第十章 提升傅云盈月例 连氏手指都有些颤抖,回眸吩咐道:“传我的话,将所有负责出岫院的管事婆子们一概杖责十板,再扣除一年的月银,以儆效尤!” 说到这里,她又柔和的看向傅云盈,温声道:“盈儿,你看这样处置可妥当?若你还不解气,就告诉母亲,母亲定为你做主。” 傅云盈心头冷笑,她这么一来,可是将所有的仇恨都拉到自己身上了。不过无妨,经此一事,至少再无人敢明面上苛待她,也算是达到了她的目的。 “多谢祖母和母亲为我做主。” 听得这话,苏氏心头更是不快,她才不想给傅云盈出头呢,可是眼下为了傅家的名声,她也只能默认了此事。 “连氏,盈儿到底是嫡长女,将她的吃穿用度往上 再提一提,就从我的月银中拨吧。” 闻言,连氏忙的摆手笑道:“使不得,盈儿的月例从公账上拨便好。时候不早了,母亲,媳妇儿扶您回去歇着吧。” 傅云盈行礼,目送着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方才直起身子,回眸道:“现在,可以为我准备晚膳了吧?” 方才乔秀凄惨的喊声还言犹在耳,厨房众人再不敢怠慢,不多时便做好了四菜一汤,恭谨道:“大小姐,这是您的晚膳。” 傅云盈不动声色的将他们的不甘收在眼里,点了头,吩咐白露送一份到篱落院,自己则带着红渠去见了刚才杖责厨娘的家丁们。 那些家丁们一见到她,惊讶万分,激动地道:“不知大小姐前来有何吩咐?” 傅云盈笑 盈盈地道:“吩咐是没有的,我是来赏你们的。” 家丁们更是面面相觑,不知这大小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傅云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取出几锭散银,笑着说道:“你们今天做的很好,这点银子拿去喝茶。” 家丁们接下了银子,傅云盈又说道:“以后我有什么吩咐,定然还找你们,差事办得好,我自有厚赏。管事欺负你们了,也自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吃亏。只是你们之中,若有人生了异心,我保证那个人的下场比厨娘凄惨百倍。你们可听清了?” 傅云盈地目光扫过众人,却发现身边的红渠一直垂着眼睛,她心里浮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听完她的话,家丁们心中对傅云盈又敬又畏。他们原 本担心,打了厨娘会得罪管事。可大小姐的意思明明白白,有她在管事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日后,他们要是办好了大小姐吩咐的差事,更有额外的赏钱,何乐而不为。 家丁们千恩万谢地磕了头,送大小姐出了出岫院。 “给大小姐请安。” 傅云盈还未吃完,就见白露带着春草走了进来。 春草是傅芷芸身边的丫鬟,生的娇小玲珑,却是个格外机灵的。见到傅云盈后,她先是施了一礼,又笑眯眯的道谢:“我家主子说了,让我过来给您道谢,若不是您送的晚膳,她今夜便要饿肚子了。” 傅芷芸本就是庶女,地位比傅云盈还低,加上她性子软弱,更不敢去厨房端晚膳。往日里这种情形,一向是忍着饥 恶强捱过去的,今夜见傅云盈给自己送饭,心中更是感激。 傅云盈心中怜惜这个庶妹,因和善的笑道:“无妨,举手之劳而已,时候不早了,让你主子也早些歇着吧。” 春草眨了眨眼,笑着道,“是,大小姐。主子还让奴婢转告您,您跟陌生男子的事,被有心人告诉了老夫人。奴婢告退了。” 春草离开后,傅云盈无意中抬头,发现房中只剩了白露一人,而红蕖,已然不见踪影。 她若无事的将一勺清粥送到了嘴里。 夜半子时,天上一轮残月如钩,月影清辉铺面院落。房内一盏烛火飘摇,将墙上那道影子拉得格外长。 傅云盈站在窗前,望着那一道鬼鬼祟祟回转的身影,走过去将门打开,道:“回来了?” 第十一章 红蕖的秘密 那身影猛地打了个哆嗦,待得看清楚门前站着的傅云盈后,顿时施礼道:“大小姐,您还没睡呀?” 正是红蕖。 “进来吧。” 傅云盈却并未回答她,说完这话,便转身进了房内。 见状,红蕖只得硬着头皮随着她的脚步走了进来。 “将门关上。” 傅云盈的脸上一派淡然,可看在红蕖的眼中,却更添了几分不安。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合上,女子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响起:“红蕖,告密的感觉如何?” 傅云盈的声音太过平静,静的让红蕖心中都开始发慌,她强撑着笑意道:“奴婢不懂大小姐在说什么。” “是么?”傅云盈缓缓走到她的面前,低下头去,一字 一顿道:“红蕖,你是不是觉得,我发落不了你?” “大小姐当然可以发落奴婢,只是却不能诬陷奴婢,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红蕖挺直了脊背,声音格外硬气。 可是傅云盈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所有的冷静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证据?你跟我二叔的事,我可都知道了。” 傅云盈这话一出,红蕖脸上血色尽退,问道:“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云盈看见,她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攥紧了袖子,额头上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傅云盈语气轻慢地道:“没什么意思,虽说我是个不受宠的嫡女,可在奶奶面前说一句话,想来还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 顿,歪头道:“当然,你还可以选择另一条路。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在背后监视我的?” 梦境里,红蕖也曾真心对自己好过,只是后来她却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明里对自己敷衍着,暗地里老是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她的表妹们,自己被迫嫁给荣王跟红渠对她的背叛脱不了干系。 直到红蕖跟二叔的奸情被二婶撞见,愤怒之下将红蕖乱棍打死的时候,傅云盈才知道了这件事。 想到这里,傅云盈不禁感觉后背发凉,寒毛直竖。 难道,自己梦到的事情曾经真的发生过? 傅云盈不禁在袖子里钻进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的痛感让她一点一点的清醒了过来。 既然她知道事情的 发展,她就决不允许自己再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红蕖看着傅云盈阴寒地眼神盯着自己,沉默不语。她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是五小姐!” 红渠额头上汗水低落到地上,发出微不可察的声响来。 “五小姐以这件事为要挟,要奴婢将您的日常所为尽数汇报,不得隐瞒。她还说,若奴婢有一言隐瞒,便将这事儿告诉二夫人。” 傅云盈的眼中并无意外,只是亲手将她扶起来,问道:“那么,你方才都告诉她什么了?” 闻言,红蕖的眼中顿时有些慌乱,她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才诺诺道:“奴婢,奴婢告诉三小姐,您前日遇见黑衣男子的事。” 说到这里,她带着泪 意仰头道:“大小姐,奴婢是被逼的。” 傅云盈瞳孔霎时紧缩,旋即神情又平缓了下来,淡淡道:“罢了。红蕖,你我主仆一场,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是要离开侯府另谋生路,还是入府做姨娘?” 梦境里红蕖被打死的场景历历在目,傅云盈到底是有些心软,想要念着主仆旧情,拉她一把。 不想,红蕖却在听到这话之后,再次跪了下来,咬牙道:“大小姐,奴婢并非心甘情愿,是被二老爷逼迫的!奴婢这辈子都被他给毁了,便是死,也要同他纠缠到底!” 听得这话,傅云盈倒是微微有些诧异。她打量了一眼红蕖,默了半日才道:“好,我成全你。你只须如此如此……” 第十二章 你要毁了傅家的名声么? 翌日,天朗气清。 傅云盈到了苏氏院落的时候,听到里面一阵清脆的笑声,其间还混合着傅明珠娇嗔的笑意:“祖母您福泽绵长,孙女儿是沾了您的光,才生的这般好看呢。” 而后,便是苏氏宠溺的声音:“瞧瞧这丫头,鬼灵精的,明着是夸我这个老骨头,实际上显摆自己呢。” 这话一出,房间内的人都附和着笑了起来。 傅云盈便在这个时候打起了帘笼,走了进去。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她进来的时候,房间内的笑声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苏氏的脸色更是阴沉了下去。 “哼,你眼里还有我这把老骨头啊。” 苏氏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却并没有叫傅云盈起身。 一旁的连氏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看了她一眼 ,而后又状似安抚道:“母亲,盈儿到底还小,就算是做错了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日后多加调教便是了。” 她这话更是火上浇油,登时让苏氏怒的拍了一把桌子:“情有可原?连氏,你再这么宠下去,咱们傅家就得出一个没脸没皮的荡妇了!” 苏氏的话格外的重,傅云盈脸色一变,猛地跪在地上,问道:“孙女不知祖母何事动怒,但孙女儿绝对不会给傅家蒙羞,究竟是何人污蔑孙女儿,还请祖母明示!” “污蔑?” 苏氏听得这话更生气,一旁的连氏则叹息道:“盈儿,你就如实交代了吧,昨日里与你共处一室的男人到底是谁?若真的是与你有情有义,傅家也未必不能替你从中说和……”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傅 云盈委屈道:“祖母明鉴,我前日跟四妹妹待在房中,何曾见过什么男人?不知是谁造出这样的谣言,是要毁了傅家的名声么!” 连氏没想到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眸子里阴寒一闪而逝,温声道:“芸丫头,你来说。” 见自己被点到名,傅芷芸下意识便想缩起来,可是在看到傅云盈期待的目光时,她顿时便生出几分勇气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道:“回祖母,大伯母,前日我跟大姐姐在一起,的确未曾见过什么外男。” 她一向胆小怯懦,又是个不会撒谎的,因此这话一出,苏氏顿时信了大半,不满道:“玉珑——” 被她点到名的,是傅家的五小姐,跟傅明珠一母同胞的妹妹,唤作傅玉珑。 而那些傅云盈勾引外男 的话,也是所她说。 傅玉珑被点到名,又接收到傅明珠使的眼色,连忙回道:“祖母,是,是红蕖说的,您若不信,大可叫她出来对峙。” 昨夜里红蕖来告密的时候,她也在傅明珠的院子里,听得是真真切切。 不多时,红蕖便被传唤了过来。 “回老夫人,昨日回府途中,的确有陌生男子与大小姐同车,且还相谈甚欢。” 红蕖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慌乱,话也说的磕磕绊绊,可并不妨碍她将事情的经过描述清楚。 听得这话,苏氏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搁在桌案上,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祖母宁愿相信一个丫头,也不愿意相信孙女儿的清白么?” 傅云盈先是磕了一个头,又看向红蕖,冷声道:“红蕖,我自 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诬陷我?” “大姐姐这话说的好不讲道理,难不成这丫头没有帮你隐瞒,便是诬陷你了?” 傅玉珑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在旁边幸灾乐祸的说着。 而她身旁的傅明珠,则是不赞同道:“大姐,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能让你做出这种事儿来?不如你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帮你出主意。” “行了,都闭嘴。”苏氏漠然的看着傅云盈,沉声道:“我倒是想要相信你,可你有证据证明清白么?” 闻言,傅云盈凄然一笑,抬眼道:“祖母,孙女儿不曾做过的事情,誓死不认。孙女儿没有证据,唯有自己这一条命!” 她说到这里,毅然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厉声道:“孙女儿甘愿一死,来作证自己的清白!” 第十三章 发卖红蕖 “小姐不要!” 傅云盈还未动手,就被身旁的红蕖一把抱住了胳膊,哭道:“老夫人,大小姐是清白的,是奴婢诬陷了她!” 见红蕖反口,苏氏的脸色更加难看,冷声道:“你是说,你诬陷了你家小姐?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红蕖还未说话,就见傅玉珑先站了起来,指着她道:“你说谎!说,是不是大姐给了你什么好处,才让你替她隐瞒的!” 昨夜里,红蕖可不是这么说的! 闻言,红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轻蔑道:“五小姐,这话,该用到您身上才对。老夫人,昨夜里,五小姐以银钱收买奴 婢,让奴婢作伪证陷害大小姐,奴婢一时起了贪念,这才答应了下来。老夫人若不信,请看这支手镯,就是五小姐送给奴婢的。” 眼见得她拿出了一个镯子,苏氏的脸色顿时阴沉的更厉害了:“玉珑,你来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这镯子她前两日还在傅玉珑的手腕上见过,今儿就出现在了丫鬟的手里,且还搅进了这样一个官司里面。 苏氏是不喜欢傅云盈,可她却要维持表面上的公平,更不允许有人拿傅家的名声来设计布局。 见苏氏真生了气,傅玉珑顿时破口大骂,指着红蕖道:“你这个小贱蹄子,竟然 敢出卖我!” 她从小被连氏惯坏了,一向刁蛮任性,这口不择言的话一出,却苦坏了旁边的连氏。 “跪下!” 连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傅玉珑,点着她的额头道:“我平日里是怎么教育你们的,姐妹之间要互敬互爱,你却倒好,在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你这开玩笑事小,可让你大姐心里多难过!” 她一句话,便将傅玉珑指摘了出来,将这件事减小到了姐妹闹别扭的级别上。而后,连氏又朝着苏氏跪了下来,自责道:“母亲,都是媳妇儿教女无方,才让她这般胡闹,请您责罚。” 傅玉珑虽然任性,这个时候也 反应过来自己祸从口出,当下便哭哭啼啼道:“祖母,孙女儿知道错了。” 见房间内跪了一地,苏氏捏着眉心,没好气道:“行了,现在知道错了,早做什么去了?还不给你大姐赔礼道歉。” 听得苏氏这话,傅云盈心中冷笑,面上却道:“既然是玩笑,那便算了,毕竟我是嫡姐,原该爱护弟妹的。” 她这话,不止傅玉珑听了不舒坦,便是连氏的脸上,也显出几分愤恨来。她最膈应的事情,便是府上有傅云盈这个人,生生的抢了自己女儿嫡长女的位置! 傅云盈却不看她们脸上的表情,只是话锋一转,指向红蕖 厉声道:“可是这个奴才为了一点小恩小惠,便背弃主子,我是断断不能容她的,还请祖母恩准,将她逐出府去!” 苏氏厌恶的看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红蕖,点头道:“如你所愿。”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见这房间内凄风苦雨的模样,苏氏看了也心烦,摆手道:“行了,都别杵在这里了,都下去吧。” “是。” 傅云盈走在最后,看着被拖出去的红蕖,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意味深长的看了傅明珠一眼。 当天下午,傅明珠便派了府上的亲信杀了红蕖泄愤。然而那群人带回来的消息,却让她大失所望。 红蕖不见了。 第十四章 妹妹,你真不害臊 没了傅家姐妹们的骚扰,傅云盈在家里安生了几日。 盛夏的天过得飞快,知了在树上的叫声逐渐弱下去之时,秋猎也到了。 傅侯虽然驻守边关几年未曾回京。可这并不妨碍侯府里的家眷们伴随圣驾,一同前去猎场狩猎。 天空湛蓝如洗,远山含黛,近草枯黄,连风都是清香的。傅云盈眺望着远处高耸的参天的树木,心里格外愉悦。 然而她的耳边却响起了难听的噪音,“大姐,皇上可是下了诏的,要今日一同去狩猎,你却故意不换骑装,难不成是故意要大家等你?” 傅云盈心中冷笑,不打自招了吧。要不是她毁了自己的骑装,自己现在早该在风中策马扬鞭了。她原本顾念着在外面,不想闹起来失了侯府的脸面,可傅玉珑偏不领情,那就别怪她 不客气了。 刚才傅玉珑的声音极大,周围贵女们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来,看傅云盈的眼神更是显出了几分讶然和轻蔑。 毕竟,这京城的世家里谁人不知,傅侯府上的嫡长女,是个不受宠的。捧高踩低,是这个圈子一贯的规则。 傅云盈脸上却迅速的汇聚起了雾雨朦胧的泪意,咬着唇委屈的道:“我也想去狩猎,可是,昨夜连表哥送来的骑装不知被谁无故被剪坏,我又没有别的衣服,怕是下不得场了。” 她这话一出,傅玉珑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她没有想到,傅云盈竟然会将这事儿说出来。 霎时间,周围世家贵族们的目光全落在傅玉珑身上。傅玉珑浑身不自在,看向傅云盈的眼光更加阴寒,却更像是印证了傅云盈的说法。 京城里的世家贵族 们谁人不知傅玉珑喜欢连文逸。听说早先有个贵女向连文逸表白,后来被傅玉珑一顿马鞭抽伤,月余都没有下床呢。 这么想来,怕是这骑装被毁,也跟傅玉珑脱不了关系了! 当下便有世家公子吹着口哨调笑着问道:“傅家妹子,你莫不是吃你连表哥的醋,故意剪坏了你姐姐的骑装?” 闻言,周围的公子哥们都笑了起来,更有人调侃道:“都说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傅家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啊。这等英武若用在战场上,哪有我等的立锥之地?” “怎么可能会是我!” 听到身边的讥讽之言,傅玉珑气得一跺脚,满含怨恨的瞪着傅云盈,都是她口无遮拦,才叫自己在这些人面前丢脸! 那衣服的确是傅玉珑剪破的,昨夜她想要去找连表哥说话,却不想 恰好看到他去给傅云盈送骑装。 那样好看的衣服,还是连表哥亲手送的,傅云盈怎么配穿?所以,她便命下人偷偷将这衣服给毁掉了。她得不到的东西,旁人也别想得到! 傅玉珑原本想在今日嘲讽一番傅云盈,顺便让连表哥看看这个女人是多么的不识好歹。却不想,竟被傅云盈三言两语,变成了众人攻击自己的把柄。 “五妹这么看着我,难不成衣服真是你毁的?” 傅云盈心中冷笑,脸上却做出一副纠结的模样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一套衣服而已,又不是特别之人送的,给你又何妨?” 她这话一语双关,不止是傅玉珑脸色大变,就连不远处的连文逸,也瞬间白了脸色。 “大姐,那到底是表哥的一片心,您这般随意对待,怕是不大好吧 ?” 说这话的,却是傅明珠。 她的声音似是山泉之水,柔和而干净,叫人听了便忍不住沉醉。然而这话中的意味,却是格外的诛心。 傅云盈闻言笑了,“兄妹情谊也能被妹妹扯出来别的东西,莫不是你忘记了,自己还是未出阁的大姑娘?” 说这些话,还真不害臊! 说完,傅云盈再不看她,转身便朝着住处走去。 这些人的嘴脸,让她看的恶心。 听了傅云盈的话,身旁的富家子弟纷纷起哄道:“明珠小姐莫不是动了春心?考虑一下我如何?” …… 傅明珠被他们的话臊得面色通红,看着傅云盈的背影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怨恨,“玉珑,你过来……” 她低声跟傅玉珑说了几句话,后者顿时便恶毒的轻声笑道:“姐姐放心,我这就去吩咐人。” 第十五章 还我的玉佩 傅云盈虽然嘴上说了不去狩猎,可是等到皇帝发了话之后,她还是认命的朝着马厩走去。 不管能不能逮到猎物,总要骑马去晃一圈儿的。毕竟,难得出来一趟。 可还未走到马厩,就先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道浅粉色的身影从马厩里鬼鬼祟祟的溜了出来,迅速的消失在远处,傅云盈藏匿了身子,眉头却深深地蹙了起来。 那个丫头,是傅玉珑身边的大丫鬟,名唤巧灵的。她来这里做什么? 没来由的,傅云盈心中警惕顿生,她三两步走到马厩内,找到了那匹分给自己的小马驹。 那是一匹枣红色的小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毛色发亮,在日光下喷 着响鼻,看着就格外的漂亮。 傅云盈低下头去,细细的排查过去,在看到马鞍的时候,神情瞬间冷厉了下来。 这匹马的马鞍是坏了! 且它坏的地方并不明显,如果不是自己特意去查探,恐怕上了马没多久,便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这傅玉珑,当真够阴损的! 傅云盈神情冷肃,看来,她今日注定是不能上场的了。 她心中憋着火气,走路的时候格外快,可是不成想,刚出了马厩,便撞到了一堵“人”墙。 “唔——” 那墙格外结实,让她的头都有点晕乎,傅云盈迷迷糊糊的抬起头,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清醒了。 “是你?” 眼前的男人,一袭墨 色长袍,头发以玉冠束起,一张脸棱角分明,一双眸璨如星河。 在傅云盈看他的时候,男人也在打量着傅云盈。 “是我。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从慈云庵下山时候遇到的那个登徒子! 被刀威胁的滋味儿着实不好受,所以傅云盈的神情瞬间便阴沉了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怕我喊人吗?” 颜清臣瞥了傅云盈一眼,笑道:“上次被人追杀,事出有因,不便跟你多谈。小爷才不怕你喊人呢。你要是喊了人来,被人误会了,吃亏的可是你。” 傅云盈顿时气结。他说的没错,她上回被表姐妹诬陷跟陌生男子有染,要不 是红渠,她定会被重罚。轻则禁足减月例,重则要被赶去家庙。这一次要是被人看见,有了实证。自己不嫁给他,只能挂上白绫以死证明清白了。 自己竟拿他没有办法,这种认知让傅云盈极为恼火,却只能愤愤地瞪着他。 颜清臣却丝毫不理会傅云盈的目光,伸出手来说道:“玉佩还我。” “什么?” 傅云盈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道:“还你什么?” “玉佩!” 傅云盈几乎要气笑了,这男人先是威胁了自己,在帮他渡过难关之后的再次相见,他竟然敲诈勒索? “没有!” 颜清臣见她这模样,顿时咬定这丫头是在耍赖。他的玉佩就是当日不见 的,最大的可能便是落在了她这里。 可是这丫头,却说没有? 颜清臣磨了磨牙,到底是耐下了性子,缓和了口气道:“姑娘,这玉佩事关重大,颜某愿意用其他物品交换,你看如何?” “呵,我说了,没有!” 傅云盈看他的目光更加不善,讥讽道:“你不要再纠缠我了,我正烦着呢,哪儿凉快哪儿呆会儿去。” “你——你这丫头,好不讲理!” 颜清臣打不得骂不得,偏她又油盐不进,当下便有些火气上涌。 对此,傅云盈倒是心情甚好:“承蒙夸奖!” 只是她这一个笑容还没绽放出来,顿时便大惊失色的指着不远处叫道:“喂,这匹马骑不得!” 第十六章 清和小郡主 而那个被她指着的姑娘,已然娇叱了一声,骑着快马脱离了她的视线。 巧不巧的,那姑娘骑得正是傅云盈那匹有问题的小马驹! 见状,傅云盈猛地一跺脚,再顾不得其他,随手便拉了一匹马,挥动马鞭,朝着渐行渐远的那道火红追了过去。 见她这模样,颜清臣眉头一皱,毫不迟疑的牵了马,也随后追了上去。 “啊,救命啊!” 女子惊慌失措的呼救声响彻林中,而她娇小的身子也脱离了马鞍,竟在马腹上来回摆动,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 她的手抓着小马驹的毛,那小马驹吃痛,越发在这林子里撒开四蹄跑的飞快,这可 苦了马上的姑娘。 小马驹跑的飞快,丝毫不顾蹄子下的石块,女子在马背上被颠的四处摇晃,情形越发的艰难,原本的哭腔也变成了哇哇大哭。 偏偏这个时候,颜清臣的马也出了问题。他的马儿受惊,疯狂的在林子里打转,就是不肯朝前再行一步。 而这个时候,那匹枣红色的小马驹却猛地加快速度,马背上的女子也再也抓不住任何东西,猛地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小心!” 傅云盈瞬间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把将女子捞在怀中,刚要说话,却惊恐的发现,自己那匹马没有被喝止,已然扬起了高高的前蹄,就要朝着二人踩 踏下来! 傅云盈当机立断,便将怀中的女子推到了一边,自己则紧紧地闭着眼睛,生怕看到自己被踩成肉泥的模样。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下一刻,她便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傅云盈小心翼翼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刚好对上了颜清臣清冷的眸子。那双眼睛分明含着星辰,莹莹璀璨。 傅云盈的心狂跳跳不已,耳畔尤能听见颜清臣粗重的呼吸声,她的脸顿时红的滴血。 却不料颜清臣却将她搂得更紧,酥酥麻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那里还是这么香软……” “你,” 傅云盈扬起手就要打颜清臣,却不 料颜清臣早有防备,一把捉住她的手腕。 嘶,手臂上的刺痛让她皱了皱眉。 原来方才她为了推开那女子,手臂上被石块划了重重的一道,此刻流出血来,看起来格外的吓人。 颜清臣放开傅云盈,看着她的伤口有些心疼。这个傻丫头,为了救人竟然连性命也不顾了。 而那个女子,也惊惶如小兽般爬到她的面前,哭道:“大姐姐,你没事儿吧?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傅云盈这才看清楚眼前女子的长相。 她约莫十四五岁,一张圆润的娃娃脸上,生着一双圆润的猫眼,俏鼻檀口,皮肤白皙。身上穿着一套大红的骑装,一身的 娇憨可爱来。 此刻那骑装滚的一身是土,配上她哭的惨不忍睹的模样,让她多了几分可怜的味道。 正在傅云盈发愣时,颜清臣拱手行礼道“微臣见过郡主。” 傅云盈十分惊诧,眼前的小姑娘竟然是郡主。 她连忙挣扎着起身行礼,却被清和扶住了。 清河郡主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大姐姐,你救了我,我得让母亲好好儿谢谢你才对呢!” 说到这里,她又涨红了脸,问道:“颜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颜大哥? 傅云盈将这三个字在心中咀嚼了一番,能够让清和小郡主叫一声哥哥的颜氏族人—— “你是颜国公府的人?” 第十七章 这位姐姐救了我 “对呀对呀,大姐姐,这是清臣哥哥,你们认识么?” 傅云盈顿时倒吸了一口气,带着几分震惊看向颜清臣。 她虽然不认识,可是却不妨碍自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 因为,颜清臣此人,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这颜清臣乃是老颜国公幼子,深得老国公的喜爱,而现任颜国公比他大了一倍有余,更是将他捧在手心里。 而他本人的经历更是可圈可点。 自幼过目不忘,十六岁便高中状元、入翰林院,乃是年纪最小的大学士。不仅如此,皇帝更钦点他为三皇子启蒙,可谓荣宠加身。 只是,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沦落到被人追杀的地步? 不等傅云盈理清楚 思绪,颜清臣已然在清和小郡主的头上敲了敲,嗤道:“小丫头,现在不是攀关系的时候,你最好想清楚怎么同你母亲解释。” 闻言,清和小郡主的脸顿时便垮了下来,苦兮兮的拉着傅云盈的手,慷慨赴死般道:“大姐姐,我们同去!” 然而,到了行宫门口的清和小郡主,到底还是怂包了下来。 她磨磨蹭蹭的进了门,将声音低到不能再低的叫道:“母亲。” “这是怎么回事儿?” 南襄长公主年约四十出头,周身散着上位者的威严和贵气,眉眼周正,看向清和的时候,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 待得看到身后跟随着的颜清臣和傅云盈时,笑道:“清臣也来了, 不必多礼,坐吧。”她说完这话,又回眸叹息道:“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不是不是,是这位姐姐救了我!” 清和小郡主连连摆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到了最后,那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是嗫嚅道:“多亏了这位姐姐,不然的话……” 后面的话,她再没勇气说了出来。 南襄长公主抬起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嗔道:“你这个惹祸精。去拿本公主的腰牌,请太医过来。” 后一句话,却是对下人说的。 “你是谁家的姑娘?” 听到南襄长公主问,傅云盈施了一礼,恭谨道:“傅云盈见过公主,家父是驻守边关的傅侯。” 闻言,南襄长公主诧异的 打量了一眼她,点头道:“是个好姑娘,今日多亏了你。” “公主谬赞了。” 傅云盈再施一礼,并未接话,皇室里人的客气,她还知道轻重。 倒是一旁的颜清臣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这丫头也忒善变了些,方才在他面前的尖牙利爪,这会儿收敛的倒是干净。 不多时,太医便来了,细心地为她包扎了伤口,又写了药方子,一一嘱咐道:“这些禁忌,傅小姐切记。” 傅云盈谢过了太医,余光中正见一个宫装女子附耳在南襄长公主那儿说着什么。 反观清和小郡主,却是丝毫没有留意到那边的动静,只是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瓷瓶儿出来,满脸歉意道:“谢姐姐, 这个药膏特别管用,你应该能用得上呢。” 傅云盈推辞了几次,见清和执意要给,只得含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郡主了。” “你这个皮猴儿,看下次还敢不敢这般鲁莽。” 南襄长公主听完了汇报,看向傅云盈的眼光也带着几分赞赏。她嗔怪的看了眼清和小郡主,见对方调皮的吐舌头,不由得无奈道:“你呀,真是胆子大了,说了不准你骑马,自己倒好,竟然敢溜到马厩去偷马。亏得今日有谢家小姐发现端倪,若是那里单单就你自己,看你怎么办!” 闻言,清和小郡主顿时撒娇着抱着南襄长公主的胳膊,委屈的眨巴着眼睛道:“母亲息怒,女儿知道错了。” 第十八章 伤药被换 见她这模样,南襄长公主又好气又好笑,瞪了她一眼,这才回眸问道:“谢小姐,你是怎么发现这马鞍不妥的?” 据勘察现场的人前来汇报,说这马鞍是被人蓄意割断,这才导致清和从马背上摔下来的。 清和去马厩是临时起意,那么这事儿针对的必然另有其人。 绝大可能,便是眼前这位看起来恭顺乖巧的傅云盈。 “回公主,此事臣女无意中发现,并不知详细内情。” 这话,傅云盈说的吞吞吐吐,语焉不详,更有几分欲言又止。 对于傅侯府的事情,南襄长公主也知道一些,如今再看她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懂得? 傅侯常年驻守边关,傅家又是一个 大家族,那么多人住在一起,怕是勾心斗角之事不足为外人道。 念及此,她微微一笑,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你受了伤,回去好生将养着吧。” “是。” 退出了长公主的行宫,傅云盈便径自回了她临时的小院。 她受了伤,自然再不可能去狩猎,傅云盈无事可做,便在小院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浑然不知道,外面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她怎的那般好运气,竟然救了清和小郡主!” 傅玉珑一脸扭曲的咬牙切齿,回眸看向仍旧冷静的傅明珠,顿时气结道:“三姐,你就不生气么?” “生气有什么用?” 傅明珠打量着自己莹白圆润的手指, 挑眉看了一眼她,道:“人家凭本事挣来的功劳,你还能抹杀了不成?” “可是,难道就这样让她出了风头么,我不甘心!” 一想到那些世家贵族都在传扬傅云盈的美名,道是她舍己为人,勇救清和郡主,傅玉珑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不甘心啊,好办。” 傅明珠垂下手,走到傅玉珑身边,低声道:“咱们动不了她的功劳,难道还动不得她的伤口么?” 她的表情虽然带着笑,可内中却满是狰狞。 傅玉珑先是一愣,继而便露出一抹阴狠的笑意来,道:“还是姐姐你有办法,我这里刚巧有一个宝贝!” 她说完这话,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白 玉瓷瓶儿来,回眸吩咐巧灵道:“你,去趁着白露不注意的时候,将这粉末倒进傅云盈的药膏里,倒的越多越好!” 那粉末是她遍寻得来,原是预备折磨下人用的。 只消一点点洒在伤口上,便会叫那伤口奇痒难耐,而后流脓化疮,痛苦万分。 待得巧灵得了命令离开之后,傅玉珑才恶毒道:“这一次,我定叫她永生难忘!” …… 傍晚时分,夕阳将碧蓝的天空晕染成了红艳艳的颜色,那一轮即将西坠的日头,也显得霎是好看。 连文逸便是这个时候来的。 一袭竹叶青的长衫,腰间以白玉腰带束着,装饰不多,却格外矜贵。而他的眉眼,更像是浸润了在 水中的宝石,温和而儒雅。 听到脚步声,傅云盈抬起头,勉强弯唇道:“表哥。” 她实在不想看到连文逸,可偏偏这人接二连三的在自己眼前晃动。 “表妹,你的伤口可好些了么?” 他关心的声音格外真切,傅云盈微微点头道:“郡主特意赏赐了药,已经没有大碍了,这些时日静养便好。” 傅云盈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是那声音却格外的疏离。 连文逸不傻,自然感受的出来。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却依旧维持着那笑容:“那就好,你好生歇着,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说到这里,连文逸顿了顿,又低声道:“以后,表哥定然护着你。” 第十九章 伤势加重 只是他的声音格外轻,所以傅云盈并未听清楚,疑惑道:“表哥,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你好好儿休息吧,我先走了。” 眼见得连文逸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傅云盈诧异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她脸上有东西? 怎的连文逸的表情,这般的奇怪呢。 这个小插曲,她并未放在心上。吃了晚膳后,傅云盈原想出去走走,不想却被白露摁在床上,语气强硬道:“小姐,大夫说了让您好生休养,哪儿也不准去。” 她的小脸皱在一起,分明是个小丫头,偏要做出这种大人的神色,顿时让傅云盈有些忍俊不禁。她忍着笑意点头道:“好好好,我休息还不成 么。” 见状,白露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来,诱哄道:“过两日伤口能见风了,奴婢肯定不拦着您。” 她一面说,一面将傅云盈的纱布揭开,重新替她上药。 只是不知是不是清和小郡主送的药性太大,这药膏接触到皮肤之后,顿时带出浓浓的刺痛感。 傅云盈微微蹙眉,心中叹气。 叫你白日里逞英雄,这会儿知道疼了? 这一夜,伤口处又疼又痒,折磨的傅云盈一宿未曾睡好。 到了晨起的时候,她的眼下果然多了两个青黑的眼圈。 白露前来给她换纱布的时候,顿时便捂住了嘴,红着眼圈道:“怎么还是这样严重?” 昨夜里换药的时候看不大真切,可这会 儿天亮,便将那伤口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一道长长的伤痕又肿又涨,内中还有脓疱生着,看起来格外的吓人。 傅云盈心头也是猛地一跳,见白露想要落泪,顿时安抚道:“无妨,这不是有药么,敷了就好了。” “小姐,你下次可不要这么冲动了。” 白露红着眼圈,小心翼翼的替她上药,满眼里都写着心疼。 傅云盈叹了口气,软着声音道:“放心,你家小姐又不是傻子,这种事情下次肯定不会做了。” 只是她话虽这般说,可若真遇到了这种事情,她又岂能见死不救? 秋日的天气,格外的凉爽。碧蓝的天空中,一轮红日悬在其间,却并不灼热,反而让人 感觉十分舒适。 待得用完了早膳之后,白露见天气晴好,又怕傅云盈在房间内闷,便提议陪她出去走走。 可不曾想,方出了门,就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的伤口,可好些了?” 听得他带着关心的询问,傅云盈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真是流年不利,怎么出门就看到颜清臣了呢。 “拖您的福,没个十天半月的,怕是好不了了。” 昨日里要不是颜清臣同她在这里纠缠,怎么会让清和小郡主得了机会骑走那匹马?说到底,她是被连累的。 闻言,颜清臣的脸色也沉了下去,这女人还真是小肚鸡肠,枉费他担心她了。 “分明是你的马匹出问题在先,居 然想赖到我头上。你这丫头,好不讲理。” 傅云盈嗤了一声,挑眉道:“怎么,颜大公子这是伪装不下去,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么?”说这话的时候,她整好以暇的整了整发簪,挑衅的望着颜清臣。 “你这人——” 颜清臣话说到一半,却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神色沉了下去。而后,他紧紧地攥着傅云盈的胳膊,冷声道:“跟我走!” “喂,你这个人,放开我!” 傅云盈一个不妨被他抓着,顿时惊呼了一声,可下一刻,她便被颜清臣的神情给吓到。 “不想死,就老老实实的随我来!” 他眼中的神色更外冷峻,也让傅云盈乖顺的闭了嘴,随着他快步行去。 第二十章 你怕疼么? 一进房间,便闻得书墨香气袭来,傅云盈打量了一眼这不大却格外干净的小院,心中倒是对颜清臣有些刮目相看。 都说是以字观人,这人性格不讨喜,想不到字体竟然写的这般好。 如奇峰之松,独有一番风格。 颜清臣取了药箱来,见她还有兴致四处张望,顿时嗤道:“你这丫头,还真够没心没肺的。躺到床上,手伸过来。” 傅云盈再糊涂,可看到他拿了药箱之后,也反应过来不对劲儿来。她乖觉的将胳膊递了过去,下意识问道:“可是我的伤势不妥么?” “岂止不妥。” 颜清臣解开她的伤口,看到上面的浓疮之后,顿时蹙起了眉,沉声道:“怕疼么?” “不怕。” “那就好。” 颜清臣说了这三个字,便取出一柄薄而尖锐的小刀,道:“但愿真如你所说。” 下一刻,傅云盈的头上登时汗如雨下,身子如虾一般弓起,整个人剧烈的挣扎着。而她的手臂,责被颜清臣死死的摁着。 傅云盈挣脱不开,闷哼了一声,拼力的咬住了下唇。 只见颜清臣的手上下舞动,所到之处,她伤口处的腐肉便被挑出一分。 房外便是明艳日光,可傅云盈却觉得在这一刻,恍然入了修罗地狱。恍惚之间,她竟觉得自己重回了前世,再受那般煎熬之苦! “啊——” 傅云盈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只是那声音里,却带着浓重的恨意。 “ 好了。” 颜清臣收了刀子的时候,傅云盈浑身就像是在汗水中沐浴过一般,身下的被褥早已被浸透。 她如一只猫儿一般蜷在床上,一张脸惨白如纸,而她的唇,更是被咬出了血,殷红的色彩反倒为她的脸色增添了一抹艳丽的瑰红。 “你还好么?” 颜清臣取了药重新为她包扎好了伤口,这才轻描淡写的问道。只是他的心中,却远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对眼前的女子也生出几分赞赏来。 刮骨治伤,军中的男儿都难以忍受的痛苦,傅云盈却硬生生的扛了下来。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么?” 因着极度的疼痛,傅云盈的声音都带着几分脱力的沙哑,却为 她平添了几分惑人。 颜清臣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你的伤口恶化流脓,若我今日不为你取出腐肉,不出两日,你的胳膊就废了。” 傅云盈猛地瞪大了眸子,肯定道:“药有问题。” 一旁的白露下意识接口道:“可是,那药是清和小郡主送的呀。”她说了这话,顿时捂住了嘴,眼眸里带着不可置信。 “不是清和,她送你的是雪山圣药,传言可活死人肉白骨,于你的伤口只有好处。” 听得这话,傅云盈沉声吩咐道:“白露,去取了药来。” “是。” 眼见得白露离开,傅云盈面色复杂的看向颜清臣。今日,算是他救了自己。可是—— “今日之事,你不准说 出去!” 傅云盈面沉如水,只是那强撑出来的气势,到底有几分弱,看的颜清臣又好气又好笑。 他其实可以理解傅云盈这般做法,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还为对方刮骨疗伤,这事儿发传扬出去,对傅云盈的名声总归是有害的。 可这丫头的态度,仍旧让他不满。 “嘴长在我这里,说与不说,与你何干?” 听得这话,傅云盈顿时气结,咬着唇瞪了他一眼,便转身不再看他。 她昨夜里几乎一夜未睡,方才又这般折腾,此刻疼痛减去,反而困意来袭。 枕头上带着竹墨香气,与颜清臣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傅云盈嗅着这味道,竟觉得无比的安心。 而后,便睡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捉奸不成反被打脸 颜清臣见她良久无言,在看过去的时候,却见这丫头虽然蹙着眉头,却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他的神色也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这丫头的倔劲儿,倒是跟他有几分相像呢。 正在此时,只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起,颜清臣将床上的帐子落了下来,替她遮住了外间的晴朗日光,这才走了出去。 白露匆匆而来,刚要说话,就见颜清臣向她比了个嘘声。 她顿时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将药瓶递给了颜清臣。 只一眼,他的神色便冷却了下来,这药里被添了东西。 见他的神色,白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些愤恨的盯着那个药瓶,想要说话,却又怕惊醒了傅云盈。 最终,她只是跪在地上,朝着颜清臣磕了几个头,轻声道:“您的大恩大德,白露和小姐记在心里了。” 颜清臣若有所思的望了她一眼,这丫头倒是个忠心的。 “嗯,出去候着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折离从外面走进,低声道:“主子,奴才有事回禀。” 颜清臣看了一眼白露,她顿时乖觉的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怎么了?” “回主子,刚刚傅家二小姐在门外鬼鬼祟祟……” 他在颜清臣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 “去把清和请来。” “是。” 待得折离领命而去,颜清臣带着几分同情看向那已然睡昏过去的傅云盈。 这丫头身处的环境,还真算是龙潭虎穴啊,无怪乎她那么多的防备了。 …… 傅兰鸢觉得,自己今日简直是走大运了,一大早便抓到了这样大的一个把柄。 她步履匆匆的走到连氏的院落,一进门便开口道:“大伯母,大姐到底是您的女儿,你是要看着她毁掉傅家的名声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扭曲的兴奋,落到连氏的眼中,顿时皱起了眉。 “兰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盈儿她怎么了,可是你们姐妹又拌嘴了?” 连氏熟知傅兰鸢的脾气,故意将话题往轻描淡写了说。 果然,下一刻,便听得傅兰鸢哼了一声道:“若是拌嘴倒好了,至少傅家不会蒙羞。可是大姐姐,她竟然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还跟那人你侬我侬!”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她在那里!” 饶是连氏也惊了一惊,一旁的傅明珠和傅玉珑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一抹幸灾乐祸。 “二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事儿你是听谁说的?” 闻言,傅兰鸢顿时神情狰狞道:“这是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说来也算她运气好,不过是出门一趟,就看到白露鬼鬼祟祟的从一个男人的院落里走出来,她直觉有猫腻,便趁着四下无人去张望了一番,不想,却看到一个男子坐在床前,而床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傅家大小姐傅云盈! 傅兰鸢正愁没把柄对付傅云盈呢,后者就主动给她送上来这么大的一个惊喜,还真是让她欢喜的很呢! 她这话一出,房间内的几个人顿时兴奋了起来。唯有连氏还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道:“兰鸢带路,我要亲自去看看。” 若是此番捉奸成功,那么纵然是傅侯,也保不住她这个女儿了。届时最好的结果,便是将傅云盈送到庙里做姑子去,若是再坏一些,伪造一个她羞愤而死的证据也不是很难。 连氏心中瞬间过滤了几个想法,脚下的步子几乎要飞起来。 待得到了傅兰鸢指引的地点之后,果然见那处院落大门紧闭,而里面,则是 静悄悄的一片。 傅兰鸢得意的一笑,指着里面轻声道:“大伯母,就是这里了。” 傅玉珑年纪最小,也最沉不住气,吱呀一声踹开门,冲着里面喊道:“傅云盈,你给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门里门外众人相对,都瞪在了原地。 房间内的确只有一个男人,可是姑娘,却不止傅云盈一个。 傅云盈坐在桌前烹茶,袅袅茶香袭人,而她的身边,还有两个女子。 一个红衣如火的,乃是清和小郡主;而另外一个粉衫俏脸的,则是颜国公府嫡女、颜清臣的侄女儿颜筠晗。 她们的好兴致被这突如其来的踹门声打断,齐齐的望向门外。 清和小郡主当先反应了过来,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而傅云盈也在这时候回过神儿来,虚弱的站起身,问道:“母亲怎么带着三位妹妹来这儿了?” “这……” 连氏只觉得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霎时便凉彻了心扉。好在她反应极快,当下便强笑着道:“我们这是,来做客。” “做客?” 颜筠晗瞬间气笑了,鄙夷道:“我今儿倒是长见识了,原来还有人气势汹汹的上门做客呢。不过,不请自来,却是不速之客!” 国公府就她一个嫡女,自幼被宠惯了的,一向心直口快。 这一顿抢白,瞬间让连氏的神情白了几分,反倒是傅兰鸢,指着房内的众人呐呐道:“不对,明明不是这样的呀!” 方才没看到这男人的正面,可是衣服却是不错的,分明只有他们二人在房间内苟且,怎么这会儿却凭空多出两个姑娘来! 而她的话,成功的让颜清臣开了口。 “按着傅家二小姐的想法,房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孤男孤女,共处一室?” 他的话 音很平静,可是这般平静,更让人有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威压。 然而傅兰鸢却没有听出来,她点头如捣蒜道:“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呵。” 颜清臣不气反笑,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起身道:“本官原先不明白,现在却是了解了。原来,傅夫人是来捉奸的。可惜,让夫人失望了。” 他这一句话,说的格外的冷漠,而那话里的寒意,却是叫连氏打了个冷颤。 这几个丫头年纪不到未曾进过宫,所以不认识他,可连氏却是认识的。 这傅兰鸢竟如此愚蠢,捉谁的奸不好,竟然踢到了这块铁板上! 念及此,她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了起来,道:“颜世侄,这都是误会,兰鸢,还不道歉?” 她想要借着身份来拉近关系,可颜清臣却不吃这一套,冷声道:“傅夫人这一声世侄,恕本官担不起。” 见状,傅明珠眼眸一转,盈盈行礼道:“颜公子莫要生气,傅、颜两家世代交好,因这些误会而闹矛盾,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此事是我这二姐不对,二姐,跟颜公子道个歉吧。” 她说话的时候格外柔软,一双眸子里更是沁着盈盈秋水,当真是我见犹怜。 傅兰鸢被点到名之后,瞬间回过神来,尖锐着声音道:“我没有错,我分明看到他们两个人……傅云盈,你若是清白的,为何会在这里?” 她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会是颜清臣。这样一个丰神俊秀的男人,凭什么也被傅云盈扯上了关系?她不服气! 今日,她一定要将傅云盈的名声给毁了! “二妹这话说的好生奇怪,郡主相邀,我为何不能来?” 她方被刮了骨,声音里都带着弱不禁风,只是语气倒是格外的平稳 。 清和小郡主也在她说完之后,不屑道:“不错,难不成本郡主邀请谁一起玩,还得经过你的同意么?” 她眼中的轻蔑太过明显,傅兰鸢的脸顿时便涨红。 见到这情形,傅明珠顿时在心中快速的盘算了起来,行礼道:“今日是误会一场,大姐,您不要往心里去呀。”说着,她又冲着颜清臣和小郡主行礼道:“明珠代替二姐给你们赔不是了。” 相较于傅兰鸢的刁蛮任性,她的举动可谓是格外优雅。 “算了算了。” 清和小郡主眉眼一转,故作大方的摆了摆手道:“既然你都道歉了,本郡主也并非小气之人。只是有些人,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她这话虽然没有明着说,可眼睛瞟向的位置,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见状,连氏顿时笑道:“臣妇还有事情,就回去了。”她说着,眼神示意傅玉珑和傅兰鸢,将二人强行带走。 纵然今日闹了这么一场,可是这误打误撞的,却让傅明珠博了一个好名声。若是她能够入了颜清臣跟清和小郡主的眼,那她丢人一些也是值得的! 只可惜,连氏打的好算盘,注定是要落空的。 傅明珠有意活络气氛,柔软的声音似是唱歌一样的动听。 而颜清臣,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应,只是端着手中的茶盏,一张脸冷若冰霜。 反倒是清和小郡主,时不时的还有笑意。 见状,傅明珠眼神一暗,转而看向桌上,笑道:“臣女也曾学过泡茶,若是小郡主不介意,就让臣女为您泡茶吧?” “好啊。” 清和小郡主笑眯眯的点头应了,桌子下的手却不安分的在傅云盈的手掌上化了一个圈圈。 而后,在傅云盈看向自己的时候,调皮的眨了眨眼。 等着看好戏吧。 第二十二章 小小地报一下仇 傅云盈见状也有些无奈,这清和小郡主倒是和传闻中不太一样,据闻这位小郡主骄傲任性,舅舅是皇帝,娘亲是长公主,爹爹还是镇守边疆的大将军,若是惹了这位不高兴,那势必要被她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至于被讨债的人嘛,就算被抽筋扒皮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毕竟后台不如人家强硬。 好在,这位清和郡主从不是那种嚣张跋扈的人,她被长公主教养的很好,凡事讲理,若是自己错了,从不难为别人。 这会儿,清和小郡主狡黠一笑,她便知道,傅明珠此次怕是有的受了。 果不其然,傅明珠施礼之后净了手就上来烹茶,方准备来她们身边却被清和小郡主找了个由头去了旁边的茶几上。 “姐姐,这里东西已经摆满了,怕是姐姐施展不开,不如我们一起去旁边的小桌子上?” 郡主这么说,傅明珠自然不能拒绝,笑盈盈的应了,内心却看着在桌边坐着的傅云盈不满,凭什么她就坐着不动。 不是傅云盈坐着不动,而是她动不了,方才剔骨拔毒,已经消耗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别说站起来,就是能维持现状就已经很不易了。 清和小郡主和颜筠晗一左一右的夹着傅明珠到了旁边的桌子,一遍看她烹茶,一遍啧啧夸赞。 “傅小姐果然好手艺,这茶香瞬间就出来了。” “可不是么,你瞧瞧这茶汤,清亮无杂质,实在是不可多得。” 两人三言两语的就把傅明珠夸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让傅明珠的眼角眉梢都挑了起来,看着傅云盈的表情也充满了得意。 “哎呀!”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只听见傅明珠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手冷汗直流。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 故意的,对不起……”接着就是清和小郡主饱含歉意的道歉,以及颜筠晗手忙脚乱的安抚。 “你还好么,没事吧没事吧。” 两人极有默契,嘴上勤快,手上却一点动作都没有,甚至连大夫都没叫。 “怎么了?”傅云盈走过去,就见傅明珠手上明晃晃的一个大水泡,要多狰狞可怖就有多狰狞可怖。 “我不小心把开水洒在了傅小姐的手上,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清和小郡主皱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无法生气。 “无妨,也是我没看到,郡主可曾伤着?”傅明珠疼的眼前一阵白一阵黑的,却又不得不装作大度,毕竟这位是小郡主。 “没有没有,我没事儿,傅小姐快坐下。”清和郡主悄悄冲傅云盈使了个颜色,拉着傅明珠坐下,小心翼翼的拔下头上的金簪,“都起水泡了,可得赶紧挑开,不然要留疤的。” “不可不可,我回去上一些药就好了。”傅明珠连忙摇头,挑开?那不得疼死自己! “妹妹有所不知,郡主这里有去腐生肌,可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傅云盈点头,让白露去拿药,一遍温声劝慰,“妹妹莫怕,这药当真有奇效的,我当日的伤,今日就好了许多了。” “是啊是啊,傅小姐不用担心,那药是父亲给我的,据说是从雪山采来,去腐生肌效果不错,我前些日子还给了傅大小姐一瓶呢。”清和小郡主不由分说,已经轻轻挑开那层水泡,挤了里面的水出来。 傅明珠恨意满满,没想到竟然搬起石头砸自己,那药有问题她是知道的,但是却不能在这里说。 要是闹起来,这个小祖宗肯定要追究那药为何变了,到时候,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 白露很快就拿了药瓶子过来,小小的白玉瓶子分外可爱,胖嘟嘟圆滚滚的身体,脑袋上顶着一撮红布,像极了人参娃娃。 傅明珠想阻拦,可是白露已经倒了药粉出来,不由分说的往她的手上撒去。似乎为了泄愤,还故意洒了好多上去。 破皮的伤口瞬间传来一阵刺痛,痛的傅明珠两眼发黑,身体发软,她知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可是为了不再丢人,在白露帮她包扎好伤口之后,连忙起身告退。 “难为她能忍那么久。” 傅明珠走后,颜筠晗冷笑着扔了手里的帕子,方才她用那个帕子帮她擦手来着。 “哼,活该。” 清和也坐回自己的位置,笑嘻嘻的朝着颜清臣邀功,“颜大哥,我干得不错吧。” 颜清臣摇了摇头,指着那用剩下的药粉,“我带回去了。” 清和点头,递给他,然后转头问道:“颜大哥,大姐姐是怎么来这里的?” 方才清和也是慌慌张张的过来,只听折离说有人陷害,几人方坐定就见连氏破门而入,甚至来不及串供。 好在,连氏的目的并不是药膏,只是为了捉奸。 颜清臣简单的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迎着颜筠晗有深究的目光分外坦然,“清和郡主和本官是旁人所能随意折辱的么?” 傅云盈点头,原来如此,方才她不过小憩了一会儿就如此多的事端,若不是颜清臣机智,只怕现在她真的是百口莫辩。 “多谢颜大人相救。”该道谢的,傅云盈自然是要道谢,倒是颜清臣愣了一下,好像觉得傅云盈这么不讲理的人似乎不会道谢一般。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放了傅云盈回去休息,自己则去找人研究那药去了。 拖着病体回去, 一路上傅云盈都有些昏沉,刮骨拔毒实在是凶险,而她没死也实在是命大。 既然老天爷不收她,她就留下来陪这些不想让她好过的人好好玩一玩。 “你给我站住!”傅云盈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有人找茬,回头见是傅兰鸢,理也不理的继续往里走。 她是长姐,实在是没必要对这个妹妹太过和颜悦色。 更何况,是一心要她好看的妹妹。 进了屋子,傅云盈让白露倒茶,一口茶水入腹,方觉得这命回来了半条。 从始至终被忽视的傅兰鸢终于忍不住,指着傅云盈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勾三搭四,究竟用了什么妖法害我被骂!” “妹妹可听过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明明没有的事情被你捕风捉影,你还反过来怪我?怎么,今日你带着所有人都没看清楚么?”傅云盈冷眼看着傅兰鸢跳脚,“我知道,妹妹你是恨不得我这个长姐做出来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的,可是我若是丢人,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呸,你是你,我是我!别把我跟你混一起去,你自己丢人,别带累了我。今日若不是你使了什么妖法,怎么会凭空多出来两个人!” “那便是我使了妖法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用妖法宰了你?”傅云盈瞥了傅兰鸢一眼,见她打了个哆嗦,不再搭理她。 “你,你有本事!”傅兰鸢起的跳脚,见傅云盈丝毫没有反应,转身跑了出去,在门口碰到了前来送东西的连文逸。 这种有勇无谋的人,实在是没必要多费口舌,倒是要注意傅明珠。 她才不相信,就靠着傅兰鸢的脑袋,能想出来那么恶毒的法子。 “表妹在么?”就在傅兰鸢被气得气喘吁吁的时候,门口 有人进来,接着就是白露的声音。 “表少爷怎么来了?我们小姐在屋里呢,若是有什么事,告诉奴婢一声就好。” 连文逸? 傅云盈皱眉,不明白他这个时候来是做什么。 “表妹受伤,我特意找大夫开了一些补药送来,劳烦姑娘了。” 打心里,傅云盈是不愿意跟连文逸有太多牵扯,他对她越好,傅云盈就会越烦躁。所以,她索性起身,走到院子里,在白露接过来之前回绝了连文逸。 “有劳表哥专程送药,只是这药我不能收。” 连文逸本来不想打扰傅云盈,见她出来,心头一喜,却听她拒绝,心头又是一悲。 “为何?我,我只是拿了药过来。”连文逸不知道傅云盈为什么要拒绝,心里难过,可是面上却还是平静如常。 还能为何?傅云盈看了一眼那药材,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他,“是药三分毒,况且不同药材药性不同,大夫和大夫也不同,我现在正吃着太医开的药,再用表哥的药,是不是有些不妥。” 这倒也是,可连文逸也不是傻的,送药之前自然是问过太医的,否则出了事他也会难过。 所以,这个借口他并不接受。 “盈儿,这些药是我问过太医的,你放心,绝对没问题。”连文逸尚且不知道今天傅明珠的事情,见傅云盈拒绝,本能的想要说服她,让她收下。 “表少爷,小姐现在确实不需要这些,不如您先带回去,什么时候小姐需要了,我再上您那里拿?”白露是个忠心的,傅云盈不要,她肯定也是要拒绝的,所以,笑眯眯的隔在了两人中间。 傅云盈本就不欲多言,转身进屋,连文逸见状,连忙阻拦,却听见身后有人怒喝。 “傅云盈,你不要脸!” 第二十三章 我看你就是歹人 连文逸本来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看傅云盈要走,下意识的想要拉住,却没想到在别人眼里成了不要脸。 当下,连文逸的脸就冷了几分。 偏生傅玉珑见连文逸冷了脸更加恼怒,三两步冲了过来,指着两人拉的手骂道,“傅云盈你好不要脸,勾引颜三公子就算了,还跟表哥拉拉扯扯,没羞没臊,我现在就回禀了母亲,让她把你沉了塘!” 这傅玉珑来的也真是凑巧,原本傅玉珑是在外面闲逛,偏巧碰见傅兰鸢气呼呼的从傅云盈的院子里冲出来,本着姐妹之间的情谊过来问了两句,恰好得知表哥连文逸竟然来了,连忙带着傅兰鸢又转回头来。 一进门就看见这个阵仗气得要死,却又不敢把矛头指向连文逸,只好指责傅云盈,却没想到踢到了铁板。 连文逸平日里性子和顺,虽然对傅云盈多多疼爱,却对其他姐妹也不差,从不曾黑过脸,偏生今天对傅玉珑恼了起来。 “闭嘴!一个姑娘家家,张口闭口贱人,还要把自己嫡亲姐姐沉塘,谁教你的规矩!” 平日里,傅家姑娘在连文逸面前欺负傅云盈的事情也不在少数,可大多时候,连文逸都只是温言相劝,今儿个突然变了,让傅玉珑和傅兰鸢吓了一跳,就连傅云盈也转头看着连文逸,带着些差异。 与傅云盈来说,连文逸是心里的一根刺,不仅仅是因为前世之时的见死不救,还有多日来的细心揣摩。 前世,她沉溺在连文逸与众不同的态度中,却从没仔细琢磨过。后来,她细想之下也明白了几分,连文逸素日里从来都是温言相劝,虽说对她好,却并无魄力,也无怪乎他不敢和荣王对抗。 所以,傅云盈早就已经死心。她不可能让自己重蹈覆辙。 “表哥,你居然凶我?”傅玉珑没想到连文逸会凶她,冷了几秒之后顿时撒泼起来,“你竟然因为她凶我!” “够了!你是我表妹,她也是我表妹,更是你嫡姐,我如何就不能过来看她?倒是你,嫡姐受伤你不闻不问,还到处中伤,我想问问,你如此恶毒的心肠,如何担得起名门闺秀四个字!”连文逸是个文人,骂人也是文绉绉的,即使如此,傅玉珑还是吓了一跳,眼泪在眼里滚来滚去,却没有落下来。 “可是,可是她欺负二姐,二姐她……”合着傅玉珑这是要替傅兰鸢出头,傅云盈不语,且看着连文逸如何。 “说起来,鸢儿也过分了,好端端的带着人跑到颜清臣那里去做什么?是生怕事情闹的不够大,还是巴不得你们的嫡姐有个什么出格的事情,好借此清理门户?”连文逸扫了两人一眼,倒是收回了自己的手,“都是一家子的姐妹,闹成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 “表哥,分明就是你偏心,行为不检的明明是傅云盈,你却过来骂我们,你不讲理!”说完,傅玉珑哭着跑走,一直没说话的傅兰鸢连忙追上去,也不敢在此多留。 等到两人走远,连文逸回头准备跟傅云盈道歉,却见她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声,“一家子姐妹?” 楞了一下,连文逸不知道她所指如何。 “表哥,这一家子姐妹确实和睦更重要。今日若不是表哥到了我这院子,想那傅玉珑也不屑于专程来此一次,为了避免以后我们姐妹生了嫌隙,表哥与我,还是避嫌的好。”说完,傅云盈再也不给连文逸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进了屋。 连文逸尴尬的站在那里,看着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下,倒也没再停留,转身离开。白露趴在窗缝 上看着连文逸离开,转头疑惑的问道:“小姐,表少爷可是惹了你不高兴?” 傅云盈拔簪子的手停了一下,看着白露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往日里,小姐和连少爷感情和睦,为何今日却拒绝了连少爷?”白露不解,平日里连文逸对傅云盈好,傅云盈也是依赖连文逸的,可是为何落水之后,傅云盈突然就对连文逸疏远了起来。 傅云盈不知道该如何跟白露解释重生的事情,索性丢了手里的簪子,回头看着她问道:“你说,表哥为何对我这么好?” “兄妹?”白露试着猜了一下,却见傅云盈摇头。 “家中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况且,我跟他真细算起来,也算不上兄妹。” 傅云盈的生母并不是连氏,连文逸又是连氏的侄儿,若是真论起来,两人毫无血缘关系。 “其实,小姐,我觉得,你若是嫁给表少爷,也挺好……”白露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呵,你个傻丫头,哪有那么简单。”重活一世,傅云盈很多事情都已经看的透彻,当年阴差阳错是假,早有预谋是真。连家不会让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进门,傅家也不会让她这个毫无能力的小姐好过。 “白露,我且问你,连家会让你去做他们的当家主母么?” “小姐,这怎么可能。不过,小姐,你可是傅家的嫡长女,如何要跟我比。”在白露心里,自家小姐自然是一顶一的好,一顶一的高贵。 “如何不能?说白了,我现在和无父无母有什么两样?”傅云盈一针见血,白露想起在府中几位小姐和夫人如何对待自家小姐的,也顿时明白了几分。 “小姐,我明白了……” 白露明白了,傅云盈也不多说,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叮嘱了白露不要打扰她之后,她放下床帐,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从日上中天到暮色西沉,傅云盈一直都不见醒来,白露过来看了几次,见傅云盈睡的安稳也就不多打扰,留了饭菜在暖笼里,自己找了软塌蜷缩而眠。 夜色清凉如水,已经入秋的天气甚是舒服,到了夜间虽然有些凉意,却又凉的舒坦,颜清臣随意的在周围闲逛,却不知不觉逛到了傅云盈的院子外。这里本就偏僻,傅云盈的身份也不会有太多人来做客,所以这才刚入夜院子里就熄了灯火,一片黑暗。 偏生今夜月色不错,所以,颜清臣清楚的看到那院落的墙头上有一个人,还是个男人。 呵,这皇家狩猎的场子中,竟然还有登徒子,这可真的是够不要命的。颜清臣想也不想,飞身上墙,跟那墙上的登徒子来了个面对面。 连文逸本来是想趁着夜色来看一眼傅云盈,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心神不宁,总觉得她今天好像分外虚弱。可是她拒绝了他,为了不让她讨厌,所以他索性就悄悄晚上过来。 却没想到,刚上了墙头,就看到了一个同道中人。 “谁!”连文逸吓了一跳,刚想出手却被制住。 “本官。”颜清臣虽是文臣,功夫却也不弱,在墙头上跟连文逸交手了一会儿,不但把连文逸压制的死死的,还能保证悄无声息,丝毫不惊动屋里的人。 势不如人,连文逸却不甘示弱,“颜大人大半夜的不睡觉,爬人家姑娘墙头可真是好兴致。” “彼此彼此,连少爷半夜不睡,爬自家表妹墙头,也真是有雅兴。”抓着人跳下墙头,颜清臣冷笑着看着面前这人。原本听闻傅云盈的这个表兄对她还是不错的,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想要占便宜的 登徒子而已。 “我担心盈儿所以来看看,那么敢问颜大人为何在此。” “本官?路过。”颜清臣不欲多言,对于这种登徒子,他是从来都没兴趣多说什么的。 “路过?颜大人可真逗,这个院子是个独院,原本就是为爱清净的女眷留的,前后左右都没有路,若不是特意过来,不管从哪里都不可能路过。”连文逸诧异,难不成颜清臣真的惦记上了傅云盈? “既然如此,本官倒是想问问连公子,兄妹之间表达关心并无不可,可就是亲兄妹也断然没有在黑灯瞎火的时候爬人墙头表达关心的。”颜清臣浅笑,可连文逸却无端感觉出几分杀气。这位小世子,家室良好,在皇上面前也是一等一的红人,即使是连文逸的爹见了他也得低头。 所以,连文逸顿时软了几分。他说的没错,就是亲兄妹也断然没有如此偷偷摸摸去人家姑娘院子里的,回头再被这位在皇上面前参奏一本,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不仅仅是他爹,还有他。 而且,他并不想这么快把傅云盈推到所有人的面前,如果可以,他想把她永远的藏起来,藏到只有他的地方。 “今日之事,本官可以权当没有看到,连公子还是请回吧。”颜清臣瞥了一眼连文逸,那意思太过昭着,可不就是赶紧滚,老子不想看见你? 连文逸嘴巴长了长,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转身离开。 等到那人走入黑暗中再不可见,颜清臣还是决定去查看一番。 说真的,今日过来,其实也并不是偶然,入夜之后,他就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傅云盈会出事。他虽然对女人之间的手段不是很清楚,可也知道以傅明珠的性格,今日被傅云盈和清和练手算计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第二十四章 又欠了他一次 毕竟,心胸狭隘之人,是不管男女都会报复回去的。 所以,他才特意过来走一趟,若是没事自然是安心的,若是有事,还是搭把手的好。 毕竟玉佩还在人家那里不是?要是人出事了,他的玉佩就真的拿不回来了。 嗯,颜大人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绕着房子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颜清臣准备回去了。他可不是喜欢半夜去人家姑娘闺房里面探秘的人,若是一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可如何是好。 夜空中明月皎洁,投落下斑驳的树影以及颜清臣纤长的身影。树林中,树木的清香和一丝丝甜香让人忍不住鼻息抽动,努力的想要捕获那勾人的味道。 “坏了!”颜清臣意识到那一丝甜香是什么之后,脸色一冷,连忙翻身进了院子,却见傅云盈的闺房房门大开。 方才那房门还是关着的,想必就是他查看周围的功夫就有贼人进了院子。来不及多想,颜清臣敛了鼻息,轻手轻脚的上前,观察屋中动静。 屋子的正中央,一个男子鬼鬼祟祟的熄了香火,左右看看,见屋中两人都睡熟之后,嘿嘿笑了两声悄悄上前。 他先去看了看白露,还拿手推了推她,见她已经睡死,毫无反应,这才放心大胆的朝着床帐走去。床帐之中,就是傅云盈。 颜清臣皱眉,不知为何,分外讨厌起这个人来。捻起地上的石子,颜清臣朝着那人的脖子射了过去。 于是,那人还未触及床帐,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到了这个时候,颜清臣要是离开反而不妥,总不能将这贼人留在傅云盈的闺房之中吧?所以,他索性关了房门走了进来。 屋里迷香已经残存不多,颜清臣开了窗户,想着床帐之内肯定不会 好闻,于是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直接将床帐一把拉开,通风散气。 床帐之内,傅云盈定然是昏迷过去的,只是双颊通红,嘴唇干裂,让人心生疑惑。颜清臣伸手去探,果然,她发烧了。 高热烫的颜清臣手心有些微疼,傅云盈的病颜让他有些无奈。 这丫头不是挺嚣张的么,这会儿怎么嚣张不起来了? “水……水……白露……水……” 傅云盈的薄唇张合,颜清臣疑惑她在说什么,仔细听去,好像是要水。既来之则安之,好歹这丫头还救了自己一命,自己也不能这么坐视不理,所以,颜大人头回伺候起人来。 一碗冷了的茶水入腹,傅云盈果然安生了很多,也不吵闹,安安静静的睡了过去,颜清臣见状松了口气,准备出门找个树杈子睡一夜,却发现自己的胳膊无法抽回。 顺着袖子看过去,发现傅云盈的安静只是假象,就在他喂水的时候,她竟然拽着自己的袖子合着那被褥成了抱枕,睡的昏天暗地。 抽了抽,纹丝不动。 颜大人在犹豫是不是要做一回断袖,可今日,他来的时候穿的是官袍,晚上陪皇上下棋,没来得及换。 而他,只带了这一件官袍…… 明早还得穿…… 叹了口气,颜清臣任命的倚在床榻之上闭目养神。 夜晚,傅云盈又闹着要了几次水,颜清臣任命的做了一次守夜丫头,虽然后来袖子不用断了,可也没有离开。 直到天微亮,颜清臣才叫醒白露,让她拿着牌子去找折离。 白露迷迷糊糊的醒来,看见颜清臣吓了一跳,看见地上的歹人之后更是冷汗直流。 “颜……颜大人,这……” 白露惊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昨夜她睡的分外的沉,竟然连屋里来人了都 不知道,好在没事儿,要是小姐出了什么事儿,她死一万次都不够。 “无妨,趁着天没亮,你出门到我院子里找折离,让他悄悄过来。”颜清臣拿了一个空食盒给她,让她去找折离。本来,留下这个人,用处更大,可是现在傅云盈身体发虚,不管做什么都没机会。如果处理不好,反而容易落人把柄,所以,悄无声息的把那人带走审问最好。 白露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现在她出去了,屋里只有小姐和颜大人两人,传出什么闲话可怎么好。 不过,若是传闲话,早就该传了,俩人已经在一起一夜,颜大人若是想做什么也早就做了。再说了,颜大人不管是样貌还是家世都是一等一的,要是小姐和颜大人能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思毕,白露应了一声,飞快的转身出去。 见她出门,颜清臣笑着摇了摇头,倒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就是太容易轻信人了。 折离来的比白露要快,不管怎么说,折离都是习武之人,飞檐走壁不在话下,颜清臣让折离把人捆好带走,别死了。折离看了一眼床上的傅云盈,有些疑惑,却也没说什么,扛起地上的人又悄无声息的出去。 等到白露回来,颜清臣留下一瓶药给她,也悄无声息的离开。 等到傅云盈醒来,已经是辰时,皇上昨天就传令说今日要进行大狩,所以所有人都要早早的起身准备东西。是以,即便明知道傅云盈不舒服,白露还是把她叫了起来。 昏昏沉沉的支起身子,傅云盈纳闷的看着白露,“发生什么事了?” 昨夜的事情,傅云盈并不是全然没有知觉,在前世,为了躲避荣王,她整夜整夜睡不好,所以到了现在,她也依旧会在睡着的时 候惊醒几分。所以,昨夜出事的时候,她其实有几分意识,可是又因为生病和迷香的原因,脑袋昏昏沉沉的。 一直到清醒,这才有机会了解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露挑着自己知道的给傅云盈讲了,讲完之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傅云盈问道,“小姐,我们是不是要去谢谢颜大人?” 谢是肯定要谢的,否则她傅云盈夜未免太不懂礼数了一些。原本,她救了他一次,可他又替她刮骨疗伤,也算救她一命,昨晚又帮她打走了歹人,如此更是一命。 到最后,还是她傅云盈欠了他。 “嗯,等回去之后再说吧。”现在人多眼杂,若是被人知道怕是要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傅云盈是不介意,但是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她的重生,不是要再做一次炮灰,而是要复仇,让曾经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也坠入万丈深渊,阿鼻地狱。 已经欠了,傅云盈也不再扭捏那么多,就着白水,吃了颜清臣留下的药,不多时,出了一身的汗,感觉清爽了许多。 这颜家,还真是好东西挺多。 傅云盈收拾停当,距离巳时只有半个时辰了,从大清早一直到现在,一直都没人来这里催促他们,想必昨晚的事情,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以及知晓的吧。 偏生,她命硬,躲得过! 距离巳时还有一炷香的时辰,傅云盈带着白露准时出现在了集合地点,傅玉珑看到傅云盈出现,惊讶的几乎能吞掉一整头牛。 “你……你……”傅玉珑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格所以然来,倒是傅明珠拉了她一把,笑眯眯的走过来问道。 “姐姐昨日睡的可还好?身上的伤无碍了吧?” “多谢妹妹关心,当然无碍。” 无视掉傅明珠的那 些小把戏,傅云盈笑盈盈的看向傅玉珑,“五妹这是怎么了?看见我跟看见鬼似的。” “姐姐又开玩笑了,姐姐今日看起来精神很好,所以玉珑才会看呆了。”傅明珠看了一眼不成器的傅玉珑,有些恼意,昨日肯定是有哪里出了纰漏,否则怎么会让她完好无损。 昨夜,傅玉珑来找她,告诉她,她已经找人在半夜去傅云盈的房里毁了她名声。当时傅明珠正被那药膏折磨的钻心的难受,自然是痛快答应的,她却没想到,傅玉珑竟然办事也不靠谱,让她生生躲了过去。 “不过是和平日里完全一样的装扮用度,哪里就不一样了?”傅云盈瞥了一眼傅明珠,见她还有话说,冷冷的止住了话头,“今日妹妹一来就问我昨夜是不是安睡,可是知道了什么?” “我哪里知道什么,昨夜我手上的伤口奇痒难耐,一夜都不好,所以才想问问姐姐是不是一样……”傅明珠说起这个就恨得牙痒痒,若不是周围太多皇权贵胄,她早就扑过来撕了傅云盈了。 “那倒没有,清和郡主的药膏一向很好,许是妹妹那里出了问题吧。妹妹,怎么不见五妹的马夫?”傅云盈把话头抛给傅明珠,又把傅玉珑给拉了过来,“五妹,若是你的马夫不见了,不如去找找的好。” “找什么找,一个下人而已。”傅玉珑在两人一来一往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不屑的扭头准备上车,却听见傅云盈充满了威胁的声音。 “下人也得找,别是落到什么人手里,没来由的给妹妹招惹祸端,到时候还得劳烦你的姐姐们。” 傅玉珑的心一提,看着傅云盈转身离开,求救似的看向了傅明珠,结果,傅明珠并不看她,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第二十五章 到底痴恋着谁? 马车吱呀吱呀的,白露跟着马车一晃一晃的哈哈大笑,“小姐,你是没看到五小姐的脸,能跟锅底比了。” “还有三小姐,那脸色真的是青白青白的,这次恐怕气的不轻。” 傅云盈就那么听着,也不阻止,也不说话,由着白露高兴。这丫头也是个可怜的,跟了她,也没高兴几天。不过,以后她高兴的还在后头呢。 到了狩猎场,帝后还没来,贵妇名媛们三三两两的坐着说话,只有傅云盈这里没来由的清净几分。 倒也不是全无理由,傅云盈虽然是傅家长女,但是连氏却鲜少带她出门,更别说带她认识一些权贵,到了狩猎这种权贵云集的场所,自然是跟别人无话可说的。至于那些公主郡主县主之流,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傅家嫡女,她们瞧不上,自然不乐意主动上前,毕竟是掉身份的事情。 傅云盈乐得清闲,躲在人后喝茶,白露也乖巧,奉茶拿点心,勤勤恳恳值得夸奖。 “姐姐又在这里躲清闲。”就在傅云盈喝茶的时间,清和带着颜筠晗穿过一众贵女走了过来。 “又不被人待见,我何必过去讨嫌。”傅云盈起身行礼,然后给二人倒了茶。 颜筠晗和清和二人见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脸上笑盈盈的,好似并不在意,也觉得有趣,“也是,叽叽喳喳的烦死了,还不如在你这里讨杯茶喝。” “郡主尝尝看,这是我从傅家带来的茶叶,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可是清香之中带着一丝甘甜,倒是有趣。” 听她这么说,颜筠晗和清和连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惊讶的问道:“这是什么茶?” 其实傅云盈和说不上来这是什么茶,不过觉得好喝,所以就常喝而已。 “此茶名沁雪,除了清香甘甜入口之时还有一丝丝凉意,夏 日入喉好似品尝初雪,是我家夫人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茶。”白露见傅云盈不答话,笑眯眯的替她们解惑。 “原来这就是鼎鼎大名的沁雪!”清和又喝了一口,舒爽的打了个哆嗦。虽说现在是秋日,但是正午的阳光还带着暑气,这清清凉凉的茶水,实在是让她爱不释手。“姐姐竟然说这沁雪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可真是吓死我了。” “啊?很值钱么?”傅云盈并不知道这茶很名贵,前世的时候,也是母亲留下的嫁妆,因为很多,又不过是茶叶,连氏并不在乎,都给了她。前世她出嫁之后就再也没碰过茶叶,并不知道这就是沁雪。 这辈子,她不过是拿出来喝一喝,怀念一下而已。 “这是我家夫人的陪嫁,我家夫人去的早,小姐并不知道这茶叶的。”白露说着,又给二人拿了些茶点上来。 “原来如此。”清和点点头,没说什么。三人又闲聊了几句,眼见长公主来叫人,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临走的时候,颜筠晗悄声跟傅云盈叮嘱,“妹妹,这茶还是少拿出来给人喝的好。” 纳闷的看了一眼颜筠晗,傅云盈回头问白露,“这茶可是有什么问题?” “应该不会吧?”白露没有比傅云盈大多少,所以对一些事情知道的也没傅云盈多,被她这么一问,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到,“这茶是夫人留下来的,虽然放的年数久了点,可是口感什么的一点都不影响,甚至还有一些沉香,为何颜小姐会这么说。” 如果茶没问题,难道是娘亲的问题?傅云盈这才发现,自己对娘亲的记忆太过淡薄。她三岁的时候就没了娘亲,接着父亲就娶了连氏,三岁之前的记忆都没有了,三岁以后的,就是连氏给她的各种印象。她好像曾经问过太奶 奶这些问题,但是太奶奶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来着? “盈儿,若是你想活命,就不要问这些……” 好像是这么回答的吧? 那么,娘亲是为何去世的? “你知道娘亲是怎么死的么?” “这个我知道。”白露收了茶具,跟傅云盈说道,“老爷当年出征塞外,夫人和老爷长久不见,所以就奏请皇上,想要带着家眷去边塞,皇上也准了,但是可惜夫人路上得了疾病,就这么没了。” 白露的娘是太奶奶身边的丫鬟,所以这个应该不是撒谎,傅云盈也有些印象,点了点头,她也不再言语。 帝后到了猎场,在主位上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之后,就是各路少年争先表现的机会,大家都知道,今日的狩猎其实就是给各家世子公子展示自己的机会,也好在回去之前讨个赏,光耀一下门楣。 还有就是,家里若是有待嫁少女的长辈们挑选女婿,这可是不容错过的机会。 传闻,去年的时候,镇阳候和平阳侯就因为一个少年郎差点没打起来。 可惜,那个少年郎最后被皇上截胡,赐婚给了晟阳公主。 所以,今年两位侯爷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生怕哪个后生再被人抢走,那样他们家里的两个小母老虎可真的嫁不出去了。 傅云盈注意到,冲出去的子弟中,并没有颜清臣。不过转头一想也是正常,毕竟颜清臣是翰林院的学士,是有官职在身的,又是文职,没必要非得上场去跟那些少年比试一番。 合了茶杯,傅云盈注意到白露已经换了茶叶,是以,清和挂了一个大大的油瓶在嘴上,有些不满的吐槽,“姐姐好小气,不过是一壶茶而已,都不舍得让我喝。” 这才刚刚开始,清和郡主就从长公主身边又偷溜过来,于是,三个女人又凑到了 一起。 “沁雪寒凉,你的小日子才来,若是不怕疼,尽管喝,傅妹妹替你着想你还不乐意了。”颜筠晗平日里跟清和最要好,自然百无禁忌。 “是是是,你最有理!常有理!我看你干脆姓常得了!”清和皱皱鼻子,不满的端起茶杯小啜。傅云盈看了颜筠晗一眼,充满谢意的朝她笑笑。 “郡主若是喜欢,等回去之后,我就派人包了茶叶送过去,只是现下还是不要多饮的好。” 清和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也是我没福分。” 几人就这样岔开了话题,转而聊起别的事情,就在一片大好的时候,突然情况图片,一对卫兵从林子里抬着一个人飞快的跑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了?”傅云盈他们距离林子比较近,但是比较靠后,根本看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傅云盈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未来的驸马爷死了。 去年的时候,诚义伯家的长子拔得头筹,被皇上赐婚,结亲大公主晟阳公主。不过一年,诚义伯的长子就在秋猎上被豺狼扑下马,受了重伤。当时尚且没事,但是回去不久,就一命呜呼了。于是,大公主的事情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之所以这么清楚,乃是前世的时候,荣王有一次喝醉酒,到了她的房间说醉话她给听了去。 荣王说,晟阳公主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了自己的哥哥,喜欢了就喜欢了,还非得弄死自己的驸马,好守寡陪着。 还说,还说晟阳公主不但这样,还沾染了好几桩人命案,弄死了所有要跟自己哥哥成亲的女人,让自己哥哥落了一个天煞孤星的命格。 因为诚义伯的长子出事的时候自己恰好在场,所以傅云盈记忆深刻。至于别的,谁是晟阳公主的哥哥,她倒是不清楚了。 “真是可怜了晟阳姐姐,还没定亲就遭此横难。”清和打听到究竟发生了什么,过来跟她们八卦了一番感慨道,“现下这个长子是重伤不假,但这猎场缺医少药的,万一一命呜呼,这么一来,恐怕晟阳姐姐的婚事得往后拖了。你们也知道,咱们这里有规矩,若是未婚夫死了,也得守孝一年的。” “公主也得守孝么?而且,公主跟诚义伯长子还没订婚吧?” “陛下已经赐婚,也相当于订婚了,虽然没有行礼,也差不多啦。”清和摆摆手,不以为意。 傅云盈远远的看了一眼晟阳,发现她好像并不是非常惊讶。 难不成,晟阳公主真的不喜欢这个准驸马,只喜欢自己的哥哥? 可是,晟阳公主喜欢的是哪个哥哥? “公主有哥哥么?”傅云盈突然开口,差点没让清和一口茶水喷出来。 不明白她们惊讶什么,傅云盈纳闷的看着两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你果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种事情都不知道。”清和叹了口气,放下杯子,开始跟傅云盈讲了起来,“你有所不知,舅舅现如今只有两个儿子在世,二皇子和三皇子。二皇子是一个宫女生的,养在皇后的膝下,三皇子是寰贵妃生的,寰贵妃和皇上亲自抚养,启蒙先生就是她叔叔。” 说着,清和还指了指颜筠晗。 “至于晟阳姐姐,乃是皇后亲生,皇后生了晟阳之后,就再无所处。在晟阳之前,倒是有个皇子,不知道是谁生的,不过一出生就母子俱亡了。所以,才有大公主晟阳的名号。” 清和说的很清楚,倒是让傅云盈疑惑了,如果没有哥哥,那她喜欢的是谁? “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颜筠晗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她问起公主是不是有哥哥这件事。 第二十六章 药方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来,公主殿下若是有哥哥的话,可以请兄长代为去寺庙祈福七日,如此便可消了业障。”傅云盈皱眉,小声说了。 方才她只顾着打听晟阳公主哥哥的事情,却忘了很多事情她们是不知道的。飞速的扯了个借口,也算是搪塞过去了。 早些年的时候,南襄长公主也出了这么一个岔子。南襄长公主头一回的时候,许的是新科状元,结果,新科状元在琼林宴上不小心落水身亡,赐婚的圣旨还热乎着呢,南襄长公主就先背了一个未亡人的名头。 世事难料,先帝也痛惜万分,命当时长公主的两位兄长荣王和还是太子的皇帝去寺庙为新科状元祈福七日,以告慰新科状元的在天之灵。 虽然说萧仲毓现在只是重伤,还并没伤及性命。万事可最怕一个万一,一旦有什么变故,那可真的说不准。 “此事倒是可行,当年你娘不就是这么干的么。”颜筠晗用胳膊肘捅了捅小郡主,却见小郡主摇头。 “怕是不可能,首先晟阳可没哥哥,没人替她去寺庙祈福。其次,当年的事情乃是因为那个新科状元命中没有这样的福禄,八字也太弱,扛不起天威浩荡所以才有了这种变故。可萧仲毓是什么人,诚义伯的世子,一出生就已经要继承诚义伯爵位的人,怎么可能扛不住一个驸马的职位。” “倒也是,估摸着你也不会去提醒她这件事。”说到这里,颜筠晗促狎的笑了笑,“你俩可是不对盘很久了,这时候你是巴不得她不好才对。” “嗤,我是那种人么。”小郡主那自己手里的帕子抽了颜筠晗一下,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我看他不顺眼不假,但是顶多就是在她的茶里下巴 豆或者在她的衣服里面放虫子,这种大事我才不会乱来呢。” 这也是为何清和郡主讨人喜欢的原因,她从来都是,讨厌你归讨厌你,大是大非面前从来不错。 “晟阳那种谁都不能得罪,不然就弄死别人的性格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要不是皇帝舅舅这么宠着,指不定早被人扔哪儿去了。” 看得出来,清和郡主对晟阳公主,那是满满的不满。 “人家娘可是皇后。” 颜筠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云盈打断。 “尝尝这点心?”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颜筠晗扫了一眼周围,见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萧仲毓身上,并不曾注意到这里这才松了口气,笑吟吟的拿起点心吃了起来。 三人没聊多久,就听见小太监过来传话说因为事发突然,所以今日便要启程回京,还望各位早做准备。 既然如此,众人也不多做停留,连忙回去收拾东西。 回城的路上,独独傅玉珑没有车夫,众人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只是让她跟傅明珠一起坐车回去。傅云盈冷笑一下,也只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回了自己的明月堂,傅云盈大大的松了口气,闷着头连睡了一天。毕竟她是个不受待见的,一整天不见人也无所谓。睡了一天,终于把自己给休养了过来,虽然说胳膊上的伤口依然刺痛,但是并无什么大碍。 “唉,这好端端的若是留了疤痕该多难看。”白露一边换药一边心疼,茶碗大的伤口在胳膊上,不留疤都难。 虽说,这是因为救人留下来的,可是以后因为这个让夫家嫌弃了可如何是好。 “不知道的,还当这伤在你身上呢。”见她唉声叹气的,傅云盈调笑她道。 “奴婢倒是宁愿这伤在 奴婢身上。”白露一脸的不高兴,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的生怕弄痛傅云盈半分。 “你啊,跟个小老太太似的瞎操心,纵使是夏天,我们也没机会穿露着袖子的衣服不是?有个疤痕又怎么样,别人又看不到。”傅云盈放下袖子,轻轻的敲了白露的额头,让她收心。“先不说这个,我且问你沁雪茶是怎么回事。” 沁雪茶并非是傅云盈要带的,而是白露自己准备的。原本以为没什么,可是被颜筠晗提醒了一下之后,她就明白了过来。 “那茶叶啊,是奴婢自作主张了,求小姐降罪。”白露说着跪了下来,有些心惊胆战,“原本是太夫人传话过来让奴婢从夫人的嫁妆中挑一些丝绸布匹之类的做成手绢,方便回头在猎场上送人。可是奴婢想着,夫人的陪嫁多是精致的玩意儿,若是就这么送人了,着实可惜,倒是那茶叶原本就是小姐爱的。拿过去一些,能送人就送人,不能送人我们还能拿回来。” “你倒是好心。”抬手让白露起身,傅云盈没有多加怪罪。 这事儿无可厚非,太奶奶也是好心,白露也是无意。不过她倒是提醒了傅云盈,母亲还留下了一些陪嫁的东西。 前世的时候,母亲死的早,她对母亲的感情也不深,成亲的时候,母亲的陪嫁便尽数在自己的嫁妆中,变成了傅玉珑的东西。而此生,她刚刚重生便着手报仇,也没时间去查看母亲究竟留了什么东西给自己。 说起母亲,傅云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一直都有人说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鹣鲽情深,但是在母亲死后不久就续弦娶了连氏,如此看来,也不过如此。 倒是母亲,听太奶奶说,是一个很温柔得体的女人,母 亲的娘家一门忠良,虽然全是文臣,但是敢于谏言,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事情,母亲钟氏落落大方,文雅娴静又不失雷霆手段,掌府中中馈三年,傅家上下人人称赞。 傅云盈忽然想了解一下这个女人。 “白露,母亲的嫁妆可是一直都是你保管的。” “日常的东西确实由我保管,比如说茶叶,衣服,首饰,太过贵重的则是我母亲保管,比如古玩字画,金银器物等等。”白露不解,小姐往日对这些从来都不在乎的,为何忽然问起这个了。 听罢,傅云盈点头,想必这也是太奶奶的安排,怕白露和她年幼,被人挑唆之后那些贵重之物被人诱拐了去。 “带我去看看吧,我好像还从未没看过母亲的东西。”傅云盈起身,白露连忙应了一声去拿钥匙。 母亲的东西就被保存在东厢房,傅云盈进去之后,里面稍微有一些陈腐的味道,却并不难闻,仔细去闻,似乎还有一些兰花茉莉的香味儿。 “这个香味是什么?”傅云盈疑惑,转头问白露。 “这应该是夫人在世的时候用的熏香。”白露说着,上前把窗户都打开通风,稍稍散去这屋子之中的霉味儿。 不大的一个小室,不过八尺见方,只简单的放了一个软塌、一个妆台还有几个箱子,白露把那些箱子一一打开,傅云盈过去看了看,只是一些布匹衣物,大部分都是素净的白色、青色,其中掺杂了两批艳红的布料,想必是大婚的时候用的。 傅云盈对这些没兴趣,她打开妆匣,里面是一些首饰,平日里戴的银簪,大婚时候的凤冠头面,都被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也新如往日。 把东西放回了原位,傅云盈没什么 兴趣。 “母亲留下的东西只有这些了么?”转头问白露,却见她摇了摇头。 “在梳妆台下面的小柜子里,这柜子是金丝楠木的,防虫蚁,里面都是夫人当年的手札、跟老爷的书信以及她平日里看的书。”白露蹲下身子,费力的打开抽屉,拖了一个小匣子出来。 傅云盈饶有兴趣的走过去,打开一一翻检,觉得这可比那些东西有意思多了。 书本不过三五本,但是听说母亲熟读天下文章,所以这些应该是她临走之前看的几本,倒是书信和手札有些意思。 拿了那些书信和手札回房间去看,傅云盈临走之前还不忘吩咐白露把房间锁好。 书信是很普通的书信,娟秀的小字让人看的心旷神怡,字字句句又都是说着家中安好,外出勿念。原本以为长情的岁月,却只是简单的过了四年。 手札中,是母亲记录下来的点点滴滴,有喜有忧,但是,傅云盈感兴趣的却是一个方子。 “杏仁四两,白附子末一两八钱,密陀僧、胡粉各一两一钱,白羊髓一钱,珍珠末两钱,白鲜皮末五钱,鸡子白七枚,酒三升。炒熟,磨粉,和匀敷面可润泽肌肤,祛垢除斑。” 这似乎是一个美白的方子,但是这方子看上去有些奇特,用的尽是各种药材,却偏不吃,只用来敷脸。 哪儿来的? 这样的方子在母亲的手札中还有不少,里面不仅仅有让人皮肤变白的,还有去除疤痕,去腐生肌的各种灵药。 去腐生肌,去除疤痕啊……傅云盈敲了敲下巴,仔细的琢磨了起来。 说真的,傅云盈心动了,她虽说不在意胳膊上的伤口,但若是能不留疤痕自然是最好的。 而且,这东西恐怕比明面上的功效,还要多很多…… 第二十七章 母亲的往事 简略的翻看了一下后面的东西,傅云盈并没有发现这些方子是哪里来的。想了想,傅云盈招来了白露。 “母亲可会医术?” “并不,夫人并不会医术,倒是夫人的娘,小姐的外婆是个神医。”虽然好奇傅云盈为什么会这么问,白露还是一五一十的答了,“可是夫人的手札之中记载了什么东西?” “确实有,是几个药方,说是可以去腐生肌,消除疤痕的。”傅云盈有些犹豫,她也不懂什么医药,贸然去找人鉴定又怕泄露了母亲的手札。 “小姐,我倒是觉得可以试一试。”看出了她的犹豫,白露凑过来小声的说道,“小姐,夫人当年貌美如花,据说就是时常用自己调配的方子呢。” 听白露这么说,傅云盈倒是觉得不太可信。 “你才多大,我娘的事儿你倒是记得清楚。” “我娘说的。”被傅云盈嫌弃,白露有些不满。 这倒是有可能的,白露的娘十几岁的时候就被买来伺候太夫人,因为长的喜庆,非常讨太夫人喜欢。跟在太夫人身边久了,经常见自己娘亲是有可能的。 “我娘说了,当初生我的时候,脸上生了斑,就是夫人给的方子才让她脸上一直白净到了现在。” 白露见傅云盈不信,瘪了瘪嘴,“小姐,你看这些药材也都是寻常的,不如你买来配了试试看嘛,就算是真的没用,也无所谓啊。” 也是,本来就是要留疤的,所以无所谓结果了,想了想,傅云盈把那个房子誊抄了下来交给白露,让她出门抓药去。 配成的药膏是透明的一小瓶,稠稠的,粘粘的,不用傅云盈提醒,白露每次换药之后都会轻轻的涂一层上去,等过了七八日,胳膊上的伤好利索之后,真的是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原本只是试一试,没想到这东西竟然真的这么好用。 傅云盈一扫最初的惊讶,想了想,又誊抄了几个方子让白露去配。 是一些白嫩润泽肌肤的方子。 这几日,傅云盈看完了所有的手札,对这个原本毫无印象的女子多了几分敬意。她进退有度,她学识渊博,她柔情 入骨,她忠肝义胆,难怪那么多人夸她,喜欢她。 不过,自己的那个父亲,似乎有些过分。 母亲新丧不过一年,父亲就立刻娶了新妇,哪里都没有鹣鲽情深的感觉。 而且,傅云盈的心里,还横着一根刺。前世,她试图向父亲求救,可是直到她死的时候,都没有父亲的音讯。 究竟其中有什么变故,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连文逸,而是她的父亲…… 她恨荣王,她恨连文逸,却不知道该不该恨这个并没有见过几面的父亲。 收起烦扰的心绪,傅云盈研究着母亲留下的手札,也默默的寻觅着能厚积薄发的机会。 秋猎回来不过半月功夫就是中秋,往年的时候,秋猎定要在中秋之后才会回来,可惜今年出了诚义伯那档子事儿所以提前回来,让各家自己过节,宫里连赐宴都不曾有。 到了中秋那日,傅云盈特意打扮的清新素雅,一大早的就到门口等着马车。今日太奶奶也会回来过节,她自然不会马虎。 远远的就看见一定靛蓝的马车吱呀吱呀的缓缓驶过来,傅云盈笑了笑,待着白露上前两步,伸手扶下太奶奶。 一下车就看到自己的重孙女,严氏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怎么等在这?不是说了今日事多,不用来迎么?”严氏拉着傅云盈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盈儿许久没有见到太奶奶,想早日见到太奶奶也不可以么?”最疼爱自己的便是严氏,在她面前,傅云盈永远都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撒娇耍赖方是她的本色。 “可以可以可以,你啊,鬼灵精的。”戳了一下傅云盈的额头,严氏没有撒开她的手,而是一起慢悠悠的走向荣安堂。 太阳穿破厚厚的云层,在定国侯府的上空洒下薄薄的一层金光,祖孙俩一起进了荣安堂,欢声笑语,言笑晏晏。 等到太阳完全破开云层的时候,苏氏才领着连氏、何氏并着几个重孙辈的孩子一起来荣安堂跟太夫人请安。定国侯府不同别的人家,能在门口恭迎的只有帝王和凯旋而归的将 帅,严氏自谦,从不让人在门口等她。但是,苏氏她们也不是不懂规矩的,等到老夫人收拾好了之后,最基本的请安还是要的。 不然,落人口实之后,苏氏几十岁的老脸也挂不住的。 众人乌乌泱泱的一通跪拜,严氏坐在主位上受了这么一个跪拜之后就挥手让她们散去,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盈儿,你留下,苏氏、连氏、何氏,今日中秋家宴,老爷们都不在,就劳烦你们操劳了。” “是。”众人领命散去,独留傅云盈在荣安堂陪严氏。严氏心疼傅云盈,说起她在猎场受伤,慌了忙的检查伤口,见伤口果然只剩下粉粉嫩嫩的一层之后安心了许多。 想了想,傅云盈趁机问起了母亲的事情。 “你母亲不是大夫,但是你外婆是个神医,说起来,我年轻时候还跟她有过一面之缘。当年我生你爷爷的时候,是头胎,还是难产,多亏了你外婆及时相救,这才让我转危为安。” 后来,得知钟氏乃是她的女儿之后,严氏格外照顾,感念她的救命之恩,也是因为钟氏实在是招人喜欢。 “原来是这样,太奶奶,为何所有人都不提母亲的事情。”谋逆是大罪,但是也没有到讳莫如深的地步,傅云盈不解。 “这都是当年的事情了,盈儿,你虽然身体里流着你母亲的血,可你的到底是傅家人,懂么?”严氏并没有多解释,摸了摸傅云盈的头,见她并没有真的很在意才放心。 “你还小,很多事情都弄不清楚,收拾好自己,平平安安的嫁人,太奶奶才能安心,才能对得起你娘,对得起你外婆。” 见严氏话语中多了几分伤感,傅云盈心下了然,捧着脸微嘟嘴,“我才多大,太奶奶就已经盘算着让我出门子了。可见是孙儿最近陪太奶奶陪得少了,等中秋过了,孙儿就收拾东西随太奶奶回去,陪着太奶奶一起参禅礼佛。” 见她这么娇娇的样子,严氏总算是笑了,拿指头戳戳她的额头,“你呀!这会儿在我面前这样伶俐,怎的在别人面前就 要吃亏呢!” 傅云盈瞧见严氏满目的慈爱,心中蛮是一阵温暖,整个人便偎了过去,娇声娇气地说,“那是因为太奶奶最是疼孙儿,孙儿才敢在您面前如此肆意啊。” 严氏听罢,叹了口气,将怀中的小人儿搂紧了,手一下一下地拍在她的背上。 祖孙俩呆在一起半日,等到了晚上,傅云盈才和严氏一起去饭堂。 中秋家宴,严氏落座之后,一众小辈也落座。既是中秋,自然少不了最应景的菊花蟹,菊花蟹一上桌就被一抢而空。只这东西太过寒凉,傅云盈只吃了一只也就罢了。 待第二次菊花蟹上桌的时候,严氏已经乏了,让小辈们去玩,自己在曲嬷嬷的伺候下回了荣安堂。傅云盈也不乐意跟她们一起玩,自然也跟上,祖孙俩说闲话去了。等到乏了,曲嬷嬷也没让傅云盈回去,收拾了碧纱橱让她睡了下来。 荣安堂内自是祖孙和乐一片,然而府中的其他几处却在夜里生起了事来。 不过一夜的功夫,几个小辈脸上密密麻麻的起了不少疹子,红红的一片。 “老二家的那个庶女呢?”扫了一眼,没见到傅芷芸,严氏有些不悦。一个庶女,怎么也不来请安。 “娘,芷芸自昨日晚上就开始高热不退,今早实在是来不了,我也担心她把病气过给了您,所以也没让她起身。”苏氏听严氏提起傅芷芸,连忙过来回话,但是上前之后,发现傅云盈的脸上竟然什么都没有,顿时惊奇道,“盈儿怎么没事?” “祖母,我为什么要有事?”傅云盈有些纳闷,虽然大家都起了疹子,可是她却没事儿,这难道跟她还有什么关系么? “昨日家宴,散了之后不少人都腹痛难忍,到了夜间更甚,今早起来,我们就一个个的变成了大红脸,傅云盈,定然是你使了什么手段!” 傅玉珑刚进门时便已注意到傅云盈完好的脸,立时便将矛头指向了她。 “是么?”严氏抬眼看了一眼傅云盈,嗤笑一声道,“昨日盈儿一直在我这里,而我也不曾有事,莫非,你的意思是我也是帮凶?” “孙儿没有 这个意思,太奶奶息怒。”傅玉珑一怔,立时小声道。 严氏即便多年不在家中常住,威严也是在的,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傅玉珑瞬间软了下来。 “太奶奶息怒,妹妹年幼,如今又花了脸,自己着急才会口出无状让您生气。”傅明珠见傅玉珑没讨到一点儿好,立刻上前求情道。只是很快,话锋一转又转到了傅云盈身上,“昨日大家都出了事,也就大姐好好的。大姐昨日若是瞧出了些什么,也该提醒姐妹们几句才是呢。” 这话就是在说,傅云盈明知大家会如此,却是刻意不提醒了。这分明是要栽赃她一个不顾姐妹的罪名呢。 傅云盈自然是清楚的,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傅明珠,“妹妹怎么会如此想?我身为长姐,自然有照顾妹妹们的责任,如今这般,自然也是因着我没有看顾好妹妹们了。” 傅云盈几句话就将傅明珠的指摘撇了个一干二净,还顺便将连氏给扯下了水。若说有责任,岂不是连氏这个当家主母更有责任? 傅明珠恨得牙痒痒,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过去笨得可以的长姐,怎生就厉害起来了。 严氏是不喜傅明珠的,一想起她便想到当年傅家的秘事。当年连氏嫁入傅家时,已是有孕三月有余。原以为是他夫妻二人在婚前便有私,却不料傅敏正跪着告诉她,连氏腹中孩儿与他无关。 若非当时钟家之事闹得滔天,傅家不管怎么说也是钟家姻亲,可偏偏连家却是皇后的姻亲。这口气,严氏咽不下,也得咽。 可如今,看着这个冒牌儿的曾孙女儿,欺负她的亲孙女儿,她是真的一丁点儿好脸色也不想给。 “找大夫了么?”严氏没好气地看向连氏,显然是要将这口气出在连氏的身上。 连氏此刻也顾不上找傅云盈的麻烦,只回答道,“找了,说是中毒,不过毒量甚微,并不致命,孙媳担心,怕真的是府里人干的。” “既然如此,曲嬷嬷,拿了我的牌子去请太医,给家中女眷好好诊治。顺便也看看究竟是哪个如此泯灭良知,丧尽天良,连自己亲人都要害!” 第二十八章 自己作死,别拦着 曲嬷嬷领命去了,傅云盈气定神闲的坐在严氏身边,和如霜一起伺候着。 苏氏见她如此,也是多有不满,但是严氏没有发话,她也不敢多嘴。 傅兰鸢左瞅瞅,右看看,忍不住开口道,“太奶奶,难道您就这么相信大姐么。毕竟,我们都毁了脸,偏生只有她一人是好的。” “她是我的嫡亲孙女,我不信她信谁?”严氏挑眉,看着傅兰鸢,心头有些不满。都是嫡亲的姐妹,偏就互相猜忌作对,都是被苏氏给带的没了样子了。 “可是我们也是您的嫡亲孙女啊,您看看,我们都成这个样子了……”傅兰鸢瘪了瘪嘴,心中却是不平,只觉得太夫人过于偏心,非要护着那傅云盈。 “就是因为你也是我的嫡亲孙女,所以我才去请了太医,是非自有公断。而且,你们也年幼,若是因此烙下疤痕实在是过于可惜。”严氏严厉,却也慈爱,所以,傅兰鸢即使无礼,她也不曾苛责。 “太祖母,若是有人真的想要残害亲眷,那要如何是好?” “这种残害亲眷的人,肯定要除族沉塘,丧尽天良之人,我们傅家绝对容不下。不过,若是有心之人想要栽赃陷害,我老婆子也不傻。鸢儿,你放心,太祖母定然不会放过坏人的。”严氏话说到这个地步,众人也都噤声,继而换了另一个话题,整个屋子顿时热闹了起来。 太医来的很快,诊治了众人之后,又去查验了昨晚的剩饭,最终锁定了第二次端上来的菊花蟹。 “老夫人,诸位夫人小姐,病因就在这蟹中,想必这蟹在烹饪之时就已经是死蟹了。经过烹饪,没了死蟹的腥臭之味,但是误食依旧可制人腹泻不止,高热不退,面上起红疹。”太医多年行医,结果也比府医准确许多。 众人听闻 ,连忙围着太医寻求良方。傅明珠却是有些遗憾,本想着借此机会给傅云盈使个绊子,却没料到太夫人却是如此护着她,还请了太医过来替她脱罪,真真是令人不悦。 哼,不就是占着是元配嫡出么。 待到众人散去,傅云盈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给严氏磕了个头,“孙儿不孝,竟然让太祖母为我撑腰。” “好孩子,快起来,你是我的心肝,我怎么能不为你撑腰呢。”严氏叹了口气,她很清楚把傅云盈一个人放在这深宅大院之中有多危险,可是带她去佛寺礼佛只会对她更加不好。她总要嫁人,她又没错,何苦要一辈子拘在佛寺之中? “孙儿已经不是三岁孩童,却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还让太祖母为我生气,实在是不该。”傅云盈不起,她是真的有负罪感,太夫人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已经不想再插手,而她却不能让她就此袖手。 “你啊,我在一天,定然护你一天。傻孩子,起来吧,别跪着了。”严氏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小九九,心里矛盾,却又释怀。 之前她从来都是软软糯糯的样子,任谁都能欺负,那样的她不好,谁护着都不如自己能护着自己。现在,傅云盈长大了,会护着自己了,她肯定是安心的。这样,就算是等到百年之后,她也有脸去见下面的儿媳和亲家。 但是她又怕,怕盈儿又被人设了套,圈了进去。 傅云盈叩头之后起身,依偎在严氏身边,真心的笑了起来。 连氏待着两个女儿回去,一路上只听见傅明珠和傅玉珑两人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说着傅云盈的不是。 “我看她定然是作了什么妖,不然怎么会就她自己没事儿!” “可不是么,你看她的脸,不但没事儿,还比以前白嫩了。”说到这里,傅明珠 就有一些暗恨。往日,严氏虽然不待见她,却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给她没脸。 “我也觉得奇怪,我们平日里用的胭脂水粉都是一样的,为何她就比我们皮肤好那么多。”傅玉珑一口银牙差点咬碎,同样的东西,她就是不如傅云盈吸引人。 说起这个,连文逸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娘,此事难道您就没觉得奇怪么。”傅明珠不满,快走两步拉着连氏问道。 “是有些不对,你让绿瑶查查吧。”连氏沉吟片刻,觉得奇怪,却没说什么,只说让人去查一查。傅明珠领命,转头就让绿瑶去打探消息去了。 这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所以傅明珠姐妹俩索性聚到了连氏的房间里,等着绿瑶回来。 绿瑶也没让她们失望,回来的很快。 “回禀夫人小姐,大小姐院子里的杂役说,这些日子小姐份例的胭脂水粉都被大小姐赏给了白露用,自己则什么都没用。” “没用?怎么可能。”傅明珠觉得惊讶,这怎么可能。 “是的,白露并没有去过什么胭脂水粉铺给大小姐买东西,只是去过药店。” 这个是真的,那些方子上面的配料从来都是药材。 “好了,你退下吧。”傅明珠还想再问,却见连氏把绿瑶打发了。 “娘,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嗯,钟氏便是貌若天仙之人,否则你父亲也不会与她情深似海。”连氏眉头紧皱,显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少年时期,傅敏正少年英武,剑眉浓密,目光如炬,是多少京中少女的梦中情人,她也不例外。可是,傅敏正最终娶了钟家嫡女钟繇,让一众少女碎了一地的芳心。 钟繇说不上来多美,五官也平淡无奇。但是,她皮肤白皙,白如纸,嫩如玉,便是不施粉也让人移不开眼。再加上她进 退有度,不少名门望族的少爷侯爷都争相一览芳容。 “这跟她的脸有什么关系?从猎场回来的时候,我们都黑了一度,可不过半个月的光景她就已经比以前更白,这显然是得了什么灵丹妙药。”傅明珠不解,傅玉珑也不明白。 “钟氏家中据传有美容养颜的方子,能保钟家女眷容颜不老,可这方子藏的极为隐秘,我找了这么些年也不曾找到过。”说到这里,连氏就有些暗恨。 钟氏留下了不少嫁妆,可是她动不得。不但动不得,看也不能多看一眼。 “娘的意思是,傅云盈得到了?”傅玉珑开窍,拉着连氏不依,“娘,我也要那方子。” “我劝你还是别想了,那东西,就是个祸患。”连氏冷哼一声,瞪了傅玉珑一眼。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傅玉珑有些委屈,可是还是想得到。 “这东西有不妥的地方么?” “你们还是别问了,总之,既然她傅云盈作死,你们看着就行。”连氏白了她们一眼,三两下把他们都轰出去。 傅明珠很聪明,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就知道此事一定不一般,所以她不急,她很乐意看傅云盈自己作死。 第二日,严氏就回到佛寺,傅云盈送到门口便没有再送。严氏的车马刚走没多久,就有一个小厮过来送了拜帖,说是小郡主邀约。 邀约的对象肯定是傅云盈无疑,自从傅云盈救了她一次之后,她就时常拽她一起出去玩,三人年龄相仿,所以兴趣相投,不过几日就混熟了。 长公主见过傅云盈几次,见她进退有度也不是爱慕虚荣之人也就放任清和跟她一起玩耍。 左右不过几个小孩子,能掀起什么浪来。 今日,是为了三日后的赏花会。 长公主酷爱花草,自己府邸的院子里种了不少奇珍异草, 一年四季花开不断。如今仲秋,菊花正艳,长公主索性办了个赏花会,邀请京中名门望族之后一起来赏花品茶。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京中经常有这样的聚会,只是平日里,傅家的人鲜少会去罢了。 原因也很简单,傅家的几个长辈,上得了台面的,不过严氏和连氏,严氏久居佛堂,图个清静,自然不会来这种没什么兴趣的赏花会。连氏是皇后一脉,长公主则跟贵妃更加亲近,这样私人的宴会肯定是看不上连氏的。 见傅云盈得了小郡主的青眼,苏氏顿时心思活络了起来,想了想,让身边的嬷嬷去叫傅云盈过来。 她本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嫁入侯府之后,见到过权势的好处这才开始钻营,对她来说,从来没有什么党派,只有有用的贵人和没用的贵人。 所以,她是要想尽办法搭上长公主这条船的。 连氏与皇后亲厚不假,可谁都知道帝后不和多年,皇后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宫女生的二皇子养着,可贵妃膝下有一个亲生的,又深得皇上喜爱。 现如今,皇上正当壮年,什么事情都不好说,与皇后搞好关系,不如与长公主搞好关系。 皇后和贵妃就是跟皇上关系再好,能有亲兄妹之间好么? 搭上了长公主,家里这几个丫头就算是不嫁给皇子,那至少也是王爷或者贵胄。 傅云盈来的很快,路上就已经猜到苏氏让她来做什么,可她是百般不愿意的。她恨不得送这几个人下地狱,又怎么会给她们铺路,让她们平步青云,从此生活安逸? 不,她绝对不会。 可是这个事情并不好办,很多时候,这个祖母认定的事情,那就必须要做到,劝是劝不动的,对她这个人来说从来只有自己要做的和对自己有利的。 旁人如何,她从不关心。 第二十九章 不该动的不能动 “给祖母请安。”傅云盈请安,苏氏挥手让她免礼。 “听说清和小郡主与你交情甚笃?”苏氏端着茶杯轻啜,眼睛的余光也不曾给过傅云盈。 “交情甚笃谈不上,不过是因为在围场救驾,小郡主多看我几眼罢了。”傅云盈的态度不卑不亢。 苏氏没去猎场,但并不妨碍她知道这些事情,“嗯,过几日长公主的赏花会,带上你的妹妹们吧。” 甚至连客套都懒得给,苏氏直接下了命令。 “是。” 傅云盈应了,甚至连拒绝都没有。这让苏氏分外满意,但是转念便也释然了。钟繇留下的这个女儿,向来蠢笨。虽然这些日子看起来变得有些小心思了,但是她一个孤女,自然是要靠着傅家过活的,自然得对她言听计从。 能让几个有背景的嫡孙女站稳脚跟,这个并没有什么能耐的孙女能当铺路石也是她的造化。 回了明月堂,傅云盈平静得很,白露却先炸了起来。 “老夫人这是何意,让小姐你去当铺路石么?凭什么,小姐你豁出去命赚来的功劳,凭什么让她们坐享其成!” 白露是真的替傅云盈不值,小姐胳膊上碗大的伤疤呢,也没见老夫人过问半句。如今,却要自家小姐舍了好处去喂那几个。 “我看老夫人就是偏心,其他几个小姐是孙女,小姐你就不是老夫人的孙女了么。” 瞧着白露气哼哼的样子,傅云盈只觉得心中蕴帖。如今在这府中,除了太夫人,也就只有白露一心向着她了。 所以她也不打断她,只支着头看她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气得跳脚。 等到白露终于唠叨完了之后,她才悠悠的说道,“就凭你刚刚的那一番话,若是有心之人听了,你现在只怕已经棍棒加身了。” 白露自知失言,捂了一下嘴,垂下眼睛不敢说话。她自是明白,若是自己管不住自己,便是给小姐惹祸。 “白露,言多必 失。”傅云盈只说言多必失,让白露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姐,难道您就这样同意了?”白露依旧觉得很不甘心。 “不同意不过是一场口舌而已,到最后还不得带她们去?你以为,只有祖母一人有这种念头么?且瞧着吧,没她们想的那么容易。” 长公主素来讨厌皇后,所以,周围亲厚的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况,冷不丁的出现了两个皇后的亲戚,自然是没几个人愿意搭理。便是有几个小辈可以攀交,可那些小辈的家人得知她们会去之后只怕也在家里被长辈耳提面命不要在赏花会上触霉头。 所以,傅云盈不怕带她们去。 事实证明,傅云盈的想法没错。 赏花会那日,傅云盈带着打扮一新的三个嫡女去了赏花会。 长公主的赏花会,名媛贵妇云集,个个花枝招展,傅家的几个姑娘也不输阵,为了这一日,府中可是急急替她们赶制了新衣,打了新的首饰。 唯独傅云盈,一件浅杏色的对襟衫,下着浅草绿绣兰花的苏缎长裙。一头乌发也只是绾了简单的髻,簪了两枚镶了宝石的银簪。极是素雅,却又让人觉得自有风骨。 见她过来,清和郡主飞奔过来,拉着她就往长公主那里凑。 “娘娘娘,你看你看,我就说盈姐姐今日会来的。” 被清和郡主拉的有些踉跄,傅云盈无奈的笑着提着裙角跟上。到了长公主跟前,先行礼才说话。 “见过长公主。” “起来吧,今儿个一大早清和就来我这念叨,说要是她的盈姐姐不来,那就太没意思了。”南襄长公主自然是将傅云盈的打扮瞧在了眼里,她原还担心清和年纪小,会有些别有用心的姑娘刻意地接近于她。可是瞧了傅云盈的妆扮,哪有不明白这小姑娘本质上便是个好的。 这般想着,待她自然也更为亲近了。 “谢公主殿下,臣女身无长物,献上一盆凤兰,但求博 长公主一笑。”傅云盈奉上一盆事先准备好的凤兰,果真让长公主喜笑颜开。 “你有心了,这兰花多在冬季开花,你却有本事让它秋天就开。” 南襄长公主爱百花,最爱的却是兰花,每到冬天,室内室外都是各种兰花。她见过不少,却从没见过秋天就开花的。 “盈姐姐,你快说说看怎么弄出来的,可不许糊弄我,若是糊弄我了,我就不跟你好了。”这会让颜筠晗还没到,清和便只能黏着傅云盈一个人了。 “回长公主和郡主的话,不过是在养兰花的室内放了冰块调整了一下室温,让这兰花以为冬天来了而已。”说起冰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现在已经入秋,室内早就已经不需要冰块了,就是在花园里也不觉得晒,怎么还会用得到冰块? 不过是因为夏日的时候,下面的人克扣了傅云盈的用度,上次她发落了几个人,终于醒醒了起来,便一点点的补上。冰块这东西,虽然早已用不到,但聊胜于无,就被傅云盈用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如此巧思也是难得。”南襄长公主招来花匠,让他们跟傅云盈好好学习。 清和无聊,跑过去听着,南襄长公主远远的看着,见傅云盈不骄不躁,稳稳妥妥的跟花匠交代,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一层。 冰块的事情,她怎么会猜不到,如此环境之下还能长成现在这个落落大方,不骄不躁的样子,真是一个好姑娘。 傅云盈被清和郡主拉着到处逛,剩下的三个人就硬生生的被人遗忘在了那里。她们左看看右看看,原本以为会有人自动上前攀谈,结果一炷香之后,傅云盈都已经转换了地方,而她们依旧没人搭理。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傅兰鸢恨恨的扯了扯自己的手帕,眼中冒出的火气几乎要着了整个园子。 “仗着清和郡主的脸面给我们没脸,哼!”傅玉珑也是,左右无人 ,说些什么旁人也听不到。 傅明珠倒是没说话,淡淡的瞥了她们一眼,转而去跟身边赏花的贵女搭话去了。 远远的,傅云盈就看到傅明珠跟人说话,但是好像并没有说几句就被人打发了,浅笑一下,回头的时候就看见清和郡主一脸不满的看着她们的方向。 “烦死了,装作所有人都要喜欢的样子,好没劲。”清和郡主这次她明明只邀请了傅云盈,来的时候却多了三个人,这就足以让她不满了。 只是,她虽年幼,但毕竟是生在皇家,那些个阴私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多少也知道些。她自然也知道傅云盈在定国侯府只是空有嫡长女的名号罢了,日子好过不到哪儿去。 “别生气了,你看,不也没人理她不是么?”傅云盈挽着清和郡主,好生的劝慰道。 来赏花会的都是自成一体的贵女,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容不下旁人也是正常的。偏生能得长公主相请的世家,自然不可能与皇后有什么。并且,这些贵女来之前也多多少少得了家中长辈的提点。是以,傅明珠的长袖善舞第一次没了作用,丢人的还是她自己。 清和郡主探头又看了看,见傅明珠确实没捞到什么好,这才高兴了些。“也是,不说她了。你知道么,诚义伯的长子死了。” 诚义伯的长子就是晟阳公主的未婚夫,在狩猎场上出了事,回来治了半个月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是么?”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个结果,傅云盈还是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嗯,说起来也蹊跷,回来的时候虽然是重伤,但是太医说问题不算大,只要照顾得当是没问题的。可就前两天,突然传出诚义伯长子的死讯,我娘还吓了一跳。”清和郡主揪着眼前的花叶,不过看不出多少伤心。 “人各有命,就算是看着没多重的伤,总归还是受伤了,再有一个意外导致丧命并不奇怪。”傅云盈 叹气,倒是有些惋惜,“听闻诚义伯膝下只有一子一女,现如今唯一的儿子没了,又是老来丧子,只怕是要伤心一段时间了。” “皇帝舅舅说,会挑一个旁支的孩子过继过去,安慰下老诚义伯。”对于这个,清和倒不是很在意,她在意的还是晟阳公主,“你说,是不是晟阳作恶太多,才导致现在的婚事不顺?” “你啊,有你这么编排人的么,她不过是这一会儿倒霉,你就这么说她真的好么。” 清和郡主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背后还有母亲南襄长公主撑腰。但是傅云盈要注意着,被人听了这话可不好。 “算了,她倒霉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清和郡主一甩手,拉着傅云盈去看今天的花魁,“走走走,看墨菊去。” 墨菊,顾名思义就是墨色的菊花,今年长公主新培育出来的好东西。 今日请了众人过来,也是为了赏这么一个宝贝。 “盈姐姐,你瞧,这就是母亲最喜欢的一盆。”清和郡主指了指最中间的一盆花给傅云盈看。 远远的看着,那菊花黑中带紫,正午的热浪环绕在那菊花周围,隐隐竟有一种紫气东来的感觉。 “这花……”傅云盈惊讶,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好看。 “其实,这花也是舅舅赐的。”清和郡主见傅云盈竟然看呆了,忍不住有些得意。 闻言,傅云盈舒了口气。前世,荣王曾用一盆墨菊让一个御史大夫自尽,她可不想长公主也被荣王算计。 “若不是皇上赐的,你当谁敢这么大阵仗办个赏花会专门赏这个?便是恩宠滔天,如此大不敬的事情也是会被视同谋反,连分辩都不给你,直接拖出午门斩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颜筠晗走了过来,身边也带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眉宇间跟颜筠晗有几分隐隐的相似,缺更瘦,瘦得跟纸片一样,虽然穿了鹅黄镶银丝万福裙,也难掩她眉目之间的郁色。 第三十章 你就甘心? “你可算是来了,我还当我母亲的帖子请不动你了呢。”清和郡主见颜筠晗过来,连忙上前拉住她,“走走走,今儿个可不许赖了,你自己说的皇帝舅舅不会把这盆花赏我的。” 原来这墨菊竟然是皇上赏赐给清和小郡主的,也是,陛下虽然是个明君,但是也断然不会允许皇亲国戚有这种殊荣。 南襄长公主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南襄长公主的丈夫却不是凡俗之人。裴将军掌管三军,虽然多年不曾再上战场,立下战功,可是在年轻之时也是军功卓着。更何况,现在朝中将领,有七成都与他交情不错。 可若是赏赐给清和郡主,那就说的过去了。清和郡主有如此父母,又年幼,不过是一朵花,皇上如何不会允许? 颜筠晗跟清和郡主之间的赌约,傅云盈不清楚,不过见她们两个在一起嬉闹,脸上也挂了几分笑意。 笑意渐敛,傅云盈发现跟着颜筠晗来的姑娘就那么站着,没人招呼自己也不出声。虽说没有温怒之色,但是也丝毫没有尴尬。 好淡定的一个人。 “小女子颜筠玥,是颜家大房长女,不知姑娘尊姓大名。”见傅云盈注意到自己,颜筠玥落落大方的打招呼。 “傅云盈,家父是定国侯。原来是颜大小姐,幸会。”原来是颜国公家长房的嫡女,傅云盈了然。颜老国公有三男一女,长子颜诚凯早夭,留下一女和一个遗腹子,这一女就是面前这位。 虽然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傅云盈的记忆里关于这位大小姐的记忆却少之又少。唯独记起来的几件,也都不是什么大事,比如封了县主,嫁了一个世家子弟。 “诶,我怎么忘了,云盈不认识我姐姐的。”正在跟清和郡主闹到一起的颜筠晗凑了过来,笑嘻嘻的作揖赔罪,“我的错我的错, 还望云盈妹妹恕罪。” “哪儿的话,一时兴致所至,玩的忘乎所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傅云盈笑眯眯的错开颜筠玥的眼神,转头看向颜筠晗。 那眼神里,有太多东西了,探究,算计,嫉妒,愤恨,全都是对着她们几人的。 也许将来会出什么事情,但是此时的颜筠玥还不到段位。 前世,这样的眼神她在荣王府的姬妾王妃身上看到太多,只是她们早就已经画上了完美的皮囊,只在一丝一毫之间被有心人捕捉。 傅云盈不想跟颜筠玥多说什么,侧头跟颜筠晗还有郡主闲聊。清和郡主找人加了个座位,颜筠玥也落了座。 不多时,就有婢女来报说宴席就要开始,请几位姑娘过去。 姑娘们到场,发现荣王妃也到了。惊讶了一番之后,众人都权当什么事都没有该做什么做什么。 傅家姐妹因为傅云盈救驾有功,所以座位稍稍靠前,与长公主不过几张桌子。长公主没有让人另抬一张桌子上来,而是和荣王妃坐在一起,看着小辈们说闲话。 傅云盈和身边的几个姐妹无话可说,她们也懒得搭理她。不过,好像也没别人愿意搭理傅明珠她们,所以,唯独傅家几个姐妹周围是静悄悄的。 好在,也没人在意她们这里的异常,因为主位之上,更加安静。 荣王和南襄长公主一直都不怎么和睦,其中原因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荣王一直对南襄长公主示好,南襄长公主却不温不火。 就好比这次,荣王妃送了一套珊瑚,送了一盆粉菊,这在在座的宾客之中,没人能比她更阔气。 可惜,长公主不过看了一眼,就让人放一边去了。 倒是傅云盈送的凤兰就放在长公主的案几上。 “这粉菊如此明艳,想必娘娘定然花费了不少心思。 ”傅明珠神来一句让所有人都停止了话头,看向她这边。 “傅家小姐也是懂花之人?”荣王妃本就在上位坐的不是非常舒服,巴不得有人来跟她搭话,再加上傅家身份并不低,所以也乐得说两句。 “只是粗略知道一些,不及娘娘精通。这菊花能被娘娘培育的如此粉嫩,可是有什么妙招?”傅明珠的想法也简单,反正周围的人也不乐意搭理她,她也犯不着过去热脸贴冷屁股。 至于荣王妃,在主位上虽然坐的很高,但是长公主一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并不是非常欢迎荣王妃。 搭不上长公主,搭上荣王妃也不错。 傅明珠的算盘打得可真是啪啪响,傅云盈看出来了,周围人也看出来了,少不了私底下多了几分嘲讽。 “民女拙笨,不及长姐聪慧,此事还真是无法窥得一二。”傅明珠搭荣王妃就搭,偏生还非得要拉上傅云盈。想到前世,荣王如何对她,荣王妃又是如何对她,傅云盈气的发抖,却不得不起身行礼。 “启禀娘娘,民女不过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娘娘如此精心之作,民女实在不敢妄加揣测。” 头低低的低着,恨不得埋进眼前的地面之中,傅云盈只想在这一刻远避这个女人。 “是么,长公主面前的这盆凤兰便是你送的吧?能扭转花时还说自己是拙笨之人,本宫可不信。” 荣王妃见傅云盈躬身行礼,有些好笑,不过是个简单的宴会,为何她就如此拘谨?想来也不是什么聪慧之人。 “只是碰巧而已,奴婢想着既然是冬天开的花,不如让它觉得冷了就可以,所以在花房中放了冰块,仅此而已。” 傅云盈有意藏拙,荣王妃也兴致缺缺。她一向喜欢聪慧的小辈,这种蠢笨之徒,她话都懒得 说。 “倒也是,长姐虽为长姐,却不曾念过多少书,培育了不少花草却鲜少有名贵之品,是我唐突了。娘娘,不如民女猜猜看。”傅明珠见傅云盈不被荣王妃喜爱,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连忙上前抢了话头,“娘娘这盆,观相是瑶台玉凤,可瑶台玉凤只有白色。陇间有粉色雏菊,颜色娇嫩但是花朵不大,可是娘娘将两种花种在一起,让他们彼此授粉,最终用种子培育了这种新品?” 菊花一般用扦插之法,这样方便。用种子的人很少,除非有耐心。 “还说你拙笨,这不一猜就中?来来来,坐我旁边来。”荣王妃被猜中,倒也不恼,招手让傅明珠过来。 傅明珠行礼上前,看见傅云盈默默的在下面吃东西,神色之中有些得意。 一时间,场中又欢笑起来,清和郡主吃饱了肚子冲着长公主撒娇,说要带姐妹们在园子里逛逛,长公主笑着允了,一时间贵女们都散在各处。 “你就甘心么?”傅云盈被人挤的有些落后,身边正是颜家长女颜筠玥。突然听她这么说,傅云盈有些疑惑。 “什么?” “你那妹妹分明是想借你在荣王妃面前露脸,你就这么甘心被人当了垫脚石?” 颜筠玥分析的头头是道,傅云盈看的也清清楚楚,但是,她没有答话,笑了笑,刚巧清和郡主在叫她,于是她快走两步追上。 三人不多时就闹腾到一起去了,清和郡主和颜筠晗两个性子欢脱,能闹腾,傅云盈虽然有时候不怎么闹腾的起来,但也是个孩子,所以很容易就打成一片。 颜筠玥就不同了,平日里就不爱跟人说话,清和郡主虽然不讨厌她,但是也不待见她,跟她说话少。颜筠晗呢,有了清和郡主陪她玩,哪儿还顾得上颜筠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颜筠玥去了 哪里都不知道了。 “不行了不行了,笑死我了,你哪儿看的这么多歪书。”颜筠晗刚给清和郡主讲了一个段子,清和郡主笑的肚子疼,笑了一会儿之后就说要离开一下。 傅云盈和颜筠晗了然,挥手让她去了,等到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傅云盈问她,“你跟你的堂姐关系很好么?” “哪儿啊,平日里堂姐都不爱跟我们玩,哪儿谈得上好。”颜筠晗闹的口干舌燥,正捧着一盏茶喝,听傅云盈这么问,有些好奇,“怎么,可是她得罪你了?你不用在意,她应该也是无心的。” “倒也不是。”傅云盈把方才的事情跟她说了一下,“她问我是不是甘心,平白无故问我这个做什么?只怕你这个表姐不一般啊。” “她问你甘不甘心,是因为她自己有太多不甘心的事情。”颜筠晗放下杯子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的,我还有个伯伯,可惜死的早。如果伯伯不死,颜国公的位置就不会是我爹的,她娘也不至于一心向佛了。她一直都不甘心,明明该是她的东西,却被老天爷开了个玩笑,转到了别人的手上。” “所以,你特意带她来这里么?”傅云盈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颜筠晗应该是有意带她来,希望她能多认识一些权贵人物,这样颜国公府给她做后盾,又有闺中密友保驾护航,这一生,她不会很艰辛。 “对啊,平时我都是让着她的。唉,虽然我们并没有什么错,但是,最后得到颜国公这个位置的人是我爹,我也不能太苛责她,不是么。” 颜筠晗幽幽地叹气,傅云盈却是明白她的为难之心。 虽然颜国公没错,但是谁让他现在做了颜国公,去世的又是自己的兄弟,照应一二也是应当的。 可是,这不应该成为颜筠玥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她的理由。 第三十一章 锅都是你的 眼下很多事情都没有发生,傅云盈也不好多说什么,说的太多,被有心人知道,定然会认为她有意挑拨颜国公家的感情。 不过一会儿,清和郡主就已经更衣回来,远远的就见她后面跟了几个贵女,其中还有傅兰鸢和傅玉珑。 “外面太热,我们来这里叨扰片刻,你们不介意吧。”说话的是平阳侯府的嫡女聂双芜,性格爽利讨人喜欢。 她们自然是不能把人撵走的,笑着让了座之后,小亭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聂双芜是平阳侯府的嫡女,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早年的时候在战场上丧命。或许是因着如此,她的二哥并未从军。不过,聂家凭借着她哥哥的军功起码也能安稳这一代了。 出身武将世家,聂双芜性格爽利,说话也快人快语,一时间,亭子里都是她的笑闹声。 “双芜,你快坐下来歇歇吧,再闹下去,这廊檐上的麻雀都要被你气死了。”颜筠晗过来聂双芜,聂双芜侧身一躲,躲开了颜筠晗的手。 “去去去,我哪里就有那么闹腾,倒是你们,刚才小心翼翼的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嗤,我们哪有见不得人的事情要聊,还是说,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跟我们聊?”颜筠晗白了她一眼,拿起一块绿豆糕就往她的嘴里塞,“来,先吃一个甜甜嘴。” “唔,还真有一个。”吃了一块齁甜的绿豆糕,聂双芜灌了一大杯茶才冲淡了嘴里的甜味儿。 她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周围,招招手把几个贵女都聚拢过来,悄声说道,“你们知道诚义伯的长子死了的事儿吧?” 这事儿基本上都已经知道了,不过没在聂双芜面前说。同样是家中都有兄长的,聂双芜的大哥也是过世没几年,所以他们有意避着 平阳侯府的痛处,没想到,聂双芜自己说出来了。 “当然知道,晟阳公主的未婚夫婿啊。” 这个果然是个大八卦,周围贵女好奇了很久,叽叽喳喳的都说起了这些事情。 “诚意伯也是可怜,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摔死了。” “要我说,诚义伯也不算可怜。早年的时候先辈立下军功,定了河山,如今,没几个成器的子孙,自然守不住这份家业。晟阳公主又是个脾气大的,陛下若不是看诚义伯府已经逐渐没落,怎么可能想起来把自己这个闺女下嫁?可惜了,那萧仲毓受不住这份皇恩,自己死了。” “可不是么,诚义伯府的门楣现在还是靠着老诚义伯的功勋撑着,现在的这位诚义伯是从文的,在朝中不温不火,死的那个儿子更是个二世祖。我就问,在座的几位姐妹,哪个没被那个不要脸的骚扰过。” 这些小姑娘们越说越过火,傅云盈不好参与这些话题,笑了笑,权当什么都没听到。 “诶,盈姐姐这么漂亮,是不是也被那个二世祖烦过?”颜筠晗见傅云盈不参与话题,忍不住的想把她拉过来。 “我鲜少出门,自然没有。不过,诚义伯有这么一位儿子应该也是心疼的,毕竟诚义伯现如今已经四十多岁,膝下却只有这一子,偏爱一些以致于疏于管教也是有可能的。但是谁能说他就是绝对坏了呢?前年京城周边发大水,可是这位萧世子率先带了府兵到城门口疏散安抚灾民,由此可见,这位世子未必就全是草包之辈。”傅云盈一席话,倒是让聂双芜和方才的几个贵女有些惭愧。 确实,萧仲毓有时候虽然喜欢逗她们,但是却从没有过什么过火的举动。诚义伯虽然无功无过,但是做事兢兢业业,诚诚恳恳,比 起无功,更重要的是无过。 “是我们过分了,还是傅家大小姐心思剔透。”聂双芜爽快认错,笑眯眯的凑了过来,并没有一丝恼意。 “聂小姐过奖,这些事情聂小姐也是知道的,只是恼了世子的轻浮才一时间没有想起来罢了。” “对啊,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你偏偏要说出来,扫了大家的兴。”冷不丁的,突然就听见傅兰鸢开口,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这是在挤兑自家长姐? “如此,是我的不是了?”傅云盈不会在这里跟她计较,周围外人太多,真的冲突起来,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自然没有,傅小姐所言极是,今日本就是我口出无状,若不是傅小姐提醒,将来酿下大祸也未可知。而且,傅小姐不偏不倚,是我等见识浅薄,闹了笑话。” 聂双芜跟清和郡主都是有错就认的人,也是那种看不惯什么事情就会直接出言反驳的人。 “倒是这位小姐,自家长姐没错,怎的到你嘴里就是多管闲事了?莫不是,你看着我们出错很开心?” 原本,傅兰鸢的周围还围了几个小官家里的女眷,眼下被聂双芜这么一说,也都纷纷寻了别地坐去了。明眼人可都是瞧出来傅兰鸢算是得罪了聂无芜,其他人自然就不会跟平阳侯府的小姐对着来。 傅兰鸢恨的牙痒痒却只能看着傅云盈和她们言笑晏晏。 一个赏花宴,最终离开的时候,只有傅云盈一个人面色如常,不知为何,傅明珠本得了荣王妃的青眼,回来的时候,却也不见有多开心。 马车吱呀吱呀的,车厢里的四个人却没有了来时的兴奋,傅云盈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假寐,身边几人更是连个话都不说。 不管她们憋着什么坏,傅云盈都来者不拒。 到家的时候 ,苏氏正在正厅等着她们。见到苏氏的第一眼,傅兰鸢就飞扑过去,趴在苏氏的怀里不言不语。傅玉珑也噘着嘴,一脸的不高兴。至于傅明珠,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也看得出并不是很高兴。 “这都是怎么了?”一看这个样子,苏氏顿时有些不悦,看向傅云盈的眼光也有些不满。 “祖母……”傅明珠什么都没说,可这一声祖母,却好像说尽了委屈。 “快跟祖母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苏氏怒不可遏,她明明让傅云盈好好带她们过去,结果一个个回来都是委委屈屈的。 “祖母,若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傅云盈不稀罕留下来看她们祖孙情深,她还有事情要做。 今日颜筠晗提醒她了一件事,就是跟这些贵女交往的时候,手里还是得有一些银钱。 母亲的嫁妆,她是不想动的。那便只有自己想办法生钱才好。 “给我站住!”苏氏怒不可遏,虽然傅兰鸢她们还没说她究竟做了什么,可是罪魁祸首是她绝对没跑。 眼下,她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祖母,大姐她就是看我们不顺眼。”傅玉珑站在苏氏身边,一桩桩一件件的说着她的不是。“她带我们去了赏花宴,结果宴会上一个搭理我们的人都没有,倒是姐姐跟清和郡主玩的很开心,根本不顾我们姐妹的死活。” “有这种事?”苏氏的本意是让傅云盈待着几个姐妹融入长公主的圈子,如今没有融入进去,第一反应自然是傅云盈引荐不力。“盈儿,你说说怎么回事!” “回祖母,孙女带着几个妹妹去了赏花宴,也给各位名媛闺秀介绍了姐妹们,当时清和郡主要带孙女看好玩的,不便带着几个妹妹,所以我才离开了一会儿。” “狡辩,你就 是不想让我们好!”傅玉珑指着傅云盈骂道,“你走了之后就没回来,我们留在那里跟个傻子一样的让人看!” “妹妹若不是想让我撂了主家,然后陪着你走遍全场?如此喧宾夺主,你当长公主是个傻的?”傅云盈不想跟傅玉珑扯那么多,她想回去多研究一下母亲的手札。 “那你让我被所有人嘲笑是几个意思!”趴在苏氏怀里的傅兰鸢抬起头,跳起来指着傅云盈说道,“在亭子里的时候,平阳侯嫡女聂双芜说我蠢,你都不替我说话,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们好!” “姐姐,我知道平日在家里我们亏待了你,可家丑不可外扬,你这样是不是真的过分了……”傅明珠也帮腔,似乎要死死的扣上傅云盈有意打压自家姐妹的事实。 “赏花宴上到处都是人,我也认不全,明珠你就不说了,素日就属你最通透,最后不还得了荣王妃的青眼么?鸢儿你说被人嘲笑,可你身边围的人少了么?还有你,若不是你踩了镇阳侯家的幼女还不道歉,至于所有人都不爱搭理你么?”傅云盈桩桩件件也给她们摆清楚,不过她很清楚这并没有什么用。 “明珠长袖善舞,能搭上荣王妃这是她的能耐。鸢儿身边围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也算得上人?玉珑踩了人家小姑娘,你当长姐的,就不知道道歉赔罪么?我看,你平日里受的教引都白瞎了!”苏氏早就已经一厢情愿的以为是傅云盈不肯带她们走,所以,傅云盈说什么是狡辩。 “祖母,带她们去赏花宴本就已经不和规矩了,莫非祖母还要我跟清和郡主撕破脸,让她以为我是攀龙附凤之人从而远离我?”傅云盈冷笑,还真的是不喜欢的就可以随意糟蹋。 “住嘴!”苏氏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 第三十二章 得罪郡主 纵使一开始苏氏便知道,此事有可能失败,那也是傅云盈的不是,是她办事不利。 毕竟,傅家嫡女们可是真真切切的丢了人。 苏氏恼了,几个小姑娘也不敢闹,都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噤声不语。 “李嬷嬷,把大小姐带回明月堂,禁足!” 你既然不愿意让傅家更上一层楼,那么,你也别想独占鳌头。 “是。”李嬷嬷应下,面无表情的对着傅云盈说道,“小姐,走吧。” “孙女告退。”傅云盈乐得被禁足,在明月堂里,她还有很多东西没发掘出来,若是这时候被人乱入,她真的会痛心疾首。 一路上,白露都在愤愤不平,但是,碍于李嬷嬷在场,也不好说什么,鼓着脸回到明月堂。听见外面落锁之声想起之后,白露终于忍不住道:“小姐,凭什么!明明是老夫人让你带她们去的,你已经带她们去了,她们自己闹的没脸还要怪你!” “我以为,这么多年你该习惯了。”傅云盈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缓步进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 “小姐!”白露一跺脚,赶紧追上。 “咱们就消停几日,不好么?放心吧,过两天自然有人来放我们出去。” 进了屋,关好门,傅云盈拿出母亲的手札细看。她已经打定主意找些进项了,全靠府里的月例银子根本不够。与皇亲国戚名门贵女交往,要花的银子可不是小数,而她靠着那么点零花钱,什么都做不了,若是到了需要用钱的时候,捉襟见肘了可如何是好? 更何况,她要与她们结识,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让前世折磨过她的人坠入阿鼻地狱。 说她狠毒也好,说她工于心计也好,她只要她们自此入轮回。 想起今日主位之上的那张脸,傅云盈恨的心都缩在一起。 前世,虽是荣王弄死了她,可是荣王妃却是实打实的帮凶。 她在荣王府里的日子,不仅仅要被 荣王虐待,还要被荣王妃时不时的叫过来立规矩,立不好便是一顿顿毒打。荣王妃毒打的手段,可比荣王高的多。荣王用鞭子抽,用火烙。而荣王妃呢,最喜欢的是让人用布蒙了板子去打,打的时候没伤,打完了之后却是伤筋动骨。便是伤筋动骨,对荣王妃来说也无所谓,死了最好,不死就留下来生别的法子折磨。 在荣王府,她被用板子打过,被人塞了猫在裤子里,被针扎过,站过墙,跪过瓦片…… 这些东西,会烙在她的脑子里,会成为她一天天活下去的目的。 “小姐?”白露见她神色不对,连忙唤了一声。 “嗯?”傅云盈回神,神情瞬间恢复如常。 “小姐若是累了,不如歇歇吧。”心里有些忐忑,但是白露却不敢说出来。小姐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很多,刚才她眼睛里满满的恨意让人无法忽视,无法放过…… “无妨,白露,去看看我之前让你买的东西还有多少。”摇了摇头,傅云盈挥手让白露去找东西。 先前的时候,她猜到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提前让白露准备了不少东西出来。 “诶。”白露领命去了,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张单子,上面详细的记着每种东西还有多少。 不多了,但是足够用。 点头,傅云盈放到了一边。瞥了一眼白露的脸色,傅云盈挑了一张方子开始配东西。 三日后,明月堂的东西即将弹尽粮绝,白露着急,却也不敢直接告诉傅云盈,生怕她担心。前些日子,苏氏让人禁足了傅云盈之后,竟然连一个送饭的人都没有,两人生生靠着明月堂里不多的米粮过了三日。 想必,小姐应该是有所察觉的,可是,小姐什么都没说。 就在白露急的在园子里团团转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打开门锁的声音,她连忙跑了过去,兴奋的问道,“嬷嬷,可是老夫人要放我家小姐出去了?” “清 和郡主派人来接,让你家小姐收拾收拾见客。”李嬷嬷面无表情的收了锁,转身就走。白露楞了一下,顿时明白了过来,欢呼着跑去找傅云盈。 “小姐,小姐,清和郡主来请你了。” “白露,就说我病了,不见客。”这几日,傅云盈早就看出来没人送饭,好在还有之前不受宠的时候白露悄悄备下的米粮能支撑几日,可是,也撑不了几日了。 “小姐?”白露不解,清和郡主来了,难道小姐不应该趁机求求小郡主,说不定小郡主心软就让老夫人放了她么?为何还要装病? “去吧。”清和郡主本尊没来,傅云盈连衣服都懒得换,只穿了一身灰扑扑的袄褂在屋里。白露将信将疑的到门口跟来人说了情况,接着就见来人道了声告辞就离开了。 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们离开,白露内心惴惴不安,回屋之后忍不住多看了小姐两眼。 这,莫不是被关傻了吧? 一炷香之后,傅云盈笑眯眯的收手,招手让白露过来给她更衣。 “又没人,小姐更衣做什么?”白露虽然疑惑,可还是去衣柜里拿了衣裙过来。 “太花了,挑个素一点的。”傅云盈把调配好的药膏放好,然后收拾桌子,顺便让白露换一套,“就我前年添置的那套白底云萝的裙子吧。” “小姐可是要做什么?那衣服都短了一截了,小姐为何突然要穿。”白露更是一头雾水了,小姐不会真的傻了吧,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自然是穿给人看,好了,去拿吧,顺便把我前两天穿的裙子浆洗了。” 不一会儿,白露就拿了衣服过来,傅云盈看了一眼,非常满意。白色的云萝褙子,里面是水蓝色的齐腰襦裙,颜色很清爽,也清一水的没有任何花纹刺绣。 说句不好听的,搁在傅家这样的大户之中,便是扫地的小厮领口也有一些花纹配饰。 头发本就是松松散散的扎着, 并不需要多余的配饰,想了想,傅云盈还是拿了两根银簪插在发间,素雅,却又不失礼。 前脚收拾完,白露方才将傅云盈换下来的衣服浸入水中,就听见外面传来清和小郡主的声音。 “盈姐姐既然是病了,我自然是要探望的,怎么,你们家还有人生病了不许探望的道理?” “郡主要探望当然没问题,只是没有通传就贸然闯入……”这是李嬷嬷,这几日一直都守在明月堂的门口。 “那有什么?我又不是男子,便是盈姐姐躺在床上也没我不能见的。快让开,母亲赏的这茯苓鸡汤要趁热才好喝。”清和郡主话音刚落,就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白露连忙甩了手上的水珠过来行礼,“郡主万安。” “免礼,盈姐姐怎么样了?”清和郡主见了院子水井边浸泡着傅云盈的衣服,又想起方才瞥见那李嬷嬷的袖口之中分明藏着锁头和锁链,顿时明白了几分。 她就说,那日傅云盈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说病就病了。 “回郡主,小姐在屋里,我带您进去。”白露连忙上前引路,刚好看见李嬷嬷飞速出门的身影。 待到门口,傅云盈已经走了出来,“郡主来访,未能远迎,还请郡主赎罪。” “盈姐姐跟我客气什么,我听说你病了,连忙过来看看。”清和郡主拉着傅云盈进屋,三两眼就把整个屋子给打量了个彻底。不大的屋子用一副玛瑙珠帘隔成了里外两间,里头摆着紫檀木的卧床,并紫檀八扇开的衣柜。小小的妆台摆在窗下,上头放着几只妆匣。外头这间,只一张圆桌配四凳,并一个书架。简简单单,不浮华,也不附庸风雅。 “只是一点小病,劳烦郡主跑一趟了。”傅云盈把郡主让进来,然后倒了茶给她。 漏出来的一截胳膊昭示着傅云盈过得并不好,但是茶水还算清香,想来也是傅云盈拿了自己最好的东 西来招待自己。想起傅云盈在傅家不受宠的事情,清和郡主心里便不乐意了,她可喜欢傅云盈了,可偏偏有些人眼瞎心也瞎。 “姐姐既然大好,陪我出去玩和好,颜筠晗近几日怎么叫都不出来,可闷死我了。” “这只怕要先问过祖母才可以。”傅云盈故作为难道。 清和郡主听她这么一说,哪里还不明白,不甚高兴地撅了撅嘴。 又等了片刻,苏氏便赶了过来。傅云盈也是算准了的,清和郡主一来,苏氏绝不会窝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必然会过来。 “老身有失远迎,还望小郡主赎罪。” 清和郡主听见外面的声音,看了傅云盈一眼,见她脸上仍是温温柔柔的,立刻就将苏氏给恨上了,不满地起身出门对着苏氏道,“免礼,外面晒死了,进来吧。” 等到苏氏落了坐,小郡主直言不讳,“夫人,我想请盈姐姐出去玩可以么?” “小郡主请盈儿出去玩,自然是可以的,只是盈儿还有事要做,只怕今日不行……”苏氏急急忙忙赶来就是怕傅云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她不想傅云盈过好,却更不想得罪长公主和清和郡主。 “为何不行?”若是旁人,听见这推脱之意也就不说什么了,偏生清和是个不爱讲规矩的,便是皇上不给她一个理由她也绝不会放过。 苏氏沉吟片刻,没想出来什么非常合适的借口。 “我知道了,夫人是不愿意让盈姐姐跟我来往才拘着的是么?”清和郡主的神来一笔,差点没把苏氏吓得一身冷汗。 “怎么会,怎么会。盈儿能与郡主相交,是她八辈子的福气,我怎么会不愿意让盈儿与郡主来往。只是盈儿今日,确实不便。”苏氏本就是想多折磨傅云盈几日,可这不过三日就放出去,实在是让自己不能消气。 这阳奉阴违的孙女,她还不信收拾不了了。别说今日清和郡主来,便是长公主来了也不好使。 第三十三章 初次试药 “郡主莫要误会,祖母只是让我帮她做些针线活,过了今日就可以了。这个事情是我不是,很早之前祖母就跟我说过,但是我贪玩,就把这件事忘了。偏巧这两天没什么事情,索性做完了,也了了一桩心事。”桌子旁边便是绣架,上面绷着墨色的锦缎,缎面上是绣了一半的五福平安。 瞥了一眼,清和郡主却是不信,“府里这么多下人,怎么偏生就你来做这些?” “回郡主的话,再过几日便是九月重阳节,盈儿老早之前就问我想要什么。我想着她自幼没了娘亲,手中银钱定然不多,所以便说让这丫头给我做个袄褂便好了。可她一贪玩起来就没个忖度,于是就拖了这么久。” 见傅云盈替自己说话,也瞥见绣架上确实是五福平安,苏氏的气略消。这个孙女虽然不听话,可是眼下知道替她周旋,至少还算是识大体。这么想着,苏氏看向傅云盈的眼神都变得和蔼了几分。 清和郡主听罢,也不知信了没信,只撅了撅嘴有些不开心,“那盈姐姐你何时才能忙完?我都快要闷死了!” “明日就好了,你就耐心等一日可好?”傅云盈失笑,清和郡主年岁小,微微使着点小性子。 “如此,那我明日再来请你去玩。”清和郡主一听,立刻弯起了眼睛顺着傅云盈的话说道。 苏氏的脸色顿时变了变,虽然方才傅云盈的做法让她很满意,但是她却并不想这么快就放她出来。可是,若清和郡主明日真的再邀请傅云盈,若自己不放她出门,岂不是自己打了脸? 这还不过是件小事,她怕的是清和郡主扭头就把事告诉了长公主,若让长公主知道自己的女儿在他们定国侯府吃了委屈,发起怒来,这才是得不偿失。 思及此处,苏氏点 头道,“既然如此,盈儿,你做完这衣服之后,明日便陪着小郡主玩耍吧。” “是,祖母。”傅云盈面上乖顺,心底却是冷冷一笑,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苏氏先前没说要禁足多久,便是关她一辈子,傅云盈也无话可说。 可是,她料定清和郡主定然会约她玩耍。 苏氏不会拒绝她出门,可回来呢,回来之后依旧行动不便,所以,禁足必须解开。 “今日做好之后便送到我那里去,若是做不好,我可要罚你。”想了想,苏氏还是心有不甘,当着清和郡主的面下了命令。 “是,祖母放心,今日戌时孙女定将衣服送过去。”傅云盈的笑容恬淡得体,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苏氏总觉得心口有一股气,闷着让她喘不过来。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招待郡主吧,我先走了。” 懒得再看傅云盈的脸,苏氏索性告辞离开。等她走了之后,清和郡主才大大的做了个鬼脸。 “你这祖母可真是有意思,不过是一件衣服,至于么。” “不说祖母了,今日怎么没见颜小姐?”在自己家里议论自己的祖母终归是不好,傅云盈把话头转向了颜筠晗。 平日里这两个小姑娘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今日只有清和郡主一个人,实在是有些奇怪。 “晗姐姐近几日正烦心呢,马上要及笄礼了,突然破了相,可让她愁死了。”说起这个,清和郡主忍不住笑了,“你是不知道,从赏花宴上回去的时候,晗姐姐还好好的,不过睡了一觉的功夫,便是满脸的红疙瘩,我去瞧了一眼,可不是跟那池塘边上的小蛤蟆一样。” “这么严重?可看了大夫?”傅云盈惊了一下,不明白清和郡主这是乐得什么劲儿。及笄礼是大事儿,要真的破了相可如何是 好。 “看着挺严重的,请了宫里的御医也看了,大夫说只是虚火上浮到了脸上,出了红疙瘩,毒气浮出来,挤了里面的白头就好了。”清和郡主摆摆手,表示并无大碍。 既然如此,傅云盈也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她记得母亲的手札上好像说过,那东西不能挤,会留疤,赶紧让白露拿了新配的方子出来。 “我这里有两罐擦脸的香膏,郡主帮我带过去给她好不好?这香膏可以消肿去痈,对她的病症是再好不过的。” 这个真的是巧合,她原本就是配来试试看,没想到刚好用得上。 看着手里的白玉瓷瓶,清和郡主奇道:“这什么东西?” 圆滚滚的白玉瓷瓶,瓶口用红布包了木塞塞好,玲珑剔透的瓶身已经不需要再多的装饰,就那么拿在手里也觉得分外可爱。 “我随便配的,这里面是擦脸的香膏,不用太多,你那个圆瓶子里面的挑出来一点,涂在红疙瘩上,晚上涂,早上洗掉。长瓶子的里面是粉末,你让筠晗在洗脸之前把它洒进热水中,半柱香之后用水洗脸,估摸着三天脸就好了。” 傅云盈说的仔细,可是清和郡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两个小瓶子上,喜不自胜的样子让她忍俊不禁。 想了想,傅云盈走到书桌前执笔写下了两个小瓶子里的东西要如何用。 一直在研究那小东西的清和郡主倒是真没注意,她用的香粉香膏都是从宫里弄来的,据说是什么江南的大师世家制作,虽然用着不错,可是一股子呛鼻子的味道让她实在是受不了。所以,日常她很少用脂粉。 但是,傅云盈拿出来的东西分外的和她的胃口,长瓶子里面是淡淡的药香,倒出来之后是白白的粉末,纯洁无瑕。药膏则是浅浅的绿色,不知道用什么 做的,闻起来凉凉的,又带着一点点沁人心脾的花香。 “盈姐姐你可真偏心,只给晗姐姐用,却不给我。”强忍住私藏下来的冲动,清和郡主跑到傅云盈身边撒娇。 “我见平日里你并不怎么用脂粉,而且你这小脸一向天生丽质,还以为你用不到呢。”嗔了他一眼,傅云盈告饶,“也是我不是,一碗水没有端平,且等着,过两日我便配给你。不过可先说好,效果如何我可不管,若是烂了脸可别找我麻烦。” 嘿嘿笑了两声,清和郡主凑得更近了,“如果真的烂了脸,我就赖在你家里不走,你走哪儿我跟哪儿,反正我后半辈子就让你养着了。” “这话可没道理,长公主府养不起你了不成?”晾干了墨迹,傅云盈把纸折好递给清和郡主,让她拿去给颜筠晗。 虽然有些幸灾乐祸,到底清和郡主还是心疼自己好朋友的,拿了纸条道谢之后就欢快的去找颜筠晗了。 等到清和郡主走了之后,傅云盈就让白露出门去买东西,好给清和郡主还有长公主配一些擦脸的东西。 她早就想做这种生意,有了长公主和颜国公府这样的门面,到时候便是真的没钱做大的店面也不愁没有销路。 她是相信母亲的…… 没有等到三日后,第二天清和郡主就来报喜,说颜筠晗脸上的红包消了很多,还特意带了颜国公府的点心来。 “如此最好,我还怕没用呢。来,这个给你,也是洗脸之前洒在热水里,半柱香之后用那水洗脸。”傅云盈拿了小瓶子递给清和郡主,想了想,又叮嘱了几句,“不要洒太多,指甲挑一点就好。” “我晓得啦。”这次的瓶子还是白玉瓷瓶,可是,变得跟昨天的不太一样。平心而论,清和郡主更喜欢今日的。巴掌 大的白玉瓷瓶,分量比昨日给颜筠晗的多了不少,瓶子也精致,白玉瓷瓶上面雕了百鸟朝凤,沟壑间似乎还能透出光来。 另一瓶看上去不起眼,葫芦型的瓷瓶,平身却画了锦绣牡丹,浅看平淡无奇,细看之下,顿时惊艳了。瓶身瓷胎细滑平整,毫无瑕疵,彩绘浓淡相宜,花蕊纤毫毕现,花瓣微颤,似乎马上就要活过来。 “盈姐姐,这是?”这个瓶子明显不是送她的东西,倒是自己母亲会喜欢。 “这里面装的是美容膏,你拿回去给长公主,上次赏花宴听她说眼角长了皱纹甚是烦恼,所以就配了这个。”清和郡主最忌讳的便是有人借着她去攀附长公主,傅云盈也是知道的,“上次赏花宴,我的礼物太轻,虽然知道你和长公主不会跟我计较,现下有了我能拿出来的东西,还是送一份的好。” 清和郡主自己思考了一下,也是这个理,别的大家闺秀豪门贵妇一出手就是稀罕之物,只有傅云盈的一盆兰花讨了巧不假,细论起来还真是拿不出手。再说,这药膏也用不了多少银子,所以便是送了又如何?傅云盈算起来也是晚辈,便是给长辈一份心意也没有什么不可的。 想到这里,清和郡主也就释然了,开始念叨傅云盈又不公平,给了长公主巴掌大的药膏,给了自己那么大的洗脸的药粉,却给颜筠晗了小小的两瓶。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贪得无厌,得了好处还要更多好处。”傅云盈被她气笑了,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笑骂道,“你晗姐姐只是脸上冒了痘,好了就罢了,你竟然还盼望她天天出痘,你可安的什么心。” “我不管,有好东西我自然是要讨一份的。”清和郡主撒娇耍赖,无赖样子也不知道是得了谁的真传。 第三十四章 意外突生 “你啊,当这是什么万能灵丹不成?季节不同,用的东西也不同,等你用完了手里的东西之后刚好就是春天,若是好用我再配新的给你,这不就好了?” 这倒也是,清和郡主得了傅云盈的允诺,顿时不闹了。两人坐了一会儿,待外头稍微凉了一点相约一起去看了颜筠晗,见她真的好了一些也放心了下来。 天气渐凉,傅云盈冷不丁的突然收到颜国公府下的帖子。 颜国公府嫡女颜筠晗要举行及笄礼了。傅云盈不意外颜筠晗的及笄礼,只是有点纳闷为何给她请柬。 颜筠晗与傅云盈两人虽然经常在一处玩耍,但是还没有到会请她去观礼的地步。再说了,颜国公府就算是下帖子也应该是给了长辈,而不是给她才对。 见傅云盈疑惑,白露凑上前问道,“小姐,可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我问你,这帖子其他人可有?” “没听说家里的其他小姐被特意送了帖子的,只有老夫人那里有一个。” 听完白露的话,傅云盈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颜国公府与他们定国侯府平日里来往并不密切,今日颜国公府给老夫人送了帖子,不过是面子情。而府中其他小姐未收到帖子,偏就她有,自然是颜筠晗刻意想要抬举她的。 以颜国公府在朝中的地位,便是只看着颜清臣的份量,颜筠晗身为嫡女,及笄礼必是贵人云集。而颜筠晗却是用自己的及笄礼,来为她铺路。 思及此处,傅云盈心中多了一分恩激,忙让白露去准备了一份礼物,到那日送过去。 到了及笄礼那日,苏氏本不欲带上傅云盈,但是见到傅云盈手里的帖子之后却又不得不带上她一起赴宴。 颜国公的亲女儿,及笄礼自然是盛大万分,距离颜国公府还有一个街口的时候,定国侯府的马车就走不动了,傅云盈好奇的掀开帘子的一脚往外看,只看见了乌泱泱的一群人。 有一些是看 热闹的,更多的,则是朝中官员带着家眷一起前来。 乌衣与白衣,绫罗绸缎与荆钗布裙之间界限分明,颜国公安排了府兵驻扎在周围,以免宾客受到惊吓,也以免有人趁乱浑水摸鱼。 “小姐,前面乱成了一团,我们怕是要等一会儿了。”白露掀帘走了进来,小声禀报。 “无妨,今日本就人多。” 重重描金绣彩的马车从方才白露掀起来的一角透了过来,傅云盈低眉,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傅家的马车到了门前,傅云盈下了车,就由小丫环引着去了颜筠晗的临水阁。 方一进去,就被颜筠晗扑了一下,踉跄之后站好,无奈的看着她。 见傅云盈过来,颜筠晗飞速窜了过来,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盈姐姐,你可来了。” “恭喜,你下了帖子,我怎么敢不来。”傅云盈笑眯眯的拉着她左右看看,忍不住惊叹颜国公的手笔。 颜筠晗今日里穿白色中衣,里衣朴实无华,只在胸口之处绣了一朵牡丹,外面罩了粉色褙子,上面锦鲤摇曳,下着同色襦裙,只在裙摆上绣了水纹,端庄大方,又不失少女的娇俏。 衣服倒没什么贵重之处,只是腰间一块玉佩格外夺人。 通体润白,被雕成昂首向天的凤凰,直上云霄,凤冠之上一点朱红,凤眼之处一抹墨色,一切都恰到好处。 “那玉佩是贵妃娘娘赐的,刚好赏了她添个喜头。”清和郡主也走了过来,扯着颜筠晗腰间的玉佩玩,“这可真是好东西,旁人可是求都求不来呢。” “去去去,你个没眼力见的,你及笄礼的时候,贵妃娘娘还会赏你个差的不成?”颜筠晗一把扯过玉佩,然后笑眯眯的拉着傅云盈往里面走。“盈姐姐,快些,我们要去准备啦。” 今日及笄礼,有司请的是清和郡主以及其他三个贵女。 名单是早就定下来的,除了身份尊贵之外,还有就是父 母俱在。傅云盈落落大方的跟大家打招呼,然后在旁边看着颜筠晗准备。 “对了,还没谢谢盈姐姐先前给我的药膏呢。”其实也没什么准备的,东西什么的自然有下人备好,所以几个小姑娘干脆凑到一起聊起天来。 “那也不算是什么药膏,不过是调理容颜的一些小玩意儿罢了。若是好用,回头我再给你配。” “谁说小玩意儿了,可是灵丹妙药呢。太医都束手无策,若不是姐姐,今日我就要顶着一张红脸见人了。”颜筠晗不满,想起前两天自己满脸红痘的样子就气馁,“还是姐姐好,及时送来了那么好的东西。” “可不是,若不是盈姐姐,你今日可得蒙着脸见人了,哈哈哈。”清和郡主在一旁幸灾乐祸。 “你也不必谢我,比起在秋狩之时你和郡主的维护,我这些真不算什么。”傅云盈说的是实话,如果没有清和郡主和颜筠晗在颜清臣那里出现,她如今恐怕早就被沉塘了。 “那个是小事,只是顺手而已。再说了,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么好的人被欺负。”这件事颜筠晗和清和郡主都不怎么在意,一时间也就不再提起那香膏的事情了。 偏巧教引嬷嬷来传话说时辰到了,傅云盈赶紧告辞离开前去观礼。 今日及笄礼,赞者是颜筠晗的堂姐颜筠玥,赞礼是颜清臣,正宾则是平阳侯夫人的。本来正宾是要请长公主,可长公主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最终换成了德高望重的平阳侯夫人。 时辰到了之后,颜清臣率先走了出来,看到他的出现,场中静了一下,都放下了方才进行的事情,专心观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云盈好像看到颜清臣特意看了她这里一眼。 “笄礼始,全场静。天地造万物,万物兴恒,以家以国,祖光荣耀……”颜清臣开口,声音低缓深沉,不疾不徐,犹如清风走过,又如山林初静,傅云盈的心跟着 静了静,周围的事情都超脱了出去。 那声音真是悦耳极了,令她不由想起当时他替她拔毒疗伤时低低的轻哄声。如今回想起来,仍是觉得万分安心,竟是连那刻骨的恐惧都能消弭。 她忍不住有些恍惚,随后却是无尽的迷茫。这般的皎月之子,又岂是她这样身陷污浊中的人所能觊觎的。 并且,此生,她是已经打定主意不嫁人了。不把荣王和傅家的一干人等一起拖入地狱,她誓不回头。 等到及笄礼结束,众人入宴,男女宾客隔着一个临水的台子,傅云盈瞧了一眼那台子,瞧到了颜清臣的位置,也瞧到了颜国公的位置。 “盈儿,非礼勿视!”苏氏见她左看看右看看,心中顿时不悦。 这要是让有心人看见,还不得以为她们定国侯府的嫡长女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更有甚者,怕是还会以为这嫡长女已经有了心仪之人,这会儿偷眼瞧情郎呢。 自己作死她管不着,可是绝不能带累了家中的其他女孩儿。 “是。”傅云盈应了,坐在桌上眼观鼻鼻观心。 傅家的桌子距离主位很近,距离她们更近的是坐着颜家另一群人的桌子。傅云盈从刚刚就注意到里面的一个人,那人也穿的精致带着丫鬟,但是神情却全然没有一丝该有的喜气。更奇怪的是,往来的贵妇闺秀们,好像有意无意的都会忽视这个人。 “那位是颜国公的庶女,叫颜轻茹,母亲是个不受宠的妾,虽说她的生月比颜家二小姐还大,可素日里却并没有人把她当成正经的小姐。”趁着苏氏没注意,白露趴在傅云盈的耳边悄声说道。 如果是庶女,又比颜筠晗大了,那便说得通了。 平日里就不受宠,及笄礼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比过自己妹妹,心里多少有一些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而且,这个庶女也有些意思,别人不待见他,她也似乎不怎么待见别人。方才的时候就见有一些门第 不高的姑娘来跟她搭话,却没见她回应。 明明命里便没有那样的命,却还要怨恨着命运的不公。 敛去眼里的不屑,傅云盈低头喝茶,忽然听见主座一声尖叫,她顿时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那声音,分明是颜筠晗。 “怎么了?” “好像是颜小姐伤着了!”白露本就是站着的,自然也瞧得更多一些。 傅云盈听罢,立刻便站了起来。只是还未等她有何动作,一旁的苏氏已经对她冷哼道,“你给我坐下,别上赶着去给人家添乱。” “是。” 这话说得难听,而傅云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反驳自己祖母,只能忍下。随即,转头让白露过去打探消息。 不过一会儿白露就回来了,悄声的跟傅云盈解释道。 “方才上菜的时候,一个丫鬟没站稳,一盆热汤就那么泼在了颜二小姐的脸上。” 简明扼要,却让傅云盈的心忍不住提了起来。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么多人跟颜筠晗的脸过不去。 “可请了大夫?”傅云盈忍不住问道。 “请了,颜世子已经命人请了太医。这会儿,颜二小姐应该也被挪到闺房中去了。” 男女有别,出了大事,也顾不得那么多,但是长辈还是下意识的让自家的小辈回避,免得被人嚼了舌头。所以,傅云盈临走之前也没见到颜筠晗。 “白露,你可知道大夫怎么说?”回去的马车上,傅云盈还是忧心忡忡的。 “这还怎么说,那一盆热汤泼下去,便是别的地方也得留疤,更何况是脸呢。唉,小姐,你说颜二小姐的命怎么这么苦呢。”白露忍不住感慨。颜筠晗据说年中的时候才许了镇扬侯府的世子。这次及笄礼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被夫家嫌弃,可要如何是好。 傅云盈的心也揪在了一起,即便是镇扬侯府仁义守诺,可颜筠晗顶着一张毁了的脸嫁过去,往后的日子又该如何?这世间男子,皆是重皮囊好颜色的。 第三十五章 养容生肌 其实,傅云盈是记得这么一档子事儿的。前世,羡慕颜筠晗有这么盛大的及笄礼的不是只有颜轻茹一个人,她也羡慕。只是前世她没有资格去颜国公府,自然也不知及笄礼上是否出了变故。 只是后来,颜国公府与镇扬侯府退婚一事在京城闹的风风雨雨,可是真热闹了一段时间。事情也简单,因为颜筠晗毁容,镇扬侯府的长辈便有些不满,虽然说季鸿骞没表态,可这事儿是在他上战场的时候做的,他还来不及做什么便已经成了定局。 后来,等到季鸿骞回京,重新求娶颜筠晗时,颜筠晗已经一把剪刀剪了头发做了姑子。而季鸿骞回了战场,没多久便死在了战场上。 知情的人都说,季鸿骞爱慕颜筠晗,却又因为自家的原因逼得心爱的姑娘做了姑子,便心灰意冷。才在战场上,豁出了命去。 可即便是如此,那又能如何呢? 前世的时候,镇扬侯府做的是真不地道,颜筠晗毁容不假,可他们偏不说颜筠晗的脸的事儿,就说颜筠晗女德不够,配不上他们家儿子。因了这事儿,颜国公与镇扬侯府就那么分道扬镳了。 今生,旧事重演。 傅云盈不忍看她下半辈子青灯古佛,她必须想出办法来,改变这一场悲剧。不仅仅因为她在猎场的维护,还因为她真的喜欢这个善良的姑娘。 回到明月堂,傅云盈拿出母亲的手札,仔细研读。她记得母亲的手札上提过去腐生肌的方子,不过因为药材难找,以及平日里用不到,所以她从来没有配过,没想到这时候就手忙脚乱了。 誊抄出来方子,傅云盈让白露拿着去药房配药材,自己回来烹制,白露领命去了,很快之后就回来,手里拿着好几包分装好的药材,但是面上却有些不高兴。 “这是怎么了?”傅云盈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只想让颜筠晗赶紧好起来。 “奴婢回来的时候碰见了二小姐以及五小姐,她们嘲笑小姐来着。”虽说这些事情也是常态,可是白露还是非常不满。 “先不管她们,你替我去清和郡主那里跑一趟,就说我想亲自照料颜小姐的脸,她应该会帮我想办法。”傅云盈不想把母亲的手札给别人看,去腐生肌褪去疤痕的方法又实在复杂,所以她只能求助清和郡主。 白露领命去了,傅云盈开始着手配药。先配的便是镇痛凉血之物,太医医术高超,可是却不懂女人的执着,他们只会开一些药油或者凉血之类的药给颜筠晗,不能说这些东西全然无用,可是至少不是颜筠晗需要的。 其次,便是生肌之物,配成之后,是白白的一罐药膏,等到脸上伤口结痂之后,这药膏涂上便能有助于伤口的愈合。 最后,便是一层药粉,需要整张脸以及脖子全都覆上,防止疤痕的出现。 白露被她差使出去求助,她只好自己动手,分拣出需要的东西,研磨萃取,晚饭都顾不得吃。白露是在晚膳时分回来的,带了小郡主的口信。 “小郡主说,什么时候小姐把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之后只管找人去跟她说,她立马下帖子过来请小姐过去。” 应了一声,傅云盈继续低头看着桌上的小炉火。 萃取药物是最麻烦的,经常因为一个小失误就让一大锅香膏废了。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凉血镇痛的药膏终于熬成了,傅云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让白露去研磨第二种香膏需要的药材,自己去睡一会儿。 就这样,整整过了两天两夜,傅云盈终于备好了需要的东西,小郡主的帖子也刚好下来,理由也充分,只说长公主分外喜欢她先前献上的凤兰,让她亲自去长公主府里再种一盆。 苏氏拦不住,只好放人,千叮咛万嘱咐让傅云盈在 长公主府里别闯祸,不然回来定然不会饶了她。 傅云盈匆匆忙忙应了,然后上了马车,先去了长公主府。 清和郡主就等在长公主府门口,见她来了,连忙拉着她进去,衣服也来不及换,直接从后门换了马车去了颜国公府。 “你们怎么来了?”在非语院里,清和小郡主和傅云盈撞见刚好要出门的颜清臣。 因着家里出了这样的事,颜清臣的气色看起来也是极不好的。此望见两人冒冒失失地来,微微拧了拧眉,“来见晗儿的?只怕她这会儿没办法见你们。” 清和郡主见他冷淡,知道他是因着颜筠晗的事,自己也跟着语气有些失落,“颜哥哥要出门么?” “嗯,太医的方子效果并不是很好,晗儿这几日痛的睡不着,我去城里的医馆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法子,就算不能治愈,至少也让她好过一些。”说起这个,颜清臣也有些心疼。到底是自己家人,虽然颜筠晗平日里机灵古怪,可出了事儿,还是个小姑娘。 “颜哥哥别急,我带了盈姐姐过来,她有好办法。”清和郡主献宝似的把傅云盈推了出去,然后开始夸她,“前几日晗姐姐脸上的红痘就是盈姐姐给治好的,这次先让盈姐姐试试看,不行了在想办法可以么?” “你们先进去吧,我出去看看。”颜清臣是不太相信傅云盈的,虽然知道上次颜筠晗的脸是她帮忙,但是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多找一些人比较好。 “颜哥哥这是不相信盈姐姐了?”清和郡主有些不满。 “郡主息怒,颜大人也是担心,多请大夫看看,搭配这个养容生肌膏说不定效果更好,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她吧。”傅云盈并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她眼下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不被人信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清和郡主忿忿不平的哼了一声,然后跟傅云盈一 起赶紧进去。 等进得屋里,瞧见躺在床上的颜筠晗,傅云盈的心疼了一下。屋里是她喜欢的布置,粉嫩的床帐上,藕荷色的薄被下是她纤弱的身体。这几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休息好,隔着纱帐都能瞧出她瘦了好些。 “小姐,小郡主和傅小姐来看您了。”颜筠晗的丫鬟清漪带二人进去,还手脚麻利的帮颜筠晗挑起床帐。 “你们来了,坐吧。”似乎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情况,颜筠晗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我带了养容生肌膏来,我也不知道这个有没有用,但是是我娘留下来的东西,我觉得可以试一试,你要不要试试看?”傅云盈拿出三个盒子,一个个的给颜筠晗看。 “太医都说了肯定会留疤,还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么。”颜筠晗拿起傅云盈摆在床上的药膏,仔细的看了看,咧出一个比鬼还难看的笑容,“就是如果将来真的毁容了,我也天天趴在盈姐姐的窗口吓唬你。” 见她精神还不错,傅云盈松了口气,哭笑不得的在清漪的帮助下把她脸上的绷带拆掉。伤口依旧在狰狞可怖,经过两天之后,溃烂的伤口之上是一层薄薄的黄色硬壳,傅云盈拿过黄酒,一点点的擦去上面的脏东西。 黄酒接触到破损的皮肤,可谓是钻心般的疼,可颜筠晗生生忍住一点都没有叫出来。 “好了,这个香膏能止痛,马上就不疼了。”傅云盈看的心疼,一点点的挑起香膏涂在她的脸上。 “还真的是诶。”才涂了一般,颜筠晗就忍不住惊讶道,“凉凉的,一点都不痛了。” “那可是,盈姐姐是什么人!”清和小郡主忍不住有些得意,方才她也不忍,忍了很久才把眼泪给忍下去,这会儿见傅云盈的东西果然有效,顿时也放下心来。 浅笑了一下,傅云盈下手更轻了。一边听着她 们两人在那里笑闹,一边帮颜筠晗涂药,涂好之后,环顾四周忍不住问道,“好了,伤口和这香膏都不要再沾布了,过一会儿这香膏就会消失,虽然伤口看着会有些狰狞可怖,不过千万不能沾水,不能沾别的东西。” 清和小郡主好奇的趴在颜筠晗的脸上惊讶道:“好神奇啊,居然真的一点点在消失诶。” 清凉膏的惊讶之处就在这里,没有涂在伤口上的时候就是绿莹莹的一大块,涂上之后是淡淡的绿色,随着时间消失,最终什么颜色都没有。可是,却有非常好的凉血镇痛的效果。 “颜小姐,不知这几日我可否住在这里?”颜筠晗的脸不疼了,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不少,但听闻傅云盈要住下的时候还是有些疑惑。 “可是家中长辈责备了姐姐,姐姐要在我这里躲一躲?” “并非如此,这养容生肌膏用起来甚为麻烦,而且,我也是第一次配这个东西,我想亲自照看,万一有什么变化也好及时调整。”傅云盈是好意,颜筠晗自然是不会反驳,连忙让清漪收拾了旁边的房间出来。 “如此最好,我一个人在这非语院里实在是难过的紧,若是姐姐能留下来陪我,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如此一来,也算是皆大欢喜。等到颜清臣过来的时候,听见的就是一室欢声笑语。 “这还有几个月过年呢,你们就先闹上了。”推开门走进来,颜清臣无奈的看着颜筠晗,“你说你,疼了两天了,也不好好休息。” “叔叔,我不疼了,盈姐姐的药膏是真管用。”见颜清臣进来,颜筠晗举着清凉膏冲着她献宝。 出去一趟,颜清臣也没找到好办法止疼,没想到傅云盈还真有办法,他忍不住的多看了傅云盈一眼。 “颜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傅云盈看到颜清臣过来,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 第三十六章 有人蓄意 “可以,我们出去说吧。”颜清臣微挑了挑眉,显然是有些惊讶,但是却依旧应允了,随即先行转身出去。 傅云盈叮嘱了两句之后也跟着出去,一出门就看到颜清臣在院子的桂花树下坐着,手里的折扇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云盈上前,先行了礼,然后才开口,“颜大人,此事原本是颜国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实在是不该参与,可是晗儿是无辜的。” “姑娘是发现了什么?”颜清臣上下打量了一下傅云盈,琢磨了一下开口道,“及笄礼上的事情,其实并不是单纯的意外,这个我知道。” “不仅仅是及笄礼。”傅云盈站直身子,定定的看着颜清臣,“此事不仅仅是从及笄礼开始的。” 听闻她如此说,颜清臣惊讶了一下。难道更早? “在及笄礼之前,晗儿便脸上出红痘,此事颜大人可有印象?” “当然,还是我请的太医。”颜清臣怎么会没有印象,当时颜筠晗好几日没出门,二嫂田氏是真的急坏了。 “当时我也觉得是偶然,可是今日,我在晗儿的房中发现了一些东西。”说着,傅云盈拿出手帕,递给了颜清臣,“这是花生。” “我知道,可是这跟晗儿有什么关系?” 拿起手帕中的花生看了两眼,颜清臣有些不解,很普通的东西,这有什么问题么? 虽然说,他是听过吃花生能吃死人的,但是颜筠晗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应该是无碍才对。 “大人,花生经过发酵之后是最好的花肥。但是,花生经过发酵之后掺入日常抹脸的香膏之中很容易让人满脸起红痘的。”傅云盈无奈,她就知道颜清臣根本想不到。 这件事情太小了,如果不是她鼻子灵敏,根本就 发现不了这些东西。 “还请姑娘示下。”颜清臣倒是个不耻下问的,不懂就拉着傅云盈仔细询问,没啥大不了的,总得弄清楚才是。 “当日小郡主跟我说,晗儿脸上长了红痘,我便猜到是有人动了手脚。因为颜国公府的嫡女日常自然是极为讲究的,断然不会有人上了她不能碰的东西在面前。可是,她的痘起的那么急,定然是沾了不该沾的东西。当时我不方便过来,便只送了香膏,后来她白璧无瑕,我自然就明白了几分,可一直没弄明白她究竟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今日见了她往日匀面的面脂才明白过来。花生发酵之后会变成像油一样的东西,掺入面脂之中不易被人发觉,但是涂上脸却极容易长痘,长痘之后,太医就算是妙手回春也无力回天,因为面脂是晗儿每日要用的东西,治的了这一时,难道能让晗儿一辈子不用面脂么?” 说到这里,傅云盈停顿了一下,又开口说道,“及笄礼上,上菜的丫鬟不过是个末等丫鬟,断然到不了前面,所以平日里怕是连主子的脸都分不清楚,又怎么会特意的去泼晗儿?所以此事,怕是有蹊跷。” 前面的颜清臣听懂了,只是他是男子自然不懂女儿家这涂脂抹粉的门道,自然是不清楚。但是后面的,颜清臣是心底有数的。否则,以颜国公府的规矩,别说那闯祸的丫头只是关着,便是打杀也是极有可能的。 “如此,多谢姑娘提醒了。”颜清臣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 颜清臣此人,可以说并不温和,甚至很多时候行事手段都略显冷酷。前世里,她虽是与他从未有过接触,却也从人言中听得过只字片语。这个后来权倾一 时的男人,除却自己的家人,几乎是冷眼看别人的生死。 傅云盈被这人的笑容弄得恍了恍,隔了一会儿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连连摆手。一想到自己竟然盯着颜清臣的笑失了神,明妍的小脸顿时变得红扑扑的,就连回话的语调都失了些平静。 “只是我分内之事,还请颜大人不要嫌弃我多事。” 颜清臣察觉到傅云盈的小小慌张,唇角微勾,眼尾有些微翘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自然不会,我想问姑娘,这花生的发酵之法,可是任何一个花匠都能做的?” 他依稀记得,这傅云盈好像也是一个种花高手。 “不,这事非普通人可以,便是老手,一个不查也极有可能毁于一旦。因为若是做不好,变会臭气熏天,极易被人发现。” 想了想,傅云盈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如此,我知道了,多谢姑娘。”颜清臣沉吟片刻,跟傅云盈道了谢,随即便离开了。傅云盈拿出帕子摘了几朵桂花,这才捧着帕子转身回去。 待颜清臣走到非语院门口的时候,跟颜修禹碰了个满怀。 “慌慌张张的,这是做什么?”颜清臣冷冷地盯着颜修禹。 “嘿嘿,三叔刚去看了晗儿么?晗儿这几日休息不好,心情定然也不好,我刚捉了这金丝雀来给她解闷。”颜修禹从袖口中掏出一只蔫头蔫脑的金丝雀跟颜清臣献宝,“三叔你看,这可是我从平阳侯那里弄来的,好看么?” “嗯,好看,你让丫鬟送进去就行了。”想起屋里的人,颜清臣第一次觉得这个侄子很是需要管教一般。 “为什么?我是哥哥,还不能看看妹妹了?”颜修禹顿时就有些不开心了,把鸟揣回袖口之后抬脚就要往里走,结果 被颜清臣拎着领子给拎了出去。 “有外客,别闹。” “清和郡主算什么外客,三叔你快放我下来!”颜修禹挣扎,却又不敢太夸张,免得压了袖口中的鸟儿。 可惜,颜清臣铁了心,不管颜修禹怎么说,就是不肯把他放下来。 到了中午,颜筠晗让清漪去通知父母傅云盈要在这里小住,不过名头并没有说是为了治脸。 这是傅云盈的建议,她虽然相信自己的养容生肌膏,但是旁人可是不信的。若是让旁人知道了,信不信是假,借机生事就得不偿失了。 “既然是定国侯的嫡长女,留下就留下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叮嘱一下少爷,没事儿别去非语院了。”田氏不以为意,想着自己女儿有个人陪着解闷也好,不过为了人家姑娘的名声,特意叮嘱了丫鬟通传,免得颜修禹过去冲撞了人家。 “回夫人,世子被三爷差使出去办事了,怕是得有几天回不来的。”没想到,丫鬟竟然告诉田氏颜修禹已经出门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田氏纳闷,刚刚还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呢,怎么这一会功夫就没人了。 “三爷好像查出来了一些关于小姐的事情,世子知道之后就自请去查。” 颜修禹和颜筠晗兄妹二人感情一直不错,事关自己的妹妹,着急一些也是有可能。田氏放了心,也不把这件事当真。 到了下午,田氏忽然被丫鬟请去正堂,说是颜清臣有请。 过去之后,田氏发现竟然还有别人。 定国侯府嫡长女傅云盈,自己的宝贝女儿颜筠晗,清和郡主,还有庶女颜轻茹以及颜轻茹的娘翠云。 田氏好歹也是一家主母,一看这阵仗,立刻明白怕是有什么大事。她看了一眼在场的人,随即 问颜清臣,“出了什么事?” “事关家中之事,请嫂子过来做个公断。”颜清臣端端正正的给田氏行了个礼,然后说道,“此事事关晗儿。” 看着颜筠晗带着面纱,田氏就觉得心疼,恨不得将柴房里那丫头拖出来千刀万剐。这般想着,对着颜清臣也没了好脸色。自己夫君才是颜国公,可是偏偏许多事却是颜清臣在作主,甚至有时候连老公爷都听他的。 想到这儿,田氏的脸色更差了,“害了晗儿的贱婢就应该当场打死,是你说事情未查清才暂时饶了她一命。晗儿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亲侄女,你必须给她一个公道。” “嫂子稍安勿躁,今日就给晗儿一个交代。”颜清臣丝毫不计较田氏的行为,语气一如继往的淡漠。 田氏的脾性他很清楚,只是有些小心眼,只要让她觉得满意了,她便不会再闹。 让嬷嬷把压在柴房的小丫头提上来,众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不过三日的功夫,小丫头竟然连个人形都没有了。 不过,犯了这么大的错,能留着一条命,已然是主家的仁慈了。 “我且问你,那日你为何要用热汤泼了二小姐。”颜清臣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丫鬟,声音之中的冷意犹如数九寒冬。 “三爷,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日奴婢上菜之时有人绊了奴婢一下,奴婢手抖才不小心把汤洒在了二小姐的身上的!三爷,饶命啊三爷!” 那丫鬟虽然没了人形,可是脑子还算清楚,说得清楚当时发生的情景,也知道喊冤。 想了想那日的座次,傅云盈有意看了一眼颜轻茹。 果然,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不仅仅她的脸色发白,她身边那妇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谁绊了你。” 第三十七章 还说不是你 “三爷,奴婢不知道。”这个丫鬟也是个老实的,不知道谁干的就直接说不知道,可是结果太昭着了。 “晗儿,当时你身边坐的是谁?”颜清臣转头问颜筠晗。 不过三天的事情,颜筠晗自然是记得清的,“堂姐和庶姐。” 庶姐就是颜轻茹。 “轻茹,你可还有什么话说?”颜清臣看向颜轻茹,语气很淡,可是听的人却都觉得寒意森森。 还没等颜轻茹回话,翠云就一把跪了下来,“夫人,三爷,轻茹这孩子一向都是听话的,怎么可能做的出来这种事情?还请夫人和三爷明察!” “三叔,妹妹的脸毁了,我做姐姐的也担心,但是,只凭我坐在她身边您便怀疑我,我不服。”颜轻茹的脸上闪过一丝倔强,傅云盈却只觉得她蠢。同是坐在颜筠晗身边的,可是颜清臣偏偏只问了颜轻茹,而颜筠玥,却是连人都未到场,便是已知她便是下手之人。颜轻茹此时不承认不救饶,接下来的结果怕是不会太好。 “哼,我看就是你干的!别以为我没瞧见你在及笄礼上的嘴脸!”田氏恨恨地说道,这个庶女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如今见颜清臣怀疑她,田氏自然也不想放过她。 “她有一个盛大的及笄礼,我没有,我还不能不高兴了?”颜轻茹撇了撇嘴,随即说出口的话再一次让傅云盈看到了她有多蠢,也让田氏变了脸色。 “她是嫡女,你凭什么和她争!”田氏怒不可遏,她一向最讨厌的就是颜轻茹,一直都没规矩的她竟然还在这个时候公然顶撞她。 “轻茹,你虽是庶女,可颜国公府从来没有短缺过你什么,谋害嫡女,你可知是什么后果?”颜清臣及时打断这些毫无意义的争论,不耐的看着颜轻茹。“我不 会冤枉你,你既然觉得不服,那我问你,那日为何你让人传话说主桌上的牛肉羹不用上了,换成鸡汤?” “我不喜欢牛肉羹不行么?”颜轻茹试图狡辩。 “既然如此,那你昨日为何又派人给这丫头送吃的?” “我可怜她,我虽然是个小姐,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吧。”颜轻茹比颜筠晗还大一些,可是在家里,竟然连个排行都没有。说好听了是庶女,说难听了同一个下人有什么区别。 “那你可知,昨日有大夫去诊治了这丫头。”颜清臣冷笑,在他眼里,颜轻茹耍的这些心机根本不够看。 颜轻茹一慌,咬了咬唇道,“那又如何,她自己要死,为何不是因为私藏了毒药想自尽,免得被人如此折磨。” “我有说,传大夫是因为中毒么?” 颜轻茹顿时一愣,抿着唇不再说话。 颜清臣让人带了另一个人上来,那人也是浑身血淋淋的,不过已经说不出话来,等到翻转过来,露出脸时,赫然是颜轻茹贴身丫鬟的脸。 颜轻茹此刻才是真的慌了,看着自己浑身是伤的丫环,身体不由地颤了颤,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三叔知道你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招认,所以早已暗中审问了你的丫鬟,她已经说了。”颜筠晗隔着斗笠看着颜轻茹,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当时我们坐在一起,你若是有什么动作,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绊人的也不会是你,可你身边的人就难说了。你嘴硬,你的丫鬟嘴可不硬。” 说真的,做人做到这个份上的不多见。往日里,与自己最亲近的就是身边的贴身丫鬟,比如傅云盈的白露,比如颜筠晗的清漪,莫说平日里不会多说什么,就是真的做了什么也不会随意招认。 而偏偏,颜 轻茹的丫环却是更在意自己性命的。她的伤看着很重,实际上却不曾伤筋动骨。 “还跟她废什么话!来人,把她给我就地打死!”家丑不可外扬,所以豪门之中若是家中儿女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最严重也不过是送到庵里当姑子。可是事关自己女儿,田氏早已失了神智,还哪里管的到丑不丑的事儿。 “夫人,夫人,此事一定是这个刁奴做的,跟轻茹绝无半点关系啊!求夫人明察!”翠云是个胆子小的,一听说田氏要打杀自己姑娘,顿时吓的脸色苍白,求了田氏,却见田氏不为所动,于是连忙转而去求颜清臣。 “三爷,求三爷给轻茹一个清白,虽然轻茹是我生的,可也是老爷的骨肉,是您的侄女啊!” 说真的,颜清臣也不赞同田氏,可他也不发一语,就那么静默着。 傅云盈瞧了颜轻茹一眼,只见她整个人有些呆呆的,却没有半丝要求饶的迹象,心中不免叹息。颜家的这个庶女只怕是入魔怔已深,钻了死胡同出不来了。 “若是晗儿落下什么疤痕,我第一个不饶你!”清和郡主也有薄怒,两人感情好,自然是见不得颜筠晗受欺负的! 颜轻晗扯开嘴角笑了笑,眼神显得有些空洞,却依然是打不死不认,“三叔,母亲,就因为我是庶女,你们便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么?” 眼下,只有丫鬟的口供,并无实证能够证明颜轻茹就是想要让颜筠晗毁容之人。 “谁知道这丫头是不是被人买通了专门来栽赃陷害我。” 傅云盈皱眉,觉得此事怕是难以过去。 刚刚她就发现折离并不在这里,想必是去找什么东西了。一直以来,她们都没说这丫鬟究竟说了什么,有没有说是故意的,若是颜轻茹说当时 人多杂乱,不是故意的,说不定后果还不算很严重。 可是,她一直咬死不承认,等到证据确凿,只怕不会善了。 平心而论,傅云盈很可怜她,却并不同情她。一个人虽无法选择出身,却也不能因了这个就起害人之心。就像前世,傅家的人为了自己的平步青云,将她推入虎狼之地一样。 “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平白指认你确实是我这个做三叔的不是。我且问你,赏花宴后第二日,你是不是去找过晗儿?”颜清臣看上去光风霁月,但是又让人惴惴不安。 “有,但是当日晗儿并不在房间,我在她房间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原来是那个时候花生油被混入了面脂之中,傅云盈暗想,难道颜清臣已经拿到了? “有人看见你换了晗儿的面脂,你可承认?” “我没有!” 很显然,颜轻茹是决定了打死不承认。 颜清臣不再说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嘟嘟嘟的声响,敲得每个人心弦发紧。 隔了一会儿,折离从堂外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罐,递给颜清臣。 颜清臣把玩着小瓷罐,随后望向傅云盈,“还请傅小姐帮忙看看这里面都有些什么。” 傅云盈接过,揭开小盖闻了闻,“是平日里姑娘家抹脸的面脂,只是里面掺了花生油,与晗儿房中那一罐是一样的。” “有一样的面脂算得了什么?难不成她用得,我就用不得了?”颜轻茹已经词穷,却仍硬撑着。 傅云盈却是轻轻一笑,“这东西涂在脸上很容易起痘,若是你也日日都用,如今便该如晗儿先前那样满面红疹。再说了,这面脂半点未少,怕是根本没人用过。或者,可以请大夫来验一验,三小姐可敢?” 自然是不敢的,颜轻茹 垂下眼睛,有些愤恨,却不再说话。 “及笄礼之前,你便起了害人之心,结果一计不成,你便再次下手。你的丫鬟只说是自己绊倒了那送菜的丫鬟,人多手杂,有个闪失也不是不可能,反倒是你不但不解释还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别人身上。轻茹,这便是这十几年来颜国公府对你的教导么!” 最后这一句话,透出了深深的质问之意,令人觉得备感压力。傅云盈悄悄抬眼看了颜清臣一眼,他的脸上无甚表情,显得极是冷淡,仿佛在他面前的这人并不是他的侄女,而是那些犯了事的官员。 她莫名觉得,此刻的颜清臣已经隐隐有了几年后上位者的冷酷气势。 “翠云,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田氏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妾,不过好歹冷静了下来。 “夫人,奴婢无话可说了,教出这样的女儿,翠云无颜面对,只求夫人能放过轻茹,给她一条活路。” 似乎已经见事情成了定局,翠云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的叩了个头,起身之时已经一脸平静。 “快拦住她!”傅云盈惊呼,却已经迟了一步,翠云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撞柱身亡。 “娘!”颜轻茹终于有了一些动容,目瞪口呆的看着突变发生,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们走吧。”颜筠晗拉了拉傅云盈和清和郡主,一行人先行离开。 一路上,三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到了非语院,颜筠晗才谢过傅云盈,“盈姐姐,此事三叔已经跟我说了,还多谢姐姐先一步发现我面脂的东西。” “此事是小,倒是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影响了心情。”傅云盈担心的是颜筠晗,她觉得这个姑娘应该是个善良的,否则也不会在猎场的时候提醒她不要随意把沁雪茶拿出来。 第三十八章 翻墙而入的登徒子 “影响什么心情?不过有些失落是真的,翠云姨娘平日待我还算不错,如此死了,实在是让我觉得惋惜。”摘了斗笠,颜筠晗坐在镜子前打量自己的脸,依旧狰狞,黄色的硬痂下面依稀可见红色的血管和白色的皮肉。 “盈姐姐是说,你不要为那个庶女烦心啦。”清和小郡主走过来,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过多神伤。 “这个倒是没有,不管最后如何,母亲都不会轻饶了她。此事因我而起不假,可是罪不在我,她却把刀指向我,我又何其无辜?所以,最终如何,都不过是她咎由自取。最后却还要自己的母亲以死来为她求情,细算起来,还是她更难过些。” 颜筠晗看向傅云盈和清和郡主,眼角稍有笑意。 闻言傅云盈也放心了,善良可以,但是善良之人更要保护好自己,否则便是柔善可欺。被人欺负了,怎么着都得还回去。 “对!就是这样!走,晗儿,我们去歇着!”清和说着就要拉颜筠晗起来,却被傅云盈阻止。 “先等会,我调配了一些敷脸的方子,这里阳光好,让我给她弄上。” 既然是来帮忙的,傅云盈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做,取了一个茶碗,倒出一部分药粉,然后用黄酒和水调匀,一点点仔细的敷满了颜筠晗的整张脸。 白白的一层,只有眼睛和嘴巴露出来,让清和郡主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哈哈哈,盈姐姐你是怎么想出来这个主意的,可真是丑的不能行了。” “这样真的有效么?”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丫环就进来道颜清臣过来了。 屋内笑闹成一团的三个姑娘立刻敛了神情,正襟危坐。颜家的这位三爷,审起来人还真是有些可怕。 颜清臣进来就看见颜筠晗的一张白脸,不由皱 眉,“这东西,真的有效?” “有效没效,试试看嘛。”傅云盈笑眯眯的净手,回头看他。 一瞬的笑容如三月春花,沁如人心。颜清臣见状,也不由微启了唇角。 一时间,屋里的几个姑娘顿时有些痴了。一向不苟言笑的颜大人笑起来,颇为动人呐。 “既然如此,就有劳傅小姐费心了。”颜清臣收了笑容,低声轻咳一声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们,轻茹已经被关进家庙。她已经铸下大错,这辈子,就在家庙之中好好呆着吧。” “颜哥哥你可真放心,放那么一个人在家庙之中,也不怕她天天诅咒你们?”清和小郡主对这个结果是不满的,颜轻茹被关起来很可怜不假,但是若是颜筠晗真的毁容,这一辈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一个人一生的运势,岂会因为一个人的诅咒?颜家祖宗,想必还是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的。”颜清臣摇摇头,明显不是很赞许,“对郡主来说,关起来又不疼不痒,但是对她来说却未必。她最渴望的东西,就是晗儿所能得到的一切,可是到头之后,连曾经拥有的东西都没有了,你们说,她心里如何?” 细想之下,倒也是。 于是,清和郡主便不再计较,总归那人不好,她便高兴。 “话已经带到了,我告辞了。”屋里都是小姑娘,颜清臣一个大男人还是避嫌的好。 “三叔慢走,等回头我脸好了,再找你去。”颜筠晗的眼中似有阳光,又带着一丝狡黠,颜清臣摇了摇头,转身出去。 养伤的日子委实不好过,傅云盈担心颜筠晗脸上留疤,莫说鱼肉,便是多一些油盐也不许她多吃,闹的颜筠晗整日碎碎念,“我娘都没你管的严啊。” 好在,傅云盈虽然不让她多吃油盐,可 日常饮食也是换了花样的做,淡虽淡,却不是全然淡而无味。 这日午膳,方才撤了席面,傅云盈让颜筠晗休息,自己去偏房配药。颜筠晗年轻,伤口恢复起来也非常迅速,这几日已经结痂,傅云盈先前配好的敷脸的香膏已经用完,索性就直接开了方子让颜国公府抓药回来自己配。 因为已经事先说过,所以这个偏房极为安静,连个鸟雀都不见,中间休息的功夫,傅云盈瞥见墙头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心头一紧,连忙躲了起来。 颜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居然还有登徒子大白天翻墙的? 想了想,傅云盈抄起旁边的药锤悄悄摸了过去。 那人刚刚从墙头翻了下来,不查之下脑袋挨了一锤子,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见他晕了过去,傅云盈松了口气,连忙喊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非语院里有护卫,听见她喊,连忙冲了过来,见到地上的人之后惊了一下,连忙问道,“姑娘,出了何事?” “我看到他从墙头翻了下来,担心他是歹人,趁其不备敲晕了他,快,快把他抓起来。” 这边动静挺大,侍卫把那人翻过来的功夫,就见颜筠晗带着人过来了。 “怎么了?傅姐姐可伤着了?” “不曾,只是这人大白天还敢翻墙,实在是大胆。”傅云盈疑惑,为何那些侍卫只是把人架起来却没有抓走。 出了这种事,颜筠晗也纳闷,走过去一看,顿时乐了,“赶紧的,送屋里去。” 一回头,见傅云盈一脸不知所云,颜筠晗连忙解释道,“盈姐姐莫慌,这是我哥哥,估摸着门口的侍卫不让他进来,这才生了法子。” 原来是颜修禹,傅云盈松了口气,瞥眼看了一眼,连忙道歉,“对不起,我 不知道,我只见他从墙头翻了下来,就以为是歹人。” “要我说,盈姐姐这敲的可是刚好,谁让我这个哥哥翻墙进来的,姐姐别放在心上,等他醒了,我再帮你骂他。” 傅云盈怎么敢让颜修禹再挨一次骂,连忙回到偏房去配药,却忍不住失笑。 颜修禹这个人,她是有印象的,当年入了荣王府之后,连文逸名声大噪,跟他并肩的便是这位颜国公世子颜修禹。 连文逸成熟稳重,颜修禹却是少年心性,赤子之心,也难怪能做出今日之事。 配好了香膏,傅云盈去找颜筠晗,颜修禹已经醒了,坐在桌边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嘟囔道,“三叔不让我来,原来是为这个,你也没说你院子里住了一个这么凶悍的女人。” “盈姐姐哪里凶悍了,明明是你长了一张登徒子的脸害人误会。”没有茶喝,颜筠晗拿着白水嗔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叹气,“唉,盈姐姐是个好姐姐,可是我更想吃肉啊……” “妹妹,你可忍忍,娘亲和三叔说,这几日谁要是给你吃了不该吃的,统统家法处置。”颜修禹见她要哭,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想了想,忍不住发誓道,“要不,等你好了,我带你吃遍整个京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绝不拦你!” “还要带上清和郡主和盈姐姐!”颜筠晗顿时收了哭意,开始开价。 “成!”发觉自己上当,颜修禹也不恼,笑眯眯的从袖子里掏出没能送出去的金丝雀。 那小东西在颜国公府里养了几日,肥硕了起来,更加惹人可爱,颜筠晗方伸手想碰,却被傅云盈中间截胡,“等你好了,碰什么都可以。” 这几日,颜筠晗除了不能吃,还不能乱碰,每次碰脸之前都要洗三遍手,可把她折腾的够呛 。 “盈姐姐,你是我祖宗行么!”颜筠晗顿时无力。 “你就是叫我祖宗也不行,忍得了这一时,以后脸上才能无虞,万一留疤,可不是留在我脸上。” 放下手里的瓷瓶,傅云盈屈了屈身,赔了个不是,“小女子方才不知道是公子,不小心下了重手,还望公子赎罪。” 原本以为如此彪悍之人会是一个悍妇,颜修禹是有些担心的,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如此娇娇俏俏的小女子,顿时所有的气都烟消云散了。偏偏这漂漂亮亮的姑娘还心灵手巧能治他妹妹那张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脸,根本就是小仙女好么! “也是我思虑不周,让姑娘受惊,怎敢再怪罪姑娘。”颜修禹连忙起身回礼。 “知道你们都是无意的,快坐下吧。哥哥你这几日在做什么,竟然好几日没来看我。” 傅云盈依言坐下,替颜修禹倒了杯茶,却听他说被颜清臣摆了一道的事儿。 “还不是三叔,他说你的面脂之中被人下了东西,我听说之后赶紧出去找那东西的解药,谁知道根本不需要。” 那日,颜清臣特意告诉颜修禹了这件事,还把事情稍稍夸大了几分,颜修禹一听,顿时极了,飞奔出城去找有名的花匠问这东西有救没救,结果人家花匠说,不用这些东西之后,自然就好了。 于是,颜修禹就一路吐着血回来了。 可是,回来之后,三叔竟然还是不让他过来! 结果,他就翻墙头,被揍了一药锤…… “哥哥,你为何次次都能被三叔耍得团团转,却还不知道吸取教训呢!” 自家这个蠢哥哥哟! 颜筠晗最不给面子,率先笑了出来。 颜修禹被自家妹妹在小仙女面前戳破了真相,顿时面红耳赤,气呼呼的起身,“你就笑吧,我再也不来了。” 第三十九章 姐姐是神医 等到颜筠晗停下来,颜修禹早就已经跑的没影了,傅云盈也颇为无奈,没想到有赤子之心的颜世子竟是这等模样。 “姐姐莫笑,我这兄长一向天真单纯,平日里没少被我和三叔欺负。”颜筠晗这般说着,却完全没有欺负人的羞耻感。 “世子赤子之心,对你倒是上心的很。”颜家兄妹好,倒也是美事一桩。 两人三言两语岔开了这个话题,转到了这养容生肌膏上。 关于方子的来历,傅云盈也不打算瞒着颜筠晗,三言两句解释了之后,她也不再多问。 待又过了七日,颜筠晗脸上的血痂终于脱落之后,傅云盈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虽然这两边脸上的颜色还有些不同,新长出来的嫩肉分外粉红,和另一半形成鲜明的对比,好在却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至于那红彤彤的一张脸,敷了粉也看不出什么来,再假以时日慢慢调养,总归是能和另一边一样的。 “我可算是没有丢人现眼。”查看完颜筠晗的脸,傅云盈转头清和郡主开玩笑,“昨夜里还在想,若是你这脸花了,一个趴我窗口吓唬我,一个要把我送到庵里当姑子,我这下半辈子过的可忒提心吊胆了些。” “盈姐姐你可真坏,晗姐姐要是花了脸,可不就跟鬼一样,我把你送进庵里是保护你呢。”清和郡主便是无理也要搅出来三分,被傅云盈取笑之后皱了皱鼻子,蹭了过来,小脸红扑扑的道谢,“不管怎样,还是多谢姐姐这么多日子的照拂。” “你和晗儿叫我一声姐姐,难道我能白白应了?旁的事情我做不了,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还是可以试一试的,也好在没出什么岔子,不然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傅云盈收拾好东西放到自己的 包裹里,然后跟她们告辞,“我出来已经太久了,现如今晗儿的脸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便先回去,免得家中长辈挂念。”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个月,虽然苏氏和连氏巴不得她早点死在外面,可是场面上还是要过一过的。 傅云盈一提醒,清和郡主这才想起来,她已经把人拐带了半月有余,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哎呀,我都忘了这回事儿了,姐姐稍等,我这就送你回去。” “且慢,盈姐姐,此事你可想好要如何与家人说?”定国侯府里的事情,颜筠晗也是知道的,傅云盈藏了这私货,回去若是被责问起来,怕是不太好过。她可不想因为自己,害的傅云盈被罚。 “这个你且放心,这是我母亲的嫁妆,我若是不拿出来,谁还能抢走了不成?” 笑了笑,傅云盈好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见她这个样子,颜筠晗也放了心,只说让她先回去,她禀明了父母之后就登门致谢。 知道这件事阻止不了,傅云盈笑着应了,然后和清和郡主一道回去。 到了定国侯府,换了衣服之后去苏氏和连氏那里请了安,傅云盈就乖乖回到了明月堂。苏氏还是老样子,许是因为长公主的面子,竟然什么都没说,连氏不阴不阳的呛声两句,她还斥责了几声。 放好东西,傅云盈连忙又配了几瓶养容膏,好在颜筠晗过来的时候一并让她带上。 颜国公府,傅云盈走了没多久,颜筠晗就换了衣服,摘了斗笠蹦蹦哒哒的跑去找田氏。田氏月余不见女儿,自然是想得紧,但是又怕看见女儿的脸,忍不住再惹得女儿痛哭不利于伤口恢复,生生的忍了半个月,这会儿见她过来,登时泪流满面。 “我的儿啊,你可 是想起娘了。” “娘,你看我脸都好了,你怎么哭起来了。”颜筠晗也眼中带泪,这半个月她虽然笑容不减,可内心的恐惧和无措只有她自己知道,眼下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也松了口气,声音中难免带了一丝哽咽。 “你可算是好了,那太医也算是有几分本事,竟然一丝疤痕都没留下,谢天谢地,我的儿还是这么好看。”田氏激动的来来回回看着颜筠晗的脸,双手颤抖。不过,见到颜筠晗眼中泪水之后,连忙擦去眼泪,“不能哭,不能哭,这是好事儿,我要让府里放个鞭炮,庆祝庆祝,也去去这些日子的晦气。” “娘,你且慢。”颜筠晗连忙拉住田氏,抬头让清漪去请父亲来。 颜国公本在书房办公,颜清臣也在,听闻颜筠晗来请,顿时也是老泪纵横。家中虽然有几个庶女,可都不及颜筠晗体贴,不及她在颜国公心中的位置。原本伤了脸的时候,颜国公也是怒不可遏,生气有之,更多的却是心疼,心疼这宝贝女儿要遭此横祸,受这个罪。 好在,如今颜筠晗都好了,不管有没有疤痕,颜国公府养一个小姐,还是养得起的。 “二哥,不如一起去看看。”颜清臣也有几天没有见过颜筠晗了,他也想知道结果。 “嗯,走,若是全好了,我定然备上重礼去谢那太医。” 一开始的时候,对于傅云盈来照看的事情都是秘而不宣的,就怕万一出了差错再带累到她的身上,现在一切安好,也可以告诉颜国公夫妇真相了。 等到了田氏院子的时候,颜筠晗已经跟颜修禹在田氏的屋里笑闹成一片了,见着女儿脸上笑颜如花,颜国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的宝贝女儿,可想死爹了,来,让我看看 。” “爹,你看,我好啦。”颜筠晗跑过来,一把扑进颜国公的怀里,仰着脸给他看。 “诶诶诶,好了就行,走走走,进去,别再晒着。”颜国公还记得太医叮嘱一定不可以晒太阳的事情,抱着颜筠晗就往里走。 待到一屋子的人坐定,颜筠晗才行礼告罪,“女儿不孝,让父母如此为女儿担忧。” “哪儿的话,你是我们的心头肉,疼你是我们做爹娘的本分。”二老连忙把颜筠晗扶起来,见她不肯起来,才对视一眼,觉得有些不对。“晗儿可是还有话要说?” “是的,此事是我自作主张,还望爹娘能听我一言。” 这当口还有什么听不听的,田氏和颜国公把颜筠晗拉起来,按在身边温声问道,“有什么话坐着也能说,孩子,别怕,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让爹娘为你做主?” “不,这是个好事。孩儿的脸能如此白璧无瑕,跟太医其实没什么关系,多亏盈姐姐这半个月的悉心照料。晗儿知道,当初回禀母亲只说盈姐姐是来这里陪我解闷的,乃是因为盈姐姐也不过是个孩子,实话实说怕是爹娘不信,所以才撒了个谎,今日女儿已经康复,特意来向父母禀明。” 闻言,颜国公和田氏目瞪口呆。那傅云盈他们也是远远的见过几次的,毕竟在自己家里住着,不能一次都不见,只是觉得是个成熟稳重文静恬雅的孩子,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这是真的?可是她也不过十四岁啊。”田氏率先发问。 “当然,你女儿还能骗你不成?此事说起来也不全然都是盈姐姐治好的,乃是盈姐姐的外婆是塞外神医,教盈姐姐的母亲了一些驻颜之术,而盈姐姐的母亲将这些东西全都告诉了她,这次偏巧用上 了而已。”颜筠晗大概把事情给讲了一遍,田氏和颜国公都是老人,顿时明白了几分。 定国侯的前任妻子确实漂亮,不是傅云盈那种倾国倾城的漂亮,而是那种长的让人看着很舒服,整张脸上你挑不出来毛病的漂亮。如此看来,是习得了驻颜之术,难怪如此。 “既然这样,来人,准备贺礼,我亲自去定国侯府致谢。”颜国公沉吟片刻,立刻让管家去准备厚礼。 莫说是一些金银之物,若是傅云盈开口,就冲这再造之恩,她要这颜国公府,他也是给的。 “对对对,一定得去!这孩子不声不响的,也没说要什么东西,唉,你这孩子,也不早说!”田氏嗔了颜筠晗一脸,打心眼的喜欢起傅云盈来。 整个屋子,只有颜修禹一个人还是蒙的,怎么就扯到了傅云盈身上?难道是那个拿药锤砸了他的小仙女?说到这里,颜修禹也心思活络起来。 “爹,娘,总不能你们去不带我吧?妹妹可是我的妹妹,这么大的事情,我自然也是要道谢一番的。” 如此,可谓是颜国公府倾巢而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定国侯府的怎么着了呢。 见他们如此伤心,颜筠晗连忙告退,准备回去换衣服,结果听见一直没说话的颜清臣道了一声,“且慢。” 众人回头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颜清臣一向是不怎么爱管闲事的,便是上一次那丫鬟,也是颜国公央了他,他才出手,否则让他动弹,实在是有些难。 “三弟,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田氏顿时想到的就是,那傅云盈莫不是个骗子,专门招摇装骗的吧?想想也是有可能的,颜筠晗这么小,那丫头一看就是个鬼主意多的,指不定说了什么把太医的功劳笼络到了自己头上。 第四十章 何时还我玉佩 “那倒不是。”颜清臣沉吟片刻,方才开口说道,“晗儿的脸没有落下疤痕,我们确实要感谢那位姑娘。只是颜国公府如此阵仗,动静会不会太大了些?” 傅云盈怎么说也只是个小辈,此事对颜国公府来说,确实需要好好感谢,但是如此倾巢而动,实在是有些过犹不及。 “倒也是,是我高兴糊涂了。”颜国公哈哈笑了两声,转而却又有些迟疑,“可若是只让他们兄妹去,又失了礼数,这……” “我去吧,晗儿是我的侄女,我是颜家人,官职也不高,刚好。” 难得颜清臣会主动揽下来这档子事儿,颜国公和田氏自然是不会拒绝。 只有颜筠晗瞥了一眼自己叔叔,默默的在心里念叨,叔叔啊,您这满脸煞气的去上门致谢,才更是失了礼数…… 不过没人反驳,她也懒得说破,且看着自己叔叔究竟想做什么再说。 等一行人终于准备好谢礼,上了马车,颜筠晗看着喜气洋洋的哥哥以及面无表情的三叔,暗中咋舌,恍然觉得今日怕是有戏要看了。 在马车上,颜修禹一直在倒腾自己,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捯饬出一朵花来,颜筠晗冷眼瞧着,且等着一会儿看热闹。 等到到了定国侯府门口,颜修禹刚好倒腾完。一丝不苟的远山髻,玄色暗纹攒花锦袍,腰间巴掌宽的同色腰带,坠上汉白玉的麒麟配,脚登白底黑面的皂靴,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车方一停稳,颜修禹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去,然后回头接着妹妹下车,待到自家三叔下车的时候,颜修禹已经撒丫子进了定国侯府的大门。 啊,那个漂亮的小仙女呢。 定国侯府的门房自然是认得人的,可也不敢就这么把人往里放。定国侯府是什么地方,家中女 眷众多,若是被冲撞了,十个门房都不够闷声打死的。 “小世子,且容奴才们禀报一下,您且稍候。” 迈出去的腿干干的收了回来,颜修禹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的停下来,然后求助似的看着自己的三叔。 颜清臣今日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淡紫色的对襟长袍,素面素底,没有一丝花纹,腰间用的同样是玄色腰带,不过玉佩则是一块看不出什么的东西。 便是如此简简单单的样子,也把颜修禹瞬间给压了下去。 无他,颜好。 “回来,不得莽撞。”颜清臣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让颜修禹乖乖散去所有兴奋和激动,垂头丧气的走过来跟在他的身后。 “劳烦通禀一声,颜国公府颜清臣携家中小辈来致谢府中大小姐傅云盈。” 门房听到颜清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来龙去脉给说清楚,顿时松了口气。这才像话,哪有去人家家里青红皂白不问就直接往里冲的。 应了一声,门房撒开了腿飞奔去找苏氏禀报。 既然是拜访大小姐的,禀报苏氏自然是最正经的,虽然这两个是外男,可苏氏在,应该是没关系的。 苏氏本在小憩,听人禀报说颜国公府的三爷带着小世子和嫡女颜筠晗来了,顿时所有的困意四散,连忙起身。 这傅云盈不过刚从长公主府回来几个时辰,变惊动了颜国公府的人,莫不是在长公主府的时候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苏氏顿时眉头紧皱,“去,将那丫头给我叫过来。” 傅云盈一直都老老实实待在明月堂,白露守在门口,有什么事情好提前通风报信,所以,远远见到李嬷嬷来了,连忙过来说了一声,自己则去门口迎接。 “今儿个是什么风把嬷嬷给吹来了?”傅云盈刚收拾好 东西,就看到李嬷嬷带人走了进来,忍不住笑着问道。 “小姐,老夫人让我请您去前厅一趟,颜国公府的人来了。”李嬷嬷面无表情的看着傅云盈,声音中不带任何一丝温度。 颜国公府?莫不是颜筠晗带着父母来了?如此阵仗,怕是有些大。思考了片刻,傅云盈问道,“既然是见外客,嬷嬷可否允许我换个衣服?” 看了一眼傅云盈身上灰扑扑的棉布衣服,李嬷嬷有些不悦,不过也没说什么,转身出去等候。白露从箱子里拿出暖玉色的长裙替傅云盈换上,一边换一边小声说道,“这老太婆,现在耀武扬威的,且看她一会儿怎么哭去。” “噤声。”傅云盈没说什么,只是敲了敲白露的脑袋,不让她瞎说。 白露吐了吐舌头,帮傅云盈换好衣服之后,就跟在她身后一起去前厅。 前厅里,傅云盈换衣服的空挡,苏氏已经见过颜清臣,当得知傅云盈这几日不仅仅是在长公主府帮忙,还去了颜国公府细心照顾颜筠晗之后,心中隐隐有些不悦。傅云盈的举动,让她有一种无法再将这个孙女操控在手中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 颜筠晗见苏氏面有郁色,转念一想,立刻上前道。 “老夫人,若不是盈姐姐,我只怕日后都是一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今日伤口初愈,连忙带着叔叔和哥哥上门致谢,还望老夫人不要计较晗儿失礼。” 颜筠晗长得讨喜,嘴巴也甜,一番话说得妥帖,苏氏的脸色也就好看了起来。 “颜小姐的事情,老身是亲眼所见,怎么能说小姐失礼?只是盈儿此番并没有提起此事,乍一听我也是惊讶的。”苏氏笑眯眯的让众人坐下,让丫鬟来把茶换上新的。 “傅大小姐蕙心纨质,不以 物喜,品行端庄,实在是世间罕有,晗儿能得傅小姐这样的知己好友,实在是此生之幸。老夫人,我颜国公府身无长物,这些金玉之物聊表谢意。” 颜清臣一席话刚好被过来的傅云盈听到,忍不住牙根疼。 呵,当初说她有病的人难道不是他? 如此违心的词,他竟然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委实佩服! 傅云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跟在李嬷嬷的身后进了前厅。 “给祖母请安。” 苏氏见她过来,面上是难得的慈爱,“你这孩子也是,这么大的事儿竟然不告诉我。今日颜大人来,吓我一跳,还当你闯了什么祸呢。” 傅云盈本还担心自己做的会让傅家人知晓,心中不安,可听了苏氏的话,猜她并不知实情,这才放下心来。 “没有事先禀报祖母是我不对,而且,我也只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罢了,还要劳烦大人和小世子再跑一趟。” “姐姐说的哪里话,这些日子,全靠姐姐时时提醒我才忍住了口腹之欲,也全靠姐姐温声安慰我才不至于绝望,姐姐若是还说什么都没做,那就是在责怪妹妹不懂规矩了。” 颜筠晗走过来,拉着傅云盈笑嘻嘻的撒娇,“姐姐,可是我有什么怠慢之处让你不满了?我把自己赔给你好不好。” “我可养不起你。”嗔了她一眼,傅云盈推了推她,“你啊,这脸才刚好,出门也不知道带个面纱。” 苏氏虽然心里不太舒服,但也绝不会在此时不给颜国公府的面子。于是和蔼地说道,“盈儿,带几位客人去明月堂吧,好生待客。” “是。”傅云盈自然也不愿意待在苏氏的跟前,见她如此说,连忙称是。 待回了明月堂,颜修禹重重的舒了口气,忍不住感慨道,“唉,傅姑娘 ,你说你这祖母怎么比我的祖母还要凶上几分。” 噗嗤一声,傅云盈顿时乐了,颜筠晗也忍不住啐他,“呸,在人家家里说这话,你也不怕被人辇了出去。” “本来就是嘛。”颜修禹不开心,事实就是这样为什么不能说。 瞥见颜清臣坐在一边不说话,颜修禹忍不住凑过去,“三叔你说,是不是要比祖母还凶几分?” 颜修禹不语,瞥了颜修禹一眼,慢悠悠的喝茶。 只是一眼,就让颜修禹登时脖子后面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自己好像没干什么让自己这个叔叔不乐意的事儿吧?应该,也许,没有吧…… 众人在前厅坐着也不是个事儿,既然来了,傅云盈自然是要带三人到花园里走走的,不然也算是怠慢了客人,待到了花园里,颜筠晗和颜修禹两兄妹打打闹闹的,一会儿就走远了,把傅云盈和颜清臣俩人丢在了回廊下。 定国侯府虽然是武将,但是花园里却不缺奇花异草,一部分是当季京城中流行之物,还有一部分是早年间定国侯从边关带来的稀罕玩意儿。早年傅云盈的娘亲还活着的时候,便极爱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付敏正便从边关带了这些东西回来讨她欢心。 虽然钟繇已经走了好些年,花园里的花在下人的打理下也长的不错。颜筠晗和颜修禹便是被阳光下的几株天竺葵给吸引了。 远远的看着他们兄妹二人越跑越远,傅云盈有些无奈,回头叮嘱白露过去照看着些,别迷了路。 廊下顿时便真真的只有了着两人。 “傅小姐,不知何时傅小姐才愿意把玉佩还给在下?”只剩下两人,颜清臣突然开口,吓了傅云盈一跳。 从在猎场开始,颜清臣就找傅云盈要过玉佩,可是,她何时见过那玉佩了。 第四十一章 塞了两个眼线 “颜大人,我像是贪图您一块玉佩的人么?”傅云盈耐着性子看着颜清臣,这个人怎么这样,她已经说过很多次,她没有见过那个东西! “自然不是,只是那块玉佩实在是重要,所以,我只能麻烦一下小姐。”颜清臣自然是知道那块玉佩究竟是在哪里丢的,那日虽然情况复杂,但是他却记得很清楚,上车之前那玉佩还在他的身上,可下车之后玉佩便不见了。 “可是,我真的没见过您所谓的玉佩。”傅云盈怒瞪,什么人啊,欺负人么! “小姐还是早些还我的好,不然收着男人的物件,被人知道了,怕是要引起不必要的口舌。”颜清臣也不恼,缓步慢行,保持着跟傅云盈半步的差距。 傅云盈恼了,“谁要收着你的东西,我若是知道,定然摔在你的面前。” “嗯。”简简单单的一声之中,却蕴含了笑意。 待品味出颜清臣为何而笑之后,傅云盈顿时面红耳赤。 颜清臣竟然戏弄她! 什么收着男人的物件,什么摔在他面前,怎么听都像是在打情骂俏。 这个人! 傅云盈恼恨的不愿意理他,却又不得不担起主人的职责,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索性便不与他说话。 待到颜筠晗和颜修禹回来,便见自家三叔心情甚好的蹂躏着一朵波斯菊,而傅云盈面色通红的坐在廊下不理人。 “三叔,你可是欺负了漂亮姐姐?”颜筠晗尚且没什么反应,颜修禹却已经问出了口。 三叔平日里最是凶了,小仙女这样柔弱,定是被三叔给吓到了。一想到这儿,颜修禹就觉得,三叔跟来简直是个错误。 “什么漂亮姐姐,是傅小姐!”看着自己哥哥蠢样子,颜筠玥也颇为无力。不知道的,还以为颜国公府里没有标致的女孩儿呢,让他们家世 子竟然看见标致的女孩儿名字都不会叫了。 “而且,哥哥,傅小姐与我同岁,只比我大了半岁,你叫人家一声姐姐,可不是讨打么。” 虽说傅云盈才十四岁,可重生一次,心就老了,即便颜修禹算上去比她还大一两岁,可她看来,也不过是个小孩子。 “世子只是开玩笑,晗儿不必介意。”傅云盈笑着岔开话题,“颜大人好像分外喜欢这波斯菊,不如让白露给您装一盆?” 菊花虽然好看,但是委实不是很吉利,傅云盈也是存了些报复的心思,没想到颜清臣竟然点头了。于是,她便让白露毫不客气的装了一盆洁白无瑕的波斯菊送给颜清臣。 三人叨扰时间已久,天色渐晚,颜筠晗恋恋不舍的拉着傅云盈到了门口,约定了几日后一起出游这才回家。 待到颜国公府,颜筠晗眼见着自己三叔抱着一盆菊花下车,忍不住咋舌。 这是撞了鬼了,抱着这么煞白的一盆花回家,若是让祖父知道了,还不得让他把拐杖给敲折了。 “你,过来。”方一下车,颜清臣就指着颜修禹让他过来。 颜修禹顿时警铃大作,不知道自己叔叔这是想做什么,可是想了想,今日好像除了多嘴说了几声漂亮姐姐也不曾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于是原本怂下去的肩膀瞬间又板正了起来。 “三叔,可是有什么吩咐我去做的?” 看了他一眼,颜修禹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听闻近几日儒学泰斗曾老先生到了京城,明日你拿我的拜帖去拜访一番吧。” 原来只是拜访老先生,颜修禹松了口气,笑嘻嘻的应了,然后飞奔进屋,不知道又要捯饬什么。 颜筠晗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哥哥飞奔进门,再看看云淡风轻的三叔,觉得好像明白了几分。 曾老先生来了京 城不假,可是住在距离京城十里地的一座山上,那山也不高,但是颇为陡峭,莫说是寻常人,就是砍柴的也不愿意上去。 啧,哥哥,你自求多福。 一边在清漪的陪同下回非语院,一边琢磨自己三叔今日这些不正常的动作,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知道了什么。 想了想傅云盈那温温吞吞的性子,又想了想自己三叔那云淡风轻以及恶名在外的样子,颜筠晗顿时觉得任重道远。 家庙之中,颜轻茹已经被剃发,衣服也换成了缁衣,若不是身边跟了两个凶神恶煞的嬷嬷,还真认不出她与别人有什么不同。 看着她这个样子,颜筠玥没说什么,先给先祖上了香,然后才跟看守她的嬷嬷说话。 “我今日来看看妹妹,还望嬷嬷行个方便。”颜筠玥是长房大小姐,素日里跟下人关系还行,再加上有银子敲门,那些嬷嬷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她们二人便顺利的在家庙的角落里找了个清净地说话。 见她来了,颜轻茹也不说话,把手藏在袖子里低头坐着。 “家庙之中想必没有什么可口的饭食,今日我带了些点心,妹妹将就吃些。”颜筠玥把带来的食盒一点点的摆上,然后把筷子递给颜轻茹,见她不动,便把筷子放在他面前,也不勉强。 “虽说我们不是一个爹娘,可是我也知道那种被人忽视的滋味儿。只是妹妹你行事实在是太过鲁莽,太过冲动了。”颜筠玥不悦的摇头,看着她说道,“你可知道,颜筠晗的脸已经被治好了?” “什么?已经治好了?”颜轻茹终于有了一分反应,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明明用的是滚烫的鸡汤,上面还让人洒了热油,断然不可能就这么被治好的,为何,为何…… “为什么颜筠晗就这么好命!明明都是颜国公府 的女儿,她从小锦衣玉食,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我却只能用她剩下的!” “就因为她是嫡女么!” “就因为,她的亲娘是正室么!” 颜轻茹越说越生气,“哗啦”一声摔了面前的碗筷。 “凭什么!” 看着她这个样子,颜筠玥叹了口气,拍了拍衣服上的脏东西说道,“便是不满又能如何?你啊,行事冲动,最终落得如此境地,为何不想想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我错了?我是错了,我错不该还给她留了一条生路,我就该当时一把毒药毒死她!”颜轻茹的眼中似有毒蛇,阴森恐怖,却不见颜筠玥有丝毫害怕。 摇了摇头,颜筠玥起身,“你可是后悔了?” “对,我后悔了,我后悔没有毒死她。若是你问我,是不是后悔做这种事情,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后悔,这是我要做的事情。这次算她命好,我就不信,还有下次!” 闻言,颜筠玥起身,这些话可不能传出去,若是传出去,翠云的死就真的白搭了。 而她,也最好不要多做停留,被人发现之后,平白给自己惹麻烦。 等到颜筠玥出了家庙,庙中还是安安静静的,想必颜轻茹并不打算闹起来,只是还是对眼前只是颇为不满而已。 也难怪,一个庶女,一个嫡女,庶女想要嫡女的福分,怎么可能?这可是从出生就定下来的。 定国侯府,自从回了自己的院子,苏氏的心就没定下来过。没想到这个不显山露水的傅云盈竟然突然就认识了这么多人,先是长公主府,接着是颜国公府,若是将来,这些人能在自己儿子的事业上搭把手,可真是不得了。 先前,长公主那边,她不过以为清和郡主是个小孩子心性,两人亲近不了多久,没想到傅云盈不但跟她亲近,还能劳烦 到清和郡主亲自来给她解围。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她竟然还能跟颜国公府的人搭上关系。 清和郡主心性单纯,可是颜国公府的人可不,如此看来,傅云盈还是有些本事的。 可是,傅云盈素日里跟她并不亲近,这也是为何她要让傅明珠等人参与到赏花宴之中的缘由。 如今,她想通了。长公主是不待见傅明珠的,既然待见了傅云盈,那就让傅云盈去跟长公主那边交好就是了,就是再不亲近她又如何,到底,傅云盈还是傅家的女儿。 可是,傅明珠就未必了,虽然姓傅,到底不是傅家的骨血。 苏氏释然之后,也就不再纠结,抬手找来了李嬷嬷,让她带两个丫鬟去明月堂。 “母亲怎么突然让丫鬟去明月堂了?”连氏恰好进来,听见了这话忍不住问道。 今日颜国公府的人来的时候,她并不在家,所以不知道,来请安的时候便听见苏氏说要拨两个丫鬟过去,顿时疑惑起来。 苏氏不是一向对明月堂不怎么关注么?为何突然上心了? “明月堂那边一直就只有白露一个丫头,日常洒扫,衣物浆洗的活计全是她自己的,怕是忙不过来,安排两个丫鬟过去帮忙也好。”苏氏沉吟了片刻想了想,转头对连氏说道,“你来的也刚好,天已经入秋了,盈儿长的还快,你赶紧让人去给她量量身子加做几身秋装来。” “好的,我这就去,只是母亲,寻常的丫头伺候嫡女委实不妥,我身边有两个小丫鬟,素日里也伶俐,排遣过去上手快,母亲看如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连氏应变很快,不过转念的功夫,就想好了要派谁过去。 “这些你看着办吧,不过两个丫头,不用请示我。只是你记好了,别亏待了她就行。”苏氏敲了敲桌子,点头允了。 第四十二章 来了就是干活的 “怎么会,娘,你又不知道,我对盈儿……”连氏脸上堆笑,恨不得笑出朵花来,却见苏氏脸一拉,满脸的不屑。 “得了吧,平日里你怎么办我都睁只眼闭只眼,你还真当我瞎了不成?往日是往日,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再让人挑出毛病来,看我饶不饶你。” 往日,傅云盈虽然不受宠,却还有一个太夫人护着,害的她即使得了掌家的权利,却依然要被远在庙里吃斋念佛的老婆子牵制,她自然是看她不顺眼的。 可今日不同了,傅云盈居然能在长公主和颜国公府得脸,她自然得对她好一点。若是定国侯府传出什么苛待元配嫡女的名声出去,带累的可是一大家子。 “是……”敛去脸上的笑容,连氏连忙应下,转身出门,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傅明珠刚好过来给苏氏请安,见连氏脸上不悦,疑惑的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去跟你祖母请安吧,请安过后来找我。”连氏黑着一张脸往外走,傅明珠一头雾水,却也没追问,只等请安之后去了连氏的院子里。 听连氏说了下午的事情之后,傅明珠眉头皱了皱问道:“母亲就这么让那小蹄子爬上去?” “现下她风头正盛,不是我们让不让的问题。”连氏放下手里的茶杯,想了想问道,“你身边可有得力的丫鬟?分两个给她。” 连氏此举,就是要抬举傅云盈,拿了自己姑娘身边的人去送给她,让别人看着她这个继母是如何疼爱继女的。 至于傅云盈,哼,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能怎么样。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连氏就从傅明珠的院子里调拨出来了两个二等丫头,一个叫浅碧,一个叫桃朱的,平日里在傅明珠那里管账目和衣饰。 明月堂里,傅云盈收拾 好东西,躺在软榻上琢磨颜清臣说的玉佩。 她是相信自己这里不会有什么玉佩的,如果真的有,她不可能发现不了。可是,以颜清臣的身份地位,也不会污蔑她才对。 所以,难道有什么阴谋不成? 前世,她并没有这么一遭,所以,这会儿倒是有些没了主意。 好在,颜清臣虽然对这个玉佩执着,可是见他今天下午的样子,却好像并不怎么在意了。 难道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么? “小姐,夫人来了。”白露从外面走了进来,提醒傅云盈,傅云盈连忙回神,起身迎接。 带着人进了院子,连氏嫌弃的看了周围一眼,眉目间有些不满,“盈儿,这边是你的院子?” 院子里晾晒了几件衣服,灰扑扑的,不知道浆洗了多少次,青石板的地面上,湿漉漉的,想必是才洒扫过没多久,还有假山之上,都已经堆满落叶,连个清理的人都没有。 “盈儿失礼,还望母亲赎罪。”傅云盈规规矩矩的行礼,一丝一毫的异样也没有,“这院子里只有我和白露两人,女儿无用,很多事情都做不得,全靠白露一人,行事不到之处,还望母亲恕罪。” “行了行了,今儿个给你送了两个人过来,省的你再觉得委屈。”连氏不满的让身后的浅碧和桃朱上前见礼。 她是看不上长公主和颜国公府的,虽然颜国公府的三公子颜清臣是皇上面前的宠臣,可是跟她关系又不大,付敏正的官运可是在沙场上。 而她,皇后的亲表妹,长公主什么的,在她眼里还不够看。 “女儿不曾委屈,只是母亲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丫头了?”傅云盈猜到应该是苏氏的授意,却并没有说破,只是装傻。 “你祖母心疼你,让我给你多拨两个丫头。行了,起来吧,让 嬷嬷给你量身,明日做几身新衣服,我就先走了。”送了人,留了话,连氏一刻也不想多呆。 “恭送母亲。”傅云盈送连氏离开,转身进屋,看也不看浅碧和桃朱。 “小姐,这……”白露也有些犹豫,素日里,明月堂只有她和小姐两个人,虽然辛苦了一些,可是也乐得自在,突然多了两个丫鬟,她还得罪不起,这可如何是好。 “既然来了,就是干活的,不是二等丫头么,总归你大丫头的位份还在,不怕。”傅云盈提点了一句,白露瞬间明白了过来,眉开眼笑起来。 “小姐说的是,既然来了就是干活的,咱们明月堂可不是什么富裕衙门,粗活累活真干起来,别说是二等丫头,就是大丫头也得干。” 又嘿嘿笑了两声,白露转身出去,不一会就听见外面浅碧和桃朱不满的声音传来。 “这都什么事儿啊,咱们在二小姐那里做的好好的,突然就拨了过来。” “是啊,夫人原本说过来是做大丫头的,可是大丫头没做到,还得做这种粗活。” 分不清是谁,但是给了他们气呕,傅云盈就高兴。 伸手把窗子推开一条缝,看着廊下的两人,她笑盈盈的说道,“明月堂不比别的院子,人本就少,自然是什么活都要做的,若是你们不愿意,我可以去找母亲说说,还让你们回去。” 两人没想到傅云盈竟然听的这么清楚,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小姐饶命,我们没有,我们只是,只是……” “我知道,你们只是委屈。”合上窗子,傅云盈走到廊下看着两人,“在二小姐那里,你们不说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至于到了需要如此作践自己的地步。既然祖母疼我,我向祖母讨一个人情也是可能的。若是不愿,我不强求, 若是要留下,那便要守着明月堂的规矩。” “是……”浅碧和桃朱看了一眼傅云盈,想再说什么,却见傅云盈已经回去,关了门,不知道在做什么。 到了夜间,府里送了晚膳过来,白露一边替傅云盈布菜,一边笑道:“小姐可是不知道,今日那二人的手可冻的跟胡萝卜似的。” “是么?”傅云盈舀了一勺粥,眼底也有一些笑意。 “白露。” 忽然间,傅云盈想起了什么,招手让她过来,低声耳语几句之后就一切如常。 到了夜间,白露悄悄起身,把傅云盈叫醒,然后两人悄悄把平日用来配香膏的东西都藏好,免得被那二人发现。 不过,傅云盈很清楚,这怕是纸包火,包不住的。 这两人在身边,终究是个祸患。 待东西收拾好之后,傅云盈又拿出了几种材料,放在原处,且等着事情发展。 用了早膳,傅云盈在白露的伺候下去找苏氏请安。平日里倒也罢了,但是今日不同往日,昨晚上人才给她送过来,她今日若是不好好谢谢自己的祖母,可真的要被人吐沫星子给淹死。 到了苏氏的院子里的时候,苏氏还没起,傅云盈就带着白露在院子里等着,李嬷嬷出来倒水,见傅云盈之后,连忙脸上堆笑过来问候,“大早上的,天冷,小姐还是到堂屋里歇歇吧。” 往日里,傅云盈可没有这待遇。 “多谢嬷嬷,祖母既然还没起来,孙女还是在外面等着吧。”傅云盈笑着谢过,偏巧屋里苏氏在催,李嬷嬷连忙进去,不再提起此事。 看着李嬷嬷进去,白露冲着她的背影吐了个舌头,“呸,这老骨头,变脸跟变戏法似的。” “白露……”傅云盈无奈,这孩子总是小孩子心性,可要如何是好。 说不定哪天,就被被 人抓到了把柄。 “我知道啦,小姐,我就是看她不顺眼。”白露皱了皱鼻子,低头认错。 这丫头,认错挺快,就是没见改过。 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傅云盈就那么静静的等在外面。 等到苏氏终于收拾好了,两人进去,一进门,傅云盈就先叩谢苏氏的顾念之情。 “你这孩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怎么行这么大的礼。”苏氏嘴上说着,心里却很受用,不管如何,傅云盈都是她的亲孙女,是个知道念好的人。 苏氏,对这点,是分外的满意。 “你这孩子,就是整日里闷声不说,上次若不是你闹到厨房,我还不知道你的饮食被克扣了。这次也是,若不是颜国公府的人来,我还不知道你竟然连几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就算是定国侯府里再没什么东西,也断然不会短缺了嫡女该有的份例。”苏氏拉着傅云盈的手在身边坐下,俨然一副慈爱的样子。 “祖母教训的是,以前是盈儿不懂事,惹得祖母不高兴了,还望祖母不要怪罪盈儿。”傅云盈羞赧一笑,倒也像个害羞的小辈。 看着她这幅样子,苏氏自然是满意的,哈哈笑了几声之后,让人拿了些果子来给她吃。 今日傅云盈来请安的早,也就衬得连氏等人晚了些,几人来了之后,屋子热闹了起来,可是,都快到最后的时间,也不见傅明珠过来。 知道她定然是又憋了什么坏,傅云盈也不急,且等着她过来。 终于,等傅明珠姗姗来迟,苏氏不满的问她,“怎么着,今日是被什么耽搁了?” “不曾,祖母恕罪,今日只是在路上听闻了一些事情,想着来逗祖母一乐才来迟了。”傅明珠看了一眼傅云盈,笑眯眯的说道,“祖母,您昨日给大姐拨了几个丫头可还记得?” 第四十三章 等的就是她们的算计 “你这丫头,怎的,从你院子里拨了两个人出来,不乐意了?”苏氏面上含笑,眼里却不曾有几分笑意。如今对比了傅云盈之后,她越发的对自己这个平白来的孙女不满意了。 傅明珠细算起来并不算苏氏的嫡亲孙女。 当年付敏正的妻子钟繇客死他乡,苏氏见家中连个能撑的起门面的主母都没有,便催着付敏正续弦。付敏正一直不同意,一直到两年后,连曲馥新寡,让人上门提亲,不知道跟付敏正说了什么,最终付敏正同意了。 而傅明珠,则是连曲馥和前夫的女儿,跟傅家没什么关系,后来为了亲近傅家,才改了姓氏。 这几年,因为傅明珠乖巧可爱,再加上连氏母族有些背景,纵然苏氏对傅明珠谈不上多喜爱,也没有表示出一丝厌弃。 现下,对比了自己嫡亲的孙女和这个白捡来的孙女之后,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孙女更加体贴一些。 “怎么会,姐姐既是不方便,莫说是两个丫鬟,就是让我过去我也是义不容辞的。只是姐姐有了好东西,却不分给我们试试,实在是不把我们当姐妹了。” 傅明珠笑盈盈的看着傅云盈,“那两个丫头今天在外面说闲话的时候被我可听见了,姐姐私下藏了好东西,宝贝的不得了。祖母如此待姐姐,姐姐为何不拿出来给祖母瞧瞧。” 白露闻言,顿时眼睛瞪了起来。 就知道那两个是个不省心的,昨天半夜明明已经将东西藏好了,那两个丫头若不是紧盯着她们,又岂会知道! “好东西?妹妹说的是什么?”傅云盈好奇的看着傅明珠,心里却在冷笑。 “昨日刚进院子,那两个丫头就被差使去做了不少活计,做完之后姐姐心疼她们,赏了两罐香膏可是?” “哪里的事儿,昨天那小丫头跟小姐统共不过说了几句话,奴婢怎么不知道小姐赏了她们东西。”白露率先不服,闷闷不 乐道。 她就是看不惯这些人欺负自家小姐,那些东西有多好,那都没用,因为那是夫人留下来的,谁都不能给。 傅明珠扫了白露一眼,略带讥笑道,“姐姐也太纵着身边的丫头了,主子说话,哪有她插嘴的道理。” “妹妹又不是不知道姐姐往日里也就只有白露陪伴,不像妹妹身边丫环群绕,自然是要给她们立一立规矩的。”傅云盈笑了笑,低着头说完,才起身对着苏氏行礼道,“此事是孙女的不对,那些香膏本是母亲留下来的,我无意间在母亲的嫁妆中寻得方子,按照方子上面配了些出来。只是我是个小孩子,又不懂医理,出来的东西也不敢乱用,就想着给下人们用用看,若是好用了再拿出来。” 这个倒也是实话,傅云盈有多大能耐,连氏和苏氏最清楚。读过几本书,认识几个字,那都是在她们眼皮子地下的。 “姐姐既然不懂,不如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妹妹虽说也不是什么精通之人,但是也略懂岐黄之术,说不定能帮忙呢。” 傅明珠的意思,苏氏明白过来。 合着逗她一乐是假,找傅云盈要东西是真。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傅云盈忽在就抿着嘴笑了,她等的就是傅明珠的这一句话。 “不行!” 傅明珠自然不会以为傅云盈会爽快地交出来,她本以为她会寻些理由来搪塞,却没料到她是直接拒绝了。这越发让傅明珠觉得,傅云盈与往日太不一样了。 傅玉珑和傅兰鸢原不过是来帮腔的,见傅云盈有好东西却不愿拿出来,瞬间不满,“不想给就直说呗,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不过是一张纸,藏着掖着的,还怕人偷了不成?” “只是一张纸,谁会没事儿偷这个?只是这方子上的很多东西都不是寻常药铺能买的到的,便是拿走也没用,自家姐妹何至于多此一举?你们若是想要,不如我配 好的东西送你们几瓶。” 傅云盈近几日的变化,大家都是瞧在眼里的,虽然心里不屑,可是心底都还是渴望这种能驻颜美容的东西的。 “瞧你说的,外面买不到,府医难道还做不出来?”傅玉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嗤笑一声道,“我说姐姐,你这假模假样的给谁看呢。” 傅云盈敛了容色,直接顶了回去,“府医能不能做,关我什么事?我就是不愿意拿出来,你能拿我怎么样?我母亲留下的东西,难不成还要你说了算?” “你!”傅玉珑吃憋,顿时转头朝着苏氏撒娇,“祖母!” 傅云盈懒得理傅云珑,只对着苏氏道,“祖母,昨日孙女正好配了几瓶香膏,原想着过几日等那两个丫头试用了好,才拿来孝敬祖母的。”随即转头对白露道,“你回去,将那几瓶香膏取来。” 便是昨日没有放起来的几个瓶子,那可是她特意为了连氏她们所准备的。 在白露回明月堂取东西的功夫,傅云盈把这几件东西给解释了一遍。 “这些都是母亲留下来的方子,我全都做了一遍,让白露去拿的是已经确定基本上没什么问题的,但是母亲留下这些方子的时候说过,人与人是不同的,同样的东西用在不同人的身上,效果也不会全然相同。” 苏氏原本也因为傅云盈有所私藏而不满,此刻却因为她主动拿出香膏,脸色顿时好了不少。 “盈儿放心,我虽然与你母亲相处时间不长,可至少你母亲的人品我是知道的,若真出了什么岔子,我也不会怪你。”苏氏率先拉起傅云盈,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 点了点头,傅云盈假装欣喜。 扫了一眼其他几个人的脸色,傅云盈又道,“我虽然做的不多,嫡母、婶婶还有几位妹妹且放心,也有你们的一份。” “如此可是甚好,我可真羡慕盈儿这么漂亮的脸蛋,莫说让我再年轻 十年,便是二十年,我也比不上。”何氏哈哈一笑,拍着连氏的手道,“姐姐,今日我可是沾了你的光了。” 连氏尴尬一笑,没说什么,傅玉珑还想说话,被连氏拉了一把也就作罢。 苏氏明显偏袒了傅云盈,她还是不在这个时候触霉头的好。 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这个小蹄子。 等到东西拿来,一人分了一瓶回去,傅云盈这才结束请安回到明月堂。 “小姐,那两个人怎么处置?”一关起门,白露就问道。 “撤了她们房间的炭火,你回头找个时间给她们重新做几床被子。” 敲了敲桌子,看着外面已经深黄的树叶,沉吟了一会儿,傅云盈吩咐道。 说她善待那些丫头,莫说连氏,便是苏氏也不信,既然不信,大家不妨连戏也不做,看谁熬得住。 白露不明白,重新做被子难道不要钱么? “谁让你往好了做,做些好看的就行。”傅云盈冷笑一声,拨了拨面前的茶碗。 顿时明白过来的白露脸色通红,却也暗暗解恨。 小姐的意思是,做一些看着厚实,可是实际上却并不怎么保暖的东西出来,冻不死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看着白露出去,傅云盈面无表情。 这些手段,曾经都是用在她身上的。 前世她在荣王府里,什么都算不上。莫说是旁人,就是丫鬟也敢随意欺负她。大冬天,往分给她的炭火上浇水,给她的棉衣里面掏空,塞上芦花,或者稻草,看着也是体体面面的,实际上却风一吹就透。 折磨人的法子,还不止这一个,最难熬的,也不止这一些。 而且,她现在根本不担心被人发现。她和白露都是小丫头,新添置了人,想对人家好,结果被那不良的铺子给骗了,这也怪不得她们,不是么? 浅碧和桃朱在廊下打扫,见傅云盈一个人坐在屋里不说话,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 到了下午的功夫, 颜筠晗突然来访,怀里还抱着一个睡的人事不知的的猫儿。 那猫儿也委实有些奇怪,只有巴掌大小,毛却极长极浓密,若是不仔细看,还当那不过是一个手炉。 “姐姐可嫌我?”见她面露讶异,颜筠晗笑眯眯的打招呼。 “怎么会呢,只是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过来了,你啊,脸才刚好一点,再到处乱跑,小心回头半张脸白,半张脸黑的,我看你怎么办。” 不怪傅云盈惊讶,而是颜筠晗此时实在是不宜出门,那脸虽说没有留疤,但是被太阳晒了之后会发黑,到时候顶着一张阴阳脸也漂亮不到哪里去。 “我不是带着斗笠了么,姐姐可别念叨了。我就是在家里被我娘念叨烦了才来姐姐这里躲个清静。” 可怜兮兮的看了傅云盈一眼,颜筠晗拉着她进屋,“我见姐姐院子里多了两个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必管她们。”两人坐下,傅云盈倒了白水给她,伸手去戳弄那猫儿。 这猫儿着实神奇,两人说话声音这么大都没有把它吵醒,被放到桌上之后,只是换了个睡姿继续睡。 圆圆的糯米圆子变成了长长的一条,四个小爪爪上面还有粉色的肉垫,傅云盈越看越觉得好玩,“哪儿来的小玩意儿?” “我特意找来给姐姐的呀。”颜筠晗也觉得有意思,戳弄了一下那猫儿,忍不住乐道,“哎呦,可笑死我了,出门前它贪嘴,喝了一杯果子露便醉到了现在。” 便是已经重生一次,傅云盈到底还是个孩子,前世死的时候,她也不过才十七八岁,还是有一些童心的。 颜筠晗又是信得过的,所以,她当下就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之心。 “这是南疆特有的一种猫儿,叫狮子猫,长成也不过两个巴掌大,更重要的是,姐姐可知道,这是谁送的?”颜筠晗见那两个丫头已经走远,凑在摸猫摸的爱不释手的傅云盈耳边悄声问道。 第四十四章 礼尚往来 愣了一下,傅云盈回头看着颜筠晗有些不解其意。 “你当我有这么大能耐弄得到这小玩意儿?这狮子猫可是稀罕物,我这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看到什么。”周围也没别人,浅碧和桃朱已经被打发去膳房取些果子来,不会在旁边听墙角。 颜筠晗也就放开胆子说了真话。 “这是我三叔弄来的,说是谢谢姐姐前日送的一盆菊花。” 那煞白煞白的菊花。 皱了皱眉,傅云盈顿时警醒了起来。 世传这颜大人素来小气,若是惹了他,断然没有好果子吃。而她前日还给他送了一盆菊花,这…… 可,若是报仇,又不像,一盆波斯菊确实贵,也不过十几两银子,可这猫,怕是得几千两。 颜国公府得多大的家业到处这么报仇? 便是皇上宠臣,怕是也没处处这么大手笔吧? 逗弄着那猫儿的手顿时收了回来,傅云盈奇怪道,“你那三叔,这几日可是魔怔了?” 被傅云盈这提醒了一下,颜筠晗也唉声叹气起来,“可不魔怔了么,自那日从姐姐家花园里抱了盆花回去之后就宝贝的不得了,没事儿就修修剪剪的。” 那花倒是被修剪的不错,可是白乎乎的一团在屋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白花,白猫…… 颜筠晗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暗自笑了笑,转而说道,“姐姐,我倒是觉得,三叔是真想还你一个人情。” “此话何解?”那猫换了个姿势,还砸吧砸吧嘴,勾的傅云盈的眼神又飘了过去。 “姐姐想,白花,白猫,多配。”颜筠晗意有所指。 摇了摇头,傅云盈把猫儿放回了颜筠晗的怀里,“还是不要了,颜大人的谢意我收到了,那花虽然稀少,但是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不必用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我。谢意,我收了。” 从心底上,傅云盈是防着颜清臣的。 这辈子重来一次,她有太多的事要做,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扳倒荣王,踩下连氏等人,她才费尽心机得周旋在长公主和颜国公府之间。 虽然她如今极需助力,可也不想招惹这样的大人物。此人城府极深,前世更是成为了荣王最大的死对头。 所以,以她的心计,在他面前根本是不够看的。可是……只有他能与荣王抗衡了。 与虎谋皮,她倒底要不要试不试? “可别。”见傅云盈不收,颜筠晗连忙道,“姐姐可知道,我这叔叔最小气,最记仇?” 傅云盈回过神来,恍恍地摇了摇头。颜清臣记不记仇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前世里那些挡了他的路的,敢对颜国公府下手的,都被他毫不留情地给处置了。 “姐姐送了盆花,三叔还了只猫,礼尚往来尔。猫儿这样可爱,给姐姐解闷岂不是极好?我家三叔寻常可没那么好脾气,姐姐若不愿收下,只不定我会去就得挨骂呢。想我家那蠢哥哥,因为犯了错,还被三叔罚去山里清修呢。”颜筠晗说着,只差挤出几滴泪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傅云盈若是再不收,就是她不懂礼数了。 “如此,便谢过颜大人了……” 看她这幅样子,颜筠晗忍笑很辛苦。 身为自家人,她自然是知道自家三叔向来不会将外人放在眼里,便是旁人送了点什么,他才想不到要送什么回礼呢。 瞧他对那盆花的喜爱,左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这才忙不迭地去寻了只品相极好的猫儿来讨姑娘家的欢心。 可惜平日里名声太差,送个礼物还需要她这做侄女的扮可怜才行。 “没事儿, 不过这猫也是倒霉。”说起这猫,颜筠晗就乐了起来,“姐姐是不知道,这猫不知道怎么想的,颜国公府这么多人,就非得黏着最不待见它的三叔,今天早上上朝的时候,三叔只觉得帽子里有东西,没曾想竟是它钻进帽子里,躲了一早上。” “那我放心了,许是大人烦了这猫儿才送我。”上朝可不是小事,若是没人发现还好,要是被人发现了,就算颜清臣是皇上的宠臣那也免不了责备吧。 “诶,还真有可能。”那猫儿还没醒,颜筠晗纤纤食指戳啊戳,戳弄它柔软的肚子,“今天三叔回来的时候就黑着一张脸,过来就让我把它送给你,但是它死活不肯从三叔身上下来,还是三叔骗着灌了三杯梨花酿灌倒了之后才被我带出来的。” “噗嗤”一声,傅云盈乐了,同情的看了一眼那猫儿,担心也随之消散。 这猫实在是太可爱,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换了好几个姿势,团成团,展成条,把自己拧成麻花,甚至时不时还会抱着自己的尾巴尖嗦一嗦。 留下也好,看着高兴。 浅碧和桃朱两人拿了茶点回来,颜筠晗两人又笑闹起来,直闹到了太阳西下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白露午时就回来了,不过因为颜筠晗在,她也没问太多,直到到了夜间才问她怎么回事。 “今日出门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没有,我出门的时候说给浅碧他们置办东西,没人拦着,只是在路上遇到了秦绣,见她和二爷已经搭上,就想问问小姐要不要见一见她。” 见到桌子上的团子,白露也惊喜不已,爱不释手,这会儿见它还没醒也有些担心。 “小姐,可要找个大夫看一下?” 傅云盈也觉得让那猫睡着也太 久了,便让白露把猫抱过来。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便沾了水滴在那猫鼻子上,小小的一滴,被猫的鼻息吹出一个泡泡,啵的一声破掉,炸开一片水雾,也把那猫给惊了一下。 哆嗦了一下,跳起来,猫儿弓着身子站在桌子上,警惕的看着周围,有些迷茫,又好像有些生气。 “好了好了,不怕不怕。”傅云盈柔声安慰,轻轻抚摸着猫儿的脑袋,摸得它眼睛都眯了起来。 “可算是醒了,小姐,奴婢去拿些鱼肉过来。”白露松了口气,转身去小厨房拿鱼肉来喂它。 傅云盈在屋里逗猫,看它一边舒服得眯起眼睛,又一遍挣扎着想要保持清醒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这小东西初时是真的懵的,好像对于自己被抛弃这件事情分外不满,毛都炸了起来。可是它实在是太小,便是把所有的毛都炸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更大的团子而已。 后来,见傅云盈是个漂亮姐姐,犹豫了一下,过来蹭了蹭,又觉得傅云盈身上的味道分外好闻,于是就更勤奋的顺着她绣莲花缠枝纹的衣领往上爬,然后拱成一团的往她的领子里拱,惹的傅云盈娇笑连连。 等到好不容易把它弄出来,一人一猫早就混熟了。 白露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傅云盈把猫从领子里面拎出来的样子,笑了笑,觉得自己眼花了。 那猫分明还点了下头,好像在确定什么。 是大的,跟自己一个属性,嗯,可以允许这个人类和自己睡,嗯,这么好看,也勉强允许捏一捏自己的爪爪,嗯,香香的,如果给鱼肉的话,肚子也可以勉强给戳一戳。 “小姐,拿过来了,刺我也剃干净了,它会吃么?”白露话音还没落,就看到一个白 影扑了过来,吓了一跳,手里的盘子差点飞了出去。 待到定神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这小东西蹿了过来,不过因为没有掌握好距离,虽没有摔到地上,可也危危险险的挂在盘子的边缘,晃晃悠悠的。 “噗,这小东西莫不是成了精。”傅云盈走过去把小东西摘了下来放到桌子上,还没放稳就见它又试图冲出去。好在白露有眼力见,连忙把鱼肉放好。 有了肉,这猫也不跟人闹了,埋头吭哧吭哧的吃了起来。傅云盈和白露在旁边看了个新鲜,两双眼睛都在放光。 愚蠢的人啊,你饿一天你也饥不择食! 不过,这鱼肉还挺好吃。 “小姐,不如给它取个名字?” “团子?” 傅云盈话音一落,那猫“咔咔”的咳了起来。 你才是团子,你全家都是团子,我明明是一个纤细的美少女,只是毛长! “可是呛着了,慢点吃,又没人给你抢。”见它激动,傅云盈揉了揉它的脑袋,给它倒了点水。 团子看也不看,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不知道的是,团子这名字便自此定了下来。 到了夜间,浅碧和桃朱过来伺候,见了这只猫也觉得惊奇,想摸一摸,却被团子呲牙咧嘴的给吓跑了。 “你这家伙,莫不是成精了。”一边给它做窝,白露一边念叨。 “哪儿就成精了,不过是个聪明的小家伙而已。”摸了摸它的脑袋,傅云盈看着浅碧和桃朱出去才吩咐道,“你找个机会回秦绣一声,我会去见她,不过不是现在,让她稍安勿躁,不要太着急,露出马脚可不好。” “是,小姐。”白露看了一眼傅云盈,有些担心。 秦绣是个祸害,可是小姐要用,她也没办法,只希望那个女人不要吃里扒外才好。 第四十五章 偷见秦绣 “小姐,厨房送了安神茶过来,小姐可要喝了歇息?”粉萼端了安神茶进来,见傅明珠坐在那描金春凳上不发一语疑惑的问道。 “先放着吧,粉萼,你过来。”傅明珠见粉萼进来,想了想,招手让她过来。 粉萼不知道傅明珠所为何事,还是走了过去,刚走近就被傅明珠抓住手腕。当她见到傅明珠手中的寒光时,一哆嗦,想要求饶已经来不及,手上一疼,藕荷色的桌布上就已经绽开一片片血色。 “小姐,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粉萼惊恐的捏住手上的伤口,半疼半吓,脸上一层冷汗。 “让你试药而已,担心什么。” 把早上傅云盈送的香膏丢给粉萼,傅明珠瞥了她一眼,让她把桌子收拾好,自己喝了安神茶准备休息。 傅云盈送来的东西,她可不敢用。 粉萼战战兢兢的收拾好桌子,看了看那香膏,决定还是拿走的好。 虽然颜国公府的人说是因为傅云盈悉心照料,颜筠晗的脸才好的,可是她们丫鬟自然有一套打探消息的法子。据她所知,实情乃是因为傅云盈用了奇药,颜筠晗的脸上才一块疤痕都没有留下。 既然如此,那她用了也未尝不可。 解决了一桩心事,傅明珠睡的倒是分外踏实,粉萼因为用了药膏,也没那么疼,不过血糊糊的手也不适合再出现在傅明珠跟前,便跟绿瑶换了,自己回去睡觉。 一夜过后,傅云盈是被团子给踩醒的。昨晚上给它做了一个小窝,就放在床边的地上,白露还贴心的拿锦布做了垫子和小被子。可惜这家伙不领情,做好的小窝是看也不看,直接就钻进了傅云盈的被窝里。 看它干干净净的,傅云盈也就没赶它下去,揉了几把之后一人一猫就昏昏睡了过去。 没曾想,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团子就喵呜喵呜的叫个不停,白露迷迷糊糊的起来把它抱出去方便了一 下又抱回来,自此之后就没个消停,不是跳上哪里把东西啪嗒摔下来,就是白露一眼没看好噗通一声掉到了水桶里。 最后,白露无奈,把团子抱了出去,一人一猫在院子里玩了起来。 谁知道一个没看住,这小东西竟然顺着门缝钻进去祸害起傅云盈了。 柔柔软软的小爪子踩在脸上也不过是风吹一样的触感,傅云盈只觉得有些痒痒,手一拨就把团子给拍的差点飞了出去。 只听闻一声惨叫,傅云盈连忙起身,只见团子挂在千工床的床沿上,一脸委屈的喵喵叫。 屋里传来动静,白露连忙过来查看,见团子进来之后赶忙过来,“小姐可是被它吵醒了?奴婢这就抱出去。” “没事儿,就是惊了一下,反正也醒了,早点起来吧。”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团子,傅云盈觉得有些心疼,连忙让白露去拿了煮好的鱼肉过来哄着吃了些。 等到团子吃饱喝足之后,伸了个懒腰,冲着傅云盈喵了一声,竟然脑袋一甩,走了! 白露目瞪口呆的看着它的一系列动作,真心觉得这小家伙定然是成了精。 近几日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昨日已经说了要做些养容膏给祖母,那便食言不得,傅云盈见团子不来烦她,索性趁着这个机会配置香膏。她那天之所以把香膏放在明处,为的也就是图个方便。 先前给出去的不过是普通货色,便是多给几瓶也无所谓,可是真正有用的,比如上次给颜筠晗用的去腐生肌的东西可不能随意给人。她就是要舍小保大。 给苏氏准备的东西,虽然不会差了,但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免得被人惦记。她可没想过要源源不断地将自己辛苦制不出的东西供给仇人用,上辈子她们对她做的事,她是绝不可能忘记的。 想起傅明珠,傅云盈眼神越发的暗了,思索了一会儿,才继续忙着手上的东西。 前世, 傅明珠凭借了一身本事爬上了太子的床,做了太子妃。 据她所知,傅明珠是对颜清臣也有几分意思的,谦谦君子,面如冠玉,寻常人不动心也不可能。可是,傅明珠是个拎得清的,她便是喜欢,颜清臣就算再得皇上喜欢,那也是臣,是奴,而她傅明珠要的,是主。 既然这是傅明珠想要的,她甚至可以帮她一把,让她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子,然后再狠狠地摔进泥里。这种得到了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的感觉,才能让她感受到自己曾经承受的痛苦之万一。 团子在门外自己捉自己的尾巴玩了一阵儿,没见傅云盈过来哄它,自己忍不住又从门缝里钻进去找她,见傅云盈身子绷得紧紧的,面上更是露出恨意,于是歪着小脑袋看了一会儿,然后跳上桌子蹭了蹭傅云盈。 手上软软的团子传来暖意,温暖了傅云盈的指尖,回神见团子趴在铺了青羽色织锦绣四季吉祥纹锦铺的梨花木桌上,尾巴巧妙的盖住自己的前爪,水萌萌的眼睛望过来,样子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见傅云盈看见它,细声细气的喵喵一叫。 笑意涌上眉眼,傅云盈准备伸手去碰它,结果没曾想团子竟然扭头就走。 哼,还是要哄的。 没想到它竟然还傲娇上了,傅云盈故意逗它,偏生不去哄,如此便到了中午。净了手,傅云盈出门,却见团子趴在已经有些斑驳的围廊上睡着了。 果然是个猫儿,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抱着回屋,见它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傅云盈轻轻拍了拍,它便又将头埋了回去。 恩,既然把本大王抱回去了,那本大王勉强原谅你吧。 用了午膳,傅云盈扫了一眼外面,白露点头表示明白,出去吩咐浅碧和桃朱在家里好好打扫,并且叮嘱她们去管事的那里报备说廊下柱子有些掉漆,回头重新 上一遍。 又吩咐了许多零零碎碎的事情,保证她们没时间跟着之后,两人这才出门,去了几家药铺和香粉铺,装作要买东西的样子,在确定身后没人之后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条小巷。 走到尽头,傅云盈在一个简单的红门前面停下。院墙是最普通的青砖,周围也没什么富贵人家,那小门也不过是最普通的小门,红彤彤的,门上的红漆显然是新上不久。 白露上前敲门,没一会儿就听见里面有人应声。 “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傅云盈看着里面的人浅笑道:“好久不见。” 秦绣穿了一身雪芽色绣青桃并缠枝纹的综裙,对着傅云盈微微行礼,然后把二人让了进去。 “小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还以为小姐会晚上再过来。” “晚上太招摇,不如现在过来方便。”进了院子,傅云盈四下打量了一下,忍不住点头。 不大的院子,一眼就能看个全部,东南角种了一棵看不出什么种类的树,已经掉光了叶子,树下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凳子上还垫了两个垫子,用蜀锦缝制,绣了并蒂莲花和戏水鸳鸯。 “怎么,有客人?” 到底入了秋,在院子里还是冷的,秦绣把二人让进屋里,倒了热茶才笑道,“我这院子,哪里会有客人,不过是上次二老爷过来铺上的,忘了撤了。” “红渠,我不希望你骗我。”傅云盈抬眼看着秦绣,也是红渠,脸上无愠色,也无喜色。 “小姐,红渠不想骗你,只是此事无碍你我。”秦绣也正色,递上茶点之后规规矩矩的站在傅云盈的面前。 傅云盈知道她报仇心切,是绝不会让任何事影响她的报仇计划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事。今日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进门。” 红渠那日被发卖,傅云盈让白露暗中通知兄长去把红渠买了下来,然后改头换面,换 了一个身份,留在了傅家周围。 “前几日,二老爷倒是过来过一趟,问我可愿意跟他回去,我没有立刻答应,最多不过明日,二老爷便会再来,到时候我佯装答应,挑一个黄道吉日进府,小姐看可好?” 傅云盈并没反驳,“这是二叔欠你的,你要一些利息也是应该的,不用问我。我只问你,你可想好要如何跟婶婶以及祖母相处?” “我进门自不是为了去享福,我要一点一点地让他们在痛苦中后悔自己对我做过的一切。”秦绣眼中露出浓浓恨意,衬得姣美的脸庞更多了一丝厉色。 “我只是想提醒你,万事莫要急躁,时间还长,你也不必急于一时。” 她想要报仇的心思,傅云盈懂,可是她不想让她飞蛾扑火,或者功亏一篑。 秦绣与她有同样的仇恨,联手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他们之间,也有太多不稳定的东西在,这也是为何她会特意来一趟的原因。 愣了一下,秦绣很明显没有想的太透彻,抬头惊讶的看着傅云盈,有一种所有心事都已经被看破的错觉。 “不用惊讶我为什么知道,虽然眼下二叔疼你,但是对他来说,你不过是一个玩物,若是乖巧可人,那便多养一段日子。可若是太过多事儿,那便不如早点打发了好。”傅云盈端起茶杯,拨了拨场面的茶叶,轻啜一口,放下那青瓷的杯子抬眼看秦绣。 “不明白?” 沉默了许久,秦绣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小姐放心,我绝不会冲动行事。” “你知道就好,你便是换了身份,对于何氏来说也跟蝼蚁没什么区别,眼下最重要的是韬光养晦,而不是急于复仇。进入傅家,不过是第一步,以后的路,还有很长。”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傅云盈再没什么可说的,起身要走,却见外面咔吧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掉落了还是断了。 “什么东西?” 第四十六章 新人进门 “小姐莫慌,只是只猫儿罢了,这些日子,附近多了不少野猫,在这房顶上打打闹闹,着实恼人。”秦绣开门看了一眼,房檐下一根断了的柴火散了一地的碎屑。 傅云盈自然是不相信秦绣的说辞的,只是也没有必要去戳穿。只要不影响她的计划,她能够容忍她有自己的秘密。 等离开了秦绣家,看白露欲言又止,傅云盈索性挑了个茶楼进去喝茶。 “问吧。”白露是她最亲近的人,她日后要做的事也不可能瞒着白露。 “小姐为何……”白露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该如何形容。 “为何要这么狠毒?”有些事情,傅云盈并没有瞒着白露,不过她目前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白露虽然不解,可也没有阻止。 事情进行下去,傅云盈不知道会不会手上沾染鲜血,可那时候,她不想白露因为这个而内疚。 “不是,而是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我且问你,先前我们在明月堂的时候过的如何?” “并不好,小姐天天被欺负,整个定国侯府没有人将咱们主仆当一回事。”摇头,白露回答的很快。 “那现在呢?” “小姐每日都有事情做,虽然白露不懂小姐在做什么,可是小姐如今有了朋友,不再只拘在明月堂里。说句大不敬的话,将来小姐的那些朋友便是小姐的依仗,有了她们,府上的人便不敢再随意欺负小姐了。” “没错,继续说。”傅云盈很高兴白露有这样的见地与想法,只是还不够。 “继续?”白露愣了一下。 “这十四年在傅家,欺凌辱骂还是小事,日后我的婚事攥在她们手里,若我还如以前这般懦弱无用,日后还不是任她们鱼肉。便是我认识了一些世家贵女,可清和郡主和颜小姐二人可能随时在我身边?” “不能。”白露 摇头。 “太祖母是最疼我的,可能随时护我?” “也不能。” “所以,我要自己能保护自己,就必须有足够的筹码在手上。”傅云盈还想报仇,可是现在说,又怕吓到白露。 “小姐其实想报仇吧。”白露忽然笑了下,看着傅云盈的眼睛亮晶晶的。 坦然的看着那一双犹如珍珠一样的眼睛,傅云盈有一些悸动,“没错。” “如此那最好,小姐放心,白露会永远的追随小姐。虽然我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突然想通了,可是这样的小姐才更加让人安心。” 一句话,说的傅云盈热泪盈眶。 前世,白露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追着她当了她的陪嫁丫鬟,虽然后来她被偷梁换柱,可是她便是怀着满满的不安也要陪在她的身边。 那几年,她在荣王府里生不如死,而白露则用自己微薄的收入奔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以求万一有机会能见到她的一抹身影,将她带回家。 “小姐怎么哭了,可是白露哪里说的不好?”白露顿时慌了,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泪。 “不,你很好,白露,你放心,有生之年,你我都会安稳无虞。”这是她的承诺,这一世,她会让白露过得好好的,再也不要她像上辈子一样因着她过得艰辛,受人白眼。 两人收拾停当回到明月堂,浅碧和桃朱还在忙着收拾院子,落了厚厚一地的落叶,还要清理许久没有清理过的假山,让两个姑娘累的委实够呛。 见她们两人回来,浅碧和桃朱两人连忙过来见礼,“小姐,您回来了?” “嗯。”傅云盈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字,抬脚往屋里走,白露跟着。 “小姐,方才夫人差人过来问小姐去了哪里。” 被褥和新衣送来的第一天她们就用上了,原本以为是好事儿,没曾想第一天晚上就被冻醒,她们瞬 间明白过来这是傅云盈的手段。 知道这个大小姐不简单之后,她们也没敢太嚣张。方才,连氏差人来问傅云盈去了哪里,她们也没敢多嘴,只说带着白露出去买东西了。 这回禀再正常不过,傅云盈没什么反应,直接回屋,白露想了想,只让她们好生干活。 最近连氏问这里的情况问的倒是挺勤快,可是傅云盈说不说就是两码事儿了。 “回头找个机会,好好警告一下她们,让她们知道她们到底是进了明月堂。”拨弄了一下九曲铜纹香炉里的香屑,傅云盈轻声道。 白露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到了夜间,浅碧来回报说明日工匠就会过来重新上漆,届时请小姐移步。 好在药膏已经制成,送给苏氏一些,也可以送一些给太祖母,不枉她疼她一场。 第二日一早,禀告了苏氏之后,傅云盈就带着白露去了慈云庵。从八月十五至今,严氏就一直在慈云庵住着,苏氏为了表示孝心,让傅云盈带了不少东西过去。 傅云盈乐得拿苏氏的孝心给自己太祖母实惠,自然是一样不少的带到了慈云庵。 在慈云庵里玩到了晚上,跟严氏腻歪了一阵子之后,傅云盈才回去,一到侧门就见地上洒满了红屑。 和白露对视了一眼,傅云盈踩着一地红屑进了府,就听见下人在传说二房的夫人何氏闹了起来。 怎么突然闹了起来?想起门前地上的鞭炮屑,傅云盈明白了几分。 怕是秦绣进门了。 虽然傅云盈再三提醒了秦绣不要操之过急,可是她还是选在今日就进门了,傅云盈没有机会去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变故,连忙快步走向苏氏的院子。 何氏要闹,自然是只会到苏氏面前闹的。 女人之间,不就是这种事情么,给何氏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去付敏德面前闹,只敢到 苏氏面前撒泼。 到了苏氏的院子,果然还没进门的时候就听见里面哭天抢地的声音,振聋发聩,如雷贯耳。 “娘啊,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都已经四十了,还得看着自己相公找个小的进来。找个小的就找个小的吧,还找了个跟我女儿一般大的,这不是造孽是什么。” “我跟了老爷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说说,老爷这是想做什么,我,我还不如一头碰死,给那狐媚子让位置得了。” “况且,这狐媚子一看就不是好人,早知道就应该提前一步,直接沉塘算了,也省的今日祸害了咱们家。” 何氏从婚前一直说到婚后,要死要活却没见什么动静,想必也不是真的要死,傅云盈定了定神,缓步走了进去。 “盈儿回来了,太祖母可有说什么?”苏氏见傅云盈回来,顿时松了口气,慈爱的笑道,“太祖母最疼你,看见你高兴坏了吧。” “太祖母说祖母送的瓜果深得她的胃口,还让我带了庙里的点心回来让祖母尝尝看。”奉上那点心,傅云盈微笑着看着何氏问道,“婶婶这是怎么了?为何哭成这个样子?” “还不是你这个赔钱货干的好事儿,你那丫头卖出去就算了,竟然还是让她进了门,哼,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何氏见傅云盈回来,可算是找到了一个出气筒。 放眼整个家里,苏氏是长辈,她惹不起,连氏身后还有个皇后娘娘,她不敢惹,别的小辈要是置气,还不得让人笑话死,可这傅云盈就不一样了,一来没什么底气,二来那秦绣委实跟她有些关系,所以就成了现成的出气筒。 “婶婶这话何意,为何我不懂?”傅云盈皱眉,看着何氏问道,“我今日不过是去了一趟慈云庵,这就成了婶婶随意辱骂我的把柄么?” “哼,你教 出来的丫鬟,可知道她又回来了,还被你二叔用软轿给抬回来的!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趁早赶紧去庙里做了姑子也好保全咱们傅家的名声。” “老二家的!”苏氏越听越不喜,“盈儿不过刚回来,你带累她做什么?那小丫头虽说十四五岁,可男人不都喜欢个新鲜的,嫩的?便是长的跟盈儿先前的丫鬟有些相似,那也未必就是同一个人,也未必就是盈儿教的。” “是啊,婶婶,姐姐方才回来,您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看看姐姐都一头雾水,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呢。”傅明珠过来帮腔,却话无好话,“知道的当您心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这是故意针对姐姐,他日若是姐姐说您个不是,您也无话可说。” “哼,一个小丫头片子,你且说说,你那丫鬟现今如何!”何氏被苏氏呵斥了一下,也冷静了几分,转头问傅云盈。 “我的丫鬟不就在您面前么?婶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扯到我的丫鬟身上。”将白露拉了出来,傅云盈看着何氏,“今日若是婶婶若不说得清楚,侄女是绝不答应的!” “呦,你还想怎样?”上下打量了一眼傅云盈,何氏满满的不屑,“你不就仗着太夫人宠你么,可别忘了,整个傅家可不只有太夫人一个人。” 何氏除了会撒泼,根本就是个没脑子的,往日也早就觉得太夫人偏心眼儿,这会儿子就更是借着气要找傅云盈的晦气了。 “太祖母宠我不假,可是祖母也不是不明辨是非之人,婶婶若是想让我担了罪名,那最好把话说清楚,也免得落个黑白不分。” “姐姐,今日我爹娶了一个姨娘,跟你几个月前发卖的丫头一模一样,还说跟你没关系。”傅兰鸢一向是阴阳怪气,看自己娘亲要落了下风,着急忙慌的先给傅云盈定了罪。 第四十七章 给了她没脸 “今日二叔娶了姨娘的事情我是回来才知道的,姨娘长什么样子,我还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红渠?再说,红渠被发卖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她发卖是罪有应得,我为何要清楚一个罪人的下落?” 有理有据,便是何氏也觉得有些词穷。 傅云盈看了一眼方才还为自己娘亲出头的傅兰鸢,“妹妹且说说,你如何就如此肯定那人就是我房中的红渠,除了相像以外,莫非妹妹还有别的证据?” “这个倒不曾,今日那女子进门之时名帖上写的乃是岭南一家农户的女子,我已经派人去查证了。”傅明珠适时开口,温言劝慰,“姐姐莫恼,妹妹也只是内心烦忧而已,并非有意针对姐姐。” “妹妹这话从何说起?”突然冒出来的和事佬最让人讨厌,傅云盈看了她一眼道,“无凭无据就说我赔钱货还送了丫头到我二叔的床上,这都能说不是并非有意,那妹妹说什么才是有意?” “这……”傅明珠暗恨傅云盈的得理不饶人,可是脸上却只能做出一副吃憋的样子,“姐姐何苦拿我撒气,我也不过是想劝慰几句……”“行了!知道你好心,既然想劝慰,不如多劝劝你婶婶,省的再平白无故乱泼脏水。那小蹄子即便真的是红渠那又如何,抬进来的阵仗再大也不过是个妾,你一个当家主母还收拾不了她了?”苏氏润了润嗓子,横了傅明珠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 再这么吵下去越发不是个体统,偏偏傅云盈是莫名被数落了一顿,事情便是闹大了也是二房理亏。苏氏自然是不愿意傅云盈能借着这事儿闹上一闹的,于是当机立断地阻了傅明珠的话。 屋里众人顿时噤了声,苏氏既然开口,那此事便是定了,何氏暗恨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忍不住嘀咕,这老不死的说不定早就知道自己儿子要纳妾,单单瞒着她一个呢。 闹了一场之后,众人散去,傅云盈想走,却被连氏拉住。 “母亲找我何事?”傅云盈没忘记刚刚在众人面前下了傅明珠的脸面,连氏是傅明珠的亲娘,惯来便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这会儿拦下自己,怕也没什么好事儿。 “傅家家大业大,多个人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也知道,你二叔的那个妾是岭南小地方来的,又是个村妇,怕是不懂规矩,若是有一日出门伤了体面,这可不好了。所以,我想请你过去教教规矩。” 连氏这话是当着苏氏的面说的,苏氏喝茶的手顿了一下,有些不满,却也没说出来。 “府里从来都不缺教引嬷嬷,这事儿如何就轮得到我了?”傅云盈也不悦,她怎么说都是傅家嫡女,什么时候轮到她去教一个妾规矩了。 连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婆婆,掩嘴一笑道,“这事儿啊,还是你祖母央的,你祖母担心她闯祸,又担心找一个严厉点的教引嬷嬷让你二叔不高兴。索性家里也就你和她的年岁相当,又行事稳重,不如你过去,一起玩耍几日。一来能教她规矩,二来也不伤了你二叔的面子。” 连氏当然是个会做人的,此事不管是不是苏氏提的,那现在就得是苏氏提的,还得让苏氏受的心甘情愿。 苏氏这一辈子就生了这两个儿子,一个傅敏正常年在外不着家,一个傅敏德虽然样样不如自己哥哥,可是好在是个留在身边的儿子,就算是再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那到底是儿子不是。 母子两个撕破了脸,还是因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那得多难看。 “是啊,这事儿我也烦心,原本想着挑个丫鬟过去,可是丫鬟到底是丫鬟,不能服人,那秦氏未必就肯听话。嬷嬷呢,又太严厉,若是受了委屈,你二叔少不了心疼。所以,思来想去,府里的几个姑娘里面也就你最稳重,最大气, 不如由你教教她。” 既然连苏氏都向着连氏说话了,傅云盈便知自己是怎么也不可能逃过了。 想到这儿,她曲了曲身,脸上没半不愿,“是,既然祖母和母亲信得过我,我便担了这事。只是,若是做得不好,祖母跟母亲可不能怨我的。” 待出了苏氏的院子,白露就忍不住啐道,“呸,还不是想着法的来作践小姐你。让一个嫡出小姐去亲近隔房叔叔的小妾,如此不要脸皮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便是眼下不作践,以后也有的是机会,不如这次卖祖母一个面子。”傅云盈不是很介意,走了几步跟白露垂耳说道。 连氏既然会提出这个要求,便有让傅云盈不得不接受的理由。所以她不如心甘情愿地受了,好歹还能讨好苏氏一回。 “你回头去秦氏那里看看,可有什么纰漏,若是被二小姐查出来,我定然不饶他。” 总想着前两天秦氏院子里的动静,傅云盈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稳。 “是。”白露领命去了,不过没有去二老爷的院子,而是先出了府。 秦绣再能耐,也不如小姐金贵,今日明月堂才上了漆,定然味道难闻,她得先去外面买几盆花放屋里,好让味道好受一些。 出了西角门,白露就被一个男子给拦住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白露觉得自己并不认识这个男人。 “有什么事么?” “没有,没有,我,大妹子,我,我就是想问问,这府里可缺什么仆人下人什么的,我一身子力气,什么都会干。” 定国侯这样的人家招下人怎么可能大街上随便捞一个就给活干,哪个不是连族谱都得查的清清楚楚的才让进门?所以,白露只是看了一眼这个人就说没有,转身就走。 走着走着觉得不对,这人莫不是什么坏人吧,想回去找小厮把人赶走却发现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连宵办完事路过定国侯府 ,一边吐槽自己主子太狠心,一边啃着一个糖油粑粑。不曾想刚好看到那男人问白露找活儿干的事情,就多留意了几分。 这个男人,可不是前两天的时候见过的那个?连宵丢了手里的糖油粑粑,三两下上树,看着那男人三拐两拐的拐到先前秦绣住的院子,暗中等着他的动静。 白露没见到那个男的就没在意,转头去买花去了,晚上的时候捧了几盆花回来也没把这事儿告诉傅云盈。 傅云盈在院子里逗着团子,旁边还趴着一个小团子。 连氏的宝贝儿子傅卓,今年八岁,正是粉团子一个。今日家里闹闹哄哄的,夫子也索性放了他的假。原本带着人到处跑,结果在明月堂的墙头看到了团子之后就忍不住想要摸摸。 团子对这个软糯的小包子也没啥反感,就是太阳暖洋洋的晒得它太舒服,懒得下去。 小厮想哄小少爷高兴,上了墙头要抱下来,结果被浅碧和桃朱制止,说这是颜国公府送来的猫儿,若是磕了碰了摔了死了赔不起。 顿时,小厮就跟丫鬟叫嚷起来,吵的团子火冒三丈,蹭蹭两爪子挠的小厮惨叫连连才算消了气。 傅卓不过八岁,没见过这种阵仗,吓的哭都忘了,偏巧傅云盈这时候回来,连忙拉到明月堂里哄着。 团子见傅云盈回来,也高兴了,一溜小跑的过来,扒着傅云盈的衣服爬到了她的肩头,等着她摸头。 “大姐姐,猫咪好凶。”傅卓此刻满脑子里都是方才小厮惨叫连连的场面,被傅云盈以安慰终于哭了出来。 无语的看了一眼肩头毫无愧疚之心的团子,傅云盈把傅卓抱在腿上安慰道,“不哭不哭,你看团子现在不是很乖么。方才只是那帮奴才惹恼了它,它才生气的。你瞧瞧,现在它就很乖是不是。” “嗝。”傅卓哭的有些倒抽气,悄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蹲在傅云盈肩膀上乖 巧蹭蹭的团子,又紧紧的闭上眼躲进傅云盈的怀里。 团子一见,不乐意了,喵呜喵呜的冲着傅云盈咆哮。 这哪儿来的爱哭包,讨厌的,赶紧走。 傅云盈拍了拍怀里的傅卓,然后把团子从肩膀上摘了下来放到桌子上,拿了鱼干给它让它先别闹。 团子是个吃货,有了鱼干暂时也顾及不到那个小哭包,吭哧吭哧的吃了起来。 傅云盈带着傅卓看团子,不过一会儿就傅卓就试图伸小手去摸。 摸一下,软软的,暖暖的,好舒服。 摸两下,没咬我,痒痒的,好可爱。 摸了三下四下五下之后,傅卓终于乐了,破涕为笑,轻轻的捏着团子的耳朵冲着傅云盈撒娇,“姐姐,你把它给我玩好不好嘛。” 本来团子还在乖巧的吃鱼干,就连傅卓摸它都没反应,可是听他说要带走之后,“嗷呜”一嗓子,整个毛都炸了起来,气呼呼的看着两人,大有你敢把老子带走,老子就挠死你的阵仗。 见它这样,傅卓吓了一跳,倒也没多害怕,嘤嘤哭了两声,忍不住还是想伸手摸。 这次,团子不给它摸了,一人一猫就围着傅云盈开始捉迷藏。 “诶诶诶,先等会儿。”拦住了傅卓,把他抱在自己腿上,看着团子远远的躲着,虎视眈眈的看着它们两个温声道,“你看,它还太小,还不能跟你玩,你且等等,等它长大了你在跟他玩好不好?你看,现在它这么小,下手没轻重的,你要是被它挠了得多疼。” 傅卓又想起了方才小厮的惨叫,抖了一下,也不强求了。见他如此,傅云盈笑了笑,又拿出一根鱼干引诱团子过来。 有了傅云盈的保障,团子也安心了几分,摸就摸吧,本宫今天心情好。 等白露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团子小心翼翼的摸着另一个团子。 白露忘了的事情,秦绣却没忘,晚上还专程来了一次。 第四十八章 把她衣服给我扒了 倒也不是真的黑灯瞎火的过来,刚用了晚膳,太阳降落未落之时,秦绣就到了明月堂的门口。 见她过来,院子里的人一顿诧异,都对这个长得跟红渠一模一样的女子感到怀疑,这世上怎么就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 反观秦绣却是镇定得很,仿佛一点也未察觉他人目光中的深意。 “听主母说,明日大小姐就要来教妾身规矩,妾身不敢托大,特来拜见大小姐。” 白露在屋里听见了,哼哼一声,这才开门。 “姨娘且进来说话吧。”白露是个一等丫头,真算起来确实比红渠辈分高了那么些许,便是无礼也没人指摘。 况且,二人都存了给傅云盈长脸面的心思。 “劳烦姨娘来一趟。”屋里的东西也重新漆过一次,桌椅板凳都透着一股簇新的感觉。傅云盈坐在套了绣牡丹团花纹锦套的红木圆凳上,手里摸着昏昏欲睡的团子,并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大小姐尊贵,怎敢劳烦大小姐来教我规矩,只是主母已经下了命令,妾身先行拜访,也好不让别人看轻了小姐。”秦绣盈盈下拜,摇摇欲坠的样子颇有几分西子之态。 拨弄了两下团子,傅云盈才让她起身,“免礼,过来坐。” 白露去斟茶,傅云盈支着头看着秦绣,“说吧,有什么事特意要来一趟。” “今日花轿进府,没有事先禀明小姐,实在是不得不如此。” “发生什么事了?”傅云盈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面上看不出有几分急色。 忖度了一下,秦绣小心翼翼的说道,“昨日小姐在我院子外听见的声音,乃是一个人。” 傅云盈皱了皱眉,“继续说。” “那人本是我同乡,我被发卖之后流落在外,偶然间我与他相认,他虽不知道我的目的,却也知道我要回到侯府。昨日小 姐方走没多久,二爷就来了,他突然冲进来说我是他媳妇,我吓了一跳,跟二爷说他不过是周围一个醉汉,经常占我便宜。” “于是二叔趁此机会让你进府,你不得不答应是么?”傅云盈猜出来了下面的事情。 “对,但是今日我发现他并不死心,跟了花轿一路。”秦绣皱眉,明显心有戚戚。 “原来那人竟是跟着你来的。”白露端了茶水进来,惊讶道。 两人闻言,看向她问道,“怎么,你见到他了?” “嗯,今日他还问府里要不要下人,我给打发了,本想找小厮把他撵走,结果回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简单说了一下下午的情况,白露不满的责备秦绣,“你说你,跟这种人相认作甚。” 说起这个,秦绣也委屈,当初她被发卖到外面,亏得白露的兄长拿银两给买了回来,还给她盘缠,让她先出京一段时日。在京城外面,她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幸得这位同乡才免于被地痞村霸调戏。 后来便是二爷出府收租,遇见她,这才按着计划被带回京中安置在一处小院中。 当时只想着有个依靠,却并不知道此人如此无赖,竟然是存了想让她嫁给他的心思。 “我,我不是……”秦绣想要辩解几句,却知道说什么都不合适,想了想,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手上白瓷描金牡丹茶盏变得烫手,秦绣抬眼悄悄看着傅云盈,隐忍了一会儿又说道,“今日,二小姐似乎已经派人去我那院子里查看了,我怕……” “怕他留在那里,等着自投罗网?”傅云盈掀开茶碗,看着上下沉浮的茶叶问道,“左不过今晚二小姐不会去闹,你且伺候好二叔,明日若是真的她带了那人过来,你就说你根本不认识他,有了那落红,二叔信你,那一切都没问题。 ” 这个法子倒也可以,只是到时候难免要跟傅明珠有些争执。仔细的琢磨了一下,傅云盈让秦绣先回去,不管如何,今晚一定要留二爷在房里。 秦绣听话的回去了,白露絮絮叨叨的收拾东西,“小姐你说说,她这么不稳妥的一个人,你为何偏生就……” “好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吧。”傅云盈把团子放到垫子上,让白露出去。 以傅明珠的耐心,顶多明日请安之时便会抖露出此事好让二叔和秦绣没脸,也顺便让她没脸。她倒是不信秦绣会把她供出来,只是那人的存在,委实是个祸患。 浅碧和桃朱在院子里,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若是没有他们,大可让白露找他的兄长去打探下情况,也免得担惊受怕。 踱了几步,傅云盈强按下心里的焦躁,让自己冷静下来。待白露送了安神茶过来,傅云盈已经平静了下来,见她脸色不好,白露悄声问道,“小姐,可要……” “不用,静观其变,若是他们真的抓了那个人,只怕此刻就等着我们的人过去呢。”傅云盈一口饮尽那安神茶,把杯子放在托盘上让白露拿下去。 “这几日好好看着浅碧和桃朱,若有异动,你大可以自己收拾她们。”傅云盈一直没有提那二人的品阶,连氏不知道是忘了还是被苏氏拦了,竟然也没有任何反应。 通常嫡亲的小姐都是身边两个一等丫头,偏生她身边就只有一个,连氏怕也是存了让这两人中的一个变成一等丫头的心思。 白露也是知道的,所以平日里没少给她们安排乱七八糟的活,就是不让她们近了傅云盈的身。 若是不近身,便没机会翻身。 现如今,傅云盈又这么说,白露可算是扬眉吐气了,笑眯眯的应了一声,然后端了托盘出去。 如此一夜过后, 傅云盈一早就去苏氏那里与众人一起请安,秦绣也在,若是傅明珠此时发难,是最好的时机,可不知为何,她竟然没有。 存着疑惑用了早膳,傅云盈本要去秦绣的院子,却没想看到颜筠晗并着清和郡主一起过来了。 “这大清早的,你们怎么会过来。”天已经转凉,便是用过早膳,也不过是日头刚刚升起,太阳微微有些暖意,如此早的过来倒真是稀奇。 见她的院子翻修一新,颜筠晗和清和小郡主也觉得有些惊奇,简单问了两句之后说明了来意,“这几日不见姐姐,想看看那猫儿被姐姐养的如何不可以么?” “对啊对啊,盈姐姐得了这猫儿不跟我们说就算了,我们上门来看。”清和小郡主也是听闻颜筠晗送了一只顶漂亮的小猫才想要来凑热闹的,一进门就看到桌子上正在伸懒腰的团子,顿时喜不自胜,随便抽了一根柳条就开始逗猫。 颜筠晗见她们玩的开心,拉着傅云盈到了一边轻声说道,“姐姐可是拜托三叔做了什么事?” “没有啊。”傅云盈奇怪,为何她会这么问。 “今日三叔知道我会过来,让我带话说,姐姐大可以高枕无忧了。这一句话闹得我一头雾水,不知所云,我还当姐姐拖三叔办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呢。”颜筠晗也纳闷,她做什么事情不比三叔方便,为何盈姐姐不找她,反而找三叔呢。 而且,盈姐姐那么害怕三叔,怎么会主动找他。 联想起今日傅明珠的无动于衷,傅云盈猜测是不是昨日颜清臣做了什么,这才导致了傅明珠一无所获。 “真没有,自从我回来之后就没有见过颜大人,你这一句话也闹得我不明不白的。”傅云盈不好说太多,只得装傻,又陪着二人玩了好一会儿才把人送走,然后带着白露 去了秦绣的院子。 秦绣的院子叫锦葵苑,距离傅云盈这里有些距离,走了许久,傅云盈远远的听见有训斥之声。还以为是哪个主子训斥奴才,越走越近却听见原来是傅兰鸢在廊下骂秦绣。 “我看你天生是个狐媚子,长着一张脸,爬床的功夫应该也不错吧。昨天一夜,父亲都没有从你的院子里出来,可真真是好本事。” “二小姐,老爷的事情,我一个女人如何做主?”那日的话,秦绣好像还听进去了一些,竟然没有跟傅兰鸢直接顶嘴,低着头,小心的分辩着。 没曾想,这个样子只让傅兰鸢更加气焰嚣张。 “我呸,你定是给爹爹下了什么药,否则他为何对你一个人魂牵梦绕的。哼,我告诉你,你最好别被我抓到什么把柄。” “小姐,我看她就是给老爷下了药,你看她身上这身衣服,用的是云锦,原本老爷可是说了要送给你做衣裳的。”傅兰鸢身边的丫鬟也是个能生事儿的,拉着傅兰鸢去看秦绣身上的衣服。 纳妾虽然不是什么天大的喜事,但到底秦绣也是傅敏德正正经经抬进来的人,所以进门第二天,秦绣就穿着一身桃红绣杜鹃花镶银丝滚边的夹袄来请安,苏氏看着欢喜,也赏了一匹粉红的缎子让她做衣裳。 然而,事情错就错在那桃红的夹袄上。 那匹云锦是三个月前傅兰鸢就找傅敏德讨要过的,说准备开春的时候做个罩衫,结果,现在竟然穿到了秦绣的身上,顿时她气不打一出来,颤抖着手指着秦绣骂道,“好一个不要脸的,给我把她身上的衣服给我扒下来,一件都不许剩!” “二小姐,您不能这样!”秦绣慌了神,来来回回的都是人,若是真被扒了衣服,莫说是清白被抬进来的,就是真的大家闺秀也得一头撞死。 第四十九章 二房闹起来了 “姨娘,得罪了。”丫鬟上前欲动手,却看见水榭之后又一角衣衫飞起,愣了一下,不敢继续。 秦绣左右看看,想要呼救,却不知道该如何。 可惜了,这周围看热闹的虽多,但是能替秦绣伸张正义的却少,大部分都是一些下人,莫说说话,便是多看一眼,就有可能被傅兰鸢骂个狗血淋头。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 傅兰鸢见身边的丫鬟不动手,便恼了起来,上前想要自己动手,却被傅敏德的一嗓子吓的差点瘫软下来。 “你做什么!”傅敏德每日早上下朝都必须路过这里,这会儿见傅兰鸢要上去扯秦绣,顿时有些不悦。 他纳妾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这么多年,苏氏不吱声,连氏把持中馈,何氏又是个爱闹的,莫说个妾室,就是有个通房丫头都能被她闹的人尽皆知。 这么多年,也就一个丫鬟而已,还被何氏记恨了这么多年。 这次,秦绣的事情,是他先禀明了苏氏说秦绣家中有些门道,能助他官运,苏氏这才同意。 何氏没办法,不也闹了一场? 眼见这个女儿跟何氏一个鼻孔出气,傅敏德就有些不高兴,“有你这么对自己长辈的么?平日里嬷嬷教你的都学到哪去了!” “爹,若是她是一个正经长辈我自然是要恭恭敬敬的跪下来磕头,可是她算个什么东西,就算爹阔阔气气的把她抬进来了又如何,不还是个妾。” 傅兰鸢平日里嚣张惯了,而且傅敏德也是有些纵容这个姑娘的,所以并没有把傅敏德的黑脸放在眼里。见他开口训斥,心中还有满满的怨气。 “怎么,我还让你教我怎么做人?”站在傅兰鸢的身前,傅敏德看着这个女儿,脸色阴的能滴出水来。 “自 然不是,爹,您纳妾自然是没什么,可是您的这个妾委实不妥,先不说年纪,跟女儿一样大,您这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再说了,这妾的样貌跟大姐房里的丫头一模一样,您这要是知道的说一声巧了,若是不知道的,肯定以为您早就惦记上了那丫头了呢。” “就算为父惦记又如何,纳妾要多少岁,还得经过你同意不成?你,给我回去!没大没小,成什么体统!”傅敏德鲜少有如此严厉的模样,平日里纵然坏事没少做,可也很少对人疾言厉色。 吓了一跳的傅兰鸢,愣了半晌,没敢继续说话。 “老爷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秦绣瞅准了时机上前,温声劝道,“不过是二小姐跟妾身开的一个玩笑,老爷不必如此生气。” “玩笑?玩笑着就能把人扒光?礼义廉耻何在!”傅敏德不会因为秦绣的一句话而息怒,相比之下,秦绣的温婉懂事跟同样年纪傅兰鸢的刁蛮任性一对比,更加的让人无法容忍。 “爹!你竟然如此说女儿!”从没有被傅敏德如此骂过的傅兰鸢顿时怒了,指着秦绣怒道,“你究竟是个什么妖魔鬼怪,竟然如此蛊惑我爹,你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说着,傅兰鸢就要往前冲,丫鬟想要拉,没拉住,眼见着傅兰鸢扑到了秦绣,两人在地上滚了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秦绣顿时叫了起来,声音凄惨,倒真有一丝惊恐在里面。 越闹越不像样子,傅敏德一把拉起秦绣拦在身后,看着傅兰鸢怒斥,“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衣衫不整,没大没小,你这丫鬟也是,不能拦着主子,要你们何用!” 傅云盈在暗处看了个清楚明白,方才虽乱,但是傅兰鸢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暗中不知道被秦绣给掐了多少。 秦绣是干粗活的,手上的力气不小,傅兰鸢常年娇生惯养,自然是比不过秦绣的。所以,方才倒地的时候,秦绣就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往傅兰鸢的软肉上死命的掐了好几道。 但是,傅兰鸢不会说,因为没证据。 “爹,你就这么偏向她么!”傅兰鸢气得颤抖,可看着傅敏德的脸突然不敢造次了。 至于刚才的那股劲,散了,也就什么都没了。 “嘶,老爷,你先放手,弄疼我了。”傅敏德还想再教训傅兰鸢,却听见秦绣呼痛,一紧张,手一松,就见秦绣的袖子上氤出一片血迹。 一阵紧张,傅敏德连忙拉起她的袖子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伤的可重。” 袖子掀开,衣服下是一片血肉模糊,难怪刚刚出了那么多血,原来是擦伤了如此大的一片。 被傅兰鸢推倒在地,秦绣并未挣扎,甚至就那么让她大大咧咧的推倒,而她则一脸惊恐,好像难以置信的样子,事实上是她早就已经算计好的。 从刚开始过去劝慰傅敏德,她就有意站在碎石路上,傅兰鸢来推她,她正中下怀,顺势倒下去,将手和胳膊在地上擦过,狠狠的擦出一片伤口。 这种擦伤看上去很严重,事实上并不是特别严重,甚至三天就好了。但是,她可是卯足了劲在傅兰鸢身上掐了好几下,没个七八天,那乌青的印记可下不去。 便是傅兰鸢告状又如何?她也摔倒了,磕了碰了留了印记,难道不可能么? “老爷,疼……”秦绣眼中带泪,身子摇晃,好像真的疼的受不了一样。 若傅云盈是个男的,指不定也得乱了心智。 果然,傅敏德瞬间神智全失,一把打横抱起秦绣,快步朝着院子 里走去。 一边走,傅敏德还不忘让身边的小厮去请大夫,“叫大夫,快!还有,那个丫鬟杖责五十!” 眼见着傅敏德抱着秦绣离开,傅兰鸢顿时泪如雨下,她长了这么大,也没见自己爹抱过自己娘亲,结果今日偏生被一个狐媚子给得了先,能不气么! 傅兰鸢哭着跑走,连丫鬟被带走都来不及阻拦。傅云盈看完了闹剧,笑了笑,带着白露回去。 二房的家事,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看来,她没看错,秦绣确实是个能闹腾的。 回到明月堂没多久,白露就过来报讯,说二老爷那边是彻底闹起来了。秦绣不但身上擦伤,脚腕还扭了,二老爷暴跳如雷,要发作傅兰鸢,却被二夫人拦了下来。 何氏以死相逼,说傅敏德敢动自己女儿,她就敢拖着一家子跳井,傅敏德无法,又打了傅兰鸢的教引嬷嬷一顿这才算出气。 “可怜了二小姐身边的下人,平白无故遭此横祸。”白露是个下人,自然是心疼下人的。 笑着摇了摇头,傅云盈说道,“也不算冤枉,傅兰鸢素日嚣张跋扈,二婶婶骄纵有,那些丫鬟婆子从中撺掇也有,如今只是打了一顿,还得他们自己长记性才好。” 而且,比起说可怜,秦绣只怕才是可怜的。 傅敏德要发作傅兰鸢,何氏自然是不高兴的,虽然傅兰鸢这次免于惩罚,可是何氏的气却不会就这么顺了,有的是法子要在秦绣身上施展。 “白露,你拿几瓶药膏过去给秦绣,就说过几日再用。” 白露应了,拿了东西悄悄地出去。傅云盈看着院子里候着的浅碧和桃朱,若有所思的喝茶。 “小姐,三小姐房里的人来了。”傅云盈正想事情的时候,浅碧在门口禀报,惊了她的思绪 。 “什么事?”傅云盈收了思绪,起身出去,看着门口的浅碧说道,“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等白露回来。” “是三小姐说,上次您给的药膏用完了,让她房里的粉萼来再取些。”浅碧这几日领教了傅云盈的手段,也被白露暗中调教了几次,懂规矩了不少,却不难保证是不是真的一点怨气都没有。 “嗯,你进来吧,那边柜子里第三层第五个瓶子就是。”傅云盈不想起身,抱着团子缩在软榻上。小团子被抱得舒服了,喵呜喵呜伸出舌头舔舔傅云盈的手指,安静又乖巧。 浅碧有了命令,这才敢进来,取了东西给傅云盈看了之后才躬身出去。 待屋里又静下来之后,傅云盈忽然笑了一下。 好用是么,那就多用用吧。虽然这香膏用着不错,但是停了之后却会全身发黄。 前世,你傅明珠不是飞黄腾达变成了太子妃么,今生,我就是要你就算得到了也守不住。 我就不相信,太子会要你这么一个黄脸婆。 许是周围煞气太重,团子不安的喵呜了一声,小爪子扒拉了一下傅云盈,有些不满。 愚蠢的人类,究竟在做什么,一点都不舒服。 回了回神,傅云盈靠在软榻上,看着外边的阳光透过窗棱漏进来,斑驳地落在摆了美人弧插枝瓶的檀木案几上。 白露送了药膏回来,脸上有些喜色,却也有些忧色,看傅云盈靠在软榻上,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究竟看见什么了。” 何氏是个不省心的,也是个有些手段的,否则如何坐稳这主母之位。便是傅敏德如此疼爱秦绣也断然不可能会无时不刻的守着,人一走,便是何氏逞威风的时候。 “小姐,二老爷那边,怕是真的要乱起来了。” 第五十章 疼了才能长记性 “怎么?” “小姐,奴婢亲耳听到二夫人说不让秦绣好过,还说,这家里她在一天,那她就别想翻了天,这……”白露大抵还是有些担心红渠,这么多年以来,两人朝夕相处,多少也有些感情。 “心疼了?”傅云盈浅笑一声,看了眼白露,“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而且,你要相信她的能耐。” 在她身边蛰伏了那么多年,若不是前世成亲前她发现红渠不见了,后来也不会知道红渠竟然是三小姐和二小姐放在她身边的探子。 “不是的,小姐,秦绣她……”白露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的意思,白露,我且问你,你可恨过以前欺负过你的人?”傅云盈摇了摇头,起身拉过白露,按在凳子上,“说实话。” “开始是有的,后来,后来想想,也还好吧……”白露想了想,觉得这么多年虽然下人之间捧高踩低的事情不少,可是总归也没有伤筋动骨。 “可若是你的父母被那些人害死,而你被污了清白,又不得不为那人做牛做马呢?”傅云盈觉得趁早把白露的一些怜悯之心打掉才好。 “那必然不能原谅!”白露的眼中是一抹坚定,看来这孩子不是真傻,只是没有疼到该疼的地方而已。 “嗯,你可知道,秦绣是为何入府为奴?” “因为她爹娘欠了租子,所以卖了她。”这个白露是知道的。 “那年大旱,父亲已经下令不许再收佃户的租子,可二叔按下父亲的命令,照常收租,逼死了红渠的父母之后还逼她在卖身契上画押,这些你恐怕不知道吧?” 摇头,白露惊恐的看着傅云盈,这些她确实不知道。 “二叔跟管家合计好,说红渠只是普通的人家,因为父母欠了钱所以才流落为奴,瞒过了父亲和太祖母,红渠这才得以入府。” 白露点了点头,这才算是明 白了事情的始末,顿时对红渠更是同情。 “你啊,别太小看她了,且由着她们闹吧。”白露看着面无表情的傅云盈,却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明白自小陪着一起长大的小姐了。为何她会觉得,小姐姣秀的脸上有一抹深藏的恨意。 诚如白露所说,何氏绝对不会让秦绣好过。第二日请安之后,傅云盈带着白露去秦绣的院子,却听闻下人说秦绣被何氏请到了曲新园。 那可是何氏的园子,看来何氏已经开始立规矩了。 “小姐,咱们……”白露犹豫,连氏已经说了让傅云盈来教秦绣规矩,可是这一天天不出现也不合适,到时候指不定夫人要拿着这个话头怎么教训小姐。 可若是去了,傅云盈看见了不该看见的,莫不是要往死里得罪了何氏? 左右为难之下,白露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走,去曲新园。”傅云盈调转了一下方向,朝着曲新园走去。 白露连忙跟上,心里却捏了把汗。 小姐,你可要留着点神。 到了曲新园,刚进了正厅就看见何氏在主位上端端正正的坐着,身边还坐着傅兰鸢、傅玉珑。 至于秦绣,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 “给婶婶请安,母亲让我来教秦姨娘规矩。”傅云盈行了礼,何氏只是浅浅的瞥了一眼便让她起身了。 “既然来了,你也看着吧。回头你们都是要嫁人的人,尊卑这些事情,还是早点知道的好。” 傅云盈起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全作没看见傅兰鸢和傅玉珑顿时气歪了的脸。 “谁让你坐的!”傅玉珑和傅兰鸢本是想看着傅云盈和秦绣一起被调教,可谁知道傅云盈竟是径直坐下了。 “妹妹能坐,我为何不能?”傅云盈侧头看了她二人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 她心里头知道,连氏要下她的脸,何氏自然也会跟着踩上一脚,可她傅云盈会这么容易 让她们踩了? “我是小姐,为何不能坐!”傅兰鸢说得理直气壮,一点没去想若是真的按照身份,傅云盈在这个家中怕是比她还要尊贵上一些。 “我是定国侯府嫡长女,细算起来,比你还大几分,你都能坐,为何我不能?再说了,如今是要教一个妾规矩,我若是站着,岂不是要跟着一起学?既是如此,婶婶,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宁为穷妻,不为贱妾,何氏肯定是不会教自己女儿如何做妾,忍了忍,狠狠的瞪了一眼傅云盈,倒也没说让她起来。 “好了,都别吵了。”何氏据着手坐在主位上,脸色非常不善。红木圈椅增光明亮,一角的包金几乎能映出人影,何氏扫了一眼周围的东西看着秦绣道,“你可瞧见这院子里的东西了?” “回夫人,看见了。”秦绣低眉,手敛在袖子里,交叉放在身前。 “从明日起,你一早起来收拾这屋子的东西,在我起身之前打扫干净,然后随我去婆婆那里请安,请安之后伺候一家子用早膳,午膳和晚膳。无老爷传召,你不得离开这里,可明白?” 妾室对正室晨昏定省,随侍左右,这是应当的。何氏先前闹了一场却一点便宜也没得着,眼看着秦绣入府已成事实,她只能变着法子的搓磨秦绣以泄她的心头之恨。 “是,夫人。”秦绣行了个礼,一瘸一拐的前去奉茶。 谁知,刚到了何氏的面前,便看到何氏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根柳条,“啪”一声打在了秦绣的小腿上。 “行的正坐得端,在定国侯府这样的人家,更是要讲究这些的,你瞧瞧你的步子,成何体统!” 生生挨了一下,秦绣手里的茶杯晃也不晃一下,抬起头,眼中已经蓄满泪水,却一丝怨言也没有。 “奴婢知错,还望夫人恕罪。”秦绣嘴上认错,神态上也毫无怨言,何氏看了 却更加恼火,冷哼一声,端过茶杯喝了一口,一口喷到了秦绣的头上。 “这么烫的水,你想烫死我么!” “夫人,奴婢自小没有学过服侍人,还请夫人……”秦绣被喷了一脸的茶叶末子,却也没见她翻脸,便是委屈,也是含着泪从不曾落下。 傅云盈侧头跟白露说了什么,白露躬身出去,回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布包。 “婶婶既然教秦姑娘规矩,侄女停留在这里还是多有不便,只是提醒婶婶,到底是叔叔新纳的人,若是留下什么伤被叔叔看到可不好。” 何氏调教妾室没什么,可若是牵扯上傅云盈,那便不是很合适,傅云盈这辈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会惹这些麻烦上身。 白露奉上布包给何氏,何氏摸了一下,顿时明白了过来,挥手让傅云盈下去了。 那布包看上去没什么,可摸上去粗糙不平,很明显掺杂了什么东西进去。 叫来身边的丫鬟带着秦绣过去换上,何氏冷笑一声,心里头嘲讽傅云盈装的一副纯良的样子,却也不是省油的灯。 秦绣拿了那布包的时候就明白了过来,待傅云盈走之后,就换上,继续在何氏跟前当差。 有了傅云盈的主意,何氏变了心思,动不动就让秦绣罚跪。跪在那布包着的石子之上,疼痛难忍,却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回了明月堂,白露有些不忍,悄声问傅云盈,“小姐,你说她会不会记恨我们?” “不会。”秦绣比谁都清楚,眼下越是遭罪,让何氏将这口气出了,往后她的日子就会更好过。再说了,那布包的一面布料稀薄,另一面贴着身子的,可是夹棉的,便是遭罪,也只是一点皮肉。若是这点苦都受不了,还谈什么报仇。 而且,她如今疼了,知道做姨娘的艰难,自然就会好好的报答何氏。 白露听傅云盈这么说,便也不再说什么。小 姐不管做什么,总是有她的道理的。 几日之后,白露面色矛盾的回来,瞧了瞧周围,纳闷的说道,“小姐,你可知道二老爷把二夫人给骂了一顿的事情?” 傅云盈停下配药的手,抬起头问道,“为何?” “因为秦姨娘,今日秦姨娘没能到二夫人跟前侍奉,二夫人于是就派人去催,刚好撞到二老爷。二老爷得知这些日子秦绣都在何氏跟前立规矩,当时就气得不得了。跟着人一起去了曲新园把二夫人给骂的狗血淋头,不但如此,整个曲新园的丫鬟都被责罚了呢。” 傅云盈听罢就笑了出来,如此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也确实像她那个二叔会做出来的事。 “我二叔就真的这么护着秦绣?” “还不是因为二夫人做得太过了,她这几日可得意了,日日让秦姨娘过去站规矩,变了法儿的折磨她,于是秦姨娘新伤旧伤叠一起,今早的时候就高热不退。正巧昨夜二老爷歇在了她那里,知道了这事儿,自然就怒了。” 傅云盈听罢,想了想,起身让白露帮她更衣,只怕不一会儿就得去苏氏那里了。 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李嬷嬷就来见傅云盈,说是苏氏有请。 到了苏氏的屋里,何氏已经哭了一阵,这会儿正由丫环服侍着重新匀面梳妆。傅云盈先行礼,行了礼之后,李嬷嬷便端了描金万寿菊凳面的圆凳过来请傅云盈坐下。 “盈儿,找你来是想问问,二房的姨娘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何氏跑到苏氏这里哭闹,无非就是想发卖或者废弃了秦绣。 不管在哪里,宠妾灭妻都是大罪,何氏闹到苏氏这里并不是真的想傅敏德被如何,她不过是想利用傅敏德逼着苏氏替她出头罢了。 “盈儿,婶婶素日待你不错,你可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傅云盈还没开口,何氏就急急地叮嘱她。 第五十一章 祈福 “何氏!”被她闹了一场,苏氏早就不待见她了,这会儿如此公然的威胁傅云盈顿时让她更加不满。 何氏被呵斥了一声,不敢再多说话,只瞥了一眼傅云盈,便萎顿的坐在苏氏的下首。 傅云盈见何氏蔫了气,这才开口道,“祖母息怒,这几日我鲜少往二叔的院子里去,跟那秦姨娘也没见过几次,说不上她有没有什么越矩之行。不过,孙儿倒觉得,秦姨娘便是再受宠,那也不过是个妾室,伺候主母是份内之事才对。” 她的话滴水不漏,一个妾室,放在哪个高门里都不能够越过主母去。 “至于今日二叔斥责婶婶,应该也是面子上过不去吧。纳妾本是喜事,结果却因此闹的家宅不宁,平白让人看笑话。” 傅云盈说完,就扭头看了何氏一眼,果不其然,何氏的脸色黑得不行。她方才那番话分明就是暗指了何氏嫉妒成性容不下妾室。谁叫何氏要拿她做筏子,她自然得回报一二了。 苏氏思忖片刻,顿时更觉得何氏不好。 堂堂一个当家的主母,心眼也太小了,不过是个妾,总归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是真的打死了也无所谓。 可是,不该在这个时候,前脚刚抬进来,后脚就给人弄残了,人家怎么看定国侯府? 虽然二儿子只是工部的一个正六品小官,可大儿子是一品定国侯,丢不起这个脸。 “娘,那秦氏可是个狐媚子,老爷已经被蛊惑了,您可千万要为我做主啊……”眼瞅着苏氏变了神色,何氏连忙又哭喊起来。 “够了!”暴呵一声,让何氏的哭声干干的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像极了被攥住脖子的鸭子。 “何氏,你嫁过来十五年了吧?可曾为二房添一个儿子?” “娘……”何氏没料到苏氏会戳她的短,当即说不出半个字来。 定国侯府孙辈也不算少,亲生的不是亲生的,六个,五个姑娘,却只有一个小子,还是大房的。 长子是没指望了,连氏年岁愈发的大了,可是长子偏偏常年戍守边 关不回来,若是有个庶子也行,可是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哪儿来的孙子生? 孙子这件事上,也只有指望指望二儿子,可这么多年,二房在外拈花惹草的不少,能带回来的却没几个,眼瞅着又得耽搁了,苏氏能不急么。 这个秦氏虽说长得一张狐媚子脸,又跟傅云盈先前的丫头一模一样,看着就是个不省心的,可是若能给她添个孙子,那倒也都不算什么。 就算不能给她添个孙子,能让何氏开了这口子,以后二房多纳妾,多添丁也算是功劳一件。 “既然你不能,那就让别人生,霸占着老二你是高兴了,可是老二的香火怎么办!再说了,你有能耐就把他抢回来,再在我这里哭嚎,信不信我让老二休了你,再娶一个年轻的进门来年就能生个大胖小子!” 何氏没想到没把秦绣赶出去,反而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脸色白了白,连忙下跪求情,“娘,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滚!”苏氏没好气的让何氏回去,待她走后,何氏叮嘱傅云盈,“那乌烟瘴气的地方,你也别去了,省的闹心。” 苏氏自然不是为了傅云盈好,只是怕傅云盈过去了看她二儿子的笑话罢了。 傅云盈自然是巴不得的,于是俏生生地回道,“是,孙儿遵命。” 此事就算尘埃落定了,何氏没敢再难为秦绣,秦绣也乖顺的伺候傅敏德和何氏二人,也算是落得一个清静。 天是一天比一天冷,转眼叶子就落的干干净净,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小郡主并着颜筠晗一起蹦蹦哒哒的过来找傅云盈玩,顺便带来了好多小鱼干给团子。 “哎呦,瞧瞧这家伙现在胖的。”小郡主轻手轻脚的抱起团子放在膝头,笑眯眯的比划了一下,“这脸,得这么大了吧。” “哪儿有,不过碗大而已,你比划的可是盆子。”颜筠晗蹲着,拿一根小鱼干逗着团子,看它脑袋左摇右摆的乐不可支。 看着她们二人闹的欢,傅云盈把团子的午饭放到一边也走了过来。 不 过,她手里拿的是一个流苏。 “拿这个逗,才好玩呢。”说着,她抖了两下,果然就看到团子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东西,身子压低,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 二人见状,也乐了,接过来之后在后面的榻上逗它,于是长胖了的团子就像个小雪球似的在榻上滚来滚去。 待终于累了之后,两人才笑嘻嘻的凑过来说道,“哎呀,今儿个来净顾着跟这小东西玩了,盈姐姐可别怪我们。” “早就知道你们把我忘到一边去了,左右我这里还有个东西能吸引你们过来,我该知足的。”傅云盈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哀泣道。 “看看,看看,我就说盈姐姐要伤心的,都是你,一来就跟团子玩到一起去了。”颜筠晗也有些懊恼,可是这小东西着实可爱得紧。 要不是三叔在家里守着,还真想偷偷带回去…… 唉,说起来,三叔也是的,人家送了他一盆白菊花,他就回赠人家一只白猫,这算啥? “噗嗤”一声,傅云盈先乐了,“你们啊,逗你们玩呢,你们怎么就当真了。我这里鲜少有人来,你们能来我就开心。” 见她真的没有生气,两人也就释然了一些,笑嘻嘻的闹了一会儿,傅云盈拿了两瓶香膏出来。 一瓶给颜筠晗,她脸上的烫伤多少还是留了一些黑色的印子在上面,在颜筠晗的调养下淡了不少,这是最后一瓶了。 另一瓶是给清和郡主的,她最近脸上有些干,傅云盈调了新的方子给她用。 “唉,盈姐姐,不如你跟我回家做我姐姐好了!”清和小郡主素来快人快语,拉着傅云盈就不想撒手,“也好过在这里被人欺负。” “定国侯府挺好的,如何就入不了你的眼了。”颜筠晗过来抢傅云盈,“还是来我们家吧,虽说我有个姐姐,但是真心亲近不起来,盈姐姐这性子让我喜欢的紧。” “不行,盈姐姐只有一个,怎么能给你,还是给我吧。” “凭什么给你,给我才好。” “我的,我的!”两人就因为 这一件事,拌起嘴来。 最终,白露看不下去,出了一个比较中肯的主意。 “不如这样,二位小姐把我家小姐分成几份,一人带走一份可好。” 几人乐了乐,互相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之后,清和小郡主道,“姐姐如此好的性子,不如过几日跟我们一起去栖云寺祈福可好?” 往年太后都要在十一月的时候去栖云寺祈福,今年肯定也不例外。 太后是个很慈祥的老太太,傅云盈记得前世的时候太后去过荣王府,上下都承蒙过太后的恩惠,虽然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傅云盈却记住了那个和自己太祖母近乎一样的老妇人。 “对啊,今年太后祈福的日子定了么?”颜筠晗也想起这档子事,往年她也会跟着太后一起去,自然是要关注一些的。 太后祈福,一来为求国运昌盛,二来也是想带京中的这些贵女们出去放放风,在过年之前乐一乐,不然天天憋在家里回头再傻了可不好。 是以,那些公主郡主们每年最盼望的事情就是太后祈福了。 “约莫就是月底了吧,然后在腊八之前回来,准备过年的事情。”思索了一下,清和小郡主还是有些执念,“姐姐就跟我们一起去了吧,不然每年都是这些人,委实有些无趣。” 傅云盈心念一动,若能跟着一起去,或许能让自己再踏出一步。但是转念一想,又泄气了,“这事,你我可做不了主。往年礼佛便没有我们定国侯府的事儿,我如何能去得了呢!” 虽说定国侯在朝中份量极重,但是他到底是戍守边关,未在京中经营。太后娘娘如何能记得还有这样的人家,再说了,她又是哪个牌位上的人,便是真有这样的机遇,只怕连氏也是绝不愿让她出头的。 “此事倒简单,外祖母素来疼我,我去求她,她自然不会拒绝,姐姐且等着。”说走就走,清和小郡主敲定了此事之后,提起裙摆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不让傅云盈反悔。 “小郡主是赤子心性。”看着她出去,傅 云盈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盈姐姐不想去?”玩味的看了一眼傅云盈,颜筠晗提醒道,“我也会去哦,而且,三叔作为殿前学士也要去的。” “颜大人也去?”傅云盈这就不解了,为何颜清臣会去? 他不过是殿前大学士,文职,又不在礼部的管辖内,又是男人,怎么都不至于去栖云寺啊。 “三叔写的一手好字,每年都要由他抄写一部分经书呈现给太后供奉佛前。而且,三叔与栖云寺的主持关系很好,又通经文佛法,太后便特诏了三叔伴驾。” 颜筠晗见她果然有了兴趣,腹黑地笑了笑,开始盘算着什么。 “原来是这样,颜大人还真是圣眷优渥啊。”傅云盈了然,也难怪后来的时候能让那么多人跳脚。 前世在她死的那年,荣王大部分羽翼被人尽数折断,当时颜清臣推行新政,阻碍了荣王,荣王便派人阻止,结果被颜清臣悉数抓到了错处拿下。之后,颜清臣便像是跟荣王对上了一般,处处紧逼,让荣王损失惨重。 那样光风霁月的人,也有铁血无情的一面。 清和郡主办事一向快,颜筠晗还没从定国侯府离开她就又一次回来了,带来了好消息说,太后已经同意傅云盈伴驾去栖云寺礼佛祈福。 “唔,我在外祖母面前可把姐姐一通夸呢,说姐姐温柔娴静,便是佛祖看见姐姐嘴角也会高几分呢。”清和郡主得意洋洋的邀功。 颜筠晗见她小嘴都翘上天了,忍不住说道,“你这小嘴最伶俐,就是死的也能给你说活。” “喂喂喂,是我把姐姐给弄过去的,不然回头到了栖云寺,我们两个两看相厌?”被颜筠玥揶揄,清和小郡主顿时炸毛。 “我错了我错了,您辛苦了,不是您,我们两个还不得把栖云寺给拆了,我先代栖云寺的和尚谢谢郡主的不拆之恩。” 一贯看他们斗嘴,傅云盈也乐得享受,待送了两人回去之后,傅云盈叮嘱白露收拾东西,同时禀报一下苏氏。 “小姐,不用禀报老夫人。” 第五十二章 求不来的恩典 “为何?” 要出门,又是这种要出门好几天的日子,自然是要报备老夫人的,白露为何说不用。 “方才小姐几人说话的功夫,浅碧已经去禀报了。” 至于禀报的谁,白露想了想,翻了个白眼。 那一厢。 傅明珠听了粉萼的汇报之后,脸色变了变,手中的帕子差点没让她给生生撕了。 “此事当真?” 目前京中能伴随老太后去栖云寺祈福的贵女甚少,除了颜国公家的几个姑娘之外,还真没人。 便是她是皇后的侄女,也从来没能有机会伴驾去栖云寺。 傅明珠咬碎了一口银牙,想了想,叮嘱粉萼换衣服。 “小姐要出门?”粉萼不解,这天都快黑了,小姐要去哪里。 “别废话,快点,把那件粉色红梅夹袄给我拿过来。”傅明珠粗暴的打断了粉萼,让她赶紧去找东西。 祈福可是个好时机,会有不少机会在太后面前露脸,若是能得到太后的喜欢,她日后的前程不可估量。 可是,这次,太后竟然带了傅云盈。 不行,不能让她抢了先。 一直以来,傅明珠最不甘心的事情就是她和傅云盈的差距。面子上,她和傅云盈都是长房嫡女,可是她心里清楚,自己根本就不是傅家的女儿。 当年,连曲馥暗恋傅敏正不得,在傅敏正娶了钟繇之后不甘心下嫁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吏,并在钟繇生下傅云盈的同一年秋天生了她。 三年后,钟繇死了,于是连曲馥终于得到了嫁入傅家的机会。也算是老天开眼,她自己那个没什么能耐的爹死了,她又是个女儿,所以连曲馥索性带着她一起回到连家。 在外祖母的帮衬下,钟繇死的当年,连氏就成了傅敏正的续弦。 而她,也成了傅家的小姐,嫡亲小姐。 可开始的几年,并没有 人把她当嫡亲小姐看,若不是这几年母亲深得苏氏的欢心,她的地位也不可能这么稳固。 可最近,她分外不安。 自从傅云盈在慈云庵落水之后,虽然没有明面上的跟她们起过什么冲突,可是一举一动都与先前不同。 看惯了她唯唯诺诺不敢多说话的样子,如今言笑大方,一举一动都有大家风范的傅云盈分外让她讨厌。 可是,偏生苏氏最近捧着她。 到底,傅云盈才是真正血脉上的嫡亲小姐。 想了想祈福的事情,傅明珠又是一顿皱眉。 等到粉黛拿了夹袄过来伺候着换上,也不见傅明珠多说一句话。换好衣服,傅明珠取了一盒上好的珍珠粉带上,命人备车去荣王府。 想要去祈福,按说找皇后更方便快捷,可是她也不傻。这几年,皇上专宠贵妃,对皇后不闻不问,太后也越发的不待见皇后,便是皇后同意她跟着去祈福,太后也不乐意见她。 与其让太后讨厌,还不如另选捷径。 所以,她得去找荣王妃。她早就打听过,荣王妃和太后虽然说没有什么佳话,可是太后并不讨厌荣王妃,并且每月都有三五日都要召荣王妃到宫里闲话。 上次赏花宴,虽然说荣王妃对她并没有太热络,可也没什么反感,这次去求她,应该是可以成的。 黄昏时分,傅明珠的马车在荣王府门前停下,她扶着粉萼的手笑盈盈的下车,接着就有丫鬟领着她穿过重重回廊进了王府。 对于这个时候来访,荣王妃也是惊讶的,大家闺秀都有严格的出门时间,这会儿可不是个好时候。 不过,能在王妃这个位置上坐的长久,荣王妃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个时候来定然是有所图。 想到最近太后就要去栖云寺祈福,她便明白了几分。 “明珠这个时候叨扰,还 望王妃恕罪。”在八角亭里见到了荣王妃并着几个侧妃品茶,傅明珠笑眯眯的行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是时间不合适,想必荣王妃也不会把她撵出去才是。 更何况,她也给自己找好了缘由。 “今日才得了一盒上好的珍珠粉,特意拿来给王妃试用。”奉上手里的盒子,傅明珠讨巧道,“虽然王妃国色天香,未必用得到这些东西,但是锦上添花也是好的。” “傅小姐说笑了,小姐得了好东西能想起来我已经是有心了,又怎敢嫌弃。”抬手让傅明珠坐下,荣王妃回头吩咐丫环取东西来。 “可赶巧了,前些日子荣王送了我一对八宝琉璃钗,上面缀了不少粉嫩粉嫩的宝石,府中都是上了年纪的,戴那些东西委实是让人笑话,才想着说要回头找个时间给你送去,你可来了。” 傅明珠自然知道这是荣王妃给她的回礼,心里有些许的不安,面上却不得不装出感激的样子来。 荣王妃拿一根钗子打发她,是没有猜到她的来意,还是根本不想帮她? “多谢娘娘恩典。” “谢什么,与我相熟的晚辈只有你,又有皇嫂的面子在,不过是一对发钗,有什么好谢的,只求你哪日进宫能帮我从皇嫂那里弄一些时兴的东西来。”荣王妃掩口一笑,露出绣着牡丹的袖口,富贵万分,雍容华贵。 “娘娘说笑,荣王如此宠爱娘娘,莫说时兴的东西,就是奇珍异宝只怕也得捧到娘娘面前才是。” 周围几位侧妃侍妾见两人相谈愉悦,起身告退,荣王妃也没多留,便让她们回去。 待人都走尽了之后,荣王妃低头研究起自己新画的指甲,“傅小姐,你看看,昨日才找人画的,可好看?” 低头看了一眼,傅明珠心不在焉的夸赞,“可真是好看,这指 甲上的锦鲤好像活的一样,娘娘是怎么想起来在指甲上作画的?” “哪儿就是我的主意,府里一个女画师最先在手上画的,然后府里的丫鬟都学了去,我看着好玩就让那画师过来沾了金漆用极细的笔画着玩。若是喜欢,回头我让她也给你画一手去。” “如此巧思也是难得,若不是天色已晚,倒真想让那画师给我画一个。”傅明珠苦苦思索如何把话题引向祈福,可谓是绞尽脑汁。 “是啊,天色已晚,傅小姐可要留下用晚膳?” 荣王妃已有送客之意,傅明珠踌躇片刻,索性实话实说。 “明珠本就是来给王妃送东西的,怎好再蹭一顿饭。只是,过几日太后去栖云寺祈福,娘娘可要同去?” “我这做晚辈的自然也得去,说起这个,我还有祈福的东西没准备,我就不多留小姐了。”荣王妃只当没看见傅明珠眼中希望的目光,起身相送。 “娘娘去了可要人……” “祈福之事,事关重大,我还有要事,傅小姐不如先行回去?” 傅明珠若是还看不出来荣王妃根本不乐意带上她,那就是傻子了。她脸上勉强笑了一下,行礼出去,待上车之后恨不得活剥了傅云盈。 “小姐,大小姐是如何得到特许的?”粉萼看傅明珠面色不善,小声提醒却没想到触怒了傅明珠。 “你这贱蹄子,专程看我笑话是么?哼,你要是想换个主子,回去我就禀明母亲把你换到明月堂去!”傅明珠一边骂一边还气不过,索性伸手打了几下才消了气。 平白挨了几巴掌,粉萼委屈的吸了吸鼻子,也不敢哭出声,一直到下车才悄悄抹了把眼泪。 “赏你了。”不知道是心有愧疚还是笼络人心,傅明珠下车的时候把荣王妃送的发钗直接丢给粉萼,惊的粉萼不知 道该如何是好。 终于到家,傅明珠饭也没吃钻进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连曲馥不放心,过来看了一眼,见她真的没什么事之后也放心下来。 原本苏氏是不知道的,被傅明珠这么一闹自然也就知晓,得知傅明珠没有求来祈福的恩典之后,冷笑一声说了一句还是嫡亲的好之后就没再说什么。 只是后来这话传到了连氏的耳朵里,着实让她气闷了几天。 十一月底,太后的銮驾要启程,傅云盈得了恩典跟清和小郡主和颜筠玥一辆马车,一大早就在宫门外等候。 待所有人准备上车的时候,傅云盈瞧见晟阳公主竟然也在祈福的队列之中。 先前诚义伯府的嫡子死了之后,晟阳公主委实安稳了一阵子,皇上已经下令让公主守孝一年,此事也算是过去了。 “她怎么也在?”清和小郡主也看见了晟阳公主,不满的皱了皱鼻子抱怨道。 “虽说是守孝期,可是皇上也没禁足她,太后又说此事说不定是她触了什么霉头,所以要带她去栖云寺祈福。一来为那诚义伯的嫡子超度,二来也求佛祖保佑她能在将来觅得一个好夫婿。” “嗤,就她那样子,佛祖可千万要放过那些好人啊。”清和小郡主的嘴巴也是毒辣,一句话说的几人都忍不住发笑,却又不得不生生忍了下来。 这边许是有些太热闹,晟阳公主明显也注意到了人群中的傅云盈。反正时辰还没到,晟阳公主直接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给公主请安。”这边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大片,想不发现她们已经来了都不行。 傅云盈、颜筠晗和清和小郡主只好行礼。 “这位是?”看了一眼傅云盈,晟阳公主好像带着什么怒火一样。 左思右想,傅云盈自觉好像没有得罪过这位公主殿下。 第五十三章 我家男人长的还不错 “臣女定国侯嫡长女傅云盈,拜见公主殿下。”被点了出来,傅云盈起身走了两步过来行礼。 “免礼吧。”晟阳公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面色不善道,“清和,这就是你去皇祖母那里求的人?” “表姐可真是消息灵通,又不是什么大事,竟然也让表姐给知道了。”清和郡主笑嘻嘻的过来,搂住傅云盈的肩膀叹道,“每年都是咱们几个,实在是太无趣,所以我才向太后求了恩典,怎么,表姐也想着要带姐姐么?” “谁要带她!”晟阳公主白了一眼,牙关紧咬,一字一句好像是从肚子里蹦出来的一样,“这女子明显的心术不正,你被人当了幌子还如此高兴,也就是你年岁小好糊弄。” “对啊,我年岁小,好糊弄,我也乐意让盈姐姐糊弄。”清和小郡主是打定主意不让晟阳公主不痛快,笑嘻嘻的拉着傅云盈的手晃了晃,“盈姐姐如此国色天香,便是看着就高兴,只是盈姐姐不嫌我烦就好。” “怎么会。”傅云盈摇了摇头,浅浅一笑向晟阳公主告罪,“也是盈儿不懂事,先前无意间跟郡主提起说想去栖云寺看看,没曾想郡主就放在了心上。” “哼,本宫一向讨厌工于心计之人。”转身不看傅云盈那张脸,却对颜筠晗来了个正着。 只见颜筠晗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替傅云盈说话,“公主又不曾与盈姐姐相交,如何知道她就是工于心计之人?若说跟郡主相交是图个攀龙附凤,那我呢,有什么值得盈姐姐图谋的。” 颜国公德高望重,定国侯也不差。 “颜小姐莫不是忘了,你家世显赫,又多出良才,多少女人与你相交是为了借你之力入你家门!”又看了一眼傅云 盈,晟阳公主的气莫名的更大了。 傅云盈想要分辨,却被嬷嬷打断。此刻已到了启程的时间,晟阳公主不能再说下去,于是气呼呼的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 待上了车,颜筠晗唉声叹气道,“我竟然不知这世上的女子跟我一起玩是为了进颜国公府的门。” “要进你家门确实需要借着你,若不是你带着,我们怎么进得去?”清和郡主知道她是在耍宝,故意逗她,“而且,若说起来你那个哥哥虽然蠢了一些,但也算是少年英武,让人神魂颠倒。” “晗儿莫生气,公主也只是说说,虽然有不少人惦记你家中未娶男子,但是也有人是喜欢你才跟你玩的,不要妄自菲薄。”整个车里,好像也就傅云盈当了真,温声安慰,却见颜筠晗眼珠子一转趴在她身上哀泣。 “姐姐莫要安慰我了,颜国公府是什么地方,一品公侯,也是有不少人在惦记的,今儿个被公主殿下一提醒,我也觉得并没有多少人会真心待我。” 被她这个样子戳中心窝,傅云盈有些心疼,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道:“旁人我不知道,但我绝对是因为你而跟你玩的,真的,我发誓!” 她虽然是带着仇恨重生一次,也确实利用颜筠晗和小郡主的地位想给自己一些保障,可是她也是心里喜欢这两个孩子的。 “真的?”颜筠晗直起身子,眼中有些窃笑。 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傅云盈有些恼意,扬起拳头就要锤她,“你,我是真心当你伤心,你竟然玩我!” 见她真的恼了,颜筠晗连忙告罪,“姐姐,姐姐我错了,饶我这一回,饶我这一回。” 等到出了气,傅云盈扭过身不理她们两个人。 “姐姐莫生气了,我 知道姐姐是真心待我,否则为何会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帮我治脸,我只是想跟姐姐开个玩笑而已。”知道自己伤了人心,颜筠晗凑过来道歉。 “姐姐可别轻易的原谅她,她坏着呢。”清和小郡主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怂恿傅云盈惩罚颜筠晗。 颜筠晗一听,顿时炸毛,“嘿,要说我坏,你也好不到哪儿去,看戏看的最开心的就是你。” 顿时,二人又掐在了一处,待她二人终于玩闹完了之后,颜筠晗又笑嘻嘻的凑到傅云盈跟前问道,“姐姐你可真是亏大了。” “为何?”能出来一趟,傅云盈也是高兴的,巴掌大的小脸上笑意盈盈,不解颜筠晗所为何意。 “姐姐只为了跟我玩才经常出入颜国公府,可我家中两个男人也是极好的。蠢哥哥不提也罢,我三叔可是掷果盈车的人物。风光霁月,又是殿前学士,学富五车,难道姐姐真的不想顺便带走么?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埋怨姐姐的。” “你,越发的口无遮拦了。”傅云盈嗔了她一眼,顿时羞恼不已。想到颜清臣送自己的那只小团子,耳边仿佛又响起细细的喵喵声,心头忍不住一颤。 “好了好了,我错了,姐姐别恼。”颜筠晗见她真的有些恼了,笑嘻嘻的把这件事给扯了过去。“晟阳公主也是近日气不顺,撒到了姐姐头上,姐姐不要在意。” “就是,晟阳公主也不知道最近撞了什么邪,脾气古怪就算了,还经常出言不逊,便是有皇后护着,太后也没少发落她。”清和小郡主附和道,“今日带她出来,明着说是想替她转运祈福,其实就是太后想带她去佛寺里面静静心,别再没事儿整天生幺蛾子。” “可是因 为诚义伯的事情?”傅云盈也觉得奇怪,虽说这件事是个意外,但是一不小心就容易给她落一个克夫的名声。 “才不是,她跟诚义伯的嫡子本就没什么情分,是皇后选的夫婿,死了对她来说反而高兴。至于说克夫,她才不介意呢,巴不得一辈子都不嫁人。”说起这个,清和小郡主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 “你们可知道,我娘说了什么?” 两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人,颜筠晗被她的样子惹了,推了她一把,让她赶紧说,“快说快说,神神秘秘的做什么!” “好嘛好嘛,我娘说,怕是晟阳公主心里有人了。可晟阳公主的性子你们也知道,刁钻跋扈不讲理,人家因为这个不喜欢他。而那个人的官职怕也不低,就是皇后,也不敢强行塞人。” 想了想,傅云盈的心里冒出来了一个人。 莫不是颜清臣?满朝文武之中出类拔萃的不少,家世好的一般都在边关捞些军功,或者在朝中做官。人虽多,可年轻的能在皇上面前走动被公主看见的,少之又少。 颜清臣是殿前学士,无实权却深受宠爱,背后又有颜国公,就算是晟阳公主真的非他不嫁,皇后也得看着皇上的面子掂量掂量。 可是,荣王说过,晟阳公主喜欢了自己哥哥,颜清臣跟皇子会有什么关系么? 越想越乱,傅云盈脑袋有些晕。 “也难怪皇后会选诚义伯,诚义伯府虽然看着风光,但是已经没了能撑起门面的继承人,皇后这也是挑着软柿子捏呢。”颜筠晗冷冷地笑了笑,颇有些看不上皇后的举动,然而心中却也是庆幸她们颜国公府门第够高。 爹跟叔叔在朝为官,哥哥勤奋好学,她便不需要愁这些有的没的。 栖云寺 距离京城有些距离,而且在极高的山顶,车马在路上走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停了下来休整。傅云盈深深的出了口气,手软脚软的让白露给扶了下来。 “姐姐可是难受?” 马车晃晃悠悠的,素日里在京城那平整的石板路上还没什么感觉,到了城外,路上坑坑洼洼的害的车子摇摇晃晃,不少人都已经头晕恶心了。 颜筠晗和清和小郡主经常出门,倒还好些,可傅云盈就受不住了。 “嗯,无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傅云盈软软的应了一声,站在地上靠着车轮休息。 “那等会儿我跟车夫说一声,让他慢点。”清和小郡主也关心的凑了过来,却被傅云盈拒绝。 “不必,祈福的事情兹事体大,不能因我而耽搁了。郡主好意心领,我等下在车上睡一会就好。”傅云盈摇头,不是她不领情,而是她本就已经招摇了,若是再因为这个而被注意,实在是不好。 “好吧,那等会儿我去找太医要点药。”清和小郡主眨眨眼,回头让人去找太医去了。 傅云盈谢过郡主,又休息了片刻,这才软绵绵的爬上车。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实在是有些受不住,早上没吃多少东西,却依旧翻江倒海的难受。 她闭着眼睛假寐,清和小郡主和颜筠晗也都不吵闹,小声的说着悄悄话。许是她的脸色太过难看,他们二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过了一会儿好像有人掀开帘子出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车子停了一下,傅云盈松了口气,却感觉到有人上车,车子又继续往前走去。 傅云盈迷迷糊糊的,只当是太医过来了,可是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却发现太医竟然长了一张和颜清臣一模一样的脸。 第五十四章 烂到肚子里 待吃了药,傅云盈终于能得片刻安宁,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之时刚好是车马到达栖云寺外的时候。 见她精神已经恢复,颜筠晗连忙道:“可算是好了,还是三叔的药管用。” 原来,方才竟然真的是颜清臣。 傅云盈惊讶的看了一眼颜筠晗,有些不解,“不是太医么?” “唉,太医也想来,可是晕车的人实在是太多,忙不过来,我看姐姐实在是难受,于是就去求助了三叔,还好三叔带了药。”简单的解释了一下,颜筠晗连忙拉着傅云盈下车。 太后已经下车,她们要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才能回去休息。 好不容易到了休息的时候,傅云盈反而没了倦意,倒是颜筠晗和清和郡主二人已经累极,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回房歇息。 听说栖云寺的菩萨是最灵验的,既然来了,若是不拜一拜实在是亏了这趟。所以,傅云盈便让白露一人留在房里收拾东西,而她四下逛逛。 栖云寺乃是千年古刹,香火旺盛却极为简单朴素。青瓦白墙,依山而建,不过大殿三五个,厢房几十间。祈福期间,来了不少客人,瞬间就把不大的院落给挤满了。 不过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在房间之中休息,寺院中也依旧是一片静谧。时节隆冬,前些日子更是下了一场小雪,山中阴冷,枝头房檐的残雪还没来得及化去,悬在空中,伶仃可爱。 傅云盈在院中的大松树下站了一会儿,抬头仰望着被松树斑驳的天空心里无悲无喜。 “施主。”有僧人见她在树下不语,当她有什么事情,前来打招呼。“可是需要什么东西?” “大师。”傅云盈双手合十,揖了一礼浅笑道,“不是,我头一次来,四处看看。” “施主请便。”僧人了然,转身离开。 看着那灰袍的僧人 离开,傅云盈也拾阶而上,沿着回廊一点点的看过去。廊下有不少石碑,傅云盈一个个的看过去,知道了不少关于这座栖云寺的故事。 皇城之中有国寺,却不及栖云寺香火一半。原本栖云寺是要被定位国寺的,可是栖云寺主持说,佛祖普渡,若是定为国寺之后,怕是百姓无法随时上香,便给拒绝了。 如此慈爱苍生,也难怪会香火旺盛。 来到大雄宝殿,傅云盈恭恭敬敬的跪在佛祖脚下,扣了三个头之后,抬起头,看着拈花一笑的佛祖沉默。 前世她也是无数次的求过上苍,她从来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何要遭受如此命运。后来重生之时,她就想,这是不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机会,让她有机会报仇。 如今半年过去,发生了很多事情,也补救了很多事情,佛祖是不是也在看着,等着。 等她鲜血淋漓的走来,然后送她入阿鼻地狱。 若是有那么一天,她会后悔么?不会!便是粉身碎骨,也不会! “颜清臣!”傅云盈在出神的时候,忽然一声娇喝打散了她所有的思绪,愣了一下,傅云盈连忙找个地方躲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但是等反应过来时,已然这么做了。 晟阳公主从后殿追着颜清臣到了前殿,脸上有怒意,也有一层薄汗,不知道这是追了多久。 傅云盈把自己往黑暗之中又藏了藏,确定晟阳公主绝对不会发现自己之后才安心了一些。 殿外有不少僧人,颜清臣适时止住脚步,却没有转身。 “颜清臣,你究竟想怎么样!”不清楚晟阳公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的话语中是满满的气急败坏,可见她被气的不轻。 想起颜筠晗和清和小郡主说她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又看她此刻的样子,傅云盈 极为肯定那人就是颜清臣。 “公主想怎样?”颜清臣显然也有薄怒,连敬语也不用。 “本宫看上你,本就是你天大的荣耀,你为何对本宫避之不及!”没曾想晟阳公主竟然如此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感情,傅云盈惊讶了。 “被公主看上确实是天大的恩宠,可是公主殿下,微臣只是草莽之辈,只想寻一寻常女子,当不起公主如此厚爱。”颜清臣也拒绝的大大方方,生生噎的晟阳公主面色青白。 许是觉得自己太过盛气凌人,晟阳公主顿时软了态度,“清臣哥哥不要生气,我只是一时着急而已。你可是嫌弃我是克死别人的人?若是如此,我现在就去找太后自请在此修行一年好不好!” 颜清臣听到这里,终于回了身,面色古怪的看着晟阳公主,“公主殿下这样的性子,别说在此修行一年,便是修行一世只怕也偿还不完身上的罪孽。” “你什么意思!”晟阳公主听出颜清臣话里有话,眉头一皱,有些紧张。 “我什么意思?公主殿下既然提起了诚义伯嫡子之事,那我少不了要问问殿下,当日诚义伯嫡子真的是自己坠马的么?” “难道是我推下来的?哼,清臣哥哥,你要是想污蔑我,可得有真凭实据才好!”晟阳公主转过身,不敢看颜清臣,心跳如打鼓一般。若是寻常人问她这话,她还能面不改色,可是在颜清臣面前,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撒谎。 “自然不是你推的,可是殿下,那日在诚义伯嫡子坠马之地旁边落了一个发钗,殿下可知道是谁的?” “我的?可是我们早前有婚约,有我的东西也并不奇怪吧。”晟阳公主试图分辩。 “自然不是公主殿下的,虽然你们有婚约,可是你们二人平日里很少见面,这种随身之物怎么 可能会在他的身边。而是公主身边宫女的,前些日子,臣已经领命提审了那宫女,殿下不如猜一猜她说了什么?”颜清臣冷笑,看着晟阳公主的侧影问道。 “我,我怎么会知道,狩猎的时候她们想去玩,我怎么知道她们会过去。” 傅云盈觉得此中怕是有诈,没想到晟阳公主也不傻,竟然也打死了不承认。 可惜,她们两个人都猜错了,颜清臣竟然有真凭实据。 “殿下,那宫女说,若是帮公主你安好了陷阱,让诚义伯府嫡子坠马,就让她出宫回乡。”走了两步,走到晟阳公主跟前,颜清臣眼中全是冷意,“公主也确实让她回乡了,可方才出了宫门便被人堵了嘴塞上马车,可有此事?” “没有!”晟阳公主否认。 “不管有没有,那小宫女这次是真真的被吓到了,不用我审就三言两语的说了所有经过。公主残害未婚夫婿,此事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宫女的口供,其他物证也是一应俱全的,公主若是想看,回头等到回宫的时候,我带公主一样样的看过去。” 倒抽了一口冷气,傅云盈没想到颜清臣竟然真的查了这么多。晟阳公主乃是皇后的心头宝,出了这种事,皇后怎么可能不严查,如此严防死守,竟然还是让颜清臣给查了出来,可见他的手段了。 “不,不必。清臣哥哥,我……”晟阳公主拒绝了颜清臣,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反而多了一种恨意,“没错,人是我杀的,可是清臣哥哥,我告诉你,今生今世,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不会放过你!” “放马过来!”颜清臣也不畏惧,转身离开,然而晟阳公主却先他一步,快步跑了出去。 傅云盈躲在经幡后面,犹如五雷轰顶。诚义伯之子竟然真的是被晟阳公主给弄死的,这种事情一 旦传出去,只怕晟阳公主这辈子都要在佛寺之中度过了。 如此心肠歹毒,又不明辨是非,谁敢要!而且诚义伯还是功臣之家,如此行事,便是皇后也保不住吧。 心情实在是沉重,傅云盈浑浑噩噩的从经幡后面走出来,却撞进了颜清臣的怀里。 “你听到了多少!”颜清臣一把又将傅云盈给推到了经幡之后,待经幡将二人掩住之后,他沉声问道。 “我……”抬头看着颜清臣的脸,傅云盈语结,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张脸俊美异常,却毫无温度,就像寒冰凝结在上面。大殿的角落里一片黑暗,只有一缕阳光从窗口投射到了他的脸上。 面目狰狞,喜怒无常,傅云盈忽然把眼前这张脸和那个噩梦联系到了一起。 傅云盈顿时慌了,慌乱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今天听到的东西,全都要烂到肚子里去,否则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些东西,你最好烂到肚子里,否则将来发生什么,本王可不保证。”当年,荣王也是这么威胁她,哆嗦了一下,傅云盈忍不住有些发抖。 见她瑟缩的模样,颜清臣忽然有些不忍,到底是个小孩子,方才只怕已经被吓了一次了,这会儿被他又吓了一次,只怕是要吓傻了。 “你,你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如果你说出去很有可能引火烧身,你可知道?”颜清臣温柔了下来,轻声安慰。 “你放心,我也不会告诉别人在这里见过你的事情,你只需要忘了这件事就好,别的什么都别管。” 平静了好久,傅云盈终于平静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卸去厉色的颜清臣,她一把推开他,飞快的跑了出去。 跑到了后殿,傅云盈没跑多远就跟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第五十五章 我就是要你不好过 “傅小姐。”被那人扶了一下,傅云盈将将站好,见那人有些眼熟却并不认识。 傅云盈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没看到你。” “无妨,那日,还没谢小姐对我诚义伯府的维护。”原来竟然是诚义伯府的嫡女萧清澜。 那日长公主府中举办的赏花宴也请了诚义伯府的人,但是因为诚义伯府的人鲜少出来走动,所以萧清澜也没有凑到跟前讨人嫌。但是傅云盈在为诚义伯府的人说话的时候,她刚好在身边。 这次,太后也是念着诚义伯府的人被晟阳公主带累,所以特意点了萧清澜跟着一起来。 “是我失礼,让萧小姐见笑。那日赏花宴,原本就是该说什么是什么,倒让小姐记挂了。” 两人互相行了一礼,傅云盈脸上带了一丝笑意,却发现萧清澜并没有多少欢喜之色。 看了一下这个位置,又想起方才殿中的事情,傅云盈猜她应该也是听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道谢之后,萧清澜便没有多做停留,“我还要去给太后拿些东西,小姐自便。” 说完,就匆匆离去。 傅云盈见她步履匆匆,心里更加了然。 被晟阳公主和颜清臣的事情搅了乱逛的心情,再加上已经拜过菩萨,傅云盈索性直接回房间。 白露已经收拾好了禅房,傅云盈回去的时候就见团子在床上扑腾,而白露则无奈的伸手去捉它。 原本来的时候是不打算带它的,谁知道它竟然自己躲进食盒跟了过来。 “小姐,你看它……”见傅云盈回来,白露连忙求助。 从匣子里取了一块点心放在手里,傅云盈伸手递给团子,等它来吃,没想到团子竟然极聪明,看也不看那点心,越过两人,三两下跳了出去。 “小姐!”白露惊呼,这可怎么 办,这小东西可没什么心性,到时候跑丢了如何跟颜小姐交代。 “无妨,这周围都是禁卫军,你去跟小郡主说一声,让他们留意些就好,等到捉回来之后就赶紧送回家里去。栖云寺不比定国侯府,闯了祸可不好。” 摆了摆手,傅云盈打发白露出去,自己摊开被子和衣躺下。 方才的事情太过震惊,她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颜清臣是有些手段的,荣王也颇为忌惮。她原本以为,重生一次已经不怕,却不曾想,只是回想起当初的种种她便无法克制的颤抖。 还是怕的吧。 可是,怕有什么用? 爹爹远在边关,就是近在身边,她也无法确定他会因为自己而跟一朝亲王翻脸。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人臣,纵然军功卓着,也不过过眼云烟。 前世,荣王因为酒宴之上多看了她一眼,从此便想尽法子想要纳她为妾,终于在后来她的婚礼上被他找到了漏洞。 这一世,难保他们不会再次遇见。而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如何能抵挡得住荣王? 前世种种,因了下午的事情,一点点的浮现在傅云盈的脑子里,她闭着眼,侧身躺在榻上,不言不语。白露回来,见她一动不动只当她已经睡着,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脚步。 一夜未眠,傅云盈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要找一个靠山,不然如此下去,她迟早还是荣王的玩物。 昨日休整一天,天亮之时就要众人和太后一起到大殿之中做早课。白露到了时辰就叫醒了傅云盈,替她换上鼠灰色的夹袄下着雪青色绣缠枝纹的襕裙,带好抄手和毛绒围脖,却没有准备披风。 “小姐,这是奴婢昨日连夜赶制的护膝,您带上吧。”白露还试图让傅云盈在裙子下面穿上护膝,却 被傅云盈拒绝了。 “不必,虽然天气寒冷,但是大殿之中燃了炭火也没有很冷,而且下面还有蒲团,不用担心。”拒绝了白露之后,傅云盈出门。 她到的尚早,大殿之中还没有多少人,只有萧清澜和几个不怎么得宠的郡主在,想必也是因为怕太后责备的缘故。 见她过来,萧清澜与她交流了一个眼神,互相微微一笑,便各自找到各自的地方站定,等着别人过来。 清和郡主和颜筠晗并着颜筠玥是一起来的,清和郡主和颜筠晗二人感情好,一起过来没什么,只是颜筠玥还跟着一起,就有些奇怪。 看到傅云盈之后,三人便走了过来。 左右时间还早,四人便凑在一起聊了起来。准确来说是三人,颜筠玥并没有参加他们的话题,只是不远不近的站着,不说话。 “你们知道吗,昨天晟阳姐姐回去就责罚了一个随从,不知道因为什么。”清和郡主离晟阳公主的厢房最近,有点风吹草动自然是很快就能听到。 “这还不是常事儿?皇后娘娘的宫里有多少宫女不是无缘无故被她罚的?罚就罚吧,还经常打的人家重伤,这种事儿又不是少了,你少见多怪不成。”颜筠晗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晟阳公主也算是恶名在外。 “许是这里条件简陋,公主觉得不舒服吧。”虽然知道原因,但是傅云盈不会说出来。 听了她的话,二人也觉得有可能。栖云寺虽然好玩,可是却实在是有些简陋,这几日又是日日素斋,可不得委屈了那公主殿下。 “嘘,可别说了,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跑到公主那里告状邀功呢。”清和小郡主翻了个白眼,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贵女们没好心情。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见晟阳公主 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这边。 不过,晟阳公主并不是对着清和小郡主来的,而是对着傅云盈。 “定国侯家的嫡女可真是好气派,不过是做个早课,还真是全副武装。” 傅云盈不过是夹袄之外加了一个围脖,加了一个抄手,比起其他贵女斗篷棉鞋的,还真是少了很多,就是晟阳公主也是带着暖笼的。 傅云盈没有答话,不是不知道该怎么答,而是压根没想到晟阳公主来找她的麻烦。 一时间,恍惚了一下,便让晟阳公主更加不满。 “怎么着,本宫还说不得你了?见到本宫,竟然礼也不行。” “殿下赎罪,盈姐姐昨日晕车,怕是一夜没有休整过来。”颜筠晗拉了一把傅云盈,上前行礼,“姐姐身子一向孱弱,这会儿怕是脑袋还晕着呢,公主殿下不会跟一个病人计较的,对么。” 昨日,晟阳公主就听闻颜清臣上了清和郡主那辆马车,因为颜筠晗在上面,她本没有多想,谁知道颜筠晗说傅云盈晕车,她才把颜清臣上车跟傅云盈联系到一起。 登时,晟阳公主的怒火就熊熊燃烧起来,“便是身子不舒服,该有的礼难道就能忘记了。怎么,傅小姐竟然这点规矩都不知道?来人,把她拽下去给我打!” “表姐,你这样是不是不好!方才盈姐姐明明是有对你行礼的!”清和郡主顿时按捺不住,冲上来拦到了傅云盈面前。 “公主恕罪,方才公主问话,臣女实在是身体不适没有及时回答公主,还望公主宽恕。只是方才公主进来之时,臣女已经行礼,公主到了臣女身边的时候,臣女也不曾废了礼仪,不知公主说臣女无礼,是指哪里。” 缓了缓神,傅云盈一字一句的问道。她知道晟阳公主是在 刻意找她的茬,但是此刻她绝不可以露怯。 被傅云盈噎了一下,晟阳公主沉默了一会,指着她道,“就是此刻,竟然敢顶嘴!” “臣女只是解释,并不是顶嘴。” “殿下,莫非殿下想罚人的时候,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人么?”颜筠晗也不满,直直的看着晟阳公主。 “你们,好,你们真够可以的!”晟阳公主不会跟颜筠晗直接撕破脸,毕竟那是颜清臣的侄女,多少要留点颜面,这会儿气急了,竟然一点情分都不想给,“给我拖下去,谁拦着一起打!” 就在晟阳公主的随从动手之时,殿门口传来呵斥只声,“住手,我看谁敢动!” “太后娘娘到!”太监的通报让殿中又是呼呼啦啦的跪了一片,太后也一身素衣的进来,看着晟阳公主。 “哀家来栖云寺祈福,带着你们是想让你们有一些悲悯之心,晟阳你好大的威风,佛祖脚下竟然如此放肆!” 不知道太后何时到的,晟阳公主连忙认错,“祖母,孙女知错,还望祖母……” “闭嘴!素日里你就没个轻重,今日竟然还对自己的表妹也想下手,怎么,明日是不是也要杖杀了哀家!” 方才在殿外,太后听的是真真切切,也对傅云盈有了印象。 先前她听说傅家这个嫡长女实在是太软糯可欺了些,后来清和跟她玩到一起的时候她还觉得这样老实呆板的孩子可以玩一玩,但是深交就不必了。碍于清和的苦苦哀求,她又不得不让她随驾来栖云寺。 现如今,反而觉得这个女孩儿还是有些骨气的,像个武将之后。 “此事你不用分辩,明日起,你早一个时辰过来上香诵经!” 说完,太后又看了一眼傅云盈,浅笑道,“你可是定国侯家的嫡长女?” 第五十六章 半夜试探 见太后提到自己,傅云盈连忙上前一步行礼问安,“给太后请安,臣女确实是傅家嫡长女傅云盈。” “看着是个懂事儿的孩子,你太祖母常年在慈云庵礼佛,想必你与佛祖也是有些缘分的,今日你来我房中,帮我抄写几本经书可好?” “臣女领命。” 傅云盈二话不说就领了差事,面色不惊不喜,让太后更加欣赏。 抄经这活不算重,但是能替太后抄经,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而傅云盈领了这样的殊荣却面上一丝狂喜的感觉都没有,实在是个沉得住气的。 发落了晟阳公主之后,太后就率着众贵女开始早课。早课的内容也简单,不似僧人一般繁重,只是让众人和太后一起诵经上香,不过半个时辰之后一切就结束了。 傅云盈依命到了太后的禅房外,经由嬷嬷通报之后领了本《般若多罗密多心经》和《地藏王菩萨本愿经》出来。 太后说不用抄太多,一本抄五遍就好。傅云盈谢过太后之后就回房,心里却盘算怕是五遍不够。 佛前供奉的只有一套,这要太后亲自抄写方能沐浴佛祖的恩典,可是待七日之后焚烧的却得有九九八十一本,现在的数量,怕是还差了一些。 不过太后说了五本,那便五本,多一个字都不可以。 白露研好了墨,傅云盈开始抄书,却见颜筠晗抱着团子过来了,一边走还一边笑,让傅云盈有些意外。 “可是它闯了什么祸?让你如此高兴。” 傅云盈伸手接过团子放在案几上,团子却是不太高兴地耷拉着脑袋,拿毛茸茸的尾巴盖住自己的小脸儿。 “可不是闯祸了,三叔自从三岁之后就不曾与活物同榻共枕过,谁知这小家伙昨夜是怎么跑的,竟然跑到了三 叔的房里,一直到夜间,钻到了三叔的被窝里睡了一觉。” 颜筠晗也是乐不可支,早上早课过后她就被颜清臣叫了过去,见他一脸乌黑的样子,还当是出了什么事,没想到竟然是被一只猫给非礼了。 “可这算什么闯祸?”傅云盈不解,这着实不算是闯祸吧,只是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它只是只猫,颜清臣有这么介意么? “这当然不算,重点是这家伙竟然钻到了三叔的衣襟里,睡在了三叔的胸口,还迷迷糊糊的挠了他好几下。” 说到这里,颜筠晗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 只是她没说仔细,其实团子不是在颜清臣的胸口睡的,而是在大腿之上,一夜倒是没什么,早晨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朝着颜清臣的下腹扑了一下,顿时把他给疼醒了。 这些事情说给傅云盈听有些不太好,所以颜筠晗贴心的隐藏了一些关窍之处,只说了可笑之地。 “噗嗤”一声,傅云盈也乐了,没想到团子竟然如此。先前在明月堂的时候,它有时候也会在夜间悄悄的跑到床上睡,却从来只睡在傅云盈的怀里,身子在被子里面,四仰八叉的摊开,只露个脑袋,刚好卡在最暖和舒服的位置。 许是嫌弃傅云盈的禅房不好,才偷偷跑到了颜清臣的房间里吧。 团子也郁闷,昨天想着先前那个漂亮姐姐也来了,准备过去热络热络,谁知道闻着味儿找到禅房之后屋里竟然没人。 唉,着实伤了团子的少女心啊。好在对于那个第一次见到的漂亮哥哥它会有最大的耐心,于是它就躲在包袱之中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漂亮哥哥已经睡下,它心里一美,也钻进去睡了。 晨起 之时,那干干壮壮的漂亮哥哥肚子上突然多了一个包,它只当那是老鼠,不想惊吓到她才去捉,结果好心办了坏事,指甲忘收起来了,伤了漂亮哥哥,还被丢了出去,心好累。 两人哈哈大笑一会儿,见团子跑到床上,脑袋钻进被子里,只留一个尾巴蔫蔫的在外面,顿时笑声更大。 待颜筠晗走后,傅云盈也不把它从被子里挖出来,只让它自己反思去。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若是以后就这么纵着,回头伤了人可如何是好。 待傅云盈抄完经书,抬头之时,外面已是星河灿烂。抄了整整一天,方才把所有经书抄完,看着那些字迹端正的经书,傅云盈让白露收好,自己起身活动。 “小姐可要吃些宵夜?现在已经子时三刻,小姐怕是早就饿了才对。”白露变戏法似的从暖笼里拿出来一叠点心放在桌上。 “难为你从哪儿变出来的。”傅云盈惊讶的看着那一叠绿豆糕,有些哭笑不得,“寺中不便,你以后可别再去麻烦别人了。” “哪有什么不便,僧人可比府里的嬷嬷好说话多了。”白露嘻嘻笑了一声,给傅云盈倒了一杯热茶。 看她天真可爱的样子,傅云盈无奈的摇头。她长得不差,性子又可爱,那些僧人怎么忍心拒绝她。 不过倒也是,寺中这么多人,这个时辰厨房应该也备着些吃食才对,免得哪位小姐饿了肚子。 想通之后,傅云盈也不纠结那么多,吃饱喝足之后反而不困了,伸了个懒腰,起身活动。 “颜小姐,您怎么来了?”白露去拿热水,在门口忽然惊呼道。 还以为是颜筠晗来了,傅云盈也有些纳闷,都这么晚了,她怎么还不睡。谁知开门之后,竟然是颜筠玥。 “颜姐姐 这么晚了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傅云盈也纳闷,轻声问道。 “没什么事,只是看你这么晚房间中还亮着灯,过来给你送些吃食,免得饿着。”放下手中的食盒,颜筠玥笑容不减,“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已经抄完了,可是我打扰了你?” “没有,我也是刚抄完,你看,这墨还没干呢。”笑了笑,傅云盈过去打开食盒,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这么晚,姐姐想必也没用宵夜,一起吃吧。” 里面是两碗素面,显然是两个人的宵夜。 颜筠玥点了点头,拿出乌木筷子递给傅云盈,两人就那么一人一碗面吃了起来。吃完之后收了碗筷,颜筠玥才又开口。 “你不必介意晟阳公主,她其实对谁都这样。” “今日也是我不该顶撞公主。”傅云盈不知她为何而来,索性顺着他的话说往下说。 “不是你的错,晟阳公主早年的时候极为喜爱我三叔,这么多年来,三叔不管是对哪个女人多留意一分,公主就会故意针对那个人。今日如此对你,应该也是看三叔上了车,给了你药的缘故。” 端起茶碗,颜筠玥轻飘飘的说了早年公主和颜清臣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秘而不宣的东西,一个公主喜欢了一个臣子,那肯定是想方设法去隐瞒的,却被她给知道,有些不合常理。 “此事小姐如何得知?”傅云盈反问。 “自然是听说的。”颜筠玥愣了一下。 “道听途说的事情还是不要相信的好,公主金枝玉叶,名声也是珍贵异常,又在诚义伯嫡子刚去的时候,就这么说,怕是不好。”傅云盈摇了摇头,面有正色。 “是我唐突,公主确实不是寻常人可以议论的。可是这几年,公主总多加留意三叔 也是所有人看在眼里的。” “颜大人乃是朝廷栋梁,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公主平日里与颜大人见面的机会颇多,两人相熟一些,被人以讹传讹的情况也是可能的,倒是咱们,若不是公主承认,还是不要多说的好,免得祸从口出。” 傅云盈表现的滴水不漏,不偏不倚,颜筠玥没了可以打探的东西,笑着告辞。 傅云盈没有多挽留,这样的时间确实不适合私下会面。想了想颜筠玥的所作所为,傅云盈冷笑一分,收了经书,等白露回来。 她的这点心思,傅云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她是颜家人,为何要如此? 这种事情说出去,皇上就是再宠爱颜清臣,为了保住皇家颜面,只怕也不会就此含糊过去吧? 实在是匪夷所思。 想的多了,纵是前夜一夜没睡,傅云盈也不算多困,索性跟白露交代了一声,起身出去逛逛。 来一次不容易,总得见过才好。 外面漆黑一片,傅云盈只拿了一盏竹编蒙了白宣纸的灯笼往外走。寺庙之中众人都已经休息,来回走动只怕会惊醒一些人,所以她索性往后山走去。 白日的时候,看着后山之上有一大片松林,傅云盈想来,却被抄书的事情绊住了脚,这会儿反正也睡不着,索性出来走走。 寒冬之下,不少树木的叶子都落了下来,地上堆积了不少枯枝和落叶,好在石板路上被僧人们清理的很干净,没什么杂物,傅云盈踩着石板一步步的往前走,没有目的,也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心绪。 走两步,傅云盈便停下来竖耳细听,听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听风拂过树冠的声音。 “仙女姐姐?”静谧的冬夜里,突如其来的一声称呼让傅云盈惊了一跳,连忙回头。 第五十七章 仙女姐姐别走 上山祈福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好事情,可以出来玩一玩,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委实太过分乏味。 要斋戒,要焚香,还不能近女色,真真的忍不住。 所以,在上山的第二天,二皇子就有些按捺不住,太阳刚落山他就急哄哄的带着随从下山,一直到子时才回来。 冷不丁的,就看见了出来散步的傅云盈。 “仙女姐姐,别走……”傅云盈惊了一下,连忙往树林里跑。 如此月黑风高又是孤男寡女,传出什么就不太好了。还有就是,傅云盈并不想看到这位二皇子。 前世荣王不但自己有凌虐侍妾的爱好,还爱跟别人一起凌虐侍妾。 二皇子就是荣王的宾客之一,只是并没有机会凌虐她。 可是,她亲眼见过二皇子是如何凌虐别的女子的。看着那些女子从房间里面拖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一根骨头是完整的样子,傅云盈就是一阵恶寒。 前世,她没有机会来栖云寺礼佛,自然也没有机会提前遇到二皇子。可是,这辈子因为她的一些决定而发生了改变。 她不想跟他在这个时候有关系,毕竟,她还没有自保的能力。 “仙女姐姐莫走,我是当朝二皇子,仙女姐姐,仙女姐姐……”二皇子许是觉得自报家门能让仙女对他留意几分,哪曾想人家反而跑的更快。 听着后面追来的脚步声,傅云盈丢了灯笼,飞快的往前跑,可是再快能快到哪儿去,她一介女流,本就不常出门,再加上山林中到处都是低矮的灌木,磕磕绊绊的跑了很久也不过是缩小了二人之间的一些距离而已。 “仙女姐姐,你,你别怪我唐突,你给我看看好不好……”二皇子放软了声音,傅云盈却一点都不敢回头,闷着头 往前跑。 眼见着二皇子就要追上来,傅云盈白了脸,脚下更是加快了步子。 忽然间身子一轻,飞了起来,傅云盈吓了一跳,却见腰间多了一根绳子。 随着那绳子上树,傅云盈才看到绳子的那一头竟然是颜清臣。 “嘘。”颜清臣嘘了一声,带着傅云盈又往上走了两个树枝,确定层层叠叠的松针能把他们二人完美的隐藏好之后才坐了下来。 两人在树枝上坐着,一句话也不敢说,呼吸声都忍不住放轻,待周围真的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有窸窸窣窣的松涛声之后,颜清臣才带着傅云盈从树上飞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颜清臣皱眉看着傅云盈,他出门执行任务,却没想到在这里撞见了被二皇子追赶的傅云盈。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没想到会撞见人……”傅云盈也是惊魂未定,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撞见二皇子。 原本以为冬日里定然没有大型猛兽,也不会有什么蛇虫鼠蚁,便是山里应该也是安全的,没曾想竟然会有旁人。 “吓着了?”看她脸色煞白,颜清臣轻声问道。 点了点头,傅云盈低着头不敢看他。 真的吓着了,但是,更怕他看出什么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颜清臣率先往前走,傅云盈跟上,却越走越慢。 方才不觉得这山林有什么,可被二皇子一吓,顿时觉得每一颗树后都有可能藏了一个鬼魅,或者每一个阴影之下都是一片血花。 傅云盈不敢动,现在这一块安全的地方对她来说才是真的安全。 走了两步,颜清臣见傅云盈没有跟上来,叹了口气,又走了回去。 “别怕,路上不好走,你牵着我的……袖子吧。”原本颜清臣是想让傅云盈牵着他的手 ,可是傅云盈是大家小姐,如果这样只怕会被人认为他在调戏良家子,最后,生生改成了牵成袖子。 宽大的袖子在夜风里轻轻飘了一下,傅云盈本来想拒绝,可是那袖子上面好像还带着面前之人的温度,在她的手上扫过,带给她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悄悄的伸出手牵了一下,她原本噗通乱跳的心忽然就安定了。颜清臣有意放满了步子,跟她一起一步一步的往回走,一直到了栖云寺门口,傅云盈才放了手里的袖子。 那衣服被傅云盈攥了一路,已经皱巴巴的不能看,傅云盈的脸红了一下,有些歉意,“那个,对不住,你的衣服……” “无妨,二皇子这几日只怕不会放过你,你最好还是不要出门的好。”颜清臣想了想,本来不想吓唬她,可是这件事还是不得不说,万一要是小姑娘再撞见了二皇子,敢救人的可没几个。 没想到,傅云盈竟然点头了。 “天亮之后我就会去找太后,求一个抄经的活计,多谢大人提醒。” 见她好像真的已经平静下来,颜清臣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走了。 带他走了之后,傅云盈回到厢房,这才觉得有些疲累。白露见自家小姐出去了一圈神色疲累,灯笼也丢了顿时紧张了起来。 在她连声追问下,傅云盈大略说了一下撞到二皇子逃跑的过程,却没说碰见颜清臣。 “小姐没事就好,快歇歇吧。”白露欲言又止,却已经手脚麻利的收拾好床榻让傅云盈休息。 傅云盈休息了几个时辰,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开始昏昏沉沉的,白露一摸,头上滚烫,连忙去请了太医,又跟小郡主说了一声,请太后免了她的早课。 没想到,小郡主说今日没有早课,让傅云 盈安心歇着。 到了晌午的功夫,傅云盈已经好多了,带了抄好的经书去找太后,顺便提了一下继续抄经的事情。 “不错,字迹端正,可见是个有佛心的好孩子。”太后大略看了几眼,夸赞傅云盈的字。 傅云盈自小学书,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极好,这点倒是跟钟繇很像。钟繇也是一手簪花小楷。 不过,这次抄书傅云盈用的是正楷,四四方方的小字,端端正正,以象征对佛祖的恭敬之意。 太后夸的就是这个,先前她也让晟阳公主抄写过,字迹潦草便不说了,还把经书抄的跟朵花一样,太过华丽,反而不够庄重。 本来供奉佛前以及焚烧的经书就是为了体现恭敬之意,太过华丽反而不好。 “谢太后夸奖,这是臣女应该做的。”傅云盈害羞一笑,接着请命道,“太祖母常年供奉佛祖,臣女也对佛经有些兴趣,臣女斗胆请太后将抄写佛经一事交给臣女。” “怎么,你是抄出兴致了?”太后觉得有些意思,这本是一件极为枯燥无味的工作,交给傅云盈本是抬举之意,没曾想她竟然做出兴致来了。 只是抄写佛经一事只交给一人有些不妥,又不是犯了错的孩子,如何要这样。 “臣女这几日抄写佛经,窥得佛经中描写的极乐世界一二,却又不解其意,臣女虽然没有侍奉佛祖左右之意,但是佛祖说一花一世界,臣女也觉得如此,若能在抄写佛经之时感受大千世界,对臣女来说是幸事一桩。” 傅云盈说的不错,再加上她做的也不错,太后便放心的将一部分经书又给了她,让她拿回去抄写。 有了太后的命令,也有了太后的保障,傅云盈不出房门便是安全的,毕竟没人敢闯过来。 只是清和郡主和颜筠晗有些不解,本来就是上山玩的,为何要给自己揽下这种苦差事。 “如何就苦了,抄写佛经之时,我们也能静心积德。”傅云盈无奈的看着二人笑道。 “姐姐可别静心了,你要是再静成她姐姐那样,她可得呕死。”清和郡主叹气,说了一件事。 “盈姐姐可知道,昨夜里出事儿了。” “出事儿了?出了什么事儿?”傅云盈的厢房离太后的厢房有些距离,又潜心抄经书,所以根本没注意寺里出了什么乱子。 “昨天夜里子时之后,太后去后山散心,没曾想差点摔下山,要不是她姐姐路过救了太后,今儿个就真的出乱子了。”清和小郡主扯了扯傅云盈的袖子,“不过啊,她姐姐也没好到哪儿去,救了太后,自己受了伤,怕是要在床上躺一段时间了。” “这么严重!”傅云盈愣了,想了想昨日的事情,觉得此事怕是跟二皇子有关。 “二皇子和晟阳公主还被罚了,也不知道因为什么。”颜筠晗和清和郡主两人昨晚睡在一处,白日里闹的累了,睡的很早,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二皇子追什么神仙姐姐,惊动了晟阳公主,晟阳公主说哪儿有什么神仙姐姐,只有狐狸精,结果二皇子不信,非得调兵搜山,惊了太后的驾,害的太后差点摔下山。”颜筠晗白了一眼,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双腿晃啊晃,“我三叔说的。” “你说好端端的,大半夜出去跑个什么劲儿啊,一个两个跑出去就算了,太后那么大年纪了还跑出去!” 说起这个,颜筠晗是真的有些牢骚。二皇子出去寻欢作乐,晟阳公主去勾搭自己三叔,太后去赏景,姐姐跟他们都不认识,出去撞鬼么! 第五十八章 杀鸡儆猴 “你别理她,她就是在生气。”清和郡主拉过傅云盈,笑嘻嘻的看她抄经。“姐姐这字可真好看,不过跟你往日的有些不太一样啊。” 簪花小楷娟秀文雅,却不比正楷端庄大方。清和郡主还是爱玩的年纪,自然不懂这些。 “供奉佛前的东西,自然要正正经经,不能有玩闹之心,所以我用了正楷来写,你看,四四方方的,不也好看么。”傅云盈拿出一张已经抄写好的给她看,“你看,这字是不是四四方方的才正经些?” “谁说我生气了,哼!”颜筠晗也凑了过来,夸奖了傅云盈的字几句,扭头话题又回到了颜筠玥身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堂姐心思重,若真是因为这个得了太后的恩宠,有些依仗也好。毕竟伯父过世已久,伯母又常年守在佛前,对她们姐弟不闻不问,将来有了太后的青睐,也好嫁个好人家,免得被欺负。” “那你在别扭什么?”傅云盈也不解,既然她不介意颜筠玥得宠,那为何还不高兴。 “我是怕她铤而走险做了什么事,反而带累了颜国公府。”颜筠晗皱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太后出去赏景,二皇子的侍从就算再蠢也不可能直直的去冲撞太后。就算那些人不认识太后,可二皇子认识啊!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着急也没用,倒不如静观其变。”傅云盈拍了拍颜筠晗的手,“再说了,昨夜不还有你三叔在吗,若其中真有什么不为人道的,别人瞧不出来,但并不一定能瞒过他的眼睛。” 也不知是为什么,傅云盈就是对颜清臣高看一眼。许是受了前世的影响,在她眼里,颜清臣是个深藏不露,胸有韬略之人。一些人的小把戏,是绝瞒不过他的。 “对啊,有三叔在,我操什么心啊。”颜筠晗眼前一亮,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这 些事情,她根本没必要操心啊,有三叔呢。 不过,眼睛转了转,颜筠晗笑嘻嘻地揶揄道,“盈姐姐这么相信三叔啊……” “对啊对啊,盈姐姐怎么知道昨天颜哥哥在外面?”清和郡主也难得通透一次,奸笑着扒住傅云盈。 “方才晗儿说的,难道你没听见?”傅云盈沉默了一下,把颜筠晗拉下水,“晗儿说,是颜大人告诉她的,若颜大人不在场,又岂会知道得如何详尽?至于相信嘛,颜大人心细如发,观察入微,自然能看出来我们看不出的东西。” 都是场面话,反而没了意思,颜筠晗嗤笑了一下,倒也没继续追问。 团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脑袋顶上还沾着些草屑,小跑到傅云盈的脚边,开始打滚。白露早已经对这小祖宗没了脾气,见它这般,便出去端了热水进来要给它擦一擦。 傅云盈又要开始抄经,颜筠晗二人索性告辞自己出去玩去了。 见白露端了水,还拿了毛巾,团子瞬间炸毛,上蹿下跳,傅云盈担心它踩坏方才抄好的经书,连忙简单收拾了一下,结果还是有些没能幸免,被它留下了好几朵梅花。 “小姐,这……”白露也无奈,这个团子,忒不让人省心。 团子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抬起萌萌的小脸,冲着傅云盈乖巧地喵喵叫。 傅云盈顿时一点气也生不起来了,颜筠晗和清和郡主不太能每日都过来,有它在旁边,也不算无趣。 只是这小家伙这几日不知道怎么想的,每日夜间都跑去颜清臣的房间里睡。早上的时候,若是起的晚了,那定然是被颜清臣打发人送来或者是颜筠晗抱过来。若是起得早,自己就熟门熟路的摸了回来。 “无妨,擦干净包起来,别着凉了。”傅云盈收拾了被它踩坏的纸张,然后重新抄写。 团子终于没能挣扎开,被白露按着好好 的擦了个干净,从一只灰扑扑的老鼠变成了雪白雪白的猫儿。 三日后,太后交代的任务基本上已经完成,但是傅云盈没有拿去给太后,免得节外生枝再撞见二皇子。一直到需要的前一天,她才抱了东西过去复命。 太后自然是满意的,赏了傅云盈一柄白玉如意之后,便让她回去了,出门之时,刚好看到晟阳公主好像从外面回来。 “给公主请安。”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好歹人家是公主,傅云盈该下拜的时候就得下拜。 晟阳公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朝着别的方向走去。 萧清澜是跟着晟阳公主过来的,但是晟阳公主好像并没有发现萧清澜的存在。萧清澜盯着晟阳公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恨,随即提步便要跟上。 傅云盈心头一凛,直觉不好,想也没想便拉住萧清澜,扯着她到了廊下。 见四下并无人,傅云盈才轻声道,“我不知萧小姐打算做什么,但是还望萧小姐能够三思,如今的诚义伯府再经不起任何变故了?” 萧清澜眼中的恨意实在是太重了,不管晟阳公主能不能看出来,便是落在旁人眼里,也免不了有所猜测。 可这是皇家秘辛,谁又敢揭破。 “可是……”萧清澜有些着急,看着晟阳公主离开的放心,忍不住的跺脚,“回去之后,我……” 诚义伯府只是一个没落的伯爵,已经许久没有被皇帝召见,便是过年的除夕夜宴,皇上也有几年没有下过圣旨,让他们入宫。今年虽然出了哥哥的事情,可是会不会得到恩赐还得另说。 在这里,虽然到处都是守卫,可是萧清澜若是想下手,还是有机会的。如果回宫,整日里见不到,那才真的没有机会。 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周围不会有人,傅云盈轻声说道,“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你若是在 这里下手,周围都是耳目,抓到你是迟早,难道你要你的父母跟着你一起遭殃么?” “我……”晟阳公主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萧清澜急的快哭了,“我自然不想,可是,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机会。” “以后有的是机会,不要冲动。”傅云盈没说什么机会,可是眼神很平静,萧清澜眼中翻滚的泪水瞬间滑落,焦虑也顺着眼泪流泻出来。 总会还有其他的机会,现下并不合适。 “多谢你。”萧清澜冷静下来,冲着傅云盈福了福身。随后,神色落寞地离开了。 傅云盈回到自己的院子,白露喜滋滋的捧着太后赏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收在了傅云盈的行李之中。明日祭拜过佛祖之后,他们就要启程回京了。有了太后的赏赐,老夫人肯定对小姐更加喜爱,哼,看三小姐还怎么得意。 两人才坐下没多久,就有丫鬟来报,说晟阳公主有请。 白露看了傅云盈一眼,有些忧心地说道,“小姐,我跟您一起去吧。” “不必,你收拾东西吧,我去去就回。”傅云盈给了白露一个安心的眼神,起身随着那丫鬟一起去了晟阳公主的厢房。 方才走进,傅云盈就听见晟阳公主的厢房里传来一阵阵哭声。 “公主,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撒谎,求公主饶了奴婢这回吧。” “饶了?我看饶了你这次,还得有下次,来人,掌嘴一百。” 掌嘴一百,怕是以后这小丫鬟都见不得人了。传闻晟阳公主喜怒无常,待身边的宫人极为苛刻,想来是真的。 傅云盈暗自摇了摇头,等着领路的丫鬟通报。 丫鬟通报之后,傅云盈就被允许进入公主的厢房,正好与那被拖下去的丫鬟擦肩而过,顿时对上她眼里满满的恐惧。 “公主万安。”傅云盈行礼。 “且先等会儿,这园子太小,太吵了。” 其实也不算很 吵,那丫鬟虽然被压在门外行刑,可是被堵了嘴,只能听见嬷嬷“啪啪”掌嘴的声音,丫鬟求饶呻吟的声音竟然是一点都不见。 傅云盈听着,内心却毫无波澜。晟阳公主让人来寻自己,却又要在这个时候惩罚宫女,分明就是做给她看的。 待外面的声音停了,晟阳公主才慢悠悠的问道,“你可知道本宫为何要罚那宫女?”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然是她犯了错。”傅云盈想了想,谨慎地回答道。 “没错,明日就要启程回去,今日收拾东西的时候,本宫发现本宫的紫晶金钗不见了一根,于是就问她。初始的时候,她说没见,结果本宫身边的嬷嬷就在她的包袱里面看到了。” 傅云盈垂眉坐着,不说话。这分明就是无稽之谈,能在公主身边当差的宫女,又岂是如此眼皮子浅的东西。 见她不说话,晟阳公主继续开口。 “原本不过一个头钗,本公主也不稀罕,可是这家伙就不该撒谎,本宫最讨厌撒谎的人,你可懂得?” “臣女明白。”傅云盈还不清楚晟阳公主叫她过来的意图,所以,只能顺着她的话去说。 “好了,终于清静了。”晟阳公主靠在身后的素锦软枕之上,“前几日,本宫听说你去大雄宝殿拜了菩萨?” 原来是为了这事,傅云盈顿时明白了晟阳公主究竟是何意。 这件事,怕是隐瞒不了,晟阳公主既然这么问,那定然是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否则不会在她面前发落那个宫女。 瞒不住,那便只能承认。 可是,在公主面前承认她已经知道公主暗中害了自己未婚夫婿不是更加危险么? 撒谎不过是掌嘴,可是若是让她知道她已经知道她所有的秘密,那就是杀人灭口了吧。 虽然想的很多,可时间并没有很久,傅云盈垂眉应道,“是的,臣女前去上了三柱清香。” 第五十九章 撒泼闹事 “是么,小姐可真是好兴致。”晟阳公主果然变了脸色,有怒意,却没有不安。 “栖云寺的菩萨最是灵验,我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所以一到寺里就来拜一拜,只求菩萨看在我诚心的份上,偏爱一分。”傅云盈微微一笑,抬头看着晟阳公主道,“公主为何问这个?” “本宫落了一个香囊在那里,这几日找了好几日了。” 晟阳公主还不算没脑子,那日他们午时到了栖云寺,傅云盈就去了大雄宝殿,那应该就是午时二刻才对。可是,她跟颜清臣在一起掰扯,那是酉时四刻,其中岔了一个多时辰呢。 眼观傅云盈如此淡然若定,晟阳公主也有些吃不准了。 “找了这几日,公主可曾找到?”傅云盈小心问道。 “不曾。”晟阳公主明显的不耐,看着傅云盈运气。 “不知公主何时去的大雄宝殿。” “酉时。”晟阳公主也将时间提前了,专注于傅云盈面上的神态。 “那臣女不可能看到,臣女酉时在花园,跟颜家的二小姐逛园子呢。”傅云盈笑了笑,不客气的拉了颜筠晗来垫背,“栖云寺的园子之中有一个日晷,臣女那日刚好看到太阳落在酉时的位置,所以记得很清楚。” “是么?”晟阳公主看了傅云盈一眼,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来人,请颜小姐过来喝茶。” 傅云盈慢悠悠的喝茶,静静地等着。 颜筠晗刚踏进这里,便觉察出了一对。以晟阳公主的性子,前几日才跟傅云盈起过冲突,断不可能相安无事地一起喝茶,其中定有问题。 待上了茶,晟阳公主开了口,颜筠晗才知道果然没这么简单。 “栖云寺后面的园子可好看?本宫虽然来了几天,可真么好好看过。”晟阳公主似笑非笑的问着颜筠晗,眼睛却看着傅云盈。 “公主殿下要每日陪在太后身边,自然是不得空,我跟盈姐 姐这种闲人比不得公主,也算是游手好闲。那园子自然是好看的,冬日里没什么好看的花,可是有一潭子的锦鲤,游来游去的煞是好看。今日公主若是有空,也可以过去看看。” 颜筠晗在肚子里吐槽晟阳公主这几日可真是忙,到处围追堵截三叔,可得知道这栖云寺哪里好看。不过她这几日是乱逛过的人,自然是知道那园子有什么。 傅云盈在她说话的时候,只是微笑着交流了几个眼神,旁的再无表情,晟阳公主将信将疑的又问了她们什么时辰去的。 “酉时多一点吧,公主,现在天色虽然有些暗,可过去还可以看到,若是公主想看,我们可以引路。” 不待见归不待见,场面上的话还得说。 时辰竟然与傅云盈的一丝不差,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两人根本不可能窜供。傅云盈说是酉时,可是颜筠晗说是酉时多一点,两人可见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不太可能再跑到大雄宝殿去。 想了想,晟阳公主决定把她们放了。 “还是算了,这黑灯瞎火的,能看见个什么?再说了,栖云寺的锦鲤再好看,能有御花园荷花池里精心养育的锦鲤好看?今日找两位过来就是想聊聊,这会儿本宫困了,二位请便吧。” 说完,晟阳公主就起身去了屏风之后。傅云盈和颜筠晗告退,到了门外之后,傅云盈才重重的舒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是酉时?” “我猜的。”颜筠晗笑嘻嘻的挎着傅云盈的胳膊,“三叔说这几日公主定然私下找你,果然神机妙算。” 竟然是颜清臣,傅云盈有些讶异。他究竟想做什么?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转了个角的功夫竟然撞了人。 “哎呀。”颜筠晗撞的比较狠,揉着额头看着那人有些无奈,“殿下这急匆匆的是要做什么?” “给二皇子殿下请安。”没想到躲了这么几天,竟然在这 里又碰见了他,傅云盈皱眉,低头请安,绝不抬头。 “前几日我身边那几个不长眼的冲撞了皇祖母,我不得不每日早晚请安,这会儿去跟皇祖母请安,怎么颜小姐是从姐姐那里过来的么?”二皇子初始只看到了颜筠晗,一眼也未往一直低着头的傅云盈这边瞧。 “既是如此,便不打扰殿下了。”颜筠晗拉着傅云盈就走。 二皇子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转头盯着傅云盈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 自此之后,再没什么大事,傅云盈一行人终于平平安安的回到了京城,过了一个平平安安的年。 若说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明月堂里有了团子,热闹了几分。可府中依旧没人记得找明月堂的主子守岁。 不为其他,虽然太后赏了不少东西,可太后自此以后也没有特意召见过傅云盈,让苏氏原本的热情顿时消了不少。 转眼就是元宵节,傅云盈扎了一个兔子模样的灯笼放在团子身边,竟然出奇的相似,逗的白露哈哈大笑。 “小姐,你看,竟然跟真的一样。” 可不么,都是白色的,傅云盈只是简单的画了几笔,除了比团子大了一些以外,真的很像。 团子原还挺喜欢的,一直滚着玩。可是见白露笑个不停,歪着头想了想,似乎是想明白自己被人嘲笑了,顿时恼了,扭过头“咔咔”两爪子把那个灯笼挠了个稀碎。 “哎呦,它还不喜欢了。”白露过去摸它,被它躲了一下,刚想过去强行抓它,却被傅云盈叫了过去。 “白露,你过来一趟。” 应了一声,白露走了过去,任由团子埋在那堆破烂里头生闷气。 “今日就是元宵节了,你帮我去外面买些东西过来。”傅云盈给白露了一张纸,让她出去采买,白露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前世的今日,还是有些热闹的。傅兰鸢 和傅玉珑两人出去逛花灯,没曾想竟然遇到了登徒子被人当街调戏。如此便算了,哪知道竟然有一个外乡人救了她,傅兰鸢就对这人一见钟情,哭闹着要嫁。可是这人只是一个白丁,来京城又是为了考状元,何氏自然是不同意的。 纵然那人救了她女儿,可是一无权势,二无身家,如何能娶傅家的嫡女? 不过,傅兰鸢却一哭二闹三上吊,表示如果不能嫁给那个书生,她就私奔,就去死,无奈之下,何氏只能去打探情况,结果打探出来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家世不显,可也是一方富户,又极有可能明年春闱高中,顿时喜上眉梢请了媒人过去探问。 若是真的两情相悦倒也不算什么,只是这书生家里已经有了婚约,乃是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原本书生是拒绝的,可那书生的家人为了攀上定国侯这门亲事,生生逼的那表妹另嫁。 待第二年,书生高中,傅兰鸢却突然不想嫁了,此事便也作罢。而那书生听闻表妹所嫁非人,又难产而亡,竟然在琼林宴上多喝了两杯,醉死在了湖中。 傅云盈看不得傅兰鸢因为自己的一时喜好而毁了两个人,便想着今日若能阻止便是最好。 不一会儿,白露就回来了,抱了极大的一盆鸢尾花过来。 粉色的鸢尾花很漂亮,花朵开的正好,在枝头被风微微一吹左摇右摆的非常可爱。 傅云盈拿过旁边的热茶,全浇在了鸢尾花的根系上。 如此一来,不过一个时辰,这花必死无疑。白露让浅碧把花送给傅兰鸢,又送了几样别的小东西到其他人的院子里。 “对了,小姐,方才我在门房上看到有给您的帖子。”说着,白露从怀里拿了一个帖子出来递给傅云盈。 随手翻开一看,是颜筠晗的,约她今晚一同出门赏灯。这种事傅云盈自然不会拒绝,备了小礼之后,便让白露过去传 话。 白露还没回来,傅兰鸢便先过来了。傅兰鸢总是自比鸢尾花,看到一盆马上就枯萎了的鸢尾花顿时暴跳如雷。 “傅云盈你安的什么心,巴不得我死是么!”傅兰鸢站在明月堂门口指着傅云盈的鼻子大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送我一盆要死的花,今儿个我跟你没完!” 傅云盈看她撒泼,冷眼瞧着,不说话,也不反驳。她要的,就是傅兰鸢撒泼闹事。 傅兰鸢见状更加生气,扫了一眼明月堂,冷哼一声,对着身边的丫鬟说道,“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来啊,给我砸!” 傅兰鸢见傅云盈不吭声,只当傅云盈还是先前那个忍气吞声的性子,又想起来这一段时间以来她送的一些东西颇得苏氏欢心,让傅明珠和她们姐妹没少受委屈,再加上秦绣的事情,所有新帐旧账干脆一起算了。 “我劝妹妹不要太冲动,大过年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怕是不好。”傅云盈冷眼看着那些丫鬟们进了她的房间,也不拦着。 团子方才就已经上了房顶躲清静,便是拆了房子也闹不到它。况且她屋里的东西本就是旧的,趁这机会正好全换一换。 再者,傅兰鸢越是闹得凶,就更中她下怀。 “我就说了怎么着,我告诉你,傅云盈,你能活的过十五,可活不过初一,姑奶奶我先前没空搭理你,今日我就把你这明月堂砸了,看你有什么能耐!”看她一动不动的坐在廊下,傅兰鸢冷笑。 “你不是得祖母的宠爱么,你不是跟那秦绣勾搭成奸么,你能耐你去让她们来救你啊,看那小贱人过来还是祖母过来!” 院子里,浅碧桃朱可都在,白露又被打发去颜国公府通报,傅兰鸢就不信还能有谁帮她通风报信。 “是么?”傅云盈走到傅兰鸢跟前,一步步的走过去,傅兰鸢却突然有些害怕。 莫非,她真的还有后招? 第六十章 关起来! 可后悔已经晚了,傅云盈的屋子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小了好多,想必是那些婆子丫鬟甩开了膀子把能砸的都砸完了。 “砸完了?”傅云盈冷笑,看着傅兰鸢问道。 “你,你想做什么!”傅兰苑声音有些发颤,不懂傅云盈为何这么自信。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门口传来苏氏的声音,傅兰鸢一惊,连忙转身下跪。 “祖母,姐姐她实在是欺人太甚!”傅兰鸢率先开哭,生生要把罪名扣到傅云盈的脑袋上,“大过年的,姐姐送了我一盆死掉的鸢尾花,您说她是安的什么心啊!” 方才苏氏在自己院子里,只听说明月堂闹起来了,具体因为什么不知道。本来不想过来,可是李嬷嬷说颜国公府的嫡女已经请了傅云盈去赏花,若是此事让颜国公府的人知道,那恐怕就要丢人了,所以苏氏不得不来。 过来听了缘由,苏氏对傅云盈有些不满。 “盈儿,你为何要这么做?”苏氏看着傅云盈问道。 傅云盈也柔柔弱弱的磕了个头,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祖母,今日元宵,原本就是个喜庆的日子,过年之时孙女不幸染了风寒,没能给祖母磕头请安,所以今日就备了薄礼想给家中长辈和姐妹图个喜庆,谁知道竟然触了妹妹的逆鳞。” 感谢傅兰鸢过来的时候还没忘了带上拿盆鸢尾花,人证物证都在,也没什么好说的。 “对,你承认就好!”傅兰鸢巴不得傅云盈承认呢,这样一来,苏氏惩罚她也更加理所应当。 “可是,这花是孙女用了自己的压箱银子在外面花房买的珍品,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不知为何到了妹妹的院子就成了这个样子。” 那花已经有些萎蔫,想必是活不过太 久。 “外面小商小贩坑蒙拐骗的多,只是你有何证据说明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苏氏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屋子,有些恼意。 这傅兰鸢太过分了,就是生气,为何要砸那么多东西。 “孙女没有证据,可是白露回来的时候,一路都是捧着花的,应该很多人都看到了吧。”傅云盈低头,肩膀微颤,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心疼。 “起来吧,地上凉。”苏氏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两个人,又看了一眼傅云盈没什么刺绣的衣服,心情不爽,“鸢儿,便是你姐姐送你的花如此,你也不该如此放肆!” “祖母,她在咒我死!”傅兰鸢不满,登时跳了起来。 “呸!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老人最忌讳这个,苏氏火了。 “祖母,她一定是故意的!”傅兰鸢还不满,看了一眼她说道,“祖母不要被她骗了,那花是被她用滚水浇了的!” “妹妹如何得知我用滚水浇花?我虽然不是精通花草之人,可我也知道不能用滚水浇花的道理。大过年的,高高兴兴不好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傅云盈自然不承认,看了一眼浅碧,在心里笑了一下。 果然是个好传话筒,这种事情都能事无巨细的禀报。 “我……”傅兰鸢不傻,如果说是浅碧说的,那苏氏只会更生气,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小手段。 而且,苏氏有些多疑,她知道明月堂有眼线之后定然也能联想到自己的院子里会有眼线,到时候不好过的还是她们。 “怕是妹妹臆想的吧,虽然姐姐平日里待你们不好,可也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而且,此事出力不讨好,我图什么?”傅云盈指了指屋里的东西,脸上尽是难过,“祖母,这一盆鸢尾 花虽然不是很名贵的东西,可也值几十两银子,我花了几十两银子,难道就为了让妹妹过来来我这里砸东西么?” 傅云盈潸然泪下,苏氏反而觉得是傅兰鸢没理,见她方才又看了浅碧,于是招手让浅碧过来。 “方才去送花的可是你?” 浅碧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指出来,愣了一下,赶紧过来磕头,“老夫人,方才是奴婢去送的花,可是奴婢什么都没做啊。” “是么?”苏氏过去摸了摸那土,冷笑道,“来人,关到柴房里去!” 竟然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浅碧就那么被拖了下去。傅兰鸢也被吓了一跳,顿时说不出话来。 “祖母,我……” “没想到,你母亲竟然把你教的如此暴戾,不过是一盆花,你就打砸了你姐姐的屋子,若是他日,这定国侯府是不是也得被你一把火烧了?” “孙女不敢,祖母,都是姐姐……” “你姐姐花钱买一盆花,让你过来砸她的屋子?可笑,我就问你,你会这么干么?” 傅兰鸢噗通一声跪下,低头不敢说话。 “来人,把她给我关到祠堂里去,禁足一个月,抄经百遍,什么时候着性子转了什么时候出来!”苏氏不想看见傅兰鸢,又看了一眼那一片狼藉的屋子,气呼呼地走了。 看着她们离开,傅云盈转身回到方才在廊下坐的地方,心理有些暗爽。 没过多久,白露回来,后面跟着李嬷嬷,并几个抬头东西的仆妇。 “东西都放这里了,白露,你给大小姐换上吧。”李嬷嬷放下东西,转身就离来了。 等人走了,白露喜上眉梢,难掩激动。 方才砸东西的时候她不在,回来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连忙撒了欢的过来,生怕自己小姐被人欺负了。 还没到明月堂,就先看到了李嬷嬷带人拉了不少东西过来,小心翼翼的问了之后才知道这是给傅云盈的。 那箱子柜子椅子凳子都是描金绘彩,衣服被褥也都是绫罗绸缎蜀锦薄纱,一看就是好东西。 “小姐,咱们发财了!”白露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心扑通扑通跳着,生怕这是一场梦。 瞥了一眼那些东西,傅云盈觉得傅兰鸢还是干了好事儿的,至少给了她一个由头,让她把院子里的东西都换了。 先前的青胎花瓶都换成了描金凤瓶,或者富贵牡丹,那些掉了漆的桌椅也都残破不堪,换上的那些红木做底,雕了百鸟朝凤,仙人指路等等,又涂了金漆,描了重彩。 等到白露和桃朱把院子收拾干净,摆放整齐之后,傅云盈的屋子才真有一丝大家小姐闺房的味道。 关了门,傅云盈抚摸着团子,看着跪在脚下的桃朱道:“浅碧做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小姐,我错了,我们不该还暗中跟三小姐牵扯不清……”她们原本就是傅明珠的二等丫鬟,在傅明珠那里做的好好的,忽然被弄到这里,心有不甘那是肯定的。 原以为这大小姐就是个扶不起来的主儿,所以才会有异心在其他的小姐们面前露脸,万万没料到大小姐竟是颇有手段。 “你们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没搭理你们不过是不想搭理你们,但是若是太过了,我也不是好相与的。”傅云盈眼睛抬也没抬,说话不疾不徐,却字字诛心。 想了想在柴房的浅碧,桃朱的后背冒出来一层冷汗,“小姐放心,从今日起,桃朱一定为小姐马首是瞻!” “我不要你的忠心,我知道你夹在我跟三小姐之间很难受, 我不勉强。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好了,下去吧。” 傅云盈是不会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的,让她走了之后,便让白露找衣服出来,准备晚上出去赏灯。 一年之中,能热闹的时间也不过三五个,上元节,中元节,以及中秋节才有花灯,城中才会热闹几分。好好的日子,没必要因为这些人坏了兴致。 更何况,傅兰鸢今日是定然出不去了,那书生也算是被救了吧。如此,她也是功德一件。 白露拿了李嬷嬷方才送来的夹袄,又取了裙子过来给傅云盈看。 方才李嬷嬷送了七八套衣服过来,里面不少夹袄和综裙。颜色不少,款式傅云盈倒是没注意,白露拿的这个是个粉色交领半身的夹袄,上半身在胸口绣了不知道什么花的东西。 摇了摇头,傅云盈表示不满意。白露连忙拿回去换,换了一个正红色的出来。 依旧是交领的夹袄,这次却是一朵白梅,斜斜的从肩膀伸出来,绽开朵朵梅花,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绣工精湛,好像真的有花香弥漫开来。 “小姐,这个好看,而且还暖和,你看,领子和袖口还包了兔毛呢。”白露极力推荐,说着,还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出来。 “配上这个裙子,小姐绝对是最好看的!” 那裙子厚厚实实的,整块颜色极正的黑色锦缎剪裁而成,裙摆上绣了翻涌而出的锦鲤,蹦蹦跳跳,俏皮可爱又极为祥瑞。 傅云盈走了过去,摸了一下那夹袄的料子,点了点头。料子不错,一时间没有摸出来,但是像是蚕丝。裙子倒是摸出来了,云烟缎,百金一匹。 笑着应了,白露又从箱子里翻出来一个斗篷给傅云盈展开,“小姐看看,好看么?” 第六十一章 上元节 素白的斗篷,上面带着观音兜,除了后面修了两只仙鹤之外,没有其他的装饰。 “好看,你从哪里找到的。”傅云盈有些感慨,这斗篷应该是钟繇留下的,不过这么多年都不见陈旧。 “嘿嘿,当然是在夫人的遗物里啦。我看这衣服还挺新,就想着小姐也能穿,不然过几年小姐再长高的话,就不好穿了。” 白露喜滋滋地将衣裳都拿到熏笼上熏暖了,然后才服侍着傅云盈换上。等到换成之后,便真的如脱胎换骨一般。 先前傅云盈的衣服大多简单,连绣花也不过是领口和袖口有几朵,便是丫鬟们的衣裳都比她这个做小姐的要精致。颜色也单一,鼠灰,月白,靛青这几个,鲜少穿如此扎眼的颜色。如果不自报家门,被人当成是个丫鬟也不奇怪。 虽说本就长得美,可是眼下换了这新衣服,就真的是美得惊心动魄,让人移不开眼。红色本就艳丽,衬得她也明媚了起来,脸颊不用上妆就有淡淡的红晕。综裙在腰间围着,勾勒出细瘦的腰肢,让身材也妙曼起来。 跟先前一比,真的是端庄又大气。 “小姐穿着这一身出去,能把三小姐给气死呢。” 傅明珠总是自诩美貌,今日怕是要被压一头了。 “梳妆吧,天快黑了。”傅云盈看了一眼天色,让白露帮她梳妆。白露帮她梳了坠云髻,在头发上简单的装饰了几个银簪,耳朵上挂了莹白的珍珠耳饰,便差不多了。 傅云盈取了唇脂,稍稍抹了,气色更好了起来。 “嘿嘿。”白露偷笑一声,被傅云盈敲了个栗子,“笑什么。” “在想小姐竟然也这么美。” 傅云盈本来就很美,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一双眼睛秋水剪瞳,大,有神,又时常水汪汪 的,看着人的时候能把魂都勾走。脸型随了钟繇,倒瓜子脸,下巴尖尖的,耐看,细致。 鼻子秀挺,嘴巴勾人,最有风情的便是抿嘴一笑的时候,让人欲罢不能。 若不是这样的样貌,前世为何荣王会如此费尽心思? “美未必是好事。”可是今日,傅云盈想漂亮一点,上下看了看,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小姐可要挂这个玉佩?”白露从匣子里拨拉了半天,找了一个玉佩给傅云盈挂上。 看她手里的玉佩眼生,傅云盈觉得奇怪,“这是哪儿来的?” 从白露的手里接过玉佩,拿到眼前仔细看,傅云盈很肯定这不是自己的东西。 “这不是小姐的么?”白露也纳闷,这是从傅云盈的身上拿下来的啊,难道竟然不是小姐的? “怎么会是我的!”上下又看了看,傅云盈更加肯定了。 这玉是东陵玉,雕的凤凰引颈高歌,可能就是这个图样让白露以为这是傅云盈的东西。可是看材质就知道,这绝不会是她的。 她的地位,苏氏怎么可能舍得给她东陵玉。 “小姐落水那日我们回来的时候在小姐的身上找到的啊,如果不是小姐的,难道是四小姐的?”白露迷茫的看了一眼,才觉得自己好像拿错东西了。 四小姐也是,拿错了东西为何不差人来说一声。 只怕也不是四小姐的,看着好像很贵重的样子。 颜清臣屡次找自己讨要玉佩,难道是这个?傅云盈了然,原来东西真的是她拿的。 “换一个吧,那个双鲤的就很好,这个给我收起来。”既然是颜清臣的东西,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 “小姐知道这是谁的?”白露把东西收到了荷包里,然后给傅云盈换上双鲤佩,一边还好奇的问道。 那个时 候,小姐还不认识郡主,也不认识别的什么贵人,这东西究竟是谁的。 “问那么多做什么。”傅云盈不打算回答,却在盘算如何把东西给他。 今日赏灯,他应该会来吧…… 待收拾停当,傅云盈带着白露出门,刚到明月堂门口的时候,就被一个人给冲撞了。 “哪个不长眼的!”白露还没发作,那人先吼了起来,等站定之后看到是傅云盈,换了个笑脸行礼道,“呦,是大小姐啊,出门么?” “你管我们小姐去哪儿,撞了我家小姐,还不赶紧赔罪。”白露见不惯那丫鬟的德行,呵斥道。 “赔罪?姐姐可知道我是哪个院子的?”那丫鬟见白露这样,也上了火,“我可是秦姨娘的贴身丫鬟,怎么,还让我赔罪么!” 这些日子,秦绣可谓是得宠。莫说何氏不敢招惹她,就是年夜饭上,何氏伺候苏氏的活计也被秦绣给揽了。 这真是大事儿了,年夜饭桌上,媳妇伺候婆婆才是正理,一个妾上手算什么?更重要的是,苏氏还没拦着。 无非就是因为秦绣好像真的是个招运的人,傅敏德前些日子升了官,过了年之后好像还有考核,等着秦绣能保傅敏德再升官呢,苏氏才不会说什么。 也因为这事儿,秦绣院子里的人得意起来了,出了门,谁都敢不认。 “掌嘴。”傅云盈瞥了那丫鬟一眼,直接发落了。 白露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好像放了个鞭炮,那丫鬟还没缓过神来,又是“啪”的一声,一个二踢脚。 “你,你……”丫鬟愣了,指着傅云盈说不出话来。 “我如何?你在二房怎么作威作福我都不管,也管不着,但是我是大房的人,也是你的主子,冲撞主子还不赔罪,谁给你的胆子! ”傅云盈冷眼看着,“便是秦姨娘来了又如何,天大的功劳也是个姨娘。” “你们给我等着!”那丫鬟显然是昏了头,撂下狠话之后,回头去叫人。 傅云盈才不会的真的等着,继续往前走,在大门口见到了秦绣。 不少人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儿,躲在暗处,等着她们闹起来。却没想,秦绣竟然过来是赔礼道歉的。 “妾身的丫鬟不懂规矩,冲撞了大小姐,妾身来赔罪,还望大小姐高抬贵手,放过这丫头。”秦绣把身子俯的很低,就差贴到地上了。 可傅云盈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抬脚上车。秦绣尴尬的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傅云盈的车驾离开了,这才起身进了屋。 晚膳已经跟清和郡主还有颜筠晗越好在晴雨楼吃,晴雨楼今日上了新菜,颜筠晗再帖子里面就闹着要吃。 等到傅云盈到的时候,颜筠晗果然已经点好菜,见她进来,生生愣了。 “你……”清和郡主也愣了,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花了眼,真的好可惜。 “很奇怪么?”傅云盈上下看了一眼,觉得没什么不妥的。 “不不不,只是姐姐今日真的好漂亮……”颜筠晗跟清和郡主都是觉得傅云盈漂亮的人,只是平日里打扮低调,所以乍一见她精心打扮,便有些失了神。 “今日元宵佳节,喜庆一点不好么。”傅云盈知道她们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所以才这么放心的穿着这么耀眼的衣服出来。 其实这身衣裳并不算耀眼,放眼街上,一半的大家闺秀都是穿的正红色的衣服,或者正红色的斗篷。 只是那衣服在傅云盈的身上,就生生的变得耀眼起来。 “好是好,只是姐姐这么漂亮,让我恨自己不是一个男儿身。”颜筠晗愤恨,拿着筷子戳啊 戳。 清和小郡主却在一旁庆幸,“出来的时候我娘还非得让我穿那红色的宫裙,我觉得拖沓才没穿,幸亏是没穿,要不然和姐姐走在一起,我都不知被比成什么样了。” “你是在笑我么。”傅云盈嘟起嘴,可怜兮兮的看着清河郡主道,“早知道我就披个麻袋出来就好了。” “你当她胡说,姐姐以后也这么穿好不好,真的太美了!”颜筠晗丢了一块豌豆黄给清和郡主,压了她的酸意,“以前不觉得,如今才觉得姐姐跟天上的仙人比也是可以的。” “哪有那么夸张,你再说我就恼了。”傅云盈装作恼了,成功让她们把注意力从她的身上挪了过去。 待饭菜上齐,颜筠晗却依旧没有动筷子。 “还有旁人么?”傅云盈有些不解,记得帖子上只说有清和郡主。 “三叔也来,不过要稍晚一会儿,今日宫里赏了节礼下来,他进宫谢恩去了。”颜筠玥眼巴巴的看着那盘鲈鱼,想下手,又不敢。 三叔特别凶,贼凶! 眼珠子在傅云盈身上转了转,颜筠晗心里非常满意。 这算女为悦己者容? 就算不是,只怕三叔也会解读成算。 等了足足有一刻钟,颜筠晗也没等到自己的三叔,眼看着菜都要凉了,她着急的恨不得先吃为敬。 “我好饿……”清和郡主可怜兮兮的看着颜筠晗,今日她午膳都没吃,只顾着在宫里疯玩,这会儿早就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算了算了,咱们先吃。”颜筠晗终于好像得了特赦令,笑眯眯的开动。 如果叔叔问起来,就说是小郡主饿了才没忍住。 至于叔叔能不能看到这么漂亮的盈姐姐,那不是她考虑的范围,哼,谁让你不出来的,再晚点,拐带盈姐姐的人可就不止她一个了! 第六十二章 那人太讨厌了 傅云盈私心里觉得这么做不太好,只是再怎么样也不能饿着郡主。一时间,三人欢欢乐乐的吃了起来。待吃完之后,又喝了一盏消食茶,三人找了个人到皇宫门口去等着颜清臣,而她们则去了集市。 往日里,集市上瓜果蔬菜,南北杂货都有,今日为了应景,只有一些卖灯、面具、饰物和吃食的。三人方才饱餐一顿,并没有多饿,所以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那些小玩意儿身上。 清和郡主拿着一个竹编的蛐蛐给她们看,却发现两人正在研究一个泥咕咕,于是不满的蹭了过来,“人太多了。” “没办法,今日是元宵佳节,都想出来逛一逛的。”傅云盈拿出帕子给清和郡主擦汗,把她拉到了里面,“外面人多,快站这里。” 跨了一步,到了最里面,清和郡主看到摊位上有一个胖胖的兔儿爷,挺着大肚子,两只耳朵藏在帽子里,只露了一个尖儿,圆滚滚的,分外可爱。 “诶,这个好玩。”拿起来看了看,清和郡主越看越爱不释手,询了价之后,掏出碎银子赏了那摊主。 颜筠晗说要去那边卖面具的地方看看,傅云盈左右为难,不知道该跟着哪一个,若是丢了可如何是好。 “小姐放心吧,她们都有小厮和丫鬟跟着,丢不了的。”白露拉着傅云盈到了旁边,再转眼的时候,已经没了两人的踪影。 倒也是,今天颜筠晗和清和小郡主都是带了一堆丫鬟小厮出来,就是丢了也没关系,倒是她只带了白露一人,有点不太安全。 “你怎么在这里?”既然丢了,还是要找一找的,傅云盈刚挤进人流就又被人给拉了回来。 傅云盈微笑转头,入眼的却是连文逸。 “表哥。”微微行了一礼,傅云盈敛去脸上的笑容。连文逸心头抽了一下,却依旧 笑盈盈的邀请她一起逛花灯。 “你一个人么?不如跟我们一起逛一逛吧。” 许久不见傅云盈,连文逸却知道傅云盈一直都不得闲,帮颜国公府的嫡女治脸,被太后召去伴驾祈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添乱。 “不必了,我今日约了小郡主和颜小姐。”看了一眼连文逸身后的傅玉珑和傅明珠,傅云盈拒绝了。 看着她红衣黑裙,面容明艳,连文逸有些失落,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被傅玉珑打断。 “既然姐姐有约,那我们就不强求了,表哥,我们去那边,那边好像有好玩的。”说着,傅玉珑拽着连文逸挤进了人群里。 傅云盈冲着傅明珠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跳到高处寻找颜筠晗和清和郡主的身影。好在二人也没走很远,傅云盈瞧见了之后就让白露赶紧去找人,自己慢慢的挤过去。 跟二人汇合之后,傅云盈摇头道,“这会儿人太多了,不如我们去那边的茶楼稍坐一会儿。” 其他两人也觉得如此,这会儿还早,今日没有宵禁,她们玩到天亮也没关系。上了茶楼,楼上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人,她们顿时觉得等一会儿是聪明的选择。 等会儿人都挤累了,都找地方休息了,她们才可以放开了玩。 “可挤死人了。”坐定之后颜筠晗第一个抱怨,指着下面的人群说道,“你是不知道,方才在下面,我觉得我周围至少有一百个人!” “事实上,有八百个!”清和郡主也瘫在椅子上,不过瞥见自己丫鬟手里拿着的那些小玩意顿时来了精神,蹭的一下坐起来,开始献宝。 几人研究了一下那些东西,傅云盈突然想起来颜筠晗家里的那位。 今日这么好的时间,她竟然没出现。 “你姐姐没来逛灯会么?” “她可来不了,还在床上躺着 呢。”叹了口气,颜筠玥有些头疼,“上次从山上摔下来,可真是够重的,躺了都两个月了,还没好。” “可有大碍?” “摔断了腿,其实已经没什么事儿了,但是大夫说还是不要出来得好,免得再有什么意外。”摆了摆手,颜筠晗叹息道,“要说坏事,也不算坏事,好歹捞了一个县主。” “县主?”傅云盈诧异,什么时候的事情? “对,太后亲封的兰华县主,过年的时候传的旨,不过只是一个虚职,没有封地。”喝了口茶,颜筠晗非常怨念,“姐姐可知道,这并不是好事。” “也就你觉得被封为县主不是好事了,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清和郡主还在把玩那个兔儿爷,抬眼看了她一眼,笑她杞人忧天,“这县主是太后封的,便是你担心也没用。” 兰华县主…… 傅云盈记忆里有这个人。 咯噔了一下,还没等提醒颜筠晗,傅云盈就听见她说颜筠玥不好。 “若是寻常的事情,那自然是没什么。可是我那堂姐我太清楚了,大半夜不睡觉去后山做什么?而且,我去看过落下山的地方,虽然高,但是坡还是缓的,就算摔下来也不至于把腿给摔断。这里面,蹊跷大着呢。” “她要拿自己去换这些虚荣,那就由她去好了。只要她不连累到旁人,你管她作何。”清和郡主摇头晃脑的,那颜筠玥在她眼里可是一点都不够看的。 前世的时候,傅云盈在荣王府偷听到不少东西。二皇子和荣王最忌惮的人就是颜清臣,虽然只是个殿前学士,可是皇上却给了他不少实权,经常行使钦差之职,查出来不少二人私底下的苟且之事。 原本荣王是要暗中了结了颜清臣的,后来得到消息说颜家自会有人收拾他才作罢。开始,傅云盈以为这人是颜 国公,可是又觉得说不通。 颜国公是颜清臣的哥哥,已经袭国公之位,如果不是做了什么投敌叛国的事情,地位是不会有危险的。颜修禹也是早早被封了世子,日后会继任国公之位。颜家二房的地位,稳着呢。 并且,颜清臣怎么说也是颜国公府的人,他在皇帝面前越受宠,颜国公府在朝堂中的地位就越尊荣。 所以,颜国公除非是傻了,才会拆自家的台。 还是在后来,荣王一次醉酒后虐打她,完事了却提到了兰华县主,只说最毒妇人心。 所以,这兰华县主,是颜筠玥? 可是,她为何要这么做?帮着荣王对付自己的三叔,难道她不知道她的三叔也是她的依仗吗? “我也觉得此事不简单。”傅云盈想了想,提醒傅云盈,“你那个堂姐心思重,若真的是算计的太后,怕是日后也同样会算计到你的头上。” 颜筠晗点头,又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转头跟清和郡主一起玩刚才买的小玩意。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外面的人少了一些,三人欢呼一声,下楼继续玩。逛来逛去,逛到了一处酒楼之下,见有人在猜灯谜,忍不住驻足去看。 “我猜那个公子得拿头筹。”清和郡主指着东边的一个青衣公子猜测。 “还用猜,你看他身边人拿的灯就知道了。”颜筠晗白了一眼,吐槽她。 傅云盈顺着看了一眼,看到了连文逸的背影,应该是感召到了她的目光,连文逸也回了头,并且一眼就看到了傅云盈。 连文逸一见她,嘴角便绽出了笑容,拿过其中最漂亮的一盏朝着她走了过来。 “盈儿,你在这里,这个送你。” 连文逸的手中是一盏八角檀木灯,八个灯面用竹荆纸糊了,朦朦胧胧的透着里面昏黄的烛光,烛光映出纸上画着的仕女 图,在地上投出一抹倩影。 傅云盈没有接,反而皱了皱眉。 “怎么了?”连文逸见她不接,脸上的笑意顿时浅了。 “多谢表哥,这是表哥的彩头,妹妹实在是不便夺人所爱。”傅云盈往后退了一步,不打算收这个东西。 “无妨,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今日灯会,就是想拿了给姐妹们一个高兴。”连文逸锲而不舍,他是真的想要让傅云盈接受。 傅云盈不吭声,微垂了头躲避连文逸的目光。重生后,每一次面对连文逸,她的内心都是冰凉无比。前世,她会落到那一番田地,与连文逸的懦弱脱不开关系。 所以,这一世,她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傅玉珑追上来,恨得牙痒痒,瞪了傅云盈一眼,便转头冲着连文逸撒娇,“大姐姐既然不要,表哥就给我吧,我可喜欢了呢。” “这个给你。”连文逸拿了另一盏普通的鲤鱼灯给傅玉珑。 “表哥,我想要那个八角灯。”傅玉珑恨不得把傅云盈瞪出来一个窟窿,大有傅云盈敢接,她一定回去弄死她的架势。 “姐姐,最大的彩头没人拿,太没意思了,走,我们去那边。”颜筠晗冷眼瞧着傅玉珑,一边说话一边拉着傅云盈走开。连文逸的手抬了抬,最终那盏灯也没送出去。 前方是一个河道,河道之中不少人都在放河灯,河面上弯弯曲曲的到处都是微黄的烛光,一转弯,傅云盈发现跟在身边的两个祖宗又不见了。 河边到处都是人,却又不比方才集市上灯火辉煌。 傅云盈看着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勉强看了半天就是找不到那两个人的身影,着急之下,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到了河边。 白露想要提醒小姐小心,却见傅云盈已经被人撞了,摇晃了几下,整个人竟是朝下倒去。 第六十三章 我的花灯你就要不得? “呀!”傅云盈惊呼一声,慌忙间想要拽住什么东西,四下胡乱的扒了两下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似乎,也抓到了什么,坚硬,温暖,分外的让人安心。 待她站稳了身子,傅云盈惊魂未定的看着面前之人颤声道谢,“多,多谢颜大人……” “此处人多,我们还是去那边吧。” 河岸之上,这一个小小的动荡并没有影响旁人,颜清臣率先往前走,傅云盈惊魂未定的跟上。白露想了想,也连忙提着裙角追了上去。 “小姐可还好?”白露过去帮她拍了拍胸口,自己的声音也是发颤。 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她可怎么跟太夫人交代。 “还好,你也过来点。”有了方才的意外,傅云盈连带着让白露也小心,拉着她走到里面,免得再被人不小心挤了下去。 应了一声,白露和傅云盈跟着颜清臣走到了一个人少的高处,在一片烛火之中站定。 “方才多谢颜大人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傅云盈定了心神,重新谢过。 “不过是个小事,再往前走,就是市集了。今日被事情耽搁了,还未曾逛过,小姐是否可陪我走走?”颜清臣大方邀请,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是含了笑意。 虽然傅云盈已经逛了一遍,可颜清臣方才救了她一命,她若是拒绝岂不是忒没良心了点。 “小姐……”白露有些着急,孤男寡女的逛集市,若是让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了,少不了又要苛责小姐了。 “自然是可以的,颜大人这边请。”傅云盈知道白露的意思,及时制止了她的话头,侧身请颜清臣先请。 虽说孤男寡女一起逛市集不太合适,可今日是元宵灯会,两个人一起逛花灯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再加上对象是颜清臣,就算是连氏和苏氏知道又能如何? 其实,她们心底是巴不得傅云盈能搭上颜清臣这条船的吧。 好歹是皇 上面前的宠臣,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眼下颜清臣的身份是极其贵重的不是吗? 见傅云盈欣然接受,颜清臣微微勾了唇角,似是十分愉悦。 两人并肩而行,傅云盈却觉得有些不自在。 女孩子逛来逛去无非是首饰香囊还有各种小玩意儿,男人逛来逛去也不过是猜灯谜,看路边美人。颜清臣邀请她去逛市集,应该不是要看美人的吧,也不会跟她一起看些珠钗首饰之类的。 就在傅云盈惆怅逛什么的时候,颜清臣在一个书摊之前停了下来,随手翻了几本书放到一边,又看了几幅画也放到一边,显然没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颜大人不如看看这个。”看了一眼他拿过的东西,傅云盈拿起旁边的一本字帖给他。 颜清臣的书法不错,也爱书法,各家书法也都略懂一二,也喜欢研究一些没见过的东西。 见傅云盈拿了一个帖子给他,颜清臣扫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老板,这是哪里来的?” 帖子只是随随便便的写在几张纸上,只是上面的字迹实在是好看,细瘦却不纤弱,铁画银钩却不盛气凌人,天骨遒美,逸趣霭然,看着像是瘦金体,却比瘦金体多了几分金戈铁马的味道。 书摊的老板是个瘦瘦小小的年轻人,原本是躲在摊子后面接着周围的烛火看书的,听见有人问,连忙站起身子迎客。 只是看到颜清臣手里的东西之后,刚摆出来的笑脸就掉了下去,换上有些害羞的表情,“那个,客官,您手里的那个,我怕是不能卖……” “为何?”颜清臣大略翻了一下,那帖子上写的是一篇咏怀赋,文采不是很好,但是胜在字体好看。 “那个是小人闲来无事写着玩的,若是客官喜欢,我可以送给您。”那瘦瘦小小的书生一看就是个贫苦人家的孩子,摆摊的书看着便没有旁边铺子里的干净,显然是翻看过好 多遍的。 书没什么兴趣,他卖的那些都是颜清臣读过的,他只是对他的字有兴趣。 “客官若是没什么想要的书,尽管把这字拿走也是可以的。”许是看出来了颜清臣的犹豫,那小商贩笑了笑,更加不好意思,“我的字很少有人喜欢,客官既然看上了,那便是有缘,没道理让客官非得买点什么。” “既然如此,那明日还请先生过府,在下不才,府中有些兵书残卷,虽然不能赠与先生,但是可以借给先生观看誊抄。”颜清臣想了想,留了个地址给他。 见那摊贩眼前一亮,傅云盈倒是不解了。这摊子之上大多都是文史之书,颜清臣是如何看的出来这摊主是喜欢兵法之人。 拿了拿东西走远,傅云盈忍不住问他。 “字如其人,他的字中就能看出来他想要什么。”颜清臣淡淡一笑,带着傅云盈坐到了旁边的馄饨摊子上,“而且,我也只是猜一猜,见他眼前一亮才肯定他是真的喜欢兵法。” “那他为何还要苦读四书五经。”傅云盈微蹙眉。 “现在不是什么乱世,许是家中长辈觉得习武不如从文,而且你看他的身形应该也是自小没吃过什么苦头的,便是想学,也没那个体力。” 世上求而不得的事情太多了,颜清臣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人,原来您在这里。”两人一人一碗小馄饨暖身子的时候,颜府的小厮气喘吁吁的找到了他们家三爷。 “嗯,东西给我,你们回去吧。”颜清臣伸手接过小厮手里的东西,摆摆手就把人打发走了。 看着那小厮气喘吁吁又回去的模样,傅云盈有些心疼,你们家三爷真是无情。 “多谢姑娘今日帮我找到如此合心意的东西,这个花灯就当谢礼吧。” 说真的,颜清臣还有些大言不惭。 不过是一个帖子,又没付钱,傅云盈也是无意间发现的,两人更是原本就不太 可能走到一起去逛市集,为何就要谢她! 真要谢,为什么不谢那个小贩,好歹帖子是人家写的! 而且,你倒是拿个普通的花灯啊,那么华丽的一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别有所图是么! 颜清臣手里的花灯便是方才小厮送来的,八角琉璃嵌金的走马灯,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东西! 这灯沿袭了寻常宫灯的八角形制,先用黄铜做出八角亭子的雏形,然后在八个面上嵌入琉璃。琉璃乃是透明之色,当中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金丝银线融入其中,美轮美奂,华美异常。 这样的东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做出来的! 就是颜国公府,也没有! 傅云盈抬眼看了看颜清臣,不收,坚决不收! “这灯乃是今日长公主所赠,我一个大男人家中挂一个这东西,不太像样子。”颜清臣面不改色地撒谎,全然不提在今日看到这花灯时脑海中闪过的人影。 其实这灯是皇上经长公主之手赐给他的,八面琉璃之上,金丝银线勾勒的是富贵牡丹,仕女扑蝶,花丛寻猫等等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显然是让他送给女眷的。 呵,长公主可不会没事送他一盏给女眷的灯。 若是以往,这灯自然是便宜了颜筠晗,可是今日,颜清臣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傅云盈。 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怎生就对这小丫头上了心。只是,便是闹不明白,也不妨碍他随心而为。 “这盏灯委实贵重,民女不敢收。”傅云盈却是不敢收,与颜清臣一同逛灯会已然是一件很令她有压力的事了,若是再收下这花灯,那可真的是了不得了。 若让京中的世家贵女们知晓,估计傅家的门都得被砸烂掉。 颜清臣见她不肯收,眉头微蹙了一下,随即又松开。语气慵懒地说道,“不过是一个小玩意罢了,没有什么敢与不敢的。你讨厌你那连家的表哥,所以不收他送 的花灯。此刻再不收我的,莫不是也很讨厌我?”听他提起连文逸,傅云盈惊讶了一下,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 重生以来,她是真的很不想跟连文逸有所牵扯,可是她自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便是其他人也只以为她是顾忌着连氏的两个女儿,所以才对连文逸处处回避。可是,颜清臣竟是洞悉得一清二楚。 “方才正好路过,看到了而已。你面对他时周身都处于防备之中,自然是因为你不喜他。甚至,还有更深一层的东西在其中。不过,你那继妹倒是很喜欢他,一分一毫都不愿意放松。”想起方才她们走了之后傅玉珑的举动,颜清臣勾动嘴角,似笑非笑。 方才她们刚走,傅玉珑就一把抢过连文逸本来要送给傅云盈的灯丢到地上踩了踩,踩的稀碎。 这还不解恨,还让人捡起来丢河里去。 喜欢就喜欢呗,跟她有什么关系。若是前世,她说不定还会黯然伤神,甚至担心将来,可是现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最好是让傅玉珑能真的和连文逸在一起,然后两人彼此折磨。 见她不吭声,甚至脸上表情都没变一分,颜清臣笑了笑,丢了几个铜板在桌子上结账。 “等等,颜大人稍等。”傅云盈见他起身要走,连忙叫住他。 颜清臣回头看她在身上翻东西,只当她在翻银两,便也没有等她,先往前走去。 傅云盈终于翻出那玉佩,提起裙角去追,到了跟前之后又有些尴尬。 “此物,还给大人。”手心之中,赫然是先前自己丢的玉佩,颜清臣有些惊讶,原本以为这东西是拿不回来了,没曾想她竟然心甘情愿的还给了他。 见颜清臣不拿,傅云盈有些尴尬,稍稍解释了一下,“先前此物在马车之上,我家丫鬟以为是我的东西便收了起来,我全然不知此事,给大人带来的麻烦,还望谅解。” 第六十四章 刺客 良久之后,傅云盈听见他低笑一声,手心一轻,那东西已经被他拿走。 看上去是个不俗的东西,那玉色纯正,通体没有一丝杂色,黑沉黑沉的颜色不是墨玉,却胜似墨玉,又被雕成了凤凰,是凤凰,有翎羽的,虽然雕工不佳,但是也能明显的看出来那是凤凰。 普通百姓便是大婚,也只能用鸾凤,没有翎羽的,所以这东西果然不同凡响。 见他拿走,傅云盈松了口气,抬起头,微微一笑,又低下了头。 取回东西,塞到怀里,颜清臣也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颜筠晗跟清和郡主终于在玩够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把盈姐姐给弄丢了,被丫鬟小厮指引着一路找,终于找到了市集。 清和郡主欢呼雀跃的想要过去相认,却被颜筠晗一把按住,拽到了旁边的摊子上。 “你看,这个东西好可爱。”那是夏日里才有的冰粉,许是因为今天元宵,本不该出现的东西也出现了。不过那冰粉确实做的可爱,不知道用了什么花的汁子调的色,粉粉嫩嫩又透明的一团,更让人惊讶的是里面还有一朵绽放开的海棠花。 如今是冬日,哪儿来的海棠花? 清和郡主的目光果然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兴致勃勃的研究那东西。傅云盈是早就看见了两个人的,想打招呼的时候却发现颜筠晗已经拽了人跑了,顿时有些尴尬。 颜清臣个子高,自然看得比傅云盈更加清楚,见她看向那边的摊子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可是饿了?方才只见你喝了些汤,走,我们去吃东西。” 说完,径自抓着傅云盈的手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鬼使神差的,傅云盈竟然忘了挣扎,还涨红了脸。 浑浑噩噩的吃吃喝喝之后,傅云盈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她 好像被颜清臣拐带到了黑咕隆咚的犄角旮旯。 “这是哪里?”傅云盈有些惊讶,看了看周围的房子,低矮破旧,好像已经出了城一样。 “西城,嘘。”颜清臣看着方回过神的傅云盈有些好笑,这反应速度,委实可爱的紧。 西城?距离市集并不算很远,顺着卖吃的那一条街一直往里走便到了,可是他为何要来这里? 一肚子的疑惑,傅云盈却没问出来,左右看了看,似乎在黑夜之中隐藏了更加阴森可怖的东西。 异变便在这个时候突生,傅云盈只在眼前一黑之后听见外面“咻咻”的利器破空之声,以及自己转来转去,被人推搡拉扯,却并没有额外的痛感。 “大人且避一避。”好像是有人来了,傅云盈听着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身子一空,等眼前恢复光明之时,傅云盈发现自己站在巷口,里面是叮叮咚咚的声音,而颜清臣则站在她身边。 “你早就发现他们跟着你?”若是从前,傅云盈怕是会疑惑,但是现在有些理所应当,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看着这个女人片刻,颜清臣觉得有点意思,若是寻常女子怕是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不晕倒也得会惊声尖叫,而她却如此的淡然,好像很正常一样。 其实,也有第一次见面留下的印象作祟,两人第一次见面,便是颜清臣被人追杀…… “没有,是折离和连宵告诉我的。”他出门怎么可能真的一个人都不带,又是这么容易被人惦记的时候。 朝中想要他命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多少他们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查办出来的,又有多少他们的同族同僚是被他一个个送进大理寺,送进刑部的。 他不怕那些人,却也惜命的很。 “哦。”理所应当的一声,傅云盈默默的跟颜清臣站在一起等,等着巷子里的事情解决。 在一个字之后,颜清臣没有听见后面的话,忍不住问道,“你不害怕么?” 比起刺杀,更让人害怕的是那一个个绝望的夜晚。傅云盈摇了摇头,瞥见颜清臣的身后似乎有血在渗出。 “你受伤了。”傅云盈拉过他,左右看看好像没有什么人能求救,咬咬牙,从香囊里拿了金疮药出来。 自从重生之后,她随身带着金疮药变成了习惯。 “无妨。” 傅云盈难道对他如此关心,颜清臣不想拒绝,索性蹲着让傅云盈帮他上了药。 连宵拎着两个人从巷子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个场景果断又拎着人走了进去。 自家大人的事情也得解决一下了,他不但要走,还得提醒折离离远点。 “盈姐姐,颜哥哥,你们还好吧。”清和郡主的护卫也是一等一的好,为了她的安全,长公主更是恨不得跑宫里去找皇上借暗卫。 所以,这边事情一出,清和郡主的护卫就试图把她和颜筠晗带走,不过她们听说这里出事之后不肯走,飞奔了过来。 “胡闹,若是还有歹人趁机伤你们怎么办。”看着两人过来,颜清臣黑了脸。 颜筠晗和清和郡主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瞥了一眼什么事情都没的傅云盈忍不住对她更加敬佩。 “折离,快送她们回去!”颜清臣吩咐折离送三个姑娘回去,自己顶着背上的药粉去连夜审讯。 折离尽职尽责的先把傅云盈送回去,下了车,确定她进了门,又等了一会儿真的没问题之后他才继续下一站。 傅云盈方进了明月堂就听见傅玉珑在她的院子里叫嚷什么。 “贱人,你给我出来!” “你有本事勾引表哥,你 有本事出来!” “长的一副狐媚子样,跟你那不要脸的娘一样!你给我出来!” 一声声的叫骂让傅云盈皱了眉,傅玉珑怎么愈发的没了规矩? “叫什么叫,我在这!”明月堂门口的两盏红灯笼并着白露手里的一盏把傅云盈照的更加美若不似人间之物。傅玉珑一回头,看到她这个样子更加恼恨,三两步冲了过来,夺了白露手里的八角琉璃嵌金走马灯便“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傅云盈眉头一皱,抬手便给了傅玉珑一个耳光。 “你、你居然敢打我……”傅玉珑捂着火辣辣的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一向软糯的傅云盈,“你居然,居然打我!你,你勾引表哥就算了,还打我!” “我没要那灯,表哥给谁那是表哥的事情,与我何干?还是说,妹妹你想勾引没勾引上,气急败坏的来我这里找不自在?” 大半夜的,傅玉珑闹成这个样子都没人出来管,显然是连氏已经打点好了,既然要闹,那不如阵仗闹的大一点好了。 “我呸,明明是你勾引表哥!如果不是你勾引,表哥怎么可能会把那个灯笼给你!”那个灯笼谈不上多好看,可傅玉珑便是砸了扔了也不想连文逸送给别人。 “妹妹如此血口喷人,可有人证物证?若是没有,明日我就禀报祖母让祖母好好治治你房里的人,看看是瞎传的谣言!”傅云盈扫了一眼在院子里站着的几个,冷笑一声,顿时她们都委顿了下去。 浅碧今日下午才被关进柴房,她们可不想跟着一起作伴。 “需要人证物证么?表哥的反应就是证据!”傅玉珑犹不怕死,继续叫嚣,“表哥每次都跟你走的近,你还假惺惺做什么!” “腿在他身上,你如此能耐都管不住,更何况我。” 傅云盈出言讽刺,在傅玉珑摔了那八角琉璃嵌金走马灯的时候,她的火气格外的大。 “你什么意思!”傅玉珑炸了,跳起来要去挠傅云盈,却被白露给隔了开来。 “五小姐息怒,我家小姐是说,你就算有能耐嫁给表少爷也管不住他的。”左右还没人过来,白露也不怕添一把火。 果然,傅玉珑气的发狂,对着白露连踢带打。 傅云盈怎么可能容忍傅玉珑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欺负自己的丫环,一时之间,明月堂里闹得个鸡飞狗跳。 如此大的动静,又如何能不惊动家中的人。很快,各院派来打听消息的下人过来匆匆一瞧,随后便又赶着回去报信儿。 “够了,都给我住手!”苏氏年纪大了,便是元宵花会她也没了兴致,所以早早的就睡下了,这会儿生生被叫了起来自然是带气的。 到了明月堂门口,又见闹的如此不成样子更加的恼火。 “你们这是做什么!” “祖母!”傅玉珑见苏氏来了,顿时觉得有人撑腰,哇哇的哭了起来,“祖母,姐姐纵容凶奴以下犯上,您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孙女就要被打死了。” “祖母,妹妹今日无故闯入我的院子摔了我的灯笼,我的丫鬟才要护主,还请祖母明鉴。”傅云盈懒得看傅玉珑的惺惺作态,只说了实话便等在一般。 她倒是想看看,苏氏会如何处置。 缘由早就有人禀报过了的,只是苏氏这会儿头大,一看又是明月堂,想起傍晚那会儿关起来的傅兰鸢,顿时火不打一处来,“盈儿,你做姐姐的为何就不能对妹妹宽容忍让!难不成她们每一个都是故意上门寻衅滋事不成?” “母亲,这是怎么了?”连氏也恰好过来,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刚刚在苏氏之后。 第六十五章 她可不白顶这个罪名 “娘!”见连氏过来,傅玉珑可算是有了依仗,哭着扑进了连氏的怀里,接着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告状,“姐姐勾引表哥还打我!” “盈儿,虽说长姐如母,若是妹妹犯错你教育也未尝不可,可动手打人,一上手就往脸上招呼,这……”连氏心疼的看了一眼傅玉珑,又犹豫的看了一眼苏氏,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苏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了,可不是,这可是皇后的外甥女,若是有半点损伤可无法交代。 眼见着那心又偏了偏,傅云盈也不意外,总归苏氏眼里的筹码只有权势的高低。 “祖母,姐姐太过分了,近几日没少拿着我们姐妹撒气!今日三姐不就是被盈姐姐给发落了么!祖母,难道盈姐姐是姐姐就该这么欺负我们么!”傅玉珑的嘴自然是恨不得把死的说成活的,见苏氏已经有了犹豫,连忙加火添柴。 “盈儿,你是姐姐,妹妹若是做错了什么你好好教导就是,动手成何体统!”苏氏自然是要训斥傅云盈,见她低头不说话,顿时更加放心的训斥。 “你妹妹比你小了那么多,不懂事是自然的,怎么,摔了一个灯笼也至于让你动手?是不是哪日这侯府也得被你给掀了。” 傅云盈眸中已然是一片冰冷,但是她依然忍着。这定国侯府她是迟早要掀的,只不是现在而已。 “祖母,若是寻常物件,我自然不会这么大动肝火,可是此物乃出自长公主府,是内制,若是碎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内制,就是说是出自皇宫,傅云盈又说是从长公主府里流出来的,想必是清和郡主送给她的。 摔了皇上赏赐的东西,罪名可大可小,苏氏顿时冷汗直下。 若说天底下权势大的,谁大的过皇帝呢。 傅云盈见苏氏不语,自然知道是震住了 她,于是以退为进道,“盈儿自知没有教训妹妹的权利,方才也是心急之下才如此冲动,还请祖母和母亲责罚。” 连氏看着傅云盈,脸色发白却不敢说话。她知道苏氏定是因为傅云盈的那番话而摇摆不定,本想出言再蛊惑几句。但是一想到傅云盈所说的话若是真的,那他们整个定国侯府都是要吃挂落的。 见苏氏不再替自己撑腰,傅玉珑气极了,立刻道,“祖母!你听姐姐瞎说,如何就能证明这东西就是内制品,姐姐惯会撒谎。” 不过苏氏如何看不出那东西不一般,寻常人家哪做得出那么精美的东西,更何况那用料就不是随随便便一个豪门大户做的起的。 “盈儿你且起来,地上凉。”苏氏的声音温软了下去,若没有方才的样子,倒真像一个慈爱的祖母,“这确实是你妹妹的不对,摔了如此重要的东西……” “祖母明鉴,盈儿也有不对的地方。”傅云盈低头告罪。 “罢了,你也是被你妹妹给气的。玉珑,自明日开始,你的月钱减半,直到赔了灯为止!” 减半?傅云盈暗自冷笑,若说起长房的两个姑娘,最不怕的就是月钱减半。莫说减半,就是全都没有也没关系。怎么说连氏掌家中中馈,别的不说,自己的体己还能没有? 便是没有,从别的地方随便挪一挪便是银两,如何能亏待了自己亲生的几个孩子。 “祖母!”便是如此,傅玉珑也不高兴,凭什么罚她! 连氏见她不愿意,皱眉拽了她一下,让她闭嘴。见母亲已经这么做,傅玉珑明白了过来,便是再不甘心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苏氏见连氏母女不再吭声,很是满意。于是转头看向傅云盈,准备把所有事情都推给她去处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回头得空去长公 主府向长公主请个罪。长公主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惩罚你的。” 长公主向来跟皇后不睦,而连氏母女几人又与皇后沾着亲故,自然是入不得长公主的眼。若是让长公主得知毁了灯的是傅玉珑,只怕连氏母女几人将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只是个灯笼,但是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怎么算都是亲妹妹比媳妇更亲吧? 更何况,最近几年帝后不合的传闻甚嚣尘上,说什么的都有。 “孙女知道,只是我要如何跟长公主回禀此事才好。”傅云盈看了一眼苏氏,又看了一眼傅玉珑,“这灯笼虽说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是是皇上为了显示皇恩浩荡特意赐的,长公主不会介意这东西送了人,但是不会不介意这东西被人随意的摔了吧?” “这还不简单,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就好了。”连氏一看就知道她在准备使坏,连忙出主意,“家中丫鬟仆人这么多,不长眼的摔了东西,便是长公主责怪,又能说什么。” “对,再不济,你就说你自己不小心摔了东西不就好了,长公主不会因为这个苛责你的。”苏氏也觉得这样可行,点头叮嘱傅云盈,“切莫说是别人故意摔的。” 傅云盈点头,苏氏和连氏见她点头心头顿时松了,还真怕她咬牙不认。 若是先前,便是不认,那又如何,暗中断了柴米她便会老实。可是如今不同了,颜国公府的嫡女便经常来找她玩,清和郡主也经常来,若是被他们看见,少不了落一个苛待嫡女的罪名。 眼下她识趣,两人当然松了口气。 “为了傅家这一大家子,这是自然的,我说我不小心,长公主想必不会为难。但是祖母,母亲,我为咱们这一家人好,傅家也不能亏待了我不是?”傅云盈嘴角一勾,看着 连氏说道。 连氏被她的一眼吓的一哆嗦,不知道她在憋着什么坏。 “你,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娘有的……有的一定给你……” “今日才给你添置了东西,若是缺了什么你尽管说,你也是傅家的女儿,怎么会亏待你。” 听到傅云盈说的话,苏氏又有些不高兴了。合着这个孙女是变了法子的在要东西,一想到今日往明月堂送的那些个东西,她就觉得有些肉疼。要不是这个孙女如今得了些势,她本不必拿这些好东西养着她的。 “东西自然是不缺的,只是祖母和母亲都知道我是为妹妹承担了这样的骂名,不管如何,妹妹总得跟我说一声对不住吧。”傅云盈对金玉之物怎么会有兴趣,她在意的是傅玉珑的不甘,屈辱。 还有什么比让她给自己道歉更屈辱的事情么! “祖母,我不!”果然,傅玉珑一听就跳了起来,指着傅云盈的鼻子又想骂,“你狐狸……” 还没说完,就被李嬷嬷堵了嘴,在一边呜呜的发不出声音来。 “祖母,您最清楚,女儿家的名声是最重要的,今日妹妹只是在家中污蔑孙女勾引表哥,可是谁知道家中有没有嘴碎的说出去?我跟表哥从来都是清清白白,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不知为何妹妹会如此想。” 从她醒来之后,就很少会跟连文逸有太多的交集,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有时候连文逸邀约,她甚至看也不看的就拒绝。 若说她跟连文逸不清不楚,那傅家的不管哪个都比她跟连文逸不清不楚。 “而且,祖母,今日是妹妹故意摔坏了这灯笼,您能保证,这周遭不会有人看见,不会有人知道说是妹妹故意而为,而孙女是替罪之人么?” 明月堂院墙低矮,个子稍微高一点便能看到里面,今日又是元宵, 长房这边还是清净的,二房那里可留了客人在府里。 苏氏自持能管束下人不乱说,却不能保证旁人的人不会乱说。 “玉珑,跟你姐姐道歉!”苏氏寒了脸,回头斥责她,“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摔了东西,谁教你的规矩!” 李嬷嬷放开了傅玉珑,却不见她有丝毫悔改之意。 “祖母,我不!”傅玉珑犹自嘴硬,又或者是连氏在身边,她觉得自己有恃无恐,“我凭什么跟她道歉!” “做错了事情,为何不道歉!”苏氏见她如此,有些恼意,“污蔑姐姐在先,又摔了东西,莫说你不知道那是长公主府的,便是随随便便一个碗筷也不是你摔的了的!” “祖母,若是妹妹不愿便不要勉强了,妹妹年纪还小,我做姐姐的替妹妹顶罪也是护她,应该的。” 傅云盈故意表现的落落大方,等着傅玉珑炸毛。 “我呸,要你好心!哼,装什么好人,信不信我现在就撕了你的脸让你再也没机会勾引表哥!”傅玉珑果然炸了,飞冲过来就要跟傅云盈扭打在一起。 傅云盈故意不躲不闪,生生被傅玉珑扑倒在地,任由她在身上扑打,不还手,只一味闪避。 “给我拉开!”苏氏怒不可遏,她真心的被傅玉珑这一遭闹的脑袋疼,“连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 “快放手,快放手,切莫弄痛了五小姐!”看着被几位粗壮的嬷嬷拉开的傅玉珑,连氏是满满的心疼,“娘,玉珑她还小呢。” “还小!过了年就十三了,你见过谁家姑娘这么横行霸道!来人,把五小姐拖回去关着,至于你,好好的把女德女戒抄上百遍回头送过来!” 女儿教不好,这当娘的自然是有责任。 被白露给扶起来的傅云盈一脸的难过,却知道傅玉珑该给的道歉不会就这么没了。 第六十六章 神秘人 “祖母,我闯的祸,为什么要罚我娘!”傅玉珑被拉开,听闻苏氏竟然罚了连氏,顿时更加不满了。 “哼!”苏氏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转眼看连氏,“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吃饭!我告诉你,别打量着蒙我!老身虽然年岁大了,可眼不瞎!” 连氏就是再能耐,能多能耐?还不得是她苏氏的儿媳妇,天底下还有管不了儿媳妇的婆婆? “是,娘,我知道了,我这就把玉珑带回去。”连氏连忙行礼,话也不敢多说一句,转身要拉傅玉珑,却见她已经一把抱住苏氏的大腿哭了起来。 “祖母,祖母,你罚我好了,我娘又没做错什么,一百遍抄完我娘不得饿死了,我求你,你罚我好了!” 好一出母女情深!傅云盈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心底却是冷笑连连。 “哼,先前让你跟你姐姐道歉你不肯,现在晚了!”苏氏本就不是故意惩罚连氏的,她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台阶下而已。 “你让我跟姐姐道歉,我现在就道歉,求祖母不要罚我娘!”傅玉珑抹了把眼泪,松开苏氏的腿,连滚带爬的起来冲着傅云盈行礼。 “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污蔑姐姐,也不该气不过摔了那灯。姐姐,是妹妹太任性,是妹妹不讲道理,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好不好,我,我求求你,求求你让祖母放过我娘好不好。” 她的眼里是满满的不甘,可是她还是来道歉了,傅云盈看到了想看的东西心情自然格外的好。 “祖母,母亲平日里操持家务很忙,妹妹又还年幼,不忍太过约束也是自然,妹妹既然已经认错,那便算了吧。”傅云盈开口,苏氏总算是松了口气,想了想,许是觉得傅玉珑也实在是太不像话,改口道。 “既然认错了,那也得罚。李嬷嬷,明日开始,你就盯着五小姐抄书,连氏你不必抄书,女则女 戒各五十遍,玉珑抄!抄一遍,李嬷嬷你就给她解释一遍!” 这个算是重的了,好在没有罚在连氏身上,傅玉珑恨恨的瞪了一眼傅云盈跟着连氏哭着回去了。 待院子里的人都散了,傅云盈让人收拾了地上的碎片。这时她才发现往常只要她一回来就跑来粘着她撒娇的团子,今日竟是没有踪影。 这家伙,大半夜的跑哪儿去了。 “小姐可是担心团子?”白露见傅云盈到处翻找,笑嘻嘻的提醒,“方才小姐回来的时候,团子已经跳上颜大人的肩膀了。” 原来是这样,傅云盈摇了摇头,让白露过来帮她擦身子。 方才在地上滚了几滚,不少撞伤的地方,若是不及时揉开,明日怕是要青了。 白露贴心的帮她擦干净,又上了药,换了就寝时候的衣服才出去。 熄了烛火,傅云盈左右翻了几下睡不着。 今晚,那些刺杀颜清臣的人究竟是谁?而且,颜清臣的伤…… 傅云盈不得不承认,自己竟是有些担心颜清臣的。 左思又想之后,傅云盈又披上衣服起来,挑亮烛火。 “小姐可是要什么东西?”白露在软榻上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含糊不清地问道。 今日逛灯会本就已经提心吊胆了,后来在院子里又闹了那么一场,傅云盈睡不着,她可是早就困了。 “你睡吧,我想起晗儿的脸上还缺一些东西,准备一下,明日你早些起来给她送过去。” 倒腾了一个多时辰,待准备好之后,又贴心的写了封信,天已经变得灰灰的,好像快亮了。 打了个呵欠,傅云盈把东西交给白露就转回床上睡去了。 昨晚上闹到那么晚,苏氏肯定不会起这么早,她不如多睡一会儿。 等到白露回来,傅云盈已经起身了,在桃朱的伺候下用早膳。 浅碧还在柴房里关着,许是因了这个,桃朱在伺候傅云盈上面分外用心 ,一举一动都是慎而又慎。 “小姐,颜小姐说今日请小姐过府看看那方子是不是还缺了什么,总觉得这几日脸上有些不舒服。”白露大大方方的禀报,反倒是看不出任何来。 傅云盈心里却是明白,颜筠晗只怕是看破了傅云盈的意图,给她一个过府的机会。而旁人,是根本不会明白其中的关窍的。 傅云盈点了点头,便在请安的时候说要去长公主府赔罪,完了之后去颜国公府探望一下颜小姐。苏氏见她如此听话便放了心,准了她请求,傅云盈更加放心的出门。 在长公主府,傅云盈自然是没见长公主的,她知道那灯笼是长公主府里出来的,清和郡主也知道。但是长公主却不知道这灯最后到了傅云盈的手里,否则这件事就乱了。她只是来找小郡主玩,玩了一会儿就说去颜国公府。 昨日小郡主才见过颜筠晗,所以就没有同去。 待到了颜国公府,找到颜筠晗之后,两人相视一笑,闲话片刻之后,颜筠晗就找了个人领她去颜清臣的清心院。 “前几日我借了三叔一本书,今日姐姐既然也想看,还是亲自去找三叔借得好。而且,你的团子昨日跟着我们回来,可到了我的院子里,扭头就去找三叔了。要想接团子,也得去一趟。” 瞧瞧,多么冠冕堂皇。 只是傅云盈来的似乎有点不太凑巧,到了清心院的时候,颜清臣不在。 “小姐稍后,大人说小姐可以随意逛逛,他等会儿就来。”丫鬟也是进退有度的,见傅云盈虽然是个生脸,但是主子吩咐她也不多嘴,带着就去了书房。 傅云盈在书房一眼就看到已经掉了叶子的那盆菊花。 虽然掉了叶子,但是剪的很好,看来是精心照料过的。 想象了一下颜清臣在一朵白菊花之下办公读书,傅云盈觉得有点不忍直视,逃似的到了院子里。 好在院 子里的景致不错,假山之上有一株红梅绽放开来,远远的就有一股异香。 可是,红梅的香气没有这么浓郁吧。傅云盈有些好奇,抬脚往那假山上走去。 待上去之后才知道,原来真的不是那红梅的香气,而是那假山之后的半山腰上有个腊梅,因为长在半山腰,又在背阴处,被那假山挡了严严实实。 花被挡住了,便只有那香气出来了。 傅云盈笑了笑,蹲在那半山腰看那细细的腊梅玩。 假山不高,傅云盈蹲着,更加低矮,她本就瘦小,便是冬日穿了冬装也不过是小小的一团。还有,那就是,她今日只穿了褐色的衣裙,一时间跟假山倒也不好分出来。 她是爱花之人,见这腊梅种在背阴之处,又没人帮它修建枝杈,便亲自动手,院子里没有别人她反而玩的自得其乐。 忽然听到一声自远而近的脚步声,傅云盈当有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起身告罪,却见那人似乎有些不一样。 寻常人过来大大方方的过来就是了,而那人却躲躲闪闪行迹诡异,实在是不像什么好人。 傅云盈往假山之后躲了躲,那人果然没发现这里的傅云盈。飞速的忖度了一下,傅云盈跟了上去。 那人对清心院的布置显然非常熟悉,左拐右拐的拐着,一点弯路也没走,却很轻易的避开了人。 傅云盈也是跟着他才知道,原来清心院这么大,不同于明月堂只有一个小四合院,清心院更像是一座大宅子,前后好多房间。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傅云盈觉得自己的脚都要断了,而那人还在不停的往前走。傅云盈不过是喘口气的功夫,那人竟然已经不见了。 皱了皱眉,看了下四周陌生的景致,傅云盈考虑要不要呼救。 左右逛了逛,觉察周围好像有人在说话,傅云盈连忙快步走了过去,看看是不是清心院的下人。 哪 知刚走近,便有一柄长剑飞了出来,不偏不倚朝着傅云盈的面门而来。 “啊!”傅云盈吓了一跳,尖叫一声转头就跑,谁知道那人竟然冲了出来,堵在了她回去的路上。 “你是谁的人!”那人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黑瞳瞳的眼睛迸发出寒光,手里还拿着刚刚刺向傅云盈的剑。 “我,我来找颜大人,我……”傅云盈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不是应该在前面等么?说,究竟是什么人!”那人手中的剑又往前指了指,堪堪搭在傅云盈的喉口。 “放了她,她不是坏人。”就在傅云盈欲哭无泪的时候,颜清臣从她身后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松了口气,连忙跑过去躲在她的身后。 见她这个样子,颜清臣眼中有一丝笑意,面上却仍是冷淡自持的样子,只看着那人语气冷淡道,“你吓到她了。” “她形迹可疑。”那人明显不信任她。 “傅小姐怎么会到这里的?清心院很大,若是没人带路,你到不了这里。”颜清臣转身,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 “我,我是跟着他来的。原本我在前面的假山上,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的过来,便跟了过来,我,我想找人的,可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傅云盈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们才会相信,方才她好像听见了什么漕运,什么盐的事情,可是天知道,她根本什么都没听懂。 她的仇还没报,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原来是这样,你别怕,他是左金吾卫将军翟靖,我们在这里谈事情,你突然过来,吓了我们一跳。”颜清臣见她失了平日里的稳重,只觉得自己似乎是真的吓着他了。于是温声一笑,指了指收起剑的那人,很难得的解释了一般,甚至还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你确定她是跟着我来的?”翟靖不信,翻了个白眼就往屋里走。 第六十七章 他必须活着 “不然,是跟着你来的?堂堂左金吾卫竟然连身后多了一个小女子都没发现,岂不是太丢人了些。”颜清臣也不客气,嗤笑了两声,随后引着傅云盈一同进屋。 进门之后傅云盈才发现,这里竟然就是书房的后半部分,与她方才所休息的书房只用一墙书架隔开了而已。只是从前半间屋子看不到后半间,而后半间却能将前半间的瞧得一清二楚。 “我说,你跟的是什么人。”翟靖虽然收了佩剑,但是却依旧一脸警惕,审犯人一样的看着傅云盈。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像是府中的小厮,但是又不像。他对府中的布置很熟悉,可是并没有穿小厮的衣服。” 傅云盈回想了一下,大概形容了一下那个人的长相。 听她描述完,两人都是一脸凝重。 颜清臣还好,翟靖的脸黑的差不多要滴出水来了,握着剑的手也隐隐颤抖,好像马上就要劈了谁似的。 “如此多谢姑娘了,若不是姑娘,那人只怕已经偷听了不少东西。”颜清臣笑了笑,道了谢。 傅云盈摇了摇头,脸色却也有些不好看起来。从颜清臣与翟靖的神情中,她能感觉到此事非同寻常。 她定了定心神,这才道,“也是我唐突,入了贵府却如此没规矩的乱走,还望大人不要生气。我此番前来是想要回我的猫,别的并没有什么事,如果大人有事,小女子就不多留了。” 原本是有事的,不过看到颜清臣的时候傅云盈就知道他并没有什么大碍,所以就放了心,那就只有团子了。 借书本就是一个借口,说不说都行。 “原来是这样,昨日那猫儿跳到了我的肩头我就带了回来,稍等,我这就给你找。”颜清臣转动机关,墙壁之上开了一个口子,两人走过去,便是刚刚傅云盈在的书房。 到了书房之后,颜清臣便让傅云盈稍等, 而他去找团子,不一会儿就见他两只手指夹着一个小毛球进来了。 “给你,这家伙可真调皮,若是恼了它,打一顿就可以乖顺好几天。”颜清臣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含笑,但是眼底并没有什么笑意。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傅云盈抱着团子揉了揉道,“还是个小家伙,纵是皮了些也多些乐子,它不会闯大祸的。” 还没闯祸,昨天晚上从房梁之上掉下来吓了他一跳的可不就是这位。颜清臣当然不会说,微笑着目送傅云盈走了之后便回到了密室。 翟靖等了有一会儿,见颜清臣过来不满的说道,“怎么,颜大人也色令智昏了?” 翟靖不相信傅云盈,方才她描述的人倒是有点像翟靖自己的随从。 金吾卫的兄弟,都是出生入死的,不可能做出来那种吃里扒外的事情。 “是不是色令智昏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知道翟将军可是对这姑娘做了什么,为什么她那么怕你。”颜清臣看着翟靖,一脸疑惑。 翟靖常年行走宫中,有时候也会外出办案,按理来说是没机会跟傅云盈见面的,为何傅云盈方才听见他名字的时候会那么震惊。 “心虚呗,她肯定听见了什么!”翟靖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测,摸了摸下巴,看着颜清臣问道,“若是你对她没意思,那不如……” “不必,这跟我对她有没有意思没关系,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刚刚你也看见了,一举一动都能被你所察觉,没道理听了很久还没发现。”颜清臣摇了摇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说自己没看上人家。”翟靖冷哼一声,坐到了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我可警告你,明日我就要出京,万一要是被人发现踪迹,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对我有救命之恩,若真的是想弄死我的人,当初为什么救我。”颜清臣在意的还是 傅云盈的不对劲,看了翟靖一眼,丢给他一个令牌让他拿好,“这东西关键时刻能保命,拿好了,若是丢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手指长的乌铁令牌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古怪,可是翟靖很清楚,这可不是关键时刻能保命的东西,而是就算是一只脚已经踏进阎罗殿也能把你拽回来的东西。 喜滋滋的收好之后,翟靖毫不客气的出门去了。 带了团子回去,傅云盈还是觉得心绪难平。方才颜清臣说那人是翟靖,竟然是翟靖! 前世之时,荣王最得意的事就是弄死了皇上的左胳膊。先前傅云盈并不知道皇上的左胳膊是谁,后来慢慢才知道,竟然是翟靖。 翟靖做事跟颜清臣向来分不开,朝中但凡有贪污腐败的大案,那定然是交给了颜清臣,颜清臣负责督办,翟靖就负责暗地里收集证据。 也难怪今日那两人会在一起。 算算时间,应该是翟靖要去江南查漕运的时间,可是就在翟靖从江南回来的时候,便横死在了京城街头。 “小姐在想什么?”白露把团子好好的包了起来,见傅云盈一直皱眉不语奇怪的问道。 小姐出神想事情的时间越来越多,可是她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 “没什么,今日是什么日子?” “正月十六啊,小姐你怎么了?”昨日才元宵灯会,小姐怎么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没事,就是昨晚上没睡好现在有点迷糊。”傅云盈摇了摇头,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白露见了,贴心的帮她盖好斗篷,掖好边角,安安静静的坐着不吵不闹。 傅云盈当然是没睡着的,她只是在盘算时间,她好像记得,翟靖回京被人斩杀是龙抬头那天。 因为时间刚好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皇上格外注重这样的节日,本想好好庆贺,可谁知道前夜就发生了翟靖身死的事情。这让龙颜大怒 ,连续责罚了好几个官员之后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若是翟靖不死,是不是还能对荣王牵制一二? 这个想法忽然在脑袋里炸开,让傅云盈有些激动难忍。若是可以,她一定要救了他! 仔细的会想起那日的种种之后,傅云盈回到明月堂便招来了白露。 “桃朱在做什么?”傅云盈轻声问白露。 “她在浆洗衣服,小姐有事要吩咐她么?”白露疑惑,平日里小姐都是找她的,怎么突然想起来桃朱了。 “不,我只是提醒你小心点她,这几日我给你发放几日假,回家看看你的父母,同时你跟你哥哥说一声,二月初一那天,到骡马街口等着,过了午夜捡一个人回去。” 她记得很清楚,翟靖就是午夜遇难的。那日午夜,她本是跟连文逸约好游园,谁知道连文逸没来,她生生等到了子时,没看到连文逸,却看到了翟靖被人斩杀的场面。 后来她才知道,连文逸根本没有约她,只是傅玉珑耍她的小把戏而已。 白露领命去了,傅云盈心里定了一份,顺便祈祷事情不要偏差的太厉害,若是老天有眼,应该让这些人活着的。 转眼到了月底,傅玉珑终于抄完了那百遍女戒女德,被放了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明月堂耀武扬威,结果傅云盈根本就不理她,让她闹了个没脸又走了。 至于傅兰鸢,被关在祠堂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在正月二十八那天放了出来,原因就是因为那日家中祭祖,若是她还在里面,实在是有失体统。 正月二十八,傅家热闹了一顿,也请了一些外客,其中就有连文逸,傅云盈多看了连文逸两眼便被傅兰鸢给看到了眼里,悄没声的告诉了傅玉珑之后就等着傅云盈出丑。 谁知道,许是那百遍的女戒起了作用,傅玉珑竟然没有当堂炸了毛,竟然隐忍到了半夜。 待家中客人散 去之后,连氏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竟然让连文逸留下,连文逸也不推辞,真的就留了下来。 前世,傅云盈当这是连氏给她制造的机会,她去找了连文逸。那之后,太祖母也知道了她的心思,便做主让她嫁给了他。 今时不同往日,傅云盈在人群散去之后便去了太祖母的房里,祖孙二人说了许多体己话,到了深夜之时傅云盈才回去。 果然,桃朱说表少爷送了帖子过来,说过几日请她游园。 “家中其他姐妹可去?”傅云盈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句,心里却忐忑。 “去的,其他几个小姐也都收了帖子。”桃朱回答。 “那你去回表哥,说我去。”若是不去,她岂不是要错过翟靖。 她必须去,但是,桃朱也必须除掉。 浅碧在柴房关了几日之后就在她的包裹里找到了很多傅云盈母亲钟繇的嫁妆,刚好又赶到太祖母回来,所以直接便被打发卖了。 剩了桃朱一人,傅云盈便更加好收拾了。 到了二月初一那天,入夜之时桃朱来催促了几次。见傅云盈根本不动身,想再催一催,却见傅云盈已经穿戴好出来了。 “白露,今日你守家吧,平日里她从没跟我出过门,便让她跟着。” 桃朱一听顿时高兴了起来,连忙叩谢。 白露不高兴的应了,却没说什么,把该交代的交代之后,回房歇着去了。 “小姐,我们坐马车么?”桃朱很兴奋,傅云盈却很平静,摇了摇头只说走着去。 这里距离骡马街并不远,不过是走几步的功夫。从后门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转了几个弯就到了骡马街口。 “小姐……”桃朱瑟缩了一下,不知道傅云盈这是何意。 “桃朱,我给过你机会。”看看时辰,还早,傅云盈的手揣在红底白边的兔毛抄手里面上寒冰一片,“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第六十八章 将计就计而已 “晚了,把她赏给那几个人吧。”桃朱是知道今日若是傅云盈出来,她必然没有好果子吃的。 傅兰鸢找了几个流浪的乞丐躲在后门之处,就等着傅云盈出门就强上了她,谁知道这事被清和郡主发现早早的就告知了她。 “小姐,你还好吧。”白露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担忧。 “还好,走吧,去你家。”既然已经开始做戏,傅云盈自然是要做全套的,不然,白瞎了傅玉珑的一番忙活。 应了一声,白露前头带路,两人顺着曲曲折折的胡同去了白露的家里。白露的娘是如霜,平日里伺候严氏,爹爹则是府里的一个账房,严氏看他忠厚老实才把如霜嫁给了他。 两人成婚之后就在外面置办了宅子,下工回来便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今夜白露先被留在明月堂守门,接着便是她的哥哥来告诉她母亲生病,于是她便急急忙忙的赶出来。然后,那就是傅云盈到了白露的家里,有人证物证完全可以证明傅云盈的清白。 但是旁人就不好说了。 如霜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不过因为傅云盈说了不要告诉严氏,所以心疼之余也不阻拦她。 待子时之时,白露的哥哥回来说那人已经捡了回来,只是出气多进气少,怕是有性命之忧。 “小姐……”白露没想到捡到的竟然是这样的人,吓了一跳,看着哥哥身上的血迹有些胆寒。 “找个大夫先吊着,白露,明天一早你就去颜国公府报信找颜大人求医。”颜清臣一定会救他,到时候她就可以不用管了。 至于颜清臣是不是会怀疑,她也有说辞。她就说路过,难不成颜清臣还不许她半夜跟人私会?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傅云盈在白露爹的护送下回去,一进门就看到连氏满脸不悦的等着她。 “夜不归宿,成何体统!” 果然,等着她的就是这个。 “母亲,祖母,我可是做错了什么?”傅云盈明知故问,左右看了看,一脸不解,“祖母,昨日夜间匆忙,我没能换了衣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还请祖母恕罪。” “你怕是去私会情郎没时间换衣服吧。”傅兰鸢没忍住,忍不住讥讽道,“哼,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傅云盈先给苏氏请了安,然后起身站好,“妹妹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昨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定国侯府的大小姐一夜未归还不是大事!”苏氏也是生气,今早听说的时候还不相信,她觉得傅云盈这么听话的女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谁知道派人去了明月堂,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问了门房之后,竟然说昨夜白露就已经出门了,至于大小姐,她们没见到。 而且,家中有婆子说听到有人邀约大小姐去逛园子,这才觉得事情不妙。 “祖母容禀,昨夜突发急事,孙女才不得不出门。”傅云盈叹了口气,面有哀戚之色,“昨夜我跟白露一起出门的,白露的娘亲如霜突然感染了风寒高热不退,白露担心,吵着要回去,所以我便让她回去了。” “姐姐可真是冰雪聪明,什么谎话都信手拈来。”傅玉珑胸有成竹,打定主意觉得傅云盈此时已经不是完璧之身。 昨夜,那些人可是已经拿了傅云盈破瓜的证据给她。 “姐姐,你先停一停,先让妹妹说可好。”傅兰鸢让傅云盈先住嘴,“昨晚上姐姐盛装打扮出门,可不像是去探望病人的。” “ 对,我盛装打扮了,便是现在还不曾换下,因为我昨日确实有人邀约。”傅云盈承认,大大方方的承认。 “大半夜约了姐姐的,莫不是颜小姐或者是清和郡主?”傅兰鸢得意。 “不是,是旁人。”傅云盈故意没说是谁。 “男人?” “男人。” “盈儿,跪下!”苏氏一听顿时怒不可遏,觉得傅家怕是要被傅云盈带累了。 “祖母,不知盈儿错在何处。”傅云盈反问,“昨日颜小姐说有一个珠宝商人新进了一批珍珠,让我过去看看,挑选一些给她做珍珠粉敷脸。珍珠自然是要在黑夜之中挑选的,盈儿有何错出。” 苏氏疑惑的打量了傅云盈,让她老实交代,“你说,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有你的血衣!” 说着,苏氏指了指地上脏乱不堪的衣服。傅云盈看了一眼,那是桃朱的衣服,不过是前些日子她觉得小了不能穿,赏给了她而已。 “这是我的衣服,怎么会在这里。”傅云盈看了一眼,轻而易举的化解了所有人的怀疑,“我之前便已经赏给了桃朱,对了,桃朱呢。” 说起这个,众人才想起来好像桃朱也不见了。 “祖母,桃朱昨日跟我一起去挑珍珠的,我们出门的比较早,在铺子里的时候白露便传话过来说要回家,我挑了一半的珍珠就过去了。中间桃朱说有事先回去,我便让她回来了,可是她……” 说到这里,傅云盈故意停顿了一下,“如霜夫人好歹带过我几日,不是乳母却也丝毫不差,我不忍她病痛,在那里看顾了一晚,可是这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祖母如此大发雷霆。” “姐姐节哀,今日有歹人拿了这血衣过来,说这女子已经被他们掳 走,还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母亲和祖母还以为是姐姐做了什么,所以才如此情急。”傅明珠是最早发现事情有变的,连忙出来打圆场。 “是么,所以,桃朱出事了?”傅云盈反问了一句,看着众人叹了口气道,“唉,我就知道要出事,谁知道竟然赶到了一起。” “怎么,姐姐发现了什么?”傅兰鸢和傅玉珑已经长了记性不敢乱说话,也就傅明珠敢再开口。 “昨日出门的时候,她在街上就跟人眉来眼去,看着像是妹妹房里的小厮,后来走的时候,我远远的看了一眼,想着他们认识便放心让她们去了。” “如此龌龊之事,你为何不早些禀报,我告诉你,你若是想要借此来洗脱自己,我饶不了你!”苏氏还在生气,觉得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应该。 “祖母,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您都可以查证,若是有半分虚言您要怎么惩罚孙女,我都认。可是,桃朱的事情我虽然早就知道,但是这事情乃是刚来我院子的时候就有的事情,我便是想拦着,怕是也拦不住。” 桃朱有个相好的事情,谁都知道,傅云盈也是故意不拦着的。 “老夫人,桃朱这事,怕是确实怪不得大小姐,今日那个小厮也没回来。”李嬷嬷想了想,轻声趴在苏氏的耳边说道。 点了点头,苏氏让众人散去,不知道算不算信了傅云盈。 这件事本就解决的很轻易,重点也不在这里。白露回来之后,傅云盈连忙拉着她问道。 “可通知了颜大人。” “通知了,颜大人问咱们怎么知道的,我说咱们是路过,嘿嘿。”白露分外自豪,觉得自己帮到了大小姐。 “那就好,人已经接走了吧。”人原本是藏在白露 家里的,今日凌晨便让人悄悄带到了颜国公府附近的一个客栈里。 “嗯,小姐,今天早上夫人是不是难为你了。”白露点了点头,看着外面空荡荡的,心里觉得不舒服,“桃朱她……” “白露,虽然我不想害人,可是昨晚若是我不让她长记性,那受伤的就是你我。我知道你善良,可是善良是给好人的,不是给那些不知悔改,心肠歹毒的人的。” 这件事,傅云盈处理的挺毒的。她故意赏了自己的衣服给桃朱,也故意让桃朱打扮的好看,就是为了让人分辨不出来谁才是小姐,可是,桃朱若是先前便长了记性,她也不会如此。 点点头,白露想了想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帖子递给傅云盈道,“小姐,颜大人说想请小姐过去。” 请她?傅云盈疑惑,看着帖子上面落款乃是颜筠晗也放心了。 不过,颜大人,麻烦您装的像一点好么,一个女孩子的字怎么可能如此铁画银钩! 傅云盈还是去了,刚进了清心院就是一阵阵杀猪似的嚎叫。 “你轻点,轻点,老子没被那帮孙子砍死先被你给弄死了!” 如此中气十足,哪儿有昨日半死不活的样子。傅云盈无语了一番,抬脚往里走。 循着声音,终于找到了翟靖和颜清臣在的房间。 翟靖躺在床上,一身伤口包扎的严严实实,颜清臣站在一边,一个白胡子老头在旁边好像在扎针。 翟靖嚎的便是扎针那人。 傅云盈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屋里众人小声问道:“我可以进来么?” “自然。”瞥了一眼全身都是绷带的翟靖,颜清臣很满意。 “我说小丫头,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他你都敢骗!”翟靖勉强支起身子,笑嘻嘻的揶揄傅云盈。 第六十九章 两清?以身相许吧 傅云盈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屋里的三人不肯承认,“我怎么骗人了。” 颜清臣看了一眼傅云盈,挥手让那大夫出去,关好门之后温声问她,“你昨日为何会路过骡马街?” “我表哥找人下帖子说邀请我游园,我等到了子时也没见人来。”傅云盈低头,瞥见翟靖忍笑忍得极为辛苦的脸。 笑什么笑,笑死你算了,早知道不救你了! 傅云盈不知道翟靖在笑方才他已经告诉颜清臣他虽然重伤但是却没有昏迷,只是装死。 “是么?”颜清臣转身瞪了一眼翟靖,请傅云盈坐下,“若是有旁人问起,你也一定要这么说。” 愣了一下,傅云盈猜到颜清臣定然是不相信自己。 “我……” “你这小丫头,胆识过人,非一般女子。但是,你也不必在此隐瞒了。昨日我并没有昏迷,还知道发生了什么。” 翟靖终于忍不住,点破了傅云盈,“哄”的一下,傅云盈的脸整个都红了起来。 “多谢姑娘救我,不管姑娘为何知道我会在那里,总之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翟靖笑眯眯的,好像根本不在意傅云盈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你不怕我是坏人,故意利用你么?”傅云盈瞪了他一眼,故意气道。 “定国侯忠勇,教出来的女儿自然是不差的,不怕。”翟靖大大咧咧的趴在床上,看上去着实欠揍。 如果不是重伤患者,颜清臣已经揍了。 “你这么做,不怕惹祸上身么?”虽然翟靖能被救他很高兴,但是这后面的事情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抗的住的。 若是那些人发现是傅云盈救了翟靖,只怕不会善了。 “先前大人救了小女子一命,小女子感激不尽,如此救了大人的朋友也算是 扯平了吧。”傅云盈对这二人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想早点离开,她并不想把自己暴露的太早。 “我们两清了。” 嗤笑了一下,颜清臣反问道,“两清?” “难道不是?”傅云盈正色,难道颜清臣还有别的打算不成? “我救了姑娘,姑娘救的是我的朋友,如何两清?救命之恩应当铭记在心,感恩于怀,如何就能还了?以身相许,方是两清。” 调戏,赤裸裸的调戏!翟靖看着颜清臣,下巴都要吓掉了。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殿前大学士居然能如此面不改色的调戏良家女子,还在自己家里调戏! 本来傅云盈还在思考颜清臣的前半句,听到最后一句之后顿时恼意上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外面传来白露焦急的呼声,翟靖看着低笑的颜清臣觉得自己一定是到了地府,不然如何会看到这样的场面! 还我那个霁月光风的好朋友,还我那个清正廉直的殿前学士! 这个登徒子是谁家的,没人要打死了啊! 回到家之后,傅云盈摆脱最初的恼意之后心也定了,颜清臣怀疑了她,但是也并不打算追究,所以她可以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日子。 二月初八便是苏氏的寿辰,定国侯府定然会热闹一番。傅云盈收了心神,专注给自己祖母准备寿礼。 “小姐,奴婢打听过了,二小姐送的是一株红玉珊瑚,三小姐是猫眼石的耳坠子,五小姐的是一对东珠,至于四小姐,是一件万寿无疆的屏风。” “可怜了四妹费尽心思还是要被祖母嫌弃。”傅云盈听完,嗤笑一声让白露准备了养容膏给苏氏。 红玉珊瑚白玛瑙,傅云盈不是没有,钟繇的嫁妆里多得是,但是她不想为苏氏浪费这么好的东西。 “ 大小姐在么,我们姨娘来了。”两人在屋里说这话,外面传来喊声,傅云盈转身从窗口看过去,见秦绣站在院子里四下观望。 白露连忙出去行礼,“秦姨娘来了,我家小姐在里面,姨娘请。” 傅云盈动也不动,就靠在窗下的贵妃榻上看书,等着秦绣过来。 “前些日子我的丫鬟在外面冲撞了小姐,今日我特意来给小姐赔个不是。”秦绣端端正正的行了礼,声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 “姨娘好大的威风,纵然你是二叔抬进来的,那也不过是个妾,纵容丫鬟蹬鼻子上脸,可不是好事。”傅云盈看也不看秦绣一眼,所有的目光都在手里的书上。 “妾身知错,那丫鬟昨日已经被我发卖了,今日特意过来给小姐赔罪,还望小姐不要怪罪我御下不严之责。” 秦绣尴尬的看了看身边的丫鬟,又看了看傅云盈,有些手足无措。 “嗯,我知道了,还有事么?”傅云盈翻了一页书,好像这件事从来都没什么,理所应当一样。 “你下去吧。”秦绣转头对身边的丫鬟吩咐,丫鬟应了一声,跟着白露走了出去。 “小姐你看,这是二老爷前些日子弄来的八宝琉璃树,晶莹剔透的可好看了。小姐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那丫鬟的狂纵。您若是有气,打我一顿,骂我一顿都可以,气着自己可是我的不是了。” 傅云盈不语,屋里只有秦绣一个人的声音。 “小姐……” “行了,他们走了。”合上书放到一边,傅云盈看了看秦绣。这些日子不见,她丰腴了一些,也更加娇媚,举手投足之间大气了不少。“看来,你过的还不错。” “多亏小姐提点,若不是小姐,我定然一心想着报仇,被人算计了。”这会儿的秦 绣比方才哪一刻都真心,对着傅云盈恭恭敬敬的一礼,表露了自己所有的谢意和敬意。 “怎么,何氏放了什么阴招?”傅云盈支着头,指了指旁边的圆凳,“坐下说吧。” “那倒没有,二老爷自那日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何氏的院子,再加上老爷升职就是老太太看见我也有几分笑意,何氏不敢造次。倒是三小姐不太安分,往我身边安插了好几个人,刚刚那个丫鬟便是其一。” “连氏掌家中中馈,傅明珠自然也什么都想插一脚。” “三小姐可是不相信我?”秦绣想了想,有点慌,“小姐,她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若是她发现了什么,应该是去找你谈条件怎么对付我或者是去找祖母把你赶出去,而不是往你身边安插眼线。不相信你,是因为你的脸她很熟悉,这个府里的人都很熟悉,没关系,她查不到。” 颜清臣说,她还不清,确实她欠颜清臣的很多,真的还不清。 “小姐已经处理好了?”秦绣纳闷,傅云盈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事儿。 “嗯,没有伤他性命,但是也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你放心。”傅云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如此甚好,多谢小姐出手相助。现在二老爷对我言听计从,若是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定然鼎力相助!”秦绣松了口气。 “把握好你现在手里的福气就行,才开个头,哪儿到哪儿呢。”傅云盈摆了摆手,示意秦绣回去。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考虑,傅明珠她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傅明珠乃是连氏与前夫所生,苏氏看在连氏的家世上允许了傅明珠改了定国侯府的姓,跟傅云盈一样看待。可是,傅明珠心机颇深,前世就是一点点的把她踩入泥中,又踩着她的尸骨登上了太 子妃的宝座。 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以为换张皮就能上天了?她做梦! 转眼就是二月初八,定国侯府难得的热闹了起来,一大早就是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傅云盈起身之后刚收拾停当就见外面充了一个小炮弹进来。 “哎呦,小少爷,您怎么来了。”白露眼明手快的接着,心有余悸。 这要是摔了可怎么办。 傅卓揉了揉眼睛分外不高兴,见到傅云盈之后蹭蹭两下跑过来,趴在傅云盈的腿上撒娇,“大姐,娘亲的院子吵死了,你让我在这睡一觉好不好,卓儿困……” 原来是被吵的受不了躲这里躲清静来了,傅云盈笑了笑,让白露去跟傅卓的奶妈说一声过来看着,而她则要去给苏氏请安。 傅卓不去,不过还是个小孩子,苏氏不会太计较,但是她不去,有的是指摘的地方。 到了苏氏的院子,家中众姐妹已经到齐,就等连氏何氏过来了,三跪九叩祝福苏氏万福之后众人送礼,听苏氏训话。 “今日是个好日子,你们不用太拘礼,不过今日家中外客颇多,你们可要管好自己,若是出了什么丑,我定然不饶你们。”苏氏的训话也简单,众人诺了一声散去。 走之前,傅云盈看到傅兰鸢很明显的格外得意。 众姐妹之中,她的笑容分外讽刺。 傅明珠一直都是温柔大方的样子,今日也是。傅玉珑欢呼雀跃,那是因为今天连文逸也会来。 那傅兰鸢高兴个什么? 而且,她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瞄向自己,难不成存了什么心? 想起明月堂的傅卓,傅云盈请安之后决定回明月堂看着傅卓,免得出什么意外。 傅卓还是个孩子,虽然是连氏的,可平日里乖巧,也听话,没道理被她们这种蛇蝎毒妇给当了枪使。 第七十章 我就是毒妇 虽然很困,但是院子里的热闹让傅卓也没能睡多久,不过一个时辰之后便醒了过来。傅云盈看着奶娘把他带走,心里松了口气。 平安的出了明月堂的门,那就跟她再无干系。 苏氏大寿,清和小郡主和颜筠晗少不了要来,傅云盈稍稍准备了一下就往前院去。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傅云盈,小郡主和颜筠晗飞扑过来抱怨道,“姐姐你可来了,闷死我们了。” “家中这么多姐妹,难道没有好好招待你们么?”傅云盈左右看看,确实没见有什么丫鬟,皱眉不悦还没发作就被颜筠晗拦了。 “是我们不待见她们,打发走了,定国侯府里也就姐姐一个人有些意思。”颜筠晗拉着傅云盈走过去坐定之后趴在傅云盈耳边悄声说道,“姐姐,今日我爹爹没来,三叔带我们来的。” 若真的想报恩,不如以身相许…… 傅云盈的脑袋“哄”的一下炸了,颜筠晗瞥见她耳根的一丝红晕悄悄笑了笑又继续说道,“姐姐放心,这里是内院,三叔不会过来的。” “他过不过来,我为什么要放不放心?”傅云盈佯装生气,嗔了颜筠晗一眼。 “颜哥哥那么凶,盈姐姐好像很怕他啊,晗儿是想说姐姐不要害怕对不对!”清和郡主不懂其中缘由,煞有其事的解释逗乐了颜筠晗。 “对对对,哈哈哈,对,没错,就是这样。” “你们再这样,我不理你们了!”傅云盈扭过身子不愿意理她们,惹来颜筠晗更大的笑声。 被笑声吸引,不少人都看到这里,又见这里并没有什么异状,笑了笑回到了自己方才的话题之上。 前院,相比于后院清静多了。原本是男人高谈阔论的场地因为多了一个颜清臣在那里 云淡风轻的喝茶,反而没人敢多说什么,生怕说错了什么被他听见变成了呈堂证供。 也不是没有自持清白之人过来搭话,结果都是还没说两句就被他三言两语的打发了。 “三叔你这么坐着还以为你要审案呢。”颜修禹不知道从哪里溜了出来,晃到了颜清臣的身边,“我知道你不想来,可是爹爹最近没在家,娘亲又不想过来,你总不能指望爷爷过来吧。” 想了想老颜国公过来会做什么,颜清臣的脸色稍稍松了松。 老颜国公是个老顽童,最看不上的就是那种拘泥的教条,偏生定国侯府处处是规矩,他不自在,不自在就得生事儿,那这寿宴可就真热闹了。 “你在这玩,我四处逛逛。”颜清臣喝茶喝饱了,看着周围的人也实在是憋的难受索性四处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翟靖遇刺的线索。 翟靖既然是在骡马街周围遇刺的,虽然不确定跟定国侯府有没有关系,但是苏氏大寿这么好的机会,能把京城的达官贵胄都集合起来也不容易。 都在一起,那就一定会有马脚。 沿着回廊逛了几圈,颜清臣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倒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自古以来,郎情妾意总是会被门第财富阻拦,于是那些少男少女总会找所有能找的机会在一起偷个乐。 颜清臣不屑于管这种事情,所以就走了。 不过,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就又折了回来,躲到了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偷听。 “待会儿她醉了会被带到琉璃院,你们尽管过去就是了,若是不知道,找个丫鬟过去也没问题。” “二小姐如此贴心,真是难得,只是不知道你这姐姐如何得罪了你,竟然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此人是京中有 名的执绔子弟,沛国公嫡子赵思齐。 沛国公原本是想让自己这个儿子跟先贤见贤思齐的,谁知道这个儿子竟然越发的跟那些淫棍恶霸思齐了。 傅兰鸢不屑的看了一眼赵思齐,“你就说去不去吧,要是不去,我找别人去。” “去去去,当然去,大小姐倾国之姿,今日若是放过,他日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赵思齐是真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那二人还在密谋,颜清臣已经弄清楚了来龙去脉,转头就走,找人去找颜筠晗过来。 颜筠晗正玩的开心,被人找说三叔召唤,不满的撇了撇嘴,“三叔这样的时间也不放过我,唉,我命苦。” “快去吧,想必是有事要找你,不然不会专门派人找你。”傅云盈见她苦着脸就想笑,暗道颜家众人之间的感情还算不错。 “是是是,姐姐要这么说我自然得赶紧去。”说完,颜筠晗飞一般的溜了,清和郡主哈哈笑了笑,无情的嘲笑了她奔跑的速度之后转头问傅云盈。 “盈姐姐,她为何总拿你开玩笑?” “许是欠揍了吧。”傅云盈微笑。 清和郡主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两人密谋等下颜筠晗过来的时候怎么收拾他。 说话间,丫鬟过来说开始传膳了,让诸位过去,傅云盈带着清和郡主也不等颜筠晗就去了饭厅。 熙熙攘攘的坐满了人,不过傅云盈不担心,带着两人到了位置上之后想走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颜筠晗拽住了袖子。 “姐姐等下我们再继续玩,不许喝多了躲开。” 平平无奇的话,傅云盈笑了笑,拍了拍颜筠晗的手,“好,等下再陪你玩。” 颜筠晗的眼里分明有着急,虽然带着笑,可是无法掩饰。 想起早上傅 兰鸢的笑容,傅云盈觉得自己明白了几分。 果然,宴席上,傅兰鸢就拉着她不停的跟苏氏敬酒,傅云盈不好推辞,足足喝了一壶,喝的傅云盈头昏脑涨。 “姐姐可是醉了?阮儿,带姐姐下去醒醒酒。”傅兰鸢见傅云盈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贴心的问了一句。 “盈儿实在是不能陪祖母了,还望祖母恕罪。”傅云盈摇摇晃晃的起来行礼,逗的苏氏哈哈大笑。 “哈哈,你这孩子,今天为了讨我高兴,喝了不少了,快去歇歇,等会儿再来。”苏氏挥挥手让人带了傅云盈下去。 傅云盈接着那阮儿的手劲一路往外走,到了琉璃院。琉璃院是距离主院比较近的院子,平日里没人住,只在需要待客的时候打扫出来供客人休息住宿。 阮儿一边说着小心,一边带着傅云盈进了屋子,关好门之后打了水过来,想给傅云盈擦一擦,谁知只是一回头的功夫傅云盈便没了踪影。 “小姐?大小姐?”阮儿一急,支起身子就要找人,没曾想脑袋上一疼就昏了过去。 冷眼看着倒在榻上的阮儿,傅云盈眼中一丝醉意都没有,丢了手里的瓷枕拍了拍手转身去衣柜中找了几件衣服给她换上。 方才换好,便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傅云盈心道好险,转了个身躲到屏风后面便听见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接着又是一声,似是把门重新关上了。 那人进来之后径直往床榻而去,脚步匆匆显然是急不可耐。 嘴角挑起一抹笑容,傅云盈转身悄悄往后门走去。 却没想刚到门口就被人一把抓住,惊了一下,回头就见连文逸有些愠怒的看着她,“你既然已经有脱身之法为何还要如此残害无辜?” 原来,是 连文逸在席间发现了些端倪。那赵思齐也着实脑袋有坑,傅兰鸢让他来糟蹋傅云盈,他便多邀请了几个平日里的狐朋狗友,结果狐朋狗友勾引了更多狐朋狗友,一瞬间浩浩荡荡的十几号人都往这边走。 连文逸虽然是男人,但是跟傅家有表亲,所以也是在屋里坐的,亲眼看着傅云盈喝醉出来,联想了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连忙告罪说要出来,赶在那帮人之前过来了。 “无辜?我难道就不无辜么?只因为她要设计我,我便只能跑,不能还手?”傅云盈看着连文逸,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正眼看他。 看着面前这个让他感觉陌生的表妹,连文逸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好像做的没错,只是跑了,更是纵容那些人为所欲为。可是,那些人是她的姐妹,这个丫鬟也没做错什么,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表哥可是觉得我狠毒?可我本就是这样的人。”傅云盈笑了笑,侧头看着连文逸,“单纯可爱是我,阴狠毒辣也得是我。” 连文逸无言以对,想说什么却已经传来了乱七八糟的声音,两人无法继续交谈,连忙出去。 出去之后,傅云盈也不等连文逸,自顾自的往前走。 “傅小姐。” 傅云盈转身,见颜清臣站在柳树下叫她。 “多谢大人再次相助。”方才颜筠晗是被颜清臣叫走的,傅云盈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是颜清臣发现了什么让颜筠晗来告诉她。 “处置妥当了?”颜清臣走了两步,走近之后看到她额头的薄汗觉得有点意思。 “多谢大人挂心,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家事了。”想起方才连文逸的话,傅云盈有点炸毛,颜清臣是朝中栋梁,但是管到别人家中怕是也独一份了吧。 第七十一章 奴婢都是为了你 “我自然是没有管姑娘家事的意思,只是姑娘确定如此隔靴搔痒?”颜清臣绕着傅云盈走了一圈,到了她背后,背对着她看着琉璃院的方向。 “人嘛,得打疼了才知道不该做什么。你这样隔山打牛,疼的是山,对牛来说不过是不痛不痒,甚至只是犹如春风拂面,姑娘此举,根本没什么意义。” 这会儿,傅云盈才算听明白了颜清臣的意思,感情他是觉得傅云盈下手太轻了,而且不该对那阮儿下手,应该直接对傅兰鸢下手。 “大人……”傅云盈有点懵,震惊,不适,一点点的在她的心头荡漾,却又觉得本该如此。 “还手得还到打你的人身上,姑娘心地善良不愿意跟自家姐妹有争执,怕是不能让她长记性。”颜清臣的手虚抓了一下,回身之时,手里停着一只早春的蝴蝶。 “送你。” 傅云盈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吓到了。 “唉……”颜清臣叹了口气,手中的蝴蝶振翅飞走,他只能拉了拉傅云盈的袖子,“若是你不忍,以后这些事情我帮你做好了,谁若是欺负你,我就算不能护你全部,至少能帮你打回去。” 颜清臣与她,无亲无故,为何如此…… 傅云盈抬头,想说话,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啊!”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谧,傅云盈看了一眼琉璃院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颜清臣。 只见他笑了笑,推了她一把道,“去吧。” 说完,那人便转身穿枝扶柳而过,消失不见。 赵思齐虽然带了几个人过来,但是还是有人没胆子的。毕竟那里面可是定国侯府的嫡长女,便是倾国倾城貌美如花,享受了这一把,回头能不能囫囵个的出了定国侯府还是两回事。 所以,一早便有人悄悄告密,不过傅兰鸢和几个嫡女杵在苏氏跟前,她们不透口风,旁人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所以这事情着实捂了好一会,待时间差不多之后,傅兰鸢才在苏氏那里说了傅云盈醒酒的琉璃院出了事儿,去了好些个京中纨绔。 “今日是好日子,莫不是他们玩闹起来没了分寸?”苏氏皱了皱眉,连忙起身,还带着几个纨绔的母亲过去。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琉璃院,粉萼敲了半天门,没人开门,里面却传来淫词艳声,苏氏的脸色越来越黑,连氏见状不妙,连忙叫人把门撞开。 “来啊,把门给我撞开!” 后面早有准备好的小厮过来把门“哗啦”一下撞开,顿时屋内景象一丝不漏的映入众人眼帘,不少人都别过脸不敢看。 床榻太小,那几个纨绔索性把床上的人拖拽到了地上剥了个精光,一时间房间里全是白花花的身子以及乱七八糟的脏东西。 “没脸没皮的,还不快把衣服穿上!”几个纨绔的娘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的,原以为顶天就是嘴上花一些,调戏调戏那嫡长女,却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出格,顿时慌了神色,狠狠的呵斥了几句,上前一个个拉起自己的儿子胡乱的把衣服给裹上。 不多时,旁边的人都被拉了起来,只剩下赵思齐一个人在地上趴着的女子身上耸动,沛国公夫人只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儿子,来不及拉他,自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苏氏比她更想两眼一翻晕过去算了,好端端的寿宴竟然丢了这么大一个人,而且出事的还是家中的嫡长女,虽然现在事情不明,可是这白花花的身子已经被人看了,以后名声定然是好不到哪里去了。 “还不来人把这 贱婢给我直接打死!”苏氏怒不可遏,指着地上的人就让人直接下手。 周围几家犯了事儿的夫人连忙拦着,虽说苏氏处罚自己的孙女没什么问题,可是毕竟是她们儿子犯错在先,若是就这么打死,定国侯若是日后追究起来可不是好对付的。 有律,当街调戏良家子,仗一百,徒一年,奸淫良家女子,流放千里,聚众奸淫良家女子,五马分尸。 至于这种在别人家里猥琐了别人家女儿的,死十次恐怕都不够。 更重要的是,今日颜清臣还在,若是被他给知道了…… 几个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急不可耐的说道,“既然小姐与我儿是两情相悦,我们愿意以聘为正妻。” 若是两情相悦,那就只是苟且,并不是什么大事了。 她们想要就此掩盖,苏氏却并不,“我家出了如此道德败坏的女子,如何能忍,诸位不必阻拦,拖出去打死干净!” 地上之人不知道是羞还是死了,竟然一动不动,因为那几个纨绔子弟已经穿好衣服,所以那些没出阁的小姐也都凑了过来。 “脸都没看到就认定是盈姐姐,未免太武断了些。”清和小郡主清亮的声音响起,顿时周围散出一条路来,她要上前,却被长公主拉了一把,先走了过去。 “我家清和年纪尚小,说话不中听,夫人不要放在心上。”清和长公主今日赴宴乃是跟自己丈夫一起来的,丈夫早年戎马一生,与定国侯有旧情,今日来一贺也是应该的。 “只是我也觉得,如此就定她是傅家的嫡长女怕是不对,我记得傅家嫡长女身量不高,而这丫鬟四肢粗壮,不像是养尊处优的。” 长公主都发话了,上前拉人的婆子连忙把人给翻了过来。 待人翻过身之后众人 都松了口气,虽然那女子满脸泪水,面色苍白,身上也是凌乱不堪,可是一看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嫡长女。 不是就好说了,不过是玩弄了一个丫鬟,买回来就是了。至于买回来怎么办,那就是他们的事情。 先前的几个夫人又连忙改口,七嘴八舌的说任由定国侯府出价。 “不可能啊,她明明在这里的。”傅兰鸢站在最靠门口的地方,方才淫乱的一幕她是看的一清二楚还分外得意,现如今主角换了,她顿时有些慌。 “是么?盈姐姐为何会在这里?”颜筠晗也走了过来,身边是颜修禹和颜清臣。 看见颜清臣,闯祸的几个纨绔子弟连忙往自己娘亲身后钻,赵思齐没地方钻,看了看周围,跐溜一下钻到了床底下。 颜清臣的身后,走在最前面的就是沛国公。后面么,更加浩浩荡荡的一大群。 “她喝醉了,在这里醒酒,她……”傅兰鸢看了看周围,觉得不可能。 “我就是醒酒,也应该是回明月堂,为何要在这里?”傅云盈的声音虽然轻,却引起了不小的震撼。 众人看着刚刚到门口的傅云盈,身后跟着白露,顿时有些了然。 怕是今天,本来就是一场局。 “你!”傅兰鸢见鬼一般的看着她。 傅云盈面上一脸疑惑的看着众人,“这是怎么了?” “说出来怕是脏了姐姐的耳朵,还是不说的好。”清和小郡主笑嘻嘻的跑过来,拉着傅云盈走到人前,“姐姐方才喝醉了,事情可还记得多少。” “我方才虽然醉了,却没有全醉,只是脑袋有些昏沉,便被人扶出来,出来之后白露便把我接到了明月堂,喝了醒酒汤,歇息了一会儿便见晗儿和那位小姐过来找我说出事了。我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情,小郡主你知道么?” 装傻,傅云盈是一流的,毕竟先前她就是那么一副懵懂,单纯的模样。 果然,她现在的这个样子欺骗了不少贵妇,便是长公主也心疼了一分。 “我跟盈姐姐素日里交好,免得你们说我撒谎,特意带上我哥三叔还有诚义伯府的嫡女萧清澜,纵然我说谎,这几位需要说谎么?”看了众人一眼,颜筠晗的声音脆甜,却提神醒脑。 “那么我想问一句,傅家二小姐为何会觉得你姐姐就该在这里?” 傅兰鸢想了想,自圆其说,“我明明见阮儿把姐姐扶到这里醒酒的,这里距离饭厅最近,更方便些……” “更方便你行这苟且之事么?”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事情,傅云盈再装便有些假了,冷眼看了一眼傅兰鸢,指了指地上的丫鬟问她,“这可是你的丫鬟?” “纵是我的又如何,她自己在这里跟人不干不净关我什么事!我只是看她带姐姐来这里觉得奇怪!” “说那么多作甚,如此贱皮子,拖出去打死,赶紧的!”苏氏脸上一直寒霜未散,眼见着这么多人,又把傅兰鸢给扯了进来,为了少丢点人,还是先打死了这丫鬟才算干净。 方才愣住的嬷嬷们赶紧动手,拖拽着地上的阮儿就要出去。就在这个时候,阮儿突然醒了,爬着过来抓着傅云盈的衣摆哭诉,“大小姐,您不能这样,您不能这个样子!” “您思慕赵家公子那么久,今日找到机会单独相处,便因为赵家公子多看了我一眼就给我泼脏水啊!” “奴婢愿望!奴婢是为了您才被他们侮辱,奴婢求您给奴婢说句公道话,奴婢不求给各位公子暖床伺候,只求留奴婢一条活路!” 众人惊了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傅云盈。 第七十二章 你才跟他有私情 傅云盈往后退了一步,面露惊恐之色,白露上前,一把扯开地上的阮儿骂道,“你这丫头,也不看看自己是谁的奴才就瞎说,莫不是被吓傻了认错了人。” “你是二妹妹的丫鬟,平日里都是跟在她的身边,为何说看我思慕那公子?”傅云盈问声细语,却又透了些委屈,“你便是想求饶,也该求个正主,求我做什么?而且,你们为何一开始就认定是我在里面,而不是旁人?” 傅云盈四两拨千斤的一提,让傅兰鸢顿时说不出话来。众人看向傅兰鸢的眼神都有些讳莫如深。 不过这已经是傅家家事,众人已经知道方才苏氏的意思,连忙准备告退,那几个闯了祸的纨绔子弟的人家更是慌不迭的走人,却没想被颜清臣给拦了。 “旁人可以走,你们怕是不行,来啊,押送刑部,择日开审。” 此事究竟如何,可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颜清臣的意思已经如此昭然若揭,苏氏顿觉压力,定了定神温声说道,“贤侄且慢,不过是他们年轻人在玩闹,你莫要……” 若是人真的带到了刑部,怕是定国侯府便要因为一个丫鬟与这几家撕破脸了。旁人还好,便是沛国公那护短的性子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玩闹?未必吧。”颜清臣看了看地上的人,又看了看苏氏,“既然老夫人开口,不如在这里弄清楚来龙去脉,也免得给刑部官员添麻烦。” 这么多人一起关进去,刑部的人怕是得一个个拿着裤腰带把自己挂在那大堂之上。便是不自挂东南枝,就是烦也得被这些人的爹烦个半死。 所以,某种程度上,颜清臣还是很体贴的。 “自然,自然,既然如此,还请诸位留一留。”苏氏松了 口气,让那几人留下,并带着人挑了个干净的地方慢慢审问。 颜清臣也不闲着,苏氏断女人的官司,他便把那几个纨绔子弟带到了偏处一个个审讯。 基本上不用怎么审,那些人为了洗刷自己,什么都说了。 最终,只留了一个赵思齐一个人蔫头蔫脑的蹲在地上哭。 苏氏这边,只留了阮儿、白露、傅云盈、傅兰鸢还有连氏和何氏。至于旁人,免得这些脏东西玷污了眼睛就一早的打发回去了。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苏氏拍了一下桌子,怒目瞪着地上的阮儿,“若是敢再胡说八道,我定剐了你!” “老夫人,奴婢所说句句属实,若是有一句撒谎,老夫人剐了我无话可说,可是真的是大小姐思慕那赵公子,暗中托我今日将公子带到琉璃院,好小聚一番,哪曾想,赵公子竟然带了那么多人过来见色起义,大小姐惊恐之下先跑了,留了我在那里,我,奴婢,老夫人,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这一字一句,字字泣血,句句带泪,真真的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冷笑了一下,傅云盈看着阮儿问道,“我就不问你我何时托你做了此事,我就问你,既然赵公子是想对我行苟且之事,为什么在我跑了之后不追我,偏生对你下手?” 对啊,没道理啊。 “娘,我方才看了,那房中的香炉里放了迷情的香药,怕是那会儿那几个少爷根本没力气追才对。”连氏趁这个功夫接话,把手绢递给了苏氏,“娘,你看看,就是这些东西。” 那东西是连氏和傅敏正成亲的时候苏氏放在他们房间香炉里的,只需要一眼苏氏就能认出来。 “混帐东西,你还有什么话说!”苏氏气的浑身发抖 ,头昏脑涨,看着傅云盈骂道,“傅家怎么出了你这个少廉寡耻,没皮没脸的东西!” “若我真的思慕那个人,为何不单独带他走?”傅云盈看也不看那东西,“而且,都是一个屋子的,为何那几个人中了香料我却没事?” “这香料乃是秘制,只对男子有用,女子全然无用,盈儿,你若是真的思慕那沛国公家的嫡子,以你的身份只需要向父母禀明即可,断不可做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情。”何氏肯定是向着自己女儿的,为了自己的女儿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二婶婶,我有一事不解,还望婶婶解惑。”傅云盈巧舌如簧,扫了一眼堂中众人,掷地有声的问道,“那沛国公家的公子若是与我早就相识,为何今日午膳之前还认不出我来。婶婶说的没错,若是我与他真的有情,只需要禀明父母便可,如此偷情着实费劲了些。” 午膳之前,傅云盈撞见过那赵思齐一次,当时周围不少人都看到了。也是巧合,丫鬟给颜筠晗去果子露,结果回来的时候被赵思齐调戏,清和郡主看不过去就出头,结果赵思齐看到了傅云盈,不认识,还说了不干不净的话,把小郡主气的当时就打了他一顿,现在脸上还留着血印子呢。 “装的呗。”傅兰鸢翻了个白眼,“你若是与他有偷情的意思,自然要瞒着所有人,哪有昭告天下之理。” “妹妹如此了解,可是做过这些事情?”傅云盈冷笑,转头示意白露,“祖母,那沛国公家的嫡子我是不认识,不过,妹妹却认得,今日有人在假山之处便见到妹妹跟那沛国公的嫡子说悄悄话,人证都在,祖母可要查验?” 这些人都是颜清臣揪出来的,傅云盈 不用白不用。 “你!”傅兰鸢惊了,没想到人多眼杂,还是被发现了。 “妹妹,你这招委实不够高明,若是我真的与那赵公子有私情,为何他身上一件我送的东西都没有?为何他连认识都不认识?在琉璃院便是有迷香也断然没有把一个人当成另一个人的道理。” 长公主就能一眼认出那人不是傅云盈,更别提一个与她那么亲近的人。 “鸢儿,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苏氏转脸看傅兰鸢,“你可知,勾结外人玷污嫡姐乃是大罪!” “母亲息怒,鸢儿从小就规矩守礼,自然是知道这是大罪,其中怕是有误会才对!”何氏连忙拉了傅兰鸢过来,一把把她推上前呵斥道,“你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祖母,今日之事,我,我是清白的。阮儿是我的贴身丫鬟不错,可是我并不时时刻刻都看着她,她如何我是不知道的。我只是见姐姐醉酒,又被阮儿带到了琉璃院,后来听说赵公子与一帮人过去,便担心姐姐所以才禀告了祖母,我,我不知道我哪里错了!” 傅兰鸢倔强的样子好像真的毫无错处,傅云盈看了眼地上的阮儿,觉得她是不可能说实话了,但是她也不能白白背着这个名声。 “祖母,盈儿今日虽然喝的有些多,可是不管怎么伺候也都是白露在跟前伺候,什么时候轮到这个丫鬟?” “傅小姐说的没错,这丫鬟今日我还见她在假山之处给二小姐和赵思齐放风,所以若说真的有私情只怕也是二小姐跟那赵思齐,而不是大小姐。”颜清臣拎着赵思齐进来,只消他这一句,傅兰鸢便跑不掉。 赵思齐低着头过来,看了看苏氏,又看了看自己娘,“哇”的一声说了来 龙去脉,把傅兰鸢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放肆!”苏氏气急,一巴掌扇到了傅兰鸢的脸上,生生在她脸上留下了五道手指印。 “既然今日之事我儿乃是被你家小姐诱拐,那此事便罢了,我沛国公府跟你们定国侯府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保个平安。”沛国公夫人闻言,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撇清关系。 “今日之事乃是我家门不幸,给夫人添麻烦了,只是若是你儿子行的正坐得端又如何做出这样的事情。”何氏是最忍不住的一个,苏氏打了自己女儿她不能说什么,可沛国公夫人就是不能说她女儿一个不好。 “我儿子不好我自然会去好好教导,但是你的女儿还是好好管教的好,否则将来带累了你们整个家里的名声,看你如何跟你家大房交代。”沛国公夫人是个有脑子的,冷哼一声,带着儿子就走。 颜清臣也不拦着,简单汇报了一下方才的查问结果之后转身也走了。 临走之前,傅云盈看到他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娘,您看这事儿……”连氏原本是想偏一偏傅兰鸢的,好歹比起傅兰鸢她更讨厌的是傅云盈。 但是,被沛国公夫人提醒,若是此事不妥善处理,定然会影响家中其他几个女儿。 而她,就有两个,傅明珠和傅玉珑。 生怕影响了自己的孩子,连氏狠狠的看了一眼傅兰鸢,“你怎么这么糊涂!” “我做了什么!哼,她本来就是一个小贱人,我收拾一下怎么了!”傅兰鸢没想到拆穿的这么快,指着傅云盈就口不择言,“没爹没娘的东西,嚣张什么!” “住口!”傅云盈如何没爹没娘,苏氏疼爱大儿子,被傅兰鸢这么一激,怒意更甚。 第七十三章 你倒是求求情啊 傅兰鸢嘴上说着没爹没娘,可不是咒死自己大伯么。若是没有傅敏正在边疆的厮杀,如何有傅家众人如此优渥的生活? “妹妹,我可以不计较你如此恶毒的算计我,但是我爹,不是你能随意诅咒的!”傅云盈顿时也恼了,“我自问对家中众姐妹都是平和有礼,虽然不能作为你们的典范,但从未欺负过你们,为何你会如此心怀不满,非要致我于死地?不但如此,连我父亲都不放过!” 傅云盈的脸上,有惊有怒,身子摇摇晃晃,弱不禁风,苏氏看了一眼,心头一紧,生怕她有个什么好歹。 陷害嫡姐,不义,口出狂言,不孝,如此不义不孝之举,让苏氏真真的恼了,“关进家庙,跪经百日向傅家先祖谢罪,百日之后送入慈云庵削了头发当尼姑去!” 如此可谓是重罚了,不管谁家,都鲜少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打死的道理。一是因为骨肉不舍,二是为了彰显仁爱之意,所以,这样的处罚已经是极重。 傅云盈面无表情的看着何氏哭喊着替傅兰鸢求情,却没见苏氏松口,放了放心,告退而去。 这样的闹剧,这样的结果,傅云盈不心疼,不过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按照她先前的部署,不过是那丫鬟气不过说出了傅兰鸢的目的,顶多是傅兰鸢被禁足或者关到家庙之中。 但是颜清臣的一举一动,已经预防了所有的状况。比如阮儿和傅兰鸢的主仆情深,比如傅兰鸢的巧言善变。 一步一步的,把傅兰鸢拽的如此彻底。 若是没有大的恩泽,怕是傅兰鸢这辈子都只能在尼姑庵里呆着了。 这一点,傅云盈决计比不上颜清臣。 比不上他的心思缜密,比不上他的狠辣无情。 “小姐,小心。 ”白露见傅云盈魂不守舍,拉了一把,心里却疼的要死。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没有照顾好小姐,让小姐收到了如此大的惊吓。” 这样的事情,搁谁身上都得吓死,一个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声清白,今日差点便要逼死了她。 “我没事,她们已经算计好的,如何会漏了你。”傅云盈摆摆手,她在陪颜筠晗和小郡主的时候,白露便被叫走帮忙,所以才会一直不在她的身边。 方才白露被找过来的时候就内疚的恨不得把自己给剁了,如果她一直跟在傅云盈的身边,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发生! “不,是奴婢没用。”白露抽了抽鼻子,带着明显的哭音,“是奴婢不够聪明,若是奴婢聪明点,小姐肯定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傻丫头。”傅云盈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头先往明月堂走。总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傅云盈的明月堂也终于恢复了清静。 不过,这清静也没清静多久,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傅云盈就听见外面丫鬟传话进来说何氏来了。 “二夫人莫不是还要来我们这里闹?小姐要不要避一避?”白露有些担心,小声问道。 “不必,今日婶婶怕不是来这里闹事儿的。”傅云盈让白露去沏茶,自己到门口去迎接。不过出了门,就见何氏已经过来了。 “侄女不用多礼,我就是来看看。”何氏脸上堆笑,身后的丫鬟嬷嬷手里捧了不少好东西。 “婶婶来我明月堂,盈儿没有相迎已经是失礼,婶婶这是……” 傅云盈只当不明白何氏的意思,浅笑行礼。 “这不是马上就开春了么,我从我们那里的库房里翻找出来一些好看的衣料,回头盈儿可拿 去做几件春衫,还有一些首饰什么的,都是平日里我没舍得带过的,拿过来给盈儿看看喜不喜欢。” 何氏虽然堆笑,可是那笑容之中满满都是不自在。方才她回去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找了这么多东西过来,看着肉疼,可也没办法,若是她开口求情,说不定傅兰鸢还有一线生机。 就算是肉疼,那也比不过自己的亲闺女。 “婶婶还是把这些东西拿过去吧,拿了这么多东西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多苛待我呢。”傅云盈站在正门口,身子都没侧,就那么在院子里跟何氏说话。 “怎么,可是你不喜欢?若是不喜欢,跟婶婶说,婶婶着人去买。”何氏看了看左右,看到不少眼线,更加尴尬,“盈儿,不如我们进去说?” “婶婶怕是为了妹妹而来,今日盈儿受的惊吓和委屈已经够多了,实在是不能迎客,还请婶婶回去吧。” 软硬不吃的话,傅云盈直接来硬的,反正今天的事情都知道是针对她的,她便是不原谅,苏氏也无话可说。 “盈儿,算婶婶求你了行么,那也是你妹妹,是我唯一的女儿……”何氏见傅云盈想走,急了,一把拉住她,声音微颤,“我,我知道她做错了,你想要怎么样我都可以不管,可是,你,你能不能,能不能给她一条活路……” 笑话,她给她一条活路,可是她可曾给她? “婶婶,妹妹可想过给我一条活路?今日之事,妹妹错了,那便是错了,证据确凿,毫无冤情,若是有,您大可以去祖母,太祖母那里鸣冤,我定然不会避而不见。婶婶可想过,若是今日妹妹事成,我要如何见人?” 傅云盈冷笑,这样的样子太过陌生,何氏竟然不敢说话了。阮儿的死 状太过恐怖,苏氏命人打死了阮儿之后,命人抬着那尸体给何氏和傅兰鸢看了。 “婶婶请回吧,至少妹妹现在还有一条命。”傅云盈进屋,白露默默的冲着傅云盈比了一个大拇指,内心的佩服更甚。 “盈儿,你,这是你逼我的!”何氏见她进去,情急之下一把跪了下去,“今日若是你不答应去你祖母那里求情,我,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长辈给晚辈下跪,实在是太没规矩,不管谁看见都得唾弃一下。偏生傅云盈关闭了房门,看也不看院子里跪着的何氏。 到了晚膳时分,苏氏把傅云盈叫过来。 “给祖母请安,今日扰了祖母的寿宴,实在是盈儿不孝。”傅云盈一脸忧心忡忡,倒真有几分孝心在里面。 “无妨,错不在你,是鸢儿那孩子实在是太过分了。你是个好孩子,一向懂事,也就是太懂事了才会让鸢儿如此欺负你。”苏氏拉着傅云盈坐在身边,让李嬷嬷开始布菜。 “今天吓坏了吧,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些你爱吃的,多吃点。” “虽说心有余悸,可是都比不上让祖母心烦的愧疚。祖母,我……”傅云盈的脸上还是惨白一片,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真心心疼。 “无妨,无妨,错本不在你,听说你婶婶还在你院子里跪着?”苏氏拍了拍傅云盈的手,眉头紧皱,把话题转到了何氏身上。 “是,妹妹便是对我有怨气,也该换一天,今日本是个好日子,妹妹行事如此不加考虑,让祖母不高兴,也让定国侯府丢了人,实在是过分了些。”傅云盈避重就轻,叹息道,“只是可怜了婶婶,平白被妹妹带累。” “别叫她妹妹了,咱们傅家没有这么恶毒的女儿。”苏氏脸上寒霜密布, 哼了一声之后让李嬷嬷去传话,“去明月堂跟何氏说,她爱跪着就跪着,自己闺女闯的这弥天大祸,她本就有教导不严之责,跪在那好好醒醒也是应该的!” 李嬷嬷领命去了,傅云盈连忙给苏氏顺气,“祖母切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妹妹都已经受到惩罚了,只是这名声坏了就是坏了,回头还是让家中姐妹多出去见见人,好让别人看看我傅家女儿究竟是什么样子。” “还是你懂事,三月三上巳节的时候定然有不少邀约,到时候若是有什么好事儿,你切莫忘记家中众姐妹。”苏氏目的终于抖了出来,她所想的也不过是不要带累了家中其他的女儿才对。 “我晓得,现如今才二月初八,到三月三还有一个月,到时候众人也差不多忘了这件事,家中姐妹出去往人前一站,定然就把这件事给揭过去了。”傅云盈笑了笑,替苏氏夹了一筷子豆腐,“到时候祖母也要出门看看,别憋在家里。” “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见她应了这件事,苏氏顿时眉开眼笑,顺带想要提起另外一件事,“我知道你孝顺,对我是这样,对旁人也是,今日事情这么大,你还是不要禀报你太祖母了。” 苏氏即便现在在定国侯府是说一不二,但是那也只是现在,老夫人严氏一出现,她也不过是个儿媳妇,说一不二。 虽说老定国侯已经过世了,可是若严氏发话说不许这个儿媳妇进入祖坟,那还真能生生的弄出一封休书来。 尤其是今日之事,何氏有管教不严指责,她苏氏也有! “你太祖母年纪大了,素日里最疼的就是你,若是知道你受了这么大委屈,还不得心疼死了?”看傅云盈不语,苏氏声音也不敢提起来。 第七十四章 筹谋店铺 沉默了许久,苏氏终于在油煎火燎之中见傅云盈点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她问:“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百日后,妹妹还是要到慈云庵去的,到时候太祖母不还是一样会知道。” “你这傻孩子,你太祖母年纪大了,该在家里享福的,待百日之后便差不多是端午,该接你太祖母回来了,太祖母见不到你妹妹,只说她犯了大错送入尼姑庵,你太祖母也不会追究。” 苏氏只想瞒过眼下,百日之后的事情,谁知道呢。这么多年苏氏都没打算接严氏回来养老,怎么可能突然接她回来,最后极有可能又不了了之。 可傅云盈不能明着拒绝苏氏,若是拒绝,那便是不孝。 再说,苏氏方才已经帮她打发了何氏,她若是太过分只怕会适得其反。 眼下,傅兰鸢一时半刻出不来,跪经百日也不是好受的,所以她只能静观其变。 “祖母说的是,是盈儿思虑不周。”傅云盈伺候着苏氏用了晚膳,回去之后,何氏已经被人带走。 显然是闹了没脸,不好意思再待下去。 待子时,秦绣踏月而来,脸上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笑意。身边带着个眼生的丫鬟,看见傅云盈第一眼就乖乖的行礼。 “奴婢金玲拜见大小姐。”那丫鬟看着忠厚老实又面生,想必是新来的。 “这丫鬟是我最近新买的,小姐以后若是要差使我,打发人来找她就行。”秦绣行了礼,在圆凳子上坐了,才开口,“今晚上二房可热闹了,小姐可真该看看。” “二叔跟二婶吵起来了?”傅云盈低头绣着一个荷包,并没有多在意那些。 “可不,吵的沸反盈天的,连我这里都没工夫来。晚膳时候二老爷还说要过来,谁知道门都没进就被二夫 人给找了去,听丫鬟说他们在书房吵的很激烈,最后二老爷索性直接把二夫人辇了回去,睡了书房。” 掩嘴一笑,秦绣道,“小姐是什么时候知道二小姐已经对您图谋不轨的?” “醉酒的时候。”傅云盈放下针线,看着秦绣,“此时傅兰鸢瞒的很深,二叔二婶都不知道,显然是早有预谋。” 秦绣知道傅云盈这是在说她都没看出来,更何况别人。苦笑了一下,秦绣把今晚听到的东西告诉了傅云盈,“小姐可别说了,若不是今天二老爷他们吵起来,我还不知道这事儿呢。吵起来的时候,二夫人还说是三小姐带坏了二小姐。” “这事儿傅明珠未必就冤枉,沛国公跟孟家关系一直都不错,傅兰鸢能认识赵思齐?若不是傅明珠有意引导,这两个人这辈子都未必能碰到。” 傅敏德不过是个工部的小官,就是傅敏正是定国侯,别人也未必愿意多看他一眼。 沛国公这样的人家,根本不需要跟傅敏正有什么交情。何氏娘家也不显,不过是个四五品的小门小户。 所以,单一个傅兰鸢,沛国公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看不上。 “那这次就放过三小姐?”秦绣皱眉,心机这么沉的一个人,若是放着不管,迟早是个祸害。 “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不但我们现在拿傅明珠没办法,就是傅兰鸢怕是过不了几天就得被放出来。”傅云盈抬眼看着秦绣,“祖母今日盛怒不假,可是他日若是有了更有利的事情,今日的怕是要一笔勾销了。” 苏氏说严氏年岁大了,可她未尝不是。 秦绣敛了笑意,眉头紧皱,手指轻颤,良久之后抬头问道,“小姐,难道我们坐着不管?” “这才二月,虽然马上要开春,但是 家庙之中阴冷,尤其是晚上更是难捱,你抽时间送点被褥炭火过去。”傅云盈点了一下,秦绣顿时明白了过来,告退之后傅云盈让白露过来,叮嘱了几句之后就安歇。 定国侯府的笑料在京城可谓是热闹了几天,旁人怎么看,颜筠晗和小郡主是不管的,空闲的时候该找傅云盈就欢欢喜喜的过来。 颜筠晗的脸现在可谓是全好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就连先前太医说可能会留下的黑斑都没有一片。 “盈姐姐的东西可真神奇,太医院的太医都惊讶了。”颜筠晗今日特意拿了东西过来谢过傅云盈,清和小郡主也觉得神奇。 “可不是么,往日春天的时候我的脸就疼,可是用了盈姐姐的东西之后我的脸就再也没疼过了。而且,姐姐送我娘的才是好东西,我娘这几日年轻的让外祖母都嫉妒。” 长公主是真心喜欢傅云盈的东西,没想到傅云盈的东西竟然这么好用。哪个女人都担心容颜消逝,尤其是上了年纪之后,眼见着一天天自己脸上的皱纹多起来却无法阻止,更是烦心。 长公主是如此,宫里的女人更是如此。 盛世美颜才是争宠唯一的筹码,其他都不过是锦上添花。 “姐姐,不如你干脆开个铺子得了。”颜筠晗忽然想起来,然后怂恿傅云盈。 “对啊对啊,我娘也是这么说,平白拿姐姐的东西让她总觉得老脸没地方放。”清和郡主也觉得此事可行。 “这些东西是稀罕物,若是我真的算钱,你们尚且买得起,别人买得起么?便是买得起,我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手和银两去做这些啊。”看着这两位想起一出是一出,傅云盈也无奈。 她先前也想过,但是一来没有银子,二来没有店面,若是真开起 来,那真是哗哗的银子跟流水似的。 她不想惊动傅家人做这些,不然最后他们定然是想方设法的会把这些东西收拢过去。 母亲的嫁妆如何能平白无故的给了旁人? “姐姐有这个心思事情就好办了。”颜筠晗和清和郡主相视一笑,有种奸计得逞的感觉。 “说,你们是不是背着我算计好了。”见她们如此默契,傅云盈佯装生气。 “哪有哪有,就是觉得这么干可以,所以想跟姐姐商量商量。”清和小郡主连忙上前卖萌,笑嘻嘻的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此事是长公主授意,那日她见傅云盈如此被人算计,大概了解了一下之后就知道傅云盈怕是平日里也没少被欺负。 于是就想了这个法子,让她有个可以依仗的东西。 也算是谢了她送的那些美容香膏。 本来她可以跟傅云盈说的,可是,她怎么说都是长辈,找了傅云盈难免有威压之嫌,还不如让清和郡主跑这一趟。 再说,做生意这种事情,几个小孩子闹闹,做成做不成再说,做成了最好,做不成亏本了,也不过是哈哈一笑的事情。 明白了长公主的苦心,傅云盈自然是点头答应。 三人一拍即合,颜筠晗手里刚好有一个铺子,临着闹市,又有现成的伙计掌柜,都是老人,手脚干净,嘴巴牢靠。 清和郡主则简单粗暴多了,直接从荷包里掏出来一大把银票,零零总总有十几万两白银之多。 “你还真是够有钱的!”颜筠晗咋舌,看着那些银票好想偷两张回去。 颜国公府当然不会亏了嫡女的零用钱,可是这十几年颜筠晗的家当也不过几千两银子。 清和郡主一出手就是十几万两,真真的是云泥之别。 “没办法,我舅舅是皇上 ,我外祖母是太后,母亲又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每年的压岁钱攒下来也有不少。”清和小郡主有些得意,嘻嘻笑了一下,把那些银两全都推给了傅云盈。 “盈姐姐可收好了,若是丢了我就让你肉偿!” “不行不行,若是丢了我替她还,人得给我!”颜筠晗一听急了,连忙阻拦,这可不是小事,这么好个姐姐,给了她真的是糟蹋。 两人说着就因为傅云盈该给谁吵了起来,傅云盈看着面前的银票却没心情理会他们的吵架,默默盘算着这事情要怎么做才好。 母亲留下来的方子应该是有效的,先前给苏氏那些去皱祛斑的香膏效果也不错,苏氏这两天脸上的那些老年斑就淡了很多。 真的把铺子开起来,销量是不用愁的,银子也是白花花的,到时候只需要跟颜筠晗和小郡主分一些就好,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怕的是旁人惦记,而她还太弱。 两人吵了一会儿终于停下来,气呼呼的对着喝茶,傅云盈倒不担心她们翻脸,毕竟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 “那此事就算定了,我们等下去看过铺子就开始采买原料,买完之后我们就准备开张。只是有一点,还请你们能准许。” 看她们消停了,傅云盈把方才的顾虑跟她们说了。 也顺便说了解决的方法。 “铺子开起来之后,这铺子是断然不能记在我的名下的,你们也知道,我在家中势微,若是被旁人惦记上,咱们的心血怕是就要血本无归了。” “别看我,我家没比她家好多少。”颜筠晗摆手,她是知道自己娘亲的德行的,就这铺子她娘就已经闹了一场了。 “我娘说不让我占太多便宜啊……”小郡主也犹豫,娘亲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欺负人的。 第七十五章 故人新识 “只是一个名字,若是分钱多分你才是真的占便宜。”颜筠晗抢在傅云盈之前把小郡主给堵了回去,笑嘻嘻地怂恿她,“你想,你家里谁看得上这些个东西,但是盈姐姐和我家里一群眼皮子浅的,要是回头谁抢走了,你说亏还是不亏。” 虽然这些都是自己攒的压岁钱,可那也是攒了好些年的,自然是亏的。想到这里,小郡主毫不客气的点了头。 就是个名字而已,最多就是回头分钱的时候多分一点。 事情解决,傅云盈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一眼颜筠晗,对方冲她眨眨眼,然后笑嘻嘻的带着她去看铺子。 铺子果然临着闹市,周围都是些卖胭脂水粉的,有几家还是老字号,所以不愁顾客的问题。 若是租用这样的店面,租金定然是不便宜的,先前傅云盈看过周围的,地方偏僻一点的,一个月租金就要一两银子,这么好的地方,租金可不得五两? 而且,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先前这里也是个卖胭脂水粉的,生意还不错,不知道为何突然搬家了。 “你莫不是为了开店把原来的人给撵出去了吧?”傅云盈疑惑的看着颜筠晗,不明所以。 “哪儿能呢,先前那家只是租用了铺子,周围这么多人,为了抢生意,价格压的最低,时间长了,涨不上去就赔了本,再加上前些日子他家的东西出了事儿,便直接退了租,走人了。” 颜筠晗冷笑,这种事情是她这种温柔可爱的名媛闺秀做的出来的么?明明只有自己三叔能做出来! 这条街,这铺子,本是三叔的,而她不过是明面上过了个手而已。 那户人家本是个小作坊,踏踏实实的做些自己的东西多好,非得去跟那些老字号比,人心不足蛇吞象,被 比了下去索性逃了租跑了。 也刚好三叔说要把这个铺子给傅云盈让她做生意,这样也好,旁的不说,傅云盈做自己三婶婶,她是乐意的。 既然是这样,那便没有什么关系了,傅云盈里里外外的看了看,觉得非常满意。 这是一个小院,口字形,里面都是两层的小楼,楼上楼下有楼梯,更重要的是这些房子全都是青砖结构,便是失火也无妨。 跟小郡主上下看了看,对这个地方都非常满意。最前面的一栋,下面迎客,上面招待贵宾,后面的三个,楼下可以招待一些不太方便见人的夫人和贵女,楼上可以用来制作各种各样的香膏和储存材料。 如此极好。 “晗姐姐,快来看,这里什么工具都有。”本就是仓促逃跑,原先的租客留了不少制作胭脂水粉的工具和原料,如此倒是省了一笔开销。 “等下就上去!”颜筠晗不知道在楼下说什么,遥遥的喊了一声,却很久都不见她上来。 傅云盈和清和郡主逛完了楼上,兴致勃勃的跑了下去,见颜筠晗正在跟一帮人说话。 “你们下来了?盈姐姐来,看看这些人可还满意。”见她们下来,颜筠晗招手,“这些是我挑出来的人,一部分是我身边的人,一部分是这里面原本就有的伙计,账房先生姐姐看谁比较合适。” 天井里男男女女的站了十几个人,傅云盈一个个的看过去,竟然看到了一两个熟面孔。 十几个人中间只有两个男人,身体强壮,适合做一些粗活,搬运货物什么的,七八个上了些年纪的妇人,身上有些脂粉味儿,像是常年配东西的人,还有几个小丫头,长得眉清目秀,眼神灵动,一看就是机灵的。 想了想,傅云盈点了三个人出来, 让其他人先回去,“近几日铺子要准备很多东西,尚且不用到你们,你们可以先回去,你们三个留下。” 其他人应了一声之后,散去,傅云盈笑意上涌,看着那三个人笑道:“秦妈妈、刘妈妈、赵妈妈,好久不见了。” 这三个人是傅云盈有些印象的,自己娘亲还在的时候便是她们三个在钟繇的身边帮忙,后来连氏嫁了过来,便找了个错处把她们三个打发了。 三人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最终释然了,“我们被赶出来的时候小姐还不过三岁,难为小姐还记得我们。” 被定国侯府赶出去,三人多少是有些怨气的,但是此时跟傅云盈关系并不大,也不会把她们的怨气放到傅云盈身上。 只是感慨世界竟然这么小,十几年后,又让她们跟定国侯府的人遇见了。 “当年盈儿年幼,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今日也是缘分,让我们重新主仆一场,还请三位妈妈帮一帮盈儿。”傅云盈起身端起茶杯递给赵妈妈。 这三个人的事情是如霜跟她说的,傅云盈十岁之前是养在慈云庵的,经常带着她的便是如霜,如霜常感慨当年钟繇治下的定国侯府多平静,也提起过三人。不过三人被赶出去的时候,傅云盈都不在家中,严氏也不会因为三个下人去跟连氏翻脸,便没插手此事。 倒是跟她们关系颇好的如霜不舍得,便是不舍也无可奈何。 赵妈妈接了傅云盈的茶,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小姐放心,有需要老奴的地方,老奴定然万死不辞。多年不见,小姐还能记得老奴,老奴……” 再抬头时,眼中已是热泪满布,看的颜筠晗和清和小郡主也有些动容。 “老天爷既然让我们又在一起,那便是我们缘分不散。先 前在府里的时候,赵妈妈便掌事,如今铺子里的大小事情还归赵妈妈打理,秦妈妈先前便是算账的一把好手,如今还算账,刘妈妈略懂医理,这配置香膏的事情就请刘妈妈多费心了。” 三人惊讶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离开定国侯府十年了,本以为所有人都会把她们三个给忘了,没曾想傅云盈竟然还会记得。 才三岁的孩子,能记着什么? “妈妈可是惊讶我如何知道?是如霜妈妈告诉我的。”傅云盈请三位坐下,笑眯眯的看了白露一眼,把她推到了三位面前,“这就是如霜的女儿,跟我差不多大。” “还真是,如霜跟夫人同年生的女儿,算起来应该跟小姐是差不多大。这孩子敦厚老实,真像她爹娘。”刘妈妈是跟如霜感情最好的,看到白露忍不住拉着多看了两眼,乐了,“这白白肉肉的,可不跟年轻时候的如霜一模一样。” 另外两人也乐了,拉着白露絮絮叨叨的说话,打听如霜这几年如何,得知她在太夫人身边之后也放心。白露也不负使命,笑嘻嘻的跟三位姨母辈的人请安,打探了不少消息回去告诉娘亲。 见这边没什么事,颜筠晗和小郡主便准备告辞,傅云盈送她们出去,然后回来继续听她们聊天,顺便定下要做的事情。 这几个人还真是一把好手,先前便在这里做事,对这里的人性格人品都了如指掌,虽然先前铺子的掌柜看不起她们三个,觉得成不了事,但是并不妨碍她们了解这里的人。 三位妈妈闲聊了一会人之后,就开始跟傅云盈一起列单子,一步步的准备把铺子开起来。 颜筠晗从铺子里出来之后径直回家复命,这些铺子和仆人都是颜清臣收拾出来的,总得给他一 个结果不是? 清心院里,那朵白菊花已经重新发芽,颜清臣正在把那个菊花放到向阳的地方让它晒太阳。 看到颜筠晗过来,头也不抬的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那是自然,不过三叔这样的聘礼可是有些轻了。”颜筠晗是故意笑话颜清臣的,这样讨好的事情不亲自去做,也不全部做完,非得让她转手还得拉上清和郡主,委实弯弯绕绕的让人头疼。 “是么?”颜清臣不置可否,拨弄了一下那菊花新冒出来的芽,好像心情不错。 “可不是么,那一条临水街都是叔叔你的,却只开辟了一间商铺给盈姐姐,莫不是三叔你还准备攒一些私房钱?” 颜筠晗全然不知自己是在作死,反正三叔今日心情好,不如敲诈他一番,充实一下自己的荷包。 “唔,三叔要是想要存私房钱的话,可千万记得给我封口费,不然我就告诉盈姐姐你藏私房钱!” 颜清臣终于抬眼,看着面前甚是得意的侄女笑了笑,点头道,“五百两够不够?” 五百两!颜筠晗疯狂点头,够了够了,一年的零花钱都够了! “成,等我,我去找季鸿骞,他应该很乐意把自己的私房钱给你的。” 那一口白牙格外的闪亮,颜筠晗恨恨的瞪了颜清臣一眼,转身跑了。 三叔实在是太坏了,明知道她不敢去跟季鸿骞说话还非得吓唬他!什么私房钱,不要,她才不要!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清心院外,颜修禹从墙头上爬下来,他刚看到妹妹过来,本想偷看妹妹被三叔欺负,好乐一乐,报复先前他被三叔差使的时候妹妹的幸灾乐祸。 却没想到,看到妹妹被威胁,也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妹妹竟然跟那个漂亮姐姐开了一家店铺! 第七十六章 咔啪的会是哥哥的骨头 自从颜修禹知道傅云盈是傅家嫡长女之后就经常忍不住想往傅家跑,不过每次都没来得及出门就被颜筠晗或者三叔抓到就对了,最后甚至出动他的夫子一起劝诫。 对了,颜清臣替颜修禹换了一个夫子,先前是个老头,没事儿就念叨什么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什么齐家治国平天下。今年,那老头已经八十岁了,颜清臣索性开了个院子给他养老,至于颜修禹,到了可以突击武艺的年纪,直接换了一个武师父。 否则,为什么现在爬墙头的动作如此的利索? 趁着自己三叔没注意,颜修禹跐溜一下从墙头下来,笑嘻嘻的回自己院子去了。 现在店铺才刚开起来,过去也是被打出去,还不如坐等他们开成之后再过去玩。 有三位妈妈在,傅云盈只用了五天时间就先制出一批香膏,出售。开业那天,有颜筠晗和小郡主的面子,来了不少贵女。 当然,这些贵女也不都是冲着她们的面子来的,很多一部分都是从冲着颜筠晗的脸来的。 颜筠晗毁容之时她们很多人都随着父母亲眼看见了,后来颜筠晗的脸上真的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打听了一番才知是用了傅家大小姐调配的药膏,哪个女儿不爱俏的,自然便对这保养容颜的膏药上了心。 可是平日里跟傅云盈又不熟,上门讨要实在是不好,所以就一直按捺着。 等傅云盈的铺子开起来了,她们自然一个个急不可耐,开业鞭炮还没放完的时候就一股脑的先冲进店铺里,拿着这个看看,拿着那个看看,一个个的都不想撒手。 为了今日傅云盈准备了一千瓶香膏,本以为能卖个半个月,结果被院子里的动静吓了一跳。 后院的客房里,颜筠晗小郡主是分身乏术,每 人身边都站了好几个非常有分量的顾客,她招呼完前面那些人,喘了口气进了后面的客房。 “盈姐姐你可来了,她们都把我衣服扯破了,你快看!”清和郡主头一个飞奔过来,拉着傅云盈看自己的袖子。 方才她跟人说话的时候,一个顾及不到就被拽袖子,这个拽一下,那个拽一下,不一会儿袖子就“磁啦”一下,开了。 “白露,快带小郡主去更衣,我来给各位解释这些东西怎么用。” 已经料想到今日会忙碌不堪,所以傅云盈早早的就把那些配东西的人也调配到前头帮忙,所以前头她可以暂时不用看着。 见她亲自出马,众人自然是高兴的,喜滋滋的坐好等她解释那些香膏有什么好处。 第一次,傅云盈有些紧张,看着下面坐了一二十位王公侯爵家的嫡女庶女,生怕一句不对得罪了人。 可是,开了口之后便好了,傅云盈一一解释了一部分香膏怎么用,还推荐她们了合适的东西。 那些贵女们得了想要的,自然是高兴,笑嘻嘻的付了银子散去。 如此忙了一天,便是午膳也没来得及用,清和小郡主和颜筠晗回家躲清闲,留傅云盈一个人在这里给其他贵女们推荐东西。 一千多瓶香膏看着多,实际上分到各个种类上也就不多了。好在傅云盈有些调整,把年轻女子用的香膏多配了些,上了年纪的少配一些,如此也不至于出现第一天就没货的窘况。 到了夜间打烊,赵妈妈把今天的东西盘点之后拿了账本过来给傅云盈过目,“小姐这生意,可比先前的好多了。” “是么,我看看。”看完之后傅云盈忍不住咋舌,那些贵女还算是有脑子的,一个人拿了两瓶是常事,可外面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也不管 合不合适,一个人五瓶六瓶的拿,如此这般,到了打烊的时候,铺子里的存货怕是只够明天用了。 “天啊,小姐,我们要发财啦。”看着账面上的银子,白露忍不住惊讶。 “这才哪儿到哪儿?小姐替颜家小姐诊治的事情传出去,怕是还有不少人在来的路上呢。”秦妈妈也清点完了今日的银两,把总数给傅云盈报了,对了一下,不错之后都松了口气。 今日人多,就怕有人浑水摸鱼。 “香膏不是每日都要买的东西,所以不用做那么多放着,今日既然销售不错,明日可以开始做新的,但是不要做太多。”傅云盈想了想,回头跟刘妈妈商量,“有些香膏不能久放,所以,一定要注意这件事情。” “老奴知道,小姐放心吧,今日我们已经一一叮嘱过那些小姐们了。”刘妈妈点头,不过却提出了新的问题,“小姐,若是明日少了不够卖可如何是好?” “让他们留下名字,地址,还有时间,我们做好之后送到府上。对了,别忘了定金。” 这也是个法子,做一批香膏最多需要三五天的时间,也不怕她们等的太急了。 “是。”赵妈妈领命,见傅云盈要走,收拾好东西送她出了门才回头跟那两个姐妹说话,“大小姐如今有夫人的风范了。” “是啊,可惜夫人去的早,不然真该看看大小姐现在的样子。”刘妈妈叹了口气,摇头进去,“你说,夫人那么好的身子骨,怎么就说没就没了。” 颜皙阁开业,着实热闹了一两天,第三天的时候,迎来了不速之客。 卖胭脂水粉的地方平日里多的是女眷,便是有男人也是陪着自己夫人来的。可今日,孤身来了一个男人,让赵妈妈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位爷,您要 找人么?” 这人一来就往里面瞅,左右看看,却从来没有往那些瓶瓶罐罐上看,所以赵妈妈断定他不是来买东西的。 “哦,没有,我就是想问一下有没有我用的东西。”扫了一眼没看到傅云盈的身影,颜修禹有些挫败,悻悻的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呦,您来给您夫人买么?”赵妈妈端了杯茶过来给他,笑着打开桌上的几种香膏给他介绍。 今日还有少量存货,所以还可以卖一部分。 “现在都有么?”颜修禹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桌子上的登记册子,猜到很多东西应该已经没货了才对。 “有一部分已经没有了,爷要什么?”赵妈妈只当他已经问过夫人的意见来买东西也没太在意。 “回春膏和养容膏有么?”这两种是颜修禹方才听见的最多的名字,他毫不客气的直接下单。 “没了,不过您要是要的话可以定,我们做好送您府上,大概明日或者后天就可以。” “成,我一样要十瓶。”颜修禹大手一挥,写下了颜筠晗的名字,也不看赵妈妈古怪的脸色,丢下一锭金子就跑了。 如果是妹妹的话,那个漂亮姐姐应该是会亲自送的吧,想想就有点小激动。 嘿嘿笑了两声,颜修禹跑回家跟自己师父请了明日的假,然后专心等第二天傅云盈过来。 想法很美好,现实是一炷香之后傅云盈就已经拿到了那订货单子,看着单子上的东西,傅云盈一头雾水的看着颜筠晗,“你要这么多东西吃么?” “什么?”两人就在院子后面的小楼上面看单子,好看看哪种东西卖的最快,结果看到颜修禹的订单的时候,傅云盈愣了。 方才她都没出去过,何时定的东西,还定了这么多。 “赵妈妈,这是谁定的?” 颜筠晗找了赵妈妈过来问话,赵妈妈大概形容了一下,颜筠晗也没想到这位是谁。 月白的长袍,双雁金冠,身量不高,又眉清目秀,谁啊? 不怪颜筠晗认不出自己哥哥,乃是平日里颜修禹绝对不会可以打扮了出门,今日颜修禹为了偶遇傅云盈,足足打扮了一个时辰呢。 “管他是谁,明天看看谁守在我院子里便知道了。”既然说了东西送到她院子里,那便跑不了,收了单子,颜筠晗丢到一边没在意。 其实还是在意的,万一是三叔用这玩意儿,也太吓人了些。 想象了一下三叔涂脂抹粉的样子,颜筠晗狠狠的打了个寒颤,而另一边的颜清臣也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并且眼光瞥到了刚蹦跶回来的颜修禹。 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第二天早上,颜清臣下朝之后就直接去了颜筠晗那里。 第一眼看到颜清臣过来,颜筠晗真的吓了一跳,说了昨天的事情之后,颜清臣冷笑一声,在正堂不言不语的喝茶。 颜筠晗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颜清臣,想了想,默默的哀悼那个定东西的人。 一炷香之后,颜修禹来了,看见颜清臣腿一软,差点坐地上去。 看到颜修禹来了,颜筠晗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 啧,暗紫色滚金长袍,白底黑面皂靴,莽纹腰带,说他不是精心打扮都没人信! 过年都没见他穿的这么隆重! “今日没有习武。”颜清臣开口,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那个,我身子不适,跟师父告假了……”颜修禹试图解释。 “不适不去看大夫,跑这里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看情郎。”颜清臣放下茶杯,不轻不重的发出一声“啪嗒”的声音。 颜筠晗觉得,马上“啪嗒”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哥哥的骨头。 第七十七章 捅到苏氏跟前 “已经……已经看过,看过大夫了……”颜修禹有点尿急,却不得不应对自己这个叔叔。 有些时候,三叔可比自己爹恐怖多了。 “那你应该去书院才对,怎么,让你妹妹送你去书院么?”颜清臣是那么的不紧不慢,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但是颜修禹就是害怕,不知道自己哪里惹着了自己这个三叔。 “额,不是,我来这里,找妹妹有事……” 出于本能的,颜修禹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意图。颜筠晗在旁边忍笑忍的辛苦,见哥哥实在是吓的不成样子忍不住逗他,“找我做什么?哥哥可是看上了谁家姑娘,让我帮忙说道说道?这我可帮不了忙,你得找媒婆。” “怎么会!”颜修禹吓了一跳,声音都忍不住高了几度,“你,你别瞎说!” 可是,脖子上的红晕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 看着他这个样子,颜清臣觉得特别碍眼,“前些日子我考你中庸,你尚且还没背会,今日既然这么闲,不如抄五十遍给我,顺便写一篇论中庸的文章过来,我下午看。” 下午,五十遍,还有文章,颜修禹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三叔……”颜修禹试图求情。 “你书院的先生告诉我,今日你已经告了假,看你身子问题不大,还不快去。” 明明毫无怒火,颜修禹却连忙夹着尾巴跑了。 可怜他大费周折,结果却是半点好处都没有捞着。 看着自己哥哥跑远,颜筠晗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三叔,还是你有办法,哈哈哈,哥哥这次怕是要长记性了。” “是么?今日送东西的人是谁?”颜清臣不置可否,放下茶杯看着颜筠晗。 “没人送货,我自己去拿。”颜筠晗瞬间明白,立马跟自己撇清关系,“我知道 盈姐姐忙,绝对不敢劳烦姐姐。” “嗯。”颜清臣起身,还是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等他走出院子之后,颜筠晗松了口气,自家哥哥实在是太蠢了,险些把自己都给连累了。 颜皙阁有颜筠晗和小郡主作保,生意是一天都没停过,这才开业三五天,有些订单甚至已经安排到了半月以后。 为了安抚久等之人的心情,傅云盈特意做了一些三五天的小瓶子给她们拿回去。 如此,倒也没有人有怨言。 定国侯府,明月堂每日都空空如也并没有惊动别人。本身傅云盈就是很微弱的存在,若是自己不出现,也没几个人想得起她来。 除了傅明珠。 这几日傅云盈的动静,她自然派人盯着呢。前些日子,放到明月堂的眼线被她拔的一干二净,现在她也不敢让人走的太近,免得惊动了太夫人,到时候出了事情不好交代。 不过,远远的看着也够了。 颜皙阁归小郡主名下不假,可东西是实打实的傅家货,几日的功夫就已经销量不少。 “小姐,大小姐今日至少又进账少说千两白银。”粉萼过来,跟傅明珠复命,“今日我们的人过去定东西,已经排到了月底。” “嗯,且让她得意去吧。”傅明珠放下茶盏,“盯紧了,顺便明日拿几个没用的香膏给祖母。” 为了知己知彼,傅明珠这几日派人订购了几瓶香膏,甚至不惜因为这些香膏花了自己所有的积蓄。 “小姐这是何意?”粉萼不解。那些可都是好东西,小姐难道不留着自己用么? “让你拿,你拿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齐聚给苏氏请安之后,傅明珠就拿出了那几瓶香膏。 “前些日子见祖母的香膏已经用完了,孙女又给祖母拿了几瓶,祖母 别嫌弃。”这几日,傅明珠在苏氏面前格外乖巧,苏氏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就收了。 “你这丫头是真有心,只是这香膏分明是你姐姐的,你借花献佛,也不害羞。” 连氏赶在苏氏面前说傅明珠,逗的苏氏笑了笑。 “对啊,你拿你姐姐的东西孝敬我是什么意思?” “祖母,可不是我拿姐姐的东西孝敬您,您看看,这可是外面的买的,您试试看跟姐姐的一样不一样。”傅明珠抿嘴一笑,指着上面的说标签给苏氏看。 “东西是一样的,也是孙女不孝,竟然没注意到祖母的香膏用完了。”已经明白傅明珠什么意思的傅云盈直接大大方方的接话,让所有人略有变脸。 苏氏一头雾水的拿起拿东西看了看,闻了闻,觉得跟自己平日里用的没什么区别,忍不住问傅云盈,“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祖母,姐姐现在可是能耐了,跟小郡主还有颜国公府的嫡小姐开了一个铺子,专卖这香膏,生意好的不得了,日进斗金呢。”傅玉珑快人快语,一席话可是刺到了苏氏。 苏氏第一爱的就是那权势,第二就是那白花花的银两,一听说傅云盈日进斗金果然有些不满。 “盈儿,你这是何意?” “祖母,此事盈儿应该早些禀报,但是长公主说不必,所以孙女也就没说。”傅云盈不急不缓,好像此事很理所应当一样。 “这个方子不少人都知道是我娘留下来的嫁妆,被我偶然得了做出来才治好了晗儿的脸。可是祖母清楚,母亲乃是最臣之女,说不定有谁会因为这个而觉得叔叔或者父亲窝藏旧犯,若是惹上麻烦就不好了。” “这跟长公主有什么关系?”苏氏虽然没有太多怒气,却也不高兴。 “能有什 么关系,莫不是姐姐想一个人吃独食,怕我们分羹找出来的借口。”傅兰鸢仗着苏氏和连氏的宠爱,不讲理也无所谓,而且,她说的也是苏氏想说的。 “长公主也用过这香膏,觉得这香膏不错,她想着若是这香膏记在她的名下,便是有人想找麻烦怕是也得掂量掂量她的身份。孙女觉得长公主说得不错,又是我娘遗留下来的嫁妆,便也同意了。” 东西是傅云盈娘的嫁妆,别说苏氏,就是严氏想染指都会被人骂死。但是苏氏就是不高兴傅云盈竟然拿了方子给别人而不给自己家人做生意。 “你是觉得傅家保护不了你不成?” “孙女并没有这个意思,祖母,孙女只是怕牵连定国侯府。替颜国公嫡女治脸本就是孙女自己的主意,后面的事情是孙女没有想到的,如果因为我的思虑不周让定国侯府惹上麻烦,孙女十条命都不够洗刷定国侯府的清白。”傅云盈连忙解释,见苏氏丝毫没有通融的意思,又补了一句。 “祖母若是觉得不妥,我,我今日就向长公主说明,那方子我不给了,我以后不给了就是,祖母别气坏了身子。” “嗤,你当人都傻么?你方子都给出去这么长时间了,多少人都看过了,拿不拿回来有什么妨碍?”见傅云盈并不跟她撕扯,傅玉珑胆子大了很多。 “便是如此,若是我不愿意再继续做这个生意,长公主是讲道理的人,不会因此而继续售卖这些香膏。方才妹妹说怕你们分羹,这生意本就是小郡主和长公主的,我每日也不过是帮忙,提供方子,就是分羹,能分到多少?妹妹若是想要,尽管拿去就是。” 傅云盈不会在苏氏面前抽傅玉珑,但也不会由着她黑自己。 苏氏被傅云盈的话惊 了一下,顿时觉得不对。 长公主一向讲理,若是傅云盈说不愿意继续卖那些东西,她定然不会继续卖。 可这并不代表她会允许傅家继续卖这些东西。 钟繇的事情虽说当时阵仗挺大,可是这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就是旧事重提也没什么。长公主这么说,无非是想让傅云盈把东西交给她而已。 若是真的撤回来,只怕长公主会恼羞成怒,到时候可比那些言官要烦人的多了。 长公主的怒气和日进斗金之间,苏氏犹豫了很久,迟迟拿不定主意。 连氏知道她这是不敢开罪长公主,示意傅玉珑噤声之后众人告退,让她自己琢磨去。 傅云盈也不当回事,该去铺子去铺子,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第二天就拿了新调配的香膏给苏氏,说不管多忙,她都是可以亲手给祖母调理皮肤的。 终于,到了二月底的时候,苏氏病了。 太医大夫过来诊治了一圈,说是旧疾复发,每日恹恹不食,开始的时候只是精神不好,到后来床都起不来了。 “小姐,老夫人这是……”白露忍不住小声跟傅云盈嘀咕。 “这是心病,你就放心吧。”傅云盈可不信这么点事儿能把苏氏给气成这个样子,不过就是苏氏现在放不开而已。 苏氏命长着呢,现在死还太早了些。 “可是,这样会不会对您不好啊,已经有人在传您气的自己祖母都病了。”白露心有戚戚,不太放心。 “我拿我娘的嫁妆有错么?”傅云盈似笑非笑的看着白露,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没有,夫人的嫁妆你完全可以自己处理,不用过问夫人和老夫人。”母亲的嫁妆是要全部都遗留给女儿的,那么,她用自己娘亲的嫁妆开铺子,旁人就是气,也是眼气,跟她没关系。 第七十八章 可得看清身边是人是狗 白露了然,顿时笑了起来,只是每天见傅云盈过去侍疾辛苦,忍不住回去就给她炖了些补身润燥的汤水。 苏氏一天天的看着傅云盈,越看越生气,可不看又不行,一来怕长公主不高兴,二来又怕自己若是发作了傅云盈,指不定得被人说她惦记儿媳妇的嫁妆。 于是,这病更是一天天的不见好。 “太医,我婆婆这病……”连氏拉住看诊出来的杜太医,小声问道。 “老夫人这病是旧疾,旧日里老夫人就忧思过重,落下心疾,现在春日刚到正是容易犯病的时候,夫人不用太担心,老夫人尚且年轻,无碍。”太医把方子交给连氏,摆了摆手让连氏放心。 既然如此,连氏也不多说什么,取了银两送走太医之后就让人煎药。 何氏恰好进来,见连氏差使别人过去,连忙接了过来,“我平日里也帮不上娘什么忙,这点小事我来吧。” 她也是媳妇,连氏本来就不乐意看见她太逍遥,也就准了,把药方递给她之后,进去伺候苏氏。 待药端来,苏氏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对,“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味道不对么?”连氏疑惑的看了一眼,回头瞪着何氏,“煎药的时候可有别人?” “没有别人,我一直在看着,是不是太医换了方子的原因?”何氏见状,连忙接过来喝了一口,以证清白。 “可能吧,唉,老了……”苏氏一口喝下药,叹了口气眉头不展。 连氏也不说破,说了几个笑话逗了逗苏氏,此事便也过去了。 明月堂里,傅云盈正在看账簿的时候白露过来趴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小姐,二小姐从家庙出来了。” “祖母准了?”翻账本的手停了一下,傅云盈觉得不太对劲。 “当然没有,是二夫人悄悄让人接出来的,还有二小姐的丫鬟一起。”白露摇头,“二夫人把二小姐接到了给老 夫人煎药的小厨房,药熬好之后又悄悄送了回去。” 煎药?傅云盈了然,何氏这是想借着苏氏生病放自己女儿出来。 “小姐,咱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太夫人?”白露还不知道傅云盈没有把事情告诉严氏。 “太祖母目前还不知道这件事,不告诉也罢。不用管她,让她们做就是了。你这几日找个机会给看家庙的人送些东西,让她们能行方便的时候就行方便。” 傅兰鸢要是进去了,那这件事还真有点不好玩,既然她现在要出来,傅云盈就帮她一把,她倒是想看看,傅兰鸢还能使出什么把戏来。 三日后,家庙传来二小姐血竭晕倒的消息。消息传来的时候,傅云盈正在苏氏跟前伺候,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唯独她了然。 “好端端的怎么会血竭?”苏氏有些不满,这样的关口还来添乱,还真是不讨喜。 “娘,鸢儿她知道您生病,心痛难忍,就想效仿割肉救母,用自己的血给您当药引。”说起这个,何氏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娘的病乃是心力交瘁所引,鸢儿听说血脉至亲的血能让您尽快康复,于是就日日取血,这才会血竭,并非鸢儿有意给您添堵。” 呜咽了一会儿,苏氏却很久都没有说话。傅云盈和连氏知道,这是她已经松动了。 傅兰鸢出不出来对连氏无碍,又不是她的女儿,她只在乎傅兰鸢会不会带累她几个女儿的婚事和名声。 “糊涂……”苏氏呵斥了一声,却没有多少气势在里面,只有悠长的叹息,“我说那药怎么味道变了,原来是你!你,你也是,自己的亲女儿也不拦着。” “娘,这是鸢儿的一片孝心,我如何能拦。”何氏抹了把眼泪,可见是真心疼。 “祖母,妹妹也是一片孝心,于情于理,都拦不住的。”傅云盈也是惊讶,没想到傅兰鸢倒是舍得下血本,就 是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了,“盈儿知道是前些日子思虑不周,让祖母心神烦忧,盈儿愧疚。现在,妹妹能替我将功补过也算是功劳一件,祖母,妹妹想必已经知错了,她还小,您看……” 傅明珠求情的话还没说出去,就被傅云盈中间截胡,见她如此大度,有些疑惑。 “娘,鸢儿这些日子真的知错了。”何氏也苦苦求情,苏氏怎么会不心动。 每日药中都有自己孙女的血,苏氏虽然恶心,可是也动心,试问谁能像这个孙女一样孝顺? 眼下的这几个,虽然天天在她面前晃悠,却没一个想让她尽快好的。 再说了,鸢儿还是个小孩子,就算是犯错,知错就改就好啊。 心思动了动,苏氏张口,却见连氏先开了口。 “娘,鸢儿的孝心确实好,但是先前的事情让我们侯府丢了这么大的脸,就这么放出来是不是……” 何氏狠狠的瞪了一眼连氏,却没敢反驳,“鸢儿的错也是我这个娘失职,嫂子,就算是让她继续受罚也让她养几日伤啊。嫂子也是有儿女的人,你推心置腹的想一想,如果要是你的女儿受伤了,你可心疼。” 连氏哑口无言。 傅云盈冷眼看着,知道傅兰鸢这一回是怎么都会从家庙里出来的。她不打算阻拦,但也不想让她就此讨了好去。于是便道,“妹妹在家庙中,仍然心系着咱们家中的每一件事,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呢。” 这话明着像是在说傅兰鸢一片赤忱,实则却是指她入了家庙还不安份。苏氏听了,立刻就有了联想,脸色顿时没先时那么好了,连着语气都淡了许多。 “罢了,还是个孩子,先放出来吧,回何氏那治伤,伤好之后在自己院子里跪经就可以了。” 何氏恨得牙痒痒,却也不能将傅云盈如何。好在苏氏已然开口同意傅兰鸢离开家庙,她便也不再多纠结什么 了。 这几日不知道是想开了,还是那药真的有用,苏氏的身体竟然一天天的好了起来。傅云盈不用每日侍疾,也就放了心的泡在颜皙阁。 赶制了一大批订单之后,傅云盈在三月三那日又迎来了更大的一批,于是她成功的有理由不去上巳节。 昏天暗地的几个月忙过去,转眼就是端午,恰逢贵妃幼子生辰,所以宫中必然大办,三品以上官员都可以带家眷进宫。 傅家之中,傅云盈是嫡长女,自然是有机会进宫赴宴的。众人进宫之后就各自散去,三三两两的在一起说笑。 傅明珠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嫡女,但是外婆家显赫,再加上长袖善舞,于是身边也围了不少人。 傅玉珑也是,跟她差不多年纪性格的人一起,在御花园里跑来跑去,惹得不少人哈哈大笑。 而傅云盈则有些变化,身边除了颜筠晗和小郡主之外竟然还有萧清澜等其他贵女。 看着她已经隐隐形成的小圈子,傅明珠表面上没动,心里其实已经在琢磨了。 “你那姐姐现在可是得意了,瞧瞧身边都是什么人,连我们都看不上。”说话的是中书令家的嫡女苏芷若,中书令泥古不化,教出来的孙女也是一板一眼的。 “姐姐福气好,能跟小郡主相识,那些王侯之女跟小郡主有相熟,他们认识并不奇怪。”傅明珠温柔一笑,好像并不在意。 “嗤,我看她是看不上我们这些人才对。不然,你们姐妹感情难道比不上小郡主和她?”中极殿大学士之女继承了他爹的清高,扫了一眼傅云盈身边几个人,忍不住讽刺。 “嘘,那边可都是咱们惹不起的。走,咱们别的地方玩去。”傅明珠说着就要拉她们两个人去另一边玩耍,手上却没怎么用力。 “我偏不!”苏芷若白了她一眼,转身往傅云盈那里走,“今天我偏要让你这个嫡姐认识认识我。 ” 傅明珠没有拦着,连忙跟了上去。 苏芷若的脾气笔直笔直的,看不过眼就是要说一声。 见有人过来,傅云盈礼貌的微微行了一礼,让开了道路,却见那人停在她跟前跟她打招呼,“傅家大小姐可真是好福气,身边贵人云集,让我忍不住过来沾沾光。” 太过明显的挑衅让众人愣了愣,随即转眼看着傅云盈,不明白她哪里惹着这位了。 “苏小姐能赏光来跟盈儿打招呼,盈儿才是沾光才对。”看了一眼苏芷若身后的傅明珠,她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明珠,你这个姐姐可比你会说话多了。”苏芷若见傅云盈已经看到了傅明珠,还以为她已经盘算好了要欺负她,一把把她拉了过来,笑嘻嘻的搂着。 “我笨口拙舌,怎么能跟姐姐比,芷若,我们去那边玩吧。”傅明珠还真的是一副温柔娴淑的模样,摆明了是不敢惹傅云盈。 “去那边玩做什么,一起玩才算姐妹情分。”苏芷若挣脱傅明珠的拉扯,非得往傅云盈身边凑。 “苏芷若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不想跟你玩,走开!”清和小郡主头一个不乐意,瞪了她一眼想撵人。 “哎呦,小郡主,我也没想跟你玩,我是找她的。”苏芷若可不怕清和郡主,准确来说,他还真没怕过谁。 苏芷若平日里就这个德行,清和郡主身边平日里跟她有些交情的见郡主生气连忙宽慰,“郡主莫生气,她就是这么个性子,绝对没有坏心思。” “没有坏心思?你当我傻?好端端的没事过来找事儿还没坏心思。”清和郡主毫不客气的上下看了一眼苏芷若,“今儿个你要是不给我解释清楚,本郡主头一个不放过你。” “啧啧啧,攀上了郡主的高枝就是不一样。郡主,要我说,你可得看清楚身边的是人是狗。”苏芷若也来气,直接口不择言。 第七十九章 再遇荣王 “是人是狗我分得清就行,你就不用担心了,倒是你,别把白眼狼当成了大尾巴狗。”清和小郡主也恼了,火气蹭蹭蹭的上来就跟苏芷若对了上来。 “郡主息怒,郡主息怒。”众人连忙劝慰,却成效不大,见他们两个乌眼鸡似的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让谁。 “你血口喷人!” “她攀龙附凤!” 苏芷若一语道破,众人终于明白她是吵什么了。 “苏小姐,这可不是小事,若是你没有真凭实据就凭空污蔑,今日怕是不好交代了。”颜筠晗也觉得没头没脑,看了一眼傅明珠才懂了,于是那最后一句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小事,如此大庭广众污蔑人的事情我还干不出来。只是她做的出来就不要怕别人说。哼,傅小姐,我且问你,颜皙阁的东西只卖达官贵人是何意。” “而且,寻常的达官贵人还买不到。”苏芷若说完,就有人补充。 原来是这个,傅云盈走到苏芷若跟前,抱歉的看了一眼众人,“原来是这个,苏小姐有所不知,之所以颜皙阁的香膏好用,就是因为舍得用东西,比如那美白润肤膏,里面主料是珍珠,便是这个也不是普通的珍珠,乃是从东海捕来,需要上岸一个月以内的珠子才能保证质量。” “撇掉那珍珠,还有旁的稀有药材,一个个都是少有的东西,所以只能限量供应。这也是为何,让你们提前登记,好有个先来后到,白纸黑字总做不得假。” 一席话让众人有些沉默,用过颜皙阁的东西的人都知道,那是真好用,就那美白养容膏来说,黑的跟煤炭似的人用了七天便有了效果,被傅云盈解释了一遍,众人都觉得合该如此。 “对啊,我们也可以用普通的东西做出来效果普通的,你 要么?你要么?还是你要!”清和郡主指着苏芷若旁边的几个人,气鼓鼓的样子分外可爱。 见她好像已经不再生气,傅云盈过去捏了捏她的小脸,让她不要生气,“她们也是误会了。” “我知道诸位等的心急,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若是诸位不嫌弃,可以在十五那日来我们颜皙阁试一试新的水粉和胭脂。我跟颜小姐和小郡主新弄了类型不同的胭脂水粉,大家可以来看看。” 傅云盈有大大方方的邀约,众人一听有了新的东西,顿时高兴了,兴致勃勃的围了过来开始讨论。 傅明珠看着生气,却又不得不跟众人一起看着傅云盈。 “大老远的就听到你们这里热热闹闹的,你们在聊什么?”颜筠玥忽然带着人浩浩荡荡过来,散了方才的热闹。 傅云盈并这几个没什么位份的贵女连忙行礼,好歹现在颜筠玥已经是太后亲封的县主。 “诸位姐妹免礼,你们在聊什么?”颜筠玥示意众人免礼,先前她去太后那里请安,所以才来迟了一些。 “我们方才说要去盈姐姐的铺子里试装,姐姐可要跟我们一起去?”颜筠晗笑眯眯的简单说了颜皙阁新出的东西,却见颜筠玥摇头拒绝了。 “十五那天,太后说让我跟她一起去礼佛,怕是去不了了。” 既然如此,众人也就不再勉强。傅云盈微笑着看着前呼后拥的颜筠玥,敏锐的发现她已经变了很多。 或者,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如今不加掩饰了。 这种大型宴会,一向都是未婚男女在一起谈情说爱的好时候,所以,当傅明珠跟礼国公家的公子在一起的时候只是笑了笑,却没多加留意。 “傅小姐,你可来了。”礼国公嫡子高进见傅明珠过来连忙迎了上来,“如何?” “我姐姐已经 去了西南角,你过去吧。”傅明珠左右看了两眼,准备也过去。 “多谢,将来我一定敬你一杯谢媒酒。”高进笑嘻嘻的谢过,老鼠一样的钻了出去。 先前苏氏寿辰,高进也想染指,却觉得有些不对,想后面做个好人的时候发现果然有变,于是生生按捺了下去。 这次端午夜宴,他也准备了很久,早就跟三小姐傅明珠商量好,让她引傅云盈到没人的地方,到时候他好下手,到最后那傅云盈不得不从。 谁让她长的那么漂亮,还没人护的住。 高进转了个弯就不见了,傅明珠看了一眼,换了个方向到了西南角。 这件事她筹备了太久,先前傅兰鸢便是她挑唆的,谁知道傅兰鸢竟然找了一个那么没脑子的出来,生生坏了一手好牌。 最终,还得让她亲自出马找了这么一个一肚子坏水还有脑子的。 西南角,傅云盈等人,方才颜筠晗让她在这里稍等,然后人就不见了。她不知道是谁,但是颜筠晗不会骗她,也就等着了。 因为是宫宴,所以白露没能跟着进宫,她一个人等着的时候,也有些心有戚戚,但转念一想光天化日,也没人敢做什么。 谁知道,最终等到的人竟然是高进。 “傅小姐好。”高进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在这里的傅云盈,心里乐开了花,“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可是等我?” 见高进过来,傅云盈头一低准备走,却被他挡住了去路。 “别走啊,傅小姐,反正今日没事,我们一起赏景。”高进一手拦住傅云盈去路,一副故作风流的样子让人生生有些恶心。 “高公子,此事怕是不妥。”不远处就是赏景的人,高进有贴的这么近,傅云盈清楚此时不能闹大,否则她就算脱离了荣王,也摆脱不了这个高进。 “有什么不 妥,你看那边,多少人都在一起,别怕,跟我走。”说着,高进就要伸手去拉傅云盈,傅云盈连忙后退,却把自己退到了一个退无可退之处。 高进见状,更是得意,伸手抵住傅云盈身后的假山石,笑容猥琐,“若是小姐不愿意,在这没人之处我们谈谈心也是可以的。” 傅云盈怒意上涌,可是闹大对她来说并没什么好处,所以只能生生的压了下去。 “放手!”傅云盈还没说话,高进自觉自动的先收了手,讪笑着回头看着来人。 “颜大人怎么来了,您,您没跟皇上……” “关你什么事,滚。”颜清臣冷着一张脸,任谁都能瞧出他此时心情不佳。像高进这种人,向来就最会看人脸色,此时连忙屁滚尿流的跑走,傅云盈松了口气,低着头不敢看他。 高进走了之后,颜清臣也不久留,换了一条没什么人的路往前走,傅云盈也不敢多留,连忙跟上。 “谢谢你……” 就算颜清臣黑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那也比再来一个高进的好。 一路上,颜清臣还真是一个字都没跟傅云盈说,见她跟上也没说话,傅云盈试图说些什么,却得不到一丝的回应。傅云盈真的是内心崩溃,被人调戏就算了还被他黑脸,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被高进调戏的时候,傅云盈都没觉得有多害怕,可颜清臣黑着脸,她就忍不住有些害怕。 这是第一次,傅云盈真真的感受到了天子宠臣的威严。 带她到了清和郡主在的地方,颜清臣不发一语的又走了,傅云盈尴尬的过去找小郡主,却没看到傅明珠。 过了一会儿,终于看到傅明珠过来,冷笑一声,傅云盈觉得自己是明白了。 “盈姐姐可等到了?”颜筠晗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笑嘻嘻的凑 过来说笑话,却见傅云盈脸色不好,又想起自己三叔好像脸色也不好,顿时明白了几分。 “盈姐姐跟我三叔闹别扭了?”方才颜筠晗远远的看到了自己三叔跟哥哥在一起,但是三叔的脸色不是很好,好像还很生气,还以为是哥哥又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盈姐姐惹了他。 颜筠晗打心底的佩服了一下傅云盈,还想说话,却被傅云盈制止,“这件事别再提了。” 她知道高进定然不是颜筠晗带过来的,可是这件事告诉了她也只是让她内疚而已,所以就按下不提。 颜筠晗只当他们闹别扭,也没再提,跟小郡主一起凑到人群里等着进殿。 晚宴设在崇极殿,这会儿不少人都等在那里,就等着开了殿门进去。 打头的是荣王,身边站着荣王妃。看到荣王之后,傅云盈本能的一哆嗦,前世那些不堪的回忆一股脑儿的涌上来,让她手脚发凉。 只这一刻,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神智,下意识地就想往后躲。却不料,荣王已然注意到了她们,他笑眯眯的冲着清和郡主招手,让她过来说话。 虽然荣王私下里极为不堪,但是对清和小郡主还是极好的,至少表面上是极好的,还有就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对清和郡主怎么样。 毕竟裴将军的剑,到现在还锋利的很。 但是,对傅云盈就不一样了。 傅云盈一边颤抖,一边把自己往人群后面藏,不小心碰到了人,就听见那人喊了一声,更是把她吓的不轻。 “你干嘛,别挤了!” “对,对不,对不住……”傅云盈连忙道歉,声音中都是颤意,引来了不少围观。 连文逸和颜清臣离得不远,都看到了傅云盈这个样子,方才就已经注意到傅云盈的荣王,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这个样子。 第八十章 竟然是他 “这不是定国侯家的嫡女么?来来来,让我看看,还真不像定国侯的性子。”荣王率先朝着傅云盈招手,傅云盈怔住了,双脚像是生了根一样直直地钉在原地。 她一直以来都在尽量避免跟荣王相遇,没想到还是在今天相遇了。前世,她就是在端午宴上跟荣王相遇,从此就被他记住。 今日,她已经尽量避免了跟他的人相遇,却没想到还是避无可避。 见她低着头不动,荣王有些恼怒,“怎么,本王叫不动你不成?” “王爷何必吓唬她?一个没出过门的姑娘家被王爷吓到了,您还真跟她较真?”颜清臣上前一步,挡住了荣王的视线,让他无法再对傅云盈施压。 本来被人挡住视线,荣王是有些恼意的,可抬头一看竟然是颜清臣,也就暂时按捺住了不悦,“那自然不能,只是很早之前就听说过定国侯的这个女儿是个有能耐的,怎么会如此没见过世面。” “平日里见的不过是些小门小户的倒也没什么,王爷可是皇上的亲兄弟,自然是有些威严的。”颜清臣说这话时也没错开身体,眼神中却带着施压的意味。 此时的荣王很是不悦,这个颜清臣仗着有几分皇恩在身,简直是目中无人。还有这个女子,也太不识抬举了。 荣王看着颜清臣,皮笑肉不笑道,“颜大人就是会说笑话,我怎么比得上皇兄的真龙之姿。” 此时,崇文殿的大门开了,小太监们引着诸位到了位置上,又躬身退下。又是一小会儿,皇上就带着皇后和贵妃驾到。 “皇上金安。”众人给帝后请安,也顺便恭祝小皇子又长大了一岁。 “免礼,今日本就是想让大家乐一乐,不用太拘礼。” 宫女捧着佳肴一个 个的摆上,趁着这个空档,贵妃左右张望了一眼,看着众人问道,“哪位是傅家长女傅云盈?” 冷不丁被提名,傅云盈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贵妃娘娘传召。虽然有些疑惑,可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躬身到了大殿中央叩拜行礼。 “臣女定国侯嫡长女傅云盈,参见娘娘。”今日傅云盈进宫赴宴,自然也是精心打扮过的,梳了简单大方的坠云髻,只在发间点缀了几朵小花。上身穿了一个鹅黄色的小衫,下半身则穿了一条白色的齐腰襦裙,选了同样鹅黄的披帛。 在这种喜庆的日子里,白色的裙子竟然也不会显得突兀,因为在那白色的纱裙之上,被她手绘了一朵朵盛开的荷花,自裙摆向上,红的花,墨色的荷叶,端庄大方又不失喜庆。 “哈哈哈,爱妃方才不还在纳闷这个姑娘是谁家的,现在可知道了。”皇上看着傅云盈出来,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来,入宴之前,贵妃娘娘就已经注意到了傅云盈,只是见她身边没有长辈就有点好奇她究竟是谁家的丫头,竟然如此独特,眼下一看,又觉得傅云盈该是这个样子的。 “皇上,你不觉得这丫头就该是这个样子么。”贵妃掩嘴一笑,看着傅云盈笑道,“早就听说你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今日见了真人,还真是个有意思的。” “臣女谢皇上,贵妃娘娘夸奖。”傅云盈跪在下面,低着头道谢,本以为这就完了,谁知道宸贵妃竟然还让她上前。 “来来来,坐这里,我看你跟清和她们关系都不错,今日又不是什么正经日子,随意些。” 宸贵妃指的是颜筠晗和清和郡主那边,不知今日是有意还是无意,傅云盈的座位被安排在 很靠角落的地方。贵妃娘娘有意给她换位置,傅云盈只有道谢的份儿。 “多谢娘娘体恤,盈姐姐快过来。”清和郡主是最高兴的,头一个道谢,在傅云盈道谢之后,飞快的挪动自己的椅子给傅云盈腾了个地方。 “到底是个小孩子,一点事情就高兴成这个样子,皇上你看,她们三个像不像亲姐妹?”皇后见状,也忍不住笑了,指着傅云盈她们三个调笑。 “还小嘛,活泼些也好。外人都传这傅家大小姐稳重,我还想多稳重的人能跟清和在一起,看这个样子,倒也不纳闷能跟她玩一起去了。”皇上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虽然平日里宠着清和郡主,但是也头疼她咋咋呼呼的性子。 长公主掩嘴一笑,冲着皇后道:“我倒是想生这么好看一个女儿,没办法,我和裴峥二人比不上定国侯。不过,清和若是能跟盈儿学学那性子也好,宜动宜静。” “长公主若是想让清和郡主安静些,不如让她跟性子恬静识大体的人在一起玩,我看她们都是能玩的,想让郡主定下来怕是得一两年。”皇后看了一眼长公主,张口招手让傅明珠出来。 “这是傅家主母连氏的长女?”长公主看了一眼傅明珠,又看了看傅云盈,笑了笑问了一句。 “是啊,怎么样,温柔端庄,进退有度。”皇后有些得意,贵妃要捧傅云盈,她偏要抬举傅明珠。 长公主看了一眼皇后,又看了看傅明珠,敷衍的夸了两句,“确实,文文静静的,有大家风范,不过小孩子还是活泼些好。” 皇后毫不在意,让傅明珠在晟阳公主身边坐下,然后笑容满面的等着开宴。 “光是安静有什么用,娘娘,女孩子还是得有些本事才行, 若是想要花瓶的话,大街上随便买一个就是了。”掩口一笑,宸贵妃看着皇上道,“今日既然见到了傅大小姐,本宫这里有一份礼你可不能不收。” “娘娘赏赐,盈儿怎么敢拒绝,可若是太贵重之物,盈儿怕受之有愧。”傅云盈连忙出来谢恩,也想着要如何推脱才好。 皇后和贵妃这很明显是拿他家姐妹两个掐上了,平白无故当了炮灰可没什么好处。 “当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是些小玩意儿,谢你的那些香膏让我年轻好几岁。”贵妃说话间,就让人拿了东西过来,“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宫女捧了托盘下去,对着傅云盈行了一礼然后递给她,见托盘上不过是莲花玉佩一个,并着几个发钗,傅云盈松了口气。 “多谢娘娘赏赐,盈儿叩谢。”傅云盈连忙谢恩,捧着东西回去的时候菜已经上齐,可以开宴,趁着把酒言欢的功夫,傅云盈悄声谢过颜筠晗。 “你什么时候把东西拿给贵妃娘娘的?还真是有心。” “还不是我那哥哥,那天定了十瓶香膏放家里也会坏掉,可如果卖掉又坏了规矩,所以就拿出来送给贵妃娘娘。”颜筠晗悄声跟傅云盈解释,不过这功劳也没敢独揽。 “你要是谢我,就真的谢错人了。” 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主意是三叔出的,东西也是三叔送的,你谢我可不是谢错了。”颜筠晗掩嘴一笑,悄悄拉了一下傅云盈让他往三叔那里看。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傅云盈见到不远处正静静看着她们这个方向的颜清臣,心神意乱,傅云盈连忙收了目光。 竟然是颜清臣? 想起重生之后跟颜清臣之间的种种,傅云盈又有些 犹豫。好像真的很多事情已经算不清了。 可是,他为何帮她? 在她的记忆力,完全没有关于颜清臣的记忆,更没有两人之间的交往。 难道,是因为她的偶然出手相救才让他们两个牵扯到了一起? 一边吃东西,一边想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放太平灯的时候。 端午时候是要放灯,引渡鬼魂回归地府的,再加上今日也是三皇子的生辰,更多了一种祈求三皇子平安长大的意味。所以,差不多到时辰的时候,众人就已经纷纷起身,跟帝后还有贵妃往荷花池走去。 荷花池里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个两人高的荷花灯,上面放满了果蔬贡品,也点燃了蜡烛,只等那灯推入池水之中就算放了太平灯。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女眷带了自己做的河灯,准备一起放了,怀念先人,祈祷家族昌盛。 热热闹闹的放了河灯,拜别帝后之后,众人才是真的松了口气,年纪小的都已经手拉手围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上看花灯去了。 宫里的花灯怎么能跟外面的比,自然是精致了不少,除了荷花灯,还有精巧的糊成纸船样子,也有做成花篮,花瓶,鲤鱼等吉祥好玩的东西,再最大的花灯如水之后,这些小东西跟在那大花灯后面摇摇晃晃的前行,也是别有趣味。 傅云盈跟着颜筠晗还有清和郡主一路看过去,不其然竟然撞了熟人。 清和郡主笑眯眯的推了颜筠晗一把,让她赶紧上去打招呼。 “哎哎哎,你还不赶紧打招呼?” 季鸿骞看着颜筠晗站在暗处,笑了笑没说话,他在边关听闻颜筠晗烫了脸,竟然亲自去打了獾子,做成獾子油带回来,可惜,送回来的时候颜筠晗的脸已经好了,那獾子油还没用上。 第八十一章 险些出事 看着一贯大方的颜筠晗这会儿也红了脸,只偷偷看人却扭着帕子一言不发,傅云盈不由暗叹情意果然是这世上最能改变人的东西了。 之前毕竟没有亲眼看过,季鸿骞担心颜筠晗的伤处,这会儿目光不自觉便都落在了她面上,眼见颜筠晗面上红晕都晕到了耳根,清和郡主不由扑哧笑了出来。 笑声打破了沉默,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来,她才满脸狡黠的看季鸿骞:“我说季大将军,实在想看的话就娶回家看呗,没得在这里让我们羡慕。” 在场毕竟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季鸿骞也不好多留,与众人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只留下了季凡霜与她们一起。 方才有男子在,清和郡主还收着些,等人走后瞬间便不怀好意的看向颜筠晗:“哎哟,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晗姐姐还有这么娇羞的时候呢?” 颜筠晗面上红晕未褪,闻言不由瞪了她一眼:“就你会说。” 清和郡主才不怕她,转头就去拉季凡霜:“看吧,平常多伶牙俐齿呢,到了季将军面前就说不出来话了。” 季凡霜抿嘴笑:“哥哥方才也拘谨的很,就是面上看不太出来而已。” “也是,刀马轻狂的季将军今天倒像个文人了。”清和郡主点点头,转头又有些好奇,“季将军对我们晗姐姐到底怎么个看法啊?” 颜筠晗面上本来褪了大半的红晕被清和郡主一问顿时悉数回来,但女儿家哪有不想知道这个的,就算没说话,余光也不时往这边瞥。 “哥哥自然十分在意晗姐姐,”见颜筠晗略松了口气的样子,季凡霜笑意更深,“前阵子听说姐姐脸上伤了,亲自去打了獾子做了油膏的。” “身在边关还如此上心,晗姐姐真是有福 了。” 清和郡主叹了一声,季凡霜又道:“往常哥哥就算喜欢得紧也不会一直盯着人看的,许是想亲眼见到你伤处好了才放心,晗姐姐你别介意。” 颜筠晗忙摇头,清和郡主噗嗤一笑,面带揶揄:“既然季将军这么在意我们晗姐姐,什么时候娶回家天天爱护着啊?” “可让你逮着说的了!”颜筠晗终于眉毛一挑打断了她,“郡主别替别人操心了,说不定明日皇上就要赐一个如意郎君给你了。” 看着颜筠晗满面含羞带恼,清和郡主心情更好:“哟,这还没过门呢,就要护着夫君了。” 被人逮住了软肋,说是说不过了,颜筠晗索性拉了季凡霜往别处走:“咱们去看河灯,别理这个疯丫头。” 傅云盈看两人斗嘴好笑,又怕清和郡主心直口快吓到了季凡霜,忙也跟了上去。 颜筠玥从一开始便只在旁听着她们笑闹,傅云盈跟着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该还有个人,转头看身后却是空的,旁边婢女忙道:“县主想是去别处游玩了,可要奴婢去找找?” 傅云盈回过神摇摇头:“不用,县主许是想安静看看景色,也免了我们打扰她。” 夏日正是森木繁茂花团锦簇的时候,御花园越发像是个迷宫,只耽搁这会儿的功夫,清和郡主三人已经不见了人影。 傅云盈倒也没多在意,总归旁边有婢女跟着,两人总不会因为几句玩笑话打起来。 一行几人笑笑闹闹的逛荷池热闹,这会儿独自一人周边清净也别有一番感受。 欣赏美景总是令人心旷神怡,更何况御花园中还有许多外面见不到的奇珍异种,傅云盈边赏着花边一路沿着荷池走,只觉得心境渐渐平缓下来,竟是重生之后头一次这么 放松。 沉迷于这种心境,傅云盈不自觉的越走越偏。 只是老天注定不是让她回来享福的,没走多久她便听一声惊呼,下意识的循声看去,却没看到人,反而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澄瑞亭后面。 澄瑞亭横跨整个荷池之上,于抱厦中往外看去往往能见寻常处看不到的风景。 前世她一直处于各种漩涡中,身不由己,随从这旁边走过几次却也没真正见到那等美景,这会儿总归到了这儿,傅云盈索性进了亭子,就当圆了前世的执念了。 只是她刚进亭子,还不等看到什么风景,就被眼前的情况惊得心跳都少了一拍。 之前宴席上在贵妃娘娘身边安静坐着的小寿星,这会儿不知怎么跨坐在了亭子最外的护栏上,正扭着身子想往下爬。 只是他人毕竟太小,双腿无处使力,蹬了几下想是有些急了,竟用双手撑着栏杆,整个人就要从护栏上站起来。 虽说澄瑞亭并不算高,但下面可是荷池,小皇子就算不被池边凸出来的石头磕着,只怕也逃不过溺水。 她直觉心跳都被吓得停了,又怕出声吓的小皇子直接摔下去,也不敢叫喊,只慌忙跑过去,在小皇子往外歪下去之前猛地往前抓去! 直到旁边吓呆了的婢女惊呼出声,傅云盈才反应过来自己把人给抓住了,忙抱着小孩下了栏杆,这才听到自己的心脏弥补一般疯狂跳动起来。 小皇子想也是被婢女的声音叫回了魂,扑住傅云盈便大哭起来,从未哄过孩子的傅云盈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略僵硬的轻拍着小皇子的背,边示意婢女去喊人。 她是从后殿进来的,这才一眼看到了栏杆上的小皇子,而澄瑞亭地处偏僻,平常少有人来,退 一步说,就算有人从前殿进来了,只怕也没办法一眼看到后面抱厦中。 换言之,如果不是天意使然,今日小皇子只怕凶多吉少。 被自己的猜测吓出了一身冷汗,傅云盈忙抱着小皇子退到了安全处,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盈姐姐?” 前面传来略带焦急的询问声,傅云盈忙应了声,随后便见清和郡主提着裙裾跑了进来,看到两人平安无事后才松了口气。 “我听说三皇子差点出事,简直要被吓死了。” 傅云盈算是劫后余生,闻言笑道:“你倒是消息灵通。” 想是方才婢女跑出去碰上了清和郡主,她这才到了这儿来。 “你还有心情说笑!”清和郡主拍了她一巴掌,这才又去看一直黏在她身边的小皇子,压低声音凑过来道,“三皇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傅云盈摇摇头,不过小皇子身份尊贵,这么一直拉着她也不成样子,便给了清和郡主一个眼色,后者会意道:“晟钰,我先带你回去好不好?” 谁知小皇子这会儿根本不理会她这个表姐,甚至还往傅云盈身后躲了躲,也不知道跟谁更亲。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无奈,清和郡主道:“许是被吓坏了,等等可能会好点。” 说话的功夫已经出了前殿,傅云盈本还犹豫在原处等着还是往崇文殿去,就听前面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传来:“晟钰?” 傅云盈下意识的循声看去,就见是颜清臣正往这边来。 两厢对视,颜清臣眼中也带了些诧异,不过两人很快错开了眼神,因为本还黏着傅云盈不放的小皇子这会儿竟然乖乖松了手,跑到颜清臣身前:“师傅——” 毕竟才只是五岁的小孩子,刚才强忍着看来是尽了全力了,这会 儿终于见了最熟悉最信任的人,小皇子软乎乎的声音中还是忍不住拖出了哭腔。 “别怕。” 一贯冷脸对人的颜清臣对上显然惊吓过度的小皇子也软和了语气,蹲下身把小孩眼角的泪水擦干净了才又道,“方才的事情都记得么?” “嗯,记……记得。” 小皇子抽抽噎噎抹着眼泪把方才的情景描述了一遍,说是那栏杆外面树枝上有只好看的鸟儿,跟着他的宫人踩着栏杆都够不着,便说要去找人帮忙。 他看那鸟儿马上要飞走,便学着那宫人上了栏杆,却没想到上去容易下来难,生生在上面待到现在。 傅云盈听得心中生疑:“我过来的时候,三皇子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方才她也是被吓到了,否则怎么会没想到,她身边都有婢女跟着,才五岁的小皇子身边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清和郡主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在场三人脸色均不怎么好看。 若说那宫人只是去找人帮忙捉鸟儿,不说小皇子自己在栏杆上坐了多久,自傅云盈将人救下来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半柱香时间,一般的宫人怎么可能让小皇子一个人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待那么久? 再者说,那抱厦与外面树枝之间本就距离不近,就算要抓鸟儿也不是他一个人孱弱宫人做得到的,那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去找人帮忙? 小皇子正是喜欢学人的年纪,那宫人久久不回,鸟儿又要飞走,他十有八九便会学着上那栏杆上去,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只怕都能赖到小孩子爱玩闹上去了。 越想越觉得幕后人用心实在险恶,不过宫中阴暗之事又何止这一两件,颜清臣与清和郡主只会比她知道的更清楚,故而傅云盈稍点了一句,便再未多话。 第八十二章 彻查清楚 那婢女很快带着宸贵妃及一干人等匆匆赶来,小皇子方才在颜清臣怀中哭过鼻子,这会儿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不少,反倒是贵妃刚接到消息,一腔担忧在看到小皇子安然无恙时瞬间泄了出来,猛地将小皇子狠狠摁进怀中。 “娘娘息怒。” 最终还是颜清臣先开了口,“三皇子此事蹊跷。” 众人屏声凝气,好一会儿宸贵妃才站起身来,眼角还有泪意,可谁都忽略不了她的怒气:“都先下去。” 等人都退干净了,她才看向颜清臣:“幸亏清臣你在这里,不然晟钰他只怕……” 颜清臣还是摇了摇头,让出了身后站着的人:“我也是后来才赶到,是傅小姐救下了三皇子。” 宸贵妃这才注意到方才不声不响的清和郡主与傅云盈,后者就要见礼,贵妃忙拦下她:“不用多礼,晟钰这事儿我还要多谢谢你。” 傅云盈又是一番礼让,幸亏都还记得还有正事,宸贵妃又看向颜清臣:“你刚才说,事有蹊跷?” 颜清臣点头,当下将方才的猜测说了一遍,宸贵妃脸色已经难看下来,好一会儿才开口:“李成呢?” 李成便是一直跟着小皇子的贴身太监,她身后大宫女忙道:“宴席散后便一直跟着三皇子的。” “马上把人找来!” 大宫女领命退下去了,宸贵妃深吸了口气,拉着小皇子到了颜清臣身前:“晟钰就麻烦你先照顾下了。” 小皇子可以说是宸贵妃的命根子也不为过,现在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她自然没有干看着的道理。 直到宸贵妃接下来做的事不适合被小皇子知道,刚受了惊吓的她又不放心把小皇子托付给别人,颜清臣稍一犹豫便点了头:“娘娘放心。” 宸贵妃又安慰了小皇子几句才起 身,深吸了口气转身便走,傅云盈本也要离开,却被清和郡主拉住:“去看看。” “这……”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连孩子都下得了手!” 一贯开朗的清和郡主难得冷了脸,知道她是因为这个弟弟动了怒,傅云盈只能跟了上去。 及至几人到了崇文殿偏殿,殿中已经跪了十几个宫人,待宸贵妃落座那大宫女才道:“说是没人知道李成去了哪里,只怕是早有了退路。” 宸贵妃面色难看,殿中明明跪了那么多人,却安静得很,傅云盈甚至能听到那些宫人被吓得瑟瑟发抖而弄出来的衣物摩擦的声音。 “说说吧。” 好半晌宸贵妃才开了口,声音却无丝毫往日的温柔:“看谁能说的让我满意。” 底下众人头都不敢抬,更是没有人肯说一句话,眼看着宸贵妃的脸色越来越差,那大宫女不由斥了一声:“都哑巴了?谁知道那李成的下落便快些说!” 宸贵妃耐心几近耗尽:“来人,掌嘴!” 她就不信,把这些人嘴都扇烂了都抠不出来半个字! 果然,武力威胁之下很快有人开了口:“启……启禀娘娘,李大人平时并不与奴婢们多来往,奴婢们实在是不知啊!” 半晌只得了这句毫无用处的话,宸贵妃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这时一个小宫女从侧边快步进来,在那大宫女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脸色一变,忙上来道:“娘娘,李成的尸体在落英殿被发现了。” 唯一的直接线索断了,宸贵妃面色微变,再看向殿中宫人时面色已经带了狠厉。 殿中一时针落可闻,半晌才听宸贵妃的声音响起:“三皇子身边一应人等,全部杖杀!” 大宫女身子一抖,殿下众人已经哀嚎求饶起来,宸贵妃却 仿若未闻:“把你们放在三皇子身边不是让你们狗仗人势混吃等死的,主子什么时候有了危险都不知道,还有脸求饶?” 下面已经有人把那些宫人们都拖了下去,待殿内安静下来,宸贵妃才道:“从宫中找几个机灵的,要时时刻刻好好守着三皇子,明白了?” 大宫女连声称是,宸贵妃这才深吸了口气,面色渐渐平静下来。 她大概猜得到是谁做的这事,但苦于毫无证据,只能确保小皇子以后更安全一些。 清和郡主显然也被宸贵妃的雷霆手段惊了一下,可想到小皇子又觉愤愤:“就这么放过那人么?” 宸贵妃叹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只道:“晚宴快开始了,你们俩同我一起进去。” 两人自是不会拒绝,晚宴相比其他更随意些,再加上小皇子这层关系在,傅云盈依然坐到了清和郡主旁边,把傅明珠气了个结实。 小皇子下午一直跟着颜清臣,这会儿已经全然忘了之前的事,宸贵妃却总觉后怕,不自觉便一直照顾着他,总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 都是在自己身前的人,宸贵妃中午晚上的差异皇上自然看的清楚,不由笑道:“晟钰都五岁了,自己吃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宸贵妃知道皇上这是在揶揄她,这才将目光从小皇子身上移开,声音中还是免不了带了担忧:“五岁也不算小了,皇上不如找人教教他功夫吧?” 皇上微微挑眉:“现在不觉得练功夫是受累了?” “臣妾以前短见。”宸贵妃摇了摇头,眼中忧色更盛,“练功夫是累些,可也能让我少担心着些。” 皇上终于听出她话中有话,皱了眉头:“出什么事了?” 这是要给做主的意思,宸贵妃当下便把下午的事情简单说了,看向傅 云盈的目光满是感激:“多亏了傅丫头,否则我儿说不得要受多少苦。” 中午还是“傅大小姐”,这会儿就成了“傅丫头”,有脑子的都能听出来傅云盈这是在贵妃面前露了脸,当下对她的印象更是不同。 傅明珠则是指甲都要剜进了掌心里,明明大家同在游园,怎么就她偏巧能碰到这等好事? 小皇子年岁虽不大,可最受皇上宠爱,这会儿听傅云盈救过小皇子一次,顿时心情大好:“看来这丫头确实与爱妃有缘分。” 随手又指了指面前的凤炖牡丹道:“来,把这个给傅丫头端过去。” 整场端午宴皇上赏的第一道菜竟然是给傅云盈的,顿时不少艳羡的目光投了过来,相比倒是傅家那边气氛最为微妙。 傅云盈忙起身谢恩,也不敢多说什么,规规矩矩的在小郡主身边坐下,并且先请小郡主吃了那菜。 众人脸色更加不好,如此曲意逢迎到了这种地步,便是皇上赏的也先分了小郡主。 “这丫头真懂事,皇上,臣妾斗胆再借花献佛,赐了这龙凤呈祥给傅大小姐,好谢她保全皇家子嗣。”宸贵妃率先赐菜,虽然是借着皇上的手,但是也给皇后气了个够呛,连忙追着施加恩宠好让别人不忘了她才是正儿八经的皇后。 “准了。”皇上也觉得只是一道菜未免少了些,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所以想也不想的同意了皇后的请求。 皇后指了指,那龙凤呈祥便到了傅云盈和清和郡主的桌子上。 “也是这丫头机敏,不然宫里为数不多的皇子又得更少了,只是怎么就那么凑巧,御花园里那么多人,竟让傅小姐拔了头筹?” 皇后是明摆着找事儿,面上还是和善的模样,话却变了味儿,“往日里三皇子身边 跟着的随从少说十人,今儿个都怎么了?竟然如此粗心大意。”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也是凑巧,今日我跟清和郡主在御花园里游玩,还是清和郡主率先看到了在高处的三皇子,叫了一声臣女才发现三皇子竟然如此危险。事发突然,臣女又离的最近,所以才能如此凑巧。” 事情差不多,不过是清和郡主早一步发现危险了的三皇子,这倒是无法让人想歪。 清和郡主跟三皇子素来要好,完全没必要下手暗害。 “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盘查一下宫中的太监宫女,今日事发之时,我可是没看见周围有一个人。”清和小郡主也颇为不满,站起身连礼也不行,“当然,娘娘统率六宫,此事自然是清楚的。” 清和年纪虽小,但是宫里的龌龊事也知道的不少,一句话又把球踢给了皇后,让皇后哑口无言。 “确实,陛下,妾身今日也才知道这宫中尸位素餐的人竟然这么多,十个人都照顾不好一个孩子。许是臣妾平日里对他们太过慈爱,竟然造成今日后果,若是今日钰儿有什么事,妾身也活不下去了……” 宸贵妃也火上浇油,眼泪涟涟的让皇上心疼。 “爱妃说的有理,皇后不管怎么都是统领六宫的人,此事如此重大,还是让人好好查一查吧。颜大人可在?” 皇上口中的颜大人还能是谁?只能是颜清臣。 “臣在。”颜清臣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只是鞠了一躬请命,“皇上,此事虽是后宫之事,但是我乃三皇子太傅,彻查此事,义不容辞,还请皇上示下。” 总是颜清臣得宠,可也没有得宠到能够管皇上家务事的地步,殿中众位大臣倒抽一口冷气,看着如此大胆妄为的颜清臣,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第八十三章 皇上的宠臣 但皇帝显然并没有像众人一样觉得颜清臣“逾矩”,反而颇欣慰的点了点头:“你办事有分寸,去都尉府找唐尧要一队人,务必要将此事给朕查的清清楚楚。” 唐尧可是禁军统领,皇上竟然容许一个文官把手伸到禁军里,可谓是无上恩宠了。 颜清臣却仿佛早有预料,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臣领命。” 宴上众人再次被刷新了对“荣宠”这个词的认知,颜清臣话音落下后很是安静了一阵,不过在座的众人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也不知谁起了头,很快又开始推杯换盏,仿佛方才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插曲而已。 不知其他人心中如何做想,傅云盈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前一世她与颜清臣并没有什么交集,只听说这人颇受荣宠,可直到现在才直观感受到这一点。 左金吾卫是他的朋友,眼下又要跟唐尧搭上关系,说句不怕夸大的,整个皇城的兵力都与他有关。 并且这几次相处下来,她竟然还莫名觉得……颜清臣配得上这荣宠。 她走神的厉害,自然没注意到不远处一道目光,从方才她起身便一直定在她身上,起初其中只是深思,后慢慢变成了了然,最后定在了深不见底上。 虽说一直养在皇后身边,但早知晓自己身世的二皇子深知韬光养晦的重要性,虽然不出什么大错,但也没多少亮眼之处,皇后对他也并未有多重视。 端午正赶上小皇子的生辰,午宴的重头戏是谁猜都不用猜,二皇子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称病没有出现,果然也并没有人发现。 而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中午的决定有多愚蠢。 就算不记得那张脸,但这个背影他永远不会忘。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他以为是喝醉了,可 没想到第二日又让他看到了那个身影,可从栖云寺回来之后他千查万查,硬是没查出来当初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人。 却没想到老天待他不薄,竟然在这儿又让他撞上了。 只是习惯了“低调”,上头有皇上看着,他也不敢做多出格的事,只能有意无意的看向傅云盈,想着之后定要找机会把人弄过来。 “皇上,钰儿今天毕竟受了惊吓,我想先带他回去休息。” 宸贵妃借着小皇子受了惊吓的由头早早便退下去了,小皇子的状况显然也牵着皇上的心思,眼见他频频往外看,皇后许是觉得一会儿皇上也离开,留她自己在这儿落了面子,便也说倦了,帝后携手退了席。 这下宴上众位大臣才真正的松了口气,气氛顿时更加热烈。 方才傅云盈一连被赐了两道菜,颜清臣又领命查案,两人算是出尽了风头,有心思的当即便上来敬酒攀关系。 酒场上是最容易说话的,就算没关系可攀,在这些红人们面前露个脸也不是坏处。 清和郡主可以替她挡皇后的不怀好意,不过这些大臣们的酒她却不好挡,未免殃及池鱼更是早早溜了。 傅云盈颇为苦恼,面上却只能维持着僵硬的笑容,真是好不难受。 “都说傅小姐花容月貌,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一道声音从身前传来,傅云盈下意识的循声看去,顿时身子一僵,下意识的开了口:“二皇子?” 二皇子挑挑眉:“傅小姐认识我?” 她当然记得栖云寺被这人追得狼狈的那个晚上,但眼看二皇子一副失忆了的样子,顺势便将笑容摆了回来:“只是远远看过二皇子骑射,英姿勃发,让人印象深刻。” 话说得滴水不漏,二皇子一时也不知是真是假,所幸 他意不在此,直接端了酒杯道:“这次还真要多谢傅小姐出手,否则我那三弟只怕要受一番苦了。” 身为兄长,来替弟弟向救命恩人道谢,倒也不突兀,傅云盈笑着去接酒,却不想二皇子手上一松,酒杯落在了地上,他直接抓上了傅云盈伸过来的手:“我与傅小姐,是不是早就见过的?” 隔着距离说说话傅云盈还能忍,可是手背触上这人冰凉的皮肤,傅云盈只觉那晚被强抱的记忆骤然回来,下意识的就要往后退。 却不想退了一步便撞上了什么人,随后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二皇子,这酒可是珍藏,洒在地上可惜了吧?” 说话的功夫,颜清臣已经站到了两人中间,将地上的酒杯捡了起来。 “颜大人,”二皇子虽然不满这人搅了自己的好事,但颜清臣毕竟是皇上身前的红人,他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再对傅云盈动手动脚,不过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怎么有空过来这边?” “这不是为了皇上交待的差事么。”颜清臣的话中带了些苦恼,“说是让我找唐尧借人手,可我与唐大统领实在不怎么熟,听闻二皇子与唐大统领常有来往,不知可否为我引见?” 见颜清臣确实有事,二皇子看了他身后被挡的严严实实的人一眼,只能先放下这心思:“这话哪里说的,不过是志趣相投而已。” 二皇子笑着把颜清臣往自己那边带,总归已经知道了傅云盈的身份,也就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了。 看着一直没回头看过自己的颜清臣,傅云盈也不清楚他是真的恰好有事还是只是为她解围,却莫名觉得心中绷紧的那根弦慢慢松了下来。 清和郡主这会儿也已经回来坐了,她这才完 全放下心,不过笑脸是怎么都扯不出来了。 郡主在旁看着,二皇子就算想乱来都没那个胆子,可他的目光总让傅云盈觉得芒刺在背一般,索性同清和道:“我出去走走。” 从刚才敬酒的人便没停过,清和郡主只当她是酒喝多了,只道:“小心着些。” 又指了身边一个宫女给她:“好好跟着傅小姐。” 知道小郡主也是被三皇子那事儿吓着了,怕她也出什么事,傅云盈便没有拒绝,领着人从侧门出去了。 夜色笼罩下的御花园比白天多了一分幽静,如月色下看美人,又有一番风情。 再加上夜风徐徐吹来,被方才喧闹的大殿一对比,傅云盈顿觉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 宴上佳酿都是喝来助兴的,就算喝了不少她这会儿也只是微醺,随便挑了条宽敞的路走着,没多久那点微醺就退下去了不少。 只是还没等她多欣赏一下夜色,身后一道声音便打破了这静谧:“云盈?” 傅云盈下意识转头,看到来人后不由微微皱眉。 这阵子事情太多,她与连文逸又许久不见,差点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灯光太暗,连文逸根本没注意到她一闪即逝的表情,到了她身前才停住:“我还以为看错了呢,怎么那些大人们肯放过你了?” 傅云盈配合的笑笑:“你怎么也出来了。” 像是被傅云盈的笑晃了眼,连文逸愣了下才回过神,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宫女:“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傅云盈蓦地心中一突,面上却看不出异常,只让那宫女在原处等着,她跟着连文逸拐进了一条小路。 大路上还有灯笼照明,这边小路越往里面就越只能靠着月光了,眼看连文逸没有停下的意思,傅云盈便先开了口:“那 个,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么?” “也没什么大事。”连文逸终于住了步子,转头笑道,“就是许久没像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这话说的十分暧昧,不过以两人之前的关系来看倒也不算逾矩。 可傅云盈没想到连文逸会突然说这些,一时不由愣了下。 没有得到回应,对面人又不是个娇羞的样子,连文逸心中还是有些意外:“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傅云盈回过神来,回了个笑容过去:“虽然我们明面上是表兄妹,可谁都知道我们也没什么血缘上的情分,还是避讳些好。” 明明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明明傅云盈面上带笑,连回的话都没什么问题,可连文逸偏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道鸿沟。 这种感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可后来越发感觉明显,并且…… 连文逸深深看向面前人眸中——傅云盈看他时,眼中的钦慕消失了。 “表哥?” 应付连文逸比应付那些大臣们还要累,傅云盈有些没了耐心:“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些么?”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许久不见,想多同你待一会儿而已。”连文逸的笑容中满是温柔,可还是掩不住其中夹杂的疑惑,“今日看你见到荣王时脸色不太好,可是以前见过,被他吓到了?” 这才是他今日把傅云盈喊住的目的,也是从那以来便萦绕在他脑中的疑惑。 上一世的傅云盈最后便是死在荣王府中,按说对上荣王有些畏惧也理所当然,可是这一世的傅云盈与荣王并无丝毫纠葛,缘何第一次见面她就如此畏惧? 除非…… 除非傅云盈知道自己与荣王的那些瓜葛,除非她与他一样,对即将会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第八十四章 你是不是…… 他原本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也是敬而远之的,可这种事已经在他身上发生了,那便也有可能发生在傅云盈身上。 他们当日一同落水,既然他的灵魂已经换了多年后的那个,傅云盈会不会也与他一样? 他想了许久,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这阵子傅云盈的异常。 为什么之前那么喜欢他的人突然对他冷淡了下来,为什么对从未见过面的荣王既防备又畏惧。 因为他推开了她求救的手,因为荣王将她折辱至死。 如果眼前这个壳子里换了一个对这些了如指掌的灵魂,那一切便有了解释。 虽然心中激荡,连文逸面上却丝毫不显,像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傅云盈却是被问得心中一惊,几乎下意识的便要去看连文逸。 骤然见到荣王她是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没错,但是颜清臣已经帮她解释过了,正常人该不会多想,那连文逸这句问话是什么意思? 久不见她回答,连文逸以为自己问的不够清楚,又补了一句:“你以前跟荣王见过?” “没有,就是被王爷气势所慑,一时失态了。”傅云盈心思电转,面上却只露出相应的疑惑,“怎么突然问这个。” 月色就算再好毕竟也有限,两人又隔着一段距离,连文逸实在看不出对面人有什么异常,便笑了笑将这一话题揭过:“当时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跟王爷有什么仇怨。” 本来他的怀疑就没有什么凭据,想法又过于离奇,问傅云盈也只是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猜测而已。 如今傅云盈的反应如常,他的怀疑已经去了大半,却不知道此时傅云盈心中已是惊涛骇浪,疑窦顿起:“表哥怎么会觉得我见过荣王?” “猜测而已,”确定了傅云盈并 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连文逸便放松了下来,只当傅云盈的追问是好奇,“荣王爷那边……哎,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看着连文逸满脸的欲言又止,傅云盈渐渐明白了这人今晚想与她谈的事。 连文逸拿荣王来试探她,却忘了他自己也应该跟荣王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提到荣王会是这种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以为上天独独给了她一个机会报仇,却没想到连文逸这个壳子里竟然也装了不知多少年之后的灵魂。 “……云盈?” 傅云盈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连文逸正看着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心中有了猜测,连文逸在她眼中便不只是那个弱懦表哥了,傅云盈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在想这个荣王爷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表哥这么注意他。” 这句话常人听起来没什么特别,可落在心中有鬼的连文逸耳中,只怕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果然,连文逸表情瞬间一僵,转而才又笑道:“随口说说而已,毕竟皇家亲贵,没有哪个是容易招惹的,还是一早便离远些比较省心。” 因为一句话便解释了一堆,再加上刚才转瞬即逝却被傅云盈牢牢看在眼中的表情,她对连文逸的身份已有了八分把握。 不过上一世这人伤她太多,最后将她交给荣王更是重新将她推进了地狱,故而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也并不打算将自己袒露出去。 她周围还围着一群虎视眈眈的敌人,这人,不值得她如此信任。 她这边下了决心,连文逸却丝毫不知自己被划到了“外人”的范畴中,一件事解决了,不如便趁机说了另一件。 月色正好,佳人在侧,看着傅云盈被月光笼着的侧脸,连文逸只觉心中涌动的感情突然失 控:“云盈。” 傅云盈还沉浸在窥破真相的震惊中,闻言下意识的看过去,就听连文逸道:“你觉得季将军和颜小姐怎么样?” 没想到这人话题跳得如此之快,不过想到下午时颜筠晗满脸的娇羞,傅云盈下意识的勾了嘴角:“郎情妾意,再好不过了。” “那,我们呢?” 连文逸再次用一句话将她镇住,却丝毫没有自觉,只上前一步,去拉她的手:“以后不要孤身一人面对这些了,我来陪你,好不好?” 男人温柔的声线入耳,傅云盈却恍若未闻。 上一世,也是一个月夜,也是他们两人,连文逸说,以后我来护着你。 当时的她喜不自胜,只觉两人两情相悦,上天总算没有完全抛弃她,却没想到上天只是在抛弃她之前还开了个玩笑而已。 当时被表白的甜蜜与揭开盖头时看到的恐惧掺杂起来,像一根绳子一样狠狠地将她的心脏缠住,她只觉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连文逸却毫无所觉,已经抓起了傅云盈的手:“好不好,云盈?” 手背上传来的温度让傅云盈猛地一个哆嗦,几乎下意识的甩开了连文逸。 后者一个愣怔。 如果傅云盈的壳子里住了前一世的灵魂,他是绝对不会再动其他心思的,但是最初的傅云盈与他两情相悦,他本以为这次表白会手到擒来。 前一世的他懦弱怕事,虽然没想过将傅云盈推入深渊,但也没有将她从泥泞中拉回来,一生都在为此悔恨。 所以当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头一个想到的便是找到傅云盈,为上一世的懦弱赎罪。 可他从未想过,会被傅云盈挥开手。 傅云盈显然也是下意识的反应,意识到自己对人的态度过于激烈,怕连文逸再多想, 她忙道:“表哥的心意我知道的,但……这种事总还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等连文逸说出“提亲”的话,她又道:“并且现在铺子里太忙,各种杂事缠身,就算表哥不介意,可若我婚后没有时间相夫教子,自己也会责怪自己的。” “表哥,你是个好人,我不想耽误你。” 话说的委婉,但是连文逸状元之才,怎么可能听不懂其中之意? 到底还是没想过自己会在傅云盈这里受到拒绝,连文逸愣怔了好一会儿,唇边才渐渐泛起苦笑。 上一世她几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自己,之后的提亲一应事宜更是顺利,直到新婚之夜,他才明白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而傅云盈的命运,仿佛就是从应下自己开始急转直下,最后惨淡收场。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没答应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被家人背叛,被朋友抛弃,是不是这一生就会顺遂一些? 前世常常跑到他脑中的念头再次出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宁愿她一生平安。 “我明白了。”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夜风吹过,仿佛将方才的怀疑犹豫卷了个干净,两人都未再说话,空间静谧下来,只剩下风动花枝的窸窣声。 他二人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却不知几步之外,却有人因为这几句对话几乎扭断了手中的帕子。 从晚宴进场傅玉珑的目光便一直黏在自家表哥身上,跟着人待在席间,跟着人出了大殿,本想多于人亲近一下,却不想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幸而她看到了候在路旁的宫女,不想赶上去却发现她心心念念的人,对面站着的竟是她再厌恶不过的傅云盈。 那两人表情有些凝重,鬼使神差之下她竟没有直接冲上去,而是悄悄摸到了 几步远的地方,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月色昏暗,那两人倒也没有发现她,可她听了半天却没听懂两人说些什么。 就在她耐心耗尽的时候,夜风带着连文逸的声音轻飘飘的进了她的耳朵:“我来陪你,好不好?” 连文逸的声音如他本人一样,透着一股子温润清隽,可这一句话却偏偏满满都是甜腻的温柔。 可并不是说给她听的。 这个认知让傅玉珑耐心彻底耗尽,她当即就要冲出去阻止,却不想傅云盈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竟然拒绝了表哥? 傅玉珑一时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理智上她应该松了口气,起码傅云盈以后不再是她的威胁,可感情上她却接受不了。 表哥人那么好,傅云盈凭什么拒绝他?她有什么资格拒绝他? 嫉妒与不忿掺杂在一处,她越看傅云盈越不顺眼,眼看两人是个谈完了的架势,她看了看旁边的荷池,往树影深处退了两步。 想来连文逸也觉尴尬,沉默许久之后还是干咳了一声:“我先回去了,夜里风大,你也别吹太久。” 与之相比傅云盈到觉一阵轻松,当然面上依然是与方才无甚差别的笑容:“好。” 目送连文逸的身影消失在花丛后,傅云盈才觉松了口气。 方才当着连文逸的面掩饰的虽好,可一下子接受了太多消息,直到这会儿她才有精力一条条的拿出来捋顺了。 连文逸的身份她自是不会往外说的,可看他对自己的态度,好像更多的是愧疚。 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她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虽然不至于像以前一样把每个人都利用起来,但有时候多了一层保护总会让人心情愉快。 就算这个人并不是那么靠得住。 第八十五章 我不跟你走 傅云盈毫不怀疑,如果某一天荣王需要连文逸把自己送给他的时候,连文逸依旧是一样的举动,最多再加上一个游移不定。 她不会全然相信这个已经伤害过自己一次的人,但是,稍加利用,让自己达成目的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和连文逸走的太远,傅云盈远远的在湖对岸还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宫女。周围黑漆漆一片,傅云盈连忙加快了脚步。 傅玉珑早就等不及了,看着连文逸走远,又静候着他确实不会回来才暗自下定决心悄悄从树影之下出来,趁着傅云盈没注意的时候,一把把她推下了水。 “救……” “噗通” 傅云盈呼救的话还没来得及喊出来,便是落水之声。御花园里当初修建之时,为了水中荷花和锦鲤好看,故意往下多挖了几尺,傅云盈不会水,初入水时自然惊慌,叫了几声,呛了几口水之后就难受的往下沉。 隐隐约约听见好像接连两声落水之声,傅云盈胡乱挣扎之间好像抓到了什么东西,接着便是一股力道将她从水中拖拽而出。 惊慌之下,她连忙抱住那人,却被那人拍了拍,道,“我在。” 是颜清臣。 带着傅云盈游到御花园一个僻静处的芦苇荡,颜清臣才上了岸,上岸之后背过身拧干身上的水,接着就看到连文逸也上来了。 方才傅云盈落水,呼救之声传来的时候他并没有走远,也将将赶上救人,但是不知是否天意,他抓了傅云盈几次都没能抓住,眼睁睁的看着傅云盈被颜清臣带走,又看着她在颜清臣的怀里安静下来。 “多谢颜大人救我表妹。”连文逸上来,见傅云盈除了湿了衣服,别的什么事情都没有,而颜清臣也一直背对着她,放心了几分,却又提心掉胆了几分。 “分内之事。” 在晚宴之上 喝多的人不仅仅是傅云盈一个,还有颜清臣。作为皇上的宠臣,借着中秋佳节想要来套近乎的实在不少,所以就算颜清臣能推则推还是喝了不少。 喝多了,出来醒酒,就听见水中有人呼救。 拧干了水,颜清臣也不走,就那么站着,好像在等着什么。 “既然如此,我就先带表妹离开,以免周围有人埋伏。”连文逸见他不走,提出带傅云盈走。 傅云盈在水里晕了晕,这会儿也醒来了,听见连文逸说要带她走,连忙拒绝,“不,我不要……” 连文逸与她有明面上的血亲,便是真的被连文逸救了也没什么妨碍,哥哥妹妹有点肌肤之亲,并不算大事,但是若是被颜清臣救了,可就有点说不清了。好听点的是英雄救美,不好听的,指不定怎么说傅云盈勾引男人。 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也只相信颜清臣,莫名的相信。 “盈儿,不要胡闹!”连文逸有些恼意,远远的就听见傅玉珑好像在大喊什么,这会儿若是不走,等会儿人来了,更说不清楚了。 “我不走!”傅云盈不想跟连文逸纠缠,利用是一,但若让她跟他扯上关系,她是万般不愿。 如果等下别人知道她是被连文逸带走,不会说什么难听话不假,但是往后势必要被别人扯在一起,得不偿失。 如果真的必须牵扯一个人,她宁愿那人是颜清臣。 “盈儿!”湖岸那边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人声,连文逸刚想伸手直接带人走,却被颜清臣拦了下来。 “她既然不走,连公子还是不要勉强了。” “你说的好听,若是有损了清白,你负责么!”连文逸不满的看着颜清臣。 “我负责。”看了连文逸一眼,颜清臣直接躬身抱起傅云盈就朝着黑暗中走去。 “来人啊,来人啊,傅家大小姐落水 了!”不远处传来傅玉珑的声音。 连文逸气急,眼睁睁地看着颜清臣消失在眼前,咬咬牙回头去阻止傅玉珑。 傅玉珑的声音尖锐,回荡在水面之上不一会儿就惊动了不少人,就连皇上皇后也惊动了。 皇上皇后虽然提前离席,却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找了个地方赏景聊天。皇后约了傅明珠和二皇子,皇上找了老颜国公和颜国公。 这会儿被傅玉珑一叫,连忙往这里过来。 “瞎叫什么!”连文逸赶在所有人过来之前,叫住了傅玉珑,却没能阻止她的叫喊。 “姐姐落水了,表哥难道你不着急么!”见着人往这边来,傅玉珑有些得意,“表哥这一身水,莫非也下去救人了,人没跟你走,可是跟了别的野男人?” “一个女孩子,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什么野男人,也不知道羞耻!”连文逸气急,却也对傅玉珑的恬不知耻无可奈何。 “羞耻?表哥,姐姐跟别的野男人走了,你不说她羞耻我不过是帮她喊人你却说我羞耻,这是什么道理!”傅玉珑越说声音越大,大到帝后都听的一清二楚。 “怎么回事,落水的人呢?”皇后率先发问。 “回皇后娘娘,姐姐方才落水,已经被人救走了。”傅玉珑乖巧行礼,事情看上去真的跟她没什么关系。 “现在人呢?”皇后左右看看,却不见傅云盈的影子,顿时有些不悦。“不是说救上来了么。” “娘娘,救是救上来了,只是又被人抱走了。”傅玉珑得意的看了一眼连文逸,看他有什么话可说。 方才确实是被人带走,连文逸苦苦思索却没能想出来一个两全之法。 “没事儿就好,朕要重赏这位救人之人。”皇上并不在意,听说救上来之后就想回去继续下棋。 “皇上娘娘放心,姐姐不会有事 的,这些日子姐姐在外面开铺子,认识了不少人,想必是跟熟悉之人走了,否则不会如此一声不响。”傅明珠跟着皇后一起过来,连忙出来求情,“姐姐不是没有分寸之人,只是落了水,衣衫不整的,这会儿也不好来见驾。” 傅明珠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在替傅云盈求情,但是每句话又都是把傅云盈不清白上面引。 衣衫不整,又跟身份不明的男子在一起,而那个男人又是她开铺子熟悉的…… “胡闹,宫内之内岂容如此淫秽之事,来人啊,搜,把他们给我搜出来!”果然,皇后第一个暴怒,也顺便定了傅云盈的罪。 “娘娘,此事不妥吧,毕竟是个姑娘,就这么不问青红皂白的说淫秽,怕是……”宸贵妃不知何时也过来了,身边并没有三皇子,想来是从自己的紫宸宫过来的。 “怎么,贵妃是要包庇这个傅家大小姐?便是傅家大小姐救了三皇子,你如此包庇怕也不合适。”皇后和宸贵妃不和良久,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针锋相对的机会。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傅家大小姐救了三皇子,该赏,可是秽乱宫闱也该罚,一码归一码。但是,皇后娘娘不问缘由,不问详细就如此下令,怕是过了些。”宸贵妃匆匆过来,走到皇上身边行了礼,然后才开口说道。 “现下,那傅家大小姐在我宫里,皇后何必如此大张旗鼓的去搜人,多此一举。不过此事也不是如五小姐所说,事实究竟如何,还是让陆嬷嬷说吧。” 宸贵妃突然到来,让傅玉珑有些惊讶,也让傅明珠有些不解。对视了一眼,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低着头静候事情发展。 “回皇上皇后,方才三皇子不想睡觉,老奴就带着三皇子在这里玩耍,忽然听见有人呼救,就连忙 跳下水救人,下水之后,才发现是傅家大小姐,现在,那傅家大小姐已经被奴婢带到了紫宸宫更衣休息。” “是你?怎么可能!”傅玉珑疑惑的看了一眼五大三粗,身材魁梧的陆嬷嬷,觉得不可能。 “确实是老奴,不信的话小姐可以过来看看,老奴的头发还湿着呢。”陆嬷嬷不卑不亢地回道。 “玉珑,你确实看见是一个男人?”上下打量了陆嬷嬷一眼,皇后也不确定了。 陆嬷嬷五大三粗,身材高大,在黑暗之中被人误以为是男人也是有可能的。 “我确定,娘娘,我非常确定是一个男人,表哥当时也下水了,表哥可以作证。表哥,欺君可是死罪!”傅玉珑不惜回头威胁连文逸,却见连文逸并不答话。 “五小姐,你也知道欺君是死罪,如此黑暗的的湖面,陆嬷嬷带人走的又是如此隐蔽的芦苇荡中,你如何确定就是一个男人?莫不是你就在跟前,亲眼看着长姐落水,故意等她被人救走之后才大声呼救?” 宸贵妃冷冷的看了一眼傅玉珑,一字一句就将傅玉珑的算计抖露得真真切切。 傅玉珑吓得怔了怔,却仍是咬着牙道,“娘娘,臣女怎么可能就在跟前,若是在跟前也不会让一个男人救走了长姐呀。” “既是如此,你又如何能在黑夜中看清是男子?”宸贵妃冷声反问道,完全不打算放过傅玉珑。 “可是……”傅玉珑语塞,顿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在此时,连文逸忽然开口道,“启禀皇上,大小姐落水之时我也在场,听闻呼救,我连忙下水救人,只是晚了一步,陆嬷嬷已然救了表妹上岸,碍于男女之防,便没有上前。” 傅玉珑没想到连文逸竟然真的敢冒着欺君之罪来撒谎,白了脸,红了眼,手指抖了抖,怔怔地看着他。 第八十六章 可惜没淹死她 “表哥,你,你撒谎!”傅玉珑犹不甘心,指着连文逸的手抖了抖,声音也是颤的。 “表妹又没有凑近看,如何如此确定我在撒谎?”连文逸脸上一点慌乱也没有,一口咬定就是陆嬷嬷救了人。 “身为妹妹,竟然如此看不得自己姐姐好,又妖言惑众,来啊,张嘴五十。”宸贵妃今日在气头上,竟然皇后的面子也不给,直接发落了傅玉珑,皇后张口想说什么,看到皇上竟然还微笑着看宸贵妃,只好噤了声,什么也不说。 傅玉珑还想狡辩挣扎,却连声音都发不出,直接被陆嬷嬷堵了嘴拖下去。 “今日妾身越矩,还请娘娘恕罪。”嘴上告罪,但是宸贵妃并没有多少道歉的感觉在里面,虚虚行了一礼就被皇上给扶了起来。 “不过是个不懂规矩的小丫头,你何苦在气着自己。”皇上一边扶起宸贵妃,一边拉着她往紫宸宫走,“天黑露重,走,我们回去看看咱们的皇儿,今日怕是吓着了。” 众人连忙恭送,皇后更是恨的牙痒痒,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贤良大度的样子。 两人才走出没多远就见宸贵妃忽然回头对着傅家众人道:“傅家大小姐今日也受了惊吓,我就留她在紫宸宫中诊治,你们且放心,先回去吧。” 连氏连忙带着傅明珠她们谢恩,待所有人都散去之后,定国侯府的人也悻悻的回家去了。 今日,傅云盈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先被贵妃谢驻颜有术,接着又救了三皇子,紧接着落水,一桩桩一件件,不管哪样单拎出来都是一场大热闹。可是这一场场热闹之后,她偏生还没让人厌弃,反而步步高升,落了个在贵妃宫中养伤的好处。 “真是便宜她了!”被抽了五 十个耳光,傅玉珑脸肿的像包子,说话漏风却不耽误她对傅云盈诅咒,“最好让她永远留在宫里,别出来!” “闭嘴!你要是能耐,就把她永远留在宫里,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连氏也气得发抖,今日本是安排了傅明珠出头的,却没想被傅云盈抢了风头,于是,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小女儿,连氏是真的气急了。 “娘,今日真不怪我,是表哥撒谎!”傅玉珑委屈,没能淹死傅云盈已经亏大发了,结果还让自己挨了耳光,便是皇后娘娘在场也没能护了她。 宸贵妃还真是胆子够大,竟然皇后娘娘都可以当不存在。 “嗤,我说妹妹,你是把脑子忘在家里了么?今日在荷花池旁,你以为所有人都看不出来是你把人推下去却没能淹死?”傅明珠一直沉默不语,被傅玉珑这么一狡辩也忍不住奚落起她来。 连氏惊了一下,不相信傅玉珑会这么做,“不可能,你妹妹她……” “有什么不可能的,当时那边就傅云盈和她,难道是那傅云盈脑子进水了才自己跳进去的?便不全是妹妹做的,妹妹也至少沾了八成。娘,妹妹没有做错,唯一的错处就是没能淹死她,让她成为以后的祸患。” 理了理衣摆,傅明珠一片淡然,好像一切都理所应当似的。先前总觉得傅云盈是嫡女,若是太抢她的锋芒的话会被人指摘,便可以避开了她。 其实更多的是,私心里她觉得傅云盈处处比不上她,也比不过她,所以才不屑一顾,只是远远观望。 现在看来,这远远的观望就已经是了最大的错误,她,太轻敌了。 “你看这事……”因为牵涉了自己的女儿,连氏顿时慌了神,想了想,还是求助了傅明 珠。 “娘这几日若是有空,不如进宫看看,好歹姐姐也是娘的女儿。”傅明珠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氏却会意,连连点头。 第二日一早,连氏就要进宫探望傅云盈,没想到在紫宸宫外就被拦住了。 “傅夫人,大小姐在我们这里有人照顾的,您放心吧。”紫宸宫的掌事宫女把连氏给拦了,笑容得体,一丝一毫的不规矩都没有。 “怎么说都是我的女儿,昨日又落水,我得看看不是?”连氏说着就要往前走,却被掌事宫女拦的结结实实。 “昨日夜里,大小姐发了热,这会儿正歇着呢,我们家娘娘有令,谁都不许见。”掌事宫女的手牢牢的堵在连氏身前,说话也毫不客气,“还请夫人相信我们娘娘是真的想谢谢大小姐对三皇子的救命之恩。” 连氏无话可说,若是强行闯入,皇上怪罪下来她可兜不住,可是不进去,她又不甘心,犹豫了几下,连氏还是回了定国侯府,连个慈爱娘亲的名头都没捞着。 定国侯府里一片惨淡,连氏心情不好,苏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听说傅云盈在皇宫里出事,又听说她得脸,更是抓心挠肝,怕她说个什么,又怕她真的什么都不说,搭不上贵妃这个船。 相比之下,宫里就热闹多了,傅云盈留在紫宸宫养病,颜清臣也在,自那晚之后,颜清臣就留宿宫中,时不时的过来看一眼。 傅云盈的高烧一连烧了三天,太医诊治说此是常态,先前的时候傅云盈落水已经落下病根,身体亏空,后来又帮忙给颜筠晗调养,耗心耗力,再加上后来开了颜皙阁,那更是费神费心,所以,身体早就已经亏了。 可是她仗着自己年轻,不注意,所以才会在 这次落水之后数症并发,连连烧了三天。 不过难办的是,傅云盈好像在这三天里一直都在一个噩梦之中,不停的抽搐挠人,普通人根本近不得身,就连太医也只能悬丝诊脉。 独独除了颜清臣。 所以,颜大人早上上朝,下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来紫宸宫给傅云盈喂水喂药,待她安睡之后让宫女帮她擦拭身子,清爽干净之后守着,看她睡觉,顺便办公。 “这几日倒是辛苦你了。”宸贵妃拉着小皇子过来,见颜清臣靠在床边看书,忍不住有些歉意。 她本意是想留傅云盈在宫里,能帮衬她一点是一点,却没想到最终受累的反而是颜清臣。 “无碍,钰儿,前些日子让你背的书可背了?”颜清臣弯腰把三皇子抱到腿上,温言问道。 “背会了,师父可要考我?”三皇子奶声奶气的回答,说着就背了起来。 傅云盈就是在“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中醒来的,一睁眼看到颜清臣抱着三皇子的模样有些晃神,好像觉得她们现在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妥。 “醒了醒了。”还是宸贵妃眼尖,见傅云盈醒来连忙朝着颜清臣示意,“快来看看,是醒了么。” “醒了,传太医吧。”颜清臣把三皇子放下来,冲着傅云盈微微一笑,笑的她有些晃神。 “这是哪儿?” “紫宸宫。”颜清臣见他醒了,便拉着三皇子出去,既然已经醒了,为了避免闲话,还是避嫌的好。 太医诊治之后说虽然醒了,但是身子的亏空还是得补上,所以要傅云盈好好静养,于是颜筠晗就死活非要留下来,看着她的盈姐姐。 紫宸宫里多了两个人之后,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宸贵妃闲着也是闲着,觉得还挺高兴,只 是有点纳闷为什么每次颜清臣过来的时候,颜筠晗就非得拉着她去一边说闲话。 仔细琢磨了一下,宸贵妃抿嘴一笑,觉得怕是知道了点什么。 颜清臣逗留紫宸宫,以及紫宸宫里收留了傅家大小姐的事情本就不是秘密,待七天之后,傅家大小姐还没出宫,便有人窃窃私语,说那宸贵妃怕是有意成人之美了。 “听说那傅大小姐当日便是被颜大人给抱进紫宸宫的,当日贵妃娘娘本已经睡下,听说此事之后,也是被颜大人请求,这才起来去替傅小姐圆了名声。”御花园的角落,两个小丫鬟躲在假山背后偷懒,顺便说些闲话。 当热的自然是傅云盈,两人也私底下悄悄的议论起来。 “要我说,颜大人定然是对傅小姐有意思,就是不知道傅小姐什么意思。”另一个小宫女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出的失落,“若两人真的成了,一个是定国侯嫡女,一个是颜国公的兄弟,倒是也挺般配,就是可怜了我们。” 颜清臣经常进出宫里,不少宫女都偷偷的躲在暗处,想着能偷偷看一眼。 “颜大人那样的人,咱们悄悄看看就行了,别的还是别多想了。要我说,这两个人也是般配,傅大小姐看着便不像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颜大人也是谦谦君子,若是真的能喜结良缘,金童玉女倒也般配。” 两人窃窃私语的功夫,全然没有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人,待听到那一声“杖杀”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两个小宫女面色煞白的互相看了一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下求饶。 “公主,奴婢知错,还请公主饶了奴婢吧。”两个小宫女没想到偷个懒还把自己的命都偷没了,跪在地上眼泪涟涟,好不可怜。 第八十七章 好一个贱人 “还不拖下去。”晟阳公主这几日本就气不顺。 颜清臣住在宫里,她本以为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能跟他偶遇,就算他不待见她,能看一眼也是好的。 谁知道,这几天颜清臣除了上朝就是在紫宸宫里。明面上没什么问题,下朝之后本就是颜清臣给三皇子授课的时间。 可是,现在紫宸宫里多了一个傅云盈,难道颜清臣不知道避嫌二字怎么写么? 晟阳公主怄气的便是这个,今天好不容易被身边的贴身宫女劝出来散心,又听见这个,更加生气。 也可怜了那两个宫女,哭天喊地的被拖下去,她犹不解气,转身回宫就摔了不少金银器皿。 “公主若是气不过,不如直接去找那傅云盈的晦气,现下她在宫里养伤,还不是公主您说了算?”兰心见晟阳公主坐在软榻上,还是气的胸口一起一伏,连忙过来替她顺气。 不是她狠毒,而是若是不让晟阳公主真的出了这个气,那么来日倒霉的定时她们这些当差的。 “哼,你当本宫不敢么!”晟阳公主恨恨的瞪了兰心一眼,眼神似淬了毒。 “自然不是,您就是发落了那傅家大小姐又如何,公主的生母可是皇后娘娘,掌管六宫,还拿不到一个错处收拾了她不成?只是现在公主就算气坏了身子,那傅云盈在紫宸宫里逍遥快活,既不会觉得愧疚也不会远离颜大人不是?” 兰心奉上茶水,她太清楚晟阳公主在想什么,如果不给她一个出去的理由,接下来要杖杀的就是这里的宫女了。 “哗啦”一声,兰心手上的茶杯在地上摔的稀碎,晟阳公主犹不解恨,跳了起来辗了过去,出门直奔紫宸宫。 今日也巧,傅云盈身子好了大半,宸贵 妃已经允许她稍坐片刻,也允许她看颜清臣给三皇子授课。于是,她便在三皇子的书房,随便拿了本书靠在软榻上,看着颜清臣教三皇子读书。 一个书生气浓却不失霸气,一个软软糯糯有板有眼,看着倒也逸趣横生。 紫宸宫里没事,宸贵妃便和颜筠晗一起去了珍宝阁挑选东西,以备将来傅云盈出宫回去的时候带回去,算是赏赐。 晟阳公主来的时候,便刚好赶在这个点上。 紫宸宫里上下只有三皇子身边有几个人,她浩浩荡荡的过来,直奔书房,见到的也是颜清臣手把手抱着三皇子教他认字,以及傅云盈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们。 “公主万安。”还是傅云盈最先发现了晟阳公主,连忙下榻行礼,却依旧没得到晟阳公主一个好脸色。 “起来吧,仔细点身子,你现在可是整个朝廷的功臣,若是因为给我请安有了什么闪失,我可担待不起。”这几日,晟阳公主还真是憋屈到了极点,得知颜清臣在宫里,想见一面已经是不容易,再加上又被太后耳提面命说学习傅家女儿的知书达理进退有度,更是烦上加烦。 是以,这个时候看到傅云盈这个样子,她可是窝了极大的火气。 “公主言重,臣女也是蒙受皇恩在紫宸宫休养,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傅云盈站定身子,看着晟阳公主坐在方才她坐的软榻上,又没有让自己坐下,便只好站着。 “身子大好就好,可别死在了这里,赖上了宸贵妃。”晟阳公主挑眉看了一眼傅云盈,就把脸转向了颜清臣。 “清臣哥哥在做什么?” 若是没有颜清臣在这里,晟阳公主那是客套话都不会跟傅云盈说,偏生今天颜清臣在。 “晟 阳姐姐,师父在叫我念书呀。”三皇子抬起头,拿起刚写好的一张字给晟阳公主看,骄傲的等着晟阳公主夸奖。 谁知,晟阳公主只是看了一眼便放下了。软榻,距离那书桌不过一臂的距离,晟阳公主看着这么近的距离,越看越生气。 “傅家大小姐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如此也不知道避嫌。”晟阳公主横了傅云盈一眼,气又不顺了。 “你不也没有避嫌,傅小姐过来看,三皇子这张写的如何。”颜清臣知道傅云盈是不好开口的,所以便开了口,顺便把傅云盈叫过来,将自己的位子让给他,顺便把三皇子放到了她的怀里。 三皇子现如今不过六岁,手骨尚软,写出来的字好看不到哪里,傅云盈知道颜清臣这是不想让她站着才故意如此,低头笑了笑,拿起方才三皇子献宝的字夸赞道,“一笔一划虽然不是很工整,但是很用心,三皇子果然聪慧。” “是吧是吧,师父你听,漂亮姐姐夸我呢!”三皇子高高兴兴的拿起笔,放到傅云盈的手里,让她也写,“师父说,不同的人写出来的字不一样,漂亮姐姐教我写你的字好不好。” 傅云盈觉得有些不妥,她的字虽然看得出来,却未必适合三皇子,犹豫之间听见颜清臣说话,方才握着他的手下笔。 “不过是给他高兴一下,无妨。” 颜清臣站着看她一笔一划的教三皇子写字,好像完全忘了还有公主在身边。待一个字写完,三皇子拿起两张对比了一下,摇头晃脑的装模作样,“这张龙飞凤舞,这张隽秀素雅,甚好,甚好。” “噗嗤”一声,傅云盈笑了出来,侧头见颜清臣也眼角布满笑意顿时有些愣了。 寻常时候,傅 云盈断然不会如此跟晟阳公主过不去,毕竟树敌太多对她没什么好处,偏生今日颜清臣让她坐下,她便坐了。 明知道这么做是要跟晟阳公主过不去,傅云盈还是想要坐下,遂了颜清臣的愿。 “傅大小姐,你跟连少爷平日里也是这个样子么?”两人相视一笑的时候,晟阳公主横插进来,阴阳怪气。 “连文逸?他只是我表哥。”傅云盈知道晟阳公主提起连文逸只是想引颜清臣不满,可她却清楚,便是颜清臣不满,也只是不满她把连文逸跟她牵扯在一起,而不是她和连文逸的关系。 “公主平日里跟连文逸难道不是这个样子?”颜清臣拿起傅云盈写的那张纸,随意的折了几下就放到了自己的袖子里,头也不抬的甩了晟阳公主这么一句,可把她给气的够呛。 连文逸算起来也是她的表哥,先前公主读书的时候,点的就是连文逸伴读。 “若是公主看不过去,可以不看。”颜清臣对晟阳公主也是恼着了,来了之后就处处挑事。 “对啊,公主若是看不过眼,不如回你的宫殿?”颜筠晗和宸贵妃已经挑好了东西,从珍宝库回来,进门就听说晟阳公主来了,有些不满又担心傅云盈。 进门之后,见傅云盈真的一点亏都没吃到又觉得解气。 “你!”颜筠晗和宸贵妃回来了,晟阳公主也清楚若是想找傅云盈的晦气,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候,便直接气呼呼的一甩袖子回去了。 见她走了,颜筠晗便笑嘻嘻的凑了过来,“不是该小叔叔教三皇子的么,怎么三皇子今日竟多了一个女师傅。” “女师傅温柔娴静,能帮他定定性子。”颜清臣面不改色,瞥了颜筠晗一眼,从书桌后面 绕了出来,“我去御书房找几本书,你们继续。” 颜筠晗眼中含笑,看着三皇子黏着傅云盈,跟贵妃对视一眼,又去一边闲话去了。 又过了几日,终于等到太医点头可以放人,傅云盈才真正的松了口气。虽然这几日又贵妃的严防死守,晟阳公主没机会再出现在她的周围给她找麻烦,但是皇宫终究不是自己家,没有定国侯府自在。 拜谢了贵妃之后,傅云盈准备出门,裙子一紧,就看到泪眼汪汪的三皇子。 三皇子是最不舍得这个漂亮姐姐的,那天在御花园见到过后就念念不忘,再加上傅云盈性子温柔,对他基本上有求必应,又博学多识,一些典故什么的,讲的深入浅出,比起颜清臣也丝毫不差,所以短短半月时间,傅云盈就跟三皇子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 “漂亮姐姐……”三皇子万般不舍的扯着傅云盈的裙角,委屈巴巴的样子让她分外不忍。 家中有了一个弟弟,傅云盈对小孩子其实不是很喜欢,但是她就是没办法讨厌三皇子,乖巧可爱也不强人所难,就算是皇子也从不见他随意发脾气,实在是乖的让人忍不住不疼爱。 眼下见他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差点就心软说自己不走了。 “钰儿,快来,你漂亮姐姐也要回家了。”宸贵妃也无奈,走过来轻声的哄着三皇子,试图让他松手。 “母妃,钰儿舍不得漂亮姐姐嘛。”晟钰难得任性一次,也不闹,就那么可怜兮兮的看着你,没人能拒绝他的要求。 “这……傅小姐,左右你回去事情也不多,不如留在宫里多陪陪这孩子吧,我是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了。”宸贵妃头一个败下阵来,无奈的看着晟钰和傅云盈两人。 第八十八章 出宫回家 三皇子是非常懂事的孩子,虽说是皇子却从没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要求。也有可能是所有要求对旁人来说,只要他提出来了,那便不过分。 三皇子极像宸贵妃,眼睛大而圆,睫毛跟个小扇子似的,一张小脸肉嘟嘟的,看谁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纵然是犯了错,也不忍苛责。 “这……”傅云盈也不忍,可是她在宫里住的时间已经快一个月了,若是不回去,怕是流言蜚语更甚。 “姐姐……”晟钰瘪瘪嘴,小手拉着傅云盈的衣摆摇了摇,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啊眨,甚至还有隐隐的水光。 “钰儿,你盈姐姐也想家的。”颜清臣看着晟钰的小手,想了想,弯下腰,把他抱了起来。 自从晟钰三岁之后,颜清臣就很少抱他,一来是让他养成独立的习惯,二来是他也重了…… 今儿个冷不丁被抱了起来,晟钰有些新奇,抱着颜清臣的脖子,眼睛却还看着傅云盈。 “三皇子,我离家日久,得回去了。不过,我答应你,一定会来陪你玩好不好?”傅云盈无奈的拉了拉晟钰的手,温声诱哄。 方才师傅也说了,漂亮姐姐想家,漂亮姐姐也坚持回家。 晟钰虽然想留下她,但还是懂事的点了点头,拉着傅云盈的手拉勾勾,“那我们说定了哦,姐姐一定要来找我玩。” 傅云盈点头,晟钰依依不舍的放开手,看她离宫。待傅云盈的身影消失不见,晟钰便被颜清臣放了下来,看也不看他瘪着的小嘴,转身走了。 带了贵妃的赏赐回到定国侯府,傅云盈衣服也没换,先去了苏氏那里请安。那日端午宴上,多少人看着傅家的嫡女被掌嘴,苏氏不敢拿捏贵妃,可不一定会放过她。 到了苏氏的院子,李嬷嬷通传了之后,傅云盈请安呈上礼单。 “这几日在 紫宸宫叨扰许久,承蒙贵妃娘娘不嫌弃,赏赐了这些东西给傅家,还请祖母过目。” 宸贵妃赏赐了东西给傅家,全然是看在傅云盈的面上,更甚者还带了一丝敲打的意味。而傅云盈此刻的伏小作低,更是让苏氏心头舒畅。 在她看来,傅云盈救了三皇子,贵妃娘娘不可能只赏赐一道菜,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苏氏接过礼单看了两眼,满意的点点头。 “贵妃娘娘这是在谢我傅家有如此聪慧明智的女儿的,盈儿做的不错,这几日你也累着了吧。” “盈儿能如此,全是傅家教育,不敢居功。这些东西,盈儿不敢贪没,全数交给祖母处理。” 苏氏满意点头,颜皙阁的银两,她不敢惦记,先前有长公主,有颜国公府,现在还有了宸贵妃盯着,她如果出手,那真的是要被人笑话惦记小辈的东西的。 现在,傅云盈乖乖交出了宸贵妃的赏赐,至少说明傅云盈还是乖顺的,那么颜皙阁的事,她就只当没有了。 “家里这么多姑娘,也就你懂事些。”能为定国侯府争光,苏氏自然是不吝啬夸傅云盈几句的。 连氏站在一旁,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本来在药房,寻些化瘀的方子给傅玉珑。听闻傅云盈回来了,立刻便赶了过来。她的女儿因为这个贱丫头受了罪,她如何能忍得。原想寻个由头发落一番,谁知道苏氏竟是觉得傅云盈好了。 如此一来,连氏看傅云盈的眼神更是像淬了毒一般。 傅云盈自然察觉到了连氏的目光,却只作未察觉。苏氏却并不打算当作没看见,对上连氏便冷了脸,“哼,盈儿不过比明珠大了几个月,便如此懂事,你那两个女儿倒好,一个只顾着自己,另一个丢人现眼。” 说起这个,苏氏便有恼意。 傅明珠不是正经的 傅家人,苏氏也没指望她多想着傅家,可是傅玉珑不一样,丢人现眼丢的可是正儿八经的傅家的脸。 “媳妇知错,定然好好教育珑儿。也请娘看在珑儿还小的份上,不要跟她计较太多。”连氏连忙告罪,生怕苏氏这几日再拿着傅玉珑撒气。 自从端午那日回来之后,傅玉珑就被送到了苏氏跟前学规矩,每日都是哭着回去的,宸贵妃打的伤是早就好了,可是教引嬷嬷的戒尺给的,那可是新伤摞旧伤,让连氏心疼的跟刀绞似的。 可是连氏也苦,那日出了那种事情,傅玉珑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就那么胡乱的喊,有心的,猜她是不是早就恨毒了长姐,也猜连氏是不是没少暗中欺负傅云盈,才让带得这上梁不正下梁歪。 又训斥了连氏几句,苏氏才放两人出去,傅云盈径直回了明月堂。宸贵妃赏了不少东西,给傅家的是一份,给傅云盈的是另一份,全都藏在傅云盈的行李当中,傅云盈要带回去给白露好好看看。 连氏回去之后,见傅明珠在窗下绣花,至于傅玉珑早已经不见踪影。拉着傅玉珑的嬷嬷骂了几句之后犹不解气,可也不忍心去责怪自己的亲女儿,只好自己生闷气。 “娘这是做什么?若是姐姐给了你气受,好歹你是主母,难道还拿捏不了她不成?” 待连氏发了一通火,傅明珠才放下手里的针线绣绷,抚了抚腰间坠了豆绿宫绦的海棠佩道。 “若是她还好,还不是你那妹妹端午的时候犯下来的事儿,让我在老夫人面前里外不是人。”连氏喝了口茶,那镀金骨瓷鸳鸯碗发出“啪”的一声,让傅明珠身边的粉萼忍不住抖了一抖。 “今儿个姐姐回来,祖母又想起珑儿了?”傅明珠抬头看着连氏,摇了摇头道,“娘,此事也不难,让姐 姐早日婚配不就好了?姐姐已经过了十五的生辰,按理来说,也该嫁了。” “可不是么,我竟然把这件事忘了。”连氏一听,顿时眼前一亮,双手一拍,把这事儿给记下了。 转念一想,连氏又觉得怕是不太合适,“不过,怕是也不太好办,她怎么说都是定国侯府的嫡长女,若是选的人家太轻率,免不了落人口舌,到时候带累了你才得不偿失。” 而且,连氏清楚,随随便便的人家,就算是苏氏点头同意,太夫人严氏也不会同意。 傅明珠的手停了停,想了想之后跟连氏建议,“荣王?我看端午宴上,荣王对她还是有意思的。” 荣王是皇上胞弟,能攀上他难道还不能说是一个好亲事? 虽然说,荣王现在已经四十岁,也有了荣王妃,可是皇上的亲眷,有个年纪小点的侧妃反而是红袖添香的一桩美事。 “可以,是个好主意,回头我再去皇后娘娘那里探探口风。”既然是皇上的亲弟弟,连氏还是有些忖度的,万一被皇上误会了也没什么好处。 “此事,还得娘费心了。”傅明珠笑了笑,若无其事的拿起绣绷继续绣着那戏水鸳鸯。 既然是如此荣耀的夫家,想必是没人在意那夫家是不是有些不可告人的东西。 傅云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傅明珠给惦记着送给荣王了,这会儿正跟白露一起收拾东西。明月堂里,只有她们主仆之后也清静了很多,严氏曾经说拨几个丫鬟过来,被傅云盈以她不喜欢热闹拒绝了。 两人收拾好了东西,长叹一声之后,白露泪眼汪汪的看着傅云盈。 这些日子,她是真的提心吊胆的,生怕傅云盈就在宫里出不来了。她不敢想,如果傅云盈真的不出来了,她要怎么办。 “傻丫头哭什么。”傅云盈摸了摸团子, 心也定了不少。在紫宸宫里,傅云盈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晟阳公主时不时的出来闹一场也是心力交瘁,虽然傅家不好,可也好过跟晟阳公主直接面对。 摸着团子,傅云盈想起来在紫宸宫里,颜清臣在晟阳公主面前对她的维护。 “喵!”团子不满的叫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咬了傅云盈一口。 该死的奴才,本大王饿了,收拾了半天东西都不知道喂我么! 被团子的牙齿划了一下,傅云盈的手背划过一丝战栗,连忙缩回了手,无奈的看了团子一眼,拿出鱼干给它吃。 “这小家伙,小姐一回来就出现了,先前的时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害奴婢好找。”白露看着团子,也无奈。 傅云盈进宫没有带白露,团子也没了,她一个人守着明月堂,每一日都是担惊受怕的。 “许是去了颜国公府了吧,你看它脖子上。”傅云盈从团子的脖子上勾出一个挂坠,好像是先前颜清臣的那个玉佩。 “还真是,这小家伙。”白露帮她把玉佩收拾好,只等将来有机会还给颜大人。 不过,小姐跟颜大人真的没关系么?白露疑惑的看了一眼傅云盈,看她面无表情,心神安静,也不好说什么。 转眼到了六月十九,观音大士得道升天,京中众人都要去观音庙烧香祈福的。 颜筠晗一早就晃到了清风阁,看着颜清臣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摇了摇头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头。 “成,一百两。”才一百两,颜清臣表示价格还算公道。 “谁说一百两了,我是说,你库房里那块还没雕过的翡翠。”颜筠晗这就算狮子大开口了,那块翡翠是皇上赏的,给颜清臣雕刻玉佩的,不过颜清臣一直没想好雕刻什么便一直放着了。 “你还真识货。”颜清臣瞪了颜筠晗一眼。 第八十九章 逛灯会 “是叔叔教的好。” 颜筠晗笑出了浅浅的酒窝,颜清臣着人去取东西,口上却习惯性的教训:“这是皇上赐的东西,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手赏人,省的招祸。” “哎呀知道,知道,叔叔放心。”颜筠晗暗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盈姐姐可不喜欢别人说教。” 这会儿连宵已经取了东西过来,颜筠晗再不去理自家叔叔,伸手就要去接,却被半途伸过来的一只手截了胡。 颜清臣本就身形挺拔,这会儿又抬高了手,颜筠晗踮了脚也够不着那翡翠,不由着恼:“叔叔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后者这会儿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满面兴趣:“我还没问你,怎么突然想起要这个了?” 看着翠绿的物事被自家叔叔抛上抛下,颜筠晗就觉着自己心脏也跟着上上下下,骤然听到问题下意识的便要回:“季……” 不过话刚出口她便反应了过来,眉毛一竖强迫自己的注意力从翡翠上转到持有人身上:“叔叔管那么多做什么,翡翠拿来,晚上就能见到盈姐姐,否则……” 有刚才那个字,再加上颜筠晗这明显恼羞成怒的样子,颜清臣已经猜了个大概,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显,只将翡翠扔了过去:“做事机灵点,我这会儿自然还有好东西留给你。” 临走还不忘扔下一句:“这东西雕个坠子是不错,没想到我们晗儿也有了外心,女生外向,真是便宜了季鸿骞。” 听着颜清臣明显的羞臊之意,颜筠晗跺了跺脚,捏着翡翠捂了自己滚烫的脸颊。 上次听说季鸿骞为了她的伤亲自去打了獾子做油膏,她回来便给人做了个剑穗,只是怎么看手上那些玉石都觉得太匠气了,配不上季鸿骞。 直到那天看到皇上赏了自家哥哥的那块翡翠,她才觉得 满意。自家三叔平日里从不用这些点缀之物,好一些宝贝也都是束之高阁而已。所以她便想讨了来,没想到千遮万挡还是被人猜到了。 不过目的总算达到,待面上热度稍稍消下去颜筠晗才回了自己房间,一边琢磨着该雕个什么样的坠子一边遣了人去傅家。 自从宫中回来之后傅云盈便有些韬光养晦的意思,连氏找不到她的错处,苏氏也还看在那些赏赐上对她脸色不错,日子过得还算自在。 “酉时于松韵楼前……” 她看完信后才抬了头:“晗儿这是搞什么神秘呢?” 看那婢子一脸迷茫,她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便挥手让人退下去了。 这天不少人去上香祈福,久而久之便成了庙会,她只猜到了颜筠晗定是闲不住要来找她出去逛逛,却没料到对方还玩了一把神秘。 也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惊还是喜。 想想往日这人精灵古怪的样子,傅云盈无奈笑着摇了摇头,眼看天色不早,索性换了衣服就要出门。 “小姐!” 白露匆忙追过来:“这坠子要不要托颜小姐带回去?” 她手上拿的正是被挂在团子脖子上的挂坠,傅云盈微一挑眉,还是接了过去。 夏日天长,再加上今天日子特殊,这会儿街上依然是人来人往,两人多花了一刻钟才到了松韵楼。 “颜小姐还没来呢。” 白露扶着傅云盈出了轿子,正要再说什么,却被身后一道声音打断:“我还以为我到的算早呢,没想到盈姐姐也这么迫不及待啊。” 主仆两人循声看去,就见颜筠晗正笑眯眯往这边来,后面还跟了一大一小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你的约我自然是要放在心上的。” 目光不自觉在颜筠晗后面人身上停了一瞬,后才重新看向笑得贼兮兮的颜筠晗:“我还当是你 想去上香。” 没想到竟是诳她的。 咽下最后一句话,傅云盈才看向颜清臣:“颜大人今日怎么会有空?” “叔叔手上人命不少,多敬畏一些神佛,说不定还能保佑他早点娶个好媳妇……”颜筠晗还在愤恨颜清臣之前的捉弄,这会儿知道颜清臣绝不会在傅云盈面前拿自己如何,于是可劲地出言戏弄。 “咳!” 一声干咳打断了颜筠晗接下来的话,颜清臣神色淡淡地看了颜筠晗一眼,颜筠晗瞬间就在这清冷的眼神中怂了下来。 方才她是忘记了,自家三叔最拿手的可是秋后算账。 颜清臣重新回头看向傅云盈,神色柔和了下来,“三皇子吵着要出宫找你,我不放心晗儿独自带他,便跟着来了。” 硬生生接了一个满含警告的眼神,颜筠晗忙笑眯眯的跟着点头:“有三叔在,总归是更安全一些的。” 看在翡翠的面子上,也看在叔叔杀人不眨眼的份上。 傅云盈自然看出来了面前这对叔侄的斗法,今日邀约之人,只怕就是颜清臣。 脸上不由浮起一丝热意,她索性低头去看小皇子:“三皇子这几天可好?” “不好,”晟钰意料之外的撅了嘴,“盈姐姐说好的要来陪钰儿玩的,骗人。” 粉嘟嘟的小孩子本就惹人怜爱,这会儿鼓着脸更像极了白玉团子,傅云盈不但不觉他骄纵,反而被逗得勾了嘴角:“是姐姐的错,今天一定好好陪三皇子,别气了好不好?” 小皇子本就是故作生气,这会儿一被哄便破了功,笑着去抱傅云盈:“好——” 不过一个字尾音还未落下,便被从后面伸过来的一双手压了回去。 颜清臣将小孩抱到怀中,一脸正直的对上另外两人的目光:“时辰不早了,走吧。” 暗暗翻了个白眼,颜筠晗却还得好好 助攻:“今天茶园那边人肯定很多,这样吧,白露跟我挑些点心,盈姐姐你们先过去占个位子?” “我们可以先……”预定几个雅座,毕竟带着小皇子,不好在大堂中与旁人乱挤吧? 白露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便被颜筠晗堵了回去:“小孩子出来就是想玩得嘛,要了雅间雅座还有什么意思,听我的!” 说罢不管白露还有什么意见,直接领着人进了松韵楼。 剩下两人,不,三人对视一眼,小皇子依然懵懵懂懂,傅云盈却是不自在的别开了目光。 说起来她与颜清臣见过多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气氛古怪。先前在宫里,她和他已经有些暧昧,现在剩了她们三人,她又想起了那一日的事情来了。 她这辈子不会再嫁人,更何况是像颜清臣这般清贵出尘,日后将立于权力之巅的人,更不是她这种从地狱里重生的人可以沾染的。 耽误了这些功夫,这会儿已是华灯初上,街上却是热闹不减,傅云盈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才不会过于冷场,就觉手上一暖,低沉悦耳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街上人多,别走散了。” 颜清臣一手抱着小皇子,一手拉着傅云盈,顺着人流往茶园方向去,后面傅云盈却是脑中轰鸣,一时间什么念头都没了,只顾机械的跟上前面人的步子。 单从手中渐渐升温的皮肤颜清臣就能想到身后人面上是怎样一副光景,嘴角不由勾了个笑容,只觉小皇子看着都可爱了些。 “这个……” “咚!” 琢磨着时间差不到,颜清臣在一个糕点铺子面前顿住了步子,却不想身后人毫无所觉,直直的撞到了他的怀中。 鼻尖的酸痛让傅云盈瞬间回了神,抬头便对上了颜清臣带笑的双眸,怎么看怎么觉得里面满是揶揄,莫名有些恼羞 成怒:“你怎么都不说一声就……” 颜清臣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宠溺,也亏得这会儿天色晚了,否则就照傅云盈面上这么红,指不定就要给人拖到药铺去了。 不过灯下看美人,还真是更美了许多啊。 “我的错,”恼羞成怒的重点是“羞”,颜清臣懂得适可而止,在对方变成“怒”之前让了步,“钰儿一直想吃玉芳斋的糕点,我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推荐。” 再次背锅的小皇子对上盈姐姐带着疑惑的目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糕点”一词他是听明白了的,当即点头:“想吃绿豆糕。” 傅云盈没了脾气,带着一大一小进了糕点铺子,挑了几样才觉方才的羞恼去了大半:“宫里什么糕点没有,怎么偏喜欢外面这些。” 话未说完,抬头便见小孩吃的正香,不由无奈的点了点他额头,一时哭笑不得。 “走吧。” 颜清臣抱起小皇子,一脸自然的牵上了傅云盈得手,后者也算是有了经验,深吸口气索性转移话题:“这么随便吃外面的东西没关系么?” 问的自然是身娇肉贵的小皇子,颜清臣摇摇头:“我都试过了,没问题。” 本以为会得到些什么“小孩子没这么娇惯”之类得答复,没想到对方是一个个点心试过的,傅云盈不由好笑:“这么麻烦,直接从宫里带些不就行了。” 小皇子被街上形形色色的玩物吸引了注意力,这会儿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什么,颜清臣才道:“出生到现在都被局囿在那么大的地方,大人都待不住,何况小孩子,总要出来见见世面。” 这话平常说了只怕要被扣个“大不敬”的罪名的,傅云盈之前的羞恼被这话击了个烟消云散,抬头正对上颜清臣一派澄澈的目光,却觉心中不知怎的软了下来。 第九十章 你不是随便什么人 只是心中只软了一瞬,便被颜清臣下一句话压了回去:“这话可只傅小姐听到了,若皇上要拿我问罪,你是脱不了干系的。” 男人目光中又带了揶揄,可不知怎的,傅云盈总觉其中与之前带了不一样的情绪,心中一时复杂万分。 “嗯?” 被男人带笑的一个鼻音唤回神来,傅云盈心中思绪翻涌,面上却只转开目光道:“就你这样随便一个人便胡说,就算被皇上打了板子那也怪不得我。” “你不是随便什么人。” 颜清臣依旧在前面走,仿佛这只是再随便不过的一句话,傅云盈却觉面上刚刚消退的热度再次窜了上来,而且这次延到耳根还不够,竟是直直窜进了心中。 把一颗心烧的酸酸软软,却又心甘情愿。 “我想吃那个。” 稚嫩的童声脆生生的响起,傅云盈下意识的收敛了心思,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把鲜红透亮的糖葫芦。 小贩已经注意到了这边,殷勤的凑了过来:“小公子来一串糖葫芦么,是去了核的,可甜。” 小皇子就差把“我要”两个字给写到脸上了,颜清臣看的好笑,只能乖乖掏银子:“选两串。” 傅云盈顿了下才意识到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忙选了两串好看的,直接递给了小皇子。 却又被颜清臣半路挡下,只拿了一串给小孩,随后才道:“这个是给你的。” 傅云盈面上红晕还未消,小贩一脸“我懂的”的笑:“两位真是般配,娃娃也可爱得紧,让人生羡啊。” 颜清臣显然心情颇好,递了一块碎银子过去,等那小贩高高兴兴的收了离开好一会儿傅云盈才道:“颜大人真是大方啊,那块银子买下他的摊子都够了。” “摊子够买,人却是怎么也买不到的。” 傅云盈只觉自己面上红晕怕是一时半会儿褪不下去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颜大人话说的这么好听?可别是脂粉堆里练出来的吧?” 颜清臣终于停住了步子,眼中却带了促狭的笑意:“吃醋了?” 不等傅云盈再次着恼,他便指了指前面:“到了,听说今天颇有些新鲜玩意儿,可算让钰儿开开眼界吧。” 说完便又转身往茶园里面走,丝毫没有给傅云盈说话的机会。 有些话都是气头上话赶话说出来的,这会儿被人一打岔,傅云盈也觉自己之前的纠结无甚意思,便也乖乖跟了上去。 虽说算是活了两世,可傅云盈还真是没有站在大堂中看把戏的经验,虽说比雅间中吵了些,但有颜清臣护在身后,倒也不觉得多挤。 更重要的是这种融在人群中的感觉,让那些戏法的可看性无端高了不少,等到幕布落下,傅云盈还觉情绪一时半晌落不下来。 “感觉怎么样?” 身后有声音响起,傅云盈才察觉自己几乎是个被人拢在怀中的架势,可高昂的情绪一时还未落下,她倒觉不出什么羞涩来了,只笑着道:“的确很有意思。” 小皇子这会儿更是亢奋,也不要颜清臣抱了,拉着他的手硬是要再看一场。 颜清臣倒是没拒绝:“我跟你盈姐姐还要去别的地方,不然你自个儿在这多看一场,等我们回来?” 小皇子这会儿站在人群中,踮起脚也只看得见周围人的长衫,很快妥协:“那我们以后还来看么?” “盈姐姐有空我们就一起过来。” 傅云盈看着这人忽悠小孩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怎么平白又扯上了我?” 小皇子一听便皱了脸:“盈姐姐是不是不愿跟我玩?” 傅云盈无奈,看了一眼旁边笑的满脸无辜的颜清臣,只能弯腰捏了捏小孩软嫩嫩的脸颊:“怎么会,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很 容易被转开,果然一听这话便将目光转到了颜清臣身上,后者看的好笑,索性一手牵了一个往外走:“今天的重头戏。” 白衣大士得道的日子,上香祈福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许是天色已晚,又许是三人一路走来,这间庙略显偏僻,三人到时人倒是不算多,傅云盈看了牵着小皇子四处溜达的颜清臣一眼:“你要不要也上柱香?” 颜清臣笑:“祈愿无非是有心想而不能成之事,我暂且没有,就不去惹观音大士烦了。” 看人说的一脸坦荡,傅云盈也不再多劝,规规矩矩上了香,才虔诚的阖眸跪在了佛像前。 前世她本也不太相信鬼神之论的,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太过离奇,由不得她不信。 甚至比之前更为虔诚,毕竟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给了她亲手报仇雪恨的机会。 至于身边之人,以后的事情再说,现如今只求他能此生平安喜乐,无灾无难。 等她许完愿睁开眼,就听小皇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盈姐姐睡着了么?” “已经睡醒了。” “没有。” 颜清臣带笑的声音与傅云盈的声音叠在一处,小孩左右看看,一时间不知道该信谁。 刚许了愿心情甚好,傅云盈也不欲跟人一般见识,上前牵了小皇子的手便往外走:“倒也是时候回家睡觉了吧?” “你这就算许完愿了?” 后面传来的声音让傅云盈瞬间顿住步子,转头看过去,满脸毫不掩饰的疑惑。 颜清臣蓦地只觉心中一软,也少了逗弄人的心思,上前抱了小皇子往后殿去:“有时候我真怀疑,傅大小姐是不是真的自小便长在京城了。”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后院,就见正中一棵几人环抱粗的大树,树冠上缀了不少布条,是一棵许愿树。 这儿的人倒真是比前殿要多些,颜清臣这会儿 已经拿了黄布条过来:“写完愿望把这个抛到树枝上,能挂上去便是仙人允了你的请求了。” 傅云盈不置可否,不过已经到了这儿,她也不在意与这人一起做些虚无飘渺的事。 只是愿望好写,接下来的一步却有些难到了她。 布条本就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颜清臣倒是一个吸气提身潇洒地将布条放在了树枝上,傅云盈就惨了些。 连续抛了几下布条都被吹了下来,颜清臣也看的无奈,抬步就要过去帮忙。 就见这次傅云盈捡了布条却没有立即起身,反而是低头找了些什么,颜清臣走近才发现这人竟是在布条两端过了两块石头进去,两端有了重物,布条终于乖乖的挂上了树枝。 看着树枝上其他布条被风吹得飘摇,只有绑了石块的那个纹丝不动,颜清臣啧啧两声:“别出心裁,在下佩服。” “就怕神仙觉得偷奸耍滑大不敬,直接把我的愿望驳回来。” 傅云盈瞥了颜清臣一眼:“这个说法本就不准吧,否则你这样直接用轻功的是不也算作弊?” “都是自己的本事,挂上去就算数。”颜清臣笑道,“神仙不会对你有偏见的。” 又看了眼把树枝都压的弯了些的布条,他挑了挑眉:“你许了什么愿?” “既是愿望如何能轻易说出来?三皇子还饿不饿?”傅云盈避而不谈,捏了捏小孩的鼻尖:“让颜大人请我们吃东西好不好?” 晟钰看什么都新鲜,又什么都想吃,听到还有好吃的连忙脆生生的应:“好!” 虽然有些生硬,话题倒也算被转开了,颜清臣本也只是随口一问,这会儿看着傅云盈松了口气的样子莫名觉得心情愉快。 小皇子被傅云盈一句话勾出了馋虫,这会儿心心念念要吃东西,可街上已不复之前的热闹,三人沿街走了会儿一无所获,就 在傅云盈有些后悔这个提议的时候,颜清臣突然开了口:“钰儿想不想吃馄饨?” 傅云盈诧异的看过去,小皇子已经猛点了头:“想!” 显然是走了这许久饿坏了,只怕这会儿给他个馒头都能啃一会儿。 可这大晚上的,去哪儿给他弄馄饨吃? 颜清臣看了她一眼,给了个“放心”的眼神,转身头前带路,傅云盈虽不解却也跟了上去。 小巷子里比外面更显僻静,就在傅云盈开始怀疑这人怕不是要回家亲手做馄饨的时候,眼前骤然一亮,却是到了另一条街上。 循着香味看过去,就见右手不远处就是一个小馄饨摊子。 摊主是对老夫妻,倒像是与颜清臣颇为相熟:“后生又来了,还像以前一样?” “今天给您带了生意,”颜清臣让出身后跟着的人,“三份鸡汤馄饨,其中一份馄饨小些。” 老摊主了然的笑笑:“晓得晓得,小娃娃再来一份蛋羹?” 颜清臣应了,他这才笑着去准备吃食,傅云盈也直到这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颜大人……未免对京城太熟了些吧?” 之前那间有许愿树的寺庙就算了,毕竟人也不少,可这种晚上还支着摊子的馄饨铺子他是从哪儿知道的? 颜清臣显然明白她的想法,却是笑得无奈:“若是自家地盘都摸不熟,只怕也没法坐这儿跟你吃宵夜了。” 傅云盈这才想到,颜清臣可不像自己,单就看皇上对这人的信任,平日里不知道还要指派多少任务给他,披星带月露饮寒霜,只怕也有过很多次于深更之时在这样的小摊子吃一碗热腾腾的吃食吧。 想到这里,她莫名有些替人心疼。 “在其位谋其政,也算不得苦。”颜清臣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突然说了这句话。 傅云盈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却正正对上对方的眸子。 第九十一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这是不让她担心么? 别过脸,低下头,傅云盈闷闷的吃馄饨,倒是晟钰毫无察觉二人之间的别扭,笑嘻嘻的吃完了一碗之后又要了一碗来。 颜清臣喂着他吃,看的摆摊的老两口也乐呵呵。 “颜大人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相公,好爹爹的。” “对啊,看大人这样子就知道了,没少照顾小孩子吧。” 帮晟钰擦掉嘴角的汤汁,颜清臣微笑着解释,“以前照顾修禹照顾习惯了。” 等到三皇子终于吃饱了之后,颜清臣才伸手抱起他放在肩上慢慢往回走。 今日庙会并不是很热闹,所以早早的就散了,傅云盈跟颜清臣往前走,过了一个街口就到了定国侯府门口。 远远的就看见白露等在府门口,傅云盈停了脚步,对着颜清臣微微施礼,“今日多谢颜大人,天色不早,云盈先告辞了。” 颜清臣点了点头,也没多做留恋,转身往皇宫方向走去。晟钰贪玩了一会儿,马上宫门就要落锁,若是不把他先送回去,怕是会有麻烦。 见他离开,傅云盈转身往白露那里走。 拐角处,一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她们这处驶来,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车上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将傅云盈拦腰一抱,直接塞进了马车里。“天,小姐!”白露眼见着异变横生,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连忙跑着去追,却三两个拐弯之后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白露的声音不大,也是想着顾全傅云盈名声,可又担心她,所以,想也不想的就追了过去。 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追上?况且,今日白衣大士得道升天之日,府里不少夫人小姐都出来了,更是人多眼杂。 这会儿将人给跟丢了,白露呜呜的哭了出来,方哭了一声,便听见身边有人问,“白露,你这是做什么?” “三小姐!” 白露吓了一跳,刚刚只顾着着急,竟然忘了身边还有人,连忙擦了擦眼泪笑道,“奴婢粗笨,方才小姐骂了奴婢一句,奴婢有些伤心而已。” “那你为何会在这里哭?”傅明珠左右看了看,觉得不对。这里距离颜皙阁和定国侯府都有一定距离,白露为何单单挑了这里来哭。 “小姐跟颜大小姐一起逛街,刚走。”白露摸了摸脸,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心里恍恍不安,却不敢在傅明珠面前露出端倪。 “既然如此,那你先跟我回去吧,等姐姐回来你再回去,免得她看见了再恼你。”傅明珠见她时不时的看向前方,笑了笑,故意拉她回去。 白露却是不敢跟着傅明珠回府的,她若此时回了府,便很难再出来,那小姐该怎么办? “多谢三小姐美意,奴婢还是去找小姐吧。”说着,白露匆匆行了一礼就往前走。 走到傅明珠看不见的地方,白露回头看看,见确实没人之后才憋了口气,转头朝着颜国公府跑去。 找颜大人,一定可以。 傅明珠才不相信白露的鬼话,不过这会儿子她也没什么证据,不如暂且按下不说。 颜清臣送小皇子回宫,刚转头没多久就被连宵追上,说傅云盈被抢走了。 “爷,傅大小姐不见了。”连宵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一路跑着过来的,“爷先别恼,折离跟着,不会出大岔子。” 敛去方才脸上的笑意,颜清臣想也不想就把小皇子交给了连宵,“送他回宫,我去看看。” 连宵看着手里的娃娃,苦了脸。他还是个孩子,如何就能带另一个孩子。 晟钰眼睛眨啊眨的看着这个凭空里冒出来的人,想了想,伸手指了指旁边,“我要吃糖芦芦。” “是糖葫芦。”连宵忍不住纠正,却也买了一串递给他,供祖宗似的把她往皇宫 里送。 傅云盈被人扛在肩上飞奔了很久,被癫的七荤八素,想要呼救却被堵上了嘴,只能呜呜咽咽的挣扎。 那歹徒似乎胸有成竹,任由傅云盈挣扎也不打晕她,甚至还跑一跑,停一停,似乎在等人。 他是谁的人?傅云盈疑惑,并且笃定这人的目标不在自己身上。 难道是颜清臣? 想到这个名字,傅云盈的心突然就定了。若是颜清臣的话,那便没什么可怕的了,他一定会来的。 纵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到,可是她还是愿意信他。 信他在皇宫之中的保护,信他无时无刻的守候。 “算你识相,老子的轻功,可没几个人能追上!”那人见傅云盈不再挣扎,嘿嘿笑了笑,把她放到了一棵大树上,“小妞,坐稳了,稍等会儿你的情郎哥哥就要来了。” 被情郎两个字给噎了一下,傅云盈老老实实的坐着,看着那人在树下脱了衣服,变成了一个歇脚的老妪。 “老人家,刚刚可有一个人扛着一个姑娘从这里走过?”不过一会儿就听见颜清臣的声音,傅云盈想要出声提醒,却一阵破空之声从四周传来,直指颜清臣站着的地方。 “想要你那美娇娘,拿你儿子来换!”挟持之人嘎嘎笑了两声,一把甩掉身上的衣服,跳起来直攻颜清臣面门,却被他身子一闪躲了过去。老妪心知不妙,回身的时候,方才颜清臣站的地方只有箭矢,却不见了颜清臣。 周围都是开阔之地,只有这里有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颜清臣怎会不知这是极好的可攻可守的地方? 上了树,颜清臣冷不丁看到被堵了嘴,裹成粽子一样的傅云盈,叹了口气,他伸手一划,裹着傅云盈的东西就裂成了两半,人顿时没了束缚,嘴上的布巾也被颜清臣抽掉,扔在一边。 “能下去么?” 颜清臣轻声问道。 看了看至少有九尺的下面,傅云盈摇头。 “那你在这里先等着。”尚且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贸然让她下去,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不如在树上还安全一些。 傅云盈点了点头,刚巧这时候那老妪已经转了身,猜到了颜清臣的藏身之处,桀桀笑了两声,抱起胳膊死死的盯着那树冠。 上树之后,颜清臣就已经知道那些箭矢其实是由机关控制,发射过一次之后,便能够暂时安全。 而那老妪,便是操控机关之人。 颜清臣示意傅云盈往别的树枝上挪一挪,而他自己则悄无声息的犹如一片落叶,从大树另一边落了下来。 那老妪等在空旷之处,不急不躁,突然感受到风动之后回手而攻,却只扫落了几片树叶,知道颜清臣换了地方也不恼,只从地上飞跃而起,从袖子里不知道掏出来了什么,对着那大树周围就是一通猛射,银针从四面八方落下,傅云盈惊了一下,手一松就从树上掉了下去。 “咦,女娃娃,你那相好的呢。”见只有傅云盈一个人掉了下来,老妪觉得惊讶。 “我不知道。”傅云盈摇了摇头,确实也不知道。 “既然这样,那我杀了你,看你那相好的出来不出来。”老妪冷笑一声,抬手要杀傅云盈,手腕一麻手里的匕首就掉了下去。 “我在这。”颜清臣从老妪身后走出来,手腕一翻,老妪神情一紧,连忙回身却被颜清臣拿了方才她丢下的袍子给三两下裹成粽子。 “卑鄙!”老妪躺在地上,怒目圆瞪。 “承让,河北知府私加盐税可是你传递的消息?”颜清臣拉起傅云盈,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老妪,面无表情。 “狗官,都说你是皇上左膀右臂,却没想到你竟然跟那狗官勾结,将此事压下不提,哼,算我瞎了 眼!”老妪狠狠的啐了一口,挣扎了几下,坐起来,斜眼看着傅云盈又加了一句,“小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可惜跟老婆子一样,是个瞎的。” 河北知府私加盐税乃是荣王授意,所以他才能如此有恃无恐,这怕也是为何颜清臣秘而不发的原因。 从一开始,傅云盈也发现了,老妪并没有对她下死手,显然是还有良知之人。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道理你难道不懂么?”颜清臣摇了摇头,伸手去拉那老妪,又在此时,一支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冷箭,“嗖”的一向射向了颜清臣。 颜清臣的注意力都在老妪身上,不防备周围还有别人,傅云盈却不。在得知老妪是为了河北知府的事情来的时候,便一直观察周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所以,冷箭出来的时候,傅云盈比颜清臣早一步发现,她连忙伸手推开颜清臣和老妪。 冷箭射了个空,颜清臣怒不可遏,伸手拔起射在地上的冷箭,一个反手就给扔了回去。 树上传来一声闷哼,接着就是一股血腥味。 “大人竟然还是怜香惜玉之人。”老妪冷笑,虽然上半身被裹着,下半身却还行动自如,走动几步,到了树下,看了一眼落下来的人,皱眉道,“荣王府的人?” “这里不便多留,跟我走。”颜清臣抱起躺在地上的傅云盈,一句话也不多说,朝着颜国公府飞奔而去。 方才傅云盈推开了他们,自己却没能躲开,被那箭射穿了胸骨,危在旦夕。月光下,颜清臣看着傅云盈逐渐变得惨白的小脸,感受着从他指尖滴落的血珠,虽然不发一语,脚下却快了不少,甚至连那自诩轻功不错的老妪都没跟上。 发现了那刺客,老妪倒是老实了很多,乖乖跟到了颜国公府,接着就是一片混乱,没人在意她的出现。 第九十二章 金屋藏娇 颜清臣带着傅云盈回去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惊慌,整个颜国公府所有的好大夫都聚集在了清松苑,甚至还有从折离从宫里拉来的太医。 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大事,折离在跟颜清臣汇合之后便先回来了,现在看到傅云盈的伤势之后,他的心顿时紧了一紧。 待终于收拾停当之后,颜清臣走出卧房,将门掩上,只留下了一个侍女。 “叔叔……”颜筠晗在清松苑等了许久,只见到了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看的她心惊肉跳。 “没事了,回去休息吧,过两天再过来。”颜清臣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手上的血迹也擦掉,但是表情上并没有全然没事的样子。 “好,叔叔你这是要去哪里。”颜筠晗觉得奇怪,现在已经快到寅时,既然傅云盈已经没事,为什么小叔叔不去休息? 摇了摇头,颜清臣转了个弯消失不见。 老妪终于看到了一个她认识的人,嘿嘿一笑,摘了身上的伪装,不好意思的挠头道:“那个女娃娃,没事儿吧。” “许蠡,今日之事你可看到了。” 许蠡,江湖人称浪里飞花,轻功出神入化,机关防不胜防。不知道他跟唐门什么关系,却满身都是唐门绝学。 “我错了。”许蠡摸了摸鼻子,然后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颜清臣。 “我原本想谋定而后动,现在,怕是要你帮我一个忙了。”颜清臣一边听他说,一边写折子,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把折子给写好,又抽出一张纸画了一个地图给他。 “现在是寅时一刻,卯时我在这里等你,你把账本给我拿过来,这是地图。” 把画好的地图递给许蠡,颜清臣冷笑一声,让人忍不住有点哆嗦,许蠡将身上所有的伪装尽数除去,露出自己原本的面容 ,冲进了黑暗。 卯时,颜清臣已经换好了朝服,许蠡一身血进来的时候,他刚好在破晓的第一束晨光里写好笏板,揣好折子。白白的日光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暖意,反而让他更像是杀伐人间的修罗。 “你要的东西。”许蠡咧嘴笑了笑,把东西丢给颜清臣,接着咕咚一声晕了过去。 看也不看他一眼,颜清臣拿起那些东西起身上朝。 朝堂之上,平静无波的早朝被荣王操控官员哄抬盐价一案给狠狠的砸了一个水波出来,就连皇上看着手里的折子都震惊了。 兹事体大,皇上也没有当堂表示要严查此事,只是宣召了那河北知府回朝候审。 散朝之后,颜清臣回来,傅云盈已经醒来,脸色苍白,靠在床上被紫苏喂药。 许是那药太苦,她皱了皱眉就不愿意再喝下去。 “我来吧。”颜清臣摘了帽子,擦了手走过去,紫苏连忙把药碗递给他。 “一口喝干,我带了果子回来。”紫苏以为颜清臣会一口一口的喂傅云盈,却见他把药碗递给傅云盈。紫苏脸红了一下,连忙转身把颜清臣带回来的糖果子放到盘子里端过来。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是怎么想到一口一口喂的!都怪自己主子平时从不生病! 紫苏窘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常态,等到傅云盈吃了药之后,甜的腻牙的果子中和了药的苦涩,傅云盈终于从暗无天日的药中找到了一抹阳光。 “你没事吧。”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问候颜清臣,颜清臣放药碗的手顿了一下,转头微笑着看她。 “没事,不过,你为什么会想要救我?” 在颜清臣的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倔强,有一点小小的叛逆,小小的阴谋的傅云盈才是可爱的,最好能永远躲在他的保护之下,才是最可爱的 。 可是,当这个最可爱的人翻身救他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傅云盈,才是他最放不开的。 “那你为什么来救我,除暴安良?”傅云盈昨日失血有点多,头有点晕,所以歪头靠在枕头上,笑容也有些惨淡。 颜清臣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手道:“万事有我,你先养伤。” 此时的定国侯府在天亮之后也炸了,不管是谁,在苏氏那里晨昏定省都是必须的,往日,傅云盈来的都算早,可是今日偏生所有人都到了,她也没到。 白露过来告罪,说傅云盈病了,连氏想要派大夫去看,却被白露拦了。 “你们小姐人到底去了哪儿?还不从实招来?”昨晚,傅明珠已经悄悄告诉了连氏白露偷偷哭一事,当时她便觉得有异,今日见傅云盈没有出现,正好中了她的猜测。 “夫人,小姐真的是偶感风寒,奴婢不敢说谎。”白露连忙否认道。 “大姐平日里最是孝顺了,只是一个小风寒而已就不过来给祖母请安,也实在是太奇怪了。昨日似乎有下人看见大姐是跟颜大人在一起,身边还跟着一个孩子,怕不是一夜没回来吧?”傅玉珑冷笑了一声,直接朝外走,“是不是不在家,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五小姐,小姐她已经吃了药休息了,您这么过去不是打搅她休息么?昨日是三皇子要见我家小姐,颜大人才带他出来的,五小姐不认识三皇子,您总该知道颜大人是什么人。” 白露连忙拦在傅玉珑身前,结果却被傅玉珑“啪”的一巴掌打到了脸上。 “给我滚开!”傅玉珑可谓是用尽了力气,连带着先前在宫里受的委屈都招呼到了白露身上,不仅如此,犹不解恨,狠狠的从她的身上踩了过去。 傅玉珑刚走没两步,就 听见苏氏让她不要冲动,“回来!” 苏氏也发觉有不妥的地方,如果真的是生病,昨天傅云盈还好好的,为何今日就病了?实在是太过稀奇。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再敢撒谎,仔细我揭了你的皮!” “我,老夫人,我,求老夫人救救我家小姐!”白露觉得,连氏不是什么好人,可是苏氏好歹是傅云盈的亲祖母,应该不会害她才对,“奴婢撒谎实在是迫不得已,昨日奴婢跟小姐出去,回来之时,在大门口突生异变,小姐被人劫走了。” “劫走了?”苏氏的心停了一下,身子也颤了起来,“谁干的!” “天太黑,奴婢没看清楚,但是奴婢已经求助了颜国公府,颜大人定会救小姐回来的。”白露摇头,心有戚戚,看着苏氏忍不住哭了起来,“老夫人,奴婢也不想撒谎,可是这种事一旦闹了出去,对小姐的名声可没什么好处,奴婢想着能瞒一刻是一刻,这才撒了谎。” “糊涂!”苏氏狠狠的拍了一下茶几,看着地上哭成泪人的白露,又觉得无奈,“罢了,既然颜国公府已经出手,回头好好谢过人家就好。连氏,此事不许声张,若有消息走漏,别怪我不客气!” “娘这是什么话,盈儿也是我女儿。”连氏连忙上前安慰,给苏氏换过一杯热茶之后,试探着问道,“咱们要不要去颜国公府问问,说不定盈儿已经找回来了呢。” “不必,颜国公府的人若是找到人,自然会送回来。”苏氏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散了。 待散了之后,连氏看着傅玉珑问道,“可知道要如何去做?” “娘,我知道。”傅玉珑笑了笑,觉得此事可是大好的机会。她当然没胆子编排颜清臣,但是给傅云盈安一个别的男人也 不是不可以。 傅云盈重伤,每日昏昏沉沉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多,待颜清臣从库房和皇宫里讨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吃下肚子之后,终于好了些。 “麻烦颜大人了。”傅云盈有些歉意的看着那些奇珍异宝,发自内心的愧疚。 不过是受伤,养几日就好了,着实犯不着这么劳师动众的。 “是我不好,才连累你受了伤。便是让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一想起那日傅云盈受伤,颜清臣便觉得心口一阵揪紧。她只是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却因着他要这样的皮肉之苦。 傅云盈觉得此刻颜清臣的目光有些灼热,盯得她有些不自在,只能悄悄移开了眼,胡乱地扯了个话题,“那日那人,还在么?” 河北盐税的事情,傅云盈记得,是在明年的时候才会被彻查,如果现在那人就死了,将来怕是要少了一个呈堂证供之人。 “还在。” 当然还在,只是有点不太囫囵了。 那日许蠡去偷账本,穿过荣王府层层防守,虽然账本偷出来了,人却也伤得不轻,回来的时候跟从血池子里捞出来似的。 但是颜清臣并不是很在乎,如果没有许蠡多事,怎么会让傅云盈受伤。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听见外面中气十足的嘶吼,吓的傅云盈手一抖,那一碗燕窝差点洒在了颜清臣的床上。 “臭小子,金屋藏娇还不敢让我看到!你都快三十了,老子还能不让你娶媳妇不成!” 颜国公府里,敢这么说话的非颜老国公莫属。颜清臣很明显也是僵了一下,才无奈的起身过去开门。 “我只是不想让你打扰伤患。” 老国公拄着描金的龙头拐棍进来,中气十足,看上去并不是很需要那根拐杖,那根拐杖倒像是要往颜清臣身上招呼才对。 第九十三章 何时可嫁 “哼,还真是藏了一个小姐在你床上。” 明明是养伤,却被说的如此不堪,傅云盈有些脸红,连忙坐起身,想要解释,却被颜清臣一把按了回去。 “躺着,伤口还没好。” “爹,你吓到她了。”颜清臣不满的从老国公手里抽出拐杖,丢给了折离,“拿去劈了当柴烧。” “哎呦,我才打的,红木的,你小子敢劈了,我劈了你!”老国公顿时炸了,跳脚着要去抢回来,却已经不见了折离的影子。 拐杖是抢不回来了,所以老爷子只能看着颜清臣运气。 “你说,好好的你去招惹荣王做什么。” 得知颜清臣在朝堂之上弹劾荣王,老国公差点没一头栽进鲤鱼池里去,好歹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回来,心颤了颤,却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见他回了院子,并且死活不出来。 要不是从里面拿出来了沾了血的女子的衣服,他还不知道颜清臣竟然金屋藏娇了。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颜清臣说的冠冕堂皇。 “我呸!”老国公差点没一口吐沫啐到了颜清臣的脸上,“荣王这事儿是一天两天的了?还是你是头一天知道?你怕是比我更清楚,现在荣王还动不得,皇上还指望他的人定西北呢!” “便是动不得,也得动一动。”颜清臣帮傅云盈垫好背后的被子,这才起身到了书桌前将之前在那里放的东西递给了老国公。“父亲看看,这是什么。” “去去去,别烦我,我不想看!”老国公摆手,脖子一缩坐在床前的太师椅上,手脚也拢了起来,“你做事自有你的章法,但是你真当老子是个傻子?” “若是寻常的你,定然是谋定后动,待荣王手中先机尽失之后,你方才会赎罪齐发,让他再无翻身 可能。可这次你如此反常,直接一封折子,一个账本就找皇上告状,便是皇上再信你,如此大事,也不是玩笑的。” 老国公斜了一眼颜清臣,又看了一眼傅云盈,忍了忍,不敢继续说下去。 “荣王的错漏之处不只是河北盐税一事,便没有河北盐税一事,我一样能让他无法翻身,现在,不过是讨个利息而已,父亲如此着急,莫非盐税之事父亲也有参与?” 颜清臣也斜了一眼老国公,两人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看的傅云盈忍不住一乐。 这父子两个真有意思,老国公如此老顽童的样子,如何养得出颜清臣和颜国公那么正经的两个人的。 还是说,正是颜国公如此的不正经,所以才有颜清臣那么正经的儿子?算是老天爷的补偿? “有你这么自损八百的讨利息的么?哼,我知道,你才不是讨什么利息。” 耸了耸鼻子,老国公看向傅云盈,笑的是眉目全开,犹如一朵硕大的菊花,“傅家姑娘啊,你准备何时嫁给我家这个臭小子!” “啊?”傅云盈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就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啊什么啊,你是不是嫌弃我这儿子年纪大了些?唉,我也知道,我这儿子除了年纪大了些,别的没什么坏处了,要是早知道要跟你凑一对儿,我就晚几年再生。” 老国公越说越不着调,颜清臣的脸也越来越黑,“啪”的一声搁下了手里的折扇,冲着门外喊道:“来人,送客!” 老国公犹在絮叨自己儿子的百般好处,好抵消他那唯一的一点不好,正说的高兴呢,就被折离和连宵二人合力架了出去。 年纪大了,有点发福。 “我爹就这个性子,你别在意。”颜 清臣还停在书桌之前,头也没抬的解释。 “嗯,我知道。”傅云盈也松了口气,说真的,她从没想过嫁给谁,被老国公这么一提,她也着实惊了一惊。见颜清臣并没有这个意思,她松了口气,笑了笑道,“我既然已经可以下床,还是早日归家的好,日子多了,怕是少不了生些麻烦。” 这些日子,傅云盈如何不知道这里就是颜清臣的卧房,只是颜清臣不提,紫苏不提,她也不好意思矫情。今日老国公提醒了她,若是日子久了,怕是不少人都要误会些什么。 “虽然你已经可以起身,但是怕是得有几天回不去。”颜清臣抬头,面色如常,“荣王的手段,你应该是清楚的,现在归家,不但不能保证你的安全,也会带累了定国侯府。虽然定国侯府忠勇护国,但是留在京城的家眷多为女眷,府兵总有不便之处。” 细想之下,确实如此,傅云盈也不坚持,但是忧心连氏和傅明珠会趁她不在借机生事。 “你不用担心,今日我就让嫂子走一趟,报个平安。”似乎看出来了傅云盈在想什么,颜清臣准确无误的给出了一个最妥帖的办法。 说起来,傅云盈也确实两三日没有回去,他一颗心都吊在她的伤势上,全然把这件事忘了。 下午的时候,颜清臣去找了田氏,劳烦她走一趟定国侯府,报个平安。田氏念着颜修禹还在颜清臣找的夫子下学习,便二话不说的应了。 定国侯府,傅云盈三日没有归家,苏氏已经恼了,可又不敢直接上门要人,闹的是人家拐走了傅云盈似的。可心里又担心傅云盈做了什么有辱家门的事情,让她没脸,这几日真真的犹如油煎火烤,听闻田氏上门,愣了一下,更是不敢随 意接客。 “李嬷嬷,让连氏去吧。” 都是一府的当家主母,没什么怠慢不怠慢的。只是,那田氏究竟要说什么? “李嬷嬷,你在旁边伺候着,等颜夫人走了再说。”琢磨了一下,苏氏让李嬷嬷过去打探情况。 “是,老奴省得。”李嬷嬷去请了连氏,又没急着走,在旁边伺候着。 田氏在大堂里等了许久,才见连氏过来,连忙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夫人可算来了,今儿个不请自来,还请夫人恕罪。” “定国侯府和颜国公府是该多走动的,只是平日里我不怎么爱出门,家中女儿也随了我的性子,倒是劳烦姐姐先登了门。”连氏连忙笑盈盈的行礼,给田氏让座。 待田氏落了坐,连氏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我那长女有了消息?” “这件事是我的不是,姐姐挂念女儿,我该早些过来报信的,只是前些日子慌乱,就把这件事忘了。那日匪人掳走了傅大小姐之后,傅大小姐为了救我那小叔子受了重伤,所以才在我家耽搁了几日。” 田氏乐得早点完成任务回家,自然是知无不言。 “今日,傅大小姐已经可以起身了,只是那日匪人牵连甚广,为了不波及定国侯府,还请姐姐准许大小姐在我颜国公府养伤。” “这是自然,只是叨扰了颜国公府众人,我等实在是过意不去。”连氏连忙客气,让李嬷嬷去取些东西给田氏。 两人又虚伪的推诿一番之后,田氏功成身退,连氏也去回禀了苏氏,此事算是有了着落。 但是,不过一日之后,大街上都是傅云盈被歹人掳走,三日未归家的流言蜚语。 初始,颜修禹还不知道傅云盈就在颜家,那日虽然颜清臣是大张旗鼓的回来的,可是颜修禹 好巧不巧的跟颜清臣错过了,所以并不知道傅云盈在自己家里。 至于这几日,他每日被夫子留下来练武读书,已经是疲累至极,更是没精力管小叔叔房中的事情,待他从大街上得知,傅云盈被歹人劫走,现在在颜国公家里养伤之后,一颗心忍不住又跃动起来。 上次他想借着买香膏跟仙女姐姐套近乎,结果没有得逞,现在仙女姐姐在自己家里养伤,如果他还不能拉拢一下,还能不能算是颜国公府的小世子了。 “墨雨,走!”本来准备去书院摸鱼的颜修禹果断调转马头回家,路上,颜修禹还不忘买些颜筠晗爱吃的糕点。 这样,总不至于空手见客。 待到了颜筠晗的院子,颜修禹着实失落了一番。傅云盈重伤,清和小郡主是个不管事儿的,颜皙阁便只有颜筠晗一人打理,颜修禹本想着她的院子里没人就没人跑出来搅和。 谁知道,竟然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傅云盈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墨雨,你可知道那傅小姐在哪里?”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颜修禹抓住身边的小厮问道。 “少爷,这可难为我了,我天天跟在你身边,府里的事情还真不清楚。”墨雨也一脸为难,倒不是真的不知道,而是那傅小姐来的第一天,老爷就对他耳提面命,让少爷避嫌,没事儿不要往三爷的院子里跑。 今儿个少爷还非得要去看一眼傅小姐,这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你若不说,明天师父让抄书,我全都让你抄!”颜修禹威胁,墨雨不得不从。 “好少爷,好少爷,我知道,我知道,可别让我抄书了。”墨雨连忙告饶,“那傅大小姐在三爷的院子里,不过现在三爷刚下朝回来,你还是避一避吧。” 第九十四章 又被耍了 颜修禹没明白那避一避是什么意思,这是说要让他避开三叔不成?不成不成,傅云盈是姑娘家,在三叔的院子里养伤,三叔都不避,他避让什么。 “避什么避,三叔难道还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成?” 是以,他极为不满的往清松苑走,但是走到了院门口又有些怂了。 阖府上下,颜修禹最怕的就是他这个三叔,最敬的也是这个三叔。若是三叔知道他又偷偷从书院跑出来玩耍,一定会变着法的折磨他。 颜修禹忍不住踌躇了一下。 “爷,咱们还去么?”墨雨见颜修禹不肯继续往前,悄悄凑过来问道。 想起来方才他的豪情壮志,颜修禹咬咬牙,换了个方向,还是避一避吧。 顺着清松苑最后面的墙头翻上去,见院中没人,颜修禹顿时松了口气。 可惜了,那一口气还没出完,就听见廊下传来三叔的声音。 “你在那墙头做什么?” 颜修禹顿时不知道是该将自己跨进来的腿收回去还是将自己没翻过墙头的腿翻过来。 “我,我最近功夫有些精进,想试试三叔的墙头……” 慌乱之间,颜修禹扯了一个谎,说完之后,恨不得那墙根底下瞬间变出来一个大窟窿,让他好立刻跳进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 瞥了一眼很明显精心打扮过的颜修禹,颜清臣不发一语。 紫金裘,雁翎冠,穿成这样练武? “看你现在挂在那墙头之上,很明显还是技艺不精。折离,看着世子爷,让他来回在这墙头跳五百次,跳完了之后过来跟我回话。” 说完,颜清臣收拾了两本书走了。 颜修禹看着颜清臣离开的方向,欲哭无泪。 三叔还是这么不解风情!他只想看一眼那个漂亮的姐姐啊。 颜清臣可不管颜修禹是不是 在说他不解风情,拿了书之后径直去找傅云盈给她解闷。 傅云盈躺在床上,还不知道院子里发生了什么,看颜清臣心情颇好,只当是荣王栽了跟头。 待过了午时,颜修禹终于跳完了那五百个来回。折离是一个都没放松,盯着他来回跳,在他没力气的时候还尽职尽责的催了好几回。 被墨雨扶着,颜修禹两腿打摆,颤颤巍巍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颜筠晗忙完铺子里的事情,回来歇个中觉,刚好撞见行动不便的颜修禹,愣了一愣,连忙过去帮忙扶着。 “哥哥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小心爹爹知道了,要罚你。” 颜筠晗见他脸上没什么伤松了口气,转眼见他如此有气无力,又担心是内伤。 “伤的可重?要不要找个大夫?” “小姐别急,少爷这是累着了。”墨雨没忍住,乐了乐,把事情的始末跟颜筠晗说道了说道,惹得颜筠晗“哼”了一声,松了手。 颜修禹没防着颜筠晗如此对他,身子一歪,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哥哥,我看你摔一摔脑子会不会好用一点。”算上这次,三次了吧?都已经被收拾了三次了,为什么这个哥哥还不长记性! “我怎么了!”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颜世子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可是妹妹说他错了,他应该就是错了才对。 颜筠晗无力的看着还是一头雾水的颜修禹,摆了摆手,“算了,我现在只觉得你活该。” 说着,颜筠晗伸手又拉起颜修禹。 “唉,还是妹妹好,三叔好狠的心,五百个来回,我这腰腿都不是我的了。我只是想看一眼傅小姐而已,至于么。” “诶,你说傅小姐为什么不在你的院子里养伤,为什么要在叔 叔的院子里养伤?难道叔叔要公报私仇?” “妹妹,你快去把傅小姐接到你的院子里,不然有碍她的清白的。” 忍无可忍,颜筠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闭嘴!” 登时闭了嘴,颜修禹不知道又哪里惹了颜筠晗不高兴。 “妹妹……” 颜筠晗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自己哥哥给气死,索性直接撒手,带着丫鬟往自己院子去,眼不见心不烦吧。 看着她离开,颜修禹挠挠头,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 其实,颜筠晗心烦的并非颜修禹的一窍不通,而是今日的一则流言蜚语。 今日在颜皙阁,在打理事务的时候,赵妈妈过来说街上很多人都在传,傅云盈抛头露面引来杀身之祸,被人劫走三天未归了。 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节,现在看来,很明显是有人在故意往盈姐姐身上泼脏水。 此事虽然她明知道不是如此,三叔也知道,甚至傅家也知道,但是解释起来怕是也没人信。 傅云盈抛头露面开铺子是真,被人当街劫走是真,三日未归家也是真。 若是想要辟谣,只怕真的是跑断腿也枉然。 想了想,此事还是要告诉三叔一声才好。 稍微收拾了一下,中觉也不歇了,颜筠晗马不停蹄的到了清松苑,刚好见颜清臣一个人在院子里,连忙过去悄声把这件事给说了。 “你费心了,交给我吧。”颜清臣顿了顿,没说怎么办,只让颜筠晗不要做太多。 见颜清臣如此胸有成竹,颜筠晗虽不知他准备如何去做,却也放了心。 “既然如此,就麻烦三叔解决了。” “不麻烦。”颜清臣不置可否,从架上抽出一副画递给颜筠晗。“前些日子得的,给你了。” 打开看了看,颜筠晗觉得自己三叔应该心情特别好,否则这 清心法师的松涛图如何会送给她。 盈姐姐名声有碍,三叔心情居然还能这么好? 摇了摇头,颜筠晗默默拿了东西回去。 待又过了几日,傅云盈身上伤口大好,荣王也因河北盐税一案被禁足,颜清臣才放了她回去。 跟她一起走的,还有紫苏。 这些日子,全靠紫苏悉心照顾,虽说有些小错,但是还算细心贴心,傅云盈感激不尽,却没想要带她走。 “颜大人,此事不妥,在府中养伤已是叨扰,如何还能带走府上的丫鬟。” “无妨,我用不到。”颜清臣没有解释太多,匆匆上朝而去,留连宵送她们离开。 紫苏扶着傅云盈上车,待车帘放下之后才默默解释道,“小姐不用多想,爷身边鲜少有丫鬟,让我跟着你,他反而松快些。” 紫苏稍稍解释了一番之后,傅云盈大概明白了几分。怕是什么人把紫苏塞到颜清臣身边,而他又不好回绝,才让她带走的。 既然如此,傅云盈便觉得无妨了。 像颜清臣那样的地位,应该不少人想要往他身边塞人才对,有些能推,有些不能,紫苏怕就是不能推的一个。 “跟着小姐,我也自在些,清松苑里只有我一个大丫鬟,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可闷死我了。而且,我还会功夫,能保护小姐不受欺负。”紫苏也是个直肠子,让傅云盈也有些喜欢。 直肠子总比那种花花肠子多的人好。 “既然如此,那就跟着吧。”傅云盈默默盘算,又欠了颜清臣一笔,两人之间,好像已经还不清了。 而且,是她欠他颇多。 待回了定国侯府,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来迎接,到了明月堂也只有白露一个人在洒扫,见傅云盈带了一个丫鬟回来,白露“哇”的一声哭了。 “小姐 ,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 这些日子,白露提心吊胆的,想要去看傅云盈,又不敢去,生怕落人口舌给傅云盈带来麻烦,现在见她回来了,心也放下了。 “别哭了,别哭了,我不是回来了么。”拉起她,擦了擦她的眼泪,傅云盈拉过紫苏给她们介绍,“这是紫苏,颜大人身边的丫鬟,以后就在明月堂了,你们两个也好做伴。” “嗯,我叫白露,跟小姐一起长大的,我笨了些,可府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你想要什么,缺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白露擦了把眼泪,看着紫苏也有些感激,“我看姐姐好像比我大些,多谢姐姐这些日子对小姐的照顾了,先受白露一拜。” 紫苏连忙扶起白露,连连摆手,“我十六,是比你大了一两岁,照顾傅小姐也是应该的,你不用这么谢我,以后我们都是小姐的丫鬟,快起来。” 白露起身,两人相视一笑,也算是认识了。见她们已经认识,傅云盈抬脚回屋,进门就见团子站在桌子上冲着紫苏龇牙咧嘴的喵喵叫。 “团子这是怎么了?”傅云盈疑惑的走过去,把它抱进怀里安抚。 “这小家伙还生气呢,先前爷要把它送给小姐,这小家伙通人性,知道要被送走,死活都不肯被人抓住,还是爷抓住它,让我灌了酒才老实了些。也因为这件事,它就记恨上我了。”紫苏掩嘴一笑,从包袱里面抽出一根小鱼干对着团子挥舞。 团子见了鱼干,瞬间就没节操地绕着紫苏的腿打转。 众人见它一会儿嗷嗷示威,一会儿喵喵卖萌,忍不住的乐成一团。 “呦,还真热闹,要是我,还不如一头碰死在外面,也不脏了自家门楣。”屋里正热闹着,就听见外面阴阳怪气的声音传了进来。 第九十五章 打的就是你 屋里的声音停了一停,团子趁机叼了那鱼干窜上了房梁,白露气不过,出门去看,却见是苏氏身边的李嬷嬷。 “嬷嬷这是何意,小姐好不容易回来,您这是什么意思?”白露不敢跟李嬷嬷直接对上,但是说话已经不客气了几分。 “什么意思?大小姐,老夫人说了既然回来就安分几天,莫再出门寻不自在了。今儿个小姐回来,好好休息吧,不用过去请安。至于带回来的人,小姐要留,老夫人就留,就是有什么不好听的话,小姐还得受着。” 李嬷嬷看了一眼白露,冷哼了一声,双手往肚子前面一搭,腰杆笔直,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好似生怕傅云盈听不见一样。 “我家小姐重伤初愈,自是不会随意出门,劳烦老夫人操心了,嬷嬷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还是回去伺候老夫人是正经。这明月堂的污秽之地,还是不染了嬷嬷的鞋袜。” 白露最笨,紫苏可不,三言两语气的李嬷嬷直翻白眼,哼哼了两声转身就走,看也不看她们一眼。 待人走后,白露奉了茶进来,看着傅云盈和团子玩的没心没肺直叹气。 “叹什么气,小姐有小姐的福分。”紫苏笑嘻嘻的用肩膀顶了一下白露。 “你跟着小姐在府里,当然不知道外面说了什么。唉,算了,这下子可真的要糟糕了。”白露小声的跟紫苏说话,本想抱怨,却又怕傅云盈心烦,生生忍了下来。 “好人好报,你放心吧。”紫苏也不便多说什么,拍了拍白露,手脚麻利的收拾好她们的行李。 傅云盈是早晨归家的,一整天都没见有个人来,紫苏觉得稀奇,也明白了几分。 “姐姐还真是好大的脸面,正大光明的就带着别人家的丫鬟进了门 。”李嬷嬷回禀的时间,应该就是各府众人给苏氏请安的时候,这才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傅玉珑过来挑衅。 明月堂的门开着,傅玉珑却进也不进,就站在门口。 “大姐,快出来,妹妹可想着你呢。”因为先前在宫里傅玉珑被掌嘴,自此就记恨上了傅云盈,这会儿自然是想方设法的要奚落她。 紫苏在屋里看了一眼傅云盈,见她不为所动,自己走了出去。 “奴婢恭迎五小姐,我家小姐在屋里等着五小姐呢,既然想着,那快进来坐吧。” 傅云盈疑惑的看了一眼紫苏,却见对方毫无犹豫之意,皱了皱眉,又释然一笑。 世人最讲究一个尊卑有别,在哪里也没有当姐姐的到大门口迎接妹妹的道理。 而紫苏,身为傅云盈的丫鬟,也不出门,就在门口等着,等傅玉珑过来,可不是下了她的脸面? 说她,也就配一个丫鬟出来迎接。 这丫头,是个有脑子的暴脾气。 “既然姐姐没脸见人,那我进去好了。”傅玉珑说着就抬脚进了门,身后的珠玉要拉,没拉住,惊讶的看着自家小姐,连忙也跟了进去。 小姐这是没发现,还是太得意了? “姐姐这几日可谓是收获颇丰,如今还舍得回来。” 进了屋,见傅云盈风云不惊的喝茶,傅玉珑醋意顿生,想起前些日子连文逸来了几次都是为了打探傅云盈的消息,更是恨的想要撕了这一张脸。 “我家,我如何回不来?”傅云盈放下茶杯,靠在软榻之上,侧头看着一身盛装的傅玉珑,“怎么,妹妹是嫌弃自己出门收获不丰,想来这里打秋风?” “呸,谁稀罕你的东西,没脸没皮的破落户,出去几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如今败坏了名 声,被人送回来还敢如此得意!我告诉你,今儿个不过是祖母念在还有一丝血缘之上给你一条生路,你若是知足,趁早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说完,犹不解气,傅玉珑斜眼看了一眼傅云盈,“要我说,最好你在伺候了太祖母归天之后一头碰死也算是全了我傅家名声。” “全了傅家的名声,还是全了你的名声?”傅云盈看着傅玉珑,隐隐有些怒气。 她的软肋,便是太祖母,那个处处为她着想的老人。虽然知道,她年岁已高,不过迟早一死,可是她还是容不得傅玉珑置喙。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打在了傅玉珑脸上,紫苏义正言辞的看着傅玉珑,话语间也不偏不倚。 “晚辈如此咒骂长辈,合该掌嘴五十,又在长姐面前如此失礼,罪上加罪,奴婢这是带小姐使了警示之职,五小姐,若是您不满,大可以请老夫人过来裁夺。”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紫苏就已经把定国侯府的所有规矩给记得清清楚楚,白露目瞪口呆的看着紫苏这个样子,忍不住侧眼看了一眼自家小姐。 “往日念在你是我妹妹,不忍对你如此苛责,纵容了你如此胡闹,太祖母是你能随便说道的?紫苏,掌嘴五十。” 既然紫苏已经动手,傅云盈断然没有再护着的道理,直接下令让紫苏把人拖出去掌嘴。 珠玉见状,连忙上前,“我看谁敢,五小姐可是夫人亲生,小心夫人收拾你!” “奴婢的卖身契还在颜国公府,只是现在听命傅小姐,执的又是定国侯府的规矩,夫人用什么收拾我?”紫苏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捉傅玉珑。 珠玉本以为吓唬一下紫苏便罢了,哪曾想人家根本不怕,又见自家小姐要吃亏,连忙 伸手去拦。 白露见紫苏一个人对着两个,怕是有些弱势,想要上去帮忙,不过走了一步的功夫,就见珠玉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傅玉珑的脸上又结结实实的挨了四五个耳光。 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白露虽然有些害怕,但是对紫苏的敬佩之情更甚,只好退开,见紫苏一个人一边躲着珠玉,一边往傅玉珑的脸上招呼。 待五十个耳光打完,紫苏甩了甩手,放开两人,回过来跟傅云盈复命。 “小姐,行刑完毕。” “嗯。五妹,今儿个这事儿是给你一个教训,他日再大放厥词,我可不会放过你。”傅云盈胸口郁气尽散,冷冷的看着傅玉珑泪眼汪汪的跑出去,终于笑了出来。 “干得不错。” “小姐!”白露快急哭了,她家小姐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竟然还笑的出来,要是大夫人过来了可如何是好! “便是过来,又如何?”傅云盈抬腿下了软榻,直接带着紫苏走了出去。 “与其等她过去告状,不如我们先恶人告状的好。”傅云盈带着紫苏径直去了苏氏的院子。 李嬷嬷回来的时候,苏氏见傅云盈真的没来,是一半气,一半庆幸。 庆幸她有自知之明,气的是她竟然真的不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李嬷嬷说傅云盈带了礼物过来,没说非得见老夫人,只尽了孝心就走。 苏氏想了想,这样也好,就让李嬷嬷放下窗上的帘子,让傅云盈站在院子里说话。 “三日未归,盈儿自知对不起祖母教导,不敢奢求祖母原谅,这些往日里积攒的小玩意儿呈给祖母,希望祖母能原谅盈儿一时的无可奈何。祖母放心,为了不让家门蒙羞,不日盈儿就会前往慈云庵礼佛。” 李嬷嬷让人 抬了东西进来,苏氏扫了一眼就忍不住有些肉疼。 半人高的鎏金镂空花瓶一对,上面的牡丹栩栩如生,抬进来的时候还有两只蝴蝶围绕在周围。这样的花瓶,她只在皇后宫中见过一次。 八尺长的玉如意一个,雕刻的是神仙贺寿,通身莹白的玉如意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不刺眼,却勾人。玉料也是极品,不似近几年的,总是有些瑕疵,这个如意,通身是一点杂质都没有,莹白莹白的,定然不是凡品。 但这两样,苏氏就不忍放傅云盈离开了。 能现在拿出来这些东西,指不定还私藏了什么。 “哪里的话,你也是遭此横祸,是那歹人太过分,不偏不倚竟然夺了你去。前些日子,颜国公府的夫人也来了,说了你只是养伤,祖母不让你出去,也是担心你的身子。” 一边摸着那玉如意,苏氏一边扬声说道。 “傻孩子,祖母如何舍得放你去慈云庵。” “即使如此,孙儿自当在家中好好休养,也刚好让太祖母少费心一些,免得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又动了怒气。”傅云盈笑了笑,在院子中间,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祖母容禀,方才五妹在我院子里大放厥词,诅咒太祖母,孙儿一怒之下打了五妹,还请祖母责罚。” 苏氏的神智从那玉如意中狠狠的抽了出来,哆嗦了一下,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问道:“她说什么?” “这……孙儿不敢直说……”傅云盈犹豫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连氏带着傅玉珑一路哭喊着跑了过来,大老远就听见她们的声音。 “还请老夫人为珑儿做主啊!” “祖母!姐姐可要打死我了。” 苏氏看着院子里哭天抢地的连氏和傅玉珑,只觉得头疼,也觉得心口疼。 第九十六章 告状未遂 不过转眼的功夫,连氏已经带着傅玉珑过来,须臾之间,傅玉珑的两颊已经肿胀高悬,看着着实可怖。 傅云盈诧异的看了一眼紫苏,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了然了几分。她没细问,本以为这丫头只是谁塞到颜清臣房里,他不得不收的。现在看来,只怕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寻常姑娘,哪有这样的手劲。 “这是又闹的什么!”苏氏拄着拐杖出来,那檀木凤头仗重重的敲在地上,让傅玉珑都跟着颤了颤。 “娘,非是我闹,而是盈儿这次实在是过火!”连氏回头恨恨的看了傅云盈一眼,伸手拉过傅玉珑,把她推到了苏氏跟前,“娘瞧瞧,珑儿这脸……” 仔细的看了一眼傅玉珑的脸,苏氏也讶异了。傅家女儿都白皙,傅玉珑也是,否则不会有玉珑二字。只是今日这白皙的脸上青紫肿胀,整张脸都不见了平日里的娇俏,反倒是狰狞可怖。 “这是怎么回事!” “我方才想着姐姐回来,就去姐姐的院子里探望,谁知道一言不合,姐姐就让她身边的丫鬟打了我,祖母,你瞧瞧,我怕是以后见不得人了。” 傅玉珑也悲催,她前些日子才被宸贵妃教训过,脸上的伤才刚消,这会儿又挨了一顿,心里的憋闷能生生将她自己炸了。 殊不知,紫苏是有意为之,就是为了让她屈上加屈。端午夜宴才因为长姐被掌嘴,这会儿又祸从口出被掌嘴,还不得憋死她。 “盈儿!”苏氏呵斥了一声,看着傅云盈,寒意尽显。 “祖母,方才妹妹在我院中出言不逊,诅咒太祖母,说太祖母该早点去了,所以我身边这丫鬟才出手教训。”傅云盈只恨自己没有早点说出来,也少了这一场戏。 不过,不管结果如何,教训了傅玉珑,她便是 不亏了这一场。 “胡说,你妹妹总是骄纵了些,也断然不会这么目无尊长,定是你胡说!”连氏首先恼了,方才傅玉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她,她自然也想到了万全之策。 只说是姐妹之间拌了嘴,苏氏现下正恼着傅云盈,根本不会替傅云盈说话。 “姐姐,我不过是跟你讲道理,现下你做出来的事情,纵是没错,可已经带累了傅家,让你去寺庙之中暂避风头,你竟然就扯到了太祖母身上,还将我一顿打。就算那话你不爱听,也不该动手!” 这话一听就是傅明珠教的,生生把事端拨到了傅云盈身上,变成了傅云盈蓄意滋事。 由此可见,连氏比起傅明珠来,还真是棋差一招。 “祖母,你可要为我做主。”傅玉珑说着,就凑到了苏氏的怀里。 “盈儿,你且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苏氏是想偏袒一下自己这个小孙女的,可是方才傅云盈已经往她心上的天平里放了一对儿花瓶,一个如意,不由的就沉甸甸了一点。 “方才妹妹来,进门便说我该去慈云庵陪着祖母,等两年之后太祖母归天,我再一头碰死在佛前落个干净。祖母,太祖母年事虽高,但是身体康健,又有佛祖保佑,如何就两年就能归天?我做下如此事端,死在外面也是活该,但是我断然不能容忍妹妹如此诅咒长辈,是以冲动之下,动手打了玉珑,若是有不当之处,还请祖母责罚。” 短短一句话,苏氏沉默了。此话虽然没什么错,可傅玉珑不该牵扯上严氏,就算她,也不敢多说严氏一句,更何况是傅玉珑一个小辈。 “胡说,我没说!”傅玉珑打死不承认,苏氏也松了口气,如果承认了,被外人知道,还不得说她教的不好。 思及此处,苏氏点 了点头,不悦的看着傅云盈,“你妹妹就是再无法无天也不会这么对长辈,定然是你们姐妹拌嘴,你误会了,下手如此狠毒,该罚!” 罚了傅云盈,一切都好说。 “老夫人,容奴婢说句公道话。”紫苏适时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全然没有方才的嚣张,看着就像是一个规规矩矩,温温秀秀的丫鬟。 “你是?”看着这个丫鬟眼生,苏氏问了一句。 “祖母,就是她方才打的我。”傅玉珑见到紫苏,连忙躲到了苏氏身后,从她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瞪她。 “傅小姐此次乃是为了救我家少爷才受的伤,所以归府之时少爷便嘱托我贴身伺候,料理傅小姐事宜。”自我介绍了一下,紫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苏氏,她虽然是个丫鬟,但不是傅家的丫鬟,卖身契还在颜国公府。 什么意思?就是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用别人传,这事儿自己就会跑出去。 “原来是这样,那你要说什么?”苏氏觉得头又疼了几分。 “方才奴婢也在场,五小姐口出狂言,也是奴婢出手教训了五小姐。奴婢一个外人,本不该如此,可是五小姐实在是太猖狂,如此下咒长辈,实在是不孝,不敬。而大小姐,维护长辈,本是小辈应该,教育幼妹,是长姐之责,奴婢不懂为何要罚。” 紫苏字字句句全在理,周围一片哑然。 “放肆,你可是颜国公府的人,如何就轮到你来教训我定国侯府的小姐!”连氏爱女心切,当下大喝,指着紫苏便骂道,“来人,把这个不知深浅的小蹄子给我拖下去打!” 她打不了傅云盈,还打不了一个丫鬟? 就算是颜国公府又如何? “住手!”苏氏还算有些神智,俗话说,打狗看主人,紫苏就是条狗,她的身 后还有颜国公府呢。 “奴婢是外来的奴才,可现在既然伺候了大小姐,就该替大小姐分忧。夫人也说了,奴婢是颜国公府的奴才,若是做了什么错事,夫人大可以回禀颜国公府的人过来惩罚奴婢。”紫苏不卑不亢,反而让连氏没了脾气。 若是急躁些,冲动些,还能治一个大不敬,偏生她有理有据,进退得宜。 若真告诉了颜国公府,无异于家丑外扬,自己这个女儿大不敬的罪名可比傅云盈一个名声有损重多了,到时候不用傅云盈来抹黑,自己姑娘就蹭的里外不是人了。 “你,你!”连氏你了半天,见紫苏不动色,气呼呼的转头不说话。 “是祖母偏听偏信了,盈儿快起来,此事不是你的错。”苏氏仿佛此时才想起来跪在地上的傅云盈,伸手拉她,心疼的拍了拍她道,“你妹妹还小,你跟她一般见识做什么?既然你已经罚了,那便罚了,想必你妹妹也得了教训。” “祖母说的是,”傅云盈转头看了傅玉珑一眼,这才又道,“只是妹妹总是这么冲动还是不好,若是将来冲撞了什么贵人,可不会有我们自家人这么轻易的揭过去了。” 这番话让苏氏再一次想到傅玉珑在宫中口无遮拦被贵妃娘娘责罚一事,顿时脸色一沉,“你说的不错,是得好好找个嬷嬷教一教。” 总归就是,这场闹剧最终还是傅玉珑吃了亏,傅云盈献了几个东西,挽回了自己继续在傅家的场面。 苏氏得了几个宝贝,又庆幸傅云盈没有去严氏那里,捅出更大的篓子来。 只有连氏和傅玉珑,委委屈屈的回了院子,憋了一肚子的气。 “我看,还真得早点嫁出去才好!”连氏在院子里生气,傅明珠在旁边绣着牡丹春睡,没有搭理她。 “明 珠,你看……” 见她不理自己,连氏忍不住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娘,荣王妃是个醋意十足的,你跟她提也没用,若是真想送了大姐出去,不如找姨母去跟荣王说这件事。” 理了理手里的丝线,傅明珠在那花蕊之上刺了一下,穿针而过,留下一个血红的小点。 “我懂了,你且等着,我定然不让这小蹄子好过!”连氏顿时明白了过来,拍了拍手,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些得意。 这样温婉秀丽的女儿,学识女工都不在旁人之下,手段心计也是出类拔萃,合该是将来的一国之母才对。 看着连氏出去,傅明珠笑了笑,继续绣那红色的花蕊。 连氏没有进宫,而是去了苏氏的院子,见她又过来,苏氏也不愿意搭理,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话。 “我知道娘在生气,下午是我有些过了,只是我也是心疼珑儿,你看她那脸。”说着,连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娘也是过来人,自然懂得心疼孩儿的道理。” “便是心疼孩儿,也不能偏听偏信,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岂不要说你这个继母如何护着自己的孩子指摘前头留下的嫡女?”苏氏冷哼一声,看着那八尺长的玉如意心里高兴着呢。 “媳妇知道错了,娘,我来是想说,此事已经出了,盈儿好歹是我傅家的骨肉,进了庵子也是委屈,不如趁着现在,早早的给她说了人家,也好平定了外面的口舌?”连氏先前并没有把这件事跟苏氏商量过,这会儿提出来,倒是也应景。 苏氏有些犹豫,傅云盈如今手上有得是好东西,就这么放她出了府,岂不是眼睁睁让她带了东西走?但是,转念想到府里头其他几个女孩儿,却不得不为她们考虑。 “行吧,这件事你操持就可以了。” 第九十七章 随便找个人把她嫁了 苏氏刚点了头,原本走到门口还未来及得进去的傅芷芸便转身往明月堂而去。她心里头装着事儿,路上撞了人也没有回头。 明月堂里,白露见傅芷芸突然来了,心中有些奇怪但是也连忙把人让了进来。 傅芷芸浅浅对白露行了一礼,有些害羞的问道:“长姐可在?” 方才在苏氏的院子里闹了一场,这会儿傅云盈正和紫苏在屋里说话呢。白露连忙点头,带着傅芷芸往里走。四小姐还真是谨小慎微,她虽然是大小姐的丫鬟,但也没必要对她行礼,白露心想着,也对,这个比自家小姐还可怜的人心疼了几分。 “在的,在的,四小姐平日里不往这边来,今日怎么来了?”一边走,白露一边好奇的问道。 “姐姐归家,妹妹该来探望的。”傅芷芸低头,声如蚊呐。 白露知道这个四小姐自小就是这个性子,也没在意,带着她进了傅云盈的屋子。 进门之后,傅芷芸忽然有些不自在。以前的明月堂,虽然窗明几净,但是不少东西也有些斑驳,屋里更是空荡荡的。现在的明月堂,清一水的梨花木家具,屋子正中放着一个青铜镀金半人高的香炉,不知道烧些什么,屋里的香味分外的舒服好闻。 傅云盈背对着窗户倚在云绣蜀锦软榻上,手边是团子,身前两步远的地方站着紫苏,见她进门,连忙起身迎接,“妹妹今日怎么来了?” 不怪她们奇怪,往日里,傅芷芸是断然不会随意出门的。 “大姐,我来是想告诉你,大夫人正在和祖母商议将你嫁出去。”傅芷芸进了屋,才大了些胆子,急急走了两步,拉住傅云盈说道。 闻言,白露着实惊了一下,这个关口许人家,好人家哪儿敢来啊。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傅云盈拉着傅芷芸到软榻上坐下,面上却没有多少惊 慌之色。 “方才我伺候祖母吃药,大夫人过来我便先出去了,在门口听见大夫人跟祖母说了趁着现在将你许配出去好平定口舌的话,我着急就先过来跟你说一声。” 前些日子,傅兰鸢闯了大祸,苏氏觉得何氏带不好孩子,便做主将傅芷芸接到身边去了。 后来,虽然傅兰鸢被放了出来,但是傅芷芸还一直在苏氏的院子里,不曾回去,便一直留在了那里,端茶倒数侍奉左右。 苏氏是觉得无所谓的,这个家中唯一的庶女,虽然不如几个嫡女美艳,也不如几个嫡女经纶满腹,但是自有一番我见犹怜的姿势,说不定有她的造化,便也允许她留在身边了。 所以今日傅芷芸能听见这些并不奇怪。 “如此有劳妹妹跑这一趟了。”傅云盈并不着急,算时间,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候。 前世,她将会在明年嫁给连文逸,那么想来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设下的局。 “姐姐不急么!”傅芷芸有些急了,连氏看傅云盈不顺眼许久,整个府里谁不知道,偏生傅云盈竟然不着急。 “不急。”傅云盈见她焦急,心下只觉得熨帖,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全当是安慰。 “小姐,要我说,既然夫人如此,你又何必要给她留面子,难道你真想全了自己的名声不成?”紫苏也不满,方才她便与小姐说她虽然聪明,但是却不够果敢,做事总有些瞻前顾后。 小姐本是要反驳她的,正好这时四小姐就来了。 “名声这个东西,有个什么用?都说女子最重的乃是名声,可那东西不过是给别人舔光,男子娶了名声好的,脸上有面子,走路带风。可对女子又如何?” 傅云盈嗤笑了一声,把团子抱回膝上,“若那是个良人,你便是个青楼娼妇也宠你入骨,若那不是个良人,纵你是天上仙子在他眼 里也不过是靴上之尘。” “小姐倒是跟我家少爷不谋而合了。”紫苏笑了笑,往软榻边上布了茶几,放上茶水点心和蔬果之物。 不同于紫苏的放松,傅芷芸还是有些担心,“这话姐姐说说就好,可谓三人言成虎,若是将来有人拿这些拿捏姐姐可如何是好。” “我一没勾搭成奸,二没杀人放火,拿捏我什么?”傅云盈端了茶,用盖子撇了撇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这话倒也不假,现在虽然嘲笑傅云盈的人不在少数,可也很多人都明白此并非是傅云盈的错处,同情她的也有。 傅芷芸低头吃茶,稍坐一会之后便起身告退。傅云盈也没拦着,重新回到榻上,低头一边摸着团子,一边沉默不语。 那边,白露对紫苏的崇拜之情兼职溢于言表。她也是护着傅云盈的,但是却从没有这么扬眉吐气的时候。 先前她跟傅云盈在明月堂,便是傅云盈做些什么,她也只能帮忙,却不能推一把,现在,紫苏这一进一退,可是出了气了。 想想五小姐那肿的跟馒头一样的脸,白露就觉得满足。 “你可别跟她都学了,不然这里动不动动手打人我可受不住。”听到白露要跟紫苏学功夫,傅云盈连忙阻止。 紫苏自然是会功夫的,不然怎么可能几巴掌就把傅玉珑的脸打成了那个样子。 可这功夫,不是谁都能学的。 紫苏胆子大,直爽,却也知道分寸,但是白露却不,她太柔了些。紫苏在颜国公府,跟在颜清臣身边,可谓是什么苦都没受过,自然也就天不怕地不怕,但是白露自幼跟在傅云盈身边,总被各种人欺负,时间长了也就怕了。 “是啊,妹妹,我可是从四岁就跟我家爷一起习武的。你现在开始,已经晚了点。”紫苏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一般安慰白露,“若是你想学, 改日我教你一些擒拿手,虽然不能打人,但是防身还是可以的。” “这倒是可以,省得她下次又得被欺负的哭着回来。”傅云盈已经理清楚了思绪,走下软榻,把团子放到茶几上,到了院子里。 正直六月天,天气炎热,屋里放了冰盆还没什么感觉,但是院子里就不一样了。 正午的阳光好像一把把刀子,狠狠的切开所有东西的表面,然后夺去那裸露出来的水汽。 “小姐可是有什么事?”见她出门,白露连忙过来。 “没有,就是想喝一碗赵妈妈做的酸梅汤了。”傅云盈叹了口气,又关上了门。 屋里恢复凉意,白露无所谓的说道:“这有什么,用了午膳,我去铺子里拿一碗过来。” 赵妈妈每日晨起就开始做一天要喝的酸梅汤,待午后刚好冰好,供给铺子里的人解暑。 “嗯。”傅云盈看着她们收拾东西,取来绣绷,却不知道要绣些什么。 用了午膳,白露去取酸梅汤,紫苏陪着傅云盈在明月堂里等,却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见白露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她回来,紫苏有些惊讶,见她手里什么都没有,又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是被拦下来了。 “小姐,老夫人竟然下令,明月堂里的人都不许出门。”白露有些忿忿不平,想起在门口的时候,几个门房是如何说她家小姐坏话的,就忍不住有些委屈。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歇会儿吧。”傅云盈点了点头,继续跟紫苏比对绣样。 “嗯,小姐有什么事儿再叫我。”白露点头先退下,紫苏歪头见傅云盈真的不是很生气,顿时好奇了。 “小姐莫不是专门让白露出门去的?” “嗯,我只是想,我的婚事便是祖母能做主,上面还有太祖母,难道如此草率,就不担心太祖母过问?现在想来 ,应该是祖母已经防了我偷偷跑去告状,只等一切尘埃落定,禀告了太祖母之后,太祖母也无力回天才是皆大欢喜。” 傅云盈已经知道答案,发而不慌了。此事她本不打算惊动太祖母的,但是有备无患也是好的。 太祖母入了夏之后身体就不是很好,能少操劳,还是少操劳一些。 “紫苏,你能帮我找个好些的大夫去慈云庵么?”傅云盈还是担心送去慈云庵的大夫不够贴心。 “当然,待入夜之后我就去。”紫苏笑了笑,替她又拿起一个竹子的绣样。“小姐看这个如何?” 连氏这边,早上回了苏氏,下午就进宫去了,在皇后宫中详谈了片刻,却被皇后拒绝了向荣王提起此事。 虽然不明白,但是连氏还是回来找了傅明珠商议。 “姨母应该是不想惹荣王妃,既然这样,不如拐个弯好了。”傅明珠想了想,给连氏提了几个人,连氏想了想,一一将这些人的名帖记下,派了身边的嬷嬷去打听。 看着名帖上的名字,傅明珠笑了笑,一个个的抚摸过去。 瞧瞧这上面的人,哪个不是王公贵族,哪个不是豪门富户,姐姐,我待你不薄。 傅家长女要寻亲的事情下午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傅明珠列出来的名帖,上面有人上门提亲,有人却闭门不出,甚至还有一些,不管香的臭的都想过来搀和一脚的。 连氏选了几个,递给了苏氏,请苏氏拿主意。 苏氏看了一眼,丞相的二子,嫡子,虽然现在没有出仕,但也只是迟早,至于那三十多岁的年纪,过去还是个续弦,便也无所谓了。 一个不知名的国公家的儿子,也是嫡子,过去却只是做个侧室,但是这个关口有人要已经很不错了。 翻看了几下,苏氏点点头,让连氏拿主意。 “哪用得到这么费劲,随便找一个便是了。” 第九十八章 不嫁也得嫁 这些人选,自然被傅芷芸暗暗记下,偷偷的告诉了傅云盈。傅云盈看过一遍这些人的名字之后顿时惊了一下。 这些人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也都是显赫一时的人家,可谁都知道这些人家的公子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还有一个共同特点。 跟荣王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又不敢反抗荣王。 “姐姐……”傅芷芸轻轻叫了一声,见傅云盈神色严肃,又噤了声。 昨天夜里,紫苏已经去慈云庵了一趟,看过严氏。 严氏今年已经快八十岁了,入了夏便身子不好,在山中一冷一热的,就病倒了,现在更是床都起不来。 还好傅云盈让紫苏带了大夫过去,若是晚上两天,怕是得遭大罪了。 所以,傅云盈也不敢拿这事儿来烦她。 “姐姐要不要去求一求太祖母?”傅芷芸还不知道这些,忍不住小声建议。 “远水救不了近火,祖母已经明令禁止明月堂里的人出门,打草惊蛇之下,怕是祖母会立刻订了亲事。”傅云盈想了想,让白露找了钟繇嫁妆中的那一尊白玉观音出来。 苏氏一直都想要这个白玉观音,但是傅云盈没给,一来是价格昂贵,二来是钟繇的嫁妆。 “姐姐还是别拿这个东西了。”傅芷芸阻止了白露,想了想,轻声说道,“祖母既然已经说了什么人都行,怕是这些东西也没用的。” “是我病急乱投医了。”傅云盈摆了摆手,靠在软榻上沉思。今生她做了这样多的努力,难道到头来只是徒劳不成? 想到这儿,傅云盈只觉得满心的厌倦。 傅芷芸见她面上露出颓唐之色,咬了咬嘴唇道,“姐姐,若是姐姐不方便,我可以替姐姐走这一趟。” 可是傅云盈却是摇了摇头,连 氏既然想要借此机会将她除掉,就一定会紧盯着明月堂不放,任何一个从明月堂里出去的人都是她紧盯的目标。 若是傅芷芸被发现了,连氏必不会让她有好下场。既是如此,又何必牵连她。 “你放心吧,我自有法子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两全的法子,只是若是苏氏被连氏哄着一意孤行,那她也就干脆扯开彼此之间的遮羞布。 第二天早上,傅云盈去请安的时候,苏氏就拿了那个名单给傅云盈看,让她挑一家。 “你也十五了,早就该许了人家才对,这些年府里事情多,母亲没顾上,现如今有这么些人求娶,不如你选一个吧。” 连氏笑眯眯的递上名帖,眉梢眼角都是喜气,“咱们府里,这么长时间没办喜事,终于可以热闹一回了。” 傅云盈装模作样的翻了几下,就把名册放到一边,温声道:“盈儿虽然才十五,但是并不着急婚嫁。我自幼丧母,全靠家中长辈抚养长大,我想多孝敬祖母,太祖母和母亲几年。” “傻孩子,谁说你成亲了就不能孝敬我们了?”连氏自然不会被她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脸上的慈爱更甚,话里的意思却是硬逼着她非要选一个不可。 “选个好夫婿,才是对我们最大的孝敬。” 见此情状,傅云盈知道再打太极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于是直直的跪在了苏氏的面前,“祖母,这些人,盈儿绝不嫁!” 见她这个样子,苏氏敛去笑意,“你倒是说说为何嫁不得?” “祖母可知这些人都是京中的纨绔子弟?”傅云盈将那名帖打开,一一指给了苏氏,“盈儿虽然没有与这些人深交,可是这些人的品德素行我也略有耳闻,选了这样的夫婿,盈儿还不如一死。” 听了傅云盈的话,苏 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起来,语气也冷淡了不少,“你先起来。” 谁知,傅云盈竟然不肯,摇了摇头,“还请祖母可怜盈儿几分,不要将我推入那虎狼之地。” “什么虎狼之地,你看看这些个,哪个不是高门富户,如何就虎狼之地了?少年郎便是风流些,也只是年轻时候,成了亲就好了。”连氏首先不满,将那帖子抖开说道,“看看,茂国公,丞相,哪个配不上你。” “素行不良,便是不行。”傅云盈就那么跪着,恭恭敬敬的叩头,把矛头丢给了苏氏,“祖母若是不答应,盈儿就不起来。” 她也是真的急的没了方寸,这显然不是一个孙女该有的举动。 “放肆!”苏氏气得猛拍了桌子。 傅明珠连忙上前搀扶傅云盈,温声劝慰,“姐姐还是莫要执着了,便是这些人家已经是母亲往好了挑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不能选些见不得台面的不是?你若是不同意,再跟母亲好好商量就是,何苦如此要挟祖母。” 傅明珠是巴不得傅云盈慌了神,见她这会儿出现纰漏,连忙落井下石,果然成功的激怒了苏氏。 “哼,在外面做了两天生意,肚子里就多了点弯弯绕绕了是么?这些人,你最好赶紧的挑一个,不然你现在的样子谁还敢娶!”苏氏转过身子,脸上寒霜尽显,“既然你要跪,那便跪着,我告诉你,就是你跪死在这里,也得嫁!” 说完,苏氏起身,扶着李嬷嬷的手去了后面的厢房。 前面的大厅里,何氏带着傅兰鸢回去,傅芷芸左右看了看,连忙跟上苏氏。 一时间,就剩下连氏和傅明珠。 “唉,娘也是为你好。”连氏笑嘻嘻的将那名帖又重新递给傅云盈,“你还是快挑一个吧,娘去找裁缝,给 你做嫁衣。” “是啊,姐姐,这些人还是很不错的,你便是心比天高,现在的情形也由不得你。”傅明珠也跟着劝,却见傅云盈一语不发,顿时觉得无趣,扶着连氏走了出去。 只剩下了傅云盈一个人,她挺直脊梁,就那么跪在那里,李嬷嬷悄悄的过来看了几次,却没传苏氏的话。 太阳升到正中间,白露红着眼睛走了过来,小声劝傅云盈,“小姐,你还是先起来吧。” “你回去吧,祖母不答应,我不起。”傅云盈咬着牙撑着,摇了摇头。 “小姐,老夫人已经出门了。”白露摇了摇头,咬了咬下嘴唇,哀声劝道,“老夫人接了茂国公的帖子,去赴宴了。” 茂国公一门都是文臣,虽然太祖皇帝的时候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那之后的子嗣都花天酒地并无建树,没想到苏氏的眼皮子竟是这样浅,看中了这样只有空架子的人家。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白露无奈的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先回了明月堂去跟紫苏一起想办法。 过了午时,苏氏才回来,看也不看傅云盈一眼,径直去睡午觉,傅云盈也不出声,就那么倔强的跪着。 一直到了夜间,众人安寝之后,傅云盈还跪在那里。 不过,身子已经不复早晨的笔直,变得有些摇摇欲坠。 新伤未愈,郁结于心,她的身子有些扛不住。 紫苏悄悄的走了过来,摸了一下她,见手心一片炽热,顿时急了,“小姐,你起了高热。” 还在颜国公府的时候,大夫就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起高热,否则会前功尽弃的。 在悉心照料之下,傅云盈一切安好,回来之后不过两日,便急速恶化,紫苏如何能不急。 “走,我带你离开。”紫苏想也不想的拉着傅云盈起 身。 傅云盈连忙往回拉了一下,“我不能走!” “为何!你若是留在这里,会没命的!”紫苏生气极了,难道颜国公府还留不下一个傅云盈么! “这个关口,多少人都看着,就这么跑了,更说不清!”傅云盈的唇色发白,起了一层干皮,额上也是汗津津的,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她苦笑道,“无妨,说不定明日我还可以演一出苦肉计。” “你还想苦肉计!能不能到明日都是两回事!”紫苏气急,又使劲一拉,却见傅云盈软软的倒了下去。 心知不妙,紫苏想也不想的直接背起傅云盈往明月堂奔去。 白露生怕傅云盈有什么闪失,一直没睡,见紫苏就这么带了人回来,一边哭一边准备热水,给傅云盈擦身子,又包了冰块按在她的头上。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请大夫。”紫苏把白露按在了傅云盈的床榻身边,自己趁着夜色出门。 却在天色微亮之后才回来。 “你可回来了,大夫呢。”白露急急忙忙的过去,却没见紫苏身后有大夫。 昨日紫苏跑了好几家医馆,听说给傅云盈诊治之后,不少大夫都不愿意出诊。 不是因为傅云盈风评不好,而是现在正是流言飞起的时候,大夫和药徒又都是男子,沾染了之后怕是不好,再加上是大半夜,自然没人愿意出来。 紫苏咬了咬唇,不愿意说话。 大夫不来,还不算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事情是,她方才在外面的时候碰到了茂国公府的管家,一大早就出来采买,自然采买的不是茂国公府的日常用度,而是下聘之物。 她有意打听,见那管家到处都叮嘱,一定要在今日把东西送到茂国公府里。 因为,明日茂国公准备带着自己儿子亲自到定国侯府提亲。 第九十九章 我女儿的婚事,我说了算 紫苏也是憋着一口气,但是傅云盈不愿意跟她走,她也无计可施。 想到明天提亲的就要来了,紫苏气呼呼的转身出去,急的白露一头汗,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待天亮之后,傅云盈终于退了高热,人也清醒了,没看到白露,忍不住问了一句。 “紫苏姐姐正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生着气呢,小姐先吃点东西。”白露把她扶起来,喂了些水米,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团子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块扯烂的红布,在屋里转着圈儿玩耍。 “这是什么东西?”白露好奇地从团子嘴里扯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立时变了脸,手忙脚乱地收进衣袖里。 但还是晚了一步,傅云盈已经看见了。 “拿来给我瞧瞧。” “不过是团子不知道从哪儿叼来的一块碎布,脏兮兮的,小姐就别看了。”白露有些不敢看傅云盈,悄悄地咬了咬唇。 傅云盈却是一下子便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板起了脸道,“拿来。” “小姐……” 白露犹豫了一下,把布块递给了傅云盈,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小的一块布上,虽然残缺不全,可也依稀可以看出来那写的是傅云盈的生辰八字。 有人将她的生辰八字写在了红布上,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屋中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看着脸色越来越沉的傅云盈,白露只觉得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定国侯府,简直是气人太甚!小姐还病着呢,就如此的迫不及待。 团子最能感受人的情绪,跑到床上,蹭了蹭傅云盈的手背,喵喵叫了几声。 傅云盈将团子收拢进怀里,闷声问道,“他们何时来提亲?” “明日。”紫苏端了药从外面进来,放到茶几上,“小姐既然不要名声,为何不肯跟我走。” 一走了之倒是轻松,就算傅云盈不是贪慕虚名之人,可是她还得报仇。还在京城,定国侯府定然是要捉人回 去的。离了京城,她前世的仇要如何去报! 傅云盈摇了摇头,倒回榻上,听见紫苏忿忿不平的离开。 一夜过去,一大早就吹吹打打的,格外热闹,就连明月堂这样的地方也能清楚的听到外面的道喜之声。 虽然明月堂才是主角,可是好像大家都忘了一般,生生没人过来贺喜一声。 原本一般的提亲根本不需要这般热闹,这分明是怕傅云盈这边生什么变故,所以干脆将提亲下定一事闹得人尽皆知。 没隔多久,外头的锣鼓声停了。再过了一会儿,白露哭着从外面跑了回来,跟紫苏撞了个满怀。 “这是怎么了?可是那茂国公一家做了什么!”紫苏更急了,虽然跟傅云盈在一起没几天,可是这可是爷要的人,要是出了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 “不是不是,是,是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就能给小姐做主了啊!”说着,白露哭的越发厉害了。 傅云盈在屋里听说了之后顿时觉得惊讶,傅敏正回来了? 这个关口,傅敏正怎么回来了。 自重生之后,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但是傅云盈自觉自己还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影响边关,让傅敏正这个时候回来。 要知道,前世的时候,到她死,都没见过自己爹。 不清楚这是不是好事,傅云盈喘息了几口气,勉强支起身子,“白露,梳妆。” 不管是情分还是礼节,她都得去迎接。 刚换好衣服,未施脂粉,就听见外面热热闹闹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人来了,紫苏出去看了一眼,快步走了过来回话,“小姐,是老爷来了。” 虽然不认识傅敏正,但是傅敏正确实比旁人好认些。 常年驻扎塞外,晒的皮肤黝黑,再加上从军之人身姿雄伟,在人群中出类拔萃,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 一回来就看望女儿,可见是疼爱傅云盈的。 傅云盈丢下东西,连忙起身出门相迎,还没到门口就见一人遮了外头的阳光,站在 门口,看着她。 “盈儿拜见父亲,未曾到门口相迎,实在失礼。”傅云盈连忙下拜,却在半途被傅敏正阻拦,接着他大手一抬,傅云盈惊呼一声,手忙脚乱之间只来得及抱住傅敏正的脖子。 “盈儿都这么大了,爹老了。”像小时候一样,单手抱着傅云盈,让她稳稳当当的坐在自己的胳膊上,看着已经出落的和她娘亲越来越像的女儿,傅敏正也有些感触良多。 这些年驻守在外,虽然岁月温柔,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但是也终归失去了很多。 久远的记忆蜂拥而至,傅云盈也红了眼眶,将头埋在傅敏正的颈窝之处,无声流泪。 不管他曾经如何不管不问,可至少现在,他是一个慈父。 抱着她进了屋子,把她放了下来,傅敏正慈爱的拍了拍她的头道:“吓到了吧,爹也是情难自禁,毕竟这么多年没见。” 摇了摇头,傅云盈声音酸涩,“没有,小时候父亲就经常这么带我玩。” 见她还记得,傅敏正笑了笑,父女二人围桌坐了下来,连氏跟在傅敏正的身后进门,见他们二人这个样子,顿时有些堵心。 “老爷回来不先去看母亲,怎么先来了明月堂。” “怎么,我不能来?” 傅敏正一进门就直奔明月堂,这确实不合规矩。游子久久未曾归家,回家不去见父母,反而先去见女儿,实在是有些有悖人伦。 “自然不是,只是要先看过母亲才是。”连氏连忙摇头,看着傅敏正风尘仆仆,又想劝他先更衣,“老爷可要先换了衣服,梳洗一下?” “不必,你去跟母亲说一声,我陪一会儿盈儿就过去。”傅敏正摆了摆手,已经有了一些不耐烦。路上他就知道傅云盈生病了,有些焦心,所以才会一进门就来看傅云盈。 见了本人,才真的是体会到了那种心神俱裂之感。他离家近十年,四岁垂髫稚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姑娘,可是这个姑娘纤细瘦弱,方才 抱起她的时候,并没有感觉比五岁他离家那年重了多少。 自然不是真的没重,只是还是太瘦了些。 这么多年,连氏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女儿的么! 扫视了一下明月堂,这里原本是钟繇和他成亲的地方,在连氏进门之后,就专属于傅云盈了。没了往日的样子,也萧条了许多。 “母亲先去吧,等下我就陪父亲一起去。”傅云盈勉强笑了笑,先将连氏劝走。 否则,若是两人在这里吵起来,那可真是不好看。 “等等,明珠和玉珑呢?”傅敏正忽然提起了傅明珠和傅玉珑,连氏面上一喜,连忙招手让她们两个人进来。 看了一眼傅明珠,又看了一眼傅云盈,傅敏正顿时怒了。 “连氏,你可知错!” 连氏忽然被呵斥,顿时一头雾水。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依然气语温柔地说道,“夫君,妾身知错,盈儿这次的病来得突然,是妾身没有照顾好她。” “你只是这一次没有照顾好?”傅敏正指了指傅明珠和傅玉珑又指了指傅云盈,任谁都瞧得出来这三人之间的差别。 他虽是一介武夫,却也知道女儿家怎样才是娇养出来的样子。傅明珠和傅玉珑金雕玉琢,傅云盈却是一脸病容。 “你当我是瞎子,还是当我在边关被风沙迷瞎了眼,看不出来。” “夫君,这你就冤枉我了,虽然盈儿不是我亲生女儿,可是你看看这屋里的东西,跟明珠和玉珑的都是一样的,不过是盈儿近日生病,憔悴了些而已。你这一回来,就责问我,不如你问问盈儿,我待她究竟如何!” 连氏几乎气结,好个傅敏正,一回来就只向着钟繇生的女儿。可是,这会儿她却又不得不为自己辩解。 “爹,娘待大姐还能如何更好!”傅玉珑首先不满,开始告状,“前几日,大姐打了——娘都没舍得问罪!” 这一唱一和的,傅云盈只是看着,却没搭话。 白露奉茶进来,见屋里这个样子, 忍不住落了泪,抹了下眼角,“噗通”一声跪在了傅敏正的脚下。 “老爷,您要罚就罚我吧,我没能护好小姐。” “怎么?”傅敏正看了白露一眼,认出来她是自小跟在傅云盈身边的丫头。 “小姐前些日子被人劫走,近日流言蜚语不断,夫人就给小姐选了茂国公家的嫡子要婚配,那家的公子岂是良人,小姐若是嫁过去岂不是毁了一辈子。”白露说到伤心处,眼泪掉得更凶,嘴上却是一刻不停,“小姐不愿,却被强逼,这才会病倒的。可是小姐病还未愈,那家人就急着来下定了。若小姐真要嫁进那样的人家去,奴婢就是死,也偿还不了夫人的恩情。” 当年白露娘难产,是钟繇使钱请了一个从宫里放出来的医婆才救下的娘俩儿。 “来人,备马!”傅敏正听完,整个人就怒了,只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明月堂。 傅云盈看着傅敏正离去,心提了提,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现如今你可算是有了靠山了,哼!”连氏转身就走,傅玉珑气不过,跑过来刺了一刺,见紫苏冷冷地看向她,许是想到当日被打耳光的痛,当即便跑了。 傅敏正出门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回来后直奔苏氏处。 “唉,终于回来了,我这当娘的心是一刻都放不下,你说说,十年不归家,究竟那边关有什么好!”苏氏念念叨叨,看到傅云盈之后又一口气盘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你可真是好排场,你爹回来就先去看你,你居然又给气走了。” 苏氏自动把傅敏正的离开归罪到了傅云盈身上,喘了口气,想再发火却听见李嬷嬷说傅敏正已经回来了。 “给母亲请安。”傅敏正进来,先给苏氏请了安,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一个本子,丢到了连氏的脚下。 “我不管这件事是谁属意的,既然我回来了,我女儿的婚事,那就我说了算。” 第一百章 以后,爹护着你 送出去的庚帖生生被他给追了回来,连氏的脸白了白,跟着苏氏的脸也青了青。 “你!你这怎么跟人家交代!”苏氏看了地上的庚帖,觉得头有些晕。 本以为,瞒住了严氏便万事大吉,没想到傅敏正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如何不能交代?茂国公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祖上有几分皇恩,过了这么几代,家里可曾有再出一个有本事的?成日里不务正业的子孙,还敢肖想我的女儿。” 傅敏正哼了一声,回头吩咐连氏,“把茂国公送来的东西都收拾收拾,赶紧还回去。” “你,胡闹!”苏氏忍不住发声,看着傅敏正说道,“你可知你做了什么!” “我知道!”傅敏正见苏氏抬了高腔,自己的声音也提了提,“娘,我是个粗人,比不上弟弟有礼,但是我也知道,自己的亲眷要自己护着。那茂国公嫡子并非什么良人,我女儿要是这么嫁过去,断然没有什么好结果。” “可是庚帖已经送过去了,如何有拿回来之理。”苏氏有些心虚,却仍是不肯让步。 “这不是拿回来了?”傅敏正看了苏氏一眼,“娘,此事就此作罢。我会亲自给盈儿挑一个好人家,然后送她出嫁。” 说完,傅敏正把头转向傅云盈,见傅云盈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压在心口的大石头就被傅敏正这么轻轻松松的给搬开,傅云盈苍白一笑,身上一软,顿时晕了过去。 傅敏正见状,吓了一跳,连忙让人拿了他的名帖去宫里请太医。 待太医过来之后,检查了却说只是郁结初解,身体有些承受不住,休养两日就好。 自那日之后,傅敏正就住在了明月堂,每日守着傅云盈,陪她玩笑,陪她说话,喂饭喂水,好像要把失去 的十几年全都补上似的。 这几日,傅云盈听他说了不少边关风貌,心情甚好,连带着精神也好了很多。 颜国公府,颜清臣拿着一把剪刀细心的修剪着窗下一盆枝叶茂盛的植物,折离进来的时候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们家公子自从得到了这盆白菊之后就格外上心,每日修修剪剪的,也难为都这样了,那白菊还能开的如此好。 “回来了?”听到折离进来,颜清臣抬眼看了他一眼。 “嗯,刚好赶上,若是晚了半刻钟,怕是那庚帖就要送到太庙中了。” 苏氏可真是一手好算盘,寻常人家便是嫁了,严氏回头知道,非要悔婚也没人敢说什么。可是若是茂国公,进了太庙占卜,过了皇上的眼,就是天王老子也没辙了。 “嗯,那就行。”颜清臣心情更好,将那花儿挪了一个方向,好让阳光均匀的照在叶片上面。 折离看着啧啧感叹,这么淡定,还是当初那个求着皇上让傅敏正赶紧回来的自家公子么? 傅敏正本是年底才会回来,可是颜清臣知道傅家定然会因为她的多日不归家而刁难她,所以让人快马加鞭去了边关,自己又亲自进宫求皇上下急召傅敏正回来的帖子。 原本这军机大事是容不得颜清臣插手的,只是皇上看在颜清臣鲜少求他什么,也就特意下了令,破了例。 明月堂里,傅云盈坐着看傅敏正逗团子,忍不住笑的花枝乱颤。 傅敏正身材高大,又常年习武,魁梧的身材蹲在地上摸团子,却被团子毫不留情的拒绝,躲在桌子下面死活不出来。 “你出来,看看这是什么。”傅敏正拿了小鱼干蹲在桌子下面,桌子的帏布搭在他的身上,只露出一个屁股。 桌子底下,团子也是拿着一个屁股对着傅敏 正。 这么五大三粗的一个爷们,谁稀罕你手里的小鱼干。 良久之后,见它不肯出来,傅敏正有些恋恋不舍的站起身子,“唉,怎么这么倔。” “团子是个脾气怪的,它不喜欢的话,不理你已经是好的,先前不少丫头都被它挠过。”傅云盈奉上垫子给傅敏正,让他坐下来歇会儿。 虽然是盛夏,但是地上还是有些湿气,不知道父亲待了那么久,会不会不适。 “无妨,看来这小家伙平日里没少逗你开心。”见傅云盈有了些气色,傅敏正也很满意。 “嗯。”傅云盈低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屋子静了下来,团子从桌子下面钻出来,跳到了傅云盈的膝上,然后歪着头看傅敏正。 凶神恶煞的,还是不好看,算了,跟香香软软的小姐姐玩。 正蹭着傅云盈的时候,外面就真的来了一大群香香软软的小姐姐。连氏带了一帮人过来,每人手里都捧了不少东西。 “老爷也在,今日盈儿好了些么?”一进门,见他们父女二人并没有多么热络,连氏笑了笑,将自己手里的食盒打开。“这都是些消暑的东西,老爷你将就吃点。我还让丫鬟送了些绞纱,最适合做夏天的衣服了,盈儿你先挑吧,剩下的给你妹妹。” “这都什么东西。”傅云盈还没看一眼,傅敏正就不满了,“若是绞纱,应该是薄而不透的才对,这分明就是普通的纱,你回去吧,这里不用你操心,等她身子好了,我带她出门挑。” 钟繇早年的时候生活也是精致的人,所以傅敏正如何不认识真正的好东西。一眼就看出来连氏这是在故意表现,他先前懒得说,今日看傅云盈明显心情不是那么好,自己也有了躁意。 傅云盈有些惊讶的抬起眼,看着傅敏正 。 这几日,傅敏正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没有触动是假的,可是一时间并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父亲。 连氏碰了钉子,自然没脸继续留在这里,低头带人匆匆离开,傅敏正这才觉得心绪定了几分。 转头,却见傅云盈已经泪流满面。 傅云盈只是想起来了前世,傅敏正对她不闻不问,若是有一分可能,说不定她最后就不会惨死。 这辈子,她重生了,也重新见到了这个父亲,他没有对她不闻不问,还如此关怀备至。 “别,别哭,可是爹做错了什么?”傅敏正最没辙的第一件事就是钟繇生气,第二件便是傅云盈哭鼻子。 小时候,只要傅云盈一哭鼻子,便是天上的月亮他都能摘下来。 “你别哭了,爹知道这些年没有好好照顾你。可是如今我已经回来了,日后就能好好照顾你了。好女儿,你可别哭了,哭的爹心跟刀戳似的。” 傅敏正笨笨地哄了哄,四处看了看,看到团子跳在软榻上,他连忙起身把团子毫不客气地捉了过来,放在膝头,捏着它的爪子让团子跳舞给她看。 “你看你看,它扭的多好看。” “噗嗤”一声,傅云盈乐了,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这些年我没顾上你,你放心,我回来了,从此以后,爹护着你,再没人敢欺负你!”傅敏正还捏着团子的爪子,见她不哭了,终于松了口气,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解放了一只爪子的团子终于有了翻身之力,毫不客气的在傅敏正的手上挠了四道血印之后跳上房梁,神气的摇摇尾巴,走了。 “嘿,这小东西。”傅敏正看着手上的血痕,想要把团子抓回来。 “爹!”傅云盈拉了一把,将那清凉消 暑的冰粉递给了他,“天热,你别跟它计较。” “诶!”傅敏正傻笑着端过冰粉吃了,一边吃一边跟傅云盈逗乐。 连氏被傅敏正打发之后回到自己屋里,简直心绪难平。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傅敏正如此斥责她,竟然真的一分脸面也没给她留。 “娘这是怎么了?”一大早见连氏带了东西出去,这会儿又原封不动的带了回来,傅明珠觉得有些奇怪。 既然父亲那么在意傅云盈,娘亲这么过去表现,难道他不应该满意才对么? “哼,你爹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绞纱,现下可真是麻烦了,你爹一回来,那个小蹄子就有了主心骨,以后迟早所有东西都得被她给划拉走。” 连氏一边拿手绢扇风,一边生气,扇了一会儿觉得不够凉快,指着身边的丫鬟就骂了起来,“小蹄子,你是想热死我是不是,还不赶紧把冰盆给我拿来。” “娘何必跟几个下人置气,便是爹爹回来了,还能拦着她不嫁人,让她在家里待一辈子不成?”傅明珠笑了笑,站起身子,挥退了下人,把屋子留给了她们母女。 下人都是见风使舵的,要是乱说了什么,对她们没好处。 “你说得轻巧,先前他不在,咱们还能找个机会把她嫁了,眼下你爹一回来,还不得把这件事看得死死的?想找机会,哪有那么容易!”连氏白了自己女儿一眼,觉得今日自己女儿有些不开窍。 “那若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呢?”傅明珠把冰盆往连氏身边挪了挪,悄声的跟连氏说道,“母亲可知道,荣王这些日子回来了,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咱们要嫁女儿,已经打听了好几次。” 她可是一直都没有断了将她的这个好姐姐送到荣王身边去的念头,只有这样,才是她最想看到的。 第一百零一章 秦绣有孕 听了傅明珠的话,连氏沉默了一下。荣王这条线她自然是心动的,毕竟荣王与皇后的关系不错,若是能跟他有些关系,自然是没坏处。 不过连氏没狠毒到拿自己闺女去套狼的地步,荣王什么德行,她还是很清楚的。就不说每年十个八个侍妾进了王府,最后再十个八个的被抬出来,就是荣王妃也不是吃素的。 以前傅敏正不在家,她还能把傅云盈送过去凑个门面。可现如今傅敏正在家,护傅云盈跟老母鸡似的,稍不注意就能让他翻脸。 “母亲稍安勿躁,父亲看不上茂国公不过是因为茂国公家里没有让人放心的人而已,若是母亲挑一些看得过眼的,父亲疼爱姐姐,自然不会反对。” 傅明珠将先前的名单又拿了出来,给了连氏,顺便在上面点了几下。连氏点点头,明白了几分。 明月堂里,苏氏已经派人来说了几次了,无非就是傅敏正当爹的住在女儿的院子里不合规矩什么的。 偏生傅敏正梗着脖子,就是不搬。 “盈儿没出生之前,这里便是我的院子,盈儿出生了我便不能住了?再说了,我是盈儿的亲爹,女儿跟父母住一起被天下人耻笑还真是为所未闻,若是母亲觉得应该避嫌,那改日儿子搬出去住到驿站中算了。” 这话是第二日傅敏正在请安之时亲口告诉苏氏的,气得苏氏的胸口起伏了几下,颤颤巍巍地抚了抚,只能挥手让他滚蛋。 世人最忌不孝之名,谁知道傅敏正竟然丝毫不怕。 可若说不孝,傅敏正还真担不上。从边关回来,带了不少东西都是给苏氏的,剩下的一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一股脑的就给了傅云盈,反而没有傅明珠和傅玉珑什么事。 苏氏这几日称病,傅敏正请了太医,也 陪过几日,不过苏氏真的没什么大事这才该做什么做什么了。 所以,傅敏正的不孝之名,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倒是苏氏,在傅敏正侍疾几日之后,好像又重了几分,原因无非是傅云盈的婚事而已。 傅敏正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傅云盈嫁到茂国公府,还因为这个,带兵去把茂国公的嫡子在春香楼给打了一顿。 你说说,这都已经退婚了还不解气,把人又打了一顿,气得茂国公上皇上那里告状,反被皇上和颜清臣一起发问,王公贵族不得狎妓,为何茂国公的嫡子会上了春香楼。 “父亲不必如此的。”傅云盈跟在傅敏正的身后,叹了口气劝慰道,“祖母是父亲的亲娘,自然是想父亲能万事无忧的。” “是这样不错,但是便是亲娘,如何能阻挡人伦?盈儿,你小时候我就欠你颇多,如今回来,你却要嫁人,眼见我们父女即将聚少离多,为父实在是不想再将你弃之不顾。” 傅敏正也叹气,拍了拍傅云盈的肩膀,跟她一起回明月堂。不过今日傅敏正要进宫述职,所以便只剩了傅云盈一人。 左右无事,家中姐妹也不会过来跟她玩,所以傅云盈便拿了账本在屋子里看。 不过一会儿,紫苏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拉着傅云盈就往外走,“小姐小姐,快出去,可热闹了。” 傅云盈不明所以,两人跑了一段之后到了园子里,却见已经围了不少人。见有了人,紫苏才放了傅云盈,规规矩矩的站在她的身后。 “四小姐不知道因为什么推了那个姨娘,现在老夫人正在公断呢。” 紫苏小声说了事情的经过。 傅云盈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往前,苏氏正看她不顺眼呢,此时往前凑无异于引火烧身。 但是,远远的就 听见苏氏在责骂傅兰鸢。 “冒冒失失的,你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要是出了事,看你拿什么偿命!” 傅兰鸢是正儿八经的嫡小姐,秦绣就是再得宠,那也不过是一个妾,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一个大小姐给奴才偿命。 傅云盈心知有变,上前了一步,躲在了廊子后面。 “祖母,我并非故意,实在是这个贱人太过分,竟然说我心思歹毒,我忍不住才推了她,只一下,她就倒在那里不起来了。”傅兰鸢哭哭啼啼的,跪在那里,地上已经没有了秦绣,想必是丫鬟婆子给抬了回去。 “那你这意思,就是她故意讹赖你不成?哼,你好歹是个大家小姐,跟她一个下人计较!何氏,你教的好闺女!”苏氏不知道是不是早上被傅敏正给气到了,这会儿因为秦绣把所有火气都撒到了二房身上。 “娘,您也说了秦绣不过是个下人,敢跟小姐出言不逊,鸢儿便是教训她也是可以的。谁知道她就这么弱不轻风,哼,真是轻贱的骨头。”何氏向来视秦绣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会儿见苏氏因为她而训斥自己的女儿,自然是不满的。 大夫也过来得是时候,见到苏氏行了一礼,乖乖禀报,“老夫人,恭喜了,那位侍妾已经怀孕两个月有余,不日府上就要添一个小孙子了。” 傅云盈瞬间明白苏氏为何会护着秦绣了,原来是怀孕了。 接下来的事情无非就是苏氏惩罚傅兰鸢,责骂何氏,让人好好照顾秦绣,无聊至极,还不如回去看账本有意思。 这一看,一抬头就已经明月初上之时,而傅敏正还没回来。 “白露,老爷呢?”傅云盈问道。 “小姐,紫苏姐姐方才来回话说老爷今日在校场考校她功夫,会晚点回来。”白露忧心忡 忡的奉茶上来,忍不住有些担心。 紫苏虽然说功夫不错,但是老爷到底是征战沙场的,要是打坏了可怎么办。 “无妨,我看完了,你收拾下。”傅云盈倒是不担心,若是能让父亲放心,自然也是好的。 待紫苏收拾好了桌子,傅云盈就听见门口有人,却不是傅敏正。 “大小姐。” 多日不见的秦绣已经有些丰腴,今日才听闻她有孕,傅云盈自然得笑着恭喜。 “恭喜姨娘。” “小姐何苦取笑我。”秦绣苦笑一下,进门之后先行了礼才落座,“小姐明知道,这个孩子生不下来的。” “我如何知道生不下来,不过有了就是喜事。”傅云盈一瞬间便洞悉了秦绣的打算,却是不赞同,“若是你不想生,自然不勉强,但是若是你生,反而是大有益处。” 二房只有傅兰鸢一个女儿,嫡子庶子是一个都没有,不管秦绣肚子里的是个女儿还是个儿子,只要出生,就能给二房多一个希望。 “小姐,我自进府之后,夫人就暗中在我的日常用度之中放了麝香红花等物,有孕已是极难,就算怀上,怕是也不好生养。”秦绣笑了,毫无半分犹豫之色,“不生下来也好,这个孩子本就不该出生的。” “即然如此,你想做什么?”既然她来了,那就是有所求,傅云盈想知道她用什么来换。 “这孩子既然迟早要没,我要物尽其用,若是可以,为我谋一个二房主母之位最好,若是不能,至少能打压何氏,让她无翻身之地。”秦绣看着傅云盈,“只是到时候怕是要小姐受些委屈了。” “你觉得,便是你不用我,那些人就会放过我不成?”傅云盈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自然不会,三小姐已经明里暗里的跟我 说了很多次了。对了,小姐,二老爷手里有个账本,我不止一次见他在书房偷看,显然是关紧的东西。”秦绣话锋一转,转到了傅敏德身上。 “你没见过么?” 账本? 傅云盈微微凝眉,直觉这是一个极要紧的东西。 “没有,我每次快过去的时候,二老爷就已经收了起来。”秦绣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你就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我会的,旁的就没什么事了,我先告辞。”秦绣不敢多留,怕是一会儿傅敏正就要回来了。 傅云盈也没多留,送到门口,就见秦绣指着傅云盈腰间的香囊问道:“这是哪里得来的,味道竟然如此好闻。” “父亲回来的时候送的,我也觉得好闻就留下了。”傅云盈举起那个月白的香囊在月下递给秦绣。 香囊是月白色的,绣了浅浅的栀子花,活灵活现,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绣的出来的东西。里面装的香料也不是凡品,只是闻了一会儿,秦绣就觉得身心舒畅,手脚有劲。 “可真是好东西,大人真的是有心了。”秦绣把香囊还给了傅云盈,然后转身隐入黑暗之中。 傅云盈转身回去,也觉得这个香囊有些不一样。 不过,这个香囊的药材她打开看过,十分昂贵,日常佩戴能舒筋活血增强体质,她也就经常带着玩。 方才秦绣举起来的时候,她也注意到,那绣工显然不是普通店铺有的东西。 莫不成,傅敏正在边疆有了别的女人,所以回来之后才对连氏如此的不闻不问? 想到此处,傅云盈有些皱眉。难道,她摆脱连氏之后,还要摆脱另一个后母不成? “小姐,老爷回来了。”远处有重重的脚步声传来,白露适时提醒,让傅云盈醒了醒,笑意盈盈的看着傅敏正。 第一百零二章 谁家儿郎比我强 “怎么在这里站着?”傅敏正也看到了傅云盈,连忙快走两步过去。 “出来走走,爹爹用过晚膳了么?”傅云盈侧头一笑,像极了钟繇年轻时候的样子,看得傅敏正一愣。 “爹爹?” “在宫里用过了,不过刚跟你那丫鬟打了一场,又有点饿,有没有准备什么吃的?”傅敏正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先进了屋子。 白露看到紫苏好好的跟在他后面顿时放了心,连忙汇报,“给老爷准备了一点小馄饨和阳春面,老爷都来点?” 傅敏正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傅云盈跟在身后却在琢磨那香囊之事,之前没有觉得什么,香囊撕开一个口子她才发觉出问题所在。 这次傅敏正回来,带了不少东西,送给苏氏的都是一些金玉器物,华贵,雍容。送给严氏的,则是一些滋补延寿的东西,还有一些针脚细密的衣物。至于给她的,女儿家的小饰物,小挂饰,零零碎碎的很多,倒是像很久以来积攒下来的。 一个大男人,哪儿来这么细的心思。 进了屋子,四下都开着窗子,倒也不觉得闷热,傅敏正用水洗了脸,这才坐下吃馄饨,吃了两口赞不绝口。 “真是如霜的女儿,这馄饨做得跟她一个味儿。” 白露偷偷笑了笑,然后把辣酱递了过来,“老爷慢点吃,准备了一大锅呢,不够还有面。” 傅敏正点了点头,呼噜呼噜的吃了几碗,不一会儿锅就见底了,等到一锅吃完,终于见他摸了摸肚子,“好了,不吃了,若是晚上吃多了,睡着该不舒服了。” “爹爹若是喜欢,等明日的时候我跟白露再包,边关怕是没有这么细致的吃食,既然回来了,多吃一些。” 武人吃的多,所以傅云盈才准备了一大锅,没想到竟然才刚刚让 傅敏正垫了个底。 “不会,放心吧。”傅敏正不是很在意的摆摆手,把碗筷递给了白露,让她拿下去洗。 两个字,让傅云盈起了心,“爹爹可是在边疆有了红颜知己?” 傅敏正的身子僵了一下,回头之时有些古怪,“你为何会这么问。” “爹爹征战多年还不见苍老,回来的时候准备的东西又是细致如此,若非有人替你打理,我可不信。”傅云盈掩嘴一笑,眼中却充满了探究。 “军中禁入女子,爹爹怎么会有机会有什么红颜知己,平时我身边有副将打理一切,自然是井井有条。至于给你的那些小东西,不过是这几年我在边关,看见什么觉得你可能喜欢就随手收起来了。” 看着傅云盈,傅敏正失笑,这性子倒是跟钟繇像极了,聪明得像个狐狸。 “是么?” 傅云盈却有些不信,傅敏正虽说是个武人,却长得极是英气。这样的男子,不知该有多少女子爱慕的。 “自然的,盈儿莫怕,我不会再找个女人回来了。”傅敏正神色暗了暗,拍了拍傅云盈的头,转身回自己屋去了。 等傅敏正走了,白露关好了窗子,紫苏才过来悄声说道,“小姐,我在将军的身上捡到了这个。” 说完,紫苏递了一个小玉坠过来。 看着像个剑穗,打的络子手法似乎是京城惯有的菠萝结,上面是个平安结扣的平安扣。 沙场凶险,自然是有人希望他平安的。 “明日还给爹爹,若问起来,就说我不知道。”傅云盈沉思了片刻,嘱咐紫苏道。 白露也一头雾水,不懂傅云盈这是怎么回事。 傅云盈自然是担心傅敏正再弄一个女人回来的,但是今日傅敏正很明显是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却没有承认。 看这几日傅敏正对连氏, 是真的没有一丝情分在里面,所以为什么还会顾及连氏的脸面而不将此人带回京? 而且此人能在边关陪伴傅敏正十几年而不被连氏的人知道,要么就是心机颇深,要么就是傅敏正护着。 不说,怕是不能说吧。 傅云盈也打定了主意将此事瞒下来,将来傅敏正愿意把她带回来,她首先要面对的是连氏,而不是她。若是不带,傅敏正能因为这个跟连氏不一条心,倒也是个不错的局面。 说白了,傅云盈还是不太相信傅敏正。 也不怪她,有了前世的阴影,再加上傅敏正一回来就如此的热情,实在是让傅云盈无法放心。 虽然喜欢这样的父亲,可是无法全然的相信。 有了傅敏正做主,傅云盈的日子好过多了。家中谁若是敢说傅云盈什么不是,自然有傅敏正来收拾。即使傅云盈想要去颜皙阁照顾生意,傅敏正也不拦着,甚至还亲自送她去。 于是,就形成了现在傅敏正上朝的路上带着傅云盈一起走,到了颜皙阁把傅云盈放下,让她去后面照看正在制作的胭脂,而傅敏正则去上朝。 下朝之后,傅敏正就派人来问,什么时候傅云盈回去,他就来接她一起。 一时间,颜皙阁周围方圆十里之内,竟成了京中最安稳的区域。 原本聚集在附近赌博、聊天、偷看大姑娘小媳妇的闲汉竟然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京兆尹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过了七月,天气就渐凉了,有了傅敏正在,傅云盈的婚事也一拖再拖,不再着急。连氏找了好几个豪门子弟都被傅敏正否决了,有些不依不饶的,他往门口一站,眉毛一挑,一句话就将人吓的不敢在往前一步。 “我的女儿,自然得找一个跟我一样的护着,来,我们比试比试?” “哈哈 ,我看这次盈姐姐怕是要嫁不出去了。”颜筠晗头一个笑话了傅云盈,旁边还跟着起哄的清和郡主。 “对啊对啊,放眼京中,谁家儿郎能跟定国侯一比。”清和小郡主拿了一瓶香膏一边闻一边捉黠的看着傅云盈,“盈姐姐,若是你嫁不出去,来我家吧,我养你!” “你们真的够了!”傅云盈嗔了她们一眼,似羞还怒,“若是真的嫁不出去,我回头就去你们两个家里天天赖着要吃要喝的。快,那个瓶子给我,里面的东西还没做好呢。” 天气热了之后,清和小郡主的脸上突然出了很多痘,看过太医之后说不是天花,只是有些虚火上浮,傅云盈怕留疤,便专程给她配了些香膏什么的回去涂。 清和小郡主笑嘻嘻地把手上的瓶子递给傅云盈,不忘了提要求,“多放点薄荷,凉快。” “这哪能乱放,都是有一定的配方的。”刘妈妈进来,听见了之后可吓了一跳,“小郡主快别捣乱了,走走走,前面有人要见您呢。” 清和小郡主一听有人要见她,连忙跳下了软榻出去接客,屋里只剩了傅云盈和颜筠晗,颜筠晗眼睛转了转,笑嘻嘻的说道:“若是这京城青年子弟中挑一个能打得过定国侯的,也不难,就是不知道姐姐肯不肯嫁。” “去去,你自己有人可嫁了就想着将我打发出去是么。”傅云盈挥挥手,心里并没有十分想要嫁人。 一来是前世的阴影,二来就是她也清楚京中究竟有多少可嫁之人。 “不不不,我是想把姐姐收了。姐姐想,京中的青年才俊之中,能打得过定国侯的,可不是有我三叔一份?虽然他是个文臣,但是功夫不差,体力也不差,回头得让他们比试比试。” 颜筠晗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傅云 盈的表情,见她停了停手里的动作,连忙跳下软榻逃命,却没想被她中途给堵了。 傅云盈气鼓鼓的斥责,“你,你坏死了!” 这欲拒还迎的斥责让颜筠晗笑弯了腰,见她真的恼了才连忙告饶,“姐姐饶了我,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两人闹了一会儿,才继续方才配香膏的事情,待她们拿了香膏出门,却见只有小郡主一人在外面。 “方才是谁?”颜筠晗忍不住问道,京城之中的客人,怕是还没有几个能让小郡主亲自作陪的。 “是谁不重要,但是你看我拿了什么。”小郡主方才就在看手里的东西,这会儿递给了颜筠晗,还有傅云盈一份。 是荣王府赏花的帖子,荣王妃是种花好手,这样的天气里,自然家中百花盛开,又辟了一块竹林,专门用来赏花,今日竹林方收拾好,便邀请京中贵人到家中赏玩。 这本是一件很无可厚非的事情,小郡主和颜筠晗都有了帖子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傅云盈手里也有一份。 “这就奇怪了,往日里荣王妃可不会记得专门给姐姐留一份。”最先奇怪的就是清和小郡主,挠了挠头,有些一头雾水。 对,往日里荣王妃不会特别在意傅云盈的,便是傅云盈去,也是被小郡主邀请或者是被家中连氏带过去,今儿个怎么想起来专门给傅云盈下了一个帖子? 傅云盈也觉得不对,直觉想要拒绝,可来人已经走了。 “许是因为定国侯呢?定国侯此次回来,皇上嘉奖,盈姐姐乃是定国侯的长女,特意下了帖子怕是给了定国侯的面子。”颜筠晗猜测,并不觉得有什么。 若是这样,直接给爹爹就好了,指名给她的,岂不是更奇怪。而且,傅云盈可以断定,这帖子断然没有傅明珠一份。 第一百零三章 你在怕什么 “怎么,盈姐姐不想去么?”清和郡主见她面有难色,疑惑地问道。 “不,只是疑惑而已。便是想要跟爹爹交好,也应该把帖子下到母亲那里才是。” 她莫名地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不过傅云盈也知道,不去不行,否则别人少不了要说傅敏正狂傲。 “不用担心,我们都有,还怕那荣王府吃了你不成。”颜筠晗拉了拉傅云盈的袖子,温声安慰,“若是有什么事,自有我们在。” 傅云盈冲着她们展颜一笑,没再说什么。 前世的事情,太过可怕,以至于今生只要一提到和荣王府有关的任何,都能让她遍体发寒,心生恐惧。 只是,前世她孤身一人,而今生却有父亲护着,或许真能改变结局呢。 等回了定国侯府,傅云盈发现自己料得没错,傅明珠和其他姐妹果然没有帖子,只有傅云盈独一份。 这让傅云盈不得不警觉起来。 到了赏花那日,傅云盈故意换了及素净不显的衣衫出来。素白色的素纱薄裙,上面一点花饰都没有,只在裙角上绘了几朵莺草,上身则是鹅黄的对襟小袄,依旧毫无亮点。 至于及腰长发,傅云盈则让白露只用一根银簪固定,鬓角则点缀了几朵玉花,衬得她原本耀眼的容貌生生素雅了起来。 这样的打扮,虽说浅淡了些,却也不失礼。 傅敏正出门的时候刚好看到,也没说什么,只叮嘱他小心之后就出门去了。 这几日,傅敏正每日都会出门,好像有什么事情。 傅云盈知道自己不便问,便也没有开口。 傅敏正刚出门,连氏就带着傅明珠过来接傅云盈一起出门。 “姐姐今日也太素净了些。”上下打量了一下傅云盈,傅明珠招呼道,“今儿个可是个好日子,荣王妃养出来了一朵稀罕的墨菊,白露还不赶紧给你家小姐 换上喜庆点的衣服。” “不必了,妹妹不也简简单单的么?这样的日子,我们还是不要喧宾夺主了。”傅云盈制止了傅明珠,拿着她身上的东西比对。 也赶巧了,今日傅明珠也是如此,粉色小袄配了白色薄裙,只是她不及傅云盈的花容月貌,这么打扮竟丢进人堆里生生寻不出来了。 所以,她的发间多了几个珍珠的簪子,也好显得不那么失礼。 不仅仅傅明珠,连氏和傅玉珑也是如此。都做到这份上了,傅云盈自然看得出来她们想要做什么。不再多说什么,只冲着连氏福了一礼道:“劳烦母亲前来催促,盈儿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连氏见傅云盈推了傅明珠出来,也不好让她再回去换衣服,只吩咐她到了荣王府之后聪明机敏一些,莫丢了定国侯府的人。 傅云盈面上应了,心里却是嗤笑。这些人怕是都觉得过了今日,她是回不来了呢。 待到了荣王府,众人散开,傅云盈身边已经不复往日的花团锦簇。一切都是因为前些日子关于傅云盈的那些流言蜚语,有些是因为这件事嫌弃了傅云盈,觉得她不配跟她们一起玩,有一些则是怕因为这些事情带累了自己,便也不敢过去。 所以,傅云盈的身边便只剩下了小郡主和颜筠晗二人并着几个丫鬟。 “姐姐你看,荣王妃真是巧思,这花儿摆得这么错落有致,竟然跟春天一样。”颜筠晗指着远处的一片花圃,忍不住惊叹。 花圃之中只种了菊花,可荣王妃竟借着不同的品种和不同的不同的颜色生生的弄出了一派春日的花团锦簇。 这些花并不是长成后摆成这个样子的,而是一开始就已经料定它会成什么样子,故意种在那个位置。这样的功夫,非得几十年的老花匠才做得到。 “姐姐竟然在这里。” 几人兴致勃勃 地看着花圃的时候,傅明珠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怎么了?” “没什么,母亲说太阳晒得慌,让姐姐去廊下避一避。” 傅云盈瞥了一眼廊下,荣王和二皇子正在聊天,再看一眼傅明珠笑意盈盈的笑,按捺住心里窜起的寒意,“我倒觉得还好,你若是觉得晒,不如先去吧。” 傅明珠早先的时候就跟荣王妃有些交情,倒是傅云盈和小郡主几个跟荣王府里的人都没什么干系。 今日赏花宴,长公主和田氏都没来,只让他们小辈过来玩闹,就可见他们的态度。 所以,傅明珠过去是名正言顺,至于她们几个就有些没有自知之明了。 既然傅云盈不愿去,傅明珠也不能硬拉她,行了礼就去了廊下,路过荣王身边的时候面色如常,行礼问安。 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但是傅云盈就是心里不舒服,转过身子看着花圃出神,甚至没有察觉二皇子悄悄地过来了。 “殿下。”清和小郡主跑去找冰饮喝去了,只有颜筠晗在这里玩,见到二皇子之后连忙行礼,傅云盈回了神,也连忙跟上。 “起来吧,你们两个也不嫌热么。荣王妃送了冰镇的西瓜,我来给你们带了几块。” 两人虽然都穿了薄衫,这会儿也一头的汗,听说有冰镇的西瓜,交换了一个眼神,道谢之后让丫鬟拿了过来。 偌大一个花园里,自然不会只有一个廊下能够休息,傅云盈和颜筠晗拜别了二皇子之后,寻了棵石榴树坐了下来,一边吃西瓜一边聊天。 现在时节刚好,石榴树上花开满树,一看再过几日便能收获一个个硕大红艳的石榴。 “盈姐姐今日是怎么了,竟然一直出神。”颜筠晗见傅云盈神态不对,悄声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有些热了而已。”晃了下神,傅云盈勉强回答。 前世她被困在这方 寸之地之中,如今算是故地重游,她实在是提不起游玩的兴致。 颜筠晗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脸色苍白便真的以为她是中了暑气,暗骂自己粗心,连忙站起身要拉傅云盈去更凉爽的地方。 “不必了,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好。”傅云盈摆手,让她坐下,她只是不想出去看到那么多人而已,也不是真的热着了。 见她真的不愿意起来,颜筠晗也不强行拉她,在她身边坐下,用随手拿来的团扇对着她扇啊扇,“姐姐若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可要说出来。” “我会的,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 这石榴花树是一个非常巧妙的存在,可以听到花园之中四面八方的声音,但是从别的地方却未必能看到这里面坐了两个人。 前世傅云盈没地方躲的时候,便会躲在这里。 只是,今日好像并不打算让她躲着,在两人休息的时候,傅明珠又一次走了过来。 “姐姐可真会躲懒,我也要在这里躲一会儿,不然等下玉珑看到我,定然又要闹我了。” 今日,傅明珠三番四次的过来,颜筠晗已经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想挤兑她两句,却看到荣王也过来了。 “听闻傅家大小姐也是种花高手,不知为何唯独对这多子多福的石榴树情有独钟。” 荣王是被傅明珠故意引过来的,早先就已经注意到了傅云盈的倾国之貌,今日才特意没有出门,等着找机会仔细看。 谁知道,傅云盈竟然总是避开他,让他分外不爽,只有亲自过来一趟。 “回殿下,臣女见识粗陋,对那些名贵的菊花并不是很在行,只觉得这个石榴好养,在过几日便可结果,看着可爱。”傅云盈低头答话,只留给荣王一个头顶。 好歹是定国侯的女儿,荣王自然不能像对寻常之人一样让她抬起头来,还想找别的话题的时候,清 和小郡主跳了出来,笑嘻嘻地蹭到荣王跟前。 “小舅舅,我可是念叨你这石榴念叨了一年了,你今年可不能再把我给忘了。” 被清和小郡主这么一打岔,荣王只得全心全意的应付小郡主。颜筠晗见机,立刻拉着傅云盈躲开了。她不是蠢人,怎会看不出来傅云盈面对荣王是那全身的紧张呢。 对于荣王的某些特殊爱好,她多少也是有些知晓的。 “姐姐,可是她们的主意?”只看了一眼傅明珠,颜筠晗就猜到了她们的意思,顿时有些生气。 “便不是她的主意,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她可真打的好算盘,送姐姐来给她谋名利。”颜筠晗的眼中闪过一抹火气,转头跟傅云盈说道,“不如姐姐先走,若是问起来,我就说你不舒服。”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傅云盈不赞同,不能解决掉荣王的心思,躲是不行的。 “那我先走,回去告诉三叔!”颜筠晗首先想到的就是颜清臣,提起裙角就要往外走,却被傅云盈一把拉住。 “颜大人现在正在周边的镇上查案子,你去哪里找她。” 颜筠晗一听,就笑开了。 “姐姐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我也只是纳闷今日为何没有见到小叔叔,却并未过问小叔叔的去向。”捉黠的看了傅云盈一眼,颜筠晗眼睛一转,笑嘻嘻的问道,“莫非,我真的不日就要多一个小婶婶不成?” “你,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别瞎说!”提起了颜清臣,傅云盈的心里突然就定了,见颜筠晗拿她打趣,忍不住的恼了。 “唉,小叔叔今日出门都不曾告诉父亲,谁告诉了姐姐?只是我亏大发了,原本应该叫你姐姐的,谁知道这才几日就得改口叫婶婶,亏死了亏死了。”颜筠晗见傅云盈真的恼的起来要打她,连忙跳起来一边跑一边躲,嘴上却是不饶人。 第一百零四章 再次落入陷阱 颜筠晗一边躲着,却不忘嘴里的玩笑,不过这边只有她们两个人,声音也不大,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待两人终于闹够了之后,这才重新坐下来,笑嘻嘻的继续说话。被她这么一闹,傅云盈刚才的一点不自在也消失殆尽,终于松了口气。 只是方才一闹,竟又闹了一身的汗出来,颜筠晗自小精致惯了只觉得不舒服,傅云盈也觉得身上黏腻的难受。 “二位小姐可是要更衣?请跟我来吧。”廊下的丫头见她们两人一直扯着衣服,顿时明白了过来,连忙上前伺候。 颜筠晗跟着一个丫鬟去了,傅云盈本来准备等她回来再去,白露却说她知道还有一个可以更衣的地方,两人便直接过去了。 “大小姐是要更衣么?刚巧我家小姐也在,我带你们去吧。”粉萼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见二人往园子里走猜到了她们要去哪里。 “多谢。”既然傅明珠也在更衣,那应该是无碍的,傅云盈点了点头,跟在粉萼之后。 转了个拐角,眼前忽然有一道黑影闪过,下一秒白露便身子一软,傅云盈吓了一跳,伸手去扶,鼻尖闻到一股幽幽的香气,身子便失去了意识。 临倒之前,傅云盈的心里一片哀泣,难道此生也摆脱不了那种命运么? 傅云盈是被一阵颠簸给颠簸醒的,醒来的时候,她正在被一个黑衣人抱着往人多的地方走。 “嘘……”那黑衣人见傅云盈醒了,冲她比划了一下,在一个回廓后边将她放了下来。 “你是谁!”虽然这里僻静,但是周围还是有不少人的,如果真的是歹人,断然没有把她放到这里的道理。 傅云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那人却什么都没回答,转身就走。 见他走了,傅云盈想追,不过几步的功夫,已经没了那人 的影子。往四周看了看,傅云盈认出这不过是花园里一个僻静的角落。 前世她摸清所有荣王府里僻静的角落,这里也是一个。 她挂心着白露的安危,这黑衣人将她带了出来,显然没有顾及到白露。她不知道,若那些人没有抓到她,会不会将白露给…… 一想到这里,傅云盈脚下快了几步。 只是回到那里,并没有看到白露,反而看到了一个不该看到的人——连文逸。 “你可还好?”见傅云盈过来,连文逸连忙快走两步过来,低头看着傅云盈,见她面色苍白,额头薄汗,眉头一皱,越过她就想追过去。 “不用追了,他要是想害我,我不会还站在这里。”傅云盈本能的拦了一下,打心底的并不想连文逸追上那个人。 “你有事么?”人都已经没影了,连文逸也清楚追不上,回过头照顾傅云盈才是要紧。 “若是有事,你能如何?”今日之事本就已经刺到了傅云盈,连带着对连文逸的厌恶更甚。 “我……”连文逸语塞,看着傅云盈的眼中有些悲戚之色。 “你不会因为我而跟荣王过不去的,连氏一族只靠着一个皇后断然不够,还得有其他靠山不是?”傅云盈抬起眼睛,看着连文逸,这是她重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向他,却面带讥笑,“今日只是荣王妃的赏花宴,表哥为何在这里,莫不是已经攀上了荣王的高枝?” “我没有!”连文逸本能的反驳,却见她的眼底尽是嘲讽之色。 “那你如何在这里?” 连文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待终于想到一个答案的时候,傅云盈早已转头离去。 到底是荣王府的当家之人,花园里的事情立刻就传到了荣王妃的耳朵里。傅云盈不过走出花丛没多久,就见荣王妃率领了 一大群命妇浩浩荡荡地朝着她走了过来,“听说方才有人要挟持傅小姐,傅小姐可有事?” 荣王妃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荣王的德行的,今天荣王看傅云盈的眼神也是一个不落的落到了荣王妃的眼里。所以,这会儿她才故意的带了那么多人过来,也故意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来揭开她又被人挟持的事情。 先前傅云盈就是被人挟持,几日没有回家,今日又被人挟持,还是如此的青天白日,众目睽睽。顿时,荣王妃身边的几个命妇看着傅云盈的眼神就已经变了。 “王妃金安,臣女只是想借着三妹妹的光更衣而已,谁知竟然遭此横祸,扰了王妃的兴致,实在是罪该万死。”傅云盈见傅明珠也在人群之中,便毫不客气的把她也拉下了水。 荣王妃原本以为傅云盈会百般狡辩,所以已经准备好了证据要让傅云盈彻底的没脸,谁知道她竟然大大方方的承认,还毫无愧疚之意。 “姐姐这话何意?姐姐被劫持跟我有什么关系?”傅明珠自从跟荣王分开之后就待在荣王妃身边,自然是觉得荣王妃能证明她的清白的。 “妹妹方才不也去更衣了么,我是跟着你才过去的,妹妹如何说跟你没关系?”傅云盈可不会让傅明珠把自己摘干净了,“那贼人又不知道我会去你的更衣之处。” 先前白露瞧见过傅明珠去更衣,特意问过粉萼更衣之处,才领着傅云盈过去,谁知道竟有人故意在半道上等着他们。 傅明珠的脸色瞬间变了变,“我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 傅云盈启唇一笑,对着荣王妃道,“若是王妃不信,可随臣女一同过去看看。” 说完,也不管众人如何想,转身率先走去。此时的荣王妃,自然不能说不过去,只得随着傅云盈一同前往。 傅云盈带着人到了那地方之后,果然看到地上还昏迷不醒的白露。 傅云盈上前晃醒了白露,一边却又对着傅明珠道,“原本我是想寻个别处的,是粉萼说这里没人的。只是,粉萼人呢,怎么没有与妹妹在一起?” 虽然是荣王府的地方,但是在傅明珠的更衣之处有歹人埋伏,这就没办法去确定这歹人究竟是针对傅云盈还是针对傅明珠了。 只是一开始的时候,荣王妃先入为主地误导了大家,让大家认为是傅云盈素行不良,引人惦记,才让人在荣王府里暗下黑手。只是眼下看来,事情却并非如此了。 傅云盈将白露扶了起来,问道,“白露,可看清了是谁?” “回小姐,奴婢不曾看到那人是谁。小姐可看到了粉萼?方才就是她引我来此的,既然我们中了招,她可还好。”白露刚醒来,有些懵懂,好在她跟着傅云盈时日已久,方才听傅云盈提到粉萼,立刻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白露还晕在原地,傅云盈却从另一头过来,又扯上了傅明珠身边的丫鬟粉萼,这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让人摸不到头脑。 “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敢撒谎,回去我揭了你的皮!”连氏站在原地,脸上一片寒霜,冲着白露怒斥道,“别以为大小姐惯着你,你就敢乱说话!” 这话是又把帽子给傅云盈戴了回去,指责她竟然纵容奴婢污蔑妹妹。 “夫人,奴婢不敢。方才小姐要更衣,奴婢就去寻更衣之处,粉萼刚好过来说这里有,三小姐刚刚在这里更衣过,奴婢不疑有他就带了人过来。过来之后奴婢先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白露见连氏黑了脸,连忙跪下哭哭啼啼地道,“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以问这园中的仆人以及颜小姐身边的丫 鬟,奴婢跟粉萼说话的时候,两人刚好路过。” 有人证,自然没有说谎的可能,连氏哑口无言。 “妹妹,粉萼是你的丫鬟,许是单纯的想行个方便,不过出了这种事情还是要警醒一些的好。白露晕了过去,我见不对连忙跑了出去,妹妹不比我腿脚灵便,若是自己中了招,可就真的出了大事。” 傅云盈好言好语的说着,又把事端丢到了傅明珠的身上。 见丫鬟晕了,自己觉得不对撒腿就跑本身没什么问题。发现傅云盈的地方距离这里也没多远,可见就是发生不久的事情。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没有惊动家丁,零零碎碎的事情串到一起,众人也大致明白了过来。 荣王妃更是明白得不能更明白,往日里她觉得傅明珠聪明,说不定能成大事,没曾想,竟然算计到了她相公身上,打着把别人塞到荣王府里的主意。 “是我丫鬟不错,说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傅明珠左右找了找,确实不见了粉萼的影子,惊了下,带上了一丝害怕,“莫不是粉萼真的糟了什么不测?姐姐最后一次见到粉萼是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不过到了这个园子里,她转了个弯就不见了。”指了指方才粉萼消失的地方,白露也奇怪。 “左不过还在这府里,傅大小姐没事儿就好,来人啊,彻查此处,任何不干不净的都不许放过!”荣王妃恨恨的下令彻查,转头又笑眯眯的看着傅明珠道,“三小姐福大命大,让长姐替你挡了灾,可真是好运气。” 傅明珠气得暗自咬牙,却也只能背下这个黑锅,“原来是想暗害我的人,长姐受我一拜,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她装作惊魂甫定的过来冲着傅云盈下拜,中途却被傅云盈扶住。 第一百零五章 粉萼死了 “自家姐妹,说什么客气话。” 两人站在一起,对比之下,方才看出云泥之别。 “大小姐莫要太宽厚了些,你且放心,不过几日就能查个水落石出,我定给你一个交代,到时候,是哪个小人作祟,不论是谁都别想跑得了。” 荣王妃原想发落傅云盈,却未料到她如此机警。眼下更是气恼傅明珠胡乱生事,便一点也不给她留脸面。 半蹲在那里还在行礼的傅明珠慌了慌,想说话又被傅云盈掐了一下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出了这种事,赏花会自然是开不下去了,几人乘车回家,傅云盈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连氏却如坐针毡,怕傅敏正追责,更又怕傅明珠被抖出来。 “盈儿,你的妹妹你清楚,此事断然不会是你妹妹所为的。”连氏忧心忡忡的看着傅云盈,只见她竟然点了头。 “我自然知道妹妹的性子。” 不但知道,还很清楚。 傅云盈无话,连氏也不好再搭腔,回府之后,连氏就先被苏氏叫走了,显然苏氏早已知道在荣王府里发生的事情。 “大小姐,老夫人说您受了惊吓,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李嬷嬷传完苏氏的口谕,转身就走,众人分开回了各自的院子,都是三三两两,唯独傅明珠孤单一人。 “小姐,今日之事……”白露一路上都忍着没哭,这会儿终于可以放心的抹泪了。 “先回去吧。” 回了明月堂,傅云盈让紫苏去苏氏那里打探着些,自己安慰白露。 苏氏房里,屋里只有她们二人。苏氏坐在正坐之上,连氏则双膝跪地,身子挺直。 “怎么,你还有怨气!”苏氏见连氏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连这种主意都敢打,难道真的是想让正儿休了你不成!” “娘,怎么会!”连氏本准备了一肚子的托词,这会儿一听苏 氏让傅敏正休了她顿时慌了神,“盈儿是老爷的心头肉,我怎么会想这种腌臜事儿去玷污她。” “哼,你知道就好!鸢儿可是前车之鉴,现在正儿回来了,你若是打错了主意,你那个女儿也保不住!” 苏氏听说荣王府的事情之后已经发了一通火,想了很久之后觉得此中未必就没有连氏的主意,这才特意把她叫了过来。 “若是此事真是我所为,明珠少不了被我带累,我何苦做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情?”连氏连忙保证,心里却对粉萼恨到了极点。 若不是她行事不利,怎么会让事情败露。 今日之事确实跟连氏无关,她怎么也想不到荣王会想要在自己府里对傅云盈下手,她更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女儿竟然是帮凶。 只可惜事情不成,反让傅云盈反过来咬了她们一口。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正儿的脾气我知道,就算他娶了你,就算你给傅家生了一对儿女那又如何,若是他打定主意休你,谁也拦不住。”苏氏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挥挥手示意连氏下去。 连氏站起身,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带着一丝犹豫轻声说道:“老夫人,今儿出了这种事情,虽是没发生什么,也难保有人会胡说。您看……” “不是说了赶紧嫁了么!”苏氏不悦,就算有傅敏正拦着,她连曲馥就尽心了? “儿媳知道,我是想说,京中有名望的人家怕是盈儿高攀不了了,倒是荣王我看有些意思。您也知道,皇后娘娘虽然位居中宫,可并不受宠,若是能跟皇上的弟弟有些关系,总归是多了一重保障才对。” 连氏才不会这样容易就放过傅云盈,她今日拖了她的宝贝女儿下水,她就要让她尝尝那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滋味。苏氏听完连氏的话,开始沉吟。她想要定国侯府有滔天的富贵, 自然得攀在真正的名门贵族身上。而定国侯府之中的几个姑娘,苏氏也是打定了主意要用来牵线搭桥的,为的就是护这定国侯府百年荣华。 先前,苏氏定了茂国公就是想着能沾到那上几辈子留下来的光,可惜被傅敏正给搅和了。 如今有了一个荣王,也算是因祸得福? “荣王妃,可不是好相与的。”苏氏虽然心动,却还没昏了头。 “纳妃这事儿,若是荣王愿意,就算是王妃不愿意又有什么法子?再说了,荣王妃嫁给荣王这么多年,可有所出?”连氏脸上浮现一抹不屑之色。 等了一会儿,苏氏点了点头,此事连氏终于有了点底。 刚从苏氏的院子里出来,就见有人匆匆忙忙的抬了什么东西绕着墙根走。 “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的!”连氏不满,打发了身边的嬷嬷去问。 嬷嬷去了一会儿,脸色古怪的回来,似乎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怎么了?”连氏见状,连忙问道。 “夫人,粉萼死了。”粉萼是家生子,父亲是府里的管事,母亲是个厨娘,就这么死了,怕是要花些银子了。 “死就死了,从账房支十两银子给了他爹娘就是了。”连氏想了想,冷哼一声吩咐了身边的嬷嬷一声,“等下,给五十两,对发财家的就说是没护好小姐,内疚之下跳井死了。” 那嬷嬷愣了一下,见连氏已然不悦,连忙应了去办事儿。 明月堂里,紫苏将自己听到的事情悄悄地告诉了傅云盈。 “小姐,老夫人的态度也是这样,您要不要告诉将军?”紫苏觉得此事有必要告诉傅敏正,荣王是什么样的人,苏氏或许被蒙在鼓里,可是连氏绝对是一清二楚的。这府里的人三番两次要将傅云盈推入火坑,能指望的只有小姐的亲爹。 “嗯。”傅云盈对傅敏正还是有些矛盾,觉得他不是 能尽信之人,但往日对她又不像是作假。好在今日出了事儿,在短时间内荣王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对了,小姐,那粉萼死的怕是有些蹊跷。”说着,紫苏将疑惑之处尽数说给傅云盈听,“送来的人说是落水,可那丫头身上湿了不假袜子却没有湿掉,怕不是落水而亡。那丫头的四肢都有被人按过的印子,定然在死前受了什么刑。” “脸上是不是还沾了草纸?” 见紫苏点头,傅云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荣王妃弄死人的毒计可不少,用沾湿的草纸蒙了脸,生生把人闷死已经是简单的了。 “三小姐没反应?” 粉萼就算不死在荣王府,回来也得死,荣王妃此举,反倒是成全了傅明珠。 “三小姐毫无反应,绿瑶哭了两声,三小姐也没罚她。”紫苏也觉得粉萼就算活着从荣王府出来,怕是也走不出傅明珠的房间。 “将今日发生的事找个机会告诉父亲。” 傅云盈若是说了,少不了有告状的嫌疑,倒不如一个丫鬟说了得好。 得了五十两银子,粉萼的父母竟然一声也不吭,买了一口薄棺,匆匆把她收殓了,挑了个郊外没人的林子埋了下去,此事也算是揭了过去。 傅敏正很快便知道了这件事,立刻便将傅明珠叫了一过去。一见到人,披头盖脸地便开始训斥。 “回府的时候为何不等找到人再回来?事情发生到你们出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你等,说不定人还不会死,你就是这么见死不救的么?” “平日里教你们识得礼义廉耻,明白大是大非,到了关头,那些东西竟然全都到了狗肚子不成!” “我不要你为她出头,但是至少你得给她一个明白的死法!那丫鬟身上诸多疑点,你竟然连问都不问你句,我问你究竟是何居心!” 傅敏正的书房里,傅明珠站在桌 子后面低着头,看着傅敏正发火。 等他喘口气的功夫,她终于可以插话,“父亲,女儿素日深居闺中,从没见过如此恐怖的事情,那日事情烦乱,没有看出来竟然还有冤情,是女儿的不对,女儿这就让人去查验尸身。” “如今已经下葬,你再去扰了她的安宁?哼,明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还真是你娘亲生的,跟她一个德行!” 傅敏正这话就有点重了,方才他斥责傅明珠见死不救,仓促下葬也都没什么,毕竟是事实,也确实是露了马脚,可这会儿连着连氏一起斥责,傅明珠脸上就有点挂不住。 “这件事跟母亲无关!”傅明珠火气上了头,也有些不管不顾了。 “若不是你母亲跟你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你当我真的不清楚么,你前面刚走没事儿,你的丫鬟带人过来就出事儿了,若说跟你没关系,你还真是把所有人都当了傻子。” 傅敏正从书桌里拿出来一个东西,丢到了傅明珠的脚下,“看看吧,荣王妃给的!将迷香下在里头,你可真是好手段。” 看了一眼脚下的香炉,傅明珠的神色变了变。 “父亲有何证据说这是我下的。”傅明珠当然不会承认,“我就算不懂事,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父亲没有将我当成傅家人,我却将自己当了傅家女儿。我何苦用这个东西来作践自己。” “你作贱的是自己么?你想作贱的是我的女儿!”傅敏正听了傅明珠这番光勉堂皇的话,几乎要气笑了,“顶着傅家人的名头,却在害傅家人,正当随便几句话,就能将自己洗清?我告诉你,我的女儿只有傅云盈一个,若是你敢伤她一根头发,你跟你娘还有你那弟弟妹妹一个都跑不了!” 傅明珠气得牙根发抖,整颗心像是在油锅里滚了几道。 第一百零六章 叔叔绝对是故意的 自打傅明珠出生就没有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她记事起,生父虽然不爱理她们母女,但是也不曾有过别的情绪,后来跟着母亲入了定国侯府,苏氏严氏就是不待见她也从没有如此苛责过。 一是因为她乖巧可人,二是毕竟不是自己家的亲生女儿。 今日却被傅敏正这么指着鼻子的骂。 傅明珠气得浑身发抖,一路哭着跑回了自己的屋子。丫环瞧见傅明珠哭着回来,连忙去请了连氏。 连氏很快就过来了,走进屋子就看见一地的狼藉,傅明珠跌坐在绣榻上,哭得脸上脂粉糊成一片。连氏见她这副样子,心也跟着抽了抽。 “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连氏清楚,整个定国侯府,能把傅明珠弄成这个样子的,不过两三个。 “我就算不是他亲生的女儿,也不至于如此被他轻贱!娘,侯爷便看不上我,把我送回外祖父家就好,何苦把我放到这里碍自己的眼!”傅明珠抹了一把泪,眼中闪过一抹忿恨。 “嘘!他是你爹!是不是他骂了你?”听傅明珠这么说,连氏慌了神,连忙纠正了一下,才心疼得抱住她也忍不住落泪。 “都是娘不好,若不是娘一意孤行,非得带你过来,你也不用跟着受这个罪。” 傅明珠到定国侯府的时候也不过三五岁的光景,那时候也是她哭着闹着要跟着连氏,不然连氏未必肯带她。 “娘,此事不怪你,是我冲动了。” 傅明珠方知自己说了什么,背上寒了一下,连忙认错,擦了把脸起身道歉,“是我太任性了,本就是我身边的人做错了事,让父亲责骂几声又如何,我不该说了伤娘心的话。” “你是我的女儿,说什么伤不伤的。你且放心,娘不会让你白受 这个委屈的。” 连氏是了解自己女儿的,能让她如此失控,必是傅敏正说了极其伤人的话。哼,就算明珠不是他亲生的,可是养在府里这么些年,为了钟繇留下的女儿就要这么作贱她的明珠吗! 这笔账,她迟早要算的! 不几日的光景,发生在荣王府的事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荣王妃让人抬了粉萼的尸体送回定国侯府,摆明了是告诉别人定国侯府的三小姐有问题,结果街上却说那粉萼不过是替人挡了灾。 若不是粉萼发现了什么,如何被人灭口? 那日在场的可不止是傅家三小姐,还有一个便是傅家大小姐傅云盈。 外头的人将事情传得有鼻子有眼,说是这个傅家大小姐与荣王之间有些什么。 连带着,傅云盈先前被挟持的事情也被牵扯了出来。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傅云盈生生被人说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 这么多事情叠一起,傅云盈的名声可结结实实的臭了,一时间谁都不敢上门提亲,生怕沾了就丢不掉。 唯独傅云盈,还能每天泰然自若的该做什么做什么,颜皙阁里总少不了她的影子。 “气死我了,我真想撕了那些人的嘴!”清和小郡主气呼呼的从外面进来,看见傅云盈后,立刻挤出一个笑脸,“盈姐姐,帮我做凉糕嘛,我想吃。” “少吃些,积食。”知道她是怕她烦心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傅云盈安抚道,“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说什么去,我是什么人,你知我知就行了,管旁人怎么看?他们说几句话还能碍着你我吃饭喝茶不成?” “我就是气不过嘛!那些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在那里胡说八道。”清和小郡主撅了撅嘴,坐在椅子上抱怨,“这几日也没 见晗姐姐,不知道她究竟在干什么?” “许是家中有事吧。”傅云盈不是很在意,那日荣王妃的赏花宴之后,她就没见过颜筠晗,好像是颜国公府出了大事。 颜国公府还真的出了大事,大到让颜筠晗头疼不已。 那日赏花宴的事情传开之后,田氏就不许颜筠晗出门,不许她去颜皙阁,免得惹上什么骂名。若只是这些倒也罢了,颜修禹偏生这个时候出来捣乱,竟然跑到田氏跟前说什么非傅云盈不娶。 “我不许!”田氏听完之后勃然大怒,看着自己的儿子恨不得敲断他的腿! “娘,我是真心喜欢傅大小姐,您就成全我们吧!”颜修禹那日赏花宴没去,后来得知这件事之后吓了一跳,想去安慰那个漂亮姐姐,结果三叔给布置了功课,没能出去。 待能出门的时候,已经流言满大街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求娶傅小姐。要不然,谁知道接下去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人,你就闹着要娶!”田氏坐在主位上,黑着的脸堪比鞋底。 “我当然知道,定国侯的嫡长女,跟我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我对她爱慕得紧,也应了郎有情,为何不能娶?再说了,傅大小姐是妹妹的恩人,若不是傅大小姐,妹妹这会儿指不定就被季家退了亲。还有还有,傅大小姐还救了三叔。怎么算,那傅大小姐都是咱们家的恩人,我娶了她,定然好好待她!” 颜修禹一脸认真,就差掰着手指头跟田氏算了。这可是他想了好几天才想出来的东西,要知道,他是生怕田氏不同意。 结果,田氏竟然真的不同意。 “你,你是不是脑子坏了!”田氏狠狠的戳了一下颜修禹的头,“定国侯府的嫡女不假,母家你可知 道是谁?钟家!先前被满门问罪的钟家!旁人避都不及,你还上杆子的去结亲!我告诉你,不行!定国侯府就是再好,也不许你沾这样的女人!” 田氏当家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些豪门之间的弯弯绕绕,名声还是其次,她见过那傅云盈,对傅云盈也有好感,若是这样的女子,给她当个干女儿什么的,她也愿意提携一下,可是若是当儿媳妇,那万万不可。 自己儿子可是日后的颜国公,如何能娶一个背后一丁点靠山都没有的女子呢。 “娘!”颜修禹差点没蹦起来,田氏竟然这么肤浅! 不过,上下打量了一圈田氏,见她是铁了心,颜修禹知道一时半刻是劝不了自己母亲了,只能出去另想他法。 想到了颜筠晗,但是颜修禹又摇了摇头。虽然颜筠晗能劝说母亲,但是还是不如旁人来的有效果。 至于这个旁人,当属自己的小叔叔。 嘿嘿,小叔叔学富五车,又极有威慑力,若是他去跟娘亲说,说不定这事儿就成了。 小叔叔平日里虽然不苟言笑,但是对他还是很不错的,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有时候甚至还会带他出门见见世面,肯定是疼他的。 于是,颜修禹就蹦蹦哒哒的去了清松苑。 到了清松苑门口,颜修禹又不敢进去了。那个,小叔叔虽然疼他,可是罚起他来也是毫不手软的。 如果这件事小叔叔也不同意,把他罚了,那可如何是好…… 莫名的,颜修禹想起了那五百个来回,腿有点软。 “小世子在这里做什么?”连宵啃着一个苹果从外面回来,歪头看着颜修禹再清松苑门口来来回回,一会儿面若桃花,一会儿寒蝉若噤,有点想乐。 “那个,小叔叔在么。”颜修禹连忙直起腰, 咳嗽了两声,笑眯眯的看着连宵问道。 要是不在,他就走了啊。 “在啊,今日爷没上朝,在书房,要我帮忙通报么?”连宵扔了手里的苹果核,笑眯眯的凑过去,“是不是有好玩的了?” 前些日子颜修禹来回跳那五百次的时候,他也看见了,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不用,不用,我,我还是回去吧……”颜修禹连忙摇头,一溜烟的跑了。 连宵笑了笑,抱着胳膊去找颜清臣回话,顺便把这事儿跟他说了,以及颜修禹在田氏那里上蹿下跳的要娶傅云盈的事情。 也算不上是连宵故意去卖颜修禹,而是那嚼舌头的丫鬟说的实在是太好笑,让人不得不想要去把这件事跟人说一说。 “啪”的一声,颜清臣手里的毛笔应声而断,“门当户对,好好待她?” “没错,紫竹说的。”紫竹是田氏身边的大丫鬟,旁的坏毛病没有,就是喜欢说些笑话。 “是么。”颜清臣扫了连宵一眼,连宵连忙收了脸上的笑意,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自家的爷。 颜修禹从外面晃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就听说小叔叔在自己娘亲那里。他眼神一亮,连忙往田氏那里走。 一边盼着颜清臣能跟田氏提一提,一边又担心颜清臣提了不该提的。 他进门的时候,跟要出去的颜清臣刚好打了个照脸,颜修禹愣了一愣,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叔叔跟我娘说了什么么?” “你猜?”颜清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却让颜修禹内心忍不住热泪纵横。 小叔叔,你可别害苦了侄儿啊。 看着颜清臣离开,颜修禹夹着腿,亦步亦趋的往田氏的屋里走,还没看到田氏的影子,先感受到了田氏滔天的怒火。 “你给我滚进来!麻利的滚进来!” 第一百零七章 天定棋局 田氏是大家闺秀,颜修禹又是他唯一的儿子,自小到大,她从来没忍心呵斥他一声,现在却滚都说了出来,可见是气成了什么样子。 “娘……”颜修禹弱弱的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爬墙头上去看人家姑娘?” 额,第一次跟傅云盈见面的时候,确实有这种误会来着。不过他可以向天发誓,他一开始不是想要去看漂亮姐姐的。 不过,也是因为那一次,才看到了漂亮姐姐。 “买了几十瓶香膏?” 那不是为了见到漂亮姐姐嘛,再说,那些东西他也没见到。还是妹妹手黑,拿了银子又不给他东西。 “姑娘在咱们家养伤的时候,你看了一眼就软了腿?” 不对,小叔叔究竟对母亲说了什么!颜修禹欲哭无泪,连忙给自己辩解。 “娘,没有的事情,我怎么会看见姑娘就软了腿,我还没看到,只到墙头上就被小叔叔发现了!” “你还真爬墙去偷看人家姑娘了!”田氏勃然大怒,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朝着颜修禹蹬蹬几步走了过来,拉住他的胳膊就往他屁股上招呼。 “我让你没规矩,我让你登徒子,看我不打死你!” “娘,娘,饶命啊,饶命啊!”颜修禹一看这阵仗,吓了一跳,从没见过自家娘亲这个样子,他连忙求饶。 旁边的丫鬟婆子也连忙上前拦着,若不拦着,打坏了心疼的还是田氏。 等到两人被拉开,颜修禹缩着脖子站在角落,看着田氏弱弱的说:“娘,我没看到傅大小姐……” “你还敢提!”田氏又来了气,指着颜修禹,“你说说你,四书五经你读了不少,诸子百家也是倒背如流,怎么就,怎么就!气死我了!” “诗经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来人啊,我管 你求不求,给我关起来!什么时候傅大小姐出嫁了什么时候把他给我放出来!”田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要是不把这个臭小子关起来,要么是他把自己气死,要么是他把那丫头娶回来气死自己! 众人一听,也松了口气,只是关起来的话,至少不会带累自己被骂,连忙慌不迭的把颜修禹先给劝了出去。 清松苑里,颜清臣得知颜修禹被关起来,一点反应也没有,自顾自地给那盆已经盛开的菊花松了土,施了肥。 连宵在廊下跟折离凑到一起,嘀嘀咕咕的。 “咱们爷是故意的吧?” “你猜。” 流言蜚语一日日的甚嚣尘上,还真没影响到傅云盈吃饭吃穿衣。颜皙阁的东西销量也没少,不少人一边吐着傅云盈的口水,还一边用着颜皙阁的东西。 有银子赚,傅云盈也懒得计较。 荣王妃的赏花宴之后,不过几日就是皇后娘娘下的帖子,说御花园里的花近几日开的也正好,请京中大家闺秀和命妇进宫赏花。 明面上是赏花,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怕是要给二皇子选亲了才对。 二皇子今年十八了,虽然不是皇后亲生,但却是皇上两个皇子中最年长的一位。按照前朝的惯例,皇子十四岁就可以选亲,不过二皇子因为皇后的原因迟迟没有选妃,便是通房也没有一个。 今年十八了,皇后总算是想起来这回事儿了。 一时间,京城的绫罗绸缎,珠钗香粉都断了货。 待到了赏花那日,傅云盈如往常一样的打扮便进了宫,看着各家女儿费尽心机只是暗自叹气。 “姐姐也看出来了?”颜筠晗凑了过来,好不容易摆脱了田氏,终于能跟她一起玩一玩了。 “嗯,你姐姐好像也有意思。”傅云盈遥遥的看了一眼颜筠玥, 只觉得她现如今越来越耀眼了。 “她啊,她的心思谁猜得到呢。”提起这个姐姐,颜筠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话头一转,就转到了傅云盈的身上,“旁人我不知道,但是姐姐断没有这个心思对不对?可惜,好歹你也得叫皇后娘娘一声姨母呢。” 若按连氏那边算起来,傅云盈勉强也能称皇后娘娘一声姨母。只是这样靠着连氏得来的亲缘,傅云盈可是怕自己被折了寿。 颜筠晗掩嘴一笑,眼神就飘向了颜清臣那边。 顺着颜筠晗的眼神看过去,傅云盈一恼,伸手要打她,却被跑过来的清和郡主给打断了。 “快救救我,快快快,渴死我了。”说着,清和郡主也不看是谁的杯子,端起来就喝,喝完一抹嘴,神神秘秘的凑过来说道,“你们知道皇后娘娘中意了谁不?” 颜筠晗摇头,傅云盈却早已知晓。 前世,就是这个日子,傅明珠崭露头角,在两日后被封为二皇子正妃。 “她妹妹。”冲着傅云盈努了努嘴,清和小郡主气鼓鼓的坐下,“这算是蛇鼠一窝么?” 长公主不喜欢皇后,连带着小郡主也不喜欢,后来小郡主跟傅明珠接触几次之后不喜欢了傅明珠,于是就把这些人给归成了一类。 “哎呦,我的祖宗,你编排皇后不打紧,皇上太后保着你呢,你可让我们怎么办。”颜筠晗连忙去堵小郡主的嘴,左右看看,没有旁人这才放心。 “皇后的意思是亲上加亲,这下子,二皇子身后多了三个家族,孟氏、连氏还有傅家。”傅云盈笑了笑,拿了三粒瓜子放在桌上。 “傅家怕是不能算。”颜筠晗伸手拿掉一个,“傅明珠可不算正儿八经的傅家人。” 傅云盈又把那瓜子放到了桌子上,“至少明面上是。” 说完,傅云盈又拨开了两个,“皇上正值壮年,父亲不会明目张胆的去扶持新君,连家,也不会。” 至于剩下的一个,傅云盈没动,却也知道不会。 孟家属意的,应该是旁人。 “孟家近日跟荣王走的很近,所以,二皇子什么情况还真不好说。”清和郡主拿起那三个瓜子磕了起来。 前世,孟家就跟荣王走的很近,连家更是。 “说起这个,那二皇子岂不是成亲跟没成亲没区别?”这次轮到颜筠晗看不透了。 “皇上一共两个儿子,三皇子的生母是宸贵妃,三皇子又一直养在宸贵妃的宫里,皇后若是不牢牢攥紧这个儿子,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是名正言顺的。” 傅云盈给小郡主重新倒了杯茶,左右看了看,见御花园的门口来了一个仙风道骨之人。 “崇安道长?” 颜筠晗和小郡主也看见了那个道长,没认出来是谁,只觉得这样的人突然出现在女眷云集的地方不是很妥当,被傅云盈点了一下之后顿时知道了。 “皇后还真舍得下工夫。” “是啊,崇安道长都请了过来。” 崇安道长是京城周围最大道观的掌门,据说披挂算命从来没有错过。今日皇后请他过来,应该是为了给未来的太子妃批八字。 崇安道长的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皇后出来之前,崇安道长周围是最热闹的地方。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远远的就听见太监们在喊,“皇后娘娘驾到。” 声音由远及近,众人连忙收拾自己准备接驾。 待皇后过来之后,御花园乌压压的跪了一片,客套了两句,平身之后皇后笑盈盈的看着崇安道长。 “今日请道长来,是想替我考教一下在场的孩子们,看看有没有天定之人。” “既然皇后娘娘如此瞧 得起贫道,贫道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崇安道长一挥尘拂,四下扫视了一眼,眼神落在了傅云盈的身上,却没说话,只让身后的小道童展开了一副长卷。 长卷徐徐展开,一副残局跃然纸上。而那长卷之下,又有一个棋盘,摆的与那画卷上的棋局一模一样。 “此乃天机残局,寻常人能走三步已是不易,若配龙子,便走五步吧。” 崇安道长捋了把胡子,一个关子都没卖。 御花园里顿时热闹了起来,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的都在窃窃私语。站的远的看不清那残局的,踮起脚,伸着头,恨不得凑过来看,但是又怕在皇后面前犯了错,又生生的住了脚步。 今日来的都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别说三五步,便是百十招也不是难事。 当下,就有两人凑上前跃跃欲试。 傅云盈不打算上前,在皇后让大家随意之后便坐下来嗑瓜子喝茶。 崇安道长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的留在傅云盈身上,这让她有些不舒服。 上前的两位贵女试了几步,便被小童堵了所有生路,悻悻而去。 “盈姐姐,你可要上去看看?”颜筠晗觉得有意思,想起来傅云盈也是会下棋的,连忙回来邀请她。 周围这么多人,若是太特立独行反而招人眼线,傅云盈拍了拍手,提起裙角跟颜筠晗一起走了过去。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了十几个贵女试了试,那局面看着简单,却总会在第三步就被小道童给堵住生路,挣扎不得。 傅云盈上前,只在外围看着,崇安道长冲她微笑示意,她也颔首微笑,并不再往前一步。 “娘娘,让我试试看吧。”终于,傅明珠走了出来,冲着众人先微微一笑,执起棋子,放到了棋盘的右上角之处,引来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第一百零八章 那人到底是谁? 方才所有贵女上前,都谦逊的选了白子,到了傅明珠,她则直接执起黑子,落在了白子龙头之上。 “三小姐,若是白子大龙死了,一样算输。” “我知道。” 小道童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见她明白,这才将白子拿起,落在了棋盘之上。 棋盘上厮杀的一片模糊的局势顿时明了,黑子因为傅明珠的一下,顿时龙头尽显,而白子也在黑子的带领之下,从原本的困局变成了活局。 “她如何能执黑!”方才挑战过的贵女顿时不满的叫了起来,也不顾皇后娘娘还在场,推开挡在身前的两个人,挤了过来指着棋盘说道,“你竟然如此没规矩!” “黑子和白子之数相当,按照黑子先行的规矩,我如何不能执黑?”傅明珠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个贵女,又瞥了一眼棋盘,“是你太拘泥于规矩了。” 方才挑战过的人没有一个意识到她们应该拿黑子,便是几个有拿黑子的,也想不到要将白子大龙救活。 “这谁家的孩子?”皇后一直关注着这里的动态,见那个姑娘冲出来,当下就变了脸,“你不行就一边看着,道长何时说了不许你们执黑了?” 周围顿时没了声音,互相看了一眼,噤了声只等后续。 五步之后,白龙已经翱翔九天,黑龙也不遑多让,双方虽然厮杀的激烈却也看得出来分不出彼此。 傅明珠放下棋子,冲着崇安道长微微行礼,“小女子献丑,还望道长莫怪。” “小姐才思聪慧,实属难得。”崇安道长捋了一把胡子,回头跟皇后娘娘说道,“这位小姐堪当大任。” 皇后点了点头,便送了崇安道长出去。 众人见状,只觉得没趣,一瞬间散了个干净。傅云盈和清和小郡主三人 回到方才的位置,互相笑了笑没有继续吐槽。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傅明珠这是被皇后故意推出来的,要是谁还不知趣的往上凑,才是真的傻子。 “方才那个姑娘是谁家的?”傅云盈觉得刚刚那个贵女眼生,忍不住问道。 “差点跟你订了亲的茂国公家的,不过是个庶女,平日里没跟咱们一起过。”颜筠晗看着那个女孩忍不住发笑,这样的女子,也就茂国公那种人家能养出来了。 傅云盈不再开口,也觉得那个女子确实有些冲动,不过她记得很清楚,那个女子好像上台的时候也是执黑,走了不过三四步,便露了怯。 此举,也不知那女子是有心还是无意,若是有心,这人可不是一般人。 “给傅大小姐请安,贵妃娘娘说,三皇子甚是想念大小姐,还请大小姐移步。”有个宫女走了过来,冲着傅云盈行礼,表明了来意。 依稀记得这个宫女好像在紫宸宫见过,傅云盈连忙起身跟那两个人告辞,“我就先走一步,等下再来找你们玩。” “去吧去吧,替我向贵妃娘娘问好。”那两个人摆摆手,让她先走一步。 跟着那个宫女出了御花园,左拐右拐的走了很久,傅云盈忍不住问道:“姐姐,这里怕不是去紫宸宫的路吧?” “三皇子今日跟着颜大人在御书房,这是去御书房的路。”那宫女回答的落落大方,傅云盈反倒无话可说。 她虽然在宫里住的日子不短,却并不认得宫里的路。 任由那宫女带着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两人这才在一个不起眼的院落之中停了下来。 “傅小姐稍后,奴婢这就去带三皇子过来。” 到了这个地方,傅云盈方觉得自己是着了道。不知道主使之人是谁,她也 清楚不可急躁,只能随机应变。 四处打量了一下,傅云盈觉得这应该是皇宫西边的几个宫殿。帝后在中位,紫宸宫在东边,西边的几个宫殿中究竟都有谁,她还真不知道。 想了好久,傅云盈依旧一头雾水。 “傅大小姐如此淡定,可是知道本宫在此等候?”二皇子从院落的另一边转了出来,揭开了傅云盈心里的谜团。 贵妃在东边,那西边的应该就是不受宠的皇妃。听说二皇子的生母本是一个宫女,因为有孕才有了品级,但是到死也只是一个美人。 西边可不就住着几个妃子和美人么。 “民女并不知道皇子殿下在此,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海涵。”傅云盈面色不动,微微下拜。 二皇子一步步走下台阶,长长的衣摆扫过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起来吧。” 看着眼前伸出来的手,傅云盈面不改色的后退了一步,“谢殿下。” “既来之,则安之,傅大小姐不如陪一会儿本宫。”二皇子最先耐不住性子,传闻最稳妥的就是这位,也是为何他明明出身不显,却在朝臣中呼声最高。 想起在栖云寺中颜清臣的警告,傅云盈准备告退,“如此荒僻之处,又是孤男寡女,怕是不太好,臣女先告退,不打扰二皇子在此赏景。” 说完,傅云盈转身就走,却被二皇子给拉住了肩膀,“站住,我说过你可以走了么?” “殿下,怕是于理不合。”傅云盈别过身子,冷静的看着二皇子。 “若是我许你正妃之位,你还会这么抗拒么。”二皇子晟曜没有放手,反而转到了傅云盈的面前,堵住了她来时的那条路。 “皇后娘娘已经属意我三妹为二皇子妃。”傅云盈后退一步,却被晟曜一拉, 扑进了他的怀里。 晟曜把头埋在傅云盈的脖子间,狠狠地吸了口气,才慢悠悠的说道,“你明知皇后也不是真心想要把傅家给我,不如你从了我,我给你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傅云盈挣扎了一下,挣扎不开,抬脚狠狠的踩在晟曜的脚上,在他吃痛放开她的时候,又抡圆了胳膊甩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回荡在这个寂静无人的院子里分外嘹亮。 “二皇子怕也是打错了主意,皇后娘娘不是真的想要把傅家给你,你便打到了我的身上?且不说我同不同意,便是父亲也不是昏聩之人,若是殿下无才无德,你以为父亲会出手相助?若是殿下执意行此宵小之举,你也别怪臣女不客气!” 傅云盈是真的恼了,看着眼前这个二皇子,脸上寒霜密布。 二皇子在前世如何,她并不知道,她死的时候二皇子还没有登基。但是,今生她得好好看着他如何从云端跌落。 她恨毒了傅明珠,可却不会为了傅明珠而爬上晟曜的床,毕竟她一样不喜欢这个人。 “是么?你放心,总有一天,你会乖乖的爬到我的身边!”晟曜摸了摸那半张发麻的脸,勾起嘴角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待他出去之后,傅云盈才真正的松了口气。这个地方并不安全,留在这里也不是万全之策。 想了想,傅云盈还是觉得去御花园稳妥些。 出了那个院子,傅云盈看着高高的宫墙以及深深的甬道,她头疼了。 宫墙之中若是走错一步就有可能会被万马分尸,可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来时的路。 凭借着之前的记忆,傅云盈走了几步,在一个转弯之处停了下来。 忽而,面前出现了一个侍卫,冲着她点 了点头,朝着左边的通道走了过去。 那个人她很熟悉,是在荣王府的时候救过她的那个,只是这次他脱下一身黑衣,穿着宫中侍卫的衣服。 “你是谁?”傅云盈追上去,连忙问道。 “你不用管。”那人却连个名字都不肯说,“想保命就跟我走。” 傅云盈自然知道他是好意,却还是想知道他的身份。 “你是宫里的侍卫?” “你为什么要救我,是不是二皇子让你出手的?” “不是。”那侍卫回了一句,却又闭口不言。 “那你是不是认识我?我们之前见过么?” 傅云盈努力的想要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如果不是二皇子的,那难道是父亲的人? 可惜,在那之后,面前之人再也不肯开口,一直到了御花园门口,他才冲着她行了一礼,转身消失在了宫墙之中。 舒了口气,傅云盈明白此人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出了什么事?怎么去了那么久。”颜筠晗是第一个发现她回来的,凑过来用扇子掩着嘴小声跟她通风报信,“方才皇后娘娘问起你了,我说你去更衣了。” “多谢。”傅云盈点头,“方才那宫女不是紫宸宫的。” 短短一句话就说了方才她的状况,颜筠晗惊了一下,看了她一眼,见她无碍之后也放下心来,“幸好无碍。”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等到宫宴散了之后,傅云盈回去,悄悄问了傅敏正,禁卫军中可有他的人。 傅敏正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这个女儿什么时候对禁卫军有意思了? “我离京十年,便是有在禁卫军中的人,只怕也早已替换掉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原本以为那人是傅敏正的,现在被他否认之后,傅云盈反倒好奇那人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了。 第一百零九章 反了天了你 如果不是傅敏正的,那就极有可能是颜清臣的,只是颜清臣好像也没有理由。难道他想逼宫造反不成?不然没有理由要在禁卫军中安插自己的人手。 “可是今天在宫里被人欺负了?”见傅云盈若有所思,傅敏正连声问道。 宫里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今日皇后娘娘应该是属意了傅明珠,可是他不在乎,那跟他又没关系。 他关心的是他的女儿有没有在宫里被欺负。 “怎么会,皇宫是什么地方,就是有人想造次,也得看看地方。”傅云盈笑了笑,隐去了那个人的事情,“今天在皇宫里看到了一个人,看着像是很早之前见过的,所以才问一句。” 既然如此,傅敏正也就松了口气,让她有什么委屈不要憋着,然后就准备回房。 “对了,盈儿,今晚做些宵夜吧。”忽然,傅敏正回头,冲着傅云盈笑道,“这几日我公务繁忙,怕是会到很晚,能给爹做点吃的么?” “自然可以,不知道爹爹想吃什么。”傅云盈连忙应了。 明月堂里有一个小厨房,平日里傅云盈很少吃宵夜,日常的膳食又是在府里吃的,傅敏正没回来之前鲜少开火。 “清粥小菜就行,做好之后你让张福送过来就行。”傅敏正挠挠头,有些过意不去,“倒是要带累得你晚睡一会儿了。” 不过是些清粥小菜,并不是什么难事,傅云盈没说什么,目送傅敏正回了自己的屋子之后才跟紫苏凑一起嘀咕。 “父亲最近真的没什么异常?” “老爷最近除了进宫就是在书房,有时候办公太晚了会留在书房,别的并没有什么异常。若是真有,那可能就是总喜欢去徐家铺子买点心了。”紫苏摇头,她听傅 云盈的吩咐悄悄盯着傅敏正了好几天,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罢了,不过是宵夜而已。”傅云盈一头雾水,叫来白露去了小厨房,在炉子上煨了粥后,开始做些下饭的小菜。 虽然天色晚了,好在小厨房里有不少食材,不一会儿就做了几道菜,装了食盒让张福来把东西给傅敏正送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皇上的圣旨就传了过来,定了傅明珠为二皇子正妃。 傅家众人接旨,除了傅云盈和傅敏正二人之外,其他人都是满脸喜色。 “明珠的婚事定了,那盈儿的也得抓紧了,还有鸢儿,否则上面两个姐姐没成婚,下面的妹妹反倒是成了婚,这像什么话。”苏氏从地上起来之后,摸着那圣旨,一脸喜色地催促连氏。 “回老夫人,这件事已经在选了,您也知道,现下京中敢上门提亲的并不多,我已经着意从京城外面选人了,虽然离的远了些,但好歹能选个家世不错的,也不算埋没了盈儿。” 连氏也是一脸喜气,跟傅明珠对视了一眼,越看越满意。 “嗯,可有结果了?”苏氏也满意了,总归打发了傅云盈,也免得她跟傅敏正母子之间再因为她而生了嫌隙。 “还真有,我娘家有个表亲的嫡子与盈儿年岁差不多,家中经营布庄,就住在京城外一百里的地方,不远,家中也有些资产,我已经跟那表亲说好了,让她下午带着那孩子上门来,咱们相看相看。” 连氏说着,把那孩子的情况都跟苏氏说了一遍。苏氏了解之后也觉得不错,就让李嬷嬷去给傅云盈传话,说下午就不要再出门了,等着那人上门。 “人来了之后,你看看就行了,不必回我,若是可以 ,也让盈儿躲在屏风后面看一眼,省的她不满意了,又闹起来。” 连氏点头应下,心里越发的高兴。 “小姐,这算是什么事儿啊。”离了众人,白露先抱怨上了,苏氏不知道她可清楚,京城之外一百里地的地方可没什么好地方。 “三妹嫁得好,总得有人衬着才能凸显不是?”傅云盈只笑了笑,逗弄了一会儿团子便不再说话。 待用了午膳,傅云盈在院子里逗猫,白露在旁边伺候。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男子走来,身子修长,衣服簇新,一看就是收拾过的。 “小姐,来了。” 一个外男如何进了内宅,还得问问连氏。 傅云盈冷笑一声,装作没看见那人,继续逗弄着团子打滚扑咬。 “给小姐作揖。”那人竟然精准得找到了傅云盈所在,一个礼行下来,脑袋差点碰到了地面。 “你是……”傅云盈别过身子,看也不看那人,白露就负责问话。 “在下连青,家在连家庄,家中经营布庄,今日奉命前来相看大小姐。”那人倒也憨厚,看到傅云盈背着身子不理他,挠了挠头,把自己的家底都给说了出来。 “虽然我们家不如傅家这么富贵,但至少我家也是有田有米,断然不会苦了小姐的。” 白露轻蔑一笑,看着那人问道,“我问你,你跟大夫人是什么关系?” “夫人是我表姨母。”连青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出来。 逗弄团子的手停了一下,傅云盈吩咐道,“打出去吧。” “诶!”白露听完顿时喜上眉梢,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棒槌,接二连三的就朝着那人的头上招呼过去。 “让你乱跑,让你撒谎,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连青何时见过这种阵 仗,哎呦哎呦一边叫着一边往花园外面跑,到了门口,又被紫苏趁乱招呼了几下,从墙头给扔了出去。 连氏听闻连青被扔出去之后,气得浑身发颤,二话不说去了苏氏的院子。 “娘,你说这是什么事儿,老爷回来越发的惯着盈儿了。娘可知道,盈儿今日竟然跟人动了手!” 苏氏一听傅云盈竟然跟人打了起来,又惊又怒,连声叫着让把人给押过来。 “我知道你娇惯了些,连氏不是你的亲娘,不好对你管束太多,可你现如今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看着跪在地上的傅云盈,苏氏只觉得自己命都要短上半截。 “孙儿不知错在何处,还请祖母明示。”傅云盈不卑不亢的回话。 “不知?哼,我问你,今日你可打了人?” “今日我在府里的花园里玩,看到一个人分明不是我们家的,便让人给打了出去,怎么有何不妥?”傅云盈装傻,看着连氏反问,“那人莫不是夫人的亲戚?可巧了,那人跑到了深宅内院之中,我只当是哪里来的登徒子。” 傅云盈说得轻巧,甚至丝毫认错之意都没有,连氏气得顿时眼泪流了下来,坐在苏氏的下手,止不住的擦眼泪。 “我不是你的生母,你不认我亲戚倒也无妨,可你不该如此过分,将人打了出去,传出去,别人要怎么看傅家的女儿!” “既然母亲说是您的亲戚,我有几句话想问问母亲。” “盈儿!你不知悔改就算了,还巧言善变,难道真以为仗着你父亲宠爱你我就不敢罚你不成!”苏氏懒得听傅云盈说话,想起来这几日傅敏正给她的软钉子她就窝火。 “自然不敢,只是祖母,就是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不是?我竟不 知道,连家庄一个全靠采矿过活的庄子竟然还有擅长通商的能人。若真是家大业大,我怎么会不知道京中有名有姓的布庄老板有姓连的。”傅云盈看了一眼二人,不疾不徐的问道。 “若是不能让我疑惑全消,便是祖母罚我,我也不能认错。” “罢,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别回头出了门你就说我苛责你。”连氏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看着傅云盈道,“连家庄虽然不做明面上的生意,但是开采出来的矿石都是用做染料,寻常人用布的多,用染料的却少,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那连青是我表妹的嫡子,从小熟读诗书,今年若是没什么意外就要参加秋试,凭借那孩子的学识,不成个状元也得得个探花。你说,这么好的孩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若真如此,那人为何面色黝黑,双手粗糙?”傅云盈真该将那人带来让苏氏和连氏好好看看,“若是读书人,又是如此家世的,自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而那人分明是常年干粗活的。还有,我想问一句,夫人你要如何称呼祖母?” “婆婆,这又有什么不妥!盈儿,别以为你这么随便说几句,此事就能罢了!”连氏不假思索的说道。 “方才我问那人要如何称呼夫人,他却好半天答不上来,祖母,若说他是亲戚,我是不信。” “你若真是如此聪明,还能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啊,把大小姐给我关进家庙,什么时候知错什么时候放出来!” 苏氏气得理智全失,不分青红皂白便拿着傅云盈撒气。 傅云盈在心底冷笑,她既然敢这样做,就想过后果。 家庙,那是连氏才该去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章 处置她 就在李嬷嬷上前将人拉起来之时,忽然腰上一疼,“哎呦”一声摔到了连氏的脚下。 “谁给你的胆子,大小姐也是你这个奴才能动的!”傅敏正黑着脸站在李嬷嬷的身后,“狗仗人势的东西,滚!” 李嬷嬷平日里仗着在苏氏跟前的关系,没少耀武扬威,本来还一肚子怒火,回头见是傅敏正之后忍住疼,缩着脖子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了四个主子,傅云盈被傅敏正拉到身后,只看得到他黑色的官服上绣着的麒麟。 “你这是在做什么?眼睛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娘!”苏氏是最生气的一个,看着傅敏正的脸恨不得瞪出来个窟窿,“你说她无法无天,你何尝不是!” “若是盈儿错了,母亲要罚我自然不会拦着,但是母亲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给拿下,是不是有失偏颇?儿子是个武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但是儿子知道,任何时候都得以理服人,否则便是草菅人命。” 从进门到现在,傅敏正一个礼都没行,看着苏氏和连氏二人,字字句句都是维护傅云盈。 “青天白日的打人不是错处?违抗母命不是错处?顶撞祖母不是错处?”苏氏连着给傅云盈戴了三顶帽子,一个个都压的傅云盈再也抬不起头来。 “在家中发现了登徒子,不打出去难道还留着过年吃肉?母亲若是全意维护,何需违抗。祖母若是分清是非曲直,何来顶撞之说。”傅敏正也是打定主意不给苏氏面子,气的苏氏连连说好,直呼自己养了个不肖子孙。 “娘,此事根源不过是连氏并不想盈儿过得好罢了,你如此维护连氏,乃是为何?”傅敏正扫了一眼连氏,伸手把傅云盈给拉了出来。 “盈儿,可是你 的亲孙女。” 话到这里,连氏不得不站出来,“老爷,我虽然是外嫁过来的,到底也在傅家操劳了十几年,若是我有不当之处,老爷直说无妨,如此含沙射影,让我真觉得委屈。” 傅云盈低头不语,肩膀微颤,看似好像在哭。 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错,也都会引来众人不满,所以她何必要当靶子,装委屈是最好的选择。 见她这个样子,连氏和苏氏只觉得怄火。刚刚那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哪里去了,现在这样,不是明摆了告诉别人,继母联合祖母欺负了她不是。 “委屈?连氏,你风风光光了十几年,女儿又成了二皇子妃,你何来的委屈?若是你真的为盈儿好,便不挑一个门当户对的,也至少不会出去乱说,坏了她的名声。现在在这里,装一副慈母的样子给谁看。” 傅敏正是唯一一个看着傅云盈抽泣,心疼的人。 本来,傅云盈只是低头,装模作样,傅敏正的一席话,倒是真的把她的所有眼泪给勾了出来。 一个男人,如何知道这些后宅妇人的手段。可见,他是清楚的,而且,还准备为她讨回公道。 “老爷!你如何编排我都可以,可这种口说无凭的事情我不认!”连氏笃定傅敏正没有真凭实据,若是有,定然不会现在她还能安稳的坐在这里。 “对,我没有真凭实据。可是你自己问问自己,荣王府赏花宴回来,那些流言蜚语为何就那么直接的全部都指向了盈儿,偏生你女儿就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不傻,就算不是你做的,也跟你脱不了干系。” 傅敏正心疼的抬起傅云盈的脸,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别怕,爹给你讨公道。” 跟傅云盈说完,傅敏正敛去所有的温柔,对 着连氏又是一脸寒霜。 “你说那些流言蜚语跟你没关系,我可以当没关系。那我问你,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难道就不是你有意?茂国公什么身份,那连青又是什么身份,我傅敏正的女儿,配不上王公贵族也断然不用一个破落佃户来玷污!” 说着,傅敏正一挥手,让人把连青给推了进来。 被傅云盈打出去的时候,连青还是囫囵个的,这会儿,他从头到脚竟然没有一个能看的地方。 “这,这是怎么回事!”苏氏看着血葫芦一样的连青,吓了一跳,连忙往里缩了缩。 “这人闯我傅家后宅,没打死已经是我看在王法的份上了。”傅敏正踢了一脚地上那人,呵斥道,“说,你跟她什么关系!” “回将军,小的不认识她,小的,小的只是听媒人说我有一个姨母当了傅家的主母,要给我找个媳妇,我,我就来了,将军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癞蛤蟆吃天鹅肉了。” 连青吓的头也不敢抬,趴在地上东倒西歪的磕头,嘴里讨着饶,身子发着抖。 “连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傅敏正瞥了连氏一眼,将那人又一脚踢了出去,“若真是你亲戚,连你都没见过?” “老爷,我说句你不爱听的,盈儿现如今的状况,京中谁还敢上门提亲。”连氏面上委屈,心里却得意着呢。 就算傅敏正骂死她,打死了连青那又如何,傅云盈还是一样的嫁不出去。 “若是你没有这个能耐,那我亲自找人给盈儿定亲!”傅敏正若是打定了主意,还有谁能说动。 苏氏气的有进气没出气,颤着手,指了傅敏正半天,也没能说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这是,要气死,气死我!” 谁家也没有娘 和祖母都在世,还得让爹爹去给女儿寻亲的。 偏生,傅敏正已经拉着傅云盈走了出去,再也不看这两人。 “爹……”出了苏氏的院子,傅云盈拉了拉傅敏正的袖子,小声叫了一句。 “嗯?别哭了,是爹不好,没留意连氏的动作。”傅敏正回头,见傅云盈红彤彤的眼睛里还有泪水,笨手笨脚的想去擦,又瞥见方才被他擦红的脸蛋,尴尬地收了回来。 “那个,女儿,爹在,不怕啊。” 狠狠的摇了摇头,傅云盈不知道该说什么,深吸一口气,她拉住傅敏正,小声说道,“祖母毕竟是父亲的长辈,您如此,会不会……” “爹是个粗人,不讲规矩惯了。再说了,亲母子,哪会因为这些就没了情分?你放心,爹一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 傅敏正叹了口气,带着傅云盈回了明月堂。 若是可以,他十几年前就想这么做了。 若是能早点,说不定就能少搭进去那么多人的命了。 回了明月堂之后,傅云盈又跟傅敏正说了很多,无非就是朝堂上的事情让傅敏正小心荣王,傅敏正笑吟吟的应了,见她真的没什么之后才真的放心的准备去继续处理公事。 刚走到明月堂的门口,就见李嬷嬷拧着腰过来,见到傅敏正之后,吓得后退了一步,又壮着胆子上前,“老爷,老夫人说了,既然侯爷您出马,那她以后不管了。” 苏氏的原话可没有这么温婉,实在是李嬷嬷还疼着,不敢再嚣张,苏氏原话说的可是:“好,他不是能耐么,这事儿我以后不管了,就让他惯着他那女儿吧!” “既然如此,嬷嬷回去告诉夫人,既然年纪大了,不如颐养天年,劳心劳力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吧。”傅敏正也没 客气,连一个斜眼都没给李嬷嬷,直接去了书房。 李嬷嬷唯唯诺诺的应了,转身回去禀告苏氏,不过一会儿就传来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 单听这动静,就知道苏氏还不老。 “小姐,老爷还是疼你的。”紫苏上前,将茶水和点心放好,叹了口气道,“为了小姐,能跟老夫人杠上,还真是难得。” “唉,紫苏,你不知道。”白露也在这时候走了进来,忍不住插嘴,“这也不怪小姐,父女十几年没见,小姐又是从小被夫人和三小姐欺负大的,冷不丁的看见老爷心里面觉得有事儿也是正常。” 白露和紫苏是早就看出来傅云盈对傅敏正好像并没有那么热络,平日里虽然傅敏正对傅云盈很好,也是有求必应,可是傅云盈对傅敏正总是客套多过真情。 这次见傅敏正这个样子,两人都忍不住的叹气。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好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吧。紫苏,你去一趟颜皙阁,把今日的账本拿来,顺便交代一下赵妈妈,天凉了,要早些预备一些药材,免得到时候来不及采购。” 傅云盈不接他们的话茬,洗了脸之后就吩咐紫苏去拿账本,至于白露,她前些日子做了几双袜子还没做好,得她帮忙搭把手。 白露比划了一下那袜子,不像是女人的,倒像是男子的,顿时笑了起来,小跑着拿给傅云盈,谁知道跟刚刚出门的紫苏给撞了个满怀。 “哎呦,我说姐姐你可慢点。” “快快快,我们去找小姐,跟小姐说一声,有客人来了。” “客人?”白露不解,什么样的客人能让紫苏高兴成这个样子。 傅云盈在屋里也听见了,从窗口探了个头出来,好奇的问道,“什么客人,你干什么这么激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嫁我吧 “小姐,提亲的!”紫苏激动得脸都红了起来,看得傅云盈只觉得好笑。 “向你提亲的?你放心,我会替你把关,若不是良人,定让人打出去。”傅云盈跟她开玩笑。 “小姐!我们爷亲自上门来提亲!”紫苏的嘴差点没咧到耳根子,眉飞色舞地跟傅云盈道,“小姐,我们爷亲自上门来向你提亲,这会儿已经去了老爷的书房了!” “嘶!”傅云盈的手一抖,那绣花针不偏不倚的扎到了手指上,在白色的袜底上留下一抹殷红,“什么?” “小姐,我去拿账本,哈哈哈!”紫苏却不肯解释,报完信之后,飞一般的跑了。 颜清臣确实是来提亲的,紫苏是在门房那里遇到的。 初始,门房只是客套的问一句,毕竟来了客人,总得知道是公干还是私事,究竟找谁不是? 谁知道,颜清臣竟然大大方方的对着门房说道:“在下颜国公府颜清臣,来此向傅大人求娶嫡长女傅云盈。” 门房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连青被傅敏正收拾的,倒抽了一口冷气之后,看着颜清臣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之后才慌忙跑去找傅敏正禀报。 本以为会血溅当场,好在傅敏正还是知道分寸的,将人带到了书房。 不一会儿的功夫,书房门口就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 有些是想看傅敏正会不会拒绝了颜清臣,有些是想看颜清臣究竟是不是真的想娶傅云盈。 折离和连宵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口,耳朵也竖得直直的,生怕错过书房里的一点动静。 偏生,书房里安安静静的,什么事都没有,什么动静都没有。 一个时辰之后,颜清臣被傅敏正客客气气的送了出来,眼神和蔼,笑容满意。 这是同意了? 聚集在傅敏正书房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有点摸不着头脑。 “贤婿慢走,盈儿现在应该在明月堂,我找个人送你过去?”傅敏正开口,不少人都惊的差点掉了下巴。 这是同意了! 居然就这么同意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声贤婿,犹如激起了千层浪的石头,顿时在整个定国侯府都炸开了。 “大人留步,我去了。”颜清臣面上并没有多少喜色,冲着傅敏正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出门。 只有折离和连宵知道,自家爷心情很好,毕竟步子都轻快了很多。 白露远远看见颜清臣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彼时她还不知道颜清臣已经得到了傅敏正的同意,但是他很明显是冲着明月堂来的,便连忙奔进去对傅云盈报信。 “小姐,小姐,颜大人来了。” 傅云盈愣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她有些不真实。 天子宠臣,和一个声名狼藉的小姐,怎么看都不是良配。 傅云盈还在愣神的时候,颜清臣已经走进了大门,穿过了雨廊,到了傅云盈闺房的门口。 “傅小姐,在下这厢有礼了。”颜清臣的眼角明显的带着笑意,白露见了,惊了一下,连忙冲他行礼,话都来不及说就被连宵扛在肩上扛了出去。 就知道是个没眼力见的,没看见他家爷正在跟她们家小姐说话么。 “你,你为何如此。”傅云盈把手里的东西放进针线筐,站起身子,看着颜清臣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过无数种这种境遇下,会有谁会来定国侯府提亲。 想光耀门楣,让家族更进一步的,面上门当户对实际上却不堪一击的,贪图美色表示不离不弃的,却唯独没想过颜清臣会来。 天子宠臣,没必要为了家族而折辱自己。京中权贵 ,览过美人万种,不会只喜欢她这一个。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颜清臣笑了笑,笑容是难得的温柔和沐,却站在门口并未进来。 傅云盈到底是没嫁的姑娘,他进了她的院子已经是不合规矩,可他如果不进来,又怕不能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 傅云盈面上一红,瞪了颜清臣一眼,走过去要关门,却被他一手拦住,扣住门框,看着她的眼睛道,“第一次见面,只觉得你是个冷静的女子,第二次见面觉得你不可理喻,第三次第四次,便觉得你是个有意思的女子,有意思着,便上了心,这个答案你可高兴。” “你!”傅云盈觉得,她该打出去的是面前这位。 “别恼,听我说。”伸手把她拉了出来,捏着她软软的小手,颜清臣有点不想放开。 傅云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那么跟着他走了出去。 等两人出了城,站在护城河边上的时候,傅云盈才回了神,顿时觉得周身如火烧一般。 颜清臣骑在马上,看着怀里的傅云盈,只笑了笑,觉得她反应得似乎慢了些。 “你……”傅云盈想让颜清臣把她放下来,谁知道刚一张口就差点咬到了舌头。 “小心。”颜清臣抱着她的胳膊紧了紧,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别怕,城里人多,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终于,马儿停了下来,颜清臣先下去,站定之后才对着傅云盈伸手。傅云盈看了一眼前面的庄子,有些心惊。 “下来吧,别怕,这是我的庄子。”颜清臣握着傅云盈的手,有些像拐卖良家妇女的歹人。 傅云盈自己从马上下来,然后站在庄子的大门前,不知道要不要进去。颜清臣拴好了马,站在她身后,见她不进去,自己上 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开的那一刻,傅云盈有些发愣,这个庄子很明显不是住人的,倒是有些像专门用来养花种草的地方。 “早就知道你喜欢花草,便是自己的院子里也种了不少,很早之前就布置了这些,一边猜你会喜欢什么,一边让人种下。如此一年下来,倒也能请你来一看。” 傅云盈重生是去年夏日,可颜清臣说这是秋日就已经准备下来的了,如此过了一年,他才提出来。 她确实喜欢花草,前世便种的一手好花,现在也是,但重生之后她为了复仇,便鲜少去碰这些东西了。 “颜大人,恕我直言,我并非大人的良配。”傅云盈已经打定主意要回了颜清臣,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还没有把傅明珠和傅家那些人送到地狱,她如何能甘心。 “是不是良配,你如何知道。”颜清臣执起从旁边生出来的芙蓉,掐下一朵花,递给了傅云盈,“我知道你要做的事情很多,可是若是有了我,不是更容易些么?”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傅云盈愣了一下,她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她重生过,也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她的目的,他如何知道。 “你想还手,我便帮你打回去。至于是不是良配,我更清楚。”颜清臣叹气,将那芙蓉花又朝着她递了一分,“我知道你心思素来重,也知道这个时候贸然提亲会让你觉得难受和不安,可我不想等了。” 看着面前那朵粉白的芙蓉,傅云盈木木的接了下来,有些五味陈杂。 “若是你不想嫁我,我不逼你,只是我也不希望你总是觉得欠了我什么。喜欢你是我的事情,我能帮到你,也是我高兴的事情。”见她接了花,颜清臣松了口气,她还在犹豫,却没 有直接拒绝他,也是好事一件。 “我现如今声名狼藉,便是你愿意,颜国公府又怎么可能娶一个这样的人回去。”傅云盈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嫁么?想嫁的吧,他们之间的事情,早就已经理不清了。她清楚,他和荣王绝不是一样的人,若是能嫁给他这样的人,她也不算是重活一世。 但是,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傅家还好,若是将来她对荣王做什么的时候,牵扯到他可如何是好? 便是他是天子宠臣,可是荣王乃是皇上胞弟,若不是投敌卖国,谋权篡位的事情,如何能撼动荣王半分? 傅云盈只有苦笑,她是自私,但还没有自私到如此地步。 “若是真心疼你,便是娼寮妓馆中出来的也会疼到骨子里,这话可是你说的。” 傅云盈沉默,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罢,既然如此,我先送你回去吧。”颜清臣面上苦笑一下,带她出了庄子,上了马。 颜清臣骑马带着傅云盈重新回到了京城,送她到了定国侯府门口。这一来一回,大街上怕是又要衍生出更多的流言蜚语。 先前的那些,傅云盈不在意,现在的这些,傅云盈更不会在意,只是平白无故带累了一个好人的名声,多少还是让她有些难过的。 他不必对她如此,他根本不欠她的,不是么? 傅云盈回了明月堂,傅敏正先在那里等着了。方才听见颜清臣带傅云盈出门,他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准备就这么抢她回去,现在见她回来,连忙上前问道,“如何,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我,我找他算账去!” “爹,不必。”傅云盈看着傅敏正的眼里是笑意,却也有别的东西在里面,“女儿多陪爹爹两年不好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操心不行 听了女儿的话,傅敏正着实愣了一下。他看人还没出错过,也是因为他觉得女儿对颜清臣有意思才会先她一步同意,可看这个架势,傅云盈好像并不喜欢颜清臣。 “自然是好,可也得有个人照顾你我才能放心。无妨,若是这个不喜欢的话,我们过两年再找别人。”傅敏正摸了摸傅云盈的头,见她也不是很高兴,便没说什么,先让她去休息。 吃晚膳的功夫,整个府里都知道颜清臣来提亲的消息,但是却没人知道傅云盈拒婚的事情。苏氏对于这件事自然是满意的,能比先前连氏看上的人家好,又能让傅云盈尽快嫁出去,自然是两全其美。 家中其他几个姐妹也是面色各异,傅明珠向来藏得深,不会轻易表现出来,而她也确实捞了一个更好的,虽然看不得傅云盈还能嫁到如此好人家,却也不会来找麻烦。傅兰鸢据说昨日已经砸了几个花瓶了,傅玉珑也是一样,虽则没人与她抢连表哥了,却也不想看傅云盈有好的归宿。 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傅云盈不在意,傅敏正更不在意,用完晚膳就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傅敏正在书房处理公务,想着尽快的处理完这些东西,晚上回去好好安慰傅云盈。不曾想,就在这个时候,连氏突然来了。 “老爷,我来给老爷送些消食茶。”连氏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手里的托盘上果然放着一盏消食茶。 “说吧,有什么事。”傅敏正连客套的机会都没有给连氏,手里的折子一合,看着她的脸说道。 “那个,老爷,自然是盈儿的婚事。”连氏看傅敏正的脸上没有明显的怒色,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太松,“颜家是个好人家,还是老爷的面子大。” “直说。”傅敏正没有明显 的怒色不代表他就能允许连氏在这里继续胡咧咧下去,打断了连氏的话,让她收起了所有乱七八糟的心思。 “那我就直说了,盈儿现如今的状况老爷也清楚,颜家这样的人家肯结亲自然是好的,但是若是颜家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到头来怕是亲结不成,反结出来了仇怨,怪我们送了这么个女儿给他们。” 连氏小心翼翼地说完,侧眼看着傅敏正。 “滚!”傅敏正还是那么一副没什么情绪的脸,只说了一个字,却让连氏不满了起来。 “老爷十几年不在京中,京中局势老爷不清楚,颜国公……” “盈儿现如今什么状况,还不是你一手主导的?哼,颜国公家若是真的介意盈儿的名声,会现在来提亲?说白了,你就是怕盈儿嫁的太好对不对。” “啪”的一声,连氏送来的消食茶被傅敏正摔到了她自己的脚下。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皇后想把傅家推给二皇子,那也得看看我傅敏正同不同意!傅明珠是你的女儿,你怕盈儿挡了她的路,你就这么作贱她?那也得先看我答不答应!” 傅敏正真的动了怒,连氏也不敢再留下去,匆匆拿了托盘就低头出去,连地上的碎渣子也不敢收拾。 等连氏出去之后,傅敏正怒火还没消。原来在他不在的这十几年里,他们就是这么欺负他的宝贝女儿的。 他在的时候,他们都敢这么干,他不在的时候,岂不是更加飞扬跋扈毫无顾忌。 被连氏这么一搅和,傅敏正也没心情继续处理公事,叫了小厮过来收拾了书房,自己先回了明月堂。 明月堂里,傅云盈还没睡,手里拿着针线,却没动一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敏正站在门外叹了口气,敲了门,“盈儿,爹能进 来么。” “自然是可以的,爹快进来。”傅云盈忽然回神,放出一张笑脸让傅敏正进来坐。 白露奉了茶,就拽了紫苏出去。 两人都看出来今天下午傅云盈有些心神不宁,可也知道傅云盈是个有主见的,不敢烦她,可真是憋死了。 “在为颜大人的事情烦心?”侧头看傅云盈低着头,傅敏正笑了笑,心定了。 既然烦心,那想必是有意思的,不然不会烦。 “爹……”傅云盈叫了一声,低头不语,手指缠绕着丝线,却不知道想什么。 “我知道,给你看这个。”说着,傅敏正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来。傅云盈好奇,拿起来看了。 是一张地契,好像是今天颜清臣带她去的那个庄子。 “这个庄子早年的时候,是你外公家的家产,后来你外公被抄家,这个庄子也就收归国库,没想到竟然到了颜大人的手里。” 傅敏正只觉得造化弄人,傅云盈悄悄看了一眼,见他没什么悲戚之色也就放心了。 “是么,现在那里被种了花草,父亲若是想回去看看,随时可以。”傅云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于傅敏正和母亲之间的事情,她所知甚少。 “无妨,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那地方是你娘最在意的,她说,小时候常在里面玩耍,跟你外婆在里面采药种花,冷不丁的丢了挺可惜的。”傅敏正真的没觉得有什么,事实上他也觉得不过是一个园子而已。 “爹给你这个,是想说,若是寻常的礼也就算了,这个太贵重,你若是不想应了这门婚事,便找个机会把地契还给颜大人吧。” “好。”傅云盈点了点头,把地契接了过来,折好放到了一边。 “盈儿,能告诉爹为什么不愿意这门亲事么?”傅敏正见她的神色也 并非是不愿,却偏偏不肯点头,于是便又一问。 “爹,我,我怕……”傅云盈不想告诉傅敏正,她究竟想做什么,只好用这个借口来搪塞。 “你知道么,你这个样子真的跟你娘一样。”傅敏正的眼神变得悠长起来,“当年,我上你外公家提亲的时候,你娘也说她怕,你外公也险些因为我是个武人而拒了这门亲事。” “那你如何娶的娘亲?”傅云盈好奇,她原本以为父母是郎情妾意,不曾想竟然不是。 “我堵在钟家门口,谁来提亲我就揍谁。”傅敏正开了个玩笑,见傅云盈忍不住笑了之后才道,“哪有那么夸张,我只是找你娘,把我全部身家都给了她。我说,我是个武人不假,但是我也知道媳妇是要疼的,你放心,你打我骂我我都不还手还口。” “你娘当时不信,吓得躲在你外婆的背后不敢出来,你外婆见我这个样子,悄悄给我下了毒,让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好了之后我还是上门去了,跟你外婆说,要么毒死我,或者让你娘亲口告诉我,她讨厌我,否则我就不回去。” 傅敏正挠了挠头,笑了,“谁知道,你娘竟然同意了。” “娘是看你都发现被外婆下了毒都没生气,想着你虽然是个武人,却也是个好人才同意的吧。”傅云盈浅浅一笑道。 “可不是,你娘说,嫁个相公,总得嫁一个能护的住自己的,若是自己媳妇都不能护着,还算什么男人。”傅敏正低头,再抬头的时候眼眶有些红,“你娘虽然从来没怪过我,但是我知道,是我没用,没能真的护她一世。” “爹,娘要是还在,也不会怪你的。”傅云盈将帕子递给傅敏正,心里也是一酸。 傅敏正抹了把脸,看着傅云盈道,“爹想,让你 也找到一个能护你一辈子的男人。颜大人虽然是文臣,殿前大学士,天子宠臣,有人想伤你,他能保护你,且他一个闲职,出错的机会很少,不会祸及亲眷,他很好。” “爹,我怕我会连累他。”傅云盈心里苦涩,“爹可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而且,她要做的事,是拖人下地狱,怎么还敢再连累别人。 “我知道,但是你不如信他一次,他能给你的,远不是你看到的这些。”傅敏正冲着外面看了一眼,紫苏在大门口跟白露凑到一起,不知道窃窃私语些什么,“你若是怕连累他,那你错了,若是人对了,就不是连累了。” “我……”傅云盈还在犹豫,却也听进去了傅敏正的话。 “时辰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地契不用着急给他,等你考虑清楚再说。”傅敏正此举是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傅云盈。 傅敏正走了,傅云盈也在白露的伺候下休息,却迟迟没有睡着,第二天一早,顶着困顿不行的脑袋去了颜皙阁,免不了被颜筠晗给嘲笑了一番。 “你说说,你们这一个两个是何苦,皆大欢喜不好么。” 颜筠晗想必是昨日就知道了颜清臣要来提亲的事情,也见了颜清臣昨日的样子,今日看到傅云盈的样子之后更是忍不住摇头。 “你倒是什么都想操心。”叹了口气,傅云盈让赵妈妈冲一杯茶过来,她得醒醒神。 “我也不想操心啊,我那芝兰玉树的小叔叔意气风发的出门,神情萎顿的回来,甚至晚膳都闷闷不乐的在自己院子里吃,这么下去颜国公府都得跟着一起萎靡不振了,我不操心哪儿行。”颜筠晗坐到傅云盈身边,探着脑袋看她。 “可是你对我那小叔叔有不满意的地方?你说,他一定立刻改掉。” 第一百一十三章 晚一点再回绝我 傅云盈自然是不敢挑颜清臣的错的,“你也知道现如今的状况,流言漫天,多少人等着看热闹,又有多少人等着看看谁家的傻子着了我的道。颜大人光风霁月的人,清清白白的,何必趟这趟浑水。”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颜筠晗见她没有讨厌自家小叔叔的意思,松了口气,“我这个小叔叔,从来都不怕趟浑水。对他来说从来就是想和不想,旁人怎么看跟他可是毫无关系。” “就是这样光明磊落的人,我才不忍心拉下水。”傅云盈真的不忍心把他也拉入黑暗,他那样好,她怎么可以…… “没什么忍心不忍心的,既然这里没什么外人,我就跟你说些旁人不知道的。”颜筠晗起身关了门,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什么?” “你可知十年前一桩有关铁矿的大案。”颜筠晗压低了声音,恰好能让两人听到,“十年前,山西发现了一个铁矿,当地知府瞒而不报,秘密开采,却被当地百姓举报。” “我倒是记得,当时这件事还挺大,虽然我也不过五岁,可依稀听人说起过,太祖母还说,外祖父一家说不定能因为这个而平冤昭雪,可惜到最后也没人提起外祖父。”傅云盈记得这件事,而且记得很清楚。 “你不知道的是当时小叔叔也才十七岁的光景,皇上派他过去调查,当时都还不知道山西知府已经有了反心,小叔叔过去的时候误入陷阱,而他凭借一人之力绞杀了整个县衙,待救兵到的时候,他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浑身鲜血,阴森可怖。”叹了口气,颜筠晗侧头看着傅云盈。 “若是你怕带累了小叔叔,你大可不必担心,他若是那种看重名誉之人,如何会如此下了那样的狠手? 当时虽然是陷阱,那些衙差未必就全都是自愿的,小叔叔大可用更柔和的方式,却不知道为何用了那么狠烈的手段。” 傅云盈知道颜筠晗是想说,那种滥杀无辜的罪名他都看不上,她这么点事情能怎样。可她还是在犹豫。 “你方才说起来那些倒是提醒了我,小叔叔好像在近几年的时候开始收集钟家当年案情的资料了。”方才傅云盈提起过铁矿案的时候,颜筠晗也想起来了一些。 当年钟家是皇上的肱骨之臣,却被诬陷私自屯兵,意图谋反。本来这是一件空穴来风的事情,一个文臣,一个谏臣便是屯兵也没什么用处。 谁知道,竟然从钟大人的书房里搜出来他与北羌皇子往来的书信,那些兵马竟然是北羌皇子安插在京城,伺机刺杀皇上的。 这下,钟家是怎么都洗不清了,便是皇上信他,天下人也不信他,傅云盈的外祖父自绝于家中,而钟繇当时陪着傅敏正去边关,在路上听说父母俱亡,皆是冤死的消息之后突然小产,接着体虚感染风寒,意外而死。 钟家就这么散了,便是有人知道钟家是无辜的,却也没人敢再提。 因为皇上的态度并没有那么明确,在钟家散了之后,皇上下令查抄钟家府邸,封存了这个案件的所有卷宗。 而钟家的事情跟山西铁矿的事情联合到一起,乃是因为山西知府就是因为检举钟家有功而升为知府的。本以为他倒台,能连带着给钟家洗刷冤屈,可大家好像都忘了这件事,谁也没有提起,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提起颜清臣,傅云盈又沉默了下去。 “若是你真的不满意小叔叔,也得给个话不是,也不枉小叔叔为你做的这些,你可知道,这铺子和伙计都是小 叔叔的,那些伙计你前些日子不是还在夸手脚麻利么,他们可都是小叔叔训练出来的侍卫。” 透过窗户,颜筠晗指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伙计,不管那些看着憨厚老实还是精明利落的,一个个都是颜清臣挑选出来给傅云盈用的。 “这个院子也是小叔叔的,开店铺也是他出的主意。他觉得你不管做什么,都少不了银子,我跟小郡主便是帮也是有限,不如我们一起做个生意,一起赚钱,无所谓多少,至少是个进项。” 竟然是颜清臣的!傅云盈瞬间惊住了,她原本以为这些都是颜筠晗的。 “我以为,这些都是你的。”傅云盈有些哑然,有些呐呐地道。 “我如何有这么好的地段的房子,而且你以为我有多大的能耐能给你找来这么多你熟悉,我又放心的人。”颜筠晗失笑,狠狠的戳了一下傅云盈的脑袋。“平日里看你聪明,这会儿竟然傻了。” “我确实挺傻的。”傅云盈盘算了一下,颜清臣好像真的做了很多,明里暗里的,她现在的一切好像都跟他有关。 “要我说,你干脆做了我的小婶婶算了,小叔叔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是会疼人,要是我家那个木头有小叔叔这么心细如发,我可真是做梦都要笑死了。” 想起季鸿骞送来的獾子油,颜筠晗郁卒。 边关到京城那么久,送獾子油过来是好,可也得想想这路上的时间吧,等东西到了她早就毁容了。 这就算了,这次去边关,又是一个月没有一个口信,差点以为他已经忘了京城了。 “我还是很乱,晗儿,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跟她亲近的人都在劝她同意了这门婚事,而她好像也确实不讨厌这个人。 “你可以再想一想,反正小叔叔已 经二十七了,不在乎这几天。但是我想劝你好好考虑小叔叔,难道你想让你家里再随便找一个先前那样的人家?”说起来先前连氏选的人家,颜筠晗也忍不住翻白眼。 自然是不想,旁的不说,就那样的人家,等她嫁过去,只怕会榨干了她身上的每一滴血。 若说不成亲也是可以的,但这样一来,傅敏正难免会遭人诟病。她可以用傅敏正来对付苏氏和连氏,却不想傅敏正被人诟病。 更重要的是,每一次面对颜清臣,无论是何种境遇下,她都只觉得安心。 游移之间,傅云盈心里有了答案。 她对颜清臣左右已经还不清了,那不如欠着好了,颜清臣喜欢她,她也不讨厌,嫁给他,她能做的反而更多,所以这样的婚事她不赔。 “我……你可否帮我约了颜大人出来。”想好之后,傅云盈也不拖泥带水。 见她这个样子,颜筠晗顿时喜上眉梢,“当然可以,其实你也喜欢小叔叔的吧,先前不同意,不过是因为没想清楚对不对。” 傅云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脸上一红,瞪了她一眼,起身出去了。 颜筠晗嘿嘿笑了两声,也不耽搁,连忙回了颜家。 颜清臣今日直接告假说身子不适没有上朝,颜筠晗过去的时候,就见他站在窗下,盯着傅云盈送的那盆菊花发呆。 “小叔叔,若是睹物思人呢,你怕是不必了。”颜筠晗上前打趣,却被颜清臣丢了个眼刀。 “晗儿,若是你想早日嫁人,小叔叔还是有法子让季鸿骞早点回来的。” “别别别,我还想逍遥几天呢。”颜筠晗连忙讨饶,这个时候惹怒颜清臣,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小叔叔,你要是下午没事儿,去一趟颜皙阁呗,盈姐姐在 那里……” 等你两个字还没出口,颜筠晗的眼前已经没了人,看着还乱颤的花枝,吞了口口水,颜筠晗默默的决定回院子,还是把颜皙阁让给这两个人吧。 万一盈姐姐真的拒绝了小叔叔,小叔叔想发火找不到人是最好的。 至于谁会被小叔叔抓住泄愤,颜筠晗表示她并不在意。 颜清臣奔到了颜皙阁,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去。赵妈妈见到他来,笑了笑,悄悄指了指里面,冲他挤了挤眉毛就去前面招呼客人去了。 了然的点头,颜清臣走向赵妈妈刚指的屋子,推开门就见傅云盈坐在里面,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见他进来,傅云盈抬起头,微微笑了笑,让了个位置给他。 “贸然请大人来,是想说你我的婚事。” 桌子上放着那个地契,颜清臣看得真切,心口一紧,苦笑道,“其实不必如此,那庄子本是为你准备的,我再收回来,不管送谁都差了些意思。” 颜清臣只当她是要还这地契给他,叹了口气,琢磨着果然是傅敏正的女儿。 “大人的盛情,盈儿铭感五内,今日晗儿跟我说起,我才知道我欠大人的不是我以为的那些。今日的我,竟有一大半都是大人成全。” “不过顺手而为。”颜清臣死死盯住那地契,希望能给那张纸盯出一个洞,最好是烧个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才最好。 会自动消失的地契,才是好地契。 “大人的随手而为与我来说,确实再造之恩,我只是一个小女子,能得到大人的垂青实在是三生有幸,虽然不知我究竟为何让大人如此在意,可……” “若是你真的感恩于我,不如再过几日告诉我你的决定?”颜清臣有些无力,抬眼看着傅云盈,“我……” 第一百一十四章 求旨赐婚 “可父亲说,若是中意的东西,要尽早地抢回来,不然归了别人就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也没用。”傅云盈将桌上的地契折起来收到袖子里,眼角带着些许的狡猾。 这可是颜筠晗出的主意,她也想看看这位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颜大人颓败起来究竟是何等模样。 “什么?”这下,颜清臣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这是允了? “你,同意了?”他不确定似的,又问了一句。 傅云盈笑意盈盈的点头,却因为害羞连眼神都不知道要看向哪儿。 颜清臣本来绽放出一抹笑意,但是很快又敛了敛,眼神复杂地看着傅云盈的头顶。 好半天不见动静,傅云盈抬起头,对上颜清臣黑瞳瞳的眼眸。 “怎么了?”傅云盈莫名的有一丝心慌。 “你不必勉强,你若只是想要谢我,做什么以身相许,完全不必。” 从始至终,颜清臣就没有想过要勉强她,或者从来没想过要用他对她的好来要挟她。 有美人兮,我心悦之,我心悦之,必不悔之,仅此而已。 他纵然喜欢这个女子,也不忍心委屈了她,不管是旁人还是她自己,他都不允许。 “你想的也太美了。”傅云盈本来有些羞窘,被他这么一说,眼睛一瞪也乐了,“你我之间的事情,仔细盘算盘算也是算得清楚的,我有那么便宜么?” 若是这么说,颜清臣便明白了,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来,他懂。 接着,屋里爆发出一阵朗笑,颜皙阁的客人不解的看向后院,却听见赵妈妈解释,“想来是我们未来的姑爷太高兴了,姑娘别被吓到了。” 得了傅云盈的允嫁,颜清臣忍不住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娇软馨香的身子偎在他的怀里,他只觉得这些年,都未有如此满足的一刻。 隔了好一会儿,颜清臣才克制住自己放开了傅云盈,眉 目间含着暖意,“等我,我去请旨。” 请旨?傅云盈有些纳闷,不过是成亲,为何还要请旨。 “我要将你风风光光地娶进门,不让任何人看轻你。”拍了拍她的手,颜清臣转身就走了出去。 方才,外头一些买香脂的小姐们还在奇怪这毁了清誉的傅家小姐还能找到什么样的人家,当看清走出来的人是颜清臣,自然是惊得掉了下巴,看到他身后的傅云盈之后,更是心碎了一地。 万千京中少女的心,怕是都要碎了。 送颜清臣离开之后,傅云盈释然一笑,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只是那嘴角的笑容便再也没消下去。 景熙帝坐在御书房里,正在跟总管太监吩咐去太医院传太医给颜清臣看病的功夫就听见有人通传,说颜清臣过来了。 “他不是病了么,怎么会这会儿过来。”景熙帝心里疑惑,还是放了人进来。 “皇上圣安。”颜清臣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还是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却是任谁都能感觉得到他此刻的心情极其的好。 景熙帝自然是看出来了,也自然明白他这几日称病不早朝,怕也只是不想来罢了。 “怎么,欺君之罪你也想试试看。” “这几日确实不太舒服,只是今日有了好消息,我便是沉疴旧疾也可瞬间痊愈。臣此次前来,是想请一道圣旨。”颜清臣也不拐弯抹角,一撩衣摆,跪了下来,“求皇上赐婚臣与定国侯嫡长女傅云盈。” “嫡长女?”定国侯的女儿是没什么问题的,可问题在嫡长女上。 景熙帝虽然平日里坐着高堂,却不代表他就不清楚宫外的事情,尤其是关于颜清臣的宫外的事情。 “你确定是嫡长女?”景熙帝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确定无虞,皇上,臣请旨赐婚。”颜清臣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行礼结束却并没有忙着起身,“臣与 傅小姐早就相识,傅大小姐德才兼备,善解人意,臣想娶她为妻。” “你可知道,你……”傅云盈这个女子,景熙帝是有印象的,但是几次在宫中见她,都觉得她身边的情况不简单。 连氏一族,不是什么善类,傅云盈跟在连氏身边那么久,对颜清臣有几分真心还真未尝可知。 “臣知道,臣也清楚。此女子何种性情,臣也非只看了一日。皇上放心,这个女子可以。”颜清臣表情坚定,反而让景熙帝不知道该说什么。 颜清臣做事看人,他是放心的,可若是傅云盈,他总归还是想考虑下。 “此时若是不急,且容朕想想。” “臣愿意等。”颜清臣也不再坚持,只笑了笑,从御书房告退。 景熙帝见状,叫他两声让他回来,却见他头也不回的就走。 云淡风轻,飘飘欲仙,但是好像不是很高兴。 等他走了之后,景熙帝招来身边的太监问道,“那傅大小姐……” “皇上,傅大小姐是定国侯的亲生女儿,就算连氏教歪了,可还有旁人盯着呢,能歪到哪儿去?皇上也见过那傅大小姐,您不也夸那傅小姐好么。”福喜公公跟在景熙帝身边最久,自然是最清楚景熙帝的心思的,嘿嘿笑了两声,凑过来小声通报。 “皇上,奴才打听过了,傅家小姐现如今的困局皆是其继母所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子虚乌有的。先前被人挟持,几日没有归家也是因为救颜大人受了重伤,不便挪动,才在颜国公府养伤。” 还救过颜清臣?景熙帝皱眉不语。 说起上次的事,景熙帝便有些不满,颜清臣不是冲动的人,上次却突然断了荣王的一只手,实在是可疑。 现在想想,似乎应该就是因为傅云盈受伤的事情。 “皇上,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操心太多了,该过了。”福喜年岁上也大 景熙帝一轮,温声劝了几句就没再说话。 “你个老东西,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担心。”景熙帝瞪了福喜公公一眼,抄起手走下龙椅,到了窗前,看着宫门的方向叹气,“若是他只是老国公的小儿子,那傅云盈便是跟他成亲了也无妨。” “皇上是关心则乱,便是有钟家的事儿在那里又如何,当年的事情也不能全怪陛下不是。”福喜公公跟在景熙帝的身后,苦笑了一下,“老奴知道,皇上是担心若是傅大小姐知道当年的事情,会对颜大人有怨怼之心。可皇上想想,当年钟家灭门的时候,傅大小姐还小呢。” “是啊,还小呢……”景熙帝也不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宫门出神。 宸贵妃带了消暑的酸梅汤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景熙帝在那里出神,放下手里的酸梅汤挥了挥手,周围的人便依次退下,福喜公公走到最后,帮忙把门悄悄关上。 “皇上在想什么?”亲自斟了一杯酸梅汤递给景熙帝,宸贵妃温婉地问道。 “没什么,这么热的天,这些事情交给宫人就好了。”景熙帝回头,接过酸梅汤,有些心疼。秋老虎来了,暑气还是那么盛。 “什么叫没什么,皇上多少年没有这种表情了。”宸贵妃嗔了景熙帝一眼,拉着他往冰盆那里走。“以前,皇上有难为的事情时都是这个表情,现如今四海升平,怕是没什么事能让皇上这么出神了。” “还是爱妃懂朕,方才清臣来过。”景熙帝放下酸梅汤,坐到龙椅之上,拉过宸贵妃,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你说,若是将来钰儿看上了一个姑娘,爱妃如何?” “还能如何,儿子大了总要娶媳妇的,便是咱们也得放手不是?只要那个姑娘不是什么腌臜的人,旁的就不重要了,只要孩子喜欢就够了。” 原来是这事儿,宸贵妃早前便注 意到傅云盈和颜清臣之间的事情,现在皇上又提起这个,想必是颜大人过来求旨了。 “清臣看上的,可是傅云盈啊。”一声悠长的叹息,景熙帝只觉得头疼的紧。 傅云盈自然不是什么腌臜的人,但是一个能左右颜清臣的人,让他不放心。 “那又如何,定国侯的嫡女,还是配得上清臣的。” “他值得更好的女子。”傅云盈总归是名声受了损的,这些年他欠了清臣太多,只能想尽办法弥补几分。 “什么样的才是更好的女子,温柔得体的人家嫌弃没趣味,懵懂干净的人家又嫌弃太浮躁,这世间哪就有十全十美的人呢。”宸贵妃掩嘴一笑,倚在景熙帝的怀里,看着他的侧脸问道。 “若是皇上,自然是得天下顶级的人来配才对,可皇上不也常说我爱使小性子么。” “你,又胡搅蛮缠……”景熙帝无奈,宸贵妃的话让他着实无话可说。这么多年的相伴,宸贵妃实在是太清楚他的软肋。 “罢了,随他去吧,只要他喜欢,比什么都好。”最终,景熙帝做了决定。 御书房门口,皇后端着点心站在那里,福喜公公站在她的身后低头不语。皇宫里啊,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不能说。 站了一会儿,皇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坤宁宫,福喜公公躬身看着皇后回去,擦了层冷汗,长长地叹了口气。 皇后娘娘回了自己的宫里,关起门来谁也不让进去。 傅云盈和颜清臣搅和一起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皇后只觉得自己有些太后知后觉了,她原本以为,颜清臣那样的男人只会不近女色,便是最后出了家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现在他竟然看上了傅云盈。 颜清臣和定国侯府的势力纠缠到一起,那对她,对二皇子来说,都是不利的,甚至很有可能在将来,让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供奉长明灯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皇后眉头一皱,让人去传傅明珠进宫。 “小姐,皇后把三小姐给召进宫去了。”紫苏送茶点过来,在傅云盈耳边小声说道。 “既然已经封了皇子妃,想着联络一下感情也正常。”傅云盈捏着针的手顿了一下,却没怎么在意。 “嗯,小姐,你真的答应了嫁给爷么?”说起傅明珠的婚事,紫苏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凑过来兴奋的问道。 傅云盈只笑了笑,继续手上的动作。 紫苏见傅云盈没有否认,便知这事儿是成了,忍不住激动,“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也可以回去了,在这里确实委屈你。”傅云盈把丝线打了个结,不是很在意的说道。 紫苏心头一慌,急忙道,“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你自小长在他那里,他对你是亦师亦友,你不想离开他也很正常,急什么。”傅云盈看了紧张兮兮的紫苏一眼,忍不住失笑,“没关系,你有这种心思不奇怪,出门久了想回家才是理所应当。” “我……”紫苏呐呐,方才她确实存着若傅云盈嫁给了爷,自己也就能回定国侯府的心思,却没想到小姐会看出来。 傅云盈却没再说什么,紫苏一直效忠的对象都是颜清臣,忽然变成了她,一时转不过来弯是正常的,而且紫苏对她也确实尽忠职守,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嗯,除了第一面。 “好了,你把这个给父亲送去,现在早晚已经凉了,让父亲注意保暖。”傅云盈把做好的袜子递给紫苏,让她给傅敏正送过去。 说起来她也不像话,这么久了没做过一双袜子鞋子给父亲。 傅敏正收到那些袜子,着实感动了一把,眼眶红了红,挥手让紫苏回去了。 紫苏复命之后才想起来,傅云盈交代她记得送宵夜,看了看时辰也差不多了,连忙去小厨房拿了宵夜送过去。 谁知过去之后,书房 里亮着灯,却没了人。 回去跟傅云盈说了这事儿,傅云盈也觉得奇怪。 “这大半夜的,爹爹能去哪里?” “是啊,我看桌上的墨已经干了,想必是我刚出门老爷也跟着出了门。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到这个时候出门?” 紫苏也纳闷,这都三更半夜了,老爷去了哪里。 “小姐,等老爷回来的时候问一问么?” “不,不等了,若是父亲想瞒着,自然有他的道理。”傅云盈对于这件事不想太多的考虑,说不定傅敏正只是出去遛弯了。 第二天一大早,傅云盈就收拾停当去给苏氏请安,却被李嬷嬷给请了出来。 “老夫人今日有些困乏,就不起身了,诸位在外面磕个头尽了心意就行。”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磕了头各自回去。 待天大亮的时候,傅敏正用自己的名义请了太医过来,太医看诊之后只说年纪大了,有时候有些神思困倦也是正常,休息两天就好了,众人也就放了心。 这家中即将嫁闺女的关节口,要是老人出点什么事,才真是让人发愁。 若是病了还好,可若是就这么撒手人寰了,守孝是必然要守的,儿子三年,孙辈一年,便是一年过后,婚事也不能大操大办,可真是亏死了。 “小姐,老夫人这病有点蹊跷。”白露跟傅云盈回去的时候,悄声跟她说道。 “许是累了吧。”傅云盈也不在意,天天苏氏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偶尔有一天累了也不奇怪。 可这一累,就是七天,这七天里,定国侯府上下每天都是在门外磕了个头就被李嬷嬷给请走了。 这时候,傅云盈才觉得不对。 又请了太医,太医也查不出来原因。在这当口,连氏去找了傅敏正商量。 “老爷,娘这病太蹊跷了,要不请个师父来家里看看吧。” 傅敏正也觉得不对,可就是请了太医院的院判过来,也看不出什么原因,思前想后,好像 也只有请了师父过来看看才安心。 如此,此事就定了下来。 因为严氏的关系,连氏就直接请了慈云庵的师父过来。慈云庵里不少好师傅,今日请的就是最负盛名的慧明师太。 听闻此事之后,慧明师太问了苏氏的生辰八字,便将众人请了出去,自己在苏氏的院子里面左右走动。 一炷香之后,慧明师太睁开眼睛,开了门,找来连氏问道,“家中可有子时出生的人。” “子时?”连氏想了想,一时间想不起来是否有这样的孩子。 “娘,姐姐。”傅明珠在旁边提醒了一句,让连氏顿时想了起来。 “有,有,盈儿就是。”傅云盈知道今日有事,便特意没有去铺子,见连氏提起自己,也上前一步。 “师太,可是我有什么不妥?”傅云盈尚且不知道他们的阴谋是什么,可兵来将挡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实在不行,放傅敏正或者颜清臣。 “并非小姐有不妥之处。贫尼四下观望了一圈,发现老夫人乃是撞了邪祟,方才贫尼已经与那邪祟沟通过了,她说须得子时出生之人去佛前供奉一盏长明灯七日,此事便可化解。” 慧明师太在京中还是很有名望的,不少人都请她去家中做法事,尤其是关于女眷的事情上,慧明师太确实比旁的道人方便许多。 而且,观这慧明师太的言行举止以及衣着打扮,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但是傅云盈却清楚,这人其实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前世的时候荣王妃为了定宅特意请她来了一次,当时有个侧室小产冤死,傅云盈亲眼看着乃是荣王妃所为,这慧明师太却因为收了银子,说是那侧室寿数到了,还编了许多前世债今生偿的鬼话,让荣王妃摘了个干干净净。 当下不少人都看向不说话的傅云盈,只是傅云盈却不信这世上有这般巧的事情。虽则说她是重生之人,这般怪力乱神之事 都能发生在她身上,其他就算有什么也不足为奇。只是她就是一点也不信,这院中真有什么邪祟。 “去哪里供奉?”傅敏正率先开口,眉头皱得能掐死慧明师太。 “若是小姐有想去的寺庙是可以的,若是没有,在慈云庵自然是更好,太夫人在我出来的时候还说想重孙女了。”慧明师太见傅敏正皱眉,连忙讨好的笑道。 “不过是供奉几日,难道你就舍不得了?”苏氏孱弱的声音从内室传来,傅敏正听了连忙解释。 “不,儿子只是担心盈儿的安全。前些日子不才发生过劫持的事情么,若是再出一次事,母亲也会于心不忍。” 连氏见状,便道,“师太,家中也有佛堂,可否让盈儿在自家的佛堂里面供奉?” “这也是可以的,只是家中已经有了邪祟,小姐又是子时出生,阴阳交割之时,本就是命弱之人,若是有了什么变故,再被邪祟趁机而入便不好了。”不得不说,慧明师太扯谎的本事是一流的,听的傅云盈都想笑。 “盈儿,你看。”苏氏的声音又传了出来,疲弱无力,显然是强弩之末。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傅云盈不应,那便是不孝。况且,她们这么处心积虑非要逼得她前去慈云庵,她如她们的愿便是了。 想到这儿,傅云盈盈盈一拜,面上神色温婉恭敬,“为了祖母的身体,盈儿愿意去慈云庵供奉七日。此事能让我来做,也是全了盈儿的孝道。” 慈云庵里,严氏也在,她还不信了,苏氏跟连氏敢放胆子在严氏的眼皮子底下做坏事。 既然傅云盈已经打定了主意,傅敏正也不好说什么,叮嘱她一切小心之后就让她回去收拾东西,只等明日一早便去慈云庵里。 “小姐,会不会太冒失了,你就不怕她们在慈云庵里动手么。”紫苏有点着急,直觉此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咱们小心行事就好,我倒 是觉得家里反而不安全,特意把我支出去说不定是想对父亲做些什么,你留在家中,替我留心照顾父亲。”傅云盈把紫苏留下,看顾傅敏正。 至于她,到了慈云庵中自己警醒着,想来是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你还是把她带走吧,若是想动我,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定国侯。”说话间,傅敏正从外面走了进来,递给傅云盈一个包袱,“我也许久没见你太祖母,这些东西你帮我带给她。” 傅云盈闻到了淡淡的药香,猜到里面应该是从边疆弄回来的药材。 她想了想,说道,“父亲,暗箭难防,有紫苏留在您身边,我也放心。您总不希望我在庵中,还成日挂念着您的安危吧?” “有紫苏在,爹也放心啊。你想,慈云庵里看着平静,却漏洞颇多,若是他们想在那里对你怎么样,你身边若是一个会功夫的人都没有可要怎么办?爹好歹也是个武人,一般人没办法拿你爹如何的。” 傅敏正用傅云盈的话堵了她,她顿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确实,这些事情好像就是针对她来的,紫苏留在身边的用处反而更大。 傅云盈点了点头,却仍是不放心地说了一句,“那爹一定要顾好自己。” “放心吧,到了慈云庵,帮我给你太祖母问好。”被自己的女儿叮嘱了一番,傅敏正心中高兴极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有些不舍,“你一定要小心,慈云庵是佛门重地,爹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派兵过去。” 看到傅敏正眼中流露的挂心,傅云盈只觉得心中暖暖的,不由牵住父亲的袖口,撒了个娇,“无妨的,父亲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傅云盈就带着紫苏出门去了慈云庵。明知道要发生些什么,傅云盈其实一点也不担心,反而被要见到太祖母的欣喜包裹,整个人都很有精神。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娘也开心的 定国侯府距离慈云寺并没有多远,还没到山门口就见严氏站在大门口等着,身边跟着曲嬷嬷和如霜。 “给太祖母请安。”傅云盈下了车,一路小跑地过去,先给太夫人请了安才对如霜道,“今日没带白露来,让你空等,对不住了。” “哪里就是为了等白露,家里总得有个人才安心不是?小姐体恤她劳累让她在家里,我怎么会不知?是太夫人想见小姐,我们陪着罢了。”如霜笑眯眯地接过傅云盈的包裹,跟在她们身后进门。 “对啊,你这丫头,也不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严氏慈爱地看了一眼傅云盈抱怨道,“唉,有了爹就不要太奶奶了。” “是我不对,没来看太祖母,该打该打,所以这次带了好东西来赔罪,还望祖母原谅我呢。”傅云盈嘴上叨扰,脸上却是笑嘻嘻的,扶着严氏在晨光的松树下慢慢往厢房走。 见她如此乖巧,严氏怎么会忍心苛责,捏了捏她的小手道:“傻孩子,太祖母怎么会忍心打你,我知道你跟颜国公家的小姐还有清和小郡主一起开了个铺子,忙着呢,没事儿,不来看我老婆子也可以,年轻人别总跟我老婆子在一起,移了心性。” “便是移了心性又如何,再说,太奶奶如何算老,不过五十多岁罢了。”傅云盈扶着严氏到了禅堂,如霜和曲嬷嬷跟紫苏一起去安置傅云盈的东西,留她们祖孙在这里说话。 “好孩子,给我看看。”没了人,严氏将傅云盈上下前后左右的看了一遍,忍不住叹气,“唉,转眼就是大姑娘了,已经许了人了。” 傅云盈跟颜清臣定亲的事情,傅敏正已经着人告诉了严氏。 “便是许了人,我也能来看望太祖母不是?”傅 云盈扶着严氏重新坐下,拿起一边的包裹递给她,“我来的时候,爹爹因为公事繁忙托我将这个给祖母。” 严氏接过打开,里面竟是一些药材,一包包的分好,放在包裹里面。严氏常年受风湿之苦,而这些药材便不能除根也能缓解不少痛苦之处。 “这是你父亲找来的?”严氏疑惑地问了一句。 “父亲给我的,应该是他在边关找来的吧,里面不少草药都是边关特有。” “你父亲有心了,这些东西可都是好东西。”严氏笑了笑,抚摸着那包袱眼神安详。 “父亲还是挂念太祖母的,我帮太祖母把东西放起来,等会儿看到如霜姑姑的时候我跟她说怎么熬。”傅云盈接过包袱重新包好,放到了禅房角落的博古架上。 “嗯,你最近读了不少医书吧。”严氏看着傅云盈过去又过来,笑盈盈地问道。 “对,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我看得差不多了,虽然不能当大夫,好歹不砸颜皙阁的招牌。”傅云盈笑了笑,重新依偎到严氏的怀里,“太祖母,日后盈儿有了能力,便能日日侍奉您。” “好好好,太祖母等着。”严氏被傅云盈逗得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忍不住又感慨道,“若是你娘在,自然也是欣慰的。” 严氏鲜少在傅云盈面前提起钟繇,这次许是被傅敏正给勾起了往事。 “祖母,若是娘在,可不会欣慰。”傅云盈撇了撇嘴,仰头看着严氏道,“若是我嫁人了,母亲就没了女儿,如何会欣慰。” “倒也是,你娘那么疼你,怎么会忍心你离她而去。”严氏抚摸着傅云盈的头发,笑容变得悠远。 当年钟繇和傅敏正的婚事是她的主意,钟家人的家教涵养她是知道的,也知道傅敏正早 就看上了钟繇,只是钟繇那样的女子,千万家都想要,若不是她出的主意,傅敏正也不会打动钟繇。 只是,最终还是让这两夫妻如此远离。 “唉……”严氏叹了口气,看着有些昏昏欲睡的傅云盈道,“一路上可是累了?躺下来休息会儿吧。” “不累,就是早上起的太早了。”傅云盈打了个呵欠,往太祖母的膝头蹭了蹭。 “我看苏氏就是故意折腾你。”严氏不满,拉着傅云盈走到床榻边上,将她按下去,“睡吧,太祖母在这里,看谁敢欺负你。” “祖母也是生病了,此事怪不得她。”傅云盈往里面躺了躺,扯了扯严氏的袖子,“太祖母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好,像你小时候一样。”严氏也躺了下来,抖开被子盖住两人。 傅云盈朦胧之间,只听见严氏碎碎叨叨地说着什么。 “做了坏事,便是佛祖也不会保佑。若是心慈念善,莫说邪祟,便是魔王也不会轻易祸害,我看那苏氏就是坏事做多了,心里有鬼才对。” “可怜了我的盈儿得在此遭罪。” “有太祖母在,不是遭罪。”傅云盈迷迷糊糊的把这话说完,这才缓缓地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午时,傅云盈伸了个懒腰,见桌子上放着些斋菜就猜到是严氏故意给她留的。 匆匆吃了几口,傅云盈便出门去找紫苏和严氏。找到他们的时候,紫苏正在跟严氏一起点长明灯,见她过来笑道,“小姐可是睡醒了。” 许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不知道是因为见到太祖母还是因为身在慈云庵的缘故。 傅云盈快步走了过去,接过严氏手里的蜡烛道,“放着我来就好,太祖母别累着了。” “哪里能累着,不过是 点个灯罢了,我倒是想看看苏氏受不受得住这盏灯,老身不巧也是子时出生。”严氏还在生气苏氏的所作所为,冷哼一声,点好了灯才拉着傅云盈往回走。 傅云盈浅浅笑了一下,一边走一边说笑话逗着严氏,倒是好歹把她的火气给消了。 能在慈云庵里跟严氏好好的待几日,傅云盈倒是觉得不错,天黑之后,服侍严氏睡下,傅云盈也回了自己的禅房。 不知道是慧明师太心虚还是什么,竟然将傅云盈的房间安排在东南边的一个角落里。 “奴婢已经查过四周,这里虽然景色不错,可四下开阔,易攻难守。”紫苏悄声在傅云盈的耳边叮嘱,“小姐若是晚上要出门,千万叫着我一起。” “我知道,这几天辛苦你了。”傅云盈点头,“今晚我们轮番守夜吧,我今天在太祖母那里休息过了,并不是很困,我守到子时,到时候换你来。” 这样的安排也不错,紫苏点了点头,熄了烛火,将门窗关好之后和衣躺在软榻之上。 “若是我们回去,你帮我盯一下父亲。”黑暗中,傅云盈突然说了一句。 紫苏沉默了一下,“嗯”了一声再也没有别的话。 今日严氏不止一次提到钟繇,只是巧合么? 傅云盈的心里突然多了一个猜想,却也不敢妄下定论。 不得不说,慧明师太选得是时候,如今是八月初二,天上满天繁星却毫无月光,周围也虫鸣沙沙,想做些什么太方便了。 傅云盈听着外面的声音,十分清醒,却也不相信傅明珠和连氏会在这里杀人灭口。 严氏还在这里,傅明珠和连氏多大的胆子才敢这么做。 不,不会是连氏,连氏很看重她的定国侯府主母的位置,惹恼了太祖母,她定 然是要被休弃的,谁都帮不了她。 难道是傅明珠? 傅云盈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傅明珠没本事布这么大一个局。就算傅明珠不介意苏氏也不介意傅家,她总归是在意她那二皇子妃的身份的。 这世上从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她真的在这里做了什么,来日被曝了出来。她失了德性,又如何还能嫁入皇家。那么,傅明珠还有别的帮手? 是谁? 这些日子,傅明珠攀附上的人除了荣王妃便是皇后? 但是经过上次荣王府的事情,荣王妃对傅明珠也是心存不满的。以荣王妃高傲的性子,绝不会替傅明珠出手。 可若不是荣王妃,又会是谁能不顾忌定国侯府,来做这一个局呢? 傅云盈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身影,但是随即她便摇了摇头。自己这是草木皆兵,谁都怀疑了。 可是近日在她身上并未发生什么事,除了她跟颜清臣的婚事。 难道说,是有人不想她嫁给颜清臣?或者说是不想定国侯府与颜清臣扯上关系?那人不能除掉颜清臣,所以才将矛头指向了自己。 有古怪。 周围突然有些不寻常的味道,傅云盈抽动鼻子闻了闻,连忙跳下床推醒紫苏。 “醒醒,醒醒,有人放火。” 傅云盈有些懊恼,方才她想事情想得太过投入,竟是忽略了窗外传来的沙沙声。 “小姐快捂住口鼻。”紫苏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一把捂住口鼻,贴在墙根观察外面的情况。 可是,情况非常复杂,人来人往的声音,火烧过旁边草木的声音,还有呼呼的风声,让紫苏无法断定外面究竟有多少人。 “我们出去么,再不出去火就要烧过来了。”傅云盈打湿了手帕递给紫苏一条,看着已经舔舐过来的火舌着急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在就好 “怕是要在等等,外面有很多人。”紫苏也不敢贸然就把人给带出去,放火的只是一两个人,却有更多的人在外面等着,等她们自投罗网。 傅云盈不会功夫,她的功夫不错,却不能一力抗下所有的刺杀。 “小姐,等下我引开那些人,你从后面的窗户出去。”紫苏观察了一下,后面窗户的人似乎没有多少,趁机跑出去还是有可能的。 “好。”看着火苗越来越大,傅云盈提了心在嗓子眼,她猜得不错,这样的手笔绝不是傅明珠之流等做出来的,背后之人怕是大有来头。 紫苏看准机会,一掌劈掉窗户,接着窗户乱飞的碎屑跳了出去,飞快地解决掉距离最近的几个刺客。 众人的注意力被炸裂的窗户吸引,立刻攻了上来,傅云盈见所有人都跑向紫苏的方向,连忙掀开面前的窗户,从窗口跳了出去。 刚一落地,傅云盈就被眼前的寒光吓了一跳,原是有刺客发现了她。 “你们是谁派来的!”傅云盈看着火光中正对着她的蒙面人,一边退一边轻声问道,“便是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他们故意在这里留了一个出口,就是为了吸引傅云盈出去,结果还真的中了招。 傅云盈见状,转身就想跑,却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嘶”傅云盈倒抽一口冷气,摸了一下膝盖,这一下摔得可不轻。她没时间呻吟,挣扎着起身继续往前跑,那刺客已经距她不到三步远了。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刺客轰然倒地,傅云盈目瞪口呆的看着重新出现的人,见他冲她伸手,她连忙起身冲着他跑过去。 这也是个熟人,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救她了。第一次是荣王府,第二次在皇宫,第三次 在这里。 “你究竟是谁。”傅云盈心中的疑团变得巨大,此人神出鬼没的,总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出现来帮她,却从未告诉过她自己是谁。 “跟我走。”莫寻左右看了一眼,判断周围至少有四个刺客已经往这边来了。 双拳难敌四手,他还带着傅云盈,时间拖延不得。 “你到底是谁,不说我便不跟你走。”傅云盈曾经觉得他是傅敏正的人,可傅敏正否认了,若是颜清臣的,也不可能,因为紫苏说不知道这么个人。 “那得罪了。”莫寻上前一步,伸手准备拍晕了她扛走,忽的就手腕一麻。 “谁,出来!” “带走我的夫人,总得跟我说一声。”此时颜清臣也赶了过来,身后却没有旁人。 颜清臣快步走到傅云盈身边,伸手将人护进怀里,面色不善地看向莫寻,“莫先生,二皇子可知道这件事?” “他不知道,既然你来了,人就交给你了。”莫寻看了颜清臣一眼,转身朝着刺客的方向而去。 颜清臣也不追,带着傅云盈往后山上走。 “那人是谁,二皇子的人么?”傅云盈一边跑一边问道。 “是,他叫莫寻,皇后给二皇子请来的武师父,可以自由进出宫闱。”颜清臣简单解释了一下他的身份,脚下不停地往山上走。 “可……他……他救了我好几次。” 傅云盈有些跟不上,跑了两步之后忍不住停下来喘气。 她是大家小姐,平日里都是要行不露足,何时这般狼狈过。 “是我的错,来,上来。”颜清臣皱了皱眉头,似是在自责自己的疏忽。随即转过身去蹲下。 傅云盈望着那宽阔的背,害羞了一下,随即乖乖地趴了上去。她忽然就忘记了自己正在被追杀,满心满眼的都只是眼前这个背着她走得极稳的人。 很快,刺客便追了上来。 人数不多,只有七八个,想必是方才的莫寻和紫苏替他们挡下了不少。 即使这样,颜清臣还是有一定的压力。傅云盈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躲了起来,尽量不添乱。 那些人也不打算跟颜清臣纠缠,只分了两个人缠住颜清臣,剩下的五个分散四周,查询傅云盈的方向。 眼见着傅云盈就要被找到,颜清臣生生挨下一个刺客的暗器,却反手把那人送去地府,又一个回身将另一个人也挑断了脉门。 见颜清臣受伤,傅云盈的心揪了一下,死死地捂住嘴不敢出声,也不敢冲出去。 剩下的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攻了上来,眼见颜清臣又要受伤,傅云盈顿时藏不住,甩开身上的树叶站了起来,“我在这里!” 刺客见状,自然抛弃了颜清臣,转向傅云盈这边。 傅云盈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跑。 颜清臣气恼,却也无奈,又伤了几个人之后才追上她。 “你出来做什么!” “你受伤了!” 颜清臣生气,傅云盈更气,两人互相瞪了一眼之后,开始另一轮逃命。 那些刺客还是非常敬业的,就算是受了伤还是那么的紧追不舍。 颜清臣却已经穷途末路,带着傅云盈一路狂奔到路的尽头,却发现那里是一个悬崖。 “亡命鸳鸯?”傅云盈苦中作乐,若是真摔死了,至少她这一次有他呢。 “乐意之至。”颜清臣微微一笑,拉着傅云盈毫不犹豫地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剧大的气流将两人撞得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两人已在悬崖间的一块突出岩壁上,靠近山体之处,还有一处山洞。而岩壁之下,则是万丈深渊。 傅云盈只觉得后怕,若是方才他们没被这岩壁拦住,只怕如今已经摔得 粉身碎骨了。 颜清臣见她发呆,伸手将人往怀中揽了揽,不让她去看翻腾云雾的深渊。 傅云盈回过神来,忙问,“你还好吧?” 颜清臣低头看了看伤口,摇了摇头,“我没事,走吧,那边有个山洞。” 这个山洞在向阳面,里面很干燥,有一些石头,也有一些干草。颜清臣出去取了些去年掉落的干枝干叶回来引火,又捡了一些粗壮的树枝回来当柴火。 “他们会不会找过来?”傅云盈比较担心这个,见颜清臣回来之后,连忙走过来问道。 “不会,那些刺客自然以为我们自己摔死了。只有紫苏他们,无论我们生死,都不会放弃,必会下来一探究竟的。”颜清臣拍了拍她,手脚麻利地引了火,坐在火边用自己的佩剑削树枝。 “我帮你处理下伤口吧。”傅云盈走了过去,脸颊微红,“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 “无妨。”颜清臣忽然一笑,让傅云盈愣了一愣。 背对着傅云盈,颜清臣等了一会却不见傅云盈有动作,回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是帮我处理伤口么?” “哦,你等下。”傅云盈回神,连忙将从自己的怀里掏东西。 没来慈云庵之前,她以为慧明和连氏会安排什么说法说她是什么天煞孤星继续败坏她名头,可看到禅房之后,傅云盈觉得她们可能会杀了她,所以在身上准备了一些金疮药之类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现在居然用上了。 傅云盈非常矛盾,感慨自己有备无患,又生气颜清臣居然用的上了这个,实在是乌鸦嘴。 “好了。”帮他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撒上了药粉,傅云盈小声说道。 “嗯?”听出她的声音里有些鼻音,颜清臣回头却见她眼睛红红的。“吓到了?” “不是。 ”有他在,傅云盈不觉得自己吓到了,只是难过而已。 “小伤罢了,不用担心还没过门就要守寡。”颜清臣把刚给削好的几个树枝放到一边,又给火堆添了柴,往洞口方向挪了挪。 “你还有心情说笑!”傅云盈嗔了他一眼,“若是你敢死,我就敢埋都不埋另嫁他人!” “你敢。”颜清臣瞪了她一眼。 山洞不大,却有个拐弯,颜清臣拿了一个火把往里走,见里面什么也没有,这才放了心,招手让傅云盈过来。 “这里。” 这个山洞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山洞有个拐角,可以躲在里面提防他们放暗器,却方便他们躲起来下黑手。山洞外面凸出的地方也很小,仅够一个人站立,若是站不稳就会直接摔下悬崖。 悬崖很高,真的摔下去那是必死无疑。 “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我守着,你休息一会儿吧。”傅云盈让颜清臣去休息,却被他无形地嘲笑了。 “你守着?” 似乎是在质疑她的警惕性,不过也是有迹可循,方才便是她不察,让人把火给点着了。 羞赧地低下头,傅云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你休息,我就在你旁边,别怕。”颜清臣把外套脱下来铺在干草上,把傅云盈给按了上去,“休息吧,哪怕是为了跑快一点。” 傅云盈决定,等回去的时候跟傅敏正学一学功夫,至少能跑快一点! 有颜清臣在,她真的不担心会不会真的没机会回去,真好。 外面传来“咻咻”的破空之声,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从上往下的射箭,好让他们避无可避。 崖壁陡峭,上面的人下不来,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山洞外面的火光一点点变暗,傅云盈在山洞里面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声音紧紧地抓住了颜清臣的袖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回去给你撑腰 “是他们么?”傅云盈小心翼翼地问道。 “未必。”颜清臣拍了拍傅云盈的背,傅云盈往他身边靠了靠,便被一直手揽过去,以保护的姿态护在身边。 傅云盈无声地笑了笑,靠在了颜清臣的胸膛上。与他在一起,便是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不觉得怕。或许上苍让她重生,除了复仇以外,便是让她遇上他。 “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让紫苏通知我。”颜清臣把紫苏给傅云盈,就是以备万一,若是有什么事情记得找他。 可是,这个女人竟然一次都没让紫苏通知过他。 这次,还是紫苏觉得不对,悄悄地自作主张通知了他。若是他没来得及赶来,后果会是如何他根本不敢去想。“嗯!”傅云盈点了点头,应了。 “爷,您在么?”外面透出了熹微的晨光,照的山洞里面也灰蒙蒙的有了亮意。 傅云盈听见外面人在叫,扭头看向颜清臣。 “别怕,是连宵。”颜清臣一边说,一边扶起傅云盈向外走。 山洞口倒挂着连宵,看到他们两个人顿时松了口气,从上面落了下来。 “爷下次可千万别丢下我们了。”连宵抱怨,然后抖了抖绳子告诉上面的人找到了。 他们的位置有些偏僻,上面的人费了些力气才将两人给弄了上去。 上去之后,颜清臣才回应了方才连宵的那一番抱怨,“是你腿短。” 连宵被毒舌了一句,顿时露出了一个苦瓜脸。 “走吧,去慈云庵,太祖母等了很久了。”看到周围诸人都在,颜清臣伸手拉住傅云盈,往慈云庵的方向去。 路上,紫苏汇报了昨夜的情况。莫寻在连宵和折离带人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回去,而那些刺客尽数自尽,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好,我知道了。”颜清臣点了点头,拉着傅云盈进了慈云庵的门。 “ 我的心肝肉啊,快让太祖母看看。”严氏颤颤巍巍地在曲嬷嬷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过来,远远见到一身狼狈的傅云盈,眼泪跟开了闸门似的哗哗往外流。 “太祖母,我没事儿。”傅云盈也红了眼眶,过去行了礼,然后给严氏上下摸了个遍。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把人给摸了个遍,确定眼前的这个重孙女确实一点事儿也没有,严氏终于勉强止住了眼泪。 “我的好孩子,没事儿就行,没事儿就行,好好的禅房怎么会失火呢?”严氏这才想起来禅房失火的事情,心疼了一下,拽着傅云盈回去,“算了算了,我先不问,你先跟我回去梳洗下吃点东西再慢慢说,在外面躲了一夜,饿了吧,我让如霜给你煮面,加猪脚,去晦气。” 傅云盈被严氏拉得踉跄了一下,倒也没事,笑盈盈地跟上,“好,只是慈云庵是佛门清净之地,杀生之事是不是……” “我呸,我还没找慧明算账呢,她敢过来试试看,我老婆子头一个不放过她!”严氏是出了名的护短,这会儿又气得不行,没机会回家找苏氏和连氏算账,偏巧慧明师太在庵里,刚好当了出气筒。 “太祖母,佛祖会怪罪的,既然入了佛门也算是去了晦气吧。” 严氏见她这样说,虽是心里气恼得很,终归还是允了她。 慈云庵不大,严氏的禅房就在西边圆形拱门后面,没多远几人就到了。 小小的院落,收拾的干净素雅,是严氏的风格。颜清臣四下打量了一下,自觉的到西北角的松树下坐着。 连宵连忙上前,帮忙将颜清臣的伤口剪开,见血已经渗透了绷带,连忙撒上止血粉和金疮药重新包扎好。 “爷,昨天您自己包的?”连宵忍不住问了一句,却被折离拍了脑袋,“打我作甚。” “你瞎 ,看看能不能治。”折离翻了个白眼,收拾了沾血的绷带和药瓶之后拖着连宵走了出去。 严氏也刚好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方才她不是没有看到颜清臣,只是一心都在傅云盈身上,便没有什么心思去打量这个年轻人。 昨夜起火的时候她就醒了,若不是曲嬷嬷和如霜拦着,她定是要过去的。 “颜大人有礼,老身的孙女幸得大人怜悯,能捡回一条性命,老身先谢过大人。”严氏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见颜清臣受了伤,也猜到是因为傅云盈。 “这如何使得,盈儿已经允嫁,就已经算我的妻子,救她是天经地义。老夫人又是长辈,这礼我受不得。”颜清臣连忙躬身回礼,抽动背上的伤口脸上却不显。 “受得!还没成亲,便算不得夫妻。盈儿是我心头肉,你护我心头肉,我对你行礼算起来还是我赚了。”严氏看着进退有礼的颜清臣更加满意,“盈儿还小,让大人操心了。” “是我分内之事。” “昨夜的事情,可否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严氏刚刚已经问过傅云盈,傅云盈却含糊不说,怕她担心。不得已,她只好出来问颜清臣。 颜清臣听罢,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曲嬷嬷见颜清臣也是没有要说的意思,于是道,“大人还是可怜可怜我家老太太吧,昨夜就担心的一夜没睡,把傅家从上到下骂了个遍,若是大人不告诉我们家老夫人,怕是她的心放不下的。” “此事牵涉甚广,我也不是很清楚,昨夜的刺客已经身死,究竟是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好。所以,老夫人,我是无能为力。”颜清臣有些歉意地看着严氏,只作自己真的不清楚内情。 实则,他又怎会不清楚。他很清楚此次傅云盈完全是被他所连累,背后的人根本就是因为他才想要傅云盈 的命! 只是这里面的事情牵扯太深,却是不能让严氏知道的,省得平白让老人家忧心,也给他与傅云盈的婚事添上变数。 “哼,我就知道,肯定是家里的看不惯我疼着盈儿!”严氏眉毛一竖,瞪着远方念叨,“唉,可怜了我的盈儿,被我带累。” “如何能是带累,若是太祖母不疼我还有谁能疼我。”傅云盈已经梳洗完毕换了如霜给白露做的新衣服走了出来。 “快来。”严氏见傅云盈出来,连忙招手让她过来。 拉着她让她坐下,严氏道,“盈儿,让你受苦了,你且放心,不会让你白受这个委屈的。” “有太祖母在,就没有委屈。”傅云盈摇头,“慈云庵距离定国侯府虽然不远,却也舟车劳顿,况且这山上山路并不好走,来来回回的让太祖母受累,盈儿也不忍心。” 这是实话,虽然说慈云庵和定国侯府离的不远,可也得坐半天车。更何况还有山门到山脚的一段路,那一段路都是台阶,崎岖难行,出行一次确实不易。 便是严氏身体康健,也是老人了,若是有什么闪失断然不可。 可严氏打定主意要回去给傅云盈做主,若说昨日的大火只是偶然,她还能信几分,那是在刺客没有出现之前。 她虽说老了,可不傻,那刺客的阵仗她虽然没见过,可天亮之后她去看了一眼,到处都是脚踩过的痕迹,很明显不是一个人。若不是打定主意要傅云盈,怎么会派了那么多人。 而且,找这么多刺客,怕是也花了不少银子,看来连氏没少往自己口袋里划拉银两。 哼,傅敏正的那么点月俸还有封赏,再去掉平日里的花销以及门面,能有多少?怕是不少都是从别人身上剥下来的! 严氏恼火,傅云盈也不敢再劝,扭头看向颜清臣,用眼神示意他快帮着 劝一劝。 颜清臣看到傅云盈求助般的眼神,只觉得此时的她可爱得紧,于是便怡然自得地看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帮她。 直到傅云盈有些急了,狠狠瞪了他几眼,他这才心情甚好地开口道,“山路崎岖不用担心,我已经让折离他们去准备轿子了。” 傅云盈目瞪口呆地看着颜清臣,她是想让颜清臣替她劝住太祖母,可不是让他帮着太祖母下山呀。她怕严氏下山,会被她拖累。那个想要她命的人,既然不顾忌父亲,自然也不可能会将太祖母一个老妇看在眼里。 傅云盈隐隐有些不满,却只见颜清臣递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也只能先冷静下来。 其实,换一个角度来想。严氏在慈云庵里一点事情都没有,回家之后突然出事,旁人指不定会怎么想。若非如此,也不会要将自己弄出定国侯府再动手。 此事既然已经商定,那便没有别的余地了。傅云盈陪着严氏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告知了慧明师太的师姐,也是慈云庵的掌门慧安师太一声便出了山门。 临走之前,严氏直接告诉慧安师太,若是慧明师太还留在这里,那她便不回来了。 严氏是定国侯的祖母,却也是先皇御封的定国夫人,古往今来这样的事情也只有一个而已,便是当今圣上见到严氏也得道一声老夫人高寿。 慧安师太不敢不从,三言两语将慧明打发了之后恭送几人出门,暗恨慧明招了这么大的祸事回来。 折离和连宵果然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个两人抬的竹椅,恭恭敬敬地请了严氏坐上,找了两个脚步稳的抬着,他们两个一左一右的护着走在前面,颜清臣和傅云盈走在后面,一边走傅云盈还一边抱怨。 “太祖母上了年纪了,何苦非要让她如此劳累。若是有什么闪失,该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既然病了那就歇着 “放心,有我在。”颜清臣捏了捏傅云盈的手,宽大的袖子遮住两人的小动作,却还是让傅云盈红了脸。 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傅云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乖乖走在后面。 到了马车跟前,傅云盈发现这个马车也被重新换过,显然颜清臣是早就准备好让严氏跟她一起回去了。 见他都做到这份上了,傅云盈也着实不好再去拒绝,扶着严氏上了车,自己也跟着上去。颜清臣虽然受了伤,却仍是恪守礼节,骑马护着一行人稳稳当当地往京城走去。 定国侯府,傅明珠等了一夜,等得手里的帕子都湿了,却也不见复命的人回来,心提了提,面色煞白。 除掉傅云盈,是她想做的。她从小就想除掉傅云盈,第一次有这种念头的时候是四岁那年,那时候母亲刚带着她嫁进来不久,傅敏正就着急到塞外去。 连氏苦苦挽留却只留住傅敏正一个无情的背影,初始,夫子告诉她,父亲是为了边关安定。可是她明明记得,在后花园里听见嬷嬷们说是因为父亲厌弃母亲。 父亲是厌弃母亲的吧,至少从来没有给她一个笑脸过。 她记事很早,记得母亲和生父吵架,记得生父的葬礼,也记得生父对自己横眉冷对的模样。若是没有看到傅敏正对傅云盈的笑脸,她怕是会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父亲都是这个样子。 因为那个笑脸,她想取傅云盈而代之。 可夫子告诉她,女子要德容女工皆美才是好,她就想,如果她什么都好了,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多看她一眼。 如今,她什么都好,什么都拿得出手,却不敌傅云盈的一个笑容,一个眼神,一声爹,一声太祖母。 呵。 想到这儿,傅云盈不由冷笑了一声。这 该死的贱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明珠,你可是不舒服?”连氏推门进来,想催她去给苏氏请安,却见傅明珠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坐在梳妆台前,脸色苍白,眼神冰冷。 “没有,娘,我很好。”傅明珠笑了笑,若无其事地找来绿瑶为她更衣梳洗。 众人给苏氏请安的时候忽然得到门房的通报,说是太夫人回来了,眼下正往荣安堂走呢。 “太夫人?她怎么回来了?”连氏一愣,傅云盈前脚才上了山,没隔两天,严氏就回来了。这其中,定是有什么问题。 要知道这个老祖宗可是除非八月十五或者过年这样的日子,从不肯下山的。 “山上出事了,大小姐的禅房晚上失火,还来了刺客。”连氏身边的嬷嬷过来俏俏说了一句,然后问道,“夫人,我们是不是要过去。” “过去吧,不然失礼。”连氏不解,这慈云庵好好的怎么会失火,还闹刺客。 “等我一下,我也过去。”苏氏勉强从床上支起身子,喘了两口气,让李嬷嬷帮她穿衣服,“连氏,过来扶我一把。” 连氏连忙上前扶住苏氏,心头却想起了傅明珠今日的异常。莫不是慈云庵的大火,跟明珠有什么牵连? 离得近了,连氏才发现苏氏不但全身绵软无力,面色更是青黑,怎么看都像是久病愈积的样子。可苏氏病了才几天,怎的就会是如此呢? 连氏不由地起了疑,看向苏氏的眼神也是变了变。然而最终还是按捺下自己的各种猜测,细心伺候了苏氏梳洗穿衣之后才扶着一起去了荣安堂。 荣安堂里,严氏坐在主座上,右手边原本该是苏氏的位置上坐了傅云盈,地上乌压压的跪了一片。 家里所有人都在,便是傅敏正和傅敏德两人也跪 得端端正正,大气不敢出一口。 “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金安万福……”苏氏和连氏心有戚戚地跪下,不用猜也知道,严氏黑着这一张脸是为什么。 严氏没有让任何人起来,曲嬷嬷奉了茶过来,她喝了口润了嗓子才问道,“是谁的主意要将我曾孙女送到慈云庵的?” “娘,这怕是有些误会。” 地上跪了黑漆漆的一片,却只有苏氏敢答话,脸上勉强放出来笑容,却衬得她青黑的面色犹如鬼一样。 “误会,什么误会?” 严氏冷冷地盯着苏氏,窗棂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是儿媳病了,请了慧明师太来,师太说要子时出生的人供奉长明灯七日我才会好,娘,非是我要将盈儿送到慈云庵的。” “是么,我就是子时出生的,你找个人送个口信去慈云庵便是了,何必如此兴师动众?你既然叫我一声娘,我为你奉一盏长明灯又有何不可。” 严氏扫了一眼堂下众人,冷笑道,“莫不是你以为我老婆子眼瞎了,腿瘸了,护不住我的重孙女了是么!” “儿媳不敢,实在是病糊涂了,又想着不过是供个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便让盈儿去了……”苏氏越说见严氏的脸越黑,便不敢说下去,软软趴趴地跪在地上。 “我呸!你个老东西,才多大年纪就这么糊涂?病了不去找大夫,找什么慧明,哼,那慧明是什么好东西?你请之前也不打听打听,她有多大的能耐!” 严氏骂起人来一点也不像是七八十的人,中气十足,竟然比苏氏看上去还年轻几岁。 “我看你就是诚心看盈儿不顺眼,故意让她去那慈云庵!我告诉你,我虽然老了,我儿子也死了,但是我还在,你就别想太 得意!若是你糊涂了,不如这家还给我,我虽然老眼昏花,但是心不瞎!” 几句话就骂得苏氏冷汗连连,心里不由得怨恨上了连氏。她生病本是不想请师父的,是连氏一力举荐,说慧明师太多么有名,谁知道傅云盈前脚上山后脚山上就起了火,长明灯没奉成反倒是给她惹了祸。 被严氏骂了一顿,苏氏脸上挂不住,身子一软又要晕倒,却被连氏一把扶住。 “祖母,我们也没想到慈云庵里会出那么大的事情,想着说不过是去供奉几盏长明灯,也不是什么劳累的事情,就让盈儿去了,也算是全了她的孝心不是?谁知道,即使这样还要被人惦记,莫不是什么山匪强盗惦记上了盈儿带过去的香火钱?” 连氏心中莫名的有些心虚,不由地开口将事端往意外上扯。眼神却悄悄地往傅明珠那处瞥去,只见傅明珠一脸淡然的跪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一样。 “山匪?你可真敢想!”瞥了连氏一眼,严氏冷笑,“若是山匪为何不抢银子专杀人?没杀成人,就全部自尽了?连氏,你给我解释解释。” “娘,此事我,我……”连氏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你如何?慧明不是你找来的,盈儿不是你送上去的?”严氏盯着连氏,顿时让她犹如芒刺在背,忽然想起来这位可是当年跟着老国公上场杀过敌的人。 “得了,别装了,你们的心里有多少小九九我比你们清楚!苏氏,既然你病了,就好好养病,府里的事情我劳累一些,帮你一把。连氏,你婆婆病了你不请大夫,偏请了迷三道四的人来,既然这么不懂规矩,就留在这里学几天规矩再回去。” 严氏收了目光,放下茶盏道,“ 都散了吧,各做各的。正儿,你留下。” “是。”傅敏正躬身领命,起身站在一边,目送其他人离开。 待房间里只剩下傅敏正、连氏和傅云盈之后,严氏拿起身边的拐杖,抡圆了朝着傅敏正的背上敲了过去。 “身为父亲,却不能护自己女儿周全,你自己说这一拐杖该不该挨!” “该!孙儿没能护好自己的女儿,免她担惊受怕,是孙儿没有尽到父亲之责,请祖母责罚!”傅敏正站直了身子,不闪不避,生生挨了那一下,看得傅云盈心惊肉跳。 “父亲。”傅云盈连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快走到傅敏正身边,担心地问道,“父亲可还好。” “无妨,这一下是父亲该挨的,别怕,回家了。”傅敏正也是方才得知的傅云盈遇刺的事情,得知事情始末之后,一身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眼下见到傅云盈一脸担忧的模样,内心一颤有些苦涩。便是他回来了,还是差点让她受伤。 “钟繇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如今她走了,只留了这么一个女儿,我不想她有任何不妥。正儿,虽然你是我孙子,但是若是盈儿有一丝差错,我定然不饶你,你可懂。” “孙儿懂,请祖母放心,孙儿以后定然细心看顾盈儿!”傅敏正抱拳拱手站在下面,脸上刚毅一片,颇有上场杀敌之意。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傅敏正的态度让严氏颇为满意,“你女且去吧。” 等傅敏正出去后,严氏许久不说话,食指在桌上敲了敲,却不见连氏动作。 “你,换茶。”曲嬷嬷指了指连氏,又指了指桌上的茶杯,提醒了一句。 连氏顿时明白了过来,连忙躬身上前,端了茶杯转身去换,却被严氏一拐杖打过来,摔在地上。 第一百二十章 管好你那个女儿 “谁教你的规矩!”如霜率先呵斥,指着连氏骂道,“退出去的时候,谁告诉你可以转身就走。” 连氏不是不知道要端了茶杯后退着出去,可她在定国侯府做当家主母这么些年,早就忘了伺候人是什么规矩了。 “打碎了茶杯,还不赶紧收拾!”曲嬷嬷也不满,扫了一眼地上的茶杯碎屑,“若是扎了老祖宗,看怎么收拾你!” 被一个奴才如此呵斥,连氏气得身体都要发抖了,可偏偏却只能忍下。严氏是定国侯府的老封君,苏氏在她面前都得站规矩,更何况是她这个孙媳妇儿。 之前的时候,因为要料理府里的杂事,虽然她是儿媳,却没有去苏氏那里站过规矩,现如今严氏说了要她来学学,那定然不会轻饶了她。是以这会儿就是委屈,不甘,也只敢吞了眼泪,起身去拿了扫帚过来扫地。 打扫干净之后,重新奉了茶,严氏也没露出一抹笑容。 严氏有意留傅云盈在这里说话,看连氏出丑,时不时的就要使唤连氏一下,拐杖已经移交到了曲嬷嬷的手里,哪里有不对的,随时就敲了上去。 一早上,连氏伺候着严氏喝茶,用点心,更衣漱口,曲嬷嬷的棍子也没少往她身上落,到了午膳之后,连氏借着严氏小憩的功夫回院子查看,却见后背已经通红一片。 连氏多少年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了,却也只能忍着疼,上了药。 明月堂里,严氏休息了,傅云盈也回了自己的院子。白露见他们回来,是忍不住又哭又笑。 “太夫人回来就好了,再也没人敢欺负小姐了。”白露抹了把眼泪,把傅云盈给拉到屋里,团子见傅云盈回来,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喜色,过来蹭了好久,又挂着傅云盈的裙摆颤悠悠的爬上她的膝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趴好,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太夫人一回来就给她们找不自在。处处打到疼处,估计够疼好几天的。”紫苏也忍不住高兴,因为东西已经烧完了,她们没什么好收拾的,索性凑到一起说话。 严氏这次,真的能让苏氏和连氏疼好久。苏氏最在意的就是权势,夺了她的权让她好好休息,可是比死还难受。连氏最在意的就是脸面,可严氏让她在跟前站规矩,又让小辈看着,就算是应该,也丢脸丢尽了。 “嘘,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你们可有的受了,好歹她们还是主子。”傅云盈嘘了一声,脸上却带着笑意。 能像今日这般看到连氏有苦说不出,就算日后要被其报复,至少眼下也能畅快一番。 不过万事都不能太得意,傅云盈让白露和紫苏去忙别的,自己关了门跟团子玩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琢磨。 先前她一直引而不发,便是还手也无关痛痒,可现在她的身边有了太祖母,父亲和颜清臣,若是还像以前一样,不但自己要为人鱼肉,还会因为自己的软弱而将这些人陷入不义之中。 因为昨夜的惊吓和奔波,傅云盈渐渐支撑不下去,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晚膳时分,如霜过来看了一次,见傅云盈睡得正香就没叫醒她,只吩咐白露好好伺候着,让她好好休息。白露应了,跟如霜又说了几句才目送她离开。 其实严氏回来,傅云盈高兴,白露更高兴。太奶奶是疼她,但是母女更让人动心。如霜和白露是母女,却常年没见几过几次,互相记挂着也是人之常情。 晚膳时候傅云盈才出现,因为严氏的回来,大房二房的人都聚在了一起。便是秦绣也走出院子,伺候在旁边。 不过秦绣的地位不高,只能 跟在苏氏、连氏和何氏之后,几个姑娘里傅云盈是到的最晚的,却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她什么,见她来了,何氏笑盈盈地过来拉她。 “你可来了,快坐,你太祖母等你很久了。” “盈儿惫懒,下午睡过了头,还望太祖母祖母见谅。”傅云盈规规矩矩地赔罪,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她刚刚被刺杀,又一夜没睡,就是下午多睡了一会儿又有谁敢说她什么。 果然,严氏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她快来坐,苏氏脸都要绿了,她都站着做规矩,傅云盈一个小辈却能坐着。 晚膳没有分桌,严氏坐在首位,苏氏和连氏跟在她身后伺候,傅敏正和傅敏德坐在严氏的左手边,五个姑娘并排坐着,却没人敢坐严氏的右手边。 严氏招了招手,傅云盈便过去挨着严氏坐下了。这本不合规矩,可严氏不说,谁也不敢置喙,只是看着傅云盈的眼神各有玄机。 “姐姐如今可是有人撑腰了。”傅玉珑悄悄吐槽了一句,被旁边的傅芷芸听到,悄悄看了其他姐妹几眼,见她们多少有些怨怼,连忙低头不语。 一顿晚膳吃完,连氏服侍严氏回了荣安堂休息之后,悄悄去了苏氏的院子。 不过一天,连氏就吃不消了。 且不说丢人,便是那份劳累她也扛不住。今天不过是站了半天,她的腿就已经拐不了弯,浮肿难忍。 “这才到哪儿,你受不了就不要做这种事!”苏氏瞥了她一眼,也没好气。 她也不看看,她现在不也是泥菩萨,谁还保得了谁。 “娘,您说您都管家这么多年了,太夫人这一回来就,是不是有点……”连氏还想说动苏氏,让她能想想办法。 不然,严氏在一天,她们就没有好日子。 “谁让她是长辈,又是先帝御封的定国夫人。”苏氏也气, 病了这么多日,就属今天最憋屈,“我警告你,收收你的心思,盯着太夫人的人不少,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你们连家跟着陪葬都不够!” 苏氏说得不假,连氏自然也知道深浅,连忙笑道,“哪儿能啊,我是那种人么,娘您也知道,这么多年我是如何待您的,祖母那里我更不敢懈怠。” “你敢不敢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那女儿可敢,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小九九。傅云盈现在可有得是人撑腰,你跟你那女儿别没事儿过去招惹她!”说起这个,苏氏狠狠的瞪了连氏一眼,“你教得好女儿!” 连氏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连苏氏都怀疑上明珠,难道真的有什么事是跟明珠有关的不成?连氏顿时便有些心慌,试探地道,“娘,明珠一向懂事不会闯祸,玉珑还小,我会慢慢教的。” “嗯,你去吧。” 连氏本来是想来苏氏这里讨个法子,谁知道苏氏两三句把她打发了,心里惴惴不安着苏氏的那一句嗯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傅明珠的所作所为,又不敢多说,只好先告退,出了门。 心神不定之下,连氏也不敢去问傅明珠是不是真的这样,担心却又揪心。 担心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揪心她竟然如此不顾及自己的状况。 最终,连氏看了一眼傅明珠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屋子。 有了严氏坐镇,定国侯府除了几个主子日子不好过之外,旁人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只是傅云盈又一次成了众矢之的,这样的境遇她倒是已经习惯了。 这日早上,傅云盈起身之后看了下日子,告诉紫苏,“你去颜皙阁一趟,告诉颜小姐说我近日不去了,过几日再去。” 紫苏有些疑惑,“小姐昨日不还说要月中了,多准备些东西么?” “ 多备些东西的事情颜小姐也可以做,不用非得我去,方子我已经给了赵妈妈,不用操心,我这几日有别的事情。”傅云盈让紫苏去办,收拾停当之后带着白露去给严氏请安。 紫苏知道傅云盈自然有自己的打算,点头应了,转身出门。 去了严氏那里,众人还在外面等着,傅云盈过来之后站定,众人却自动跟她划开一条边界线。 “娘,听说表哥这次春闱高中,可是真的?”傅玉珑在连氏身边兴奋地打听。 “对,昨日你外祖母过来报的喜,你表哥得了头名状元。”连氏说起这个,也有了喜气,腰杆也直了一点,仿佛连文逸已经是她连氏的女婿了一般。 白露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傅云盈,见她并没有半丝惊讶或是惊喜,像是早就知道一样,于是悄悄问道,“小姐是不是早就知道连少爷中状元的事了?” “嗯。”傅云盈不愿多说,她只是记起了前世也是在这个时候,连文逸得了状元。而她则是心心念念地以为自己能嫁给连文逸。 傅玉珑得了准信,更加得意,“表哥今日会过来的吧?” “自然,你表哥要和你姨母一起过来报喜。”连氏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女儿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太祖母这里喜欢清静,不要吵了她。” “我知道,娘你放心。”傅玉珑却没办法理解连氏的苦心,笑了笑,走过来趾高气昂的看着傅云盈道,“要是我,就趁早躲起来。” “五妹这是何意?”傅云盈只当自己听不懂傅玉珑的意思,微笑着看着她,“五妹这是对我有意见?” “哼,你自己说说你给家里丢了多大的人,外面现在盛传,之所以慈云庵失火,乃是因为你自己德行不检,佛祖都不想见你,我要是你,趁早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该出家,你该受罚 “我名声有损德行有亏怪谁?”傅云盈冷笑了一下,看着傅玉珑,“我不该见人,那你呢?如此在这里没大没小,没上没下的,好到哪里了?” “与人有碍的,人人得而诛之,你敢说慈云庵的大火不是你故意而为?若是你想找个寺庙修行,脱了傅家的名号随你。”傅玉珑可是足够恶毒了,傅云盈一个女子,便是德行有亏也是去尼姑庵,如何会到和尚庙。 傅玉珑此意就是傅云盈不安于室,便是修行也要勾引人的。 “五妹如此笃定,可是亲眼所见?”傅云盈不跟她生气,她这个性子,出事儿只是迟早。 “我不需要亲眼所见,你是什么样的人,谁都知道。” “那若是改日大街上都说五妹是一双玉臂千人枕,你便也是那样的人了?是与非,全靠你的臆测,五妹可真是好样的。”傅云盈故意激怒傅玉珑,且看她能捅出什么篓子。 “大姐,此话怕是不妥,五妹到底是个孩子,你如此说她……”傅明珠先前见傅玉珑开口就觉得不妥,眼下见她被傅云盈怼得快失了理智,立刻上来维护道。 “她是孩子,便能比我更恶毒?”傅云盈转身看着傅明珠,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妹妹还真是会挑着听,慈云庵失火,我为何遇到刺客,你比谁都清楚,玉珑质问我的时候你却不闻不问,偏生我说她一个不对,你就如此着急,可真是姐妹情深。” 这两日,傅明珠原就在为了慈云庵一事吃不香睡不好,此时被傅云盈这么一说,顿时脸上一白,心下虚得慌。 “我呸!我看你就是嫉妒,你也不想想,若不是你自己行为不检点,如何会引来这样的流言蜚语。”见自己姐姐为自己出头被人挤兑,傅玉珑顿时恼了,冲过来指着傅云盈的鼻子道,“别在这里装清高,谁不知道你衣服底下是个什么样子。” “ 连氏,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 这边吵得厉害,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严氏已经开了房门,在门口看着众人。 连氏吓了一跳,就连苏氏也白了脸,连忙过来请罪,“娘,珑儿年纪最小,平日里是惯了些……” “既然你知道太过娇惯,还不好好教教,你若是教不好,那就由我来。”严氏看也不看众人,转身走到正厅的梨花木圈椅上坐定,“曲嬷嬷,等下请安过后,你带着珑儿去偏厅抄女则女书还有女戒,十遍之后背默,若是背不出来,便继续,什么时候背出来了什么时候吃饭。” 女则女戒共计上千字,十遍之后至少要到了下午,连氏听完想上前求情,却被傅明珠拉住。 严氏素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谁要是在这个关头上求情,不说能不能把傅玉珑给拉出来,不火上浇油已经不错了。 “太祖母不要生气,妹妹平日里跟我开玩笑习惯了,今日也只是忘了分寸而已。”傅玉盈假意求情道。往日傅明珠最擅长的就是善解人意,四两拨千斤,此刻便用彼之道还之彼身。 “是么?连氏,可见平日里玉珑就是这么不守规矩。若是不早点掰过来,迟早要惹祸。曲嬷嬷,今日先抄书,明日开始,你亲自教她规矩。” 严氏喝了口茶,忖度了几分之后,重新下了命令。连氏的脸更白了,看着傅云盈的眼神是恨不得活吞了她,傅云盈却只做瞧不见,该做什么做什么。 众人请安之后,尽数散去。连氏因为等下连文逸要和母亲一起上门来报喜,便也得了赦免,能回去休息半个时辰。 回了芮函院,傅明珠便紧闭了房门不出来,连氏心里疑惑,过去敲门,“明珠,你可是不舒服?” “没有,娘,我很好。”傅明珠在屋里应了一声,到底没有出来。 马上连文逸就要跟着母亲乔氏一起过来,连曲馥也 不便多耽搁,只当傅明珠还在为被傅云盈呛声而生气,宽慰了几句就离去。 连文逸高中状元,不少人都觉得奇怪。连文逸虽然有些学识,可本次应试有几个众人皆是看好的才子,却没料到竟是让不显山不露水的连文逸拔了个头筹。 唯独傅云盈不觉得奇怪,只在明月堂里拿了绣绷出来在廊下绣花。 “小姐,你说那连少爷是运气不成?”紫苏一边帮忙理线,一边疑惑的问道。 怎么会是运气,前世的时候连文逸就得了名次,不过不是状元,而是探花。只是上次他试探过她之后,她就知道,连文逸也是重生的。重生一次,原本就是探花的人若是拿不了状元才是稀奇事。 “便是运气,那又如何?”傅云盈只将那橙黄的线在绣布上比了一下,便下针开始,不一会儿,一条活灵活现的麒麟就出现在布上。 看了一眼那绣绷,紫苏偷偷笑了笑,又觉得傅云盈说得对,便是运气又如何,跟他们又没关系,小姐已经允嫁自家爷了,什么状元,什么大员,哪儿远上哪儿去。 敢乱打主意的,她头一个不放过他。 傅云盈挑了红色的丝线给麒麟绣眼睛的时候,李嬷嬷过来传话说乔氏来了,连氏让她们几个姐妹都过去见见,同喜一下。 傅云盈点了点头,却不紧不慢地将眼睛绣好才动身。 原本女眷来访皆是安排在花厅里,只是这次连文逸高中,所以连氏就选在了正厅接待他们。 见傅明珠到了,乔氏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连声夸奖。 “真是要做皇妃的人了,这一言一行就是比我家的那几个出挑。” “舅母过奖,卓儿,快来给舅母请安。”傅明珠把傅卓推给乔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得体温柔。 乔氏逗弄了一会儿傅卓,回头就见连文逸还看着后院的方向。 “看什么呢。” “盈表妹和玉珑 表妹没来。”连文逸提醒了乔氏。 “许是落在后面了吧,当心失礼。”乔氏不置可否,平心而论,这两个人她都谈不上喜欢,傅玉珑年幼,却事事喜欢争强,又有些蛮不讲理。 至于傅云盈,虽然没什么大错,却是亲近不得,毕竟是连氏的继女,若是太亲近,指不定自己这个小姑子会不高兴,可若是不亲近,又怕外头的人说他们连家做为定国侯府的外家故意苛待先前夫人留下的女儿。 连文逸嗯了一声,打起精神跟连氏和傅明珠说话。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傅云盈才到,过来之后看也不看连文逸,只跟乔氏请安告罪,“盈儿来迟,还望舅母恕罪。” “我知道你住得远,如何会怪你?快起来,快起来。”乔氏连忙把傅云盈扶起来,面上笑容不减,转头看连文逸道,“唔,你的盈表妹来了。” 连文逸脸上一窘,连忙道,“我只是疑惑表妹为何没来而已。” 连文逸盼来了傅云盈,乔氏却张口问道,“怎么不见玉珑?” “在太夫人跟前呢,今儿个怕是来不了了。”连氏干干地笑了笑,脸上有些挂不住。 乔氏了然,怕是傅玉珑犯了什么错。据说这次定国侯府的老祖宗回来,那位老祖宗可是个雷厉风行的角色,眼里最是容不下沙子了。 如此,乔氏也转开了话题,让几个小辈去玩。 “逸儿,你怕是还没拜见你的姨夫,快去吧。” 临走之前,乔氏又担心连文逸犯糊涂,特意叮嘱了一句。便是不叮嘱那一句,几人也不会凑到一起。最起码,傅云盈是不会跟他们凑一起。 连文逸连忙应了,跟连氏问了傅敏正的所在之处,便被小厮领着过去了。 傅云盈原本也只打算过来露个面,散了之后便径直回了明月堂,准备把那绣好的锦布做成一个香囊。 “盈儿!”出了正厅,连文逸突 然叫住了她。 傅云盈没办法当成没听见,只能停下脚步,等着他走上前。 “恭喜表哥。” 本来是喜事,却被傅云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给扑灭了所有的喜气。 连文逸往前走的脚步顿了一下,轻声问道,“你不高兴见到我?” “表哥为何这么问?表哥高中,为何我要不高兴?”傅云盈面上带笑,但是那笑容让连文逸看不出其中悲喜。 连文逸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表哥,你该去见父亲了。”傅云盈提醒了一句,不等连文逸回她就转身离开。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连文逸有些怅然若失,又站了一会儿才往傅敏正的书房走去。 今日傅敏正沐休,听说乔氏来了也没打算过去见面,毕竟男女有别。而且便是连文逸中了状元也无一官半职,辈分上也是晚辈,所以没道理让他一个长辈去见。 再说,连家的人,他根本不想见。 不过张福过来通报说连文逸求见的时候,他还是放人进来了。 毕竟,听下人说,连文逸对傅云盈还是比较好的。所以,虽然是连氏的亲戚,他见一见也无妨。 “拜见姨夫。”连文逸进门就下拜。 “起来吧,不用拘礼。”傅敏正抬了抬手,从书架上抽出一个画轴递给他,“既然中了状元,总得送你点什么才是,小东西,拿着玩吧。” 连文逸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眼神一亮道谢道,“多谢姨夫,这齐崖子的熹微山色图我想了很久都没找到,原来在姨夫这里。” 熹微山色图是前朝名画师齐崖子的得意之作,后来国破之后便流落民间,再无踪迹可循。 “无意间得到的,想着回来送个人挺好。”傅敏正不置可否,张福奉茶给二人,见二人神情还算松快也松了口气。 “姨夫,有一事我……”见傅敏正对他似乎没什么凶色,连文逸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被荣王预定了 “何事?”傅敏正端着茶杯挑起眼角看着连文逸,他没什么好跟他说的,陪着坐一会儿已经是给了面子。 “小侄想娶盈儿。”连文逸心一横,说了出来,“我与盈儿自小青梅竹马,从小我就想娶她为妻,如今我已经中了状元,我能……” “连文逸。”傅敏正把手上的茶杯往那金丝楠木的茶桌上一搁,发出啪嗒一声,“你要娶盈儿这事,你娘知道么。” 今日,连文逸和乔氏来,除了报喜还有就是想要跟定国侯府亲上加亲。 连家往上数五代最高的官职也就是做到一品丞相之位,近几辈,最高的便是三品的尚书,之所以还有些脸面,就是靠的跟孟家的联姻。 孟家出了个皇后,又是帝师和丞相。 跟大家族结亲,是连家保持长盛不衰的一个手段。乔氏这次,就是想要借着连氏的情分,来跟定国侯府亲上加亲。 不过,来这里的时候,乔氏却没有说要跟哪个姑娘结亲。 按照乔氏的意思,傅玉珑或者傅兰鸢比较有可能。 “我娘她也有意跟定国侯府结亲。”连文逸愕然,没想到傅敏正会这么问。 “既然这样,你不如去问盈儿的意思。”傅敏正有些不耐,放了茶杯起身,回到书桌跟前不打算跟连文逸说话。 连文逸见状,只好告辞。等他走了之后,傅敏正把毛笔一丢,冷哼一声说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连文逸还真去找了傅云盈,今儿个天气晴好,傅云盈在廊下跟紫苏绣了那麒麟之后就把布翻了过来,做成了一个香囊。 “里面放一些凝神静气的香草,好了之后封上就行。”傅云盈把做好的袋子给紫苏,让她拿去放香料。 见连文逸过来,傅云盈问道,“表哥怎么来这里了。” “盈儿,我若向你求娶,你可愿答应?”连文逸殷殷期盼地看 着傅云盈。 “表哥如今已是状元,自然会有更好的名门闺秀与你匹配。”傅云盈拒绝得毫不犹豫,内心却有点想笑。为何她名声败坏之后,突然有这么多人争着要娶她,若是连氏知道,是不是得气歪了鼻子。 “为何,你小时候不是说,长大了要嫁给我么。”连文逸没想到她拒绝得如此干脆,有些着急,“盈儿,我,我会保护你。” “那又如何,小时候我还说想要天上的星星。表哥,我们都长大了,那些童言无忌便不要当真了。”傅云盈懒得看他那受伤的样子,理好绣筐放到一边,“表哥,若是无事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盈儿,我若非你不娶呢?”连文逸的心里一片冰凉,却不死心。 “可我不是非你不嫁,表哥,你护不了我,你一开始就知道,何必苦苦挣扎。”傅云盈侧头看着连文逸,似笑非笑地说道,“表哥这状元如何得来的,难道自己不清楚么?” 连文逸前世的探花,就是走了荣王的关系。 荣王为了羞辱她,告诉她,她心心念念的表哥曾经为了一个探花的名次究竟做过什么。 那时候她还没有死心,觉得表哥就算是跟荣王交好,刻意巴结应该也不会弃她不顾,最终,她死心了。 今生,就算傅云盈不说破,连文逸也清楚自己这状元之名是怎么来的。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选拔考试的官员,是荣王一系,若是不跟他交好,落选是必然。 面对着傅云盈,连文逸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之后,他道,“当年,我们都是稚子孩童,你拽着我的衣角让我帮你摘杏花,如今,你……” “傅云盈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连文逸被这一道惊雷震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却见傅玉珑冲了过来,一边跑身后还跟着一个嬷嬷和一个姑姑。 “五小姐, 不可!”曲嬷嬷和如霜一路追过来,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见傅玉珑又指着傅云盈的鼻子骂,顿时觉得这下傅玉珑怕是要完了。 “五妹不是在抄书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傅云盈毫不意外傅玉珑的出现,方才连文逸来的时候他就让人偷偷过去给傅玉珑透口风,说连文逸此次上门还有求亲的意思。 果然,傅玉珑坐不住,强行从荣安堂闯了出来。 闯出来的时候,她先跑到了傅敏正的书房,刚好听见傅敏正的那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顿时更加恼怒。 她虽然冲动,但还有脑子,不敢在傅敏正跟前闹,便冲过来找傅云盈的麻烦。 路上被曲嬷嬷和如霜绊了脚,这才晚了连文逸一会儿。 “我会抄书,还不是拜你所赐!”傅玉珑转身使劲推了曲嬷嬷一把,把她推倒在如霜身上,接着就又朝着傅云盈扑了过来。 连文逸见状,连忙拦了她,把她夹在胳膊间不让她往前冲。 即便如此,傅玉珑也没放弃要找傅云盈的麻烦,手脚乱抓,不过没抓到傅云盈,险些抓破了连文逸。 “你放开,你放开我!”傅玉珑挣扎了几次,见放不开,就那么挂在连文逸的身上指着傅云盈的鼻子骂,“傅云盈你这个不要脸的,自己在外面把名声败坏了干净,反过头来还要勾引表哥,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娼妓!” “住口!”傅云盈还没恼,连文逸已经忍不住了,大声呵斥了傅玉珑一声。 这一声呵斥,让傅玉珑更恼,“你满意了,现在所有人都向着你!表哥,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知不知道,她那个什么颜皙阁也不是清白得来的,谁知道勾引了谁给他的银子。不然,你以为她有什么能耐去开那么大一个铺子!” “她是你姐姐!”连文逸气得脸色发白,他原就知道傅云 盈被自己的姨母表妹们苛待,却不知傅玉珑竟会用这样不堪的字眼来形容她。 “她才不是!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货色,谁知道被多少人上过的人,脸面都丢到泥里面碾了千百遍,还好意思腆着过来说是我大姐,我才不认!”傅玉珑越说越不像话,傅云盈三两步走了过去,“啪”的一声打在了她的脸上。 明月堂的院子里霎时安静了下来,曲嬷嬷也终于站住了身子,跟如霜一起过来压住了傅玉珑,“五小姐,还请你回去。” “我是什么人,自然是定国侯府的人最清楚,可到头来,便是自家姐妹也如此污蔑。玉珑,我知道你从来看我不顺眼,但有些话不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什么叫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我自问清清白白,这些流言蜚语究竟从哪里出来!” 傅云盈眼中带伤,不是做戏,亦有前世之累。 “从哪里?自然是你身上!”傅玉珑从最初的震惊中走出来之后,更加生气,口不择言,“若不是你自己在荣王面前得了脸,哪会有这么多的流言蜚语!” “你还不知道吧,这些流言蜚语全是你自己招惹的!哼,我告诉你,别以为表哥不嫌弃你你就真的能嫁给他。荣王有的是本事,不管你嫁给谁,都别想跑!” 傅玉珑的眼睛中闪过一抹快意,更加得意起来,“哼,从一开始,你就不知道,你以为母亲为什么要给你找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还不是因为荣王看上了。到时候,你嫁了人,就不是定国侯府的人,荣王想下手容易多了。就算你嫁到连家又如何,连家就能保的了你?做梦!” 傅玉珑还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明月堂里的众人却都是倒抽一口冷气,瞬间想清楚了其中关窍。任谁都不敢想,连氏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连文逸却是没想过,这一开始就 是一个局。从前世到今生,傅云盈都是连家拿来讨好荣王的棋子。 知道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曲嬷嬷和如霜塞了个帕子到傅玉珑的嘴里,连忙拖着往回走,转身之后愣了,“老爷?” 傅敏正本是听说傅玉珑跑出来找傅云盈的麻烦,连忙过来给她做主,谁知道却听到了这样赤裸裸的真相,黑着一张脸看着傅玉珑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傅玉珑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看着黑着脸的傅敏正连忙摇头,“呜呜”出声。 傅敏正抬手抽调她嘴里的帕子,又问了一遍,“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不是,是,是她陷害我!”傅玉珑这会儿有了脑子,却已经晚了。 傅敏正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傅玉珑一下子就如同霜打的茄子,连挣扎也忘记了。 连文逸深锁着眉头,看向傅云盈,“你放心,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傅云盈却没有说话,连文逸的保证对她而言根本一文不值。 见她不说话,连文逸知道她是不信他,只想着尽快证明给她看,便也不在明月堂停留。 “小姐,你看……”如霜和曲嬷嬷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傅玉珑即便现在不再挣扎她们也没办法把她给拖回去。 “妹妹现在这个样子也动弹不得,姑姑和嬷嬷不如先把她放这里,且去找人来把她送回荣安堂。”傅云盈给他们出了主意,如霜和曲嬷嬷连忙应了。 看着如霜扶着曲嬷嬷一瘸一拐的出去,傅云盈附身看着被捆的跟粽子一样的傅玉珑道,“不甘心?委屈?” “我呸!你这个不要脸的,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傅玉珑看着傅云盈脸上换上了笑意,这才算是转过弯来,挣扎着要起身,却重心不稳,狠狠地栽到了旁边的泥里面。 “是又如何?这还只是个开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她若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如霜带着两个粗壮的嬷嬷过来带人的时候,却见傅玉珑骂的嗓子都哑了,只有紫苏一个人看着傅玉珑,于是忍不住问道,“你家小姐呢?” “小姐有些伤心,在屋里哭呢,白露陪着。姑姑既然来了,那奴婢也进去了。”紫苏小声地说了两句,带着一脸的纠结回屋去了。 如霜见状,怎么还能不明白呢,必是她们走后五小姐又口出恶言了。让人抬了傅玉珑回去,心里已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严氏。 荣王是什么样的人,京中人多有耳闻。虽然都是些传闻,可是到底也是无风不起浪不是。若真的跟传闻一样,荣王又真的盯上了她们家大小姐,那大小姐还能有活路么! 再说了,卖女求荣这样的事儿,就算是她这个下人,也看了觉得恶心得慌! “傅云盈你这个贱人!”傅玉珑的叫骂声回荡了一路,甚至还在苏氏的院子里盘桓了几圈,却没人敢出来制止。 苏氏躺在榻上,看着坐在她面前的傅敏正,面色灰败。 “娘,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件事您知不知情。”傅敏正在听到傅玉珑的话之后就来了苏氏的院子,面上没有明显的恼怒之色,苏氏却清楚,这个大儿子是真的生气了。 苏氏便是说了不知情,只怕傅敏正也是不信。良久之后,苏氏开口道,“盈儿毕竟是定国侯府的人。” 既然是定国侯府的人,那定国侯府的兴衰荣辱便有她一份。攀权附贵也好,自我牺牲也罢,不管傅云盈愿不愿意,她都得踏上那一步。 “那娘可知道,荣王是什么样的人?”傅敏正挑了挑嘴角,笑容苦涩的犹如黄莲,“娘是知道的吧,或者可以说,娘根本不在意他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是皇上的弟弟。” 只要他是皇上的手足,只要他没有反心,皇上必然会让他一生荣华富贵不愁。也带着,依附在他身上的人,都可以鸡犬升天。 “正儿 ,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个,可是你弟弟在乎,到现在他还只是一个五品郎中,你总得帮扶一下弟弟……”苏氏试图用兄弟之情来撇清自己,却被傅敏正毫不犹豫的打断。 “若是他想加官进爵,上场杀敌,或者用自己的女儿去换我定不会说他一句。” “正儿,难道你不要这个家了么!”苏氏怒道,试图用自己的怒火让傅敏正屈服,她不信,她不信傅敏正真的会不要她这个娘。 “娘,我要不起!”傅敏正抬头,眼眶通红,“十年前,钟繇刚死,你就让我娶了连氏。你说,定国侯府不但要一个能在外征战拿军功的,还得有一个在京中安宅的,所以我娶了。” “当年,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善待盈儿。可是现如今,您却要把她送给荣王,把她送入魔窟,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善待?” 傅敏正发现,自己错了十年。本以为,连氏进门一切就会尘埃落定,可现在看来,竟然是越错越远。 “正儿,娘也是无可奈何。”苏氏坐起身子,软了口气,想去拉傅敏正,却被他闪开,“你要知道,这偌大的家业……” “便是散了又如何?粗茶淡饭能换来我们一家人守在一处,这样不好吗?凭着孩儿在军中的军功,足以保我们一生无忧,您为什么要求那么多?” 傅敏正站起身子,看着床上的苏氏,良久之后说道,“娘,我已经没了妻子,若是您让我没了女儿,那我就真的没了娘亲。” 说完,傅敏正转身就走,苏氏看了一眼,张了张嘴,却没有那脸却叫住他。 眼下,苏氏也有点后悔了,后悔不该听了连氏的怂恿。 就算靠不上荣王这条船,但是至少儿子还如以往般敬重她。 “老爷,大小姐送了消火茶来给您。”书房里,张福端了托盘进来,见傅敏正就那么站着不说话,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放下吧。”张福是一直跟在傅 敏正身边的人,傅敏正突然想听一听他的话,“你说,若是休了夫人……” “若是三小姐还没有跟二皇子结亲,老爷休了就休了,最多闹得跟连氏一族老死不相往来,可若是现在,怕是还有坤宁宫的那位……” 张福说到这儿,也就不再往下说。 傅敏正摆了摆手,让他下去。张福说得不错,若是没有傅明珠跟二皇子订下婚事这回事,那这便只是他们傅家的家事。可是如今,皇后绝不会看着她替自己儿子挑的亲事有任何不妥之处。 “老爷在么?”连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想必是已经知道了傅玉珑的事情过来想方设法求情来了。 连氏没胆子去严氏那里求情,苏氏现在已经摆明了不想管,她只好壮着胆子来傅敏正这里问问看。 若是傅敏正松口,严氏便也好松口。 “夫人,老爷不在。”张福尽忠职守地把连氏拦在外面。 “胡说,我明明看到老爷进了院子。”连氏是跟着傅敏正过来的,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你敢撒谎,小心你的皮!” 话音刚落,傅敏正便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我的书房,倒成了你逞威风的地方。”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厌恶看着连氏道,“趁早滚,在我没有杀了你之前。” “老爷说得这是哪里话,十年的夫妻,您就真的一点情分都不念么。”连氏按了按眼角,露出了万分委屈的样子,“玉珑年幼,说出来的话信不得,难道老爷您要因为这个就跟我生分吗?” 傅敏正却是一句都不想听连氏说下去,“砰”的一声,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连氏张口才说了一句话,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堵住了。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看着紧闭的门扉,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于是道,“老爷,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了,我给您送了点吃的,您将就吃点。” 说完,连氏转身要走。走出两 步,身后就传来了开门声。连氏一喜,以为是傅敏正回心转意了,转回身正想说话,就被毫不留情地泼了一身的饭菜。 傅敏正森寒着一张脸,“滚。” 连氏顶着一身的饭菜,再也没办法在书外房站着了。匆匆回了芮函院,待更了衣,身子犹在发抖。 “夫人消消气,今日也是老爷在气头上,指不定明日就气消了。”跟在连氏身边的嬷嬷连忙劝慰。 “哼,这十年我就是没功劳也有苦劳,他竟然因为那么两句话就这么对我!”连氏自然是存着送傅云盈给荣王的心思,但是这关口,谁承认谁就是傻子。 “老爷就这么一个女儿放心上,生气也是一定的,只是眼下还是要救一救五小姐才是。” 提起傅玉珑,连氏又是一阵头疼,早上的事情还没摆平,中午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乔氏过来还说想要跟定国侯府亲上加亲,这下好了,什么都悬了。 还没等连氏头疼完,李嬷嬷又来传话说苏氏有请。 这两天,连氏在苏氏跟前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猜到是因为什么事情之后,连氏脑袋“嗡”的一声,恨不得躺床上的是自己。 躬着身子进了苏氏的屋子,见她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正厅上,连氏心里咯噔一下。 “娘,您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正儿的意思,是断然不会同意盈儿跟荣王有什么牵扯的。此事,你想办法回绝了吧。”荣华富贵和儿子中间,苏氏难得没有糊涂,选了儿子。 荣华富贵没了,儿子还能在战场上捞回来,可若是儿子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娘,我怎么会真的把盈儿给荣王呢。您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连曲馥,你嫁进来十年了,对我傅家如何我清楚,你也清楚,傅家并不是容不下你,而是你自己愿不愿意做。” 苏氏的话让连氏心头一紧,马上明白了过来, “娘,我知道的。” 苏氏这话的意思就是,连氏若是真的一心为了傅家,傅家不会亏待她,但是她若还是这般冥顽不灵,那么她就是连曲馥,不是连氏了。 “既然知道,那不该打的主意就不要打,明珠是你女儿,玉珑是你女儿,盈儿自然也是你的女儿。” 连氏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她跟傅云盈之间,到底是谁不将对方看在眼里。 苏氏见她这样,心里也是清楚得很,却不得不放下狠话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你不当也得当。傅云盈在,你是傅家主母,傅云盈不在,你就回你的连家去。” “娘,我知道,我知道!”连曲馥平生最怕的就是回连家,连忙应了之后,飞快告退。 荣王那边回不回再说,但是连氏得先把着在芮函院的火给灭了。芮函院里的几个主子,连氏灰头土脸,傅明珠明哲保身,傅玉珑被送到了连氏那儿,竟然一个早上就折损了大半。 “祖母又骂娘了?”傅明珠见连氏回来,连忙问道。 “没事儿,长辈便是骂两声又如何。”连氏没有把苏氏说傅云盈的事情告诉她,随后问道,“你在做什么?” “既然已经定了亲,总归是要做些香囊之类的给二皇子,娘要不要看看?”傅明珠见连氏不说,便也岔开了话题。 连氏进了屋子,看见傅明珠的东西,顿时有些欣慰。只要傅明珠日后能成为二皇子妃,就会一直是他们母子四人的依仗。 “好,若是没事,我先回去更衣,等下还要去你太祖母那里。”连氏将转身回去,心里却对傅云盈的怨气更甚。 就凭她也想做她的女儿?做梦! 不行,若是傅云盈不除掉,她们母女在傅家的日子就好过不了。 荣安堂,傅玉珑已经两顿饭都没吃了,这会儿饿得前心贴后背却一个字都不肯抄,曲嬷嬷带了两个粗壮的嬷嬷在旁边看着,也不催,就那么等着。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给她找点麻烦 傅玉珑又是气又是委屈,待连氏过来看她,连忙哭着扑到了她的怀里,“娘,都是那贱人害我,你要为我讨回公道啊!” “嘘,别再说了,谁叫你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连氏也是气,自己的女儿饿着她怎会不心疼。可是到底也是傅玉珑自己嘴上没把门,什么都往外说,才惹得严氏跟傅敏正都气着了。严氏更是下了死令,就是傅玉珑饿死,如果不把书抄完就别想吃饭。连氏一边心疼傅玉珑,又一边害怕她真的饿出个三长两短来。 “娘,难道你也不帮我了么!”傅玉珑惊讶地支起身子看着她,“娘,你还是我娘么!” “我如何不是你娘,你信我,我也是为你好,你太祖母不发话,你难道要生生饿死自己么!”连曲馥怕傅玉珑犯倔,拍了她一下,急得眼睛都红了,“你,你就当为了娘行么,算娘求你了……” “夫人,太夫人醒了。”连曲馥的话没说完,如霜就过来请人,她连忙抹去脸上的泪水。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不管傅玉珑听进去多少,连氏现在也不得不走。她不能再惹得严氏不满,若是她再被关了起来,那就真没人能救她们母女了。 明月堂,所有事情中心的傅云盈却分外悠闲自得。紫苏看着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傅云盈,悄声跟白露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小姐的心情很好。” 按理说,知道自己差点被送给一个疯子应该会觉得害怕才对,可是她竟像是一点也没有受影响,好像并不值得她操心似的。 “老爷在,太夫人也在,你觉得他们会允许小姐被嫁过去么?”白露倒是觉得很正常,自家小姐如今很是厉害,并且有不再是以前那样没人疼没人护着的了。荣王便是打着什么歪主意,也是不会得 逞的。 “也对哦,就是我家爷也不会允许。”紫苏点了点头,想了想觉得颜清臣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忍不住叹了口气,为什么圣旨还没来。 太阳西斜之后,严氏传话说不必一起用膳,各自在各自的院子里用就可以了。 “怎么,五妹还是一个字都不肯写?”傅云盈觉得好奇,侧头问了一句。 “是,五小姐到现在还是一个字都没写。”白露也觉得稀奇,五小姐怎么会突然这么硬气。 “那就不写吧,我倒是想看看,太祖母和她谁更硬气一点。”傅云盈冷笑了一下,让人安排摆膳。 傍晚之时,傅敏正让人过来传话说有事要出门,不在家中用膳,傅云盈于是便一个人进食,喝了碗芙蓉粥并一碟子青松糕。 月上中天的时候,傅敏正才回来,见傅云盈这厢还亮着灯,便让人先过来打了声招呼。 待傅敏正过来时,傅云盈已经等在了那里。见他一脸愁苦,只笑了一笑,“爹爹不必在意那些,就算真的有把我送给荣王的念头,现在也不没了么?有你护着,我相信我不会被送过去的。” 听了傅云盈的话,傅敏正的脸色也松快了几分,确实,有他活着一天,就断不会让他的盈儿再受委屈。 “这些年,是爹对不住你,我该把你接到边关的。”傅敏正叹气,坐在桌边不敢看傅云盈,“我是躲了个清静,可你……” “爹,都过去了,再说我也从来没有怪过爹爹。爹爹走的时候我才四五岁,若是你将我带在身边,如何行军打仗?”傅云盈一边说,一边从暖笼里拿出来备着的宵夜摆在桌子上。 简简单单的四道小菜,黄瓜翠绿,茭白虾仁鲜亮,圆椒肉片鲜爽,麻辣鸡丁红艳,配了一碗白粥,倒是贴心。 “爹爹还没用过晚 膳吧,我简单做了几个,爹爹凑合吃一口。”傅云盈的笑容好像真的不在意这件事一样,却让傅敏正的心头压了一块石头。 这样的事情都能哭一场就好,她这十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是头一顿在明月堂吃得毫无滋味的饭菜,傅敏正闷头吃完,看着紫苏把碗筷撤下,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等到傅敏正屋里的烛火熄了,傅云盈也熄了烛火,问紫苏道,“父亲今天去了哪里?” “东郊巷里一个很普通的人家,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人,门口还有一个瘸腿的老人在那里抽水烟,我看那老头是个练家子,没敢跟过去惊动他。” 紫苏有些懊恼,都已经跟到那里了,却不知道里面的人究竟是谁。 “不用跟了,睡前你去找一下秦绣,告诉她最近怕是有变。”傅云盈敲了敲桌子,既然傅敏正如此心思缜密的想要藏着这个人,那么这人定然不是情人之类的。 会是谁呢,是男是女? 入夜之后,定国侯府整个安静了下来,芮函院里,连氏换了普通的衣服,趁着月色往二房那里走去。 一路上,有几个看到她的人也只以为是哪个院子里的嬷嬷,并没有想那么多。 到了二房,连氏没有去找何氏,而是直接去了秦绣的住处。秦绣已经有孕四个月有余,自然是不能伺候傅敏德的。可家里,傅敏德不想看到何氏,于是便时常留宿在外面的青楼妓馆,所以这会儿,秦绣这里自然就只有秦绣和几个下人。 “大夫人?”下人开门的时候见到是连氏,愣了一下,连忙把她往里让,“大夫人怎么来了,我家姨娘刚睡下。” “让她起来,我在花厅等她。”连氏才不会管秦绣是否睡下,更不会在意她是怀有身孕之人。 秦绣听到连氏这个时候过来, 连忙在丫鬟和嬷嬷的帮助下穿好衣服出来,“给大夫人请安,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这几日,严氏把连氏发落得一点脸面也没有,不少人都在看热闹,连氏窝着火,看着秦绣脸上客套的笑意却只觉得讽刺,觉得秦绣是有意看她笑话。 “起来吧,几个月了?”连氏心里不喜欢,却没有在这上面难为秦绣。 “回大夫人的话,四个半月了。”这几个月,秦绣丰腴了许多,腰身也显了出来,肚子明显的凸起一块,看的连曲馥有些眼热。 “红渠,你可知罪!”连氏这么晚过来,自然不是为了跟她叙旧,话锋一转,直呼秦绣原来的名字。 “红渠?夫人可是又将我认错了?”秦绣心里顿时警觉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微微咬了一下嘴唇,眼中有些不解。 “你们都下去吧。”连氏让伺候的都下去,屋里只留秦绣一人,这才冷笑道,“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红渠,你可忘了你还有个同乡。” 红渠没有进府之前,就担心这个同乡会给自己找麻烦,后来听说傅云盈解决了之后松了口气,却没想过连氏竟然又把人给找出来了。 “大夫人……” “那人现在就在连家的庄子上,你若是想见见,我随时可以安排。”连氏端起旁边的茶杯,掀开盖子撇了撇上面的茶叶,慢条斯理地说道。 秦绣知道若连氏没有十足的把握揭穿她,今夜也不会过来。并且,她既然悄悄地来了,必是有其他的图谋,倒是不会对她的身份有任何的想法。 “大夫人,求大夫人饶我一命。我对二爷……”想到这儿的秦绣连忙跪了下来,膝行过去抱着连氏的腿哭道。 “够了,我对你和二爷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红渠,你既然一天是我的 人,那就这辈子都别想跑。我告诉你,你最好掂量掂量,先前你有二爷宠着,我也懒得搭理你,现在,你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说着,连氏瞥了一眼秦绣的肚子,其中深意昭然若揭。 “请大夫人吩咐,我一定帮大夫人做到!”秦绣一慌,连忙点头。 连氏拨开秦绣抱在她膝盖上的手,慢悠悠的道,“红渠,你是个聪明的,你知道最近府里的情况。你主子给我找了不自在,我要你给她找些不自在,你可做得到?” 秦绣连忙点头,“奴婢一定办到。” “办到最好,若是办不到,别怪我心狠手辣,连个孩子都容不下。”连氏目的已经达到,看着地上我见犹怜的秦绣,冷笑一声起身离开。 这样的货色,也得她亲自跑一趟,实在是太亏。可是现在,阖府上下都在严氏的掌控中,不管是谁来她都放心不下。 等严氏走了,秦绣才站起身子,敛去脸上的惧意,叫了丫鬟过来服侍她更衣。 若是她的真实身份被公之于众,她确实需要担心。但是,若是她的孩子出生,不管她身份如何,她都是安全的。毕竟苏氏或者严氏就算是看在二房子嗣不多的份上也不会做绝了事情。 她是红渠不假,可也没做丢人败兴的事情。便是先前发卖,也不过是因为傅玉珑栽赃不成反被识破,要怪只能怪傅玉珑不够聪明。刚好现在严氏也在,也让严氏好好的评评理。 归根结底,她的依仗还是孩子。若是孩子生不下来,一切都是未知数。 紫苏是跟连氏前后脚到的,见秦绣脸色不对也没现身,猫着腰从房檐上走了出去,直接到了明月堂。 “秦绣没反应?”傅云盈沉默了一下,紫苏连忙上前问道。 “小姐,可要……” “不必,用人不疑。”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救我 紫苏的意思是担心秦绣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而跟傅云盈作对,趁着现在事情还没发生,先下手为强。 傅云盈却不让紫苏轻举妄动。 有傅云盈的命令,紫苏只好按下自己的心思,却在暗中盯着秦绣。 “小姐,五小姐开始抄书了。” 第二天一早,白露来报说昨天晚上傅玉珑一夜没睡,严氏让曲嬷嬷跟其他几个嬷嬷看着,不给吃喝,不许睡觉,今日一早终于开始抄书了。 “五妹也算是长了记性。”傅玉珑平日里被连氏惯坏了,她以为这次连氏或者傅明珠可以帮她,谁知道这两人竟然一个都没出手。 连氏自顾不暇,傅明珠为何不出手? “小姐,带这个掐丝镂空红宝石的金凤钗好不好?”白露拿出一个发钗想给傅云盈带上,傅云盈却觉得有些招摇,摇了摇头。 白露只得重新去首饰匣子里挑别的。 “你知道三小姐最近在做什么么?”傅云盈支着下巴问道,她很清楚,躲在暗处的才是最让人需要提防的。 “最近三小姐很勤勉地伺候老夫人,老夫人也确实好了很多。”苏氏即使每天都有呕不完的气,还是一天天好了起来,昨日晚膳,甚至喝了两碗粥。 这是怕了?还算她傅明珠有脑子,若是苏氏真的出事了,头一个倒霉的就是她。 她跟二皇子的婚事已经开始准备,若是这时候出点什么事来,婚期定然要拖后。到时候,二皇子先娶几个侧妃也未尝不可,至于她则先机尽失。 而且,如今严氏掌家,自然是不会把傅明珠当成正儿八经的傅家姑娘操办。 可苏氏会,严氏看不上连氏的家族是因为严氏本身就是出身高贵的帝师之家严氏一族。苏氏则不同,出身三品官员之家,年轻时候没少因为出身的问题被人看轻,所以如今才会看重连氏跟皇后之 间的关系。 再说,严氏虽然这一次雷厉风行地把权利收归到自己手里,不过是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等到她们回过味儿来,自然有还手的机会。 傅明珠这是要让苏氏好起来,然后好将掌家的权力重新夺到手。 白露拿了一只镶水晶的银步摇在傅云盈的头上比了比,见她点了点头,才小心地插好,“小姐可要去颜皙阁?” “不去了,今儿个天气这么好,请安之后去花园坐坐。”收拾停当,两人准备出门去给严氏请安,到了门口,傅云盈回头吩咐紫苏。 “昨日从颜皙阁拿来的舒筋活络膏还有活血散瘀膏给我拿来,我给太祖母送去。” 颜皙阁现在不仅仅做香膏,偶尔也会做一些药膏。这些药膏自然跟外面不太一样,没有那些浓重苦涩令人皱眉的味道,只有淡淡的药香和花香,香气细腻温和。 这么好的东西,自然只有自己用。 舒筋活络膏挺大一罐子,活血散瘀膏却只有一小瓶。大的给严氏,小的给傅玉珑。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当姐姐的不是么。 至于傅玉珑要还是不要,那就看她自己了。 给严氏请了安,伺候着严氏用了早膳,又把舒筋活络膏给严氏推在膝盖上,揉了片刻。 严氏说果然是好东西,不一会儿就不疼了。 “太祖母,这药膏每日睡前让如霜姑姑帮你推拿一下,保准第二天也是暖暖的。”傅云盈净了手,笑盈盈地把药膏递给曲嬷嬷,“嬷嬷这些年在山上照顾太祖母辛苦,我也给嬷嬷备了一份,明日就送来。” 曲嬷嬷跟了严氏一辈子,年纪大了,身子骨自然不如从前,听说还有自己的一份连忙谢道,“小姐有心,还能想起我老婆子。” “嬷嬷照顾太祖母一辈子,我自然也是该孝敬的。” 该做的都做完之后,傅云盈说想 去花园里玩,严氏因为早上起得早有些乏了,只让她自己去。 白露去给傅玉珑送东西,傅云盈就带着紫苏去了花园。时值初秋,傅云盈先前养的几十盆菊花已经有了花骨朵,不过几日就会盛开,一个个看过去,见没什么不妥之后,傅云盈停在了一朵白色的波斯菊跟前。 团子不知道是何时跑到了园子里,这会儿正从一堆枝下面钻出来。甩了甩头上沾着的草叶子,蹭到傅云盈脚边,喵喵喵叫着顺着她的裙摆往上爬。 傅云盈弯腰抱起它,捏着它的小爪子往亭子里走,“你啊,又去哪里疯玩了。” 团子怎么可能听得懂呢,只将毛绒绒的脑袋往傅云盈的手上蹭,舒服地喵喵叫得欢。 “大小姐。”秦绣不知道从哪个回廊转了出来,自从有孕之后,秦绣就被大夫叮嘱,时常走动,有助于生产。 “秦姨娘也出来了。”傅云盈没看秦绣一眼,捏了捏团子的爪子,“姨娘还是别过来了,团子不知道跑去哪里,爪子上全是泥。” “自然,小姐也别说团子了,它不过是只猫,去哪里自然是随性而为,不似人还要思前想后。” “是么,姨娘倒是看得透彻。”傅云盈知道她意有所指,“便是为人,那就得守规矩,否则便跟这些小玩意儿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只能懵懵懂懂的过一生。” “小姐豁达,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秦绣笑了笑,行了一礼带着丫鬟出了园子。 “小姐,她是什么意思。”紫苏没闹明白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等秦绣走了之后忍不住问道。 “你猜。”傅云盈心情大好,蹲在一株已经半开的红色墨牡丹之前。“紫苏,拿花铲来。” 紫苏一头雾水地拿来了花铲,看着傅云盈将那株墨牡丹从地上剜出来,找了个花盆装起来。 “拿去送给你家爷。”听说颜清臣把那个白色的菊花养的不错,这个紫红紫红的,跟那白色的放一起,应该别有一番雅致的味道。 于是,颜清臣在收到了一朵硕大的白色菊花之后,又收到了一朵紫红色的花。 “旁的没说?”颜清臣左思右想,没明白傅云盈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紫苏也不明白,如果说送东西,难道不是傅云盈前两天做的那个麒麟香囊更合适么。 想不通索性不想了,颜清臣将墨牡丹放到窗口,跟那纯白无暇的波斯菊放到一起,这一红一白,竟是分外的好看。 这几日,花园里菊花快开了,傅云盈也算是找到了事情可做,每日请安之后就在花园里照顾那些花草。如此,倒是日日能见到秦绣。 这日,阳光正好,天气晴朗,傅云盈看着开出来的玉翎管喜不自胜。由黄到白渐变的花朵看着格外的可爱,花心中的黄色灿烂夺目,到了尽头的白色又纯白无暇,如此娇俏客人,也不枉傅云盈这些日子的照顾。 “我就知道这个能开好,紫苏,拿个花瓶来,我折了给太祖母送去。”傅云盈笑眯眯的打量着这个玉翎管分外满意。虽说这样的东西并非极品,可是也是难得的好东西了。 更重要的是,这里开了好几个,都是不同的颜色。有黄色渐变到白色的,有粉色渐变出来的,还有一些甚至淡淡的绿色,一根根花瓣都沾了些许露水,机灵可爱。 折了几枝,去掉多余的花叶,傅云盈拿着这个热热闹闹的花瓶转身欲往荣安堂走去。 “大小姐可否将那瓶花送给我?”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秦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在她和花瓶中间扫视了几下,傅云盈摇头道,“怕是不行,这本是我折来送太祖母的……” “那这花更要给我了,大小姐莫 不知道老人最忌讳的就是菊花么。”菊花虽然盛开在秋季,可是若是送给长辈,不管是多么名贵的品种都不可以,不吉利。 秦绣上前一步,准备接过傅云盈手里的花瓶,“这个虽然名贵,送给太夫人怕是有些不合适。” 傅云盈不满地身子一侧,将花瓶举高,“秦姨娘此言差矣,太祖母最喜欢的就是这玉翎管,我跟在太祖母身边,如何不知道太祖母的喜好?还是不劳烦姨娘费心了。” 她看出来秦绣的意思了,这几日,秦绣对这几株玉翎管也很感兴趣,时不时就过来看一眼,但是,她既然已经插好了瓶,决定送给严氏,那就断然没有给她的道理。 而且,这里又不是只有瓶里的这几朵,还有几株虽然花色开的不好,却也算是好看的玉翎管在那里好端端的长着。 “小姐,你怎么不听劝呢。”秦绣叹了口气,惋惜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花瓶,“这花送不得,倒是我喜欢得紧,小姐不如送给我,不会亏了小姐的手艺的。” “你若喜欢,方才为什么不折,非得要我家这一瓶做什么?我看你摆明了是想占便宜!”白露不满地接过傅云盈手里的花瓶跑的远远的,还不忘回头冲着秦绣做了一个鬼脸。 “呸!” 秦绣见状,连忙上前两步想要去抢,却在路过傅云盈身边的时候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哎呦,我,我的肚子……” 秦绣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方才她们站的地方也微妙,刚好是一个有台阶的瓶型拱门之处,白露身子轻盈跑得快,秦绣却不,追的时候,脚一软,被那台阶绊了一下,“噗通”一声就摔了下去。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糟糕的是,那瓶型拱门下面的拱刚好就抵在了秦绣的肚子上,只是一瞬间,秦绣的裙底就渗出血色。 “救,救我……” 第一百二十六章 急着定她的罪 “快找大夫!”傅云盈连忙吩咐白露,伸手去扶秦绣,却被她拉住。 “小姐,你何苦害我!” 虽然在经受着极大的痛苦,秦绣攥着傅云盈衣服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脸上惊惧一片,眼神晦暗不明。 “大小姐,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过是一瓶花,你若是不愿意不给我便是,我肚子里的可是你二叔的亲骨肉啊!” 秦绣说着,眼泪汹涌而出,滑过鼻翼嘴角,隐入衣领之中。 “我没有害你。”傅云盈只说了这一句,远远的见大夫过来,“大夫来了。” 大夫是府医,自从秦绣有孕之后就守在二房,听说秦绣摔倒之后吓了一跳,跑的胡子都飘了起来,过来一看秦绣已经被血浸透的裙子,面色一僵,连忙伸手去把脉。 片刻之后,大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将人抬走吧,老夫开一个补气养血的方子。” “大夫,这孩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花园里就聚集了不少人。 有来看热闹的,也有来落井下石的。 连氏来得最快,问话的,自然也是她。 “孩子已经没了,不过秦姨娘还年轻,以后自然还是有机会的。”大夫捋了一把胡子,让人把秦绣先抬回去。 “大夫,我,我的孩子!”秦绣一听说自己的孩子没了,挣扎着不肯被人带回去,拉着大夫求他救救自己,救救自己的孩子,“大夫,不,他还在,他还在我肚子里,您救救他,我求求您了,您救救他。” “姨娘节哀,您还年轻,调养好身子还会有的。”大夫叹了口气,掰开秦绣的手。 “盈儿,你可知错!”连氏瞬间发难,把谋害子嗣这个帽子牢牢的扣在了傅云盈的头上。 “我也 得有错可知才行。”傅云盈擦干净手上的污渍,将手帕一扔道,“母亲,你不过凭着一面之词就要治我的罪么?”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我告诉你,今儿个,怕是你太祖母也护不了你!”连氏眉毛一挑,便认定了傅云盈就是这犯了错却抵死不认的人。 “人证物证?夫人怕是有失偏颇了些。”傅云盈冷笑一声,染了蔻丹的指甲轻轻一指,“夫人说的可是这些?秦姨娘乃是苦主,算不得人证,这花瓶勉强算个物证,但是花瓶怎么让秦姨娘摔倒?” “若不是你故意引诱秦姨娘,她怎么会跑起来。明知自己有身孕,她又如此在意自己的孩子,自是小心万分,怎么会轻易跑动。秦姨娘,你说是不是?”连氏看了一眼还在地上的秦绣问道。 “对啊,大小姐,我虽然不如大小姐尊贵,可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实打实的傅家人,大小姐看不上我,不愿跟我有什么牵扯,可还得顾念一下您的弟弟。”秦绣说着,就哭了起来,“夫人,还请夫人为我做主……不能看到真凶伏法,我,我就是死也不瞑目!” 秦绣见了红,躺在湿冷的地上委实伤身体。可是连氏就能熟视无睹,拿着秦绣来针对傅云盈。反正对她来说,秦绣的作用已经起了,至于后面是生是死已经没有必要。 反倒是傅云盈,示意白露赶紧找人将秦绣抬走救治。 “你可听见了?秦姨娘对你如此恨之入骨,若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如何会如此!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金嬷嬷,掌嘴,什么时候知错了再停。” 一直憋着一口气的连氏终于得意了起来,先前她被严氏收拾,丢了人,她 的女儿又被饿了两天一夜,终于抄完了所有书,被人背了回来,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今儿个,她终于有还手的机会了。 “大小姐,得罪了。”金嬷嬷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两个粗壮的大金镯子先冲着傅云盈行了一礼,接着就高高举起手,朝着傅云盈的脸上招呼过去。 “你敢!”紫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死死地擒住金嬷嬷的手腕。金嬷嬷只觉得自己手腕一痛,接着就没了知觉。 “哎呦哎呦,你这个小蹄子,夫人,老奴的胳膊,老奴的胳膊。”金嬷嬷顿时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甩着自己的胳膊,“老奴的胳膊断了!” “装什么装,我不过是让你麻了一下而已。”紫苏冷哼一声,看着金嬷嬷,“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也在这乱叫。” 这话委实有些指桑骂槐,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紫苏这一下,伤了金嬷嬷的手,却是实打实的打了连氏的脸。这还不算,那一声骂也让连氏挂不住。 眼下府里有严氏和苏氏,虽然她现在还掌管府中中馈,是傅家的主母,但万没有还没请示两个老人就教训傅云盈的道理。 紫苏的那句你算个什么东西,骂得是金嬷嬷,也是连氏。 “好个刁奴,还以为这定国侯府里没人能治得了你了不成!”连氏顿时气得脸色都变了,一个外来的丫头竟然也敢在她的面前上窜下跳,“既然入了我定国侯府的门,就得守我们的规矩,来人,把这个丫头给我押下去!” “夫人有气要撒何苦拿着我的丫鬟出头。”傅云盈把紫苏拉到身后,看着连氏,“还是说,夫人你打算屈打成招?”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教出 来的好丫鬟!别以为你巧言善辩就能把自己摘干净,我可是亲眼所见,你就是说破天也没用!” 之所以会想要先下手为强,是因为连氏很清楚,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消一刻钟的时间严氏和苏氏就会知道。 荣安堂离这里不过几步路,苏氏也顶天比严氏晚个片刻,若是她不趁着她们还没来的时候将傅云盈的罪坐实了,等严氏到了,她可就没机会了。 至于会不会被严氏苛责,那根本无所谓,便是她不动傅云盈,严氏也不会对她有好脸色。所以不如趁机会,先让自己痛快了再说。 “我说破天?夫人这问都不问一句上来便打,不是想要屈打成招是什么。”傅云盈扫视了一眼连氏和一直不肯走的秦绣,“秦姨娘,你刚没了孩子,不好生回去歇着,还在地上躺着也不怕落了病根。” 方才白露好心去扶秦绣,却被她推了个跟头,自然也就懒得热脸去贴冷屁股了。一个敢陷害她家小姐的姨娘,要不是因了她家小姐心善,她可懒得管。 “我呸,不用你假好心,你害了我的孩子,别说落个病根,就是落了十八层地狱我也要把你拽下去!就算死在这,我也得看着你跟我一起!”秦绣恨恨地看着傅云盈,咬牙切齿的模样倒还真有几分恨意。 方才她一直不肯走,下身的裙子已经污秽一片,分不出原本的颜色是什么。若是再不回去歇着,怕是要出人命。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看着,究竟是谁害了你的孩子。”傅云盈皱眉不悦地看了一眼园子的门口,偏巧看到严氏和苏氏到来。 得知秦绣的孩子没了,严氏一脸惋惜,苏氏则一脸不悦。 “秦姨娘,怎么回事?”苏氏 率先发问,看着她腿间的血迹有些不满。 “回老夫人,只因大夫说有孕之人就得多走动放才方便生产,妾身本来在这园子里闲逛,瞧见大小姐查了一瓶菊花要送给太夫人,奴婢好心上前阻拦,大小姐却以为奴婢想要跟她争夺,无意间害的妾身摔倒,没了孩子,我……” 说着,秦绣的泪水便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一滴滴的恨不得在地上砸个坑。 “盈儿!”苏氏的火气有些不受控制,到如今为止,二房只有两个女儿,没有一个儿子,先前的时候大夫就说秦绣的肚子里,很有可能是一个男孩,所以苏氏是有很大的期望的。 谁知,竟然就这么没了。 “你吼什么,吓到了我的重孙女。”严氏不满的看了苏氏一眼,温声问道,“先送秦姨娘回去,不管如何,先养好身子要紧!盈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别怕,你照实说。” “太祖母,今日我见玉翎管开的正好,便想插一盆给您送去,谁知道秦姨娘突然说这花她想要,我不给她便来抢,抢夺的时候,白露抱着花跑了,她追人的时候一脚踩空,摔到地上,便丢了孩子。我虽然有错,乃是御下不严,却断然没有存心想要害了秦姨娘腹中孩子的意思。” 方才还铁骨铮铮的傅云盈见到严氏过来,顿时红了眼眶,福了一礼之后,傅云盈才将事情说了出来。 “是么?莫不是你不知道的时候绊了她一脚?”连氏还想把她往下拉,却被她巧妙地避开。 “夫人可是亲眼所见?否则如何知道是我绊了她?” “老夫人,太夫人,妾身摔倒的时候确实踩到了什么东西!”被如霜和曲嬷嬷带走的秦绣远远的听见遥遥的喊了一声。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二房买了附子粉 “踩到裙摆,或者你们看这地上,坑坑洼洼不平,绊到石子也是有可能的。”苏氏竟然没有继续把矛头指向傅云盈,难得说了一句公道话。 “嗯,若不是有人亲眼所见,真不好说是不是盈儿绊倒你了。”严氏点头,忽的话锋一转,“等等,四个月身孕怎么说应该稳妥了些才对。” “对啊,奴婢忽然想起来了。”白露也眼前一亮,“奴婢记得清楚,倒地的时候秦姨娘用手支了一下,按理来说,便是摔了也不会一下子就把孩子摔没了。” 傅云盈懂些医理,这些东西瞒不过她,侧头想要说话,被连氏先抢白。 “你还狡辩!”连氏眼见事情出现了转机,立刻指着傅云盈道,“便你不是故意的,明知道她有身孕,一盆菊花而已,也要跟她抢不成。” “太夫人,夫人,奴婢有话说。”紫苏站了出来,瞧着众人道,“前几日奴婢去颜皙阁帮大小姐拿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瞧见二夫人身边的惠儿去了医馆。” “这有什么不妥?我生病了,让惠儿去帮我拿些药也不可以么?”原站在一旁坐壁上观的何氏一见事情扯到了自己的身上,立刻辩白道。 惠儿是何氏的贴身丫鬟,若是做了什么,定然跟何氏逃不脱。可若是照何氏所说,只是她病了,那她紧张什么? “紫苏,你可知道惠儿去医馆买了什么?”严氏问道。 “只买了附子粉。当日奴婢觉得不对,定国侯府的产业中便有药铺,若是二夫人病了自然请了大夫然后去自家名下的药铺抓药,断然不需要去别家。所以奴婢留了个心,待惠儿走了之后找了个借口过去询问,三两句就问了出来。”说着,紫苏还拿了药铺的单子出来。 何氏一下子白了脸色,说不出半句话来。 “附子粉?”这个东西,傅云盈最熟悉不过,平日里香膏中就有这些。 附子粉有逐寒湿、祛风痰、镇痉的作用,对各种疔、毒、疮、疖均有特殊医疗效果,当初给小郡主祛痘的东西里面就有。 若是常人用自然是无妨,可若是孕妇用了,怕是有滑胎的可能。 怀孕的是二房的姨娘,何氏购置了附子粉,然后秦姨娘就和傅云盈撞到了一起,原已坐稳的胎轻而易举地就没了。 这里边,若说没有什么牵连,换作是谁都不信。 “既然如此,太祖母,这个错我可不敢认了。若是秦姨娘用了这个东西自然胎像不稳,出了今日的事情怕是赖不到我的头上。”傅云盈看了何氏一眼,然后转头问紫苏,“你可知道她买了多少。” “当日伙计说,惠儿说是小姐做香膏要用,买了三斤。”若是用来做香膏,三斤怕是有些不够,如今每日颜皙阁消耗的附子粉就不止三斤。 连氏站在那儿,随着紫苏的话整个身子都开始发冷。她咬了咬牙,继续找借口道,“便是惠儿买了又如何,你知道这附子粉能用的地方多了,许是你婶婶泡澡了呢。” “附子粉三斤足有一大包,若是用来泡澡只怕会调成浆糊。”紫苏白了连氏一眼,语带讥讽道,“虽然说惠儿买附子粉与秦姨娘未必就有关系,但是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出现得好,眼下秦姨娘这胎儿已经没了,可谁能保证将来呢。” 紫苏字字带刺,刺得何氏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你胡说,我不过是买个药就被你如此编排。盈儿,你做的错事还要赖到婶婶头上不成!”何氏自然不会傻到现在就认下,傅云盈手里只有她买了附子粉的证据,却没有她给秦绣用了附子粉的证据。 便是她买了,能说明什么。 “老二家的,不如你把大夫开的药方交出来?”苏氏沉吟了一会儿,看向何氏,“这么多东西,两三日你怕是也用不完,用了多少,如何 用的,还剩多少,一点点的对上,若是无误,也还你一个清白。” 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方法,于是众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何氏的身上。 “没错,何氏你还是自证清白吧。”严氏冷冷地看向何氏,眼神里透着寒意。 她可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什么样的猫腻没见过。何氏是否清白,她一眼便能看出。 果不其然,听完这话,何氏就开始有些迟疑地道,“方子是已经不见了的,不过还有一些附子粉在我房里,究竟有多少我也不知道。我前些日子身上起了疥疮,大夫给我开了这个方子,调好了之后方子便扔了。” 方子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能拿出来也算能证明一部分自己的清白。 苏氏点头,让李嬷嬷跟着惠儿去取,他们则去荣安堂等消息。 傅云盈扶着严氏一行到了荣安堂的时候,曲嬷嬷和如霜也回来了,说秦姨娘吃了药昏睡了过去,胎儿已经落了。 严氏念了句佛号,苏氏道了句造孽,再也没旁人说什么。等李嬷嬷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几个纸包,打开之后一看确实是附子粉。 取了称来称,约莫剩下了一斤多。 傅云盈敏锐地捕捉到了重量上的不对,上前捻起那附子粉闻了闻道,“太祖母,婶婶怕是被人蒙蔽了,这附子粉中还有一些茯苓粉。” 附子粉和茯苓粉都是白的,混在一起若不是行家根本发现不了。 傅云盈不说,没有人会去注意。 “是么?”何氏惊了一下,作出一副气愤的样子,“这天杀的,竟然坑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婶婶既然是身上起了疥疮,医治是要的,怕是还需要香膏来擦拭肌肤,免得落下疤痕。”傅云盈放下纸包走向何氏,抛开秦绣的事情不提,说起了何氏身上的疥疮。 众人不解,苏氏和严氏却没有打断她,连氏有些不高兴,可又畏惧严氏 ,只好暂时闭口不提。 “那改日还请盈儿送我几瓶。”何氏只想着如何将自己的嫌疑洗脱,见傅云盈并未揪着附子粉不放,于是便顺着她的话说道。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巧了,我趁机看下婶婶身上的伤口好对症下药如何?”傅云盈自然不是在帮何氏脱罪,她反而是想要看看何氏身上到底有没有疥疮,好来证实她到底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 疥疮不是一两日就能好的,去疥疮也是内外兼治的活,单一附子粉怎么够?哼,以为只留了附子粉就能掩人耳目? 何氏也觉察出傅云盈的目的,连忙摇头,“不必了,我的疥疮不是什么大事,倒是盈儿你,秦姨娘好歹也是因为和你撞了才小产的。”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傅云盈走到严氏和苏氏跟前,将那纸包展示给两个老人,“附子粉不过一两银子一斤,茯苓粉却要二两银子一斤,我且问一句,哪家商行如此以好充次?” 商人逐利,若是以次充好还有可能,可这以好充次…… 严氏和苏氏看向何氏的眼神顿时透着一股不明的意味来,“何氏,你还是让盈儿看一眼吧,这没什么丢人的。” “祖母,母亲,这委实不妥,我的身上有些,这……”何氏语无伦次,慌乱异常,透着一股心虚。 “若是婶婶不方便,我不看便是,等下大夫也要过来回话,让大夫顺便把个脉就知道了,也顺便让大夫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茯苓粉,莫说我冤枉了人。” 傅云盈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粉末,瞥见傅明珠也过来了。 她倒是来得巧,不过这样的时候,她来了也好。 “给太祖母和祖母请安。”傅明珠给严氏和苏氏请安之后才起身给傅云盈行礼。 “姐姐万安,方才我在外面也多少听了些,我想说是不是哪个下人分不清,以为是一样的东西就放到了一起 ?” “定国侯府的下人什么时候这么没眼力劲儿了?这可是二房主母的药,就敢这么不上心?”严氏的脸色不好,呛得傅明珠脸色一白,默默退下坐到了连氏的身边。 总归这事儿和她也无甚干系,她也用不着为了二房的事得罪了太夫人。 “盈儿,说来说去,你不过是不想承认秦姨娘落胎之事跟你有关系罢了。你还小,错了改了就是,如此找借口推脱,实在是……唉……”连氏摇头叹气,有些怒其不争之意。 “夫人,若是此事是因我而起,那我自然不会不认,只是从始至终这件事情就蹊跷,疑点颇多,若不能一一解惑,便是定下了我的罪,我也是不服的。谁知道,我是不是替人背锅呢!”有严氏在,傅云盈说话也没有方才的锋芒,免得落下口舌。 “没错,若是不能一一证明,谁知道究竟是谁干的?盈儿一个小辈,怎么会跟一个姨娘有那么大的仇恨。”严氏斜了连氏一眼,连氏一下子就不好再说什么。 “大夫照看了这么长时间,也有结果了吧?顺便让大夫查查看,秦姨娘的日常用度里面是不是有人加了不该加的东西进去。” 曲嬷嬷领命去了,连氏却有些不满,“祖母,便是你偏疼盈儿些,也万不该如此护着。她虽然还是个孩子,可也不小了。今日这事儿……” “若是她有错,我定然不会饶了她,秦绣虽然是个姨娘,但是肚子里到底是我傅家的骨肉,孰轻孰重我分得清。只是连氏,你如此急于给盈儿定罪究竟是为何?” 严氏不悦地说道,看见坐在一旁隐形人儿一般的傅明珠,又道,“若是今日犯错的是你的女儿,你还这么着急?” “太祖母息怒,母亲只是心疼那个孩子而已。四个月,想必是已经可以感知喜怒哀乐了吧。”傅明珠见话落到她的身上,立刻站起来说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休妻 “哼!”严氏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连氏,你还是等查验之后再说吧。”苏氏今日有意讨好严氏,自然是跟着严氏的意思走。 “是媳妇不够稳重,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就慌了神,二位祖宗恕罪。”不能操之过急的道理连氏自然知道,可从一开始她就有些心神不宁,总想把傅云盈尽快定罪。 殊不知这样,反倒是更让人怀疑。 大夫来的也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曲嬷嬷就手捧了一盘点心带着大夫进来了。 “陈大夫,您说吧。” 曲嬷嬷将点心放到苏氏和严氏中间,眉头紧皱,站到了严氏的身后。 “是。回老夫人,太夫人,秦姨娘的身子已经无碍,只需多加修养,补了这落胎的亏空就好。只是方才曲嬷嬷提醒老朽,于是老朽查验之后发现秦姨娘日常食用的茶点里面确实被人放了附子粉,虽说量不大,但积累下来,也难怪秦姨娘的孩子保不住。” 陈大夫摇了摇头,疑惑道,“难怪早几个月的时候,老朽就觉得姨娘的脉象不对,原来是这样。” 或者说,陈大夫早就知道秦绣的身体有恙。只是他在深宅大院之中行走,那些门门道道的事情他如何不知?不便说罢了。 “那劳烦陈大夫为我这二儿媳把把脉,看看她是否有不适。”苏氏眼神顿时一寒,犹如千百个铁钉,死死的将何氏钉在椅子上。 听到苏氏提起自己,何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而,所呢人都盯着她,她也只能将手递给了陈大夫。 把了脉,看了舌苔,陈大夫这才道,“二夫人身子无碍。” “秦姨娘落胎,跟今日的摔倒是否有联系?”严氏到底心疼傅云盈,原本想要直接将陈大夫请出去,想了想,还是先给傅云盈证明清白得好。 “有一定关系,但 是关系不大。秦姨娘长期被人下了附子粉,胎像本就不稳,今日的一摔,不过是个诱因,最终还是因为那虎狼药。” “既然如此,曲嬷嬷,拿了银子请大夫回去吧。”家丑不可外扬,便是发落,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 “何氏,陈大夫说你身子无恙。”严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何氏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祖母,孙媳断然没有做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孙媳现在无恙,许是那大夫的药起了效果……” “既然如此,不如你告诉我,给你开药的大夫是谁,替你煎药的丫鬟是谁,把你的伤口亮出来看看。” 严氏发怒,从来不会像苏氏一样在脸上表现出来,总是那么一副平平静静的样子,说话也是不疾不徐,却总有一种威压萦绕在众人的心头。 “这,这……”何氏自然是没有找大夫的,犹豫的功夫,严氏已经让人动手。 “把惠儿压下去审问,顺带叫德儿回来,看看他娶的好媳妇!” 登时有两个嬷嬷上前,提小鸡似的将惠儿一提,拎着走了出去,何氏面白如纸地看着惠儿出去,又看了看严氏,不敢出声。 “何氏,若是你不说,你的丫鬟可就说了。”苏氏抿了抿嘴,催促何氏。 “娘,我说什么……” “附子粉这个方法是谁教你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买,买了多少,给秦姨娘下了多少。”严氏虽然许久不掌家,却对家里人什么性子一清二楚。 何氏出身不高,平时为人也鲁莽,若说她给秦绣下药落胎许是她会做的事,但是像这样一点一点下药磨得秦绣小产,她未必等得住。 而且,这附子粉也有些毒,定国侯府里,只有傅云盈常用这个,自然取来也方便,若是被人查出来,头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她 。 如此一石二鸟,更不可能是何氏能想得出来的。 “太夫人,我冤枉,我,我真的是病了才去取药的……”听着外面惠儿的哭喊声,何氏抖如筛糠,却死不承认。 一直不作声的傅明珠此时忽然开口道,“唉,婶婶若是不能自证清白,喊冤是没用的。婶婶做这些之前,可想过二姐姐要如何?” 事情是何氏做的,如何自证清白? 傅云盈依偎在严氏身边,冷眼看着跪在那里的何氏。平白的被人当了枪使,如今事发,却又不能将自己摘个干净,只因还有一个把柄在旁人手中。 为人做了嫁衣,如此蠢事也只有她做得出来了。 前世,何氏纵然没有明摆着欺负过她,却纵容傅兰鸢对她行凶,今日也算是报应了吧。自家二叔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从来喜爱温柔小意的女子,早就对爱撒泼的何氏不耐烦了,不过因为是结发妻子不好说而已。 现如今出了这种事儿,一切都只是一个开始。何氏没了,傅兰鸢就没了依靠,到时候怎么收拾,那都只是一个开始。 “太夫人,老夫人,妾身真的是无辜的啊……”何氏哭得凄惨,却不见严氏有一丝一毫的心疼。 外面的哭喊声停了,何氏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只有抽泣声时不时的响起。严氏不开口,旁的没一个人敢说话,许久之后有嬷嬷拖着血葫芦一样的惠儿走了进来。 “你跟太夫人说吧。” 连氏这几年信佛向善,却不代表她就是个吃素的。这一通审问便能看出来些许端倪,一开始连氏好像就没有打算留活口一样,上来就直接用刑,鞭子抽得惠儿是体无完肤,抽了一顿之后才问话。 不过三两句,惠儿就招了。 “太夫人,奴婢说。二夫人没病,附子粉是早就开始买了的,两个月 前秦姨娘有了身孕,夫人就让我悄悄去药铺买附子粉,原本是想从大小姐的房里偷,谁知道大小姐的房里竟然什么都没有,这才只好去外面买。” “一共买过几次?” “三次,夫人说为了不让人起疑,去的时候就说是大小姐配药要用,我们药铺的存货不够了,一次买够一个月的,下次换个地方。紫苏看见我的时候就是第三次。” 惠儿疼得牙齿打颤,却是一个细节也不敢落地全抖了出来。 “何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现在算是人证物证都齐了,何氏已经再无抵赖的可能。傅敏德也刚好从外面赶了回来,见状,抄着手站在门口,沉默不语。 傅兰鸢跟着傅敏德进来,见到自己的母亲跪着,立刻叫道,“太祖母,您明鉴!这分明是傅云盈故意害我母亲,我,我看她分明是串通好了那秦姨娘故意诬陷。” 方才傅兰鸢一直被拦在外面,这会儿跟在傅敏德身后进来,一进门就开始闯祸。 “诬陷?妹妹,我为什么要诬陷婶婶?婶婶往日虽然说没有待我多好,却也从来不曾亏待过我,我为什么要联合姨娘去诬陷她?”傅云盈只觉得傅兰鸢可笑至极,“现如今人证物证齐全,我才是险些被诬陷的那个。” “你还不是仗着有太祖母宠你,你才如此横行霸道!哼,谁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你设的局!附子粉怎么样,用量多少全天下怕是都没你了解!”傅兰鸢梗着脖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闯祸。 “你这意思,是我徇私包庇,屈打成招?”严氏不怒自威,让傅兰鸢一愣,连忙认错。 “鸢儿不敢,太祖母,我只是觉得我娘冤枉……”傅兰鸢咬了咬嘴唇,却不敢说下去,却恨恨不平地瞪着傅云盈。 “德儿来的正好,你的媳妇, 你说怎么办吧。”严氏不悦地看了一眼傅兰鸢,觉得这家中女儿确实需要好好教一教了,不然到哪里都是这么横冲直撞,只怕将来要闯大祸。 “德儿惭愧,劳烦祖母为我操心,何氏是我妻子,却铸下打错,不罚不足以平愤,今日不仅仅是有谋害庶子之罪,还有嫁祸他人,两罪一起,便是休妻也不为过。”傅敏德上前,脸上黑云一片。 傅云盈却知道,这个身子瘦弱面色阴郁的男人所恼怒的并非是没了孩子,而是何氏让他丢了这么大的脸。 “老爷,我这么多年来虽然没有功劳,但至少还有苦劳,求老爷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夫妻的份上留我一条生路啊,老爷,求你……”何氏早就哭花了脸,脂粉糊成了一团,看上去狰狞可怖,又极其可怜。 傅兰鸢也终于收回瞪着傅云盈的目光,可怜兮兮地爬过来抱着傅敏德的腿哭求,“爹,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休了娘,我,我替娘给大姐赔不是好不好,爹,求你。” 最终还是苏氏不落忍,“多年夫妻,此事她做错了不假,但好歹还生了鸢儿,休妻的话……” “何氏虽然大错铸成,到底还是鸢儿的生母,又是你的正妻。若是此时休妻,外面闲话只会更多。”严氏比苏氏高明就在能戳中人心,提起外面人,傅敏德果然松动。 “既然如此,何氏也不能留在定国侯府,太祖母,祖母,不如将她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对外只说养病。” 既然何氏病了,那就好好病着吧。 严氏和苏氏点头,此事就算定了。傅云盈不说话,反正这些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了。没了何氏,傅兰鸢也蹦跶不了几天。 “求太夫人夫人为我家小姐做主!”本来一直都没说话的白露突然冲了出来,跪在地上,小脸也是泪水一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秦氏早就知道了 瞧见白露这个样子,最心疼的则是如霜。 她跟曲嬷嬷伺候在身边这么多年,最清楚严氏忌讳什么。白露若是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就是以下犯上,在严氏这里是死罪一条。 “白露,你且说说。”严氏知道这件事里最委屈的就是傅云盈,也有心替她出气。不过白露此举,也确实有些失了妥当,如此当堂斥责主母行事有失偏颇,若是平日里,只怕早就乱棍打死了。 “白露!”傅云盈也呵斥了一声,这里这么多人,还都是长辈,她不想白露因着她的缘故要被按上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让她说吧,虽然这里都是长辈,可也没有让晚辈受了委屈还不能说的理。” 跟了傅云盈这么久,白露自然不会那么傻,擦了把眼泪,这才缓缓说道,“今日此事种种秦姨娘是最大的苦主,可我家小姐也是。太夫人,老夫人,若是今日没有二位夫人的明察秋毫,我家小姐铁定就成了那谋害弟弟的凶手。” “我家小姐不是什么良善之徒,可也从未做过大奸大恶之事,而且小姐与秦姨娘素不相识,如何就有什么理由谋害她的孩子?此事既然已经真相大白便罢了,可从前……” “白露,够了。”傅云盈的声音听起来无波无澜的,但是任谁都能觉察出她的灰心。 正因为受了太多的不公,这才不想让白露再往下说。 白露被傅云盈呵斥住,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抽泣着退到了她的身后。 若是白露真的当堂指责连氏说她歪曲事实甚至险些屈打成招倒也罢了,可白露却只说了傅云盈的委屈。 至于因为谁委屈,自然不言而喻。 更何况,白露还说了先前。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被连氏先入为主的让人认为是傅云盈做的,即便后来铁证如山,傅兰鸢还敢在严 氏跟前指着傅云盈的鼻子说她故意诬陷。 可见素日里,傅云盈是背锅背惯了的。 “你家小姐确实委屈,便是没有母亲也不能如此被人折辱。旁人的孩子是金子银子,是宝贝疙瘩,怎么盈儿就是大奸大恶,无恶不作了。”严氏扫了一眼连氏,眼神里已透出了冷意。 连氏脸色一白,连忙起身道,“是妾身的错,妾身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大小姐和秦姨娘,于是便以为是大小姐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推了秦姨娘,致她小产,祖母,妾身知错……” 不轻不重的知错严氏自然不会满意,只见她眼皮子抬了抬,冷笑一声道,“若是今日站在那里的是你女儿,你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太夫人,老奴觉得事有蹊跷。”曲嬷嬷站了出来,拿了那茶点,“老奴方才尝了一口,这味道虽然不错,可其中的辣味却甚重,秦姨娘她应该是吃得出来的。” “吃得出来?”严氏皱眉,示意曲嬷嬷将糕点拿给她,她低头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儿。 “老奴过去的时候,贴身伺候的丫鬟说这是秦姨娘爱吃的点心,便是孕妇的口味儿有些变化,也是能吃出其中不同,老奴这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若是秦姨娘早就知道,为何还吃? “太祖母,附子粉本身没有什么味道,若是能明显的尝出来辣辣的感觉,这量……”傅云盈也惊了一下,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这量如何!”苏氏急急忙忙的问了一句。 “若是这样,怕是必然会小产。”傅云盈眉头紧皱,百思不得其解。 傅兰鸢见缝插针,见事情有了别的变故,连忙跳了出来指着傅云盈喊冤,“太祖母,求您明察,这秦姨娘本是大姐身边的丫鬟红蕖,后来被发卖之后改了本家名字被我爹给买回来 了。今日这事情,谁知道是不是她们里应外合要害我娘!” “我朝有律,妾抬妻,仗一百,徒三年,妾流放,害了你娘,她能得到什么?便是她真的是红蕖,那又如何,发卖了出去之后便是主仆情分尽了,我为什么要联合一个外人去陷害自己的婶婶。” 傅云盈只叹傅兰鸢竟然如此没脑子。 “你母亲的事情,铁证如山,你就不要替她狡辩了。”苏氏也不信,傅云盈有什么理由去谋害二房的人? “祖母……”傅兰鸢见所有人都不帮她,泪眼汪汪地看了一眼傅明珠,示意傅明珠替她说话。 “二姐,你还是先起来吧,既然有蹊跷,太祖母定然不会放过,你这么做,不是在逼太祖母么。”傅明珠起身将她拉起来按到椅子上,眼神扫过一抹冷意,低声道,“要是想救你娘,先看着。” 傅兰鸢不情不愿地安静了下来。 严氏沉吟了一会儿,让人找了秦绣身边的丫鬟过来。 “秦姨娘刚小产,暂时惊扰不得,先从身边丫鬟审起来,谁要是撒谎狡辩,直接打死。” 如霜带着几个粗壮的嬷嬷去了秦绣的院子,不一会儿就带了好几个人回来。 还没用刑,秦绣的贴身丫鬟金珠就说了。 “姨娘是四天前发现日常用的东西里面有附子粉的,当时她要我们不要声张,我们也不知道姨娘究竟想做什么,直到今日晨起,姨娘命我们将糕点之中放了四天量的附子粉。” “这四天,她没吃么?”严氏的手指敲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姨娘自发现之后就没吃过,但是今日却突然要吃,只说这孩子始终是保不住。奴婢见姨娘神色不对,也没敢拦着。”金珠低声说着,之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却到底没有说。 “说!”苏氏没有那个耐性,见她 分明知道些什么却不想说的样子,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吓得金珠连忙跪了下来。 “三天前的夜里,大夫人来过姨娘的房间……”金珠一边犹豫地开口,一边抬眼悄悄看了连氏一眼。 没把何氏洗清楚,反而把连氏给拖了下来,傅明珠不满地看了一眼金珠,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金珠是她安排在秦绣身边的人,却不知道何时竟然成了秦绣身边的人。先前秦绣进门的时候,她就让连氏给她准备了几个丫鬟,一是伺候,而来就是盯着。身边的人更是换了又换,就是不让她有机会买通。 也是因为对自己的人太信任,连氏才会亲自去秦绣的院子。 可金珠竟然还是被秦绣买通了。 连氏心道不妙,正想分辩,还没张口就被严氏打断。 “连氏,你夜里去找秦绣做什么!” “祖母,我只是去看望一下秦姨娘,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 “白天不能去么?”严氏问金珠,“大夫人过去是什么时间。” “府中已经熄了灯,姨娘也已经睡下了。” 那个时间更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可以探视的时间,严氏和苏氏的眼神顿时透出怀疑。 “把那个贱皮子给我拖过来!”严氏发了火,傅云盈连忙过去安慰。 “太祖母息怒,夫人说不定也是白日里忙,才那个时候去了姨娘那里。” “是啊,太祖母,母亲这几日劳累,白日里不得空……”傅明珠见牵扯到自己母亲,自然也站出来替连氏说话。 “哼,是不是,等人来了就知道了。”严氏不置可否,看着傅云盈的眼神则有深深的疼惜。 若是今日没有查清楚,还真不知道她竟是生活在虎狼堆里边。 定国侯府上下,竟然都恨不得她去死。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些人! “孩子…… ”严氏忍不住老泪纵横,搂着傅云盈就哭了起来,“我老婆子这一辈子没对不起过什么人,我若是早知道你过的这种日子,就是把你带到尼姑庵里也不该留你在这啊。” “太祖母,您别哭了,当初您也是为我好,为了不让我被人诟病是在尼姑庵长大的不是?再说,这么久以来,也是太祖母和祖母处处照拂……”傅云盈嘴上安慰严氏,自己眼睛也红了,忍不住落了泪。 “这孩子命苦,可也不能任由这么被人作践。这事儿摆明了就是冲着盈儿来的,今日必须彻查。你放心,祖母一定不会放过那些人。”事情到了这份上,苏氏自然也是要护着傅云盈的。她要拿傅云盈去攀附权贵为的是定国侯府,但是她绝不允许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玩内斗。 秦绣是生生被人从床上拖过来的,药劲儿没过,脑袋还清醒,但是身上却疲软无力。 严氏原本可怜她刚掉了孩子,可既然想要害傅云盈,便一分脸面也不给她留。 那些个嬷嬷自然是奉命行事,既然说了拖,那就绝对不会抬过来。两个嬷嬷进了秦绣的屋子,径直走到床上,拽着秦绣的两个胳膊一路拖了过来。 到了严氏的屋子,秦绣一身月白的中衣已经灰扑扑的一片,刚小产完虚弱至极的身子软绵绵的趴在地上,脸上全是汗水,唇色发白,倒是眼睛里还有些光。 “怎么,大小姐想看看我死没死?”秦绣的眼神好像淬了毒,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傅云盈,“大小姐且放心,我死不了。” “秦绣,你的丫鬟已经招了,你究竟打的什么算盘,老实招来!”苏氏见她这个样子,分外不喜,装出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 “我打的什么算盘?”秦绣趴在地上喘了好一会儿,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泪流满面。 第一百三十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老夫人,我能有什么打算!”秦绣勉强从地上坐起来,看得傅敏德心头不忍,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何氏已经被拖下去了,傅敏德被严氏留了下来,原本是想让傅敏德给傅云盈道个歉,可眼下又牵涉到了连氏,他便更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秦绣借着傅敏德的手站了起来,摇摇欲坠的样子让人分外心疼。 “太祖母……”傅云盈有些看不下去,于是乞求地看向严氏。 对着刚失了孩子的秦绣,严氏总归有些不落忍,于是摆了摆手。 “罢了,坐着说吧。” 有丫鬟捧了凳子过来,傅敏德扶着她在那里坐下,且听她怎么说。 “我虽是个妾,可也是个清清白白抬进来的。何氏觉得我争了宠,想要害我和孩儿,暗中将附子粉下到我的饮食当中。初始我不知道,后来我知道了,便悄悄避开了。可惜最终,我却是不得不吃。” 秦绣擦了把眼泪,摸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肚子,“只可怜了我的孩子,还没出世就没了。” “那你为何要陷害大小姐!”严氏命人将那点心给秦绣端过去,“这里面可是有四倍量的附子粉。” “没错,是我陷害大小姐。我见花园的玉翎管开了,小姐定然会折了送给太夫人,有意跟她争执,造成她把我推倒的假象。”秦绣承认得痛快,却是让傅敏德惊在了原地。 “秦绣,你,不,你不是这样的人!”傅敏德比起傅敏正,懦弱许多,喜欢秦绣,除了长得漂亮之外也是因为她性子和顺。见她承认,头一个接受不了的就是他。 “老爷,我也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可是,我不得不为……”秦绣苦笑,攥着傅敏德的手,那模样要多心酸就有多心酸。 最心酸的还是傅兰鸢,自己娘刚被带走,自己爹就在这里 跟旁人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实在是扎眼。 “老实说来,若是真有隐情,我饶你一命。” “是。”秦绣的手还在傅敏德的手里放着,眼睛看向连氏,“三天前,夫人到了我房里,当时已经快子时,奴婢奇怪她究竟想做什么,便起身相迎。夫人却说,奴婢肚子里的孩子总归是保不住,不如帮她一个忙……” 这个忙是什么,不言而喻。众人的眼神不由都落到了连氏身上,见她变了脸色,严氏连忙下令,“按住她,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顿时有人上前,将连氏牢牢按在椅子上,脸嘴也堵了。傅明珠脸色大变,想求情,却被苏氏一个眼神瞪了过去。 “明珠,等她说完也不急。” 方才傅明珠还说,等秦绣说完再说,谁知道这会儿这话就报应到了自己身上。傅兰鸢看着傅明珠颓然的坐在那里,心里忍不住有些痛快。 仗着自己聪明就看不起旁人?哼,你不也落到现在这个局面? 屋里静了下来,秦绣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奴婢不忍,好歹是自己的孩子,虽然先前用了不该用的东西,后面若是断了,说不定还有机会救回来。可大夫人却说,如果我不从,她有我就是红蕖的证据,说找到了我一个同乡,那人是红蕖的青梅竹马,到时候只需要让他指认,我就……” 说到这里,秦绣把头埋进傅敏德的怀里忍不住苦出了声,“老爷,我是秦绣,从不是什么红蕖。我们长得一样,那人若是把我认成了红蕖,我一辈子都……” “大嫂,我往日敬你,今日你究竟为何要对我妻儿下手!”傅敏德怒不可遏,脸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 “你早就知道何氏对她下药是不是,何氏的脑子不好使,根本想不出这样的招来,是不是你指使的! ” “二叔,母亲怎么会是这种人!”傅明珠连忙说道,“若说母亲知道,被下人告知还有可能,但是给婶婶出主意害秦姨娘,母亲能得到什么好处!” “还不是因为你,盈儿横在你前面,占着嫡长女的名头,你便只能在老三的位置上待着!即便你姓傅,最终不是我傅家骨血,你娘若是不除掉傅云盈,让你成了大房的长女,如何给你谋一个锦绣前程!”傅敏德字字带针,戳得连氏和傅明珠体无完肤。 连氏苛待傅云盈,一是因为傅敏正独爱钟繇,从不看她一眼,二就是为自己的女儿铺路。傅明珠是注定要嫁给二皇子的,可她没有把握傅敏正有没有同样的想法。 就算没有,傅云盈在,傅敏正就不会因为女儿而扶持二皇子,傅明珠即便是嫁给二皇子也没什么用。傅云盈死了就不一样,傅明珠成了长女,次女和嫡子又是傅敏正的种,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傅家就牢牢的拴在了二皇子的船上。 “父亲现在就在京城,若是母亲有意要害死姐姐,为何不早点动手,非得现在动手!若是事发,父亲会放过母亲么!”傅明珠没想到二叔脑子竟然如此清楚,不得已只能拿父亲来做借口。 “大小姐,你以为之前夫人就没动手过么?”秦绣从傅敏德的怀里抬起头,看着傅明珠,“单我来到这府里,就亲眼见到夫人要坏了大小姐的名声,见她不在意,又想把她嫁给荣王,这一步步,难道不是想要逼死大小姐?” “再往前,老夫人寿辰之时,二小姐给大小姐下药,差点害她没了清白,你当大夫人不是睁只眼闭只眼?那日我可看的真切,大夫人可是从那个院子路过的,也亲眼见到那几个人过去。” 一字一句,将连氏曾经做过的事全都 抖了出来。 “连氏,你还有什么话说。”苏氏还想给连氏一个机会,却被严氏直接打断。 “还有什么好说的,这种毒妇留着做什么!来人,给我关到家庙里去!” 关进家庙,这是一辈子都别想放出来的意思。严氏还是看在了皇后的面子上留了几分情面,否则连氏定是要被休,说不定直接打死都是可能的。 “老二,此事是你大嫂对不住你……”看着秦绣没了孩子,傅敏德也跟着难过,苏氏有些不忍心,想解释。 “是大嫂对不住我,母亲可真选的好儿媳。”当年傅敏正的亲事是苏氏一手定的,傅敏德本对这个本是没什么意见,现在却是有些不满了。 “娘,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说完,傅敏德打横抱起秦绣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傅兰鸢清楚救自己娘亲已经没戏,还不如暂且先按下,等将来再说,也跟着走了。 连氏被按在椅子上,“呜呜”出声,严氏却不发话。 傅明珠只觉得心慌,若是自己的母亲真的被关了起来,自己在傅家就真的要成一个外人了,到时候傅云盈就彻底爬到了她头上。 这么想着,她立刻扑在严氏脚下苦苦哀求,“太祖母,您要相信母亲,母亲绝不是这种心思歹毒的人。纵然母亲平日里有些愧对姐姐,可绝不会恨不得姐姐去死。若是真有,姐姐如何能活到今日?” “而且,这么多年,母亲操持家务,从没有懈怠过,家中事务井井有条,母亲便是有些小错也断然不至于如此。今日姨娘说的那些,真的只是一面之词,您连母亲的话都不愿意听见,如何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别的冤屈。” “够了,秦绣房中的金珠原本不是你娘芮函院的人么,如何到了秦姨娘的屋里你会不知道?金珠都说连 氏去过,还能说是一面之词?”严氏是铁了心的不乐意看见连氏,用眼神示意了曲嬷嬷一下,曲嬷嬷连忙带人将连氏拖了出去。 傅明珠急了,一边去拦,一边又想求情,爬了几步之后又折返,抱着严氏的腿哭求。 “太祖母,求求您放过母亲吧,求求您问清楚……” 见严氏别过脸不理她,而傅云盈在旁边,傅明珠好像有了救命稻草一样,又跑到傅云盈的脚下跪着求她开口求情。 “姐姐,我替母亲给你赔不是,母亲平日里有些疏漏,害得姐姐差点遭遇危险,是她的不是,可她绝不是有意的。姐姐你求求祖母,为母亲说句话好不好?平日里,母亲对你还是……” 傅明珠说了很多,却没见傅云盈应一声,心里一片慌乱,手足无措地看着傅云盈。 “姐姐,你当真……” “我呸!你还有什么脸面求情,你娘做下来的事情如此龌龊,害了人不说,还是三番五次的这么做,放在别的家里,早就乱棍打死求个干净!今日我不过是将她关了起来以示惩戒,若是你再胡闹,我立马将你娘送回连家去!” 严氏说一不二,想到连氏有可能被休,傅明珠顿时慌了,连忙闭了嘴,却赖在那里不肯走。 “还不走,等着我撵你出去不成!”严氏不悦,傅明珠连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待人都走了,苏氏看着严氏征求意见,“连氏如今被关了起来,这府里的事情……” “你管吧,也顺带带着盈儿好好学学。”一下子折了两个嫡亲孙媳妇儿,府中定然会有些杂乱,没人管不行。 苏氏领命,想了想又提起傅明珠,“明珠到底是皇上赐的婚……” “让她也学学,好了,你下去吧,我留盈儿说会话。”严氏让苏氏下去,将傅云盈一个人留在房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就等你来挑事儿 待众人都走了出去,严氏方拉着傅云盈的手叹气,“唉,我竟不知这么多年来,你是这么过来的。” “太祖母不必烦心,我已经长大了。”方才傅云盈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见严氏神色之间没有异常,也放了心。 “还好你平安长大,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你外祖母和你娘。如今,你有了自己的能耐,百年之后,我便是到地府去寻你娘,我也有了交代。” 严氏看着傅云盈的眼神中透着慈爱,说出来的话,却让傅云盈有些冒冷汗。 “之前吃了苦,如今知道该怎么找回来,不错,好孩子。” “太祖母发现秦绣……”傅云盈有些赧然地看了一眼严氏。 “这不难发现,就算是天底下完全一样的两个人,也不可能如此相像。秦绣和红蕖,本就是一个人。可是,若不是红蕖愿意,谁也不能逼着她变成秦绣。” 严氏笑容和蔼,一点也不在意。 “那今日的事情……”傅云盈知道,严氏是相信自己的,有些动容,也有些愁苦,“太祖母,今日之事,我说我不知情,您信么?” “为何不信?”严氏摸了摸傅云盈的脑袋,笑了,“你这孩子,随你娘,心慈,不会做出那种害人性命的事情的。今日之事,明显就是你婶婶和连氏动了念头在先,而你自保在后。只是那秦绣也是忠义,竟然连孩子也能舍。” “不是她能不能舍,而是不得不舍。秦绣在孩子两个月的时候找过我,说婶婶已经给她下药,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她也恨,所以今日……”傅云盈低了头,不再说下去。 秦绣知道这孩子保不住,所以才在今日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求能将何氏给打压下去。 “孩子,有些事情不必去忍得太多,便是他们 是你的继母和婶婶又如何。她们没有把你当作晚辈疼爱,你还上杆子的去把他们当长辈才不像话。哼,这也是自作孽。倒是秦绣,你们平日里少来往些,免得带累了你的名声。” 一言一语,都是在为傅云盈考虑。傅云盈如何不感动,见严氏已经有疲累之态,她也不敢多做停留,起身告辞。 先前家中事务乃是由连氏掌管,傅明珠作为连氏的亲生女儿,连氏如何会对她藏私。所以,这些年来,傅明珠其实略懂治家之道。反倒是傅云盈,虽然在外头经营了一个铺子,但是回了家,却有些犯难。 “小姐,老夫人让你看这些做什么。”白露看着面前一摞摞的账本,十分不解。 掌家只要看账本就行了? “老夫人是想让我看看往日里的支出都在哪里,然后其中忖度各位长辈的习惯。”简单解释了几句,傅云盈把白露招过来,拿着其中一本指给她看。 “这是太祖母房中支出的账本,太祖母平日里烧香拜佛,所以多了香烛纸花之类的支出,旁的就少了很多。且太祖母素日里身子不好,各种滋补的补品支出便多一些。” 被傅云盈一提点,白露顿时明白了过来,然后将账本大概扫了一眼,疑惑的抽出来一本说道,“那这个账本上面……” 那是府中杂项,傅云盈还没看,见白露拿过来,她便扫了一眼,只一眼就觉出不对来。 管家被叫到明月堂的时候正一头汗,见到账本之后,了然地说道:“大小姐不必疑虑,虽说家中主子吃肉的不多,但是下人们总是要吃的,这些支出也不算大。” 白露指出来的一向是厨房采买,单鸡鸭鱼肉一项,每日就得五十两银子。可是傅家上下,主子加上下人也不过百余 口不到,平均一下,每人一日就得五钱银子。 这还不算有些人并不在府里用膳的。 “崔管事,我想知道,难道每日进购的价格都没变过么?”傅云盈翻开那几日的账本给崔管事看,“我虽然不清楚采购上面的事宜,但是也清楚,日常用度上并非每一日的价格都是一定的。” 商人做生意,从来都是逐利而为。夏日天气炎热湿润,蔬菜不易储存,价格便便宜一些,活着的鸡鸭鱼猪倒是能多放一些时间。可到了冬日,那蔬菜不易得,那价格自然是要高出很多。 肉类的价格几日内都相同尚有可能,可蔬菜之类的,每天都一样,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大小姐有所不知,咱们府里人多,吃的也多,便跟外面的菜农商量好了,每一季的蔬菜价格都一样,稍微偏差一点也无所谓,若是差得太多,我们再重新商量价格。” 如此倒也说得通,傅云盈又翻看了一下那些账本,细算了一下,却发现价格上高出平日里价格不少。 “至于这价格上的事情,大小姐还是问问三小姐吧,这几日都是三小姐负责这个,老奴不知……”崔管事咧嘴笑了笑。 傅明珠?跟着苏氏管家有十余日了,这几日倒确实是在帮衬着采买。 “小姐,要不要……”待崔管事出去了,白露这才悄声地问道。 这几日因为傅云盈在家事上不出彩,被苏氏说过几次,若是有了傅明珠的错处,看苏氏还能说什么。 “稍安勿躁。” 傅明珠不是那种全无主意的人,这么做,想必是故意露出来的破绽。 又翻看了几个账本,傅云盈也没发现别的错处。 “小姐,这难道还不够?”白露把那些有问题的账目都给拿出来,看着一尺高的一摞, 觉得这有些不像傅云盈的风格。 “你是真的傻么,没发现这么多账目都不全。”紫苏过来,戳了戳白露的脑门,一语道破。 白露恍然大悟地看了一眼这些账本,“三小姐这是故意误导小姐,好让小姐过去告状?” “怕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傅云盈接了一句,“这几日,我忙着铺子的事情不假,可也有大把的时间在家里。可家中的事情,我甚少能伸手进去,大部分都是看账本。” 白露有一句话说的没错,看太多账本,也没什么用。 但是,这么多账本送过来,应该不只是苏氏一个人的意思。 芮函院,傅明珠让人拿了对牌去账房领银子裁剪冬衣,傅兰鸢见屋里没旁人便径直走了进来。 “你来了。”傅明珠只是给了她一个眼神,便继续对着面前的单子查看。 已经进了秋天,本就该提前裁制冬衣。旁人倒还好,只是家中几位老人得先做一些。傅明珠忙的,就是这件事。 人数已经报上来了,究竟做成什么规格,还得她来拿主意。 瞥了一眼单子,傅兰鸢一把夺了过来,不满地看着傅明珠。 “难道你一点都不着急?”这二位的母亲同一日被监禁,不过一个送到了庄子上,一个送到了家庙中。 “那日是太祖母下令,求情也求了,伸冤也伸了,可最终结果还不是她得意?便那秦绣,诬陷傅云盈在先,最终不也没被罚,反倒因为小产,得了不少好处。” 没了眼前的单子,傅明珠抬起头,眼中毫无情绪。 “那也不能就这么放任她这么作威作福啊。”傅兰鸢咬牙切齿,她不用跟着管家,这几日悄悄去了庄子看了一眼何氏,恨得眼睛里都淬了毒。 “不放任怎么办,你来跟她对着干?”傅 明珠冷笑,一看就知道傅兰鸢定然又去了城外的庄子。 “知道你们母女情深,但此事操之过急不好,眼下太祖母还在气头上,你跟婶婶走得太近,小心带累了你。” 还有一句话,傅明珠并未道出。当日傅兰鸢设计陷害傅云盈的事情,严氏不发火,不代表这事儿就揭过去了。 “你!”傅兰鸢气急,她是不担心被何氏带累,怎么说那都是自己娘亲,谈什么带累。 倒是傅明珠,这么清醒地撇清关系给谁看?再怎么撇,连氏不还是她的生母? 爹都没了,不好好攥着这个娘,难道她真的准备孤家寡人地嫁给二皇子? 傅兰鸢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傻,想到这里,顿时明白了过来。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法子!”她有些急切地拉着傅明珠的胳膊摇晃,“快跟我说说!” 若说傅明珠一点都不急,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唯一的依仗就是连氏。 现在连氏被关进家庙,虽然她没有去看过,却暗中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过去,让连氏纵然被关,也不会太遭罪。 可是,想救她出来就难了。 “等。”傅明珠从傅兰鸢的手里抽回那个单子,继续没有完成的工作。 傅兰鸢心中暗恨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愤愤不平地走了。 等她走了,傅明珠手里的笔也停了下来。 她不能主动出击,如今府中的局势已不同于以往,严氏与侯爷都是站在傅云盈那边的。她只能暗中运作,等着傅云盈出丑。 到时候,傅云盈丢了人,她再跟着双手一摊说自己也搞不定这些东西,或者直接把跟二皇子的婚事一提,自己的母亲便可以借此回府来。 不然,为什么这么些天,往明月堂送的账本一摞一摞,却没有一件实事儿让傅云盈办?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点事都搞不定? 她可是漏了不少马脚给傅云盈,就等着傅云盈去捉呢。 苏氏年纪大了,不然府中中馈不会落到连氏手上。傅云盈抓了她的把柄,少不得要发落一些人,不管是发落了谁,提拔了谁,最终不还是连氏当初留下来的那些? 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受过连氏的恩惠,服从傅明珠可以,服从傅云盈那是万万不可能。到时候收拢不住人心,就是苏氏出面也是无用。 严氏还能大刀阔斧的直接将整个定国侯府的下人全给换一遍? 傅明珠吃准了不会。 只是这样一来,何氏便没什么机会出来,可那又如何,对于傅明珠来说,能保住连氏就够了,至于傅兰鸢如何,跟她没什么关系。 明月堂里,傅云盈也不解傅明珠为何留这么明显的纰漏给她发现,所以,她迟迟没有动作,直到又过了几天发现了更多端倪才觉察出傅明珠的意图。 这是弃卒保帅? 既然如此,我便让你卒帅都保不住。 傅云盈冷笑了一下,拿起那些有问题的账本往苏氏的房里走。 偏巧,今日严氏也过来查看她们二人学习的成果,也在苏氏的房里,见傅云盈拿了账本过来,便问道。 “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回太祖母,祖母,这几日盈儿只看了一些账目,家中杂事并未上手,有些疑惑之处特来请教祖母。”傅云盈浅浅一笑,行了一礼然后将账本奉上,又取了颜皙阁的采买账本过来。 “说说看,便是没道理也没关系,毕竟你还在学。”有严氏在,苏氏少不了要有一副慈爱的样子给傅云盈,接了账本扫了两眼,并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这几日天气渐冷,府里往年的规矩,要给下人裁制一件冬衣。可太祖母和祖母看看这账本,可有什么不对。”傅云盈大大方方地将账本摊开,给严氏 、苏氏还有傅明珠看。 傅明珠也凑了过来,看了几页,“姐姐可是嫌这项支出不应该?虽说这么多人裁制下来耗费不少,可这也是无法省去的开支,做主人家的,也不能太过苛待下人,要不然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自然不是,是这些银子,怕是有些水头没有去掉。”傅云盈指了指账面上冬衣每人三两银子的标准,将颜皙阁的账本拿了出来给她们看,“颜皙阁近几日也在裁制冬衣,定的也是云秀楼,规格跟府中的也是一样,却只需要一两银子一套。” 定国侯府下人多多少少得七八十个,颜皙阁却只有十几个,可没有做多了反而贵了的道理。 “盈儿的意思是,有人从中抽取回扣?”严氏沉吟,眉头紧皱。 若是如此,那这些蛀虫可是真够可恶的。 “还有这种事?”傅明珠讶然,将颜皙阁的账本拿过来看了看,见上面除了裁制冬衣,还有一些日常采买的支出,竟然真的比定国侯府的少了六成。 “妹妹不必惊讶,这种事情在哪里都有,银钱过了手,总会有些落进自己的口袋。但是,太祖母,祖母,只是这一两银子的谎报成三两,这底下抱团占油水的怕是不少。”傅云盈微微勾起唇角,看了一眼傅明珠,这才又缓缓说道。 “是我不察,还请太祖母祖母降罪!”傅明珠见状,连忙请罪道。傅云盈能将事情说的轻巧,但是一直经手的她却不能。更何况,她也必须让两位老人降罪,明白她并不是好手。 严氏跟苏氏却不语,只对比了两个账本,又拿出之前的对比,对比之后脸色都有些不好。 “太祖母,祖母息怒,此事怕妹妹也不清楚。她和二位祖母一样,都是深居之人,又有二皇子的婚事在身,自然不能亲自上街去问一问这些价格, 被那些管事之人蒙了也是情有可原。” 傅云盈难得帮傅明珠说话,倒是让苏氏有些刮目相看。 这几日傅云盈势头越发的大,她心里本来就不痛快,生怕傅云盈就这么压了这些权利,可今日见她仍是处处请示,甚至还替傅明珠开脱,便也有些松动。 “是啊,明珠也不可能亲自上街,都是这些管事的可恶!”苏氏皱眉,命曲嬷嬷将这些管事都给叫过来。 凡是牵涉其中的,都被叫到了院子里。苏氏和严氏坐在廊下,看着傅云盈拿着那些账本,一个个的跟他们对,对得那些人冷汗直流,双腿打颤。 “崔管事,我差富贵去城外问过菜农,他们卖出来的价格不过十文钱一斤,你这上面为何记三十文一斤?” “方管事,肉类一向是你负责,正月里肉价最贵也不过三百文一斤,你还真敢往上面写,九百文?你这猪是喂了金子不成?” “梁二家的,你管的是厨房,为何厨房里前日盘点时候还有三百斤肉,到了昨日早上便只剩了二百五十斤?” 一句句让这些人都有些汗颜,尤其是上面还坐着苏氏和严氏,几次狡辩却被傅云盈拿了更充分的证据给打了脸。 严氏看着这样的傅云盈,依稀觉得看到了多年前的钟繇。当年钟繇也是,说话不急不徐,不卑不亢,却将一院子的人都收拾的服服帖帖。 “唉……”严氏长叹一声,扭头跟苏氏说道,“果真什么样的人生了什么样的孩子。” 苏氏点头,看着旁边低头不语的傅明珠,想起这些人又都是连氏提拔上来的,顿时就有些不喜。 就算傅云盈掌管府中中馈又如何,至少钱还是傅家的。可连氏呢,钱都送到哪里了? 想起这个,苏氏就有些火气。 “还说什么,将这些奴才一个个都发卖了!” 一声 令下,顿时哀嚎一片,求饶的,哭喊的,那声音直震得耳朵发麻。 “老夫人,我们知道错了,我们愿意把钱都给拿出来,求老夫人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求老夫人开恩啊,我这是头一回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那一家子还指望我来养啊,太夫人。” 哭喊声此起彼伏,奈何苏氏和严氏已经下定决心整顿,不一会儿就有小厮过来将这些人都给押送了出去。 小厮和丫鬟们也是憋了口气,贪没府中银两她们倒是不介意,毕竟钱不是她们的。可这些人就可恶在,还贪没他们的工钱,给他们发的东西也是偷工减料的。 院子里重新安静了下来,傅明珠松了口气,第一步完成了,那么第二步也就好走了。 “姐姐实在是英明,只是这样一来,院中多了不少空缺,姐姐可有中意的人选?”傅明珠歉然的看着傅云盈,任由她开口。 便是说破天,那些人肯定还在府里,只要在府里,就少不了是连氏的人。 “自然是有。”傅云盈拿了一份名单出来,双手呈给苏氏和严氏,“这些人都是孙儿这几日观察的人,还请太祖母和祖母过目。” 这些人不仅仅是傅云盈这几日观察的,还是很久之前就开始观察的。 从重生那一日开始,傅云盈就清楚,若是想要站起来,少不得要跟一些人沟通。在有了钟繇的手札之后,她更坚定了这些信念。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暗中和府里一些被连氏排挤的人有来往。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今日。 傅明珠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个名单,心顿时凉了半截。 这些人都是平日里被连氏给打压的,其中不乏一些能人,却因为连氏在位被发落到了很远的地方,甚至还到了城外的庄子上。 傅明珠原本以为傅云盈会 从府里选人,却没想到,竟然直接从外面调派了这些人回来。 “这些人我为什么从没见过?”傅明珠自然是不愿这些人回来的,于是连忙开口道。 “这些都是老人了,你没印象不奇怪。”苏氏看完了名单,将名单给了严氏,却没说可不可以。 “恩,这些都是家生子,从定国侯府落户开始这些人就世代侍奉在定国侯府,不过却不一定在京城。”严氏看完名单倒是很满意,当年连氏打得什么主意她心里很清楚,只不过是见她没有做得太过份才没有插手。毕竟,每一个当家主母,都会培养一批自己的人。 至于连氏为什么不直接发卖了这些人就是因为这些人是傅家的家奴,而非卖身而来的。这些人若是需要发卖,非得经过严氏的首肯。既然不能发卖,就只能发落了。 这些年,严氏和苏氏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有些思念这些人。 “太祖母,祖母,孙女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傅明珠犹豫了一下,看着纸上的名字。 “但说无妨。” “这些人并没有久居京城,对京城状况不熟悉,也对府中事物不熟悉,贸然做了管事,会不会……” 傅明珠没说他们会不会重蹈覆辙,却抛出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会不会根本就干不成。 毕竟这么多管事一起被换掉,若是不能找一个熟悉其中关窍的出来,怕是整个定国侯府就要乱成一锅粥。 严氏和苏氏都有些沉默,看了看那些名字,有些不舍,又有些担心。 傅明珠说的没错,若是这些人做不好呢?到时候整个侯府乱了,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本身连氏做的事情就已经够丢人了,那些管事也过分,若是后面的摊子收拾不好,那真是让苏氏的脸都丢尽了,这么多年,难道还白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有套一起钻 苏氏怕丢脸,严氏怕的却是别的,最终严氏看着傅明珠问道,“你也跟他们打过几日的交道,可有别的人选?” 傅明珠原没有料到傅云盈竟然还有这一手,若真是如了傅云盈的愿,那么整个定国侯府就真的要成了她傅云盈的了。这样的境况,是她绝不愿看见的。 “回太祖母,先前帮扶着这些管事的人手有不少,我倒是觉得他们之中可以选出一些来,一来他们熟悉这些杂事,能迅速上手,二来他们是亲眼看着往日的同僚是什么下场,自然会警醒一些。” 傅明珠所言不虚,苏氏听罢点了点头,看向严氏问道:“娘,你看……” “就依明珠所说吧,不过既然有调动就需要补充人手,这些人也调回来吧,免得还要去外面买。”严氏将那名单递给傅明珠,然后拄着拐杖起身,伸手招呼傅云盈。 “盈儿来,太祖母让曲嬷嬷做了一身新衣服给你,跟我去试试看。” 傅云盈连忙应了一声,笑盈盈地上前去扶严氏,“太祖母何苦如此劳累,我不缺衣服的。” “你长这么大,我也没给你做过几件衣服,现如今老了,也只有差使差使别人了。” 两人走了出去,傅明珠也领命退下去安排人手,不过扫过名单上的人的时候,嘴角微微一挑,没说什么。 便是从外面安插进来又如何,定国侯府这么大,独木难支,她傅云盈还指望这些人能让所有人信服? 荣安堂里,傅云盈接过曲嬷嬷送来的红色大氅穿上试了试,发现好像大了不少。 “多谢太祖母和曲嬷嬷,这绣工真好。” 红色广袖大氅只到傅云盈的小腿肚,却有弥漫了半个身子的刺绣。最下面一层,是精致的水云纹,水波翻滚,似是无 边东海,浪涛滚滚气势磅礴。 水面之上,三五尾锦鲤跃出水面,摇头摆尾,扭着身子马上就要跃过龙门,化身金龙,翱翔九天。左前襟,一条金龙盘旋而上,龙头朝上,龙口微张,远远的好像能听到一声龙啸,壮阔雄厚。右前襟上,则是一只头朝下入水的蛟龙,怒目圆瞪,龙爪微张,似乎水下有什么东西让他势在必得。 “太祖母,这衣服似乎……” 这衣服似乎并不是给她的,可也不像是给父亲和叔叔的。傅敏德身子瘦弱,穿不了这么宽大的衣服。傅敏正虽然魁梧了些,但是穿这个好像紧了。 “呦,大了,你且留着,回头给合适的人穿吧。”曲嬷嬷掩口一笑,将那衣服折好包起来递给白露。 傅云盈一头雾水,“谢太祖母抬爱。” “好了,谢什么,坐下来好好陪我说会儿话。”严氏挥退了曲嬷嬷和如霜,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傅云盈依命坐下来,恭敬地拿过旁边刚沏好的香茶递给严氏。 “今日劳烦了太祖母一早上,水也没喝上一口,是孙儿的不是。” “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不用你单子上的那些人。”严氏润了润嗓子,笑眯眯地看着傅云盈。 “是有些疑惑,若是再出了乱子,岂不是要贻笑大方?就算我跟明珠是小辈,只怕也会被人所嘲笑。” 傅云盈从庄子上挑人的目的也是这个,就是不想给傅明珠太多空间,谁知道会不会夜长梦多。 “那我问你,若你看到颜家出了这种事,而有人趁机换上了自己熟悉的人,你做何感想?” “趁机独揽大权?”傅云盈明白了几分,“可是太祖母,若是这次之后没人作乱,我岂不是……” “是,你要等,虽然眼下机会很好,但却 不是最好的机会。”严氏摸了摸傅云盈的头,“你以为,那些人就全都服了傅明珠?” 被严氏这么一点拨,傅云盈顿时明白了过来。先前那些管事是被连氏一手提拔上来的,傅明珠为了救连氏定然是给了他们不少好处。 可再多的好处也比不上长久日子里的真金白银,他们这次帮了傅明珠,搭上的却是自己下半辈子的活计,且出了这种事,就是想去别人家谋一份差事是万难。 新上任的,虽会在一段时日里感念傅明珠的提拔之恩,但是很快就不会了。傅明珠会想办法打压他们,因为若是他们做得太好,连氏就没有机会被放出来主持大局。 同样,傅明珠也不敢让他们做得太过,太过分就是打了自己的脸。这其中的度,还得看傅明珠的手段。 严氏不相信傅明珠有这样的能耐,傅云盈仔细想了想,也觉得傅明珠没有这样的手段。 “多谢太祖母指点!”傅云盈顿时明白了过来,脸上露出娇娇的笑来,偎在严氏身边软软地道谢。 “你是我的心肝,我不教你还能教谁。”严氏搂着傅云盈一阵揉搓。 之所以把那些庄子上的人也叫回来,严氏也是留着给傅云盈当底气的心思。宅子里的这点事儿,只要做了就能被人发现,一旦那一日到来,自然就是这些人撑场面的时候。 若是操之过急,难免落人口舌,如此才能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傅云盈也觉得自己有些冒进,转过弯之后又跟严氏说了很多,然后才回了自己的明月堂。 果不其然,傅明珠就等在院子里。 白露跟着傅云盈一起去了荣安堂,守院子的便是严氏新调拨来的几个小丫头。小丫头也伶俐,在院子里支了桌子,奉了茶水,就 是不让进屋子。 “姐姐可算回来了。”见傅云盈回来,傅明珠连忙起身相迎,“太祖母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不过是一件大氅罢了。”傅云盈让人把东西拿进去,并没有给傅明珠看,“妹妹等在这里可是有事?” “曲嬷嬷的绣工放眼天下也是罕有,姐姐真是好福气。”傅明珠眼睛弯了弯,笑了一笑,“也难怪姐姐做贼似的防着我。” “寻常衣物,曲嬷嬷也没花多少心思。妹妹等了很久么?”傅云盈不接她的话,也在院子里坐了,等着白露送热茶过来。 “不久,我来是有事想求姐姐。”见傅云盈也不进屋,傅明珠敛去笑容,换上愁绪。 “今日的事情,虽然太祖母和祖母没有怪罪,可到底还是我的不是,我没有事事顾及,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姐姐看了出来。今日在这里等着,就是想求姐姐能跟我一起看顾这家里的杂事,我,实在是才疏学浅……” 傅明珠怎么会才疏学浅,不过是想接着给傅云盈下一个套子,等她站进去之后好告诉所有人,她们两个人加在一起都搞不定,这个家不能少了连氏。 “此事怕是不妥……”傅云盈故作沉思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妹妹也知道,我虽然看得懂账本,却并不懂料理家事,很多事情帮不上忙的。” 傅云盈也不过是推托一下而已,她想看看傅明珠究竟还有什么能耐,毕竟今儿个才学了这欲拒还迎,以退为进的招式。 “姐姐已经比妹妹强上太多了,打理家事与打理店铺并没有什么不同,姐姐不肯,可是嫌弃我先前冷落了姐姐?”傅明珠说着眼眶一红,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先前是我不对,太过争强好胜,伤了姐姐的心, 还请姐姐见谅。今日姐姐若是不答应,就是不原谅我,妹妹真的知错了。” 这就是傅明珠,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是有目的而行。傅明珠从来都很擅长认错,可每一次认错,每一次道歉都是有目的而为之,以前如此,到现在还是如此。 若不是为了连氏,她如何会这般乖巧? 傅云盈按下心底的嘲讽,脸上的笑毫无破绽,“哪里的话,自家姐妹,你总归叫我一声姐姐,我如何能因为这点事就怪罪你?倒是你,管了家里的事情我还少了些烦忧,也算是帮了我的忙才对。” “那姐姐可是不愿意接这家中杂事?”傅明珠凝眉,“姐姐还是不肯原谅我……” “不不不,若是……罢了,既然你求我,我就应了你。只一件,事情还是你我商量着来得好,你是半吊子,我也是半桶水,我们两个多合计合计,说不定还能将事情给办好。” 半推半就着,傅云盈接了这府中之事。送了傅明珠离开,白露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跟傅云盈说道,“小姐,太夫人真是料事如神,这种事情都猜到了。” “若是不算上我,她这场戏怎么唱得好?”傅云盈看着傅明珠离开的背影,挑了挑嘴角,有些意兴阑珊地转身进了屋。 傅明珠打得什么算盘,她再清楚不过了。只可惜,她绝不会如了她的意。这个局,不管是谁做下的,到最后谁能挣出来就得看各自的本事了。 事情自然不会这么顺利,七日后便出了事端。管事们换了,却没见府里的事情清明多少,虽说账面上好看了,可实际上日子如何,是谁过谁知道。 主子们的日子还好,最不好过的,自然是下面下人们的日子,旁的不说,单一个吃饭便闹了不少纷争出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很公平,很合理 最先闹事情的,是杂役班子,定国侯府面积不小,杂役们日常就是做些杂活,劈柴,喂马,打扫院子,修剪花枝,清理假山等等,什么事情都得他们来做。 所以,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青壮年,吃得多,冷不丁的撤了那么多管事,头一个吃不饱的就是他们。 先前青菜豆腐虽然不好,但好歹能吃得饱,现在连豆腐都没有几块,竟然全是青菜,连吃了两天之后顿时不满了。 后来是婆子们不高兴,以前跟着主子们有酒有肉,眼下什么都克扣得严格,虽说晚上的时候还能偷喝两口,但是这肉就只能吃主子剩下的。 好在护院家丁没什么反应,若是这群人闹起来,才是真真的让人头疼。 虽然新管事也有能力,但是底下的仆人有时候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跟他们商量了一下午,却没商量出来一个所以然,都是要求回到以前的标准,甚至有一些人说如果不回到以前的标准,就得到小姐们跟前说道说道。 “你们这些贱蹄子,吃饱了长大了就翻脸不认人了?我告诉你们,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是没奶了你也得叫我一声娘!”说话的是傅卓的奶娘,平日里跟着傅卓的时候没少狐假虎威。 因为今日中午,没有单独给她准备什么虫草乌鸡汤,顿时掀了桌子,在院子里拉着那上菜的丫鬟破口大骂。她还清楚一些尊卑,只骂了自己的干女儿,嘴里却说的是那些小姐们。 丫鬟们三三两两的站在廊下看她骂人,春月被自家干娘骂得狗血淋头,一双大眼蓄满了泪水却不敢落下来,等到她终于骂完了之后,哭着跑了出去。 这样的事情,各院子都有,傅兰鸢和傅玉珑那里最热闹,三天前就已经骂了起来,说傅云盈看他们不顺眼,故意克扣 她们的伙食。 明月堂里,难得比较安静,白露把消食茶给傅云盈送上,接着就静静地站在旁边。 傅云盈喝完消食茶,又看了几页书,才慢悠悠地起身,带着白露和紫苏往大厨房走去。 大厨房里做的是府里所有人的一日三餐,至于每个院子里的小厨房则是用来做点心和宵夜的。这会儿刚做完各个院子里的午膳,下人们的膳食才刚做好还没发下去。 傅云盈过去的时候,众人愣了一下,连忙过来迎接。 “大小姐万福,可是小姐想吃什么?差丫鬟过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自己亲自过来。”新换的厨房管事姓安,见傅云盈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迎了过来,脸上的笑容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 “只是过来看看。”傅云盈淡淡地应了一声,越过他往里走,也不管这厨房之地多是油烟。 “大小姐想要什么说一声,小的给您拿。”安管事弯腰点头地跟在傅云盈身后,不懂她究竟在翻什么。 “不用,我就看看。”傅云盈看了看安管事,走到菜案之前,随口问道,“安管事,今日厨房都买了些什么菜?” “回大小姐,果蔬各三十斤,肉类各种也是三十斤,按照每人每餐一斤肉四斤菜一斤果子半斤米的规矩做好发了下去了。”安管事将今日的单子拿出来恭恭敬敬地给了傅云盈。 “嗯,总数上确实没错。”傅云盈随意翻了翻,价格和数量都对,却在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安管事,你可知错?” “奴才,奴才……”安管事诧异地看着傅云盈,不知道错在何处。 白露眼明手快地擦了把椅子给傅云盈,傅云盈走过去坐下,看着安管事站在那里装傻。 “厨房管事,管的便是一日三餐,如今有人吃不饱,你说这是不是你的失 职?”傅云盈轻描淡写的话,让安管事顿时明白了过来,立刻开始叫屈。 “小姐此言差矣,这规矩可是定国侯府建府的时候就定下来的,有人吃不饱,那也……” “安管事今日午膳可吃了?”傅云盈懒得听他废话,直问道。 “还没,厨房刚做好。”厨房虽然是重地,却也是归属于杂事之上,所以用午膳的时间要比主子们稍晚一点。 “既然如此,白露,去把午膳给安管事端过来。”傅云盈摆了摆手,让白露去端过来。 安管事看着白露端过来的白花花的米饭有点为难,不是他不饿,而是吃不完…… 一斤肉四斤菜一斤果子半斤米,寻常人根本就吃不完。定国侯府开始定这种规矩的时候,是考虑到府里的下人大多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伤残士兵,一个个都是能吃的,特意定得多了些。 至于杂役,乃是因为先前的杂役大部分都是在家庙之中干活的,家庙之中吃素,所以饮食不同别的地方。 这么多年过来,定国侯府的人员早就不是原先的那些,职能也发生了变化。单说下人们,已经不是以前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而是一些训练有素的仆人。 杂役也不简简单单的只照顾家庙,也变得有别的活计。 若是按照以往的规矩,早就不合适了。实际上,规矩是早就改过的,不过是没有正儿八经的写下来而已。 按照先前的惯例,低等的丫鬟和粗使婆子,在一起吃饭,多出来的会送到杂役和护院那里,保证所有人都吃饱。可现在完全平均,倒是撑死了一些不挑食的,饿死了原本就规定不好的。 “小姐,这……”扫了一眼那饭菜,又看了一眼傅云盈,安管事满脸苦像。 “安管事是不想吃么?” “不,只是……” “平日里吃这些,安管事想必是吃腻了,紫苏,换些清淡的来。”傅云盈瞥了一眼那一锅青菜,让紫苏盛了端来。 看着一大碗白米饭上面冒着尖的青菜,安管事擦了擦汗水,连忙认错,“小人的错,小人的错,小人不该如此……” “安管事,不懂变通,可不是一个好管事。”傅云盈意味深长地看了安管事一眼,丢给他一个帕子,上面赫然一滩水渍。 “太懂得变通,也不是一个好管事。” 虽说账面上漂亮了,可傅云盈在厨房不过转了一圈就看出来问题所在。采购上的虚头虽然少了,可买回来的东西却不如先前好了。但是那些挂在架子上的肉,虽然没有滴滴答答的滴水,可傅云盈一捏,却冒出来了满满的水珠。 后面的垃圾篓里面,便是这么多饭菜,也不会有十个半人高的篓子装满了菜叶果皮在那里放着。 显然,这是安管事以次充好了。 “安管事,你自己去祖母那里领罪还是我带你去?”傅云盈看着安管事,面无表情。 “哎呦,给你个鸡毛你倒是号令的挺顺手。”安管事叹了口气,苦着一张脸道,“大小姐算得倒是清楚,可我是个粗人,只知道为府里省银子,若是有什么错处,我也是为了府里好。” “若是你本事不行,倒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刚提拔上来,有些错漏也是可以理解。可你错的不是本事不够,而是人品不行。我且问你,你家床下红木匣子里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傅云盈似笑非笑地看着安管事,忽然从安管事的身后钻出一个人来,手里捧着一个描金绘喜鹊的红色木盒子。 “安管事,这盒子您不会不认识吧?”那人叫穆易,刚从庄子上调过来,四十多岁的年纪,却精神头极好,每 日从早到晚的干活,从不喊累。 “我不认识,这不是我的东西!”安管事看也不看盒子一眼,慌忙摇头。 “今年夏天,你姑娘成亲,陪嫁了一套漆了红漆的桐木家具,上面绘的是喜鹊报春,和富贵牡丹可对?”傅云盈拿过穆易手里的盒子,丢给紫苏,紫苏取下头上的发钗,三两下捅开了上面的小锁。 “是,可这也不能说这盒子就是我的。”十家嫁姑娘的,至少得有八家做这样花样的家具,总不能随便拿一个盒子就说是他的吧。 “给你做家具的是吴老二,他做的家具不管大小都会篆刻上自己的名字。”傅云盈翻开印记给安管事,“这你可认识?” “大小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承认我死脑筋了些,可是我怎么会贪没银两?采购的单子可是清清楚楚的,菜肉这些东西,本来就会有一些……”安管事见傅云盈从盒子里拿出一摞银票,一张张的翻过去,眼睛都直了。 “有一些耗损?这个我懂,不用你教。我只是好奇这些银两究竟是谁的。”傅云盈抖了抖那些银票,笑容无害,好像安管事只要不承认,那么她就会相信他一样。 眼神瞟了瞟那些银票,想了想以后一家人的生计,安管事的心仿佛在油锅里面过了几遍似的。 那些银票是他一辈子的积蓄,若是说不认识,傅云盈拿走了,他能悔得一头撞死。可若是承认了,这些银子和活计都得丢。 咬了咬牙,安管事道,“大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这东西是谁的!您说这东西是从我的床底下拿出来的,可有人证物证?” “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娘打死你!”傅云盈还没找人证物证,就听见有人一路哭嚎着冲了过来,看到安管事之后二话不说,脱了鞋就往他身上抽。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真当我一心向善了? “老娘十三就跟了你,你如今竟然要从床底下拿了钱找大小姐给一个厨娘赎身?老娘哪里对不住你了!”安旭家的一边哭一边追着安管事抽,那架势,吓的紫苏一愣一愣的。 护着傅云盈后退了两步,紫苏忍不住咋舌,“这势头,我差点以为这婆子练过。” 安管事夫妇也不过四十多岁,可能是没有操劳过的缘故,安管事瘦小缩头缩尾,媳妇倒是膀大腰圆,被自家媳妇追着打的安管事只敢告饶,“你轻点,你轻点,我哪里要给谁赎身!” “我呸,我就知道你跟那锦娘有一腿,平日里眉来眼去就算了,今天还差人去家里拿了那钱匣子,说要给锦娘赎身,送她回家!看我不打死你,那可是咱们一辈子的积蓄啊!”安管事家的虽然身强体壮,可在这狭小的厨房里实在是施展不开,不过几下就被安管事给躲了出去。 看着安管事躲在门外缩头缩脑不敢说话的样子,安旭家的鞋子一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啊,你才有了多少银子就想着置外室了,你可让我们娘俩怎么活啊。” “你别哭了!我,我没有银子,怎么会给锦娘赎身!”安旭见这个败家娘们已经露馅,气得跳脚,“你再瞎嚷嚷,我现在就休了你。” “你们的家事我是不想管,只是安旭家的,你且瞧瞧这是不是你家的钱匣子,若是了,这事儿我还能给你做主。”傅云盈嘴角勾起冷笑,让紫苏将那钱匣子给了安旭家的。 安旭家的一听,连忙从紫苏的手上将那匣子夺了过去,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又把里面的银两数了数,手忙脚乱的塞到怀里,定了心松了口气,手脚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就给傅 云盈行礼。 “还是大小姐讲理,这就是我家的东西,你看这匣子底上有个牙印,是我那外孙子啃的。” 说着,安旭家的胡乱擦了把眼泪,把原本泥泞不堪的脸擦的白净了几分,瓮声瓮气的求着傅云盈做主。 “大小姐,你可得给我做主,这银子,我,我不要了。”说着,安旭家的就把银子给掏了出来,“我家当家的之前一直是个帮手,虽然攒了些家底,有些是他的工钱,有的是府里主子的赏钱。这几日,当家的当了管事,春风得意,他就动了心思,跟一个叫锦娘的人不清不楚,今儿个还有人说……” 说着说着,安旭家的又哭了起来。 安管事气得也不怕挨揍了,从外面飞快地冲了进来,“大小姐明鉴,这些银子是我这些年的家底,至于那个什么锦娘,我不知道啊。你这疯婆子,再乱说话,我,我打死你信不信!” “你打死我,你打死我还落个干净,让你跟那狐媚子好好的去做你们的神仙眷侣!”安旭家的一叉腰,冲着安管事瞪眼,“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我告诉你,你别想给那人赎身,做梦!” “好了!”傅云盈呵斥了一声,看着两人,“锦娘的事情稍后再说,安管事,方才你可说了,这匣子不是你的。” “方才奴才没认出来……”安管事眼睛转了转,飞快的找了个理由。 “是么?”傅云盈冷笑,“我给你指了那么多地方,你没认出来就如此断定不是你的?” “小姐,天底下的盒子一样的多了去了,您何必拿这个为难我。”安管事面有苦涩,真像傅云盈故意为难他一样。 “故意为难?安管事,不如给我算算账,你要如何才能攒下这么多银子,你要如何,才能让 这阖府上下细瘦干瘪却让自家妻儿膀大腰圆!”傅云盈冷眼一扫,安管事顿时抖了抖。 有些东西能撒谎,有一些却不能。安管事瘦,可是他的妻儿一个个都圆润得跟球一样,先前女儿出嫁的时候,可是用了八抬大轿,不是因为婆家看得起,其实不过是女儿太胖了,四个人抬不起来而已。 那匣子里的银两也说不清楚,一个管事,如何能有这么丰厚的家底? “说得清楚么?”紫苏将那些银票和银两一一点清,“安管事,你可真够有钱的,只这一个匣子里的,就能在京城买一处院子了。” “小姐,奴婢有话要说。”这边傅云盈审案,旁人都是默不作声,只看着事态发展,突然有个年纪稍大的妇人站了出来。 众人诧异的看着她,有一种就是全天下的人都可能出来,却唯独她不应该出来一样。 傅云盈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妇人,觉得这妇人怕不是寻常之人。在厨房里的,虽然有男有女,可大部分都是油光满面或身上污渍斑斑,只有她浑身上下干净利落,皮肤白皙干爽。 “奴婢锦娘,是厨房里的白案师傅。” 原来是白案师傅,难怪如此。 煎炸烹炒这些日常饭食是红案,白案则是点心甜品,傅敏正归京之后,专门从南方聘请了一个厨子来给家里面的人来做零嘴,想必就是这位了。 先前傅云盈没见过这个人,今儿个冷不丁一见还觉得有些意思。锦娘是典型的南方小家碧玉的温婉女子,身量不高,有些圆润五官说不上好看,但是组合了她这一身是说不出的舒服妥帖。 锦娘摘了围裙,走了过来,冲着傅云盈微微行礼,罢了之后就站在那里,温声细语的一一道明。 “安管事之事 小姐自然有定夺,奴婢要说的是赎身一事。我虽然是将军带回来的,但却只是帮工,而非卖身,何来赎身一说?我孤身一人不假,却也不是什么攀附之人,往日安管事所作所为不过念在你我同僚一场不想太过,可今日你不该拿着我做幌子来。” 锦娘态度谦和,说话却掷地有声,让傅云盈忍不住刮目相看。 “锦娘高义,这安管事平日里可对你有叨扰之举?” “回小姐的话,叨扰是有一些,平日里还送了一些金银簪花,我已经让人去取,等下就送来,今日一并还给你们。这些东西我从没打算收着,不过是因为若是不收,安管事便偷偷塞到我窗子底下。我是寡居之人,为了避免是非,只好按住不提。” 锦娘面色如常,不卑不亢,看着安管事的眼神也清静冰冷,“安管事,你便是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也不要拿我做幌子。欺上瞒下,偷奸耍滑的事情我们可以不说,但你污我名声,此事我倒是想跟你说道说道。” “锦娘,我没有,你知道,我这个人老实着呢……”见锦娘这个时候发难,安旭慌了一阵,想跑过去跟她串通,又碍于自己媳妇和傅云盈在场,犹豫了之后又不敢。 去取东西的人很快,不一会儿就拿了好几根金钗和一包鬓花过来给傅云盈。傅云盈扫了一眼,看着锦娘道,“你想必是清白之人,倒是安管事唐突,你放心,此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如此就多谢小姐,安管事是老夫人的远房亲戚,奴婢才不得不让着些,既然小姐说了给奴婢一个交代,那奴婢就静候了。”锦娘福了福身,回到自己的案子之前,继续温温吞吞地做东西。 傅云盈这才发现,她竟然从方才就 一直在那里做点心,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做了不少的糕点。 “管他什么亲戚,我定国侯府什么时候帮亲不帮理了。”这边傅云盈还没继续发落安管事,严氏就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曲嬷嬷扶着严氏走在前面,如霜带着一帮人跟在身后,那架势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老太太是来打架的。 傅云盈没有粗暴地将安管事直接拿起来问罪,也是因为他算起来也是苏氏的一个远房亲戚,只是年轻时候不成器,浪荡了几年,后来被举荐过来做一个小管事,好歹有个糊口的活计。这样的人最烦人,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委实不好发落。 安旭也是仗着这点,才一直狡辩。这么多年,眼馋肚饱的事情他干得多了,哪有什么事儿,这个大小姐也不过是耀武扬威罢了。 进了厨房,严氏走到傅云盈跟前,拉了她一把,“到我身后,我且看看这个亲戚是个什么样的。” 安管事悄咪咪地偷眼看了一眼严氏,吓得连忙缩的跟个鹌鹑似的。 “这算个什么亲戚,不过是你祖母十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一个破落户,你不方便发落,我来。”严氏冷哼一声,抬起下巴示意如霜。 如霜将人从安旭家搜出来的东西一件件的放到厨房里,冷着脸子不说话。 不一会儿,厨房方才空着的地方全都放满了东西,寻常的肉米粮油已经不算什么,还有不少丝绸锦缎以及地契房契,若不是这些东西的来源,说是地主老财的私藏也是有人信的。 “老身吃了几年素,你真当我一心向善,放下屠刀了?”严氏接过锦娘奉上的点心,不紧不慢地吃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说道,“安管事,你可清楚,你这么大的手笔在我这里是什么罪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慈手硬 安管事哆嗦了一下,没敢说话,其实心里清楚的不得了。早年的时候严氏掌家,那时候他才刚来,亲眼看着一个贪了不该贪的人被她下令杖杀。 严氏从来都是杀伐果断的主,不过是近几年年纪大了,又想为子孙积福便很少造杀孽,一心向佛。 若是不发话,安管事还真的忘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夫人,太夫人,我们当家的愿意把所有东西都还给您行么?”安旭家的比他先一步反应过来,连忙想赎罪,却被严氏给制止。 “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还回来难道不是应该的?” 傅云盈闻言,差点没乐出来。对啊,本就是定国侯府的,自然应该还回来。 “太夫人,奴才被猪油蒙了心,才做下这种种错事,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安管事哆哆嗦嗦的爬过来,到了严氏的脚底下求饶。 “你可知错?”居高临下的看着安管事,严氏问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奴才知道了。”安管事点头如啄米。 “既然如此,拖出去杖杀,至于家眷,没收所得之后全部赶出去。”严氏脸一变,“盈儿给你生路你不走,非得自己往那死路上跑,安管事,你可真是好聪明。” 安管事顿时瘫软在地,早知道方才就认了,傅云盈是个小姑娘,定然没有这么大的杀心,眼下可好了,自己真是死到临头。 “你犯下来的事儿,就是移交官府也是一样的结果,只是到时候闹大了,你的妻儿还要跟着你一起丢人。”傅云盈开口,扫了一眼抄出来的东西,又看了一眼安旭家的,那一抹不忍也散得一干二净。 “奴才懂了,太夫人,奴才懂了……”安旭转过来了弯,支起身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太夫人允许奴才, 最后一次给您磕头吧。” 严氏不语,等着他,安旭的头碰到地上之后,许久没有抬起来,紫苏连忙上去查看,原来是吓晕了过去。 “就这么点胆色还敢贪这么多?”紫苏冷笑一声,抬手把他丢给了等候在旁的护院。 护院拖着人出去,安旭家的抹了把泪,看着傅云盈和严氏,嘴巴动了动,捂着脸跑了。 等一切平静了之后,傅云盈看了一眼穆易,“太祖母,这管事不如就让穆易来?” 穆易是庄子上调来的,底子清白,早年跟着傅敏正上过战场,受伤之后才回来,因为识文断字就被傅云盈给请回了侯府。 “可以,还有之前跟那些管事走的近的,你们自己可警醒点,下次若是再有这样的情况,依着这个惯例,我看谁还敢犯事。”严氏点头,又看了一眼厨房众人,“这几日老身肠胃有些不适,显然是这饭菜不干净的缘故,你们做事之前,想想你们的俸禄,想想你们自己的脸面。” 说完,严氏也懒得多逗留,带着傅云盈出了厨房。 “你这孩子,若是今日我不去,你是不是又要放了那安管事一条生路?”一边走,严氏一边唠叨,唠叨得傅云盈有些脸红。 “安管事虽然贪了钱物,可也没做什么别的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我痛下杀手也没有道理。”傅云盈其实不解严氏为什么一定要杖杀安旭。 “没有别的伤天害理之事?”严氏似笑非笑的看了傅云盈一眼,借着她的手,慢了步子,“若是想查,可以桩桩件件的都给他摆出来。安管事没有害人性命不假,可因为贪污而耽误了旁人的事情还是有的。” “而且啊,太夫人是担心,安管事这种人并不会领情,小姐放他一条生路,他出了门就会造谣小姐的 不是,这些事情防不胜防,不如直接因为这巨大的贪污而堵了他的嘴。”曲嬷嬷在旁边插了一嘴,傅云盈顿时明白了过来。 其中怕是还有杀鸡儆猴的意思,安管事这一批都是傅明珠提拔上来的,先前发卖,尚且还有一定后路。可眼下不同了,若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杀了一个安管事,其他人自然得掂量掂量自己和旧主哪个重要。 若是想不开的,那就是下一个安管事。 “是盈儿不够老成,还是让太祖母为盈儿费心了。”傅云盈有些歉意,太祖母桩桩件件都是为了自己,甚至不惜破了杀戒。 “你是我孙儿,我不护着你,为你费心,还能为谁?”严氏笑了笑,知道她明白了过来,“人生在世,心慈手软可以,可同样得手持利刃,不是为了刺伤自己,而是为了免得被别人刺伤。” “我懂了,多谢太祖母。”傅云盈展颜一笑,看得严氏有些发愣。 这个样子,着实跟钟繇太像了。 “好了,你可以借着此事去查一查旁人有没有一样的动作,若是有,一并发落了吧。”严氏拍了拍傅云盈的手,让她去别的地方看看。 傅云盈领命,带着白露和紫苏去了傅明珠那里,先把这些事情说了,接着查了一批管事,又揪出来几个屡教不改的。 替换上了从庄子里来的人之后,傅明珠也无话可说,看着满院子的人只剩下了一半自己人,气得绞碎了一张原本准备送给二皇子的并蒂莲手帕。 “既然姐姐有真凭实据,该怎么发落怎么发落,我懂。” 气归气,傅明珠还得装出笑脸说傅云盈做得好。 忙完之后就已经是晚上,晚膳之时,阖府上下终于热闹了一番,主子们的饭菜没什么变化,可下面人终于吃了一顿饱 饭,至于那些叫嚷着没肉吃的婆子们,也噤了声。 他们本来就是主子吃剩下的饭菜才能享用,不过是给了他们几分脸面,还准备开染坊不成? 原本仗着当家的年纪小想为非作歹,却忘了当家的也不傻,顿时偃旗息鼓该做什么做什么。 晚膳之后,傅云盈一边抱着团子消食,一边跟紫苏说话,待到了二门那里,傅云盈见了一个人影,连忙扑了过去。 “爹!” 傅敏正被扑了个正着,哈哈笑了两声,抱着傅云盈转了一圈之后问道,“想爹了?” 傅云盈连忙点头,看着傅敏正脸上的胡茬又有些不忍。 前几日的时候,皇上下旨让傅敏正带人护送一批赈灾银两顺便剿匪,今日还不到回来的时候。 “自然是想的,只是爹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灾区没什么问题,皇上派我去也只是为了震慑匪徒,那些土匪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一些饥民,饥不择食做了错事而已,我见没什么事就先回来复命。” 傅敏正把傅云盈放下,笑眯眯地看着她问道,“爹饿了,你可准备了什么吃的?” “这才刚用过晚膳,膳房有些点心,我让紫苏去拿给爹,咱们先回明月堂,我给爹煮面吃。”出门饺子进门面,这一碗接风洗尘的面是要做的。 傅敏正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往明月堂走,路上见了几个熟面孔有些惊讶,问了傅云盈几句,脸上就挂了寒霜。 “本想回来之后就能护你周全,谁知道还是让你受了委屈,若不是你太祖母,唉……” 傅敏正深深的愧疚,看着傅云盈有些不忍。 “爹,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爹能护我一时,还能护我一世不成?爹爹若是下次上战场,难道要把我拴在腰带上带去?不如就 让我学学如何自保,也好过下次还被人伤害。” 傅云盈倒是没觉得什么,笑嘻嘻的跟傅敏正解释,并且要求抱大腿。 “父亲若是担心,做我的后盾最好不过,太祖母说了,心慈手软可以,但是手中得有利刃,父亲可愿意做我这把利刃?” “不但愿意做你的利刃,也可以做你的盾牌。走吧,我们回去。” 傅敏正终于笑了,回了明月堂之后,傅云盈跟白露做了一大锅面,送到了傅敏正的书房,过了一会儿紫苏去收碗筷的时候回来,一脸疑惑。 “小姐,你说奇怪不奇怪。” “怎么,爹爹没在书房?”傅云盈见紫苏双手空空的回来,猜测道。 “可不是么,根本没在,这就算了,锅碗还有老张也不见了。” 锅碗老张都不见了?莫非是傅敏正有事出去,老张担心傅敏正回来的时候吃了冷饭,所以收起来温着? “不是,我到处找了找,没看到老张。”老张是个管家,不会乱跑的,去哪里也总会跟人交代一声。 这大半夜的,人能去哪儿? “会不会去了太祖母或者祖母那里请安?” 爹爹回来的时候说起了太祖母,这会儿去请安也是有可能的。却见紫苏摇头,顿时也疑惑了。 “那就明早再去收拾吧,今日不早了,先睡。”傅云盈下了令,紫苏应了,帮她拆了发髻,收拾好之后伺候着睡下。 第二天一早傅云盈就起来了,见傅敏正在院子里练武,连忙梳妆收拾好了之后跑出来笑道,“爹爹真勤快,倒是我懒惰了。” “你还小,起那么早也没事儿,不如多睡一会儿。”傅敏正收了招式,准备跟傅云盈一起去请安。 路上,傅云盈忍不住问傅敏正昨日去了哪里,却被告知并没有出门,还在府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圣旨? 在家?难道是巧合? 傅云盈只是笑了笑,没有追问下去,暗地里悄悄让紫苏去通知颜清臣。 不是傅云盈不相信紫苏,而是傅敏正这样的高手,怕是她一个黄毛丫头还跟不上。 请了安,安排好了府里的事情,傅云盈这才收拾好东西去了颜皙阁。已是多日没去,若是再不露面,哪里还像一个老板。 谁知,走到半路,竟然被人给拦了下来。看着那人的穿着打扮,傅云盈有些不悦,“公公可是认错了人?” “姑娘可是定国侯府的大小姐傅云盈?”那公公下了轿辇,站在路边,笑盈盈地看着傅云盈,“咱家是皇上身边的崔公公,皇上有旨,事关小姐,还是请小姐一起回去吧。” 这圣旨来得突然,傅云盈愣了一下,首先觉得这位怕是冒充的,可看着周身阵仗并不像是滥竽充数之人,再说了这大街上这么多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冒充皇上身边的公公? “不知可否请公公告知,是什么事?”傅云盈有些疑惑,也有些忐忑,冷不丁的来了一道圣旨,任谁心里都得有些突突。 “傅姑娘随咱家回去,便知晓了。”公公笑得有些神秘,说完,便转身重新上了轿辇。 傅云盈没办法,只能随着他一同回府。两拨人一前一后到了侯府,傅敏正才刚下朝回来,见崔公公竟然来了,连忙出来相迎。 “不知是何事要劳烦崔公公跑这一趟?”崔公公是从小伺候皇上的,去年被皇上恩准养老,可皇上也离不开他,便让他留在宫里,提点着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也给皇上解闷。 能劳烦他亲自传旨的,得是什么样的大事? “自然是好事,咱家先给侯爷道喜了。”崔公公冲着傅敏正拱了拱手,笑眯眯地说道,“侯爷放心,是好事。” 傅敏正松了口气,连忙让人去通知府中的众人出来接旨。傅云盈跟在 傅敏正身后招待这个公公,抓心挠肝地想要知道这圣旨之上是什么。 给傅敏正道喜,莫非是加官进爵?可这也犯不着把她专程从路上堵截了带回来吧。 “小姐,会不会是赐婚的圣旨。”先前颜清臣过来求娶之后就一直没有音信,傅云盈也不在意,想着有没有圣旨并没有什么大碍。 就算是天子,难道还能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情来?晟阳公主可是皇后的亲生女儿,还真不好说。 想到这里,傅云盈心里咯噔了一下,看向紫苏。 “赐婚的圣旨,会赐婚给谁?” 不怪傅云盈多问这么一句,而是若没有圣旨就算了,若是有,赐婚给了别人就是最大的恼人之处了。 “不好说。”紫苏偷眼看了一眼那崔公公,见他笑容满面,想来应该不会太糟糕,可也说不准。 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严氏带着苏氏还有几个小姐过来了。 崔公公也不多话,摊开圣旨,一字一句地念道,“圣上有旨,傅家长女傅云盈,年方十五,慧质兰心,丰容盛鬋。颜家幼弟颜清臣,学富五车,相貌堂堂,二人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今赐婚二人,望二人永结同心,白首成约,方不负鸳盟夙缔。” 听到赐婚颜清臣之后,傅云盈终于松了口气,等了这么久,还是有了一个好结果。 偷笑了一下,傅云盈连忙谢恩接旨。 “傅小姐,恭喜了。” “多谢公公特意跑这一趟。”傅云盈有些羞涩,紫苏趁机奉上一个钱袋,傅云盈塞给崔公公,“不成敬意,请公公喝茶。” “哈哈,自然自然,到时候还少不了一杯喜酒。咱家年纪大了,就喜欢这种圣旨。傅小姐,今日皇上有早朝,您巳时三刻去谢恩最好不过了。”崔公公笑眯眯的拍了拍傅敏正的肩膀,又上下打量了傅云盈一眼,满意的走了。 送走了崔公公,傅云盈看着这个圣 旨还觉得恍然若梦。 “好,好,皇上肯亲自赐婚,我看还有谁敢乱嚼舌根子。”严氏也是满意的,笑眯眯的过来拉着傅云盈,“当初在慈云庵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小伙子好,现在看来确实是个好孩子,以后你们可要好好过日子了。” “太祖母,我会的。”傅云盈脸上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苏氏也过来凑热闹,摸了一下圣旨叹气道,“好不容易教出来个好丫头,结果便宜了颜国公。” “不便宜,多讹一些彩礼就是了。”傅敏正心里也有一些不是滋味儿,可是纵观全京城,好像也没有比颜清臣更好的人选了。 这也不是最好的,毕竟大了些。 傅敏正自我纠结了一会儿,决定回头找个时间跟颜清臣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拐了自己女儿,只多讹一些彩礼怎么够。 不管是真的欢喜还是假的欢喜,至少周围所有人的脸上都在笑,傅云盈特意看了一眼傅明珠和傅兰鸢的脸,便赶紧回明月堂去了。 傅云盈要准备进宫谢恩,现在这副打扮是不行的。 傅云盈一走,众人也散去。傅明珠回了芮函院没多久,傅兰鸢就跟了过来,脸上乌云密布显然是不忿的。 “若是不服气,现在也不是生事的时候。”傅明珠理着手上的丝线淡淡的说道,眼神之中却也少不了电闪雷鸣。 到了闺房,傅云盈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真的要嫁给他了。 白露和紫苏在衣柜前挑挑拣拣的帮傅云盈挑衣服,她一个人坐在那梨花木的梳妆台前,阳光透过窗棂射了进来,在地上投下一抹剪影,合着窗外的花枝,顿时喜气热闹起来。 看着那在梳妆台上闪闪发光的圣旨,傅云盈又摸了一下,才觉得真实了一些。 这样,不管是谁都不能再惦记她了。 “小姐小姐,穿这个吧。”白露捧了玉色夹袄过来给傅云盈看。 这 是严氏回来之后新做的衣服,还没穿过。玉色对襟缎面夹袄,在领口绣了几朵玉兰,衣角缀了两只缠枝莲,旁的便只有那玉石的盘扣。傅云盈前后看了一眼,觉得端庄大方又不失礼便点了头。 白露伺候着重新换了衣服和裙子,梳妆打扮之后跟着一起上车去宫里谢恩。 到了御书房外,刚好巳时三刻。 “傅小姐来了?刚好,皇上刚跟几位大臣说完话,这会儿等着呢。”崔公公等在御书房门口,见傅云盈来了,笑眯眯的引着进去,悄悄告诉她,“颜大人也在,跟皇上说话呢。” 傅云盈道了谢,走了进去,见颜清臣在里面坐着,冷不丁的愣了一下。 那日之后,他们就没怎么见面,今日一见,有种叫做欢喜的东西,瞬间炸到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脸上满是笑容。 那笑容一出,颜清臣原本跟皇上要说的事情顿时烟消云散,眼中只有那明媚的眉眼和动人的身影。 那笑容怎么说呢,就好像全世界的星光都停留在了哪里,夺目耀眼却让人心情雀跃。 “来了?”景熙帝也看到了傅云盈和颜清臣之间的互动,本有些不舒坦,可又觉得有点意思。 前些日子,迟迟没有下旨便是犹豫这傅云盈的为人,虽说有贵妃帮忙说话,可他还是犹豫,担心这样的女子会蛊惑了颜清臣。 不过今日一见,倒觉得未必如此。 眼睛从来都不会骗人,若是真的喜欢,那眼睛里是做不得假的。方一进门的时候,景熙帝只觉得傅敏正这个女儿漂亮,落落大方也没什么挑剔的。 可是那一笑之后,景熙帝才觉得,这才应该是傅敏正和钟繇的女儿。落落大方,直来直去,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 仔细看了傅云盈的打扮,景熙帝更满意了。京中女子大多喜欢盛装,彰显身份或夺人眼球,可傅云盈今日有这么大 的喜事,也不过是比往日里的装扮多了几分暖意。 玉色夹袄,红色长裙,发髻整齐却不过三五只银簪,旁的装饰便再也没有了。如此简单却又精致的打扮,不失身份,又不会哗众取宠,对上颜清臣这样的性子也是万分契合。 “皇上万福,臣女谢皇上赐婚。” “臣谢皇上厚爱。” 颜清臣和傅云盈跪在一起,双双叩谢,景熙帝笑了笑,摆了摆手,福喜公公笑眯眯的碰了一对玉佩出来。 “可算是成婚了,有这么个媳妇也不错,这一对玉佩就赏给你们了,平身吧。” 两人谢了恩,起身之后,傅云盈低头不敢看皇上,颜清臣则因为多日不见傅云盈,有些心痒痒,忍不住的在宽大的袖子下面逗她。 景熙帝说了一会儿话,见他闹的有些不像话,有些失笑,佯装生气看了颜清臣一眼,“颜大人,喜形于色怕是不好。” “为君者不喜形于色是怕下面揣测圣意擅自做决定,臣不过是一个臣子,便是高兴一会儿也是无妨的。”颜清臣脸皮颇厚,脸不红心不跳,拱了拱手道。 其实颜清臣也没有喜形于色,那张脸跟往日没什么不同,只是周身的气度变了,先前颜清臣刚正不阿到有些不近人情,可是今日同样的打扮却只让人觉得说如沐春风。 “去去去,你倒是脸皮厚。”景熙帝无奈一笑,开始撵人,“傅小姐,今日太后身子不适,你不必去她那里谢恩了,只去了皇后和贵妃宫里就好。” 皇上这么说,傅云盈自然不会赖着不走,连忙躬身告退。 “臣女告退。” 颜清臣也想走,却被景熙帝故意留了下来,“颜大人,便是不需保持仪容,总归正事还是要做的,你怎么看今年科举选出来的几个举子?” 眼睁睁的看着傅云盈独自离开,颜清臣斜睥了一眼笑得奸诈的景熙帝暗自咬牙,他绝对是故意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连氏也是我娘 景熙帝就是故意的,赐婚的圣旨不过晚了两天,这家伙便告假说自己病了不上朝,派了太医过去一看,什么事儿都没有。 想了半天,只能是这个心病,虽然还有些犹豫,可景熙帝还是一张圣旨把人给弄回来了。 不然,皇榜早就公布了,至于到现在几个有名次的举子都没安排么。 傅云盈还不知道其中的坎坷,被小太监带着去了皇后的宫里,见皇后端坐在上面,她也依着规矩谢了恩,待皇后赐了座,规规矩矩的坐了听皇后说话。 “唉,你这孩子比明珠还大几个月,先前本宫就跟皇上讨论,若是娶了明珠,你这做姐姐的要如何是好,现在看来,皇上竟然已经有了安排。” 皇后孟氏笑容温婉,赏了东西之后跟傅云盈话家常。 “本宫开始还纳闷,皇上是怎么想的。虽说定国侯府和颜国公府门户上不差什么,可你自幼没有娘亲,若是跟颜大人一起,怕是要委屈几分,在婆家被婆婆和嫂子说道了。” 这话在傅云盈的肚子里逛了一圈,品出味儿来了。皇后这是在拿傅云盈没娘的事情说事儿呢。之前的时候傅云盈声名狼藉,现在又突然传出来她跟颜清臣牵了红线,只怕不少人都有些惊讶了。 这才半日,她来的路上就听见有人在说她狐媚子,迷惑了颜清臣这样风光霁月的男子。 “回皇后娘娘,臣女虽然亲生母亲故去,可自幼也是有嫡母教导的。” 傅云盈的话可比皇后的简单戳心多了。 连氏是皇后的表妹,傅云盈自幼在连氏的教导下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连氏又被传出来被关进家庙。 “你的意思是,你的嫡母没有教好你?”皇后眉毛一皱,有些不满,“傅小姐,连氏可不会这 么没规矩。” “盈儿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母亲方被关到家庙里面就被人遗忘,盈儿只想说,便是所有人都忘了,盈儿也不敢忘。” 比起伶牙俐齿,傅云盈不必傅明珠逊色,又把皇后给气的头有些晕。 这话不是说她连自己妹妹都忘了么,偏生她还寻不出什么错处。若是她不承认连氏教了她,就是不承认连氏是定国侯府主母。可如果承认,那连氏又是傅云盈的嫡母。 “娘娘息怒,臣女失礼,只是若是这话让明珠妹妹听到只怕是要伤心了。明珠与我不同,亲生母亲就是连氏,若是听到这种话,她的性子只怕只敢伤心。” 傅云盈说话不紧不慢,却让皇后不高兴。这话什么意思,不过是连氏不但教了傅云盈,还生养了傅明珠,傅明珠现在可是跟二皇子订婚了。 “你妹妹的性子确实和软了些,你与她不是一母同胞,性子不同也是正常。想你生母若是在世,只怕也……” 说到这里,皇后笑了笑,无所谓道,“提起往事,让傅小姐难过了。” “生母故去的时候,臣女还小,当年的事情臣女并不知晓,对错是非也无从分辨。只是皇上既然今日赐婚,想必当年并不是非常介意我娘亲所犯之罪吧。” 皇后有话来堵傅云盈,傅云盈也有话堵回去,笑容还是那么恭敬的毫无挑剔,话也没错,可皇后就是一口气哽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 “皇后娘娘,时辰不早了,臣女还要去贵妃那里谢恩,臣女告辞。”傅云盈起身行礼,皇后也没法拦着,摆了摆手让她先走,眼神却瞬间冷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傅小姐好胆量!”领路的小公公常年伺候在御书房,平日里没少被皇后难为, 这次也是着实出了气。 “实话实说罢了。”傅云盈觉得自己现在底气挺足的,跟在小太监的身后忍不住又笑了笑。 到了紫宸宫里,宸贵妃已经听宫女们说完皇后那里的事情,笑的花枝乱颤,傅云盈到的时候正擦着眼泪,笑的不能停。 “你这丫头,可真是,哈哈,笑死我了,快别拜了,起来起来。”宸贵妃犹笑得不能自已,摆了摆手让傅云盈起来。 “贵妃娘娘在笑什么?”傅云盈落了座,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不是你给皇后的软钉子?我估摸着她能气个半年了。”想起这个,宸贵妃好不容易止住的笑意又涌了上来。 “你这性子,倒真像你爹娘。” “多谢娘娘夸奖。”傅云盈也不客气,笑眯眯地受了。 “留两个人伺候,剩下的人都下去吧,碍着我们说话。”宸贵妃能往皇后宫里插钉子,皇后自然也能往紫宸宫里安排人,挥退了宫人,宸贵妃懒洋洋的靠在贵妃榻上还笑的不能自已。 “你啊,多少年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了。不过也好,总归得让她知道你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不然将来指不定给你派什么活计。”笑够了之后,宸贵妃擦了眼角的泪水,敛了笑意。 “臣女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皇后娘娘总不能实话都不让人说不是?”傅云盈乖巧坐好,笑意比方才在皇后宫里俏皮了几分。 “那当然,你这孩子的性子,我可真喜欢,你说我怎么就没有你这么个妹妹呢。”宸贵妃叹了口气,有些惋惜,“瞧瞧你,能赚钱,能理家,长的还漂亮,这么可人的人竟然不是我家的。” 宸贵妃苏氏母族也很庞大,世代书香之家,出了不少谋臣,在前朝甚至有一些做了帝师。 “ 臣女怎么敢跟娘娘家中姐妹攀比,臣女的这些小把戏上不得台面。”傅云盈无奈的摇了摇头,“就是因为这些,遭了不少口舌呢。” “我还当什么事儿呢,旁人爱嚼舌根子嚼去,只要清臣对你好不就行了?”摇了摇头,宸贵妃头上的步摇跟着晃了晃,也表示了不满。 忽然想起来此事怕是少不了宸贵妃的促成,傅云盈连忙道谢,“臣女还要多谢娘娘在皇上跟前美言,若不是娘娘,今日我们怕是成不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这孩子聪明机敏又贴心,清臣也喜欢你,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最终还是你们两个有缘。” 说到这个,宸贵妃敛去嬉笑之意,叹了口气,庄重了神色。 “只是这孩子,以后你可要好好对他,他太苦了。” 太苦?傅云盈有些不解。 纵是前面十年没有母亲陪伴,可是他还有父兄,听说从小他就深得皇上宠爱。后来的时候,也因为种种被皇上带到身边,成为旁人眼中的红人。 这着实不算很苦,尤其是跟傅云盈的前十年比,真的不算苦。 “我也是,这大喜的日子,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宸贵妃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有些无奈。 傅云盈见状,原本的疑惑反而更大了,想问却见宸贵妃并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便也没有问出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忽然听见外面传召说晟阳公主来了。 “她来做什么?莫不是来替皇后讨回公道的?”宸贵妃不解,让身边的丫鬟过去传话说她今日不便,就不请公主进来了。 “怕不是吧。”傅云盈却直觉并非如此,她可记得当时晟阳公主和颜清臣之间的对话。 一个能为了颜清臣把自己未婚夫给弄死的人,得知颜清 臣要娶了旁人,怕不得炸了天才对。 果然,丫鬟回来的时候说,晟阳公主是来请傅云盈去逛御花园的。 “逛什么御花园,没看我们在说话么。”宸贵妃有些不悦,吩咐宫女把人给打发走了,“打发了再说。” “娘娘,公主也是一番好意,我若是不应了此事,怕是辜负了公主的好意。” 宸贵妃是好意,她很清楚晟阳公主平日里整治宫人的手段,若是傅云盈落到了她的手里,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好歹是她的紫宸宫,晟阳公主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闯进来。 傅云盈却不想把宸贵妃给牵扯进来,晟阳公主若是因为皇后的事情来,她必须出现,否则谁知道宸贵妃会不会因此被迁怒。若不是因为皇后而来,那她更应该出现,否则宸贵妃怕是也不好收场。 “她可不是什么善茬,你还是别去招惹她了。”宸贵妃摇头,不建议傅云盈过去。 “我去去就回,娘娘放心。”傅云盈冲着宸贵妃微微行了一礼,笑了笑,倒是成竹在胸的样子,让宸贵妃有些放心。 也是,这丫头聪明,又不是宫里的人,就算晟阳公主再没脑子也清楚,谁能欺负,谁不能。 既然如此,宸贵妃也不拦着,由着傅云盈去了,不过留了个心,让身边的宫女悄悄跟上,看看她们去了哪里。 大殿之外,晟阳公主带着自己的宫女站在那里,对着守门的宫女呵斥,傅云盈出去的时候,守门的宫女潸然欲泣,可见晟阳公主说了多难听的话。 “不知公主来请,还请恕罪。”傅云盈行礼。 晟阳公主抱着胳膊,看到傅云盈出来满脸的不满,“傅大小姐还真是不同旁人,竟然让本公主在这里好等。” 第一百三十九章 此乃微臣家事 傅云盈一进门就被挑刺儿,心里不由慨叹,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是欢喜了,但终有些看不得他人喜事的,以泼人冷水为乐。 “云盈怠慢,还请公主恕罪。”傅云盈福身致歉,她不想解释,也不必解释。晟阳公主如此盛气凌人,怕是早就想拿她撒气了,那她就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晟阳公主挑不着傅云盈错处,便让侍卫发落了守门的宫女,让傅云盈进殿说话,并将白露留在了殿外。 “哟,瞧瞧,这小脸红润的。本宫倒看你脸色好了不少,想必心里该乐开花了?”晟阳公主一坐下来,瞧见底下傅云盈泛着微红的脸颊,心头一股气更是腾地窜上头来,恨不得扒了这女人的皮。 傅云盈方落座,此番又不得不站起来,也不正眼瞧她,只垂眸道:“公主福如海渊,云盈可比不上的。” 晟阳公主柳眉倒竖,上上下下打量了傅云盈一眼,越瞧越不是滋味。为了颜清臣,她不惜代价弄死一个未婚夫了,若是眼巴巴看着颜清臣另娶他人,她做的一切还有什么用? “傅云盈,想必母后也提点你了,未想你却不知好歹。无娘教养,逆臣之后,何德何能让颜大人娶你?本宫今日便替颜大人做了主,你绝不能嫁!” 傅云盈从皇后那方一出来,晟阳公主得知母后被一个侯府小姐驳得哑口无言,便觉得傅云盈是要上了天了。如今看上去,虽然没有欢天喜地,仍旧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但那心底里的欢喜劲儿,是个人都挡不住的。 她怎么能眼睁睁瞧着傅云盈高兴,等着她来自己跟前炫耀么? 傅云盈听了这话,不由抬眼看了看晟阳。一个后宫女子,谈什么为前朝臣子做主?虽说晟阳公主手段狠辣,但 也绝不是无脑之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明摆着下了套等她钻呢! “公主殿下,旨意为皇上所下,臣女不敢贸然抗旨。”傅云盈脑子一转,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那就搬出皇上吧。 “那又如何,若你执意不嫁,在殿前长跪不起,难道父皇还能不答应?”晟阳眼中闪过一抹轻蔑,拍案而起。 傅云盈在心中冷笑,这个晟阳公主还真的是太为作欲为了,不想让她嫁给颜清臣,却要她却背所有的罪名。身在皇家的人,是不是都这么不将人当人看? 她故作惶恐,慌忙跪下:“公主息怒,公主所言确凿,臣女确无德无能,圣旨已到,臣女又何德何能,违反皇上的旨意?” 这话便是顺着晟阳的话说的,饶是再不讲理,晟阳也不该否认自己说过的话吧?果不其然,这话下去,晟阳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抄起案上的茶杯便朝傅云盈泼了过去。 “混账!竟敢与本宫顶嘴!” 傅云盈只见着一帘水雾朝自己扑来,本能地闭上眼睛。好在杯中液体并不滚烫,温温地泼在了傅云盈的脸颊和玉色夹袄上。 那茶水便顺着傅云盈的头发和脸颊滴落,十足的落汤鸡。 晟阳见着狼狈的傅云盈,嘴角勾起一抹计谋得逞的冷笑,头上金枝步摇一颤:“罢了。来人,带傅小姐去后殿换身衣裳。” 反正她的性子皇宫上下都知晓,泼一碗茶水,可算不得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傅云盈,是绝不可能嫁给颜清臣的。 傅云盈拿出绣绢擦了擦脸,看清了晟阳公主的神色。心中暗自揣测,抽人一巴掌再给人吃蜜糖的,绝非她的作风。看来正戏,已经开场了。 从进殿开始,傅云盈便鼓起了十足的警戒。 宫奴带着她到了后 殿门外,便退了下去,说是里头有人伺候。 待傅云盈推门而入,偌大空殿,哪里有什么人伺候。 但随即便有人出现了,那人不是什么宫奴,而是穿着明黄四龙纹袍的二皇子晟曜。 果然是个计谋,晟阳公主为了将她骗来后殿,可谓煞费苦心。 晟曜眼中透露出一丝不解,傅云盈一眼看透,她心存一些侥幸,当即道:“二殿下,您为何来此?” 晟曜见后殿空无一人,旋即明白了某些人的用意。但看着傅云盈不急不慌的神色,便也多了几分调戏她的心思,因道:“若我唤了人来,此时此刻的情境叫人看见,傅小姐,你是不是只能嫁给我了?” 傅云盈闻言,见了晟曜噙着的一丝邪笑,眸色坚定:“非也。若殿下执意如此,小女会选择在此自绝。” 这是真心话。既然重生一世,若婚姻大事还由不得自己做主,便是辜负了老天爷一番心意,死了也罢。何况,二皇子事迹傅云盈有所耳闻,怕是比之荣王,也差不得多少。 那抹坚定的光芒彻底让晟曜怔愣在原地,他忽而有些羡慕起颜清臣来,对于傅云盈,心内更是起了一股骚动,那种得不到的骚动。 但旋即他便恢复了常态,瞧着傅云盈,用冷嘲热讽的语气道:“你可真不招人喜欢。” 罢了,丢下一抹轻蔑的眼神,便出了后殿。 傅云盈见着二皇子的背影消失,终是松了口气,连忙靠着门蹲下,安抚着自己的小心脏,没事了没事了。 “公主,奴婢亲眼所见,方才瞧着傅大小姐和二皇子都在后殿待着呢!”不多时,大概是晟阳公主算好了时机,一名宫女便引着她来了。 老远,傅云盈便听到了声音。 哎,这下某人又要被打脸了。 晟阳公主拉 着一帮人,不管是这殿里的,还是她宫里的,都纷纷被她喊着来“捉奸”。 “傅云盈,你好大的胆子。本宫让你来后殿换衣服,倒是勾引起二哥来了?”晟阳公主佯装盛怒,双手叉腰在殿门前站定。身边伶俐的宫女立马将殿门推开,等着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好戏码。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空旷的大殿,一个人也没有。 “人呢?”晟阳凤眸一瞪,推开前方挡路的宫女,走了进去。环视一圈,忽地发现门后站了个大活人,不由吓得跳开,“啊!” 傅云盈头发仍旧湿漉漉的,披在脸上肩上活像个女鬼,此刻她才从门后走了出来,眼神冰幽幽地盯着晟阳公主:“想来是宫女带错了路,臣女来此,哪来什么衣服可换?” 晟阳公主见状,不由咕咚一声咽了咽唾沫,再次巡视一圈,哪里有二皇子的身影。二皇子眼馋这傅云盈多久了,晟阳公主一清二楚。可这分明计划得恰到好处,怎么就没成呢? 晟阳公主看着一脸无辜的傅云盈,顿时觉得有千万个巴掌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好歹她带了一帮子人来抓奸,计谋落空也就罢了,面子上可得维护住。 “方才有人亲眼见着你与二哥共处一室,好啊你,才与颜大人定下婚约,如今便不守妇道,妄图攀龙附凤?来人,给我拿下!”晟阳公主再也不顾三七二十一,指着傅云盈的鼻子破口大骂,定要把勾引皇子的罪名硬加到傅云盈头上,她就不信了,精心布下了局,还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傅云盈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鼻子前的一只玉手,颇有些欲哭无泪,刚欲还嘴,话到嘴边,却被殿外一声震喝给堵了回去。 “晟阳公主!” 傅云盈眼神一亮,仿佛看 到了救命稻草从天而降,但想到了什么,随即便低下头去。这倒好了,现今自己模样狼狈,被这货瞧见,着实有些不好意思,回头又得被他笑话。 颜清臣快步走进殿,直接走到了傅云盈跟前,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让晟阳再看不到傅云盈一根毛发。 晟阳公主见他这番举动,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冷声道,“颜清臣,你来的正好。这女人名声败坏,根本不配嫁给你?本宫这是为你着想,你也得为自己的前途,好生想想。” 颜清臣方才从贵妃处得知傅云盈被公主拉走,料想也没什么好事,便火急火燎地赶来了。正巧撞了这遭,得亏他来得快。 他面色阴沉,带着一股将所有人拒以千里之外的震慑气息:“承蒙公主厚爱,此乃皇上圣旨,更乃微臣家事,无须公主为此烦忧!” “颜清臣,你别给脸不要!本宫待你不薄!”晟阳公主看出颜清臣的抗拒,她便不明白了,自己做了那么多,为什么就沾染不到他的一丝眷恋? 而此刻,颜清臣身后不似身前阴暗,又是另外一方天地,柔情似水,明媚温暖。 傅云盈看这战火烧的正热,站在颜清臣身后却莫名觉得安心,还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悠哉乐哉地听着晟阳公主被怼成渣。 这就是虚荣心? 傅云盈不由浅浅笑了,罢了,一点子虚荣,应该不打紧。 “公主殿下,依微臣之见,您还是冷静一下吧!”颜清臣目光清冷地从晟阳公主身上扫过,而后回眸看了傅云盈一眼,拉紧了她的手,“微臣携未婚之妻傅氏,告辞!” 颜清臣特意加重了“未婚之妻”四字,把晟阳公主气得牙痒痒,眼睁睁看着傅云盈捂着脸,像是在偷笑,跟在颜清臣身后逃之夭夭。 第一百四十章 为师的爱妻 “殿下,晟阳公主来见。”莫寻拱手一礼,报了来人。 晟曜此刻正靠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本兵书却未看进分毫,满脑子都是方才傅云盈在公主后殿坚定的眸光和神色,那抹屹立的娇小身影,可谓镶刻进了他的脑海。 听闻莫寻来报,晟曜闭了闭眼,似乎是猜到晟阳来找她什么事,不由“嘶”一声啧了啧嘴,尤为不耐。 “嗯,让她进来吧。” 此刻晟阳候在殿外,见着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该凋落得凋落,枯黄得枯黄,盆子里还长满了杂草,似乎长久无人打理,一点没有生气。这事要放在她的殿内,那些宫人早被她二十大板活活打死! 晟阳公主一进殿,玉手一挥,殿内一干宫奴太监尽数退下。她也顾不上什么礼数,撩衣朝二皇子身边一坐,嘴角噙着冷笑:“二哥,你可真是会过活,妹妹我这一进来啊,和进了墓园没什么两样。” 这话她晟阳公主敢说,便是十分看不起这二皇子了。 这个晟曜又是何德何能,宫女所出,非得被自己母后抱养了,让她摊上这么一个废物兄弟! 晟曜本无心与她口舌之争,听了这话难免会觉得晦气,发问道:“皇妹这是何意?” “哎……” 晟阳阴阳怪气地长叹了口气,好像她是为二皇子哀悼似的:“萧瑟冷清,残花败柳的,可不是墓园么?” 晟曜旋即明白了晟阳公主指的什么,他干笑两声,眼神也没有从兵书上移开:“皇妹见笑了。只我无心于这花花草草上,枯了也就枯了,何须浪费人力打扫。” 晟阳闻言,眨了眨眼睛,好似关怀地道:“二哥此言差矣。这是你知情,要是不知情的,该说您白得晦气,不 受父皇和母后恩宠呢。” 话音落下,晟曜深吸一口气,继续看他的兵书,不想回她的话。 哪知晟阳见他不回嘴,更为得寸进尺道:“二哥,皇妹知道您心里想什么。古来圣人君子,谁关心过花花草草的?可您无心这花花草草,未必就能成大事呀。皇妹所见,还是要从小事做起。免得每每出宫,都好似才从棺……墓园里出来似的。” 晟阳本想说“棺材”二字,许是觉得太重了,便故意透了半个词儿出来,让晟曜懂个意思便成。 晟曜终于忍不住了,不禁冷眼看了看晟阳公主,皮笑肉不笑道:“皇妹屈尊来此,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晟阳的一番毒言秽语终于有了回应,她脑袋一昂,站起身来,直言道:“要我说,你可真是个蠢货。到手的女人,都能飞了?” 晟曜好歹是个二皇子,名义上也是晟阳的皇兄,早先便忍不住了,听她直言,一把扔了兵书,也不同她客套:“呵,我是蠢货?晟阳,你又能聪明到哪去?我没心情同你玩那些小孩子的把戏。”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本宫说话?别忘了,你不过是个宫女所生。”晟阳公主听了这话,眼中透出浓浓的不屑。 “闭嘴!”晟曜猛地起身,他比晟阳高处些许,如今更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说,母后会愿意听到她养大的皇儿不过是宫女所生么?你别忘了,你没有亲生的兄弟,日后能靠的也只有我。所以,劝你最好不要把我惹急了。” 晟曜逼近了晟阳,将脸靠的她近了些,逼得晟阳后退了几步,气得嘴都歪了。 “你!晟曜,咱们走着瞧!”晟阳再次吃了憋,气急败坏地她脸色涨红, 还是不忘拿傅云盈说事儿,“就凭你这腌臜本事,女人都上不了,还有什么能耐!” 语罢,广袖将桌案上的茶碗茶壶一扫,上好的瓷杯应声而碎,随后甩袖欲走,却被晟曜喊住了。 “我劝你最好把屁股擦干净,否则,于你没有好处。”晟曜声色低沉,说起话来,倒有些风雨欲来的气息。 晟阳公主正在气头上,也不去揣摩这话什么意思,当即冷哼一声,跺脚便走了。 “傅姐姐!傅姐姐!” 颜清臣刚带着傅云盈去贵妃宫里换了身衣裳,出了紫宸宫没走几步,一连串奶声奶气的叫喊直把傅云盈耳朵都喊酥了。 她环顾一圈,才发现不远处小皇子晟钰正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身后的宫人连声喊着,担惊受怕地追赶。 有了前车之鉴,跟着小皇子的宫人可谓万事小心,生怕晟钰出了什么差池。 “三殿下,您慢些。”傅云盈唤了一声,晟钰跑近了,正想一头扑个满怀,哪知颜清臣又是往傅云盈身前一站。 好家伙,晟钰本来准备好感受那柔柔软软的温暖,却被颜清臣坚硬结实的肌肉撞个生疼,他捂着眼睛险些哭出来,待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才糯糯地喊了一声:“师傅……” 身后的白露不禁捂嘴偷笑,还是叫傅云盈听见了。她不由白了颜清臣一眼,真是个魔鬼,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遂一把拉开颜清臣,蹲下身抱起晟钰哄着:“姐姐在姐姐在,师傅坏坏,我们不理他,不理他。” 晟钰身后的宫人见是傅云盈,都松了口气。 “傅姐姐,师傅坏坏!那你带我玩可好?我不想读书了!”晟钰一双大眼滴溜溜地转,得意洋洋地看了颜清臣一眼,小脑袋窝在傅 云盈的软胸里头,仿佛在宣告对傅云盈的主权。 颜清臣深吸口气,量他是个小孩子,不跟他计较:“你傅姐姐今日忙,赶紧下来,还有事!” “哪有什么事?不过殿下,师傅坏归坏,殿下的书可是要读的。”傅云盈宠溺地抚了抚晟钰的脑袋。 “我知道了,傅姐姐,我都听傅姐姐的。”晟钰声音又萌又酥,将傅云盈的心都唤化了。 傅云盈抱着年幼的晟钰,又瞧着满脸黑线的颜清臣,忽地想起方才晟钰母亲宸贵妃说的话来,便意味幽长地看了一眼颜清臣:“方才,贵妃娘娘与我说,你过得很辛苦。是怎么回事?” 说这话时,傅云盈故意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抱着晟钰欣赏路边几朵小花儿,似是随口问问般。 颜清臣愣了愣,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傅云盈怀里的晟钰,但他不打算回答傅云盈的问题,现在还不是时机。但是瞧着傅云盈那副小模样儿,心里头却陡然升起一股邪念来,看着方才晟钰的宫人都自觉地退了下去,不由朝傅云盈身后靠近了两步。 正在赏花的傅云盈身子一僵。 颜清臣一只手不老实地抚上傅云盈的腰间,同时手指还在腰间不可多得的那二两肉上来回挠痒,惹得傅云盈痒痒,却不敢笑。毕竟小皇子还在这,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总归不好。 傅云盈憋着笑意,咬牙切齿地看着颜清臣,用唇语说了两个字:“走开。” 仿佛若是颜清臣不走,她就要一巴掌呼上去。 但颜清臣料到傅云盈不会在晟钰跟前失态,越发得寸进尺了,干脆一把搂住了傅云盈,而此时晟钰忙着摘花,根本没注意到自家傅姐姐和师傅的亲昵动作。 “ 算了,我看你这样,哪里像过得辛苦的。”傅云盈狠狠丢了个白眼,抱着晟钰想走开,颜清臣却搂得死死的,险些让她摔了跟斗。 “晟钰。”颜清臣忽的将晟钰唤回了头,见着晟钰一副迷茫不解的样子,颜清臣轻笑着公布了喜讯:“你知道吗,你的傅姐姐,马上就是为师的爱妻了。” 瞧他一副得意炫耀的神色!傅云盈咬着牙,恨恨瞪了他一眼,可是很快,傅云盈便融化在颜清臣一片温柔的眸光中了。 颜清臣的神色是认真而庄重的,任她想了许多说辞去说颜清臣的不是,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了。 “那太好了!以后我就能天天看到师傅和师娘了!” 晟钰虽才五岁,人倒是机灵,这一开口,师娘便叫上了。惹得傅云盈小脸一红,忙不迭放下了他。 此地不宜小孩子久留! “三殿下,姐姐改日再来看你。快跟他们回宫去吧,不然贵妃娘娘该担心了。”傅云盈摸了摸晟钰的小脑袋,她怕再待下去,颜清臣那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会在晟钰心中彻底毁灭。 晟钰倒十分听话,大眼睛咕噜一转,好像懂了什么似的,贼贼笑了两下,丢下一句:“不打扰了!”才屁颠屁颠地跑开。 目送晟钰一走,傅云盈当即双手叉腰,背过身去,要找颜清臣算账。却见颜清臣面色凝重,与方才不同。这引起了傅云盈的警觉,她试探问道:“怎么了?” 哪知颜清臣却是逗她,见她神色大变反而笑了起来,傅云盈秀眉一蹙,别过身去,加快了脚步,不想再理这货! 颜清臣见状,快步跟了上去,握拳掩唇清了清嗓子,才正色道:“你让我查的那处地方,有些眉目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羊脂玉簪 傅云盈顿住脚步,不由看向了颜清臣,秀眉一挑:“哦?” 安管事落马那晚,爹爹分明不在府中,却与她说就在府里。若非紫苏发现,她还真蒙在鼓里呢。 出于好奇,傅云盈便让颜清臣去查。看看她的好爹爹不惜撒谎蒙骗也要瞒过去的地方,到底有什么秘密。 颜清臣本想再调这小女人一些胃口,但见那恳切的神情,便收了那心思,道:“那地方,在城北一处偏院,风景秀美,尚有一词可形容——金屋藏娇。” “金屋藏娇……”傅云盈微微讶异:“你是说……” “对,那一处,有一美妇。”颜清臣点点头,肯定了傅云盈的猜测,本以为傅云盈会追着他问那美妇如何如何,但意外的是,傅云盈得到肯定的答案,反是安静了下来,若有所思。 颜清臣上前,眸光落在傅云盈的侧颜,再次被她惊为天人的容貌打动一番,遂关切道:“可还要查下去?” 傅云盈抿了抿嘴唇,摇头道:“罢了,不用了。” 她忽而叹了口气,抬头望着湛蓝的天宇:“母亲故去已久,父亲久居边关,这么些年了,有个红颜知己也很正常。” 却见颜清臣闭眼摇了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看未必。” “此话怎讲?”傅云盈眸中透露出不解。 而颜清臣并未多做解释,偏是不告诉了:“干嘛告诉你?” 傅云盈一口气憋在心里,瞪了颜清臣一眼:“你说不说?” 颜清臣不为所动,负手向前走去,喃喃沉吟一句:“嗯……为夫,不说!” 末了,还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脸颊。 傅云盈哪里不晓得颜清臣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这是变着法儿向她讨要好处 呢。 又羞又恼,她偏不随了他的愿:“爱说不说!” 颜清臣笑了笑,回身牵过傅云盈,一路出宫,用过午膳,瞎逛一阵,腻歪了几个时辰,几近天黑,才将傅云盈送回府上。却不敢明目张胆地,怕招人口舌,苦了他的未婚妻,只远远目送她进了大门。 “大小姐,您可回来了,今日大喜,太夫人特命老夫人在园儿里摆了宴席,就等您呢。”迎上来的是紫苏,如今园儿里几位小姐和夫人可等得不耐烦了,她正发愁呢。 “哎!我竟忘了这茬!”傅云盈闻言一拍脑袋,得了圣旨,她倒光顾自个儿高兴去了。 傅云盈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匆便进了后园。此时后园早已掌了灯,灯火通明的。合着下人们,大大小小摆了十张八仙桌,此刻都已坐满了,只严氏身边还空着个位儿。 饭菜与酒香充斥在空气里,傅云盈方一出现,便听明珠身旁的傅玉珑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主角可真是登场了,我还以为姐姐想让曾祖母饿肚子呢。” 傅云盈未理她,方一浅笑:“是盈儿来晚了,请太夫人恕罪。” “无碍,坐我身边来吧。”严氏笑得慈爱,并不在意傅云盈晚了片刻,拍拍身旁的坐凳。 傅云盈落座,傅明珠上下瞧了一眼,眸中透了些算计,故作新奇:“大姐好喜庆,这一进宫,尽是连衣裳都换了一身。莫非是宫里赏的?” 傅云盈这才察觉,自己竟忘了换下贵妃的衣裳来。可傅明珠那眼神,分明是猜到了什么,要说是宫里赏的,这会子就迫不及待地穿上,为人实在高调了些。 傅云盈笑着看了眼严氏,又不急不缓道:“那倒不是……” 傅玉珑趁机插嘴:“这成色那么旧,怕不是宫里赏 的。姐姐白天都去哪了,换了谁家的衣服?” 言语间,有意将傅云盈白天的行踪往歪处引,结合起之前的传闻,惹得人想入非非。 傅云盈心底不由嘲讽,自己屁股还没坐热,一个个地都找起茬儿来了:“不过是被绊了一跤,沾了水,因而到贵妃宫里换了身衣裳。等洗干净了,还要送回去的。” 听闻那是贵妃的衣裳,傅玉珑霎时住了嘴,但也不解气,便将话锋一转:“白露,是你陪姐姐进宫的吧?你是怎么伺候姐姐的,居然让姐姐绊着!” 白露无奈地看了看傅云盈,她可不想背这冤枉。 “可不是讨打么?盈儿,不然祖母给你再调一拨人去?”苏氏听傅玉珑那么一说,也讨好般地附和。 傅云盈知道苏氏心里在想什么,只因她被赐婚给了颜清臣,权势可观,否则苏氏也不会给她那么好的脸色:“是我的不是,怪不得白露。那会儿我和贵妃说话,白露不在。” 傅云盈笑了笑,预备岔开话题,眼神扫了一圈,茫然道:“怎么不见母……噢,险些给忘了。罢了,不提这些事,曾祖母,盈儿敬您一杯!” 傅云盈故意提到连氏,傅玉珑和傅明珠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而傅兰鸢坐不了这桌,只能在旁桌恨恨地看着傅云盈春风得意的样子。 严氏将傅云盈一切作为都收在眼里,心内暗暗赞赏,见傅云盈豪迈地饮下一杯,越发看得起这曾孙女儿了,笑眯眯地端起一杯药酒,饮了下去:“恭喜盈儿!今时今日,也算是给你生母一个好交代了啊!” “是啊,盈儿,奶奶也敬你一杯。”苏氏见严氏高兴,心里也看得起颜清臣这孙女婿,也与傅云盈喝了一杯。 后园一时觥筹交错, 好不热闹。 而傅云盈渐渐醉眼迷离,看着眼前星星点点的繁华,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隔世……她糊涂了,自己本来就是隔世…… “盈儿!” 一声强有力的呼唤,夹杂着欣喜,唤回了傅云盈的神智。她放下酒杯,一回头,便见傅敏正风风火火地从外头回来了。傅云盈连忙挪了挪椅子,给他腾出个位子来。 “女儿被赐婚这样的好日子,你个当爹地倒好,这会才回来!”严氏见傅敏正那副欢天喜地的声色,笑着嗤了一句。 傅敏正坐下,看到满桌佳肴,搓着手笑了两声:“就是因为盈儿大喜,为父这才去外头寻了宝贝来。” “什么宝贝?”傅云盈来了兴趣,上下大量一眼傅敏正,两手空空,哪来的什么宝贝。 傅敏正却神秘兮兮地,抓起丫鬟新摆上来的筷子:“待会儿再给你。先喝酒,吃饭!” 傅云盈见此,发觉自家爹爹和颜清臣都是一个德行,摇了摇头,懒得管了。 这宴席直摆到戌时末刻才罢,举府同庆。 “好了,爹,你到底有什么宝贝给我?”傅云盈与傅敏正一同踏着月色,回到明月堂,便摊出手来讨要礼物。 傅敏正这才从怀中取出一直锦盒,递给了傅云盈,努了努嘴:“喏,这呢。” “你长这么大,爹很少陪你。今也就送了这东西,祝贺你得了门好亲事。”傅敏正说着,拍了拍傅云盈的肩膀,有些愧疚。 傅云盈打眼一瞧,这锦盒做工细致,不过重要的还是里头的东西,一只通体透澈澄明的羊脂玉簪。 这是上等的和田羊脂玉,温润坚密、如同凝脂。这般好玉,无须过多雕琢,只浅浅的一只发簪,曲线玲珑,浑然天成。 “这般好物,爹爹 从哪得来?” 傅云盈仔细看着,锦盒已经有些年头了,想必这羊脂玉簪也应饱经风霜,可岁月却不曾在其上留下一点痕迹,便知它多年来都被悉心保养。 能将此物保养得如此细致的,肯定不是这风风火火的爹爹……必定是女子。 傅云盈转念一想,便联想到今日颜清臣说的那女子,这簪子,该不会是那女子…… 若真是爹爹在外头的那女子送的,傅云盈忽而有些不敢收了。 “你莫管是哪的来的,爹没偷也没抢!”傅敏正说这话时,双手抱在胸前,笑得十分有底气,“我说,颜家那小子,虽说岁数大了,想必你也是喜欢的,以后可得好好跟人家过。” 今一见,傅云盈已经出落得水灵灵的,想着她快嫁人了,傅敏正不由鼻子一酸,摸了摸眼角。 “好了爹,这会我还没嫁,你就红了眼睛。以后可怎么办……”傅云盈见父亲红了眼眶,心头紧了下,收起心思,拿出绢帕想给傅敏正擦擦,傅敏正却躲了过去。 “时辰不早了。你歇了吧,爹先回去了。”傅敏正好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自然不想在女儿跟前表现出脆弱,当即便转身走了,挥手示意女儿别送。 傅云盈见傅敏正走远了,也红了眼睛,低头看着捧在手心的玉簪,便感觉那玉簪好像在绞她的心似的,心头莫名的酸涩难耐。 她心里仍有些疑惑,能拿出这样的好东西,那女子一定也不是小户人家出身,教养也应与寻常百姓不同。可按照颜清臣所说,那地方似乎并不怎么起眼,女子又是怎么拿出这东西的呢? 罢了,既然是爹爹送的,那女子又是如此细致的人儿,便收下吧。思及此,傅云盈唤来白露,将玉簪收进了首饰盒中。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连氏解禁 皇帝赐婚傅云盈和颜清臣的风头很快过了,转眼间过了半月,这定国侯府里没了连氏与何氏,难得清静。 傅云盈看完一沓账本,伸懒腰呢,见紫苏进了来,道:“小姐,连家来了人。说是过几日连老太太生辰,想请外孙女儿们都去贺一贺。” 傅云盈心里头霎时就明白了,眨眨眼:“外孙女儿们?没提及连氏?” 紫苏笑了:“小姐真是神机妙算,提是提了,不过太夫人好像不是很乐意。” 傅云盈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站起身来:“这会子他们人在哪呢?” “都在太夫人的荣安堂呢。” “过去吧。” 傅云盈与紫苏一同来到荣安堂,还没进门便听里头闹哄哄地,不用细听,也知那是些阿谀奉承的恶心话。 “曾祖母万福。”傅云盈走进屋中,旁若无人地盈盈一礼。 这时屋内才静了下来,纷纷望向傅云盈。见那人宛若天仙,一时都没想起来此人是谁。 严氏早被这些人说得头都晕了,见了傅云盈忙招招手:“盈儿快过来。这是我曾孙女傅云盈,如今也学当家呢,你们有什么事,和她商量,是一样的。” 傅云盈上前为严氏揉肩,这才正眼瞧了众人,都是连家的一群稍微上得了门面的婆子,正色道:“都什么事,非要来叨扰太夫人?” 领头的婆子站出来,笑的谄媚:“傅大小姐,您外婆过几日寿辰了,这不,遣老身过来请几位小姐和大夫人去贺寿呢。” 这“外婆”两个字一出来,傅云盈心内不由冷笑,连氏如何进的家庙,这些人难道不知情? 既然知道,也能套这般近乎,脸皮真是铁一般的厚了。 “看看,这没脸没皮的,可气死我了……”太 夫人听了,硬拉过傅云盈耳语了几句。 傅云盈第一次见曾祖母如此调皮,不由捂嘴笑了笑,才清了清嗓子:“外婆寿辰,我们外孙女儿几个自然是要去的。不过母亲有过在身,还须曾祖母同意才行。” 那婆子不依不饶:“大小姐,这老身都知道。可连老太太如今年岁已大,怕是没多少机会再见见女儿和外孙女儿了。但求太夫人和大小姐开恩,容大夫人去贺寿吧。” 其实这事傅云盈也拿不定主意,但面上仍是沉稳如常,一时斟酌着无法开口。 严氏也知道傅云盈是担心自己不乐意,因道:“我这一把老骨头,和孙媳妇争什么。只要盈儿同意,我也没意见。” 傅云盈见严氏同意了,这连家的人有备而来,怕是不同意也不好打发,便道:“母亲好歹也是外婆生的,外婆思女心切,盈儿怎敢阻拦。祖奶奶,就将母亲放出来罢。” 严氏知道傅云盈心慈手软,想来会同意。但她还是将决定权交与傅云盈,就是要让连家人看看,连氏即便想加害傅云盈,可傅云盈仍旧慈悲为怀,不予计较。如今饶了连氏这一回,若是再对傅云盈有何不利,有得连氏好看。 “就依盈儿的。”严氏撂下一句,也被搅得乏了,匆匆打发了连家人,“盈儿,你去把家庙打开,放连氏出来吧。曾祖母累了,下去歇会子。” 将严氏服侍下休息,傅云盈才走出荣安堂。紫苏忙的跟过来,嘴里也碎着:“什么寿辰,白得便宜了大夫人。待会儿小姐打开家庙,可要奚落奚落她。” 傅云盈却有些累了,笑得很淡然:“奚落什么,等连氏出来了,你该好生看看,连家人的祖传——厚脸皮!” 说罢,却是唤了小厮去通知家庙的人,将 连氏放了,傅云盈懒怠与之纠缠。 连氏一出来,当日便送了许多东西来明月堂,说是傅云盈那门亲事迟来的贺礼。 翌日一早,大伙都去荣安堂请安,料想连氏也得去,傅云盈特意带上了紫苏,好让她开开眼界。 “儿媳一定改过自新!”傅云盈一踏进荣安堂,就见连氏跪在地上磕头,泣涕涟涟,上头坐着严氏和苏氏。那连氏哭声恸天,字字示其改过自新的决心。 傅云盈不禁莞尔,但随即便收敛好自己的情绪。 “盈儿见过太夫人、老夫人、母……” 傅云盈是第一个来的小辈,膝盖还没弯呢,话也未完,那连氏却是到了身前,将傅云盈扶了起来。 傅云盈心头一阵唏嘘,此时连氏险些跪下,沙哑着嗓子给傅云盈赔罪:“盈儿,母亲一时鬼迷心窍,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日后你院子了倘若有什么缺的,尽管说了,母亲绝不亏待你。” 傅云盈大眼瞧着连氏哭的泪眼朦胧,如今严氏和苏氏在,也怪不得连氏演得这般动人心魄。 想来一出母慈女孝?她奉陪。 “母亲快别哭了,像什么样子,女儿何曾怪过您?再者,我院子里哪有什么缺的,奶奶照顾得我很好呢。” 如今掌家的是苏氏,有什么缺的,她连氏也管不着。 而连氏明知傅云盈话中有话,此刻也不发难,反是拉着傅云盈的手关切:“今儿下午为娘送去的几样东西你可还喜欢?若是不喜,为娘再着人换一批。” “瞧瞧这手,冷冰冰的。紫苏,你也不给你家小姐带个手炉来。”连氏说着又拍了拍傅云盈的小手,招呼一旁的下人,“快,把我那手炉拿来,给盈儿暖暖。” 人心不同,各如其面。 傅云盈想着,连氏这样 的脸皮,怕是有千千万万个面也说不准。 连氏一连串的嘘寒问暖,傅云盈接过那手炉,眼神里也透着疼惜和不忍:“好母亲,您别激动,先坐下吧。”便安顿连氏坐下,亲自为其奉茶。 苏氏倒看得很满意:“母女两人,冰释前嫌了便好。都是一家人,何苦争来斗去的,眼下老亲家要寿辰了,安稳一会儿吧。” 这话别人说都好,可从苏氏嘴里说出来,总会坏了味道。严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氏,道:“这话说得好。天伦之乐,怎比得上名利权贵?何苦为了些微名薄利争个头破血流。” 这话是特意说给苏氏听的,要说攀权附贵的心思,这定国侯府,没人能及苏氏。若非苏氏,连氏这一帮子烂人,怎么会进来定国侯府? 苏氏语塞,此时傅明珠与傅玉珑双双来了,正巧看着傅云盈给连氏奉茶。 两姐妹行过礼,傅玉珑便朝连氏扑了过去,赖在她怀里。傅云盈只能站到一旁。 傅明珠上前给严氏捶腿,笑道:“多谢曾祖母开恩,母亲定也知晓错了,不会再犯。” “要谢,就谢你大姐。若非你大姐昨日大度……” 见严氏还想给傅云盈涨脸,傅云盈连忙接过话茬:“哪里的话,本就是小事,我亦没伤着分毫,什么大度不大度的,难道我以前还小气不成?可别叫人误会。” 这话可将严氏和苏氏逗笑了,都夸傅云盈邻牙俐齿,连氏便也跟着笑:“我就说吧,这小丫头伶牙俐齿的,以后可别逗坏了颜大人。” 连氏不提颜清臣还好,这一提,傅明珠的脸色就垮了下来,朝傅玉珑使了个眼色。 傅玉珑会意,于是嗲着嗓子朝连氏撒娇:“母亲,玉珑好久没见您了。您可有什么礼物来?” 连氏 听了,不禁刮了刮傅玉珑的鼻子:“哪来什么礼物,你好好和姐姐们去准备外祖母的礼物吧。” 傅玉珑闻言嘟起嘴来:“没礼物?可昨日我听说,娘亲往明月堂送了好些东西呢。”说着,还幽幽地看了傅云盈一眼。 傅云盈无语,傅玉珑有意把矛头指给她,这丫头打的什么主意她一清二楚。无非是仗着自己年纪尚小,可以撒娇,想把那些好处都讨回去而已。 方说了自己不小气,不接话也不行。何况连氏那点子东西,她傅云盈可瞧不上。 “妹妹待会儿边去姐姐院子里瞧瞧,有什么好的,一应拿去便是。都是母亲赏下的,理应姐妹同享。”傅云盈落落大方地一笑,也瞧了瞧傅明珠,“三妹可要去看看?” “姐妹同享,盈儿这话说得好!”忽而,爽朗的男音从荣安堂外头传进来,是方晨练完毕的傅敏正。 他大步走进来,笑得灿烂,朝傅云盈竖起了大拇指。 “盈儿见过父亲。盈儿身为长姐,自然要孝敬母亲,关爱姐妹了,这是盈儿本分,何德让父亲夸赞。”傅云盈见到父亲,也不自禁笑开来。 傅明珠行礼过后,仍旧蹲下给严氏捶腿,眸中尽是不甘神色,本是计划夺了傅云盈的东西让她难堪,倒被一句“姐妹同享”抢了风头。 “明珠还得准备外祖母的寿礼呢,便不去大姐的明月堂了。” 连氏见了傅敏正,一声侯爷也没来的及喊,就被严氏打断:“孙儿,午后你带着盈儿去街上转转,好让盈儿寻思备什么寿礼。” 傅敏正正有此意,他听闻连家人的所做作为,既然对傅云盈这般“亲切”,寿礼自然不能怠慢。 哪知傅云盈抿嘴一笑:“早些时候盈儿便想好了,大可不用上什么街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就从了我吧 这日,连老太太的生辰,连府身前车水马龙,后院更是张灯结彩,锣鼓震天。 傅云盈身着樱红的百鸟祥瑞襦裙,和连氏与几个姊妹从马车上下来,便有几个婆子迎上接到屋中小坐。连氏去伺候老太太,屋里只连文逸的母亲坐镇。 连文逸的母亲连倩,便是定国侯府大夫人之姐,如今连府也是她执掌中馈。众姊妹进了屋,傅云盈那窈窕的身段与倾国之貌一下便夺了连倩的目光。 尽管傅玉珑和傅明珠一口一个姨母喊得甜腻,但那连倩却是敷衍几句,一心都在安安静静的傅云盈身上。 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做给谁看呢? “瞧瞧,侯府大姐儿穿得这般俊俏喜庆,待会儿老太太见了,定是喜欢。” 连倩招呼傅云盈到身旁坐下,拉起手便嬉笑谄媚一顿夸,傅云盈倒是表现得浅淡,她今日特意挑了这喜庆的衣裳,也是免得落人口舌。 “姨母过奖了,这大喜之日,盈儿自然要同外祖母一同高兴的。”傅云盈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去。 连倩见了傅云盈动作,不急也不恼:“盈姐儿何必如此拘谨,你这八面玲珑的,既然讨得了颜大人、长公主、贵妃娘娘一片欢心,怎么还跟姨母客套起来了?” 傅云盈听了这话,心底不由冷笑,这话是夸她还是损她,尚不得而知。不过看这阵势,屋里屋外只有她一个外人而已,与连家毫无血脉关系,要是连倩是向着她的,她还真不信。 “盈儿不才,哪里会讨人欢心,还希望不要得罪了姨母才是。”傅云盈微微颔首,尽显谦卑之态。 连倩眼睛眯了眯,话锋一转,扫了眼下座的傅明珠和傅玉珑:“都是定国侯府的小姐儿们,你姊妹几个的心性倒是大为不同。明珠这 般稳重,盈儿你却如此活跃,也怪不得你表哥日日在我跟前念叨,都快将姨母的耳朵念起茧子了!” 这话乍一听上去,不过是女眷间的玩笑碎语,但到了傅云盈肚子里,转了几圈,也品出了味儿。 连文逸对傅云盈的那点意思,大抵已是傅家和连家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可这世的傅云盈,从来就看不上连文逸。 如今连倩夸了她好一阵,是在给自己儿子打抱不平呢? 傅云盈嘴角一勾,瞄了瞄底下,傅玉珑脸上已是阴云密布。这姨俩,当真是绝配。 既然傅玉珑这么在乎连文逸,她便成人之美吧,因笑道:“看来姨母有所不知,盈儿与表哥不过泛泛之交,私底下,倒是五妹与表哥更好一些。” “对吧,五妹?”傅云盈说着,也眉眼弯弯地朝着傅玉珑笑。 这话从傅云盈嘴里说出来,傅玉珑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还是喜滋滋的,便小脸一红,嗔道:“大姐你说什么呢!” 说着,还偷偷瞄了一眼姨母。 而连倩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傅云盈早就知道,到底来说,傅玉珑什么德性连倩这个做姨母的很是清楚,若真要将傅玉珑嫁进来,连文逸可谓吃了亏。那连倩只是不甘心,她儿子就是她的宝贝,傅云盈看不上也就罢了,非得将连文逸迷得不能自拔。 儿子准没有错,有错的是她傅云盈,勾人的狐媚子! 像是看穿了连倩的想法,傅云盈已经见怪不怪了,放眼下去,苏氏、连氏、何氏,哪个不是为了自己孩子和家里好,哪里有了错处,也不自省,只怪到别人身上去。 不多时,连氏陪着连老太太出来了,老太太身子骨弱,怕在外头吹风,因此一大伙人都挤在连府的堂屋吃食谈天。 外孙女儿一辈的,傅云盈最先献上 寿礼。众人皆拭目以待,因那傅云盈身为外眷,又得皇室欢喜,如今得了好亲事,那寿礼自然得是拿得出手的。 但傅云盈预备的寿礼却并非珍宝佳品,只她亲笔提了二联:夕照桑榆晚景好,时逢盛世老人安。 短短二句,反将连老太太逗乐。一时间,其余琳琅繁杂的贺礼纷纷逊色。 恰时,姊妹们都坐在内帏,只傅玉珑不断地往外头瞧。傅云盈心知肚明她在瞧什么,但只怕连文逸有连倩看着,是不会过来。 好容易挨到午后,长辈们都去搓麻雀儿牌,傅云盈则懒怠与那些姐妹嚼舌,唤了紫苏倚在亭中看书。 “这亭处在风口上,可别冷着。” 好端端的景况,那连文逸生生要来搅局。傅云盈抬眼瞧了,嘴巴懒懒地动动:“我不冷。” 连文逸早先便注意到傅云盈了,乃有备而来,手里还拿着一件大氅子。也不知是谁用的,就要给傅云盈披上去,傅云盈还没来得及躲呢,就听那傅玉珑窜出来尖着嗓子叫唤:“表哥!” 傅玉珑一来便忸怩着挽上连文逸的手,瞪了眼傅云盈,娇嗔道:“表哥,我也冷。” 连文逸想甩开傅玉珑无果,只能皱着眉毛:“这氅子大了,不合你身。” 傅云盈勾着嘴角:“有什么合不合身的,连表哥,你对妹妹们可要一视同仁。” 傅云盈撂下这话,如今清净被人扰了,也不想久留此处,便带着紫苏离开。连文逸想跟上去,偏被傅玉珑挽得死死的。 “你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拉着我成何体统?”连文逸费劲儿掰下傅玉珑的手,只能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那身影清高孤傲,纤尘不染,一点也不像从前的她…… 傅玉珑若不是比连文逸矮,恨不得把他的脸给掰回来正眼瞧着自己:“你也知 道大庭广众之下,那还给大姐披衣?生怕人不知道你心仪大姐么?” 连文逸十分不耐,片刻也不想和她多呆,也不说话,抬脚便走。 “喂,连文逸!我给你说话呢!”傅玉珑急了,提起裙子追过去。但连文逸视若无睹,自己在他眼眸里竟没有一点儿影子。 “连文逸,我问你,你就当真不知我的心意?”傅玉珑追上去,挡住连文逸的去路,怒意正盛,好似一点就炸。 她已经受够了。因为一个傅云盈,她不知受了连文逸多少白眼,凭什么? 连文逸欲推开她,却被傅玉珑下一句给愣住了。 “连文逸,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傅玉珑张开手来,昂起脑袋,“你要是想过去,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得亏此时院里没多少人在,连文逸忙捂住傅玉珑的嘴,半晌,那傅玉珑喘不过气了才松手。 “胡闹!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再者,我于你只有兄妹之情,别无他意。你若执意如此,别怪我兄妹之情也不顾!” 连文逸恨恨丢下一句,终是推开她,拂袖而去。 被那么一推,傅玉珑险些栽倒,她扭头时便红了眼眶,看着连文逸离去的背影,死死咬住嘴唇。满眸的委屈瞬间化为愤怒,倾泻而出。 “好……连文逸,你给我等着!” “你看着她。”那话好巧不巧,还是落进了连文逸耳朵里,便随口吩咐身旁的小厮。 且说傅云盈回了长辈处侍奉茶水,看着那些牌目颇有些困意,连老太太搓着麻将,倒也细心,见此便叫紫苏带她下去睡着,待晚膳再起来。而给傅云盈布置的厢房,竟是当今皇后孟氏从前留宿过的那一间,可见连老太太有多给傅云盈面子。 毕竟是连府,傅云盈不好意思,但连老太太恳切,她只好从命,去 了厢房睡下。 傅云盈见紫苏无聊,打发她去与别的丫头玩,自己躺在榻上,心中感叹,不愧是皇后住过的地方,被儿枕儿熏得香香的,三两下便睡着了。 朦胧间,听有人进了门。傅云盈以为是紫苏,便翻了个身继续睡。但听身后那人呼吸沉重急促,便觉得不太对劲,心头一紧,翻过身来,只见床边立了个人,正是连文逸! “你……呃!” 傅云盈“你”字才说了半个,那连文逸却是狠扑过来,压在傅云盈身上,要扒她的衣服。傅云盈奋力挣扎,而那连文逸眼神迷离涣散,像是中了药。 “连文逸!你清醒点!”傅云盈抽出手来,啪一耳光甩在连文逸脸上,但连文逸却无动于衷,反是擒住傅云盈的手,死死扣住。 “紫苏!”傅云盈见力气不及他,只能一勾脚踹了连文逸的要害,连文逸疼得低吟一声,翻开身去,傅云盈趁机滚下床,拍门喊叫。 门从外头锁上了! 早知便不让紫苏去与丫头们玩了,否则连文逸怎会直接进入屋子!又怎会锁门! “你……就从了我吧……” 彼时,缓过劲儿来的连文逸又摇摇晃晃地朝傅云盈走来,傅云盈瞳孔骤然缩紧,下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若这是天注定,那她便以死了之! 连文逸揪住了傅云盈的衣襟。 “小姐!” 千钧一发之际,紫苏终是破门而入,见此不敢多说,一掌击倒连文逸,抱起傅云盈就跑出老远。那连文逸却跑不动,只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软软地瘫了下去,开始扒自己的衣服。 “小姐,你没事吧!” 二人躲到假山后头,紫苏满头大汗,眸中透着恐慌,幸而她没有离开太远。听到屋内异动,连忙赶了过来,还不太相信方才所见,“连公子这是……”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连府大乱 “嘘!” 紫苏话音落下,却见傅云盈面色大变,做出个禁声的手势来。紫苏疑惑,顺着傅云盈的视线望过去,才见那傅玉珑被一个丫头领着,步履匆匆,竟是去往那间厢房。 “你确定他在那里头?”傅玉珑顿住脚步,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他人,才开口问那丫鬟。 丫鬟忙不迭点着脑袋:“正是,奴婢下了药,就远远跟在连公子后头,确实见他进去了。” 傅玉珑冷冷一笑,冷哼道:“那正好不过。你下去吧,帮我看着,若是有人来了,敲门告诉我。” “连文逸,你不是不喜欢我么?那就等生米煮成熟饭,一切都晚了……” 沉吟着踏进厢房,傅玉珑见连文逸就躺在门口,遂一把关了门,再无声息。 “小姐……是五小姐给连公子下的……”紫苏说了一半,惊得捂住了嘴。 这五小姐为了得到连公子,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傅云盈此刻神色凝重,并不觉得此番发现有多么重大,而是提出了疑点:“若傅玉珑给他下了药,目的是和连文逸……那为何连文逸进了我的房间,外头的门又是如何锁上的?” 经傅云盈这么一提醒,紫苏才想起来,自己进屋时,门确实是从外头锁上的。 傅云盈秀眉紧蹙,傅玉珑想和连文逸成事,为何要把她和连文逸锁在一个屋子里?只有一个可能——傅玉珑根本不知道她也在厢房里头。 方才长辈们玩牌,她也不在场,也不知去了哪里,想来便是安排人给连文逸下药。 傅玉珑是跟着连文逸到厢房的,那么连文逸进厢房,又是谁的安排?一来二去的,也不可能是傅明珠。傅明珠一直与连老太太在一起,也应当不知道傅玉珑 会来这么一手。 那边只能是,连文逸自己的安排了。 “紫苏。”傅云盈眸子微眯,深深吸了口气。某些人的做法,已经彻底突破了她的底线。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奴婢在。”紫苏也察觉到事态严重,气息也沉重起来。 “再过两炷香的时间,让傅玉珑和连文逸,永远回不了头!”傅云盈眸中闪过一丝锋芒。 连文逸,今世未报复于你,是念及旧情。如今你这般作为,那就怪不得我了。 趁着这两炷香的时间,傅云盈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盈姐儿,侯爷也来了,正找您呢。”方走出院落,便有了连府的丫头来传话。傅云盈心下一喜,不由加快了脚步。 “爹爹!”甜甜地一声,唤回了傅敏正的神志。他方从连老太太那里贺寿回来,转了一遭也没找着他宝贝丫头所处的厢房。 “可找着你了。怎么样,睡醒了没有?”傅敏正喜笑颜开,一把揽了傅云盈进怀里,“听说今儿早给你外祖母的寿礼大受好评,我这女儿可真不简单。” “可不是,刚醒就听爹爹找我。那寿礼呢,总不能给爹爹丢脸!”傅云盈调皮地笑笑,便拉了傅敏正坐在园儿里对弈,静静等那两炷香过去。 “老太太、太太。定国侯府盈姐儿住的那间厢房,出事了……” 搓牌的声音渐小,取而代之的,是连府丫头惊慌失措的语调。 “怎么,盈儿出什么事了?”连氏刚好胡了牌,第一个站起来,听闻那丫头言语,她心里本是欣喜的,若傅云盈真的出了什么事,再好不过。 可她也得演好一个嫡母的戏份,因此那焦灼的关切神色,实在为人称赞。 “走,去瞧瞧。”连老太太颤巍巍地站起来,连倩赶忙上去搀着 ,心里又怕是什么大事儿,因劝道:“老祖宗,你身子骨不好,还是歇着。儿媳去瞧瞧便罢。” 那老太太偏是不听,傅明珠便跟了过去,心下暗自思忖是什么事儿。目光扫了一圈,傅云盈不在,傅玉珑,也不在。 “外祖母!” 傅云盈远远瞧见连老太太一行人来势汹汹,便迎了过去,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泪眼婆娑:“您还是别过去了……这事让姨母和母亲来处理吧。” 而傅敏正此刻正黑着脸,站在厢房外头,看了自己的丈母娘,也没有拘礼。 连老太太见状,更是不依了,而此刻傅云盈睡的厢房里头,还传来阵阵靡靡之音。 可傅云盈不在里面,那是谁在里面? “谁!是谁在那里头!”连老太太在连府那么多年,那点声音一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倩与连氏等都红了脸,只她一大把岁数了,不用害臊,只那好歹是皇后孟氏留宿过的地方,到底谁那么大胆,敢在里头行苟且之事! “老太太息怒,儿媳去瞧瞧。”连倩预感不妙,深深看了一眼傅云盈,提裙前往。待推开房门,见到里头的人儿时,脸霎时红到了耳根子,恨不得冲进去将人撕个粉碎! “来人,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我弄清醒了!” 连倩又悲又怒,自己儿子,怎么会和傅玉珑那丫头在一起? 那傅玉珑并未服药,神志还清醒着。只是以为院外没人,便也纵情声色,妩媚之声一浪高过一浪,直到连倩推开房门,才住了嘴,呆呆地看着连氏。 半晌,才“啊”的一声尖叫,将连文逸从身上推开,拽过被子紧紧捂住自己的身子。而那连文逸也恰在方才泄了洪,如今被推开,只累得半死,昏睡过去,哪里还去管外头的花花世 界。 一帮丫鬟蜂拥而入,却拿这两人无法,不知如何是好。 连氏在连老太太身旁,一听便听出那是女儿傅玉珑的声音,顿时觉得天塌地陷,砰一声跪下了! “还看着干什么!快去给他俩穿衣服!给老祖宗跪下!”连倩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气得直跺脚。 这不但是皇后留宿过的地方,今日还是老祖宗的生辰,这两个人到底是中了什么邪祟! 她回头见了傅敏正阴沉的面色,也给吓着了,身子一下便软了,还得让丫鬟们搀着。 连老太太见此,也大抵明白了里头的状况。颤抖地指向那厢房,说话气息也不稳了,紧紧盯着傅云盈:“盈姐儿,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傅云盈还未来得及回答,傅玉珑已经火速穿好衣服连滚带爬地出来了,噗通一声跪在老祖宗跟前,声泪俱下:“外祖母,玉珑不是故意的!” 她一眼瞥见好端端的傅云盈,纤手一指,便开始滥觞无辜:“是她!大姐给连表哥下了药!我担心连表哥,所以才……” 傅云盈心底不由好笑,傅玉珑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心底不由有些可怜她,但嘴上却引诱道:“五妹你冷静些,可别胡嗔,我什么时候下了药?” 傅玉珑此刻心慌意乱,哪里有能耐思虑周全,只微微一算,哭道:“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下的药!定是午后从亭里出来,你和连表哥吵了一架,才下的药!” “胡说!”连老太太一跺拐杖,整个人气得瑟瑟发抖,“午后是我叫盈儿去厢房睡下,皆有人证,她哪来的时间下药!” 傅玉珑身躯一震,傅云盈也去过那个房间!那不正好么,她更有嫌疑! “外祖母,您相信我。就是大姐,她给连表哥下药 ,本想自己行那龌龊事。却哪知叫我碰上了,因此,因此将我锁了……” “玉珑,说话要讲良心!你什么时候进的厢房!”傅云盈佯作急切,要去拉傅玉珑,反被连老太太拦住了。 傅玉珑也不思索,凭感觉道:“约莫,约莫二三炷香前吧……” 啪一声。 傅敏正不知何时闪身过来,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傅玉珑脸上。 顿时,一丝鲜血顺着傅玉珑的嘴角蜿蜒而下。 “侯爷!”连氏见此心疼极了,一把过去护住傅玉珑,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侯爷,这当中,定有什么误会……侯爷息怒!” “息怒?盈儿从醒来便与我在一起,也就二炷香前,衣冠整齐。你告诉我,盈儿怎么会像你说的那般……混账!” 傅敏正深信傅云盈不会做这种事,但这傅玉珑为难她大姐已经不是头一回了,这次未免太过分! 连文逸被抬了出来,仍旧不省人事。连倩见本就弱不禁风的儿子这副模样,顿时也顾不得其他了,指着傅玉珑就骂道:“你个小杂种!锁什么锁,方才是我开的门,那门好好的,哪里上锁了!鬼话连篇,勾引我们逸儿!” 这连倩也是口不择言,连氏一听便火了:“姐,你怎么说话呢?你说谁是杂种?” “就说你女儿呢!一个个的,都想勾引我们逸儿!”连倩嘶吼,已然情绪失常,说着又狠狠剜了一眼傅云盈。 “老太太,老太太!” 下人们一阵骚乱,现今,那连老太太已是受不了这场面,昏死过去。 傅云盈冷眼看着这一桩桩的好戏,不得不感叹世态炎凉。方才还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如今便各有各的理,撕破了脸,谁也劝不住。看来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俗语,用在此处再好不过。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可怪过爹 “老太太醒了么?” 连府大堂,连倩与连氏见傅云盈款款进来,双双起身询问。 这二人已经稳下了心思,如今要紧的不是争那口舌之快,而是连老太太的身子和两个年轻人的事。 傅云盈浅浅一礼,瞧那傅玉珑和连文逸也乖生生地坐着,心底唏嘘一阵,面色凝重地回道:“还未醒,不过大夫说没了大碍。” 从连老太太一晕倒,便是傅云盈和傅明珠贴身伺候着。傅云盈怕傅敏正和连氏担心,便先过来复命。 傅敏正亦坐在主位,闻言心里也不是滋味,手握拳一锤桌案,恨恨瞪着傅玉珑和连文逸:“好端端一个寿辰,偏被你俩搅成一潭浑水!” 傅玉珑低着头,不敢说话。在傅敏正面前,她不敢造次。而连文逸从方才便呆若木鸡,眼神落在傅云盈身上,不久前发生的那一幕幕,恍如惊梦。 被连文逸盯着,傅云盈不由挪了挪身子,想躲开那渗人的目光。 “侯爷,您别火大伤了身子。现下事情也生了,依我看……便成了那两人吧。”连氏心里头也觉得丢人,但又不能坐视不管。好歹是自己女儿,现在失了身,若连文逸不要,以后谁还敢要? 连倩眉间一紧,她是看不上傅玉珑的,因此一番希望全寄托在儿子身上。只要儿子说个不,这傅玉珑总不能厚脸皮倒贴罢? “那……我是没意见,不过还是问问我们连大哥儿的意思。”连倩道。 连文逸深深看着傅云盈,终起身,对三个长辈撩衣一跪,正色道:“恕文逸不才,自认不配玉珑,还请姨母姨夫另择高就,为表妹选个好人家!” 此话一出,堂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冠冕堂皇的话里,连文逸婉拒了与傅玉珑的婚事。 傅云盈 眸光深沉,连文逸还是这样子,从前世到现在都没有变。摊上了什么事儿,总是这样这般懦弱、推脱。前世伤了她,害她惨死荣王府;今生今世,好歹与傅玉珑有了男女**,却不愿承担责任。 这个人,不值得她同情! “表哥,这话说出来可就有些伤人了。五妹心仪你已久,从前也是完璧女儿身,你怎可……”傅云盈神色动容,看似为傅玉珑打抱不平,实则推波助澜。 “文逸心意已决,请姨母姨夫恕罪!” 连文逸好似没有听见傅云盈的话语,深深一拜,让人不得不相信她的决心。 傅敏正闻言面色微沉,傅玉珑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一个巴掌拍不响,此事也并非连文逸一人之责,因道:“罢了。你不愿,我与你姨母也不勉强,只玉珑——就送她去慈云庵修行吧。” 傅玉珑一听说要送她去慈云庵,险些跪不住了,差点栽倒。 要送她去当尼姑?她才不干!她才豆蔻年华,若以后的人生都在那清苦的慈云庵度过,她不敢想象…… “爹!玉珑不去慈云庵!玉珑……” 傅玉珑猛地摇头,眸光涣散:“慈云庵不是人待得地方,玉珑不去!” 说着,就爬上前去,恳求着要扯傅敏正的衣摆。 傅云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傅玉珑,带她远离傅敏正:“玉珑!不可胡闹!” 傅玉珑恨恨看了一眼傅云盈,她直觉,一切都是傅云盈的安排,现在这样拉拉扯扯的,又算什么? 她还想就地撒泼,却被连氏喝住了。 “不许忤逆你大姐!” 连氏不知何时已恢复了往日那副常态,居高临下地看着连文逸:“文逸,你如今也不小了,本就适婚娶之时,今时今日发生了此事,你也该担当起男儿的责任来。” “这并非 你一己之愿的事情,你也瞧见了,玉珑若无所托,只能在寺庙荒渡此生,你难道真的忍心看妹妹如此?” 连文逸并未被连氏打动,他冷笑:“姨母难道不知,什么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么?” “你!”连氏暴怒,气的咬牙切齿。 “傅玉珑,不配为妻!” 连文逸狠狠吐出七个字。 这话不止说给在长辈和傅玉珑听,更是说给傅云盈听的。 而连文逸一眼望过去,傅云盈的眼神却冷幽幽的,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无关么?本来,一切都是为了她……若非她逃了,如今被逼着婚嫁的,便是她和他了。 可傅云盈冷眼旁观,连文逸更加不甘心,他不会将就,不会娶傅玉珑。 “罢了!既然连表哥不愿娶我,玉珑也不想去慈云庵,大不了一死了之!” 傅玉珑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样奚落,还是从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难道她一开始的算盘就打错了吗?就算生米煮成熟饭,也得不到连文逸半点怜惜? 傅玉珑想挣脱傅云盈,触柱而死,傅云盈却将她拽得死死的,她要让傅玉珑真真切切地知道,什么是自食恶果! “玉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当生命是儿戏不成?”傅云盈柳眉蹙着,示意紫苏上前压制住傅玉珑。 傅玉珑却不死心,仍旧大哭大闹:“今时不死,那也是来日!反正,你们就没有一个人关心我的死活!” “连文逸,你非要姨母跪下来求你么!”连氏起身,走到连文逸跟前,一副为母则刚的样子,作势要跪。 连倩一见也吓着了,过去搀着连氏:“妹子,你瞎闹什么!” “还不是连大哥儿眼光清高,看不上玉珑。我这个当母亲的,怎么忍心看着孩子寻死? ”连氏睨了一眼连倩,二人的姐妹情,从来就是假说。 堂内气氛,一时陷入僵局。 “连表哥。”傅云盈见时机也差不多了,上前与连文逸同跪,她环视了堂内众人的境况,语重心长,“事已至此,你还要为了一己的情愿,置大家于不顾吗?” 傅云盈话中有话,一指此情此景,二指连文逸对她欲行不轨之事。她没有忘记前世连文逸对她的好,但此刻,已是今非昔比,不论是她还是他,都变了。 连文逸眸光一瞥,傅云盈目光里布满了痛心。傅玉珑还想去触柱,她的哀嚎一阵阵地在耳边回响;连氏泣涕涟涟的恳求也萦绕不绝,如今傅云盈,也与他同跪了。 他到底还在执着什么? “好。”他闭了闭眼,似下定了决心,“我答应就是了。” 连文逸一念之差,碰触了傅云盈的底线,如今的结局,也不算坏。 连老太太寿辰的一段风波算是过去。这日的明月堂,白露便携了册子来提醒,说再过一月,她也该及筓了。 傅云盈恍然,探头看了看窗外,春光旖旎。这不知不觉,竟开了早春了,自己的生辰也将近了。 白露递上册子,说是苏氏筹备了正宾、有司等人的人选,让傅云盈瞧瞧有无可改之处。傅云盈接过略略看了一眼,不得不慨叹苏氏左右逢源的伎俩,不仅讨好了她,还再次宣示了一番定国侯府与皇亲国戚的关系。 正宾即南襄长公主,有司为清河小郡主,而赞者便是颜国公府的小姐颜筠晗。 确实很合她的心意。傅云盈抿嘴笑了笑,将册子还给白鹭:“挺好的,替我谢过祖母吧。” 白露领命下去,傅敏正便大步来了。傅云盈开怀一笑,将扑过去,那傅敏正却碰到傅云盈冰凉的小手,不由皱眉:“手这么冷 !怎么伺候你的?丫头们怠慢了?” 傅云盈摇摇头,朝书桌努了努嘴:“哪能呢,方才在练字。手冻了,也是正常的。” 傅敏正顺手拿起桌案上的手炉,发现里头也是凉的,便亲手拣了几块香碳进去,捂热了才递给傅云盈:“来,拿着。” 傅云盈不由感动,捧着手炉倚在父亲怀里:“爹爹这会子来找我,什么事?” 听那傅敏正笑得神秘:“今儿天气不错,想带你去个地方。可要去么?” “去啊,怎么不去?” 前世与爹爹相交甚少,傅云盈自然不肯错过父女独处的机会。 但她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想起此前颜清臣提到的美妇,莫名觉得此番与它有关。 用过午膳,天气也比早上暖和了,父女二人便上了马车。 傅云盈撩开帘子,马车一路向北,难不成真的应了她的臆想?她莫明觉得奇怪,出府时傅敏正还开开心心的,如今马车越往北走,傅敏正的脸色也渐渐严肃起来。 “爹?” 傅云盈试探性地唤了一声,但那傅敏正神思早已不在车内。过了好一阵,眸光才有了焦距,看着傅云盈,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盈儿。” 傅云盈愣了一秒:“嗯?” “你有没有怪过爹?” “爹好端端地说什么傻话,盈儿怎么会……”傅云盈有些经受不住那样的目光,眼神不由自主地躲闪起来。 那傅敏正重重叹了口气,望着马车外倒退的街景,若有所思:“这么些年了,爹在你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 “爹爹驻守边关,自是不能时常眷顾家里。盈儿怎会怪爹呢?” 傅云盈心里发紧,逼迫着自己不要哭出来,在父亲面前丢人。但好歹是没忍住,鼻尖一红,眼泪便啪嗒啪嗒掉下来,哭了个梨花带雨。 第一百四十六章 生母钟繇 车内气氛沉闷下来,父女二人都不再言语,傅云盈呆呆赏着窗外景色,心中五味陈杂。 中了傅云盈的猜测,马车在城北一处人迹罕至的偏院停下。一下马车,却见到门口守了几个守卫,神色庄重,似乎在执行重要的任务。 傅云盈心底的不安更甚,上前一步,挽紧了父亲的手。 二人的脚步声惊动了屋内的人,还未榻上台阶,一美妇从中迎了出来,口中轻轻唤着:“敏正。” 而傅云盈一眼见到那妇人,光亮的眸底闪过一丝惊诧,那妇人容貌,似曾相识——可不就是自己么?若非那妇人经年积累下来的沉稳气质,傅云盈甚至会认为,那是另一个自己。 “这是……” 傅云盈微微张嘴,那话说到半路便哽在喉咙里,美妇呆愣在原地,痴痴地瞧着她。 说她是美妇,实在不为过。一张鹅蛋脸,柳眉杏眼的,笑起来眉眼弯弯讨人喜,梨涡浅浅惹人醉。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更是少之又少。 傅云盈感到小手紧了紧,是傅敏正握紧了她。 只听傅敏正重重叹了口气:“外头风大,进屋说吧。” 美妇也看得痴了,听了这话才回了神志。上前挽起傅云盈,动作自然而稍显生疏:“是啊,进屋说。” 此举对第一次见面的二人,未免过分亲昵了些。 傅云盈直觉,此妇与父亲和她的关系非同一般。她心底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屋内烧了炭,暖烘烘的,美妇将主位让给傅敏正坐了,又从一旁的篓子里端出两碗燕窝:“可冷了吧,快喝些暖暖身子。” 傅云盈笑着接过瓷碗,细细品了一口,又甜又软,暖到了心窝窝里。 “好喝。” 傅云盈放下小碗赞赏一句。她打眼一瞧,室内布置 得十分精致。外头看上去虽只是个荒院,内里却装潢地十分出彩,庄重而不失文艺,分外典雅。 “是吧,可炖了好几个时辰。听说你要来,为娘……”钟繇一喜,便也顾不得其他,满心欢喜得道出二字,待明白说漏了嘴时,又打住了。 傅云盈身子一僵,她猜的没错。 而傅敏正只顾喝碗里的燕窝,那碗挡住了他刚毅的脸,看不清他的神色。 苦笑一番,傅云盈从头上取下一只玉簪,捧在手里给钟繇看:“这只簪子,可是母……母亲送的?” 钟繇眼中雾气弥漫,见了那玉簪,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点点头,深深望着傅云盈。那眸中,有关切、慈爱,还有愧疚与恳求。 傅云盈对母亲的印象近乎为零,但她今天一看见钟繇,便觉得心里有千万种情绪,丝丝脉脉的与她相连。这大抵就是骨肉亲情、母女连心? 桌案上传来一声闷响。是瓷碗落案的声音。 傅敏正喝完了燕窝,一鼓作气地道:“盈儿,为父一直未有机会告诉你。她便是你的生母,钟繇。” 傅云盈眼眶通红,眼神不肯离开钟繇半步。 母亲分明应该死了,如今好端端地出现,她应该高兴才是。可心底还是很难过,这么多年,母亲在世,为何与她联系呢?一封书信也好。 父亲也是知道母亲在世的,又为何不带着母亲来找她呢…… “这是……为什么?”傅云盈声色颤抖,死死握住手里的玉簪,用尽了全力,仿佛要将其捏碎。但她只是在忍,希望自己的防线不要崩塌,崩溃于此。 傅敏正与钟繇对视一眼,记忆的闸门缓缓打开,与傅云盈娓娓道来。 当年,钟家惨遭灭门。时定国侯府大夫人钟氏虽为钟家之后,但已嫁为人妻,自 得幸免。而钟家上下无一活口,钟氏不堪打击,便留下年仅两岁的女儿,撒手人寰。 其实不然。 钟繇本逃过一劫,不必随钟家而去,然终遭人追杀,傅敏正为护妻女,只得对外宣称,钟繇不堪打击病故,并举行了葬礼。这才让那些杀手收了心思,不再追踪钟繇的下落。 而钟繇这么些年,只能跟随傅敏正躲躲藏藏,不便露面。若非眼看着傅云盈就就要及筓、成婚,钟繇不忍,也许母女二人还不能见上一面。 傅云盈听到半途便落了泪,不用多想,也知道钟繇这些年过的很辛苦。只是十三年了,傅云盈已经忘记了母亲的样子,但唯一没忘的,就是母亲身上的味道。 傅云盈被钟繇抱在怀里,她嗅到了,那是母亲专属的味道,柔柔软软,让人依恋。 所以,那日傅敏正送了她羊脂玉簪,唤起了她记忆深处的一抹嗅觉,所以才觉得那玉簪将她搅得心烦意 乱。只那时她并未在意,如今看来,傅云盈的直觉是对的。 “娘,娘……”傅云盈哭着,脸埋在钟繇怀里烧得通红,混杂着温热的泪水,燥热难耐。可她不愿抬起头,不愿父母亲看到她那副狼狈的样子。 若是从前,她还过得更加狼狈。至死没有见到生母一面。 一家三口终是团聚,傅云盈哭了一阵,渐渐收敛好情绪,钟繇便捧着她的脸里里外外的瞧,直到…… “娘!” 那奶声奶气地语调,让傅云盈蓦地想起晟钰,但细听声色,却不是晟钰的声音。 傅云盈止住哽咽,闻声而望,便见到一小童男从厢房出来,看上去比晟钰大些。他揉着眼睛,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想来刚醒。 钟繇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傅云盈,忙朝那男童招手:“闹闹,快过来。见过你姐 姐。” 傅云盈惊喜欲狂:“这是弟弟?” 男童跌跌撞撞地走过来,赖进钟繇怀里,一双大眼滴溜溜地打量傅云盈:“姐姐……” “这是你弟弟,今年六岁了。”傅敏正摸了摸闹闹的头,他看闹闹的目光,与看傅云盈时如出一辙。 “闹闹,闹闹。”傅云盈低吟着弟弟的乳名,脸上的喜色再也挡不住,一把将弟弟拽过来抱在怀里。 偌大的定国侯府,她从未有个嫡亲的姊妹兄弟,从小到大,她只能羡慕连氏与何氏膝下的子女,个个都有骨肉相连的同胞。 闹闹脑袋后头还续了小辫子,傅云盈也没注意,这一抱勾疼了他。闹闹与傅云盈又不熟稔,登时大哭起来,挣扎着不要她抱。 傅云盈无奈之下,又喜又急,手脚也不知何处放了。钟繇见此,便把闹闹拉回去,笑道:“他第一次见你,难免认生。以后你可常来,带他玩玩,不打紧。” 傅敏正见傅云盈对钟繇和闹闹并未产生抗拒,悬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松了口气。 “闹闹,去将木梳拿来。”傅敏正下了指令,那闹闹也十分听话,立马停止哭闹,走到里屋去拿梳子。 傅云盈不解此举为何,钟繇却是接过了木梳,柔声道:“盈儿,你转过身去。” 傅云盈闻言,也猜到母亲要做什么,莞尔一笑。这也是她日思夜想,想与母亲一起做的事情,那就是母亲替她梳一次头。 钟繇熟练地将傅云盈的发绳解开,从头至尾,一遍遍地细细梳下来。 她的手微微颤着,下手很轻,生怕弄疼了女儿。傅云盈有些哭笑不得,想来钟繇也从未给别人梳过头,打趣道:“娘,你这是给我梳头呢,还是挠痒痒呢?” 一番话将傅敏正和钟繇都逗乐了,闹闹也跟着笑起来。这 其乐融融的景象,傅云盈尤为贪念,就想一头栽进这天伦之乐里,再也不出来。 钟繇改变了下手的力度,傅云盈的青丝也在她的手中变得尤为服帖顺滑,她抚摩着那些秀发,慨叹道:“盈儿,娘最大的心愿,就是替你梳头。可是……娘现在的身份见不得光,不能为你及筓,送你出嫁,你可切莫怪娘亲。” 傅云盈笑了,梨涡浅浅的,惹人怜爱。她摇摇脑袋,拉住了钟繇替她梳头的手:“娘,这也是盈儿最大的心愿。不论您能不能为我赞发,送我出嫁,盈儿还是您的女儿,永远都是。” 一番话说的如此动容,钟繇又红了眼睛。平日里一身正气的傅敏正,如今也柔情似水,揽过钟繇来:“好了,你放心。我们女儿,一定风风光光的及筓、出嫁,我傅敏正,决不让她受半委屈!” 天渐渐黑了,城北那处偏院,一家人在屋里架起火锅,涮羊肉。 钟繇一个劲地给傅云盈夹肉,嘴里念叨:“看你这身子骨,太瘦了!以后嫁了颜家那小子,怕是不好生养。女人不好生养,婆家就会嫌你,赶紧多吃些,长长肉。” 傅云盈被说得羞喜交集,也不知回什么话,只抓着筷子一口一块肉,怕钟繇挂念。 “我女儿出落得落落大方的,是便宜了颜家那小子。我已想好了,定要去找那小子打一架,若是能打过我,才放心把盈儿交给他!”傅敏正嘿嘿笑了两声,也往钟繇碗里夹了两块肉。 闹闹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问出一句:“爹爹,你说姐姐结了婚,我就能当舅舅了。我什么时候当舅舅呀?” “爹!”傅云盈心内翻了个白眼。这老头子,成天不教弟弟好的,竟教这些胡话。 胡话归胡话,傅云盈那心里,阖家团圆,已是心满意足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及笄 三月,春光和煦,和风四起。 定国侯府,乐笛悠扬,飘扬十里不绝。 傅云盈沐浴完毕,换上采衣采履,安坐在东房,姿态娴静,犹若**。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将她雀跃的心情欲盖弥彰。 今日,是她及筓的日子。待及筓后,她便是成年的女子,意味着她肩上的重担又加了一分。她想嫁给颜清臣,然后,将娘亲和弟弟名正言顺地接回来…… 苏氏安排人在后园立了台阶,行礼处便定在那里。 “长公主驾到!清河郡主驾到!” “正宾到!有司到!” 连着两声高喝,东阶下,傅敏正眉欢眼笑,匆匆迎了去:“臣参见公主殿下!参见郡主!” 清河小郡主阮蓁走在娘亲身旁。手是拉着长公主的,心思却不在此处。扫了一圈,没有见着想见的人,不由嘟起了嘴。 慕容璇自然知道小丫头肚子里的心思,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待会儿傅小姐便出来了,你可要尽好有司之责,虽说只是托盘,但意义非同小可,别搞砸了。” 阮蓁闻言,十分不屑:“这我自然知道了。我与盈儿是什么关系,娘亲又不是不晓得……” 傅敏正将慕容璇迎到主宾位,同时托人将盛有罗帕和发笄的托盘交与阮蓁,道了辛苦。 “小姐,你听,开礼了!”耳尖的紫苏听到外头傅敏正宣告开礼的声音,忙不迭去扶了傅云盈。 傅云盈按捺下心中激动,镇定自若地从东方走出。方见到颜筠晗在西阶下净手,二人相视一笑,并无只言片语。而傅云盈心里,却更有了底气。 傅云盈款款走至场中,向南而坐,朝诸位宾客揖礼,才朝西正坐。 在场的宾客,多为和定国侯府来往密切的达官贵 人,亦有不少是初次见那傅云盈的,纷纷感叹傅云盈倾国之貌与大家之姿,实在不像一个继母教出来的女儿。但既然有这番作为,定是继母的功劳了。众人便纷纷给主人位上的傅敏正和连氏道喜。 那连氏脸上有光,更将那贤妻良母的戏码表演的淋漓尽致。场中傅云盈看在眼里,也未打算拆她的台面,毕竟今日,是属于自己的大喜之日。 方才行礼时她眼神寻觅了一圈,并未见到朝思暮想的某个人。这人,是在成亲前不打算来了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傅云盈心里正暗自忖度出了神,直到身后有人轻咳一声。 是颜筠晗,也是傅云盈的赞者。她诡异地调笑般的看着傅云盈,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用唇语说了三个字:“思春呢?” 傅云盈没好气地想白她一眼,但考虑到场合,生生忍住了。颜筠晗拾起梳子,为傅云盈梳头,为接下来的及筓做准备。一边梳,还一边拉扯傅云盈的头发,傅云盈吃痛,又不敢做声。 好你个歹毒的颜小姐,待礼毕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颜筠晗全程僵着脸,一脸的庄重,谁也没看出端倪。等梳完了头,便幽幽地退到人群看不到的西阶,末了,朝傅云盈扑闪两下眼睛。 傅云盈深吸口气,要忍。 长公主与小郡主也配合的十分默契,三加三拜顺利结束,清河小郡主撤去了筓礼陈设,置醴聆训过后,礼成。 傅敏正请了宾客去赴宴,傅云盈下去换了身衣服,也要去,待出来时,却见到傅兰鸢阴森森地站在外头,着实吓了傅云盈一跳。 不用傅兰鸢多说,傅云盈也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 连氏与何氏一同被罚,连氏早先便出了家庙,而何氏罚去庄子也有一阵儿了,可就是 不见回来。傅兰鸢待不住了,想趁这喜日,拖傅云盈去给何氏求情。 那些人都是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她不必理会,因而看也未看傅兰鸢一眼,旁若无人地让白露搀着走了。 傅兰鸢眼神像淬了毒,她一把拉住傅云盈的胳膊,力大无穷,弄疼了傅云盈。紫苏想上前,却被傅云盈拦住了。 “妹妹,宴席在台子那边,怎么不去?”傅云盈轻启朱唇,眸子是看着傅兰鸢的,但里头却没有她的影子。 “我,在酒里下了东西。”傅兰鸢一字一句,等着傅云盈的反应。 傅云盈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傅兰鸢指的酒,是宴席里要用到的佳酿。她眸子危险地一眯,但若慌了阵脚,许就中了傅兰鸢的计,因吩咐紫苏:“紫苏,快去看看。” 紫苏领命走了,傅兰鸢的眼神却陡然一变,变得狠厉非常。她身后突然窜上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恶狠狠地瞪着傅云盈。 呵,来这一套。 傅云盈见状勾唇一笑,泰然自若,反倒让那几个小厮起了戒心,警惕了十分。 “傅云盈,我现在什么都不求,就想让我娘回来。今日你若不答应,便也让你尝尝,庄子里的滋味!”傅兰鸢不信,如今孤身一人的傅云盈,手无缚鸡之力,还能作何反抗。 “傅兰鸢,你可想过后果?”傅云盈笑了笑,不退反进,逼近了傅兰鸢。傅兰鸢那一帮子人也跟着后退了几步。 傅兰鸢冷哼一声:“后果?我不用去想后果,也不在乎后果!但你呢,现在正在势头上,前途大好,有的东西,人生中可只有一次!你可权量好了!” 傅云盈见这傅兰鸢是中了邪,为了何氏已经不顾后果,又逼近几步:“好,你可以不顾后果。那你母亲呢?就 算我求了情,放了她出来,你以为她在这侯府,就能过得悠哉乐哉?” “你可别忘了,秦绣正得你父亲恩宠。你母亲害了她的孩子,府内上下人尽皆知。若你母亲回来,也不过是个戴罪之人,终日要活在别人的眼色底下!你怎么就想不明白,何氏在庄子里,可比在侯府好多了!” 傅云盈一番话说下来,威势渗人,丝毫不比傅兰鸢那一帮人逊色。然此时,紫苏也同白露一起回来了,并报宴席上并未出什么岔子。 傅兰鸢这才反应过来,傅云盈从始至终只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霎时那些入耳的劝诫也飞到九霄云外,抡起手要打傅云盈,被紫苏一把抓住胳膊,掀了出去。 而这一推,好巧不巧地,傅兰鸢偏生跌做到地上,然后瞪大眼睛望着傅云盈,眼神里布满惊恐。 “大堂姐,我不过说你几句,你便着丫鬟打我!” 一看这斗转的局势,傅云盈打眼一望,原是连氏走了过来,跟着的,还有傅敏正。 那连氏见傅云盈久久未入席,本想表现个慈母的样子亲自去请,哪知刚到明月堂,便见傅兰鸢被紫苏推倒在地。这一幕,不仅连氏瞧见了,傅敏正也瞧见了。 白露紫苏惶然下跪。 傅云盈对着二人浅浅一礼,但见傅敏正眉头微皱,问了句:“怎么回事?” 连氏看出傅敏正心头的疑惑,借机扶起了傅兰鸢,也不论是非,开始数落傅云盈:“你说说你们姊妹间的,平日里嬉笑着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有什么不能好生说道的,干什么动手?” 傅云盈心想,好一个先入为主的计策,只淡道:“是紫苏鲁莽了,盈儿教导无方,必定好生管教。” 傅兰鸢却哭了:“大伯,你可要为我做主。一个小丫鬟 都敢对我动手,是不是都欺负我娘亲不在,踩我头上了!” 接着,傅兰鸢便开始哭惨,说何氏去了庄子后,自己与妹妹过得如何凄苦云云。 傅云盈冷笑,若是哭惨就能把何氏哭回来,那她岂不是白等了那么多年钟氏,便开始抹眼泪:“二妹妹,是紫苏的不是,何曾牵连到婶婶?要说娘亲,那才是大姐心里的一块儿疤呢,你又算的什么……” 傅敏正只装着听不懂傅兰鸢的话,他看了眼紫苏:“这丫鬟看上去并非粗莽之人,是什么原因?” 紫苏得了傅云盈眼神许可,才跪着道:“回侯爷,是二小姐动手在先,要打大小姐,紫苏才……” 傅兰鸢眼神一抹狠厉划过,那些小厮即刻会意,匆忙说道:“紫苏姑娘莫要浑说,分明是你家小姐欺负我们小姐,小姐说她几句,怎么可能动手?” 傅云盈佯作愠怒,语调提高了八度:“那你们倒是说说,我是怎么欺负二妹的,若是一个个的说不清楚,你看爹爹可会放过你们!” 傅云盈清楚,以傅兰鸢的阅历,定然不会事先与这些小厮对好口供。因而她这么一问,都把小厮问住了,都怕与别人说的不一样,露出破绽。 小厮们面面相觑,而傅敏正见这阵仗,也明白了大半。连氏一看风向朝傅云盈倾倒了,也放开了傅兰鸢,怒道:“你说说你,老是与你姐姐过不去。就该让你娘管教管教!” 傅兰鸢瞪大眼,连氏的脸翻得太快了些,方才还搀她起来嘘寒问暖,这便变脸了。她突然认清了什么是现实,败下阵来。 见傅兰鸢软蔫蔫的样子,傅敏正恨铁不成钢。可傅兰鸢不是他女儿,他懒怠管:“来人,二小姐糊涂了,带她下去休息。盈儿,你随我入席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还真敢动手! 席中,傅云盈姗姗来迟,刚敬了几杯酒,阮蓁和颜筠晗便围了上来,拉她到同一桌说话。 “怎么这么晚才来?我看连氏脸色也不大好,说,你是不是又做坏事啦?”阮蓁用胳膊肘顶了顶傅云盈的**,背对长公主偷掩着喝了一小杯酒,八卦道。 颜筠晗笑得高深莫测:“怕是思念谁,想入非非,忘了时辰吧。” 傅云盈被二人一阵揶揄,也哑然失笑,刮了刮阮蓁的鼻子:“你怕是也该找个夫君管管了。” 说完,又是话锋一转,心里头甜丝丝的,手里把玩着玉杯,赏着里头凌凌的波光,看似极不经意地问起颜筠晗来:“晗儿,你叔叔呢?” 就算颜清臣为了避嫌不来参加她的及筓礼,总该托侄女带几句话来吧? 那颜筠晗却憋着笑意,清了清嗓子,道:“叔叔?在府上呢。” 傅云盈闻言蓦地看向颜筠晗,有些不相信,追问道:“完了?他没有,没有让你说什么?” 那眸子里,灵动的光芒一闪一闪的,要说她不经意,那就太可笑了。见着傅云盈十分恳切的样子,颜筠晗无辜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完了,没有。” 那人到底在干什么?都没个信儿。莫不成皇上赐了婚,他就觉得万事大吉了?这日子还没定下呢!傅云盈不知道此时自己完全就是急切的出嫁的小女儿姿态呢,偏生的还被旁边两人给瞧了去。 噗嗤! 见了傅云盈的反应,阮蓁和颜筠晗二人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身后的侍女便拿了绢帕上来给二人擦拭。清河接过胡乱擦了两下,扑腾两下睫毛:“本是想告诉你的。如今见你这模样,还是等颜大人给你惊喜吧!” 傅云盈嗔怒,这两人分明知道什么,故意合起伙儿来逗她! 但继 续追问下去,那二人也守口如瓶,不肯透露一星半点。 芮函院。 “傅兰鸢带着人堵她?” 傅明珠换下参加宴席所穿的正衣,偏头问绿瑶。 绿瑶整理着衣物,应道:“正是。二小姐已经被侯爷下令禁足了。还不知什么时候出来呢。” 傅明珠嗤了一声,语气尽是不屑:“我就说她是个榆木脑袋吧。这点悟性都没有,还想和傅云盈斗?” “那可不是,二小姐哪里比得了您啊。也不过就撑撑侯府的后院罢了,小姐您可是撑门面的呢。” 绿瑶一番阿谀的话倒非常合傅明珠的心意,她回身软软靠在榻上,笑容满面,嘴上却道:“那倒未必。这傅云盈一日不除,我这心里头便痒痒。如今那么多人都向着她,要再不整治,怕是要翻天了。” “小姐想如何?”听这话,绿瑶便知傅明珠要想法子了,遂洗耳恭听。 “那傅兰鸢可不能就这么进去了。她为了何氏,虽然莽撞了些,我们可要好好利用她这性子。如今,先想办法把她弄出来吧。”傅明珠冷笑着,心底已经想好了计策。 傅明珠俯身与绿瑶耳语几句,那绿瑶也笑得越发阴险。 “奴婢遵命。” 翌日。 “爹爹让我休息,可没说不准我出去!你们开门,放我出去!” 空旷的院子里,激烈地撞门声一阵接着一阵,愈演愈烈,分外刺耳。 傅兰鸢此刻披头散发,活像个女鬼。这些下人都是怎么听话的?傅敏正让她休息,可没说禁足! 一定是傅云盈,对,一定是她搞的鬼! “开门。” 外头终于传来人声,傅兰鸢霎时安静下来,想仔细分辨那声音的主人。 “哟,是绿瑶姑娘。二小姐情绪不好呢,怕是会冲撞了您。您看……”打瞌睡的守卫一见了来人,腾地跳起 来,满脸堆笑。 “让你开门你就开,啰嗦什么!”绿瑶瞪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 好你个守卫,对一个丫鬟贴热脸,却对她不管不问!傅兰鸢在门内气得咬牙,若是等何氏回来了,定要把这守卫五马分尸! “好好好,这就开门。”守卫笑了两声,麻利地取出钥匙,三两下开了锁。见到傅兰鸢的鬼样时,吓了一跳。这二小姐还真是会折腾,这才多久,就变成这幅德行。 傅兰鸢自然知道绿瑶是傅明珠的人,见她便冷笑:“怎么,三妹派你来看我笑话么?” 她去求过傅明珠,可傅明珠迟迟不肯出手。如今连氏解禁,傅明珠更不会管何氏的死活。 “二小姐这话就伤人心了,我们小姐可是担心你呢。这不,一听说出事就遣我来看您了。”绿瑶笑得阴阳怪气,边说边进屋关上了门。 傅兰鸢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将头发捋捋,收拾出一副人样来:“有事快说。” “二小姐果然聪慧。我们小姐说了,要救您出去,你需配合配合。”绿瑶点了点头,环绕了一圈屋子,一脸轻蔑,这屋子里头,没一样东西比得上芮函院。 “救我出去?大伯只是让我休息,可没禁足!”傅兰鸢还想逞强。 绿瑶捂嘴笑了:“哎哟。二小姐糊涂了,您不明白侯爷的意思,难道下人们还不明白?也不想想您得罪的是谁,若不给您点颜色瞧瞧,下人们这些年在侯府吃的饭,可不是白吃了?” 傅兰鸢被堵得语塞,一时接不上话。绿瑶说的话不无道理,这侯府之中,有些话并非一定要明说。那些意会到了的人,才可活得长远。 “您若是出去了,才能继续和她斗。难不成要一直守在这寂寥深院?看她风风光光?”绿瑶很聪明,没有指名道姓。话说出来,两者之间 ,彼此心知肚明便可。 傅兰鸢当然不想,但她却听出了话里别的意思。让她和傅云盈斗?那傅明珠呢? 想坐收渔翁之利?做梦!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若是她还是那般天真的混账脑袋,那就真的死不足惜了! 但眼下,也唯有出去,才有机会:“说吧,要我配合什么?” “很简单。今日有几批早春的草木送来,二小姐院子里的,与明月堂是同一批。”绿瑶道,“那几盆水仙里,有几盆被动了手脚,二小姐只需佯作发现,差人去告诉她便罢。只要成了,侯爷也会念在恩情放您出来。” 傅兰鸢眼珠一转,也觉得这法子好,便答应下来。 春意正浓,阳光淌在明月堂的院子里,不时有莺鸟啼鸣,好不安闲。 傅云盈坐在院儿里晒太阳,看下人们一盆盆地将水仙搬进来,随口问紫苏:“检查过了没有?” 紫苏在一旁应道:“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傅云盈点了点头,心里却还盘算着昨日小郡主和颜筠晗的话语,这都过了整整一日,怎的还没动静? “小姐,小姐!” 正愁眉不展,那白露却欢田喜地跑进来了,嘴里喊着:“小姐,颜大人来了!” “当真?” 傅云盈心下一喜,蹭地站起身子,那春光在她眸里都亮了几分:“在哪呢?” “去侯爷院子里了。见那阵势,颜大人是来下定的!”白露也双眼发光,皇上赐婚有一阵子了,就等着国公府的人来下定,若定了婚期,侯府也好早做准备。 傅云盈心里立刻像吃了蜜糖,又美又甜:“那我是不是不能见了?” “那可不一定。侯爷预备留大人下来用午膳呢。” “噢……”听了这话,傅云盈虽然高兴,但忽而有些不好意思。 白露嘿嘿笑了两声,待吊足了傅 云盈的胃口,才道:“奴婢已经与老爷说了,大小姐晌午会过去。老爷同意了。” 紫苏噗嗤笑了,又不敢去看傅云盈,便装模作样的去照顾花草。 “好啊你们,天天打趣我。”傅云盈嗔怒,作势要打白露,那白露却一眨眼溜出好远。 自从与颜清臣扯上了关系,这二人便没少揶揄她。 闹归闹,傅云盈人还在院子里,心早已飞到了傅敏正那里。好容易挨到晌午,便匆匆赶了过去。 还未近院,傅云盈便听见院子里头传来打斗声。心里一紧,以为出了什么事,便加快了脚步。却见院子外头围了一干下人,个个不敢上前。 下人们见到傅云盈,都主动让开一条道儿。傅云盈提裙走近,那傅敏正和颜清臣在院子里正打得热火朝天,今日新送的草木盆栽全数打翻。 “这……”傅云盈下巴都快掉下去了。 “住手!”她脸蓦地一红,这两人打起来,莫不是叫下人看笑话么? 颜清臣最先住手,傅敏正也及时刹住了车。二人见了傅云盈相视一笑,都向傅云盈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自己这边。 “他可是你准丈人,你还真敢动手!”傅云盈柳眉微蹙,一路嗔着,走向了颜清臣那边。话是对颜清臣说的,可眼神却是看着傅敏正的,那眼神里,颇有些怨气。 虽说傅敏正放了话,要和颜清臣打一架才肯嫁女儿,还真打啊?把她未来夫君打伤了怎么办? 傅敏正见傅云盈自然而然地走到颜清臣身旁,忽而放声大笑:“哈哈哈,果然果然,看来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那还真是!” “老丈人此言差矣。若盈儿为水,颜某甘愿为钵,护令爱一世周全。” 颜清臣爽朗一笑,自然地携起了傅云盈的小手,倒让旁的人瞧得不好意思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桃林恶狗 “来,女婿,尝尝这云台山的新云雾。”三人进了屋,傅敏正吩咐下人看茶,对那茶是赞不绝口。 颜清臣也不推脱,得了茶自己先尝了口,再推给了傅云盈:“你先喝。” 这番动作,既确认了茶无问题,又谦让了自家女儿。傅敏正满意地点点头,笑眯眯地道:“盈儿,这小子身体强健,心思缜密,也知道让着你,以后,你可有福享咯。” “唔……”傅云盈笑起来,两靥梨涡很是甜美。 她虽不说话,但这室里的气氛,因为她的笑,也一时浓郁起来,甜甜暖暖的。 颜清臣眼神温柔地快化出水来,见状拍了拍手,立刻有二三十个小厮鱼贯而入。每两个人抬着两只沉沉的木箱,规规整整地放在厅堂里,哪知满堂却放不下,只好摆到了院子里。 “傅侯爷,此番颜某来下定,此为国公府薄薄聘礼,还请侯爷过目。” 颜清臣清了清嗓子,正色上前,递上了聘礼清单。 那聘礼折子,端端有上百页,厚厚一沓,一应包含房产、田产、木器家具、摆设、各色妆品与锦缎被褥。傅敏正当下是看不完的,就算不用看,也知颜清臣此番诚意十足,势必要娶到傅云盈。 “这么多……”傅云盈见满院陈设,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阵势,莫不是与皇帝纳妃旗鼓相当? “这些东西,全卖了也值不上你的。”傅敏正嗔了傅云盈一句,若是送的少了,只怕他还不答应。 颜清臣笑道:“侯爷若是嫌少,颜某还可……” “诶诶,够了够了,这还嫌少,传出去莫不是说傅某只顾卖女儿了?”傅敏正用手指甲弹了弹那折子,又言归正传,“早先我也着媒人算了,倒是有一良辰,在今年十月,不知颜大人可还 满意?” 颜清臣与傅云盈二人对视一眼,虽说离现在久了些,不过也罢,早也是娶,晚也是娶。 见傅云盈点了点头,颜清臣便应了:“好。就依侯爷所言,晚些定下了具体日子,国公府再遣媒人着庚帖请期。” “那就这么定了!”傅敏正放下折子,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时辰也不早了,颜大人就屈尊在此用膳再走吧。” “那颜某恭敬不如从命了。”颜清臣起身揖礼,傅云盈便也跟着起来。 那颜清臣在岳父大人前也不老实,挪了几步,故意站得与傅云盈近了些,那傅云盈一紧张,险些没站稳,不由瞪了他一眼。 那两人便眉来眼去的,见二人感情甚笃,傅敏正也放下了心。若是盈儿她母亲见此,想必也会很欣慰吧。 “上百箱聘礼?”傅玉珑拔尖儿了声音,不敢相信灵儿带来的话。 她一早便得知颜清臣来了侯府,想来也是下定。如今她和连文逸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莫说聘礼了,那连文逸也是被逼无奈才答应下来!还不知什么时候会来下定。 听那灵儿说的口若悬河,傅玉珑便嫉妒得发狂:“傅云盈,你想在我前头风光?做梦!” 但若太过莽撞,免不得和傅兰鸢是一样的下场,她眸中精光一闪,计上心来。 傅云盈与傅敏正和颜清臣一同用了午膳,傅明珠便着粉萼来请,说是想带着家里几个女孩子出去玩,问大姐去不去。 傅云盈自是不想离了颜清臣的,但若不去,怕是要招人口舌,说二人尚未完婚便私相授受云云。 傅敏正又怕傅云盈无聊,便道:“你下去换身衣裳,让颜大人跟在后头就行了。” “多谢爹爹!” 傅云盈等的就是这个,这漫漫午后的,若是待在府中,也是困意袭卷,不得 清醒,倒不如出去踏青。 不过,重要的不是风景,而是陪她看风景的人。 “你等等我,我去去便来。”傅云盈款款起身,巧笑着嘱咐了颜清臣一句,便脚步轻快地回到明月堂。 白露准备好一身竹青色攒心海棠襦裙给傅云盈换上,那裙儿的面料也是宫里赏赐下来的,穿在身上十分轻薄,但也很是保暖,最适合这乍暖还寒的春日。 襦裙熏得很香,干净整齐,想那颜清臣今日也穿着浅绿色的竹纹袍,倒与之十分相配。傅云盈想到这不禁红了脸。 那白露又添了一句:“这天底下啊,只有小姐配得上颜大人那般**的人物。” “贫嘴!”傅云盈嗤道。 “大姐今日可穿的清新,与这三月春光倒是相映成辉了。”傅明珠莲步进来,满面春风,上上下下打量了傅云盈一眼,口中啧啧称赞。 傅云盈见了她,也迎合着淡淡笑了:“三妹可是等不及了?” 傅明珠点点头,对着铜镜里头的傅云盈望了一眼:“那倒不是,是玉珑等不及了。二姐去不了,四妹懒怠动。就等你了。” 美,那镜子里的人,可真是美,傅明珠懒懒的想,可就是碍眼了些。 “这便走。”傅云盈缓缓起身,傅明珠便亲昵地挽住她。看上去二人姐妹情深,端的是闺中密友。 马车上除了傅明珠和傅玉珑,傅卓也在。傅卓是连氏第三胎,也是侯府的大少爷。 一路出了府,是去往东郊的桃林。 闻说那里桃花儿已经开了大片,粉**嫩地烧了半条河岸,蔚为壮观。 “可要恭喜大姐,那婚期可是定下了?好像是……十月?”马车上,傅明珠故作新奇,目光透着欣喜,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高兴呢。 傅云盈心底冷笑,这傅明珠本可以不问的, 问了出来,还不是伤了自己?这人怎么活不好,偏偏要跟自己过不去。但傅明珠既然那么在意,她便回答:“正是。改日国公府的会着媒人来请期。” 傅明珠和傅玉珑的眼神里同时划过一抹凶光,只不过傅明珠要比她妹妹沉稳很多,看上去面色如常,嘴里还连连道喜,但傅云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望着窗外,方才出府的时候,并未见着颜清臣的马车,想来要比她们姊妹晚些才到。 来到东郊桃林,河边的风便有些凉了。几个丫鬟都给小姐和少爷加了披风,傅云盈自然也少不了,那白露心细,早预备下了。系上新绿的披风,傅云盈张望一阵,并未见着颜清臣,遂有些失落。 “玉珑要下去玩水,我先带她去了。”傅明珠面色和蔼,一副好姐姐的模样,她果真是连氏的女儿,母女两个,均是道貌岸然的败类。 傅云盈淡淡应道:“嗯,这会子水凉。可小心些。” 反正她离河边远着,总不能谁掉了水,又说是她推的吧? 桃粉遍地,又染红了头顶大半个世界。傅云盈缓缓走着,新绿的身影实为这一片粉色天地的点睛之笔。所过之处,裙摆荡漾,卷起**的花瓣儿竞相追逐,仿佛喜极了那双小脚。 “小姐,这景色可真好。该请个画师来,给小姐和桃林画张像的。”白露也许久没出来玩了,扶着傅云盈,脚步便不自觉快了起来。 傅云盈好笑,只得加快了步伐:“若是请了画师,我这一下午可不就干坐着吹风了?” “那倒也是。”白露失笑。 “汪!” 白露话音刚落下,一声犬吠吓住了主仆二人,双双顿住脚步。 傅云盈定睛一看,前方不知从哪窜出来一条通体乌黑的狼狗,正对着二人狂吠。她起初并未在 意,她一向仁爱,那些猫猫狗狗都喜黏着她,但越看下去,只见那狼狗眼睛发红,龇牙咧嘴地,似乎随时就要扑上来,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那牙齿一咬下去,怕是骨头也得碎了! 白露也被那狗的阵仗吓着了,可这四下无人,只能拉着傅云盈要悄悄离开。听老人们说,路遇恶狗,只要人不用跑的,狗也不会追。 但那狗却发了疯,呜呜两声,猛地扑过来。 傅云盈瞳孔一缩,提起裙子,背过身正要溜之大吉,那傅卓却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忽的挡在傅云盈身前。 傅云盈感到身后一阵凉风,回头见了傅卓,心中一凉。 “傅卓,小心!”她使出浑身力气,猛地推了那小子一把:“你干什么,没看见狗么?!” 这劲儿忒大,直把傅卓狠狠推到一边,栽倒在地,额头碰在了石头上,顿时见了血。 “小姐!”白露走了几步没见傅云盈跟上,一回头,见了鬼一般,惊呼出声。 那狼狗扑了个空,目标本就是傅云盈,因此傅卓的倒地并没有惊住它。此番未多做准备,猛地一跃,跳起来竟与傅云盈一般高,张着血盆大口直直扑过去。 嗖! 破空之声划过,掀起一阵惊风,卷起无数桃花,纷飞不止。 接着,恶狗嗷呜一声,傅云盈瞳孔中恶狗的倒影,在半空之中僵住,遂栽了下去。 嘭一声闷响,狼狗应声倒地,脑袋上横穿了一只箭,呻吟几声,便没了气儿。接着,那红白相间的脑浆便随着伤口缓缓淌了出来…… 方才,狼狗的脑袋,与傅云盈的脑袋近在咫尺…… 惊魂一刻,傅云盈仿佛被抽走了浑身力气,软软瘫倒在地。 “小姐,你没事吧!”白露跌跌撞撞地上前,脸色惨白,翻来覆去地查看傅云盈有没有受伤。 第一百五十章 我什么都不记得 “盈儿!”是颜清臣,他从桃林深处而来,身上铺满了桃花。见到傅云盈的模样,推开了白露,扑通跪下将她揽进了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颜清臣俊秀的眉宇间,尽是惶恐与怜惜。若非他们来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他缓缓拍着傅云盈的背,一遍遍地安慰着。 傅云盈脸窝在颜清臣的怀里,被捣鼓一阵,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一张小脸惨无血色。待抬头,才见到一黑影立在那里,肩上还背着箭筒和弓箭。 那黑影颔首致意,唤了一声:“傅小姐。” 傅云盈盯着那男人瞧了半天,原是此前见过一面的左金吴卫,瞿靖。 是瞿靖射杀了那只狼狗,救了他们一命。 “清臣,我还以为……”傅云盈搂紧了颜清臣,好在只是虚惊一场,但那箭羽就从她眼前划过去,想来实在有些后怕。 “嘘,好了,别说傻话。”颜清臣自然不会让傅云盈说那些晦气话,将傅云盈扶起来,伸手替她擦拭泪珠儿。 颜清臣又安慰了好一阵,直到一旁传来丫鬟的惊叫。 “小少爷!” 傅云盈恍然,这才想起还有个傅卓。但见那傅卓额头见血,已经侧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定是自己方才下手重了,可若不推,傅卓现在就不只是头部受伤那么简单了。 “傅卓!你醒醒!”傅云盈挣脱颜清臣的怀抱,赶过去,对着傅卓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什么方法都使了,可那小子就是不见醒。她现在也没明白,方才傅卓怎么会突然挡过来? 颜清臣跟过来,探了探傅卓的鼻息,道:“无碍。只是昏过去了,得赶紧送回去。” “我也回去!”傅云盈自然不放心。 “嗯,我跟你一起。三小姐和五小姐先别 管了,这就走,坐我的马车。”颜清臣从地上抱起傅卓,他知道傅云盈担心,傅云盈担心什么,他就担心什么。 那颜清臣抱着傅卓,首当其冲回到定国侯府。侯府见大少爷那般,侯爷又出去了,顿时乱了起来,不多时便传到连氏的耳朵里,差点吓到呼吸停滞。 “快,快带我去!” 颜清臣将傅卓抱回了他的院子,傅云盈早遣人叫了大夫候着。连氏颤颤巍巍地跑进来,扶着门框才没倒地:“卓儿,我的卓儿!” 傅云盈见连氏那模样,确实不像知情的。也对,若有人要害她,也不会是连氏,怎能置亲生儿子于不顾……这傅卓,可是连氏的心头肉,若没了他,这定国侯府大房后继无人,只能拱手让人了! “母亲……你放心,颜大人说弟弟并无大碍,只是晕过去了。”傅云盈去扶她,连氏却一把甩开,跑到床前跪着,紧紧攒着傅卓的手,闭上眼睛,嘴唇张张合合不知念叨什么,像是念经,祈求傅卓没事。 傅云盈不禁有些嘲讽,这佛祖要帮,也是帮那些常年向佛的善人。连氏作恶多端,到了此刻念经诵佛又有何用?但她也希望傅卓没事,毕竟傅卓不过十岁,还是个孩子,十分无辜。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连氏念完了经,那大夫给傅卓换上了药,再三确认过无事后,连氏才狠狠瞪着傅云盈,非要问出个好歹。 颜清臣朝傅云盈示意,便送了大夫出去,询问细况。 “我看见了,娘!我看见了,是大姐推了弟弟!弟弟才摔到石头上的!” 彼时,傅玉珑和傅明珠也赶了回来。这话便是傅玉珑说的,她目露凶光,毒得渗人,指着傅云盈便一通叫嚣。 傅明珠“好心”拉住他,嗔道:“五妹你可看的真切?莫要胡 说……” “千真万确。当时我和三姐在桥上玩水。正好能看见大姐这边,当时有只恶狗,要扑向大姐,大姐要逃,便一把推倒了弟弟!” 傅玉珑确实看见了,若非她眼中自信满满的算计神色,怕是傅云盈也相信她是碰巧看到的。然而她此番确信,这一切都是计谋。 陡然,傅云盈胳膊受力,身子一歪,便重心不稳跌坐在地,那地上是大理石的,又硬又凉,屁股传来剧痛,她不由皱了皱眉。一扭头,竟是连氏发髻散乱,推的她。 “傅云盈,你想害死幼弟不成!” 连氏破口大骂。 “大姐,你也真是。若是要逃,该带着弟弟一起逃,干什么推他呢……”傅明珠眸中闪着不忍的神色,上前想扶傅云盈起来。 “我没有推他,我是救他。”傅云盈对傅明珠的动作视若无睹,自顾站起来,身姿迤逦,透着十分的正气。 “你还敢顶嘴!” 啪!一声脆响! 连氏怒极,一巴掌抽在了傅云盈右脸上。顿时那白皙的小脸浮起鲜红的手掌印,微微发肿。 傅云盈不慎,咬破了嘴皮子,几率鲜血也从嘴角蜿蜒下来。但她仍旧面不改色,捂着脸紧紧盯着连氏,语气不容置疑:“我说了,我是救他!” “盈儿!” 连氏这一巴掌可谓卯足了劲儿,那动静终是惊回了颜清臣。他从屋外冲到傅云盈面前护着,看着连氏的眼神颇有些恨意。 他的女人他都不敢打,这个继母算什么?竟敢对傅云盈动手? 但辈分摆在那里,颜清臣不敢在众人面前威胁连氏,因道:“大夫人,若非盈儿,贵公子可会被那恶狗咬死!” “放肆!不许你咒我孩儿!”连氏见是颜清臣,本有几分收敛,可那话从颜清臣嘴里说出来,怎么都不是滋味 。谁知道他是不是和傅云盈串通好了,合起伙儿来害她儿子! 说着,连氏绕过颜清臣要把傅云盈揪出来。但颜清臣把傅云盈护的死死的,连氏连一根头发都碰不着,气急败坏。 “傅云盈,你给我出来!你别以为躲在他后头我就治不了你,你说,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孩子!” 颜清臣若是能动手,早就给连氏一耳光了。可是不打女人是他的原则,因而只能护着傅云盈躲藏。屋内顿时乱作一团。 “谁允许你在这撒泼!” 屋外一声爆喝,生生镇住了场面。颜清臣松了口气,看了看身后的傅云盈,安抚道:“没事了,你爹回来了。” 傅敏正待女儿和准姑爷出去了,便也想着出去逛逛。哪知走到半路,便被侯府的人找着了,说是大少爷出了事。 傅玉珑率先冲了出去,张口便告状:“爹!不是娘的错,是大姐……” 话还没说完,傅敏正便狠狠瞪了傅玉珑一眼,傅玉珑只得乖乖闭嘴。他见到傅云盈捂着脸,便也知发生了什么,见连氏跪在地上,冷冷道:“你方才说什么?害死你孩子?难道盈儿不是你孩子吗?” “还是说,你从没把盈儿看成你的孩子?” 傅敏正一针见血,连氏吓得瑟瑟发抖,哪里还有方才的气势,忙道:“妾身不敢!只卓儿如今不省人事,若不找盈儿问清楚,我这个当娘的……” 傅云盈此时才站出来,怒道:“母亲,你给我解释的机会了吗?我说了,是我救了弟弟,你偏生要听玉珑的胡话!” “你受伤了,少说些话。”颜清臣抬袖为傅云盈拭去嘴角血迹,丝毫不心疼那衣袍上沾了血渍。他满眼心疼,恨不得那一巴掌是打在自己脸上。 傅敏正余怒未消:“好!准姑爷还在此处,你当着那 么多人的面,跟个市井泼妇一样撒野,当我定国侯府是什么地方!” “爹爹,母亲也是怕弟弟出事,一时慌了神,情有可原啊……”傅明珠上前一步,为连氏说情,眸光有些痛心。 “哼!没点妇道人家的样子!”傅敏正看了傅明珠一眼,没有透露出什么情绪,发问道,“傅卓怎么样了?” 傅云盈道:“爹,弟弟没有大碍。头部虽受了伤,不过是受了惊吓,暂时昏睡而已。” “诶,你们看,弟弟是不是醒了?”傅明珠眼尖,一眼瞧见傅卓的眼皮子动了动,便一个健步过去坐到床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爱这个弟弟。 眼下傅玉珑已经没了话语权,就靠她推波助澜了。 颜清臣在广袖背后,握紧了傅云盈的纤手。只要傅卓醒了,傅云盈便可证明清白了。傅云盈觉得有些丢脸,又叫颜清臣看到自家这个样子,唉…… 那眉间的烦忧牵扯着颜清臣的心,若是待她嫁了过来,绝不让她再与这些人有牵扯。 “卓儿,卓儿……”连氏也跪着过去,轻轻抚弄傅卓的脸颊。她好容易第三胎才生了这个儿子,绝对不能出什么事。 傅明珠语气也柔了下来,只不过柔软得十分刻意:“弟弟,你还好么?” 傅卓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他见到傅明珠时,眼中划过一丝惊恐,傅云盈和颜清臣将那抹神色尽收眼底,二人面面相觑。 “我……”傅卓虚弱地吐出一个字,转头看到了傅云盈,惊恐的神色才褪了下去,转而换上一抹欣喜,“大姐,是你……” 傅卓下半句话还没出口,只觉胳膊上的肉一紧。竟是傅明珠在掐他,他不解,见那傅明珠眸子里藏着不为人知的凶恶,他再次害怕起来。 “我头疼……什么都不记得了。”傅卓说。 第一百五十一章 自作自受 傅卓态度斗转,明眼人都知道那里头有鬼。 他可怜兮兮的,不明白傅明珠为何不让自己说实话。别人看着傅明珠都觉得她在笑,可他离她最近。即使了年纪小,也能感觉到那抹笑里藏刀的意味。 “三姐,我想说……”傅卓喃喃开口,用了极轻的语气,换回来的却是傅明珠一瞪。 “嗯,你说,是不是大姐推你了?”傅明珠极尽和蔼,摸了摸傅卓嫩嫩的脸颊。 她原以为自己的亲弟弟会毫不犹豫地向着自己,没想到他还想为那个贱人说话? 傅卓觉得,那手像刀子一般在割他的脸,只是没有用力。 “是,是大姐推我了……”傅卓垂下眼帘。 傅云盈气得微微发抖,傅明珠去要挟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颜清臣自然察觉到了傅云盈的气愤,遂朝一旁一直未发话的瞿靖使了个眼色。 瞿靖颔首,上前揖礼:“傅侯爷、大夫人,在下左金吴卫瞿靖,事发之事,瞿某也在场。在下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敏正知道瞿靖是颜清臣的好友,闻言便虚扶他起来:“瞿大人多礼了。贱内没规矩,让大人见笑,大人但说无妨。” 傅明珠看了瞿靖一眼,没有说话。 瞿靖点点头,目光落在傅云盈身上:“在下冒犯,大小姐可将身上的披风解下?” 众人都愣了,不解为何。 “我来。” 见白露要上前解绳子,颜清臣沉声吐了两个字,走到跟前,将她脖颈间的系绳解开。 傅云盈微微脸红,她那白皙修长的脖颈,让颜清臣的目光故意逗留了好一会子才移开。 瞿靖接过披风细细查看,放到口鼻前嗅了嗅,继而道:“在下猜的没错。这件披风,包括小 姐身上穿的衣袍,都是被狂犬散浸泡过的。” 这话一落,颜清臣面色一沉,周围的空气霎时愣了下来。 傅云盈站在他身边都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是她不察,今儿换上衣服的时候,衣服熏得不浓不淡,与平常并无异样,她与白露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狂犬散?”众人唏嘘。 这东西,就像猫薄荷能使猫发狂一样,狂犬散能使向来温顺的狗发狂,一般用在官府需要以犬刑处死的犯人身上。 “正是。当时,在下见那恶狗双眼血红,龇牙咧嘴,流涎不止,十分像狂犬之症,便起了疑心。”瞿靖笃定,“侯爷大可请兽医前来查看。” 傅敏正摆摆手:“不必了,老夫相信瞿大人的眼光。” 瞿靖幽邃的目光扫到傅卓身上,傅卓暗暗发抖,浸出了冷汗。 “事发之时,小少爷突然冲到大小姐身前。并非有意害之,而是出于保护。难道小少爷知道些什么?否则,为何刻意上前保护小姐?” 瞿靖这话说的十分在理,外头的傅玉珑身子一颤,目光越过人群狠狠地刺向傅卓。 “卓儿,你说实话!”傅敏正眼神也凛冽起来。 被窝底下,傅明珠的手死死掐着傅卓。那连氏也不明所以,与傅明珠几个眼神交汇,却没个所以然。 哗一声! 傅卓眉头紧皱,忽地翻身坐起,险些将傅明珠摔到床下。他只穿着中衣到傅云盈跟前跪下,口中语无伦次:“大姐,故意,我不是故意的……三姐……请、请你原谅三姐!” 傅云盈一惊,慌忙扶他起来:“干什么跪,有话起来好好说。来人,给弟弟披件衣裳!” “卓儿,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傅敏正侃然正色,脸上多了几分不耐。 而傅明珠双唇紧咬,眼神像是要将傅卓 生吞活剥了一般。 傅卓哭了,站起身哽咽道:“方才我想说的,可是三姐一直掐我,她掐我不让我说!”说着,一面撩起袖子,细嫩的胳膊上新鲜的指甲印尤为醒目,看着都疼。 “是大姐救我的,不然我就被狗咬死了!” 此话一出,连氏母女都心中一凉。 “傅明珠!这又是为何!”傅敏正怒不可遏,“你给我跪下!” 傅明珠惶然下跪,连连解释:“不是……卓儿定是摔糊涂了,明珠没有……” 颜清臣冷笑:“那三小姐可真是爱弟心切,不惜下狠手也要让贵公子清醒几分。” 这话是颜清臣说的,傅明珠眼神一时慌乱,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傅云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傅明珠,又问道:“弟弟,那你怎知衣服一事?也是三姐?” “你别胡说!不是我!”傅明珠条件反射地回击,“我没有对你的衣服动手!” “可你不想让傅卓承认,你就是帮凶!”傅敏正怒喝。 傅卓摇了摇头,眼神在人群中搜索另一个人,可是没有瞧见,便放下了心,道:“衣服……衣服的事是我在五姐院子里听到的,五姐便威胁我不能说。可卓儿实在不忍看到大姐被狗咬死……” 傅玉珑在人群外头,听到这话吓得差点失禁,她想跑,可是双腿发软,步子都抬不起来。 傅云盈知道傅玉珑在外头,上前拉住傅敏正,担忧道:“爹,别太动怒。妹妹不懂事,现在这儿这么多人,别叫人看笑话,待会儿再处理吧。” 傅敏正听了这话,把刚升腾起来的怒火压了下去。傅云盈朝颜清臣使了个眼色,颜清臣会意,便与瞿靖一同告辞。 两人走后,傅玉珑的身影显现了,傅卓见了她,吓得噤声,躲在了傅云盈身后。 傅玉珑走到 屋内噗通一声跪下,泣不成声:“爹……饶了玉珑这一次,玉珑再也不敢了!” 语罢,还用眼神朝连氏求救。可事已至此,连氏还有什么办法!她担忧地看了看傅卓,就算心疼,可这时候求情无疑是火上浇油。 傅云盈扶着傅卓回床上休息,傅敏正坐到主位,连氏母女三人跪在地上,他声线冰冷:“你已不是初犯,饶你那是不可能的。你先告诉我,你大姐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末了,傅敏正揉了揉眉头。他的眉宇间透着些许的疲惫。 “……”傅玉珑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若是说了,只怕还会罪加一等。更重要的是,若此事暴露,她在侯府的威信便会一落千丈。以后,她还如何立足? 傅卓在床上见傅玉珑不敢说,便看了傅云盈一眼。傅云盈在身旁,莫名地给了他许多底气,因道:“爹,是洗衣房,五姐和洗衣房的人打交道。” 傅敏正闻言,点点头,命令道:“来人,把洗衣房负责明月堂的那拨人给我带上来!” 是白露打的头阵,不多时,陈婆子便被逮来了。 那陈婆子见了毫发无损的傅云盈,顿时大惊失色,再看傅玉珑已经跪着了,便知事情败露。 “陈婆子,你也是明月堂的老人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若是从实招来,或许本小姐还能网开一面。”傅云盈端坐在床沿,一面安抚傅卓,一面对那两个婆子厉声喝道。 这陈婆子心里头也苦,若是死到临头,倒不如死个干净。 “侯爷、小姐息怒!老奴一时鬼迷心窍,看上了五小姐那几两银子,所以……” 傅敏正叹了口气,正要发落,傅云盈却提出了疑点:“陈婆子,这工钱向来是管够的。你怎么会缺银子?” 陈婆子摇摇头:“工钱倒没少的。只 是我家那口子痛风,疼得床都下不了了。那点钱不够治病……” 傅云盈和傅敏正对视一眼,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罢了,爹,陈婆子毕竟是我院儿里的人,交给我处置吧。”傅云盈见陈婆子举止,觉那其中另有隐情,遂向傅敏正请示。 傅云盈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傅敏正也没有拒绝。对地上跪着的连氏母女,傅敏正是恨铁不成钢。 “连曲馥,你才从家庙里头出来多久?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傅敏正冷笑,与这几个人发怒已是对牛弹琴了,“卓儿秉性善良,要是跟着你们,指不定来日被毁成什么样子。即日起,傅卓送往太夫人处教养!” “老爷,不可啊,老爷!”连氏大惊,连滚带爬地上前抱住傅敏正的大腿,“老爷,卓儿可是你我的骨肉,妾身离不开卓儿啊!” 傅云盈见此,却是俯身摸了摸傅卓的头:“弟弟,你可喜欢曾祖母?” 傅卓眨了眨眼,表示肯定。 “难不成,我要看着我儿子被你一个泼妇教导成市井流氓?”傅敏正心意已决,也懒怠再看几人一眼,起身对傅云盈道,“这事最好莫让两个老太太知道。等卓儿好了,再送过去吧。” 傅云盈自是懂这道理,只是傅卓受的是外伤,还是在额头,怕是不好瞒住:“盈儿尽力。” “傅玉珑,今日你就在卓儿院子外头给我跪着!谁都不许求情!谁敢上前帮她,就和她一起跪!” 撂下这句话,傅敏正拂袖而去。 连氏母女剜了傅云盈一眼,站起身抖抖发麻的脚,也匆匆去了。 傅云盈正欲吩咐傅卓院子里的下人好生照顾,却见紫苏从明月堂找了进来,道:“大小姐,二小姐院子里来人说,今早送来的水仙有问题,想让您回去瞧瞧。”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月身孕 “这盆没问题,这盆也没问题……”傅兰鸢命人将水仙抬进房中,与丫鬟一盆一盆的检查,将盆中的水都拿银针试过,可未见端倪。 她实为不解,难道绿瑶说的那几盆有问题的水仙,都送到明月堂去了? 若真是如此,明月堂上上下下岂非都得出事儿?傅兰鸢勾起一抹邪笑,也许自己变卦也是好的? “二小姐,小少爷那边,出事了。” 门外有人来报,将下午桃林之事娓娓道来。如今连氏母女寒了傅敏正的心,定国侯府也为了傅卓的伤势忙得团团转。 “呵,这三妹好手段。作来作去,我还没出屋子呢,她倒先落马了!”傅兰鸢讽刺着,心中却道,她还等着傅明珠去给傅敏正说说好话,如今是不能指望她了。 傅兰鸢转念一想,若是此时明月堂再出什么岔子,岂不更乱?她若是能趁这会子乱,将这岔子压下去,便能宽了傅敏正的心。于是决定按着绿瑶说的原计划实施,便遣了人去报,这会儿傅云盈应该知道了。 “大小姐来了,把门开开!”外头又有人喊着,傅兰鸢一喜,以为傅云盈是来放她的,慌忙将头发梳理了,对着镜子摆弄,好容易摆弄出一个歉疚而急切的脸色。 门吱呀开了,傅云盈已经换了身儿素色的衣裳,抱着团子走进来。 “大姐,你来了,快坐下。”傅兰鸢忙上前招呼。 傅云盈缓缓进屋,余光一扫,便扫到屋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水仙花,不由笑了笑。 “二妹,你说水仙花有问题,怎么还摆在屋子里。不赶紧让下人撤了?” 紫苏搀着傅云盈落座,又亲自看了茶。 傅兰鸢神色一变,傅云盈来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撤走,忙道 :“正要撤呢。我这就叫人撤。” 傅云盈抿口茶,摆了摆手:“不必了,把窗户打开,也不打紧。正好紫苏来了,就让她验验。” 紫苏福身应下,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傅兰鸢上前想阻拦:“这……” 傅云盈勾唇,轻轻抚摸着熟睡的团子,没有应声。傅兰鸢也不**拉着紫苏,只好干站着,阴着脸看她验。 紫苏一盆盆验过,银针颜色如常,连花叶根茎都仔细检查过了:“大小姐,这些水仙花都没有问题。” “那可就怪了。要对这水仙动手脚,无非是在水里下东西。等花儿吸收了,从内散发出来,人就会中毒。可如今妹妹这里的所有水仙都没问题,怎么偏偏就知道,明月堂的水仙有问题呢?” 傅云盈抬眼看着傅兰鸢,笑意盈盈的,真有几分感谢的意思。 傅兰鸢一愣,原来,那几盆有问题的水仙,真的都送到明月堂了。遂坐了下来,满脸堆笑:“这……恕妹妹直言,这也是从别处得到的消息。至于是谁的手脚,想必姐姐心里有数,妹妹不好明说。” 傅云盈高深莫测的一笑,此时团子也翻了个身,露出粉**嫩的肚皮来,她忍不住挠了挠。 “我心里自然有数,不过,妹妹心里,就好像没数了。” 傅兰鸢怔住,不解傅云盈的话何意。 紫苏冷眼看着傅兰鸢:“实不相瞒,二小姐,今晨宫里送来的几盆水仙,紫苏悉数查验过了,送到明月堂的,一盆都没有问题!” 傅兰鸢闻言一个机灵,猛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紫苏:“怎么可能!” “二妹好像很是诧异。”傅云盈语气平淡,将手中的团子递与紫苏,遂起身与傅兰鸢平视,“到底怎么回事,如今想来你心里已经 有数了。” 傅兰鸢难以置信,后退几步,勉强撑住了桌子。 难道说,一开始傅明珠就没打算放她出来,所以才遣了绿瑶来设计她? 傅云盈与紫苏对视一眼,双双笑了。本来,那几盆水仙,紫苏初次查验时,没有发现毒物,可后来傅兰鸢遣了人来报,便仔细查看了,毒没有下在水里,是下在水仙的根里头,不易发现。 傅云盈料想傅兰鸢也不会这么好心地告诉她水仙有毒,便知是有人背后主使。妄想借助此事让傅兰鸢解禁,也只有心机深沉的傅明珠才能想出这种法子了。 她便决定将计就计,来个挑拨离间。若是傅兰鸢知道水仙无毒,不知有什么好戏看呢? “不会的,不会的……”傅兰鸢摇着脑袋,还是不敢相信。 “事实便摆在这里,二妹信也罢,不信也罢。大姐只想提醒你,府中之事可没表面上那么简单。如今弟弟被送到曾祖母那里了,夫人跟三妹五妹自作自受,二婶还在庄子上,再也没人能帮你了。你若还要执迷不悟,下场,你自己掂量。” 傅云盈话说的不紧不慢,给了傅兰鸢一种无形的压力。傅兰鸢渐渐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那懦弱的庶妹根本不可靠,唯有眼前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大姐!大姐我错了,是傅明珠!傅明珠那个贱人指使我的,说这样我便能出去……大姐,我跟着你,以后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傅兰鸢将哭,想去逮傅云盈的袖子,但傅云盈一个闪身,傅兰鸢便扑了个空。 傅云盈冷笑,她不想让傅兰鸢沾染到她一星半点:“妹妹知道便好。如今你就老实待着,该出来的时候,自然会让你出来。” “好,我都听大姐的!”傅兰鸢鸡啄米似的点头。 事已办妥,傅云盈也不想多逗留,与紫苏一路回到明月堂。 “她屋里的几盆,都没问题吧?”傅云盈再三确认。 紫苏笃定:“是,奴婢检查的很仔细,没问题。” “那便好,免得又生出许多麻烦。”傅云盈点点头,到了院子便将团子放下。团子饿了,一下地便奔向了她的小碗。 “大小姐!”是白露的声音。此时主仆二人刚到院门口,闻言双双回头,见白露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大小姐,五小姐刚跪了一个时辰,晕了!” “晕了?不是装的吧?”傅云盈挑眉,这天气也暖和,不至于跪一会儿就晕吧。 白露摇摇头:“不像是,侯爷又出去了,如今大夫来了,这会儿都过去了。” 傅云盈料想傅敏正是去找母亲了,傅玉珑那边没她也不行,忙道:“走,过去看看。” 待到了傅玉珑的院子,除了连氏,苏氏和严氏都来了,全都坐在屋里头,傅玉珑还在卧房躺着。傅云盈心里头一凉,也不知是哪个不长脑子的小丫头去禀报了两个老人,怕是傅卓的事情也没有瞒住。 严氏见了傅云盈,面色倒还好,只那苏氏却是急不可耐,责怪傅云盈瞒了他们,若孙子出了什么事怎好云云。 “太夫人和老夫人放心,弟弟并无大碍,还是先看看五妹如何吧。”傅云盈福身道。 “明儿就把卓儿送到荣安堂来,我看那姓连的还要害我孙儿!”严氏瞪了苏氏一眼,“这些年,你倒管教出了一个好儿媳妇!” 这严氏指名道姓的骂,连氏脸面自然挂不住,可她有错在先,如今什么话也说不上,只能等傅玉珑的消息。不过短短一天,她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出事了,她不免有些心力交瘁,整个人都憔悴了 很多。 “还是盈儿懂事,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处理得妥妥当当的。”严氏颇感欣慰,拉过了傅云盈的小手,俯身耳语,“可叫他们好看了。” 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戏谑,想不到曾祖母也这般调皮,傅云盈不由抿嘴笑了。 等了会儿,那大夫出来了,眼神却鬼鬼祟祟的,看了一屋子人,犹犹豫豫的,好似不知道怎么开口。 傅云盈看出了端倪,还是道:“大夫,五妹身子如何?都是家里人,但说无妨。” “是啊,我女儿怎么了,你倒是说啊。”连氏心里头隐隐也有些不安,可不论除了什么事情,她都得担着。 大夫挠了挠头,这才红着脸道:“五小姐……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大夫人!” 大夫话音刚落,本就憔悴的连氏顿时昏死过去,下人们慌忙扶住。 “怀?怀孕?这是怎么回事!”苏氏拍案而起,怒发冲冠,指着傅玉珑院子里的一众下人,“你们这群**才,说!是谁?哪个**养的害了玉珑?” 下人们霎时窸窸窣窣跪了一大片,个个大气不敢出。几个知情的,也不敢吱声。 严氏也微微讶异。 连老太太生辰那日发生的事情,傅敏正还没敢告诉二位老人。只让连文逸是时候就来提亲便是,这样便瞒过去了,也不必将事情闹大,臭了定国侯府的名声。 傅云盈轻轻叹口气,她也没想到,傅玉珑年龄尚小,也只有那一次,居然就这么怀上了,眼看是瞒不住,便将连府的事情一一道来,这一说,苏氏险些一口气没缓过来。 “傅云盈!这么大的事情,你竟敢瞒着我们!”苏氏大怒,本就因为傅卓的事情看傅云盈不顺眼,如今借机发挥,指着傅云盈的鼻子就开始骂。 第一百五十三章 某人闹脾气了 傅云盈淡淡瞥了苏氏一眼,语气平缓:“奶奶息怒。此事不止盈儿知道,父亲和母亲都知道,三妹也知道。” 苏氏一愣,也是,这么大的事情傅云盈一个人是瞒不住的。 一时有些下不了台,还是严氏发了话:“事情出也出了,侯爷在没在?” 傅云盈颔首:“爹爹说出去办事,这会子不在。” 严氏睨了连氏一眼,让下人带了下去,又问傅云盈:“盈儿,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苏氏见严氏想让傅云盈处理,当她这个当家主母不存在一般,顿时有些不乐意了,刚想插话,被严氏一瞪,话哽在喉头也说不出来了。 “盈儿认为此事拖不得,眼下还是叫人去通知连家,趁早成婚,免得像从恶水缸跳到茅坑里——越闹越臭。”傅云盈道。这事除了此法,并没有别的法子。 严氏专门问她,只是想给苏氏颜色看看,这定国侯府,不是她一个人的天下。 严氏点点头:“嗯,这边差人去传个话吧。嫁妆聘礼也别折腾了,该怎样便怎样,送个庚帖直接请期吧。” “只是玉珑比盈儿小,却排在我之前先行出嫁,外头人肯定要嚼些口舌的。”傅云盈料想到这后果,率先给两人打了预防。 苏氏皱着眉毛,她最看重声誉和利益,如今傅玉珑出了这档子事,她顿时有些厌烦起这个孙女儿来,遂不耐道:“算了,我让我院子里的人去。” 苏氏院子里的都是人精,凡是闲言碎语的,都没有好下场。因此个个都长了张好嘴,该说的便说,不该说也守得住嘴巴。 苏氏下去吩咐人,严氏便拉了傅云盈说话,眼中有些愧疚:“倒要可怜你了,比你妹妹晚些出嫁。” 傅云盈笑了:“孙女婚期在十月,那 时候玉珑都该……其实都是姊妹,早出嫁晚出嫁的倒没什么区别。为了侯府的名声,这不算委屈。” 严氏爱怜地拍了拍傅云盈的手背,语气和蔼:“还是你懂事。今日辛苦你了,玩也没玩尽兴,下去休息会儿吧,玉珑这里派人看着就是。” 傅云盈也正觉得困乏,便乖巧地应了退下。 再回到明月堂,却见到院子里立了个人,那身影傅云盈再熟悉不过,霎时困意全消,急切切地奔过去:“你没走?” “嗯。”颜清臣负手而立,背影修长,打量了一番傅云盈,看上去已经候了多时。 傅云盈甜甜笑了,见颜清臣又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调侃道:“怎么不去屋里等着?这里可显眼。” 颜清臣颔首,不着痕迹地笑,也没说话,自顾进去了。 傅云盈不明所以,连宵手里抱着团子插嘴道:“三爷本就没走,一直猫屋里等着。方才眼看着大小姐要踏进院子了,又被白露姑娘喊出去了,所以干脆站在院子里等,怕小姐看不见。” 傅云盈噗嗤一声,一面朝里走,一面接过了用爪子死死扯着连宵袖子的团子:“怎么,团子又贴冷屁股了?” “可不是。”连宵笑道。 傅云盈抚摩着满脸不愿的团子,吩咐白露看茶,遂坐到颜清臣对面,将傅玉珑的事情说给他听。 但颜清臣似笑非笑的,一言不发,团子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跟前,双脚用力一蹬就要从傅云盈的怀里跃出来。傅云盈一时也没抱住,它便横穿桌子过了去。 “接,接住它!”傅云盈瞪大一双杏眼,嘴里喊。 那颜清臣一挪凳子,嘿,团子腾空扑到了地上。 “喵”一声哀嚎。 不用颜清臣说,傅云盈看这阵仗,这货多半是生气了。慌忙抱起团子去安 抚,可团子受了惊,一溜烟便从傅云盈好怀里逃了。这过程里,颜清臣丝毫没有表现出对团子和傅云盈的同情…… 傅云盈有些尴尬,站起身子挠挠脑袋,自己哪里招惹他了?莫非是等自己等久了? 不对,颜清臣绝非为这种小事生气的人。何况傅玉珑的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不小,他该理解才是。 “颜大人,小女子可是哪里得罪你了?”傅云盈将小脸凑过去,见那颜清臣一脸神圣不可侵犯,觉得愈发好笑。 颜清臣深眸一瞥,顿时将白露紫苏等人给瞥了下去,乖乖地关上了门。 傅云盈后背凉飕飕的,不知这个人又搞什么名堂。 “真不知道?”颜清臣见这屋子里只剩两个人了,终于开了口。 他偏过头,险些碰到傅云盈的嘴唇。 傅云盈本能地往后一退,憨厚地笑了两声:“真不知道。” “那算了。”见傅云盈抗拒的动作,颜清臣话到嘴边也不想说了,惹得傅云盈又想逗她。 平日里都是颜清臣调戏她,如今好不容易见他生一次气,竟与团子猫儿的秉性不相上下。 傅云盈佯装不在意,转身要走,却被颜清臣一把拽住:“去哪儿?” 傅云盈脚跟没站稳,向后一倒,身子忽的温热起来,竟是坐到了颜清臣的怀里。那小脸顿时跟火烧云似的一般,又红又烫。 颜清臣将傅云盈的鬓发撂到耳后,动作轻柔,语气却不算温和:“本是只有一件事的,现有两件。先说第一件吧,方才何故让我走?” 傅云盈一时没听懂,眼珠子一转,理解到他说的是傅卓的事情。傅云盈说怕外人看笑话,便将颜清臣和瞿靖支走了。 “这……不是怕爹爹脸面挂不住么,我可没把你当外人。”原是这事,本来瞿靖帮了大忙,傅云 盈不预备赶人的。可见傅敏正脸色越来越差,定是因为颜清臣这准女婿在此,不好发作,傅云盈也理解父亲的难处,便自作主张让二人走了。 颜清臣挑眉道:“难道老丈人就把我当外人了?” “没有没有,你都和他打架呢,怎么会把你当外人。”傅云盈赶忙摆摆手,否认道,“只是当父亲的还是面子重要,就算是亲女婿也得有所顾忌啊。” 颜清臣点点头,似乎对傅云盈的解释还算认同:“还很孝顺。” 末了,又话锋一转,“另一件,连府的事情,紫苏怎么没告诉我?” 傅云盈一个机灵,这她倒给忘了。怕颜清臣担心,傅云盈特意嘱咐紫苏不要告诉颜清臣,未想方才自己竟主动将傅玉珑的事情从实招来了…… “最后也没有出事,不想让你担心……” 半晌,傅云盈吐出一句话来,声若细蚊。 “以后不许与连文逸有私下接触。”颜清臣听这轻言细语,自己的未婚妻认错态度还不错,便撂下一句话,搂紧了傅云盈纤细的腰肢。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那**盈盈一握,傅云盈身体清新典雅的香味窜入颜清臣的鼻息。颜清臣只觉喉头一紧,心头陡然窜出一股火来。 “咳……”傅云盈察觉到了颜清臣的气息变化,掩唇轻咳一声,妄图缓解这微妙的气氛,“对了,请期的事情……” 她人坐在颜清臣大腿上,身子却很僵硬,说起话来也一板一眼的。 颜清臣用手压下她的肩膀,迫使傅云盈倚在自己怀中,声音温润如玉:“怎么,这么着急想嫁给我了?” “哪里,没有!”傅云盈想也没想便窜出四个字,见颜清臣那脸色又蓦地一沉,忙道,“我,我问问不行嘛?心里好有个数… …” 颜清臣笑得高深莫测:“天机不可泄露。” “不过,你怎么没走?是不是有事?”傅云盈想起这茬,扑闪两下眼睛,渐渐适应了颜清臣的怀抱,舒舒服服地窝在他怀里。 见傅云盈身子彻底放松下来,颜清臣却不抱了,将傅云盈推到椅子上坐好:“你累不累?” “还好啊,怎么了?”傅云盈嗔了颜清臣一眼,没有和他计较此番动作。 本是困的,见了这货一点也不困了。从一早起来,搬了水仙,颜清臣来下定,傅卓受伤,到现在处理了傅玉珑那档子事,傅云盈也佩服自己的耐力。 “那便好,走吧。”颜清臣牵起傅云盈的小手,起身欲走。 “去哪啊?”颜清臣步子很大,傅云盈小跑两步才跟上了。 颜清臣没应声,一路牵着傅云盈出了明月堂,从侯府的后门出去了。 那后门,连宵竟然早就备好了马车,见了两个人,便撩起帘子请,还油嘴滑舌地唤了傅云盈一句“夫人”。 马车往东而去,停下时,竟是到了下午去的桃林。 见傅云盈不解的样子,连宵悄声道:“三爷怕您下午没玩儿够,听说晚上这里放河灯,就要带您来。” 傅云盈捂嘴偷笑,这颜清臣总是嘴上不在意,心里头却在意的很。不过也好,反正下午那会子,满心期待地来了桃林,还没见到颜清臣就出了事,确实没有玩尽兴。 这桃林,据说是景熙帝为了纪念一位妃子所建,那妃子喜极了桃花。景熙帝宠她,便遣人研发四季都能开花的桃花种,未想那妃子却不领情,说只有春天开的才叫桃花,若是一年四季都能见到,便没有意义了。 这名妃子到底是何人,民间众说纷纭,但可以确定的是,那妃子已经不在人世,所以景熙帝才建了此处。 第一百五十四章 赏灯 “连宵,你这么得闲,那就在此处看着马车吧。” 颜清臣走了几步,一回头见连宵和傅云盈两人耳语,对他视若无睹,冒出一句。 连宵吃惊:“三爷,不是说好了……我,我绝不打扰您和傅小姐的。” 而颜清臣脸色不善,连宵也不敢多言,委屈地看了傅云盈一眼。 傅云盈用唇语说了句“悄悄去”,便快步上前,与颜清臣并肩。此时已近黄昏,除了满目桃粉,天边已是红霞万丈。透过花枝星星点点地落在二人身上,暖意洋洋。 “走吧。”颜清臣侧眸看了傅云盈一眼,黄昏醉人的光芒照在她脸上,将那与生俱来的盛世美颜衬托得****,心下微微悸动,但言语间不动声色。 “嗯。”傅云盈梨涡浅浅,好似刚能放进一片小巧的花瓣,万分甜美。 傍晚的游人不多不少,傅云盈跟着颜清臣的步子走,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不知不觉间,两人到了桥上,便是今日傅玉珑玩水的那处。 细水涓涓,日西小桥。 傅云盈蹲下身子,伸手触到冰凉的小河水,沁到骨头里。最是春寒的细流能醒人心神,傅云盈打眼一瞧,却发现今早傅卓摔到的地方,从此处看去,被桃树挡了个干净,啥也看不真切。 “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傅云盈轻笑一句。 颜清臣眸光如隧,心里明白傅云盈说的什么,心中对傅玉珑等人记了一笔。 “天快黑了,不是说放河灯么?”傅云盈缓缓起身,河岸两边渐渐支起了商户,各家都掌着灯,因而桃林一片通明。她从前被看着,很少能出来,竟不知这里也有夜市。 “嗯,这里有卖的,慢慢挑吧。” “那你陪我挑。”傅云盈粲然一笑。 颜清臣自然不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但他知道傅云盈喜欢,因此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然我带你来做什么?” 彼时,定国侯府,芮函院。 “明珠,你一开始若让卓儿实话实说,老爷兴许以为这只是一场误会。干什么非要掐他?这下倒好,老爷以为我们居心不良,卓儿也送给那老不死的贱人了。” 天色黑了下来,连氏吃过晚膳便来芮函院,坐在案边一阵念叨,都快将傅明珠的耳朵念起茧子了。 不就是一个弟弟么? 连氏说了那么多,最终落脚点还是在傅卓身上。 傅明珠越发觉得连氏偏心,皱眉道:“这能怪我么?我怎么知道我的亲弟弟居然不向着我?他要是不帮傅云盈说话,那傅云盈的罪名也坐定了!” “还有,是傅玉珑来求着我,让我出点子的。我给她出了点子,她自己不知道收好尾,惹了一身骚。将我们全部拖下水,你要怪,就去怪她!” 今晨傅玉珑得知颜清臣带了上百箱聘礼来下定,自己嫉妒,又怕做事莽撞,跟傅兰鸢一样的下场,于是便好死赖活地来求傅明珠想法子。 傅明珠自然是不想看傅云盈就这么好生生地出嫁,正好借傅玉珑的手整治大姐。 可这傅玉珑居然事先不和傅卓串通,本打算待出了事再和傅卓商量。没想到傅卓一撞却刚好撞在石头上,她想和傅卓说话,根本没得机会。 就这做事的脑子,蠢得和猪一样,傅明珠也气啊,她还没去找傅玉珑算账呢! “原来这点子是你出的?我就说玉珑那丫头想不出来吧!居然把自己弟弟搞成那样,幸好只是皮外伤,要是伤了脑子,我看怎么办!”连氏非但没有解气,反而责怪傅明珠间接害傅卓受了伤。 傅 明珠今日心情本来就不佳,哪里还受得住连氏在那边聒噪,当即下了逐客令:“我说娘,玉珑现在还昏着呢,你去看看她去吧。别老在这里抱怨,事情已经出了,还能怎么样?” 连氏闻言,又牵起另一桩糟心事,苦着一张脸:“说起这事,方才连府去你祖母那边回话了。要说也该是连文逸那小子提个亲,结果只派了个婆子来,说过七日就嫁出去。” 傅明珠冷笑:“连文逸要来就怪了,是玉珑非要倒贴的。嫁便嫁了,大姐那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俱全,玉珑也只能是直接嫁了,还不晓得外头人要说什么鬼话!” 连氏叹了口气:“只能借口你外祖母身子不好,冲个喜气。” 傅明珠没回话,借口始终是借口,傅家和连家上下几百口人,几百张嘴,谁管得住? “好了,我去看看玉珑。你遣人盯着你大姐的院子,当心点。”连氏将杯中红茶一饮而尽,方起身离开。 连氏走后,绿瑶便上来回话:“三小姐,二小姐那边已经打点好了。水仙的事情,她遣人告诉了大小姐,这会子还没什么动静,想来是大小姐怕惊动了侯爷给他添乱,不敢说。” 傅明珠点点头,起身道:“去小厨房拿些点心,去明月堂看看我这位大姐。” 傅明珠主仆二人来到明月堂,见院门口堆着小山高的水仙根茎,全是新剪下来的,相视一笑。看来傅兰鸢这话起了作用,就差她傅明珠推波助澜,助傅兰鸢出来了。如今出了事,父亲对自己十分失望,现下不能求侯爷,只能与傅云盈打交道。 好歹傅兰鸢救了傅云盈一回,这傅云盈总不能干瞧着傅兰鸢继续被关着吧? 但见明月堂的主屋亮着灯,紫苏迎了出来,表 情清冷:“三小姐,我们小姐今日劳累过度,已经歇下了。” 傅明珠以为是借口,便“嗯”了一声,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方才我见外头堆了许多折了根的水仙,莫不是今日送来的那批?怎么全给剪了?我记得大姐喜欢水仙才是。” 紫苏笑了笑,垂眸道:“是剪了,还没来得及遣人收拾。让三小姐见笑了。自然是有问题才剪的,不便明说。” 分明就是眼前这人干的好事,还来问她怎么回事? “我知大姐可能还在怪我,劳烦紫苏姑娘通融,我这亲手做了一些点心,给大姐赔罪来的。”傅明珠笑得真切,指了指绿瑶,她手中提着食盒。 紫苏懒怠与之周旋,更重要的是,此刻傅云盈根本不在侯府,所以绝不会让傅明珠进去。 “三小姐请回吧,您也知道,今日出了许多事,从五小姐院子里回来,大小姐倒头便睡了。” 傅明珠这才发现紫苏防自己防得很紧,连院门都没让踏进去,不由起了疑心:“既然睡下了,主屋里怎么还点着灯?” 紫苏回头一望,果然那主屋灯火通明。是白露怕人说院子里黑灯瞎火的没人,特意点了灯,结果却欲盖弥彰了。 “她可是不在?”傅明珠抓住紫苏眸子一瞬间的慌乱,当即问道。 “大小姐自然在。”紫苏沉下心来,冷冷看了傅明珠一眼。 傅明珠心中已有了算计,笑道:“在就好。那我明日再来赔罪。既然水仙花有问题,还是趁早报备给父亲,父亲定会为大姐做主。” “多谢三小姐关心。” 傅明珠和绿瑶一走,紫苏一想,完了,这两个人准是猜到傅云盈不在屋里。可颜清臣和大小姐一句话也没撂下就走了,天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天都黑了也不回来 ! 天上星光与水里河灯相映成趣,颜清臣和傅云盈二人放完了河灯,携手漫步在河边,夜里风大,桃花便铺天盖地,落了满身。傅云盈这才发现此处真是才子佳人幽会的圣地,一路走下去,竟有不少与她和颜清臣一般的男女成双结对。 “公子、小姐,来老夫这挑一对同心符吧!” 傅云盈正看着那河灯幽幽闪闪的,一位老者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偏头而望,见那小摊子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同心符,均是二符一对的,刻满了永结同好一类的喜庆字样。 “走,看看。”傅云盈有些兴趣,扯了扯颜清臣的袖子。 颜清臣看了看那些玩意儿,“粗制滥造”一词蓦地浮现出来,刻工根本比不得国公府里的匠人。走近了,才发现守摊的老人竟是个盲人,手里还拿着一块符牌和雕笔,小桌上堆满了木屑。 “老人家,您是盲人,怎么知道我们是两个人?”傅云盈也发现了,心中好奇。 老人家笑了笑:“我鼻子和耳朵都很灵。早就发现了,来挑一挑,老夫可以在背后刻上你二人的名字。” 若是盲人,能有这样的手笔,着实不易。 颜清臣也稍微动容,见傅云盈眼神发光,便道:“挑吧。” 傅云盈便欢天喜地的开始挑起来,最终选中了一对,一半刻着“琴”,一半刻着“瑟”,意欲琴瑟和鸣之意。又着老先生在其后刻上二人之姓,串上红绳,一人一只。 傅云盈戴着琴字,颜清臣戴着瑟字。 “来,我帮你别上。”傅云盈拿了符牌乐不可支,将同心符别在颜清臣的腰间。 颜清臣除了随身玉佩,从来没戴过这些小玩意,但见傅云盈高兴,便任她摆弄,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说了句:“好像……很晚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春夜罚跪 定国侯府的连氏院子,灯火通明。 “你说傅云盈不在?”连氏方沐浴毕,预备歇下了,见到傅明珠的身影微微有些不快。 “方才我去明月堂找她,可紫苏非说睡下了,屋里又点着灯,我便觉得奇怪,她可能根本没在里头。”傅明珠言语急切,可那幸灾乐祸的语气是如何也摒弃不掉的,“娘,要不要派人去明月堂看看?若是不在,我们可得赶紧找。” 语罢,傅明珠勾起诡异的笑容。 连氏照顾了傅玉珑许久,已是精疲力竭,此刻神色不耐:“玉珑和卓儿的事情已经够让我头疼了。这丫头大晚上的能跑到哪里去?你也没进去,怎么知道她不在?我明儿还要起早头疼玉珑的嫁妆,没工夫管这些闲事,改日再收拾她。” “母亲,可别忘了此前的教训,大姐若是声名狼藉,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现在玉珑和卓儿、还有母亲受的苦,可都得归功于她。” 连氏被傅明珠的话打动了,且因为傅卓一事,本就不肯原谅傅云盈,便道:“也好,我现在就遣人去瞧瞧。” 侯府后门。 “你看,晚了也不提醒我。若是被逮着了,又有好受的。”傅云盈一面嗔着,一面下了马车。嘴里虽然抱怨,可她好歹玩了个尽兴,心里还是很高兴,脸颊红润了不少。 颜清臣借着月光,看到傅云盈红扑扑的小脸,一时也不忍离别:“我送你进去吧。” “不必了,这会应该都睡下了。你早些回去。”傅云盈见夜色已浓,侯府周围也安安静静的,不像被发现的样子,稍稍放了心。 话音落下,颜清臣没有只言片语,一把将傅云盈揽了过来,抱在怀里。傅云盈垫着小脚,将下巴搁在颜清臣的肩头,男人身上淡淡的书香无比诱人。她起 初还有些不适应,待习惯的时候,颜清臣也没有将她拎开。 二人相拥一阵,颜清臣才放过她,傅云盈便脚步轻快地跑了进去。 傅云盈从小路饶到明月堂,明月堂里黑漆漆的,安静得很。她猫进院子,轻轻唤了两声,紫苏和白露出来了。 “小姐!你可回来了!你和颜大人到底去哪了?方才三小姐来过了,定是发现你不在院子,还不知和谁告状去了。” 两个丫头一面唠叨,一面推搡着傅云盈进屋,生怕有人找来。刚上了台阶,这木门方吱呀推开,背后却突然亮堂起来。 “哟,大小姐这么晚是去了哪里?” 主仆三人回头一看,竟是连氏身边的刘嬷嬷,此时提着灯笼,打量着三人,那神情,颇有副抓奸的态势。 傅云盈心中一凉,糟糕,还是晚了一步…… 她可是真累,这么晚了,还要去对付那两个女人! 刘嬷嬷带着傅云盈来到连氏跟前时,傅明珠最先关切:“大姐,这么晚了,你到底去哪里了?惹得母亲好生担心!” 傅云盈在屋中站好,身姿迤逦,冷冷看了傅明珠一眼,答非所问:“三妹也是好兴致,这般晚了,劳烦你在此等姐姐。” 连氏敲案,吸引傅云盈注意:“是我让刘嬷嬷去的,与明珠无关。傅云盈,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深夜出府,传到颜大人耳朵里,会是什么个景况?若是让别人瞧见了,你那龌龊名声还得让侯府蒙羞!” 紫苏想上前替她解释,却被傅云盈伸手拦住了。 傅云盈心里有数,就算说是颜清臣带走的,深夜闺阁女子与男人私会,本就不妥。况且颜清臣又不在,连氏想怎么发落她,就怎么发落她。 “母亲误会了,盈儿就在侯府,只是不在明月堂。”傅云盈方才进府时,并未看到四处 搜寻的下人,说明自己不在明月堂的消息还没有走漏。而那刘嬷嬷,也是刚寻了过来,恰巧被她碰上了。 刘嬷嬷的供词只能证明自己不在明月堂,却没人能证明她不在侯府。 傅明珠可不会让傅云盈就这么蒙混过去:“不在明月堂,大姐莫非去了是爹爹那里?” 傅明珠从明月堂出来,还特意去看过,傅敏正那里早就歇了灯,没有一点儿声息。 “玉珑和六弟出了事情,盈儿心烦意乱,睡不着便在府中瞎逛游,惹母亲和三妹担心了。”傅云盈不傻,一番斟酌,三言两语便道出了理由,语气镇定自若,丝毫不显慌乱。 傅明珠冷笑,好似看出了破绽,追问道:“逛游?那大姐为何要让紫苏撒谎?说你睡下了?” 这话并没有戳到傅云盈的痛处,她面露为难,将目光从傅明珠身上移开,朝连氏福了福身子:“母亲,今日之事您也并非不知。三妹将六弟胳膊都掐紫了,就是不让他说实话。可有想过我的感受?因此我特意吩咐紫苏,若是三妹找来,就说我歇息了,替我回绝。” “我……”傅明珠脸色一僵,“我可是特意亲手准备了点心,找姐姐赔罪的,可是紫苏却不领情。” 连氏皱眉,暗怪傅明珠话有些多了,遂瞪了她一眼。 “那是另话。只说这件事,你说你在府上转悠,可遇到了什么人?”连氏轻而易举地将话题岔开。 傅云盈摇了摇头:“盈儿并未遇见什么人。” “那这件事可就难说了。”连氏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虽说是晚上,府中也有多人巡逻。你要是一个人也没碰见,那就有些怪了。” “把你去过的地方一个个都说出来,就可以回去了。”连氏猜测,这丫头可能真如傅明珠所说,根本没在侯府。 傅云 盈心知怕是逃不过这一劫,遂笑了:“母亲,侯府这么大,我去的地方倒也多了。今日出了那么多事,夜里逛了一阵,盈儿倒是悟出一词,能帮盈儿解释。” “什么词?”连氏挑眉。 傅云盈抬眸,眼神冰冷,一一从傅明珠和连氏身上扫过,让人不寒而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放肆!”连氏大怒,气得脸色铁青,当即拍案而起,“傅云盈,别以为有颜大人和侯爷护着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 傅明珠眸光毒辣,终是露出本性,狠狠道:“看来大姐逛游一番,长了不少本事啊。” 傅云盈不卑不亢,仍旧立在那里,与连氏平视:“母亲若是要打要罚,请便!” “你!你以为我不敢罚是不是!”连氏暴跳如雷,抽过一旁的鸡毛掸子要往傅云盈身上抽,“你给我跪下!” “大夫人,大夫人息怒!这大半夜的,可别吵醒了侯爷和老祖宗们。”刘嬷嬷见状,连忙上前阻止,看了傅云盈一眼,“大小姐不听话,若是要罚,罚跪便罢了!何苦动手?” 连氏恍然大悟,鸡毛掸子“啪”一声被摔到地上:“好,就罚跪!到院子里,给我跪到天亮!” 傅云盈懒怠与之周旋,二话不说便出了屋子。紫苏和白露围上来,一脸担忧:“小姐……真要跪么?” “我有错在先,认罚。”傅云盈并不觉得委屈,今日有幸与颜清臣成双出游,她不后悔。 “那白露回去给您拿袄子,夜里可凉了。”白露搓搓手,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明月堂跑去。 紫苏打抱不平:“等明日起来,定要去侯爷和太夫人跟前告状。” 傅云盈摆摆手,轻轻安抚道:“千万别去。别惹了他们担心,反正天亮之前,连氏定会让我回去。她那么聪明,不会叫人看见的。 ” 刘嬷嬷监督傅云盈到院中跪下,白露也拿了袄子来给傅云盈穿上,紫苏则拿了几本闲书,站在一旁为傅云盈掌灯。傅云盈有些不忍:“夜里还长,你们不必陪我,蜡烛放在此处,回去歇着。” 二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双双跪下,坚决不答应:“我们就在此陪着小姐。” 傅云盈心头暖暖的,鼻子一酸,不好意思在二人跟前哭,好容易才将忍下去,哑着嗓子道:“那看书吧,我念给你们听。” 傅明珠出来,走过傅云盈身边时,故意步子一歪,险些撞倒傅云盈。紫苏欲发难,又被傅云盈压下。那傅明珠便轻笑一声,说了句:“大姐可小心着凉。”心满意足地走了。 寂寥深院,料峭春寒。傅云盈轻轻软软的读书声回荡在院子里,并不扰人,却叫人听了越发安心。 天空泛起鱼肚白,傅云盈放下书,已是冻得鼻子通红,两个小丫鬟也冻得瑟瑟发抖。刘嬷嬷起床了,便来院子里赶人:“时间到了,大小姐回去吧。可别让太夫人和侯爷担心。” 傅云盈双腿早已跪麻了,先是坐在地上将脚伸直了,整只腿都麻酥酥的,仿佛又成千上万只小虫子在咬噬她的肌肤与骨骼。紫苏与白露便给傅云盈揉腿,好半天才缓过来。 “紫苏,你扶着小姐。我先跑回去烧个热水,给小姐泡脚。”白露率先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迈着蹒跚步履向明月堂而去。 紫苏习武,身子比傅云盈和白露都强健,因此站起来并不费力,她挽住傅云盈的胳膊:“小姐,慢慢站起来,猛了当心头晕。” 傅云盈面色惨白如梨,嘴唇干裂,方站起来,一时觉得天旋地转,好一会子才缓过来:“今日不论谁来见,就说我抱恙。切不可透露一星半点挨罚的事情,让父亲和曾祖奶奶担心。” 第一百五十六章 暗废规矩 正午,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气又湿又冷,那暖意融融的景况一时无影无踪。 雨打屋檐,傅云盈悠悠醒转,面色已经稍微和缓,额头浸出一层薄汗。那白露恐她着凉,硬是盖了三床被子捂汗。 “小姐,你醒了。”白露伺候在旁边,见傅云盈眼皮动了,忙凑过去关切。 傅云盈嫌热,想推开被褥,却被白露压住,颇为无奈。又见白露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问道:“紫苏呢?让紫苏来伺候,她身体好。你也下去歇着,不用照顾我。” 白露摇头:“紫苏这会在西厢安抚洗衣房的陈婆子。” 傅云盈一愣,这才想起昨日落下了陈婆子的事情:“陈婆子怎么了?” “昨日出了事,洗衣房的人不让陈婆子干了。陈婆子怕误了工钱,就去讨要活干,但洗衣房的没给,就闹起来了。”白露一面说,一面将事先煎好的药吹凉了,“小姐,你先把这赶风寒的药吃了。” 傅云盈一听,心思就不在汤药上了。接过碗一股脑灌下去,将白露惊得目瞪口呆。 傅云盈本想让白露把陈婆子带来,话还没说出来,两弯秀眉却霎时挤在一起:“好苦!” 白露不由好笑,从桌上端了一叠蜜饯过来:“这药是新方子,奴婢还没提醒呢,小姐便喝了。” 傅云盈囫囵吞枣咽下去两个蜜枣儿,捂着喉咙缓过劲儿来:“好了,带陈婆子来,你去休息。” 白露也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便未推脱。下去不久,紫苏便带着陈婆子来了。那陈婆子穿着土色布衣,一见到傅云盈,就哭喊:“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不要我干了也成,可这工钱得结啊……我家那口子还等着治病!” “小声点儿 !小姐身子还没好利落呢!”紫苏在后头关上门,皱眉道。 傅云盈撑起身子,浑身虚软,紫苏便拿了苏绣枕头给她靠上。 “陈婆子,这工钱定不会少你,不过你得先回答几个问题。”傅云盈招招手,示意陈婆子坐到椅子上去。 陈婆子听说要回答问题,显得有些犹豫,眼神躲闪一阵,许是权衡了利弊,才乖乖地坐下。 “玉珑的事情我不会再问你。我且问别的,你家那口子病多久了?”傅云盈心中有度,虽病着,但说起话来,威严又不失亲近。 她这阵子账本也看得不少,但凡府中老人,谁家里有困难的,按例都可事先支取些银子,随后备注,可印象中,洗衣房的册子里,陈婆子的事根本提都没提。所以,昨日陈婆子说缺钱时,傅云盈才起了疑心。 陈婆子想了一阵:“也就是这两月的事情。” “你在侯府做了几十年,信誉自然是有的。为何不报备你的管事,事先取些银子治病。非要与傅玉珑****?”傅云盈提出疑点。 陈婆子古怪地打量了傅云盈一眼,奇怪她不知情:“先前安管事被杀鸡儆猴了,谁还敢贪钱?老身洗衣房的孟管事本是清白的,但怕底下人贪钱,便干脆废了那条规矩,免得诸多借口去找他领钱,最后淌了浑水。老身去求了几次,孟管事都不给银子。” 傅云盈恍然,不禁冷笑,还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遂是怒了:“岂有此理!紫苏,把孟管事带过来!” 孟管事正值不惑之年,但终年兢兢业业,鬓角已经花白了。紫苏去找他时,正抱着一本账本将算盘打得贼响快,从头到尾算了无数次,生怕出了一点岔子,他见紫苏来了有些慌乱,而紫苏根本不给他时间 废话,一路送到明月堂。 “大小姐,这陈婆子与五小姐的事情,老奴真的不知啊……”孟管事一进来先磕了两个头,以为傅云盈是因为陈婆子的事情迁怒于他。 傅云盈半倚着,见孟管事的作态有些好笑:“你是不知道她与五小姐勾结,可你该知道,她为什么与五小姐勾结吧?” 孟管事惊出一身冷汗,支支吾吾好半天:“这……奴才……奴才不知!” “老孟,说话要讲良心!我一个老婆子去求你那么多次,说我男人病了,你还不知道?”陈婆子急了,过去要揪孟管事的衣领。 孟管事吓得手撑着地往后挪:“你,你空口无凭,我哪里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这家男人病了,那家老婆病了,都来找我领银子,万一有个撒谎的,我怎么交代?” 他不敢看傅云盈的眼睛,一想到安管事的惨烈下场,就毛骨悚然,可转念一想,自己并未贪一丝油水,为何要这般怕她? “大小姐,老身此举,只是怕底下人贪钱,并无恶意。请小姐明鉴!” 见孟管事深深一拜,傅云盈却不吃那套,言语讽刺:“那孟管事可真是个好管事。若府中上下都如您这般清廉……” 孟管事听到此处喜形于色,但未想傅云盈话锋一转,神态稍显怒意:“只怕侯府历代传下来的老人都该跑的跑,散的散了!孟管事,洗衣房归你管,那就是洗衣房的事和人都归你管,你管了事,就不管人了么?” “既说不知真假,便自个儿去瞧瞧。也就是多走几步路的事情,你身为管事,不体贴属下,只怕侯府的人心,都得给你搅浑了。” 傅云盈胸脯紧凑地起伏,不是她急,而是身子不爽快,冻了一宿,说几句话便喘。紫苏连忙捧了 云雾茶过去,给傅云盈顺气。 孟管事闻言砰砰磕了两个响头:“小姐,老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心有余而力不足?洗衣房有几口人?”傅云盈反问。 “小姐,洗衣房就十五口人。”这话是陈婆子答的。 “十五口人?”傅云盈深吸口气,“那我问你,接任安管事的穆易穆管事,那可是厨房重地,几十口人,但凡谁家有个妻儿病恙的,全是穆管事亲自找了大夫去瞧。如此一来,银子也不用现的,直接扣其工钱便是,难道这还做的了假?” 孟管事脊背一凉,一时被堵的哑口无言。 “无非是你懒怠,只那不是你的家眷。若是你的妻儿病了,你也会像对待陈婆子那般,一分钱也不抽?”傅云盈皱眉,“你将洗衣房打理得再好又如何,人心若是管不住,总有一天会出岔子。你已经间接害了六弟!可知罪?” 孟管事冷汗淋漓,这些年因为清廉,他在府中树立了威信。本想着不贪则好,如今都因这陈婆子,害他在这里出糗。可事出有因,这傅云盈一看便不知实情,遂苦着脸道: “小姐,不是我不管。实不相瞒,就这条规矩,不是我单废的,是被老夫人废了!” 傅云盈美眸一睁,难以置信:“祖母废的?那为何穆管事还行着此规矩?” “只因穆管事是小姐您和太夫人派上来的人,且也是变着法儿行规矩,没发过现钱,因此老夫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我们不敢啊,上头又没太夫人罩着,哪里敢乱来?” 见孟管事神情恳切,不像是撒谎,傅云盈坐直了身子,神色严肃,追问道:“是安管事落马之后,祖母才废的规矩吗?” “正是啊,大小姐。也就是跟我们几个管事说 了,怕是太夫人也不知道。我们更不敢明眼告诉底下人,怕造反,遇了事,只能各种推脱。”孟管事心虚地瞥了一眼陈婆子。 那陈婆子得知是苏氏废的规矩,原地撒泼起来:“那,那我和我家男人岂不是得饿死了?小姐,您得为老身做主啊!” 傅云盈揉了揉眉心,示意紫苏安抚住陈婆子,此事重大,她必须找严氏商量,便立刻让二人退了下去。 “小姐,侯爷来了。” 傅云盈方准备起身盥洗,去见严氏,便听得外头通报,只好慌忙披了件衣服,下床揖礼。 那傅敏正身形健壮,就算天气湿冷,他这人也是风风火火的。进了屋,竟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傅云盈见状嗔怪:“爹爹怎么不叫人撑伞?染了风寒怎么办?” 说着,又去架子上取了毛巾,给傅敏正擦水渍。 傅敏正坐下,按住傅云盈忙碌的小手,笑道:“还说我呢?听说你病了,我才来看你的。这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懒怠撑伞。” 傅云盈身子不舒服,笑起来也难免牵强:“今儿变了天,突然冷了。染个风寒也是正常的,太奶奶不知道吧?” 傅敏正苦笑:“知道你孝顺,没告诉她老人家。如今春雨是好事,身子也该注意。你也是要出嫁的人了,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让我和你曾祖母放心?” 傅云盈眼珠子一转,正好有件事要说,遂岔了话题:“对了,爹爹,昨儿本有事找你的,老不得空,你也不在府上,可是去找娘亲了?” 傅敏正咳了两声,是怕隔墙有耳。但那神秘莫测的笑容便是肯定的答案,还悄声道:“她也想你了,得空去瞧瞧。” 傅云盈闻言,又笑着揶揄几句,才说到了正事儿:“爹,其实昨天,二妹她……”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兰鸢解禁 “大伯,你来了……” 春雨如油,将傅兰鸢的院子刮得哗哗作响。满世界只剩下雨声和风声,直到傅敏正的身影出现。 她意乱心烦,见到傅敏正终是提起了精神,收拾好自己,给傅敏正冲了热茶。 这雨连着下了三天,傅兰鸢一直在等,等傅云盈告诉傅敏正,然后她就可以出这间该死的屋子了。 傅敏正面色不善,没有心思去尝那热气腾腾的茶,沉着嗓子道:“事情我都听你大姐说了。” 傅兰鸢闻言,却不知傅云盈说到个什么程度,试探道:“那大伯可知这后面的是非?” 傅敏正摇了摇头:“该查的我自然会查清楚。你既然有心告诉你大姐,也证明你心底还不坏。” “那……大伯能解了我的禁足么?”傅兰鸢无力地祈求。 傅敏正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子:“我本就没禁你的足。是下人们误会了,你也别怪他们。” 他没有多做逗留,傅兰鸢被他的最后一句话深深刺痛了。他是没有说,可他的一言一行,就是侯府的号令,她不能拿他怎么样,但要她放过那些恣意妄为的下人,那是不可能的! 她首先想到的便是那个对绿瑶摇尾巴的小厮,跟个哈巴狗似的。可遣人寻了一圈也没寻见,查问下去,竟是傅明珠将那小厮调到庄子上去了。傅兰鸢顿时暴跳如雷,只刚刚解禁不好发作,又狠狠给傅明珠记了一笔。 荣安堂。 这三日,傅云盈抱恙不敢去见严氏,心里头总是装着苏氏废规矩的事,成了心头里一根刺。喝了三天苦药,终是见好了,便立马去了荣安堂。 那严氏正跪在佛龛边念经,屋内香火缭绕,宁静庄重。傅云盈不忍打扰,便站在门边等候,约莫过 了半个时辰,严氏才睁开眼睛,见到傅云盈,又好气又好笑:“来了便知会一声,干杵在那里作甚。” 傅云盈笑笑,莲步过去搀严氏起来:“太奶奶虽一心向佛,佛缘深厚,可若是不小心冲撞了佛祖,盈儿可担待不起。” 严氏嗔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这三天你都病了,还不肯让我看你,日日闲着,不吃斋念佛,还能做什么?” “盈儿是怕太奶奶担心。”傅云盈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虽说生病是瞒不住的,但看来自己挨罚的事情,保密工作倒做的很好。 两人说着话,外头还下雨,也不能出去遛弯,便干脆坐到佛龛边的案几旁,上面摆了瓜子点心,傅云盈抓起一把,细细给严氏剥壳。 “定是前儿累着了,都是你那些弟弟妹妹们不让你省心,这雨啊,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你可当心身子。”严氏一想到前几天的事情,便头疼不已。 傅云盈将剥了壳的瓜子儿一一放到青花底的小碟子里,闻言安抚:“太奶奶宽心,也没什么要紧的。如今六弟已经见好了,方才还见他在雨里疯玩着,被我喝回去了。至于玉珑,婚事将近,也安稳,想来不会闹事了。” 严氏叹了口气,老态龙钟的脸上闪过一抹悲痛:“若是你娘还在,这侯府绝不会叫那连家人弄得乌烟瘴气。” 傅云盈想到钟繇,剥瓜子的动作一顿,好容易稳住心神,便直奔主题:“太奶奶,今日盈儿身子好利落了,便来找您,是有一事相商。” 严氏预感不祥,老眼浑浊:“何事?” 傅云盈将剥好的一小碟瓜子移了过去,示意严氏品尝,嘴里将苏氏废规矩的事情一一道出。 严氏拣了颗瓜子刚到嘴边,不由一愣:“废了?可前些 天穆管事还给他底下的锦娘看病了。” “太奶奶忘了,穆易是我和太奶奶您商量着派上去的。”傅云盈提醒。 “墙头草呵,风往哪吹往哪倒!可这好端端的,她废那条规矩做什么?”严氏百思不得其解,“其实要说是规矩,也不过是个不成文的规定罢了;可要说不成文,其实也按例规定了预支的数目。有那规矩在,侯府里好歹有一丝人情味儿,也免得底下人闹腾。” 傅云盈吃了两粒瓜子儿,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其实按孟管事的说法,安管事是前车之鉴,为免贪赃枉法的事情重演,便干脆不让底下人预支银子了。” 严氏想了一遭,终于明白了什么,那安管事是苏氏的远房亲戚,苏氏这是给她颜色看呢?遂撑起拐杖就要去找苏氏:“她是看不惯我这老骨头?安管事那八竿子打不着的破落亲戚算个什么,我得去问个清楚!” 傅云盈连忙拦下:“太奶奶,您先别急。眼下祖母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您去了也是找气受。” 严氏气得喘粗气。安管事那件事过去也这么久了,那苏氏一直没有明说什么,原来一直背地里使绊子? “那盈儿你说,这要怎么办?这于理于情,都不是好事。” 傅云盈蓦地甜甜笑了:“太奶奶何必亲自去找祖母。毕竟现今是祖母执掌中馈,美名其曰规避贪赃,明面上起了冲突不算明智,且让祖母尝尝其中的坏处,这规矩自然就回来了,届时明文规定一番,还怕侯府人心不稳么?” 严氏瞧这态势,傅云盈已是胸有成竹了,顿时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笑道:“你这鬼灵精,早想好了,还吊我这老骨头的胃口!” “其实盈儿认为,祖母之所以对穆管事睁只眼闭只眼, 并非是因为穆管事的来头。”傅云盈心中盘算,“穆管事没有发现银,只扣以后的工钱,届时祖母安个搜刮油水克扣工钱的罪名,简直轻而易举。就算有底下人出来作证,可以祖母的作风,肯定不会给穆管事扭转局面的机会。” 傅云盈这番话说的不无道理,严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真小瞧了她。盈儿,此事就交给你了!” “盈儿遵命。”傅云盈颔首。 “大姐!” 正回明月堂的路上,傅兰鸢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只身撑着一把油纸伞。 “二妹,下着雨怎么出来了?”傅云盈见了傅兰鸢,浮起一丝不浓不淡的笑意,“你这伞可真好看,雕花啄凤的。怎么也不带个丫头跟着?” 她早料想到,傅兰鸢一出来就回来找她。 相比起傅兰鸢的伞,紫苏给傅云盈撑的,只是一把素色的华盖。傅兰鸢还是这般不知低调。 傅兰鸢轻跑过来笑道:“这只是从前母亲送的,不足为奇。大姐可是回明月堂?我正好有事找大姐商量,不好带下人。” 傅云盈莞尔,并没有过多言语,迈步继续朝明月堂走去。一路上,又遇到了连府的人抬了几箱聘礼来,二人都不动声色。 好巧不巧,到了明月堂时,连下了三日的雨终于停了,还放了晴,青石板上的积水与日光遥相呼应,将院子里照得亮堂堂的,一丛丛的绿叶娇翠欲滴,露珠儿熠熠生辉。 紫苏收了伞,傅云盈看了一眼傅兰鸢,笑道:“二妹一来我这明月堂,老天爷就开眼了。可真是好兆头。” 傅兰鸢也不谦虚,自以为这是天意,跟着傅云盈走进屋里:“这好兆头,大姐可要与二妹同享的。若非大姐,妹妹这会子还关在屋子里出不来呢。” “说 吧,刚恢复自由身就来找我,所谓何事?可别告诉我,是要拉着我一同去告发傅明珠的。”傅云盈解下披风,在白露端来的清水中净了手,用毛巾细细碾干。随后又拿泡好的绿茶漱口,轻轻吐到痰盂里。 傅兰鸢一愣:“大姐怎知道?今日爹爹和我说,要彻查水仙的事情,可我们二人都知道,是傅明珠在背后搞鬼……总不能白白放过她?” 傅云盈心内翻了个白眼,示意傅兰鸢坐下,食指敲桌:“二妹,我看你还是不长记性。你以为傅明珠为那么傻?你有证据证明水仙是她动得手脚么?你该知道,除了她那两个贴身婢女,那些有关的下人都被她发落了。” 傅兰鸢想起那个被调到庄子上的小厮,诧异傅云盈竟知道的如此清楚。 “大姐既然如此了解她,心里应该有了法子?” 傅云盈淡淡看了她一眼:“行事如此急躁,便是造成你今天这般局面的因由。” 傅云盈又倾身耳语几句,傅兰鸢眼色愈发狠厉。 看傅兰鸢气冲冲地走了,紫苏颇为好奇,上前问道:“小姐与二小姐说了什么?看她气得,不会对小姐不利吧?” “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要对付傅明珠,已经用不着我出手了。我要做的,只是激怒傅兰鸢,一个傅明珠已经够她忙活了,哪有闲工夫管我?”傅云盈轻笑一声,十分自信,翻过案边的账册,心内已经安排好午膳后的去处。 紫苏不解:“小姐不怕二人以后打了照面,会出纰漏?” “不会。”傅云盈笃定,“经我提点,傅兰鸢已经打定傅明珠要害她,自然会小心翼翼。二人见了面也不会撕破脸皮,都是隔着层纱说话,我们便等着看好戏吧。你准备准备,用过午膳,我要去见穆管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厨房罢工 傅玉珑婚礼前一天,严氏正好闭门礼佛。苏氏瞅准了时机,言为免有人趁乱吃油,便彻查账本,傅云盈和傅明珠跟着苏氏学管家,自然在列帮衬。 而厨房的册子,“碰巧”便到了傅明珠的手里。 “祖母,您看看,这厨房众人的工钱册子,怎的不对劲?” 房内本安静着,檀香缭绕。傅明珠起身离开座位,将厚厚的账册摊开一页,递到主座的苏氏手里:“明珠都用朱笔标注了。” 傅云盈正查着家庙里的册子,闻言抬眸看了一眼,面无表情。 苏氏眯了眯眼睛,她已经老了,看不清账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傅明珠特意拿了一小柄透镜,慢慢挪下去,还一行一行地读给她听。 “是有点问题。四个人的工钱都被扣了,后头也没写缘由,且带来问问吧。”苏氏说起话来若无其事,但傅云盈知晓,一切都在她的精心策划之中。 穆易很快就被带来了,进屋时,他飞快地与傅云盈对视一眼,傅云盈微微颔首,此番交集,无人察觉。 “穆管事,你别紧张。你上任不久,方才明珠发现册子上有些问题,就带你来问问。”苏氏见穆易行了礼,和颜悦色地道,又偏头示意傅明珠,“明珠,你来问吧。” 傅云盈心中冷笑,这苏氏故意不将审问穆易的活计揽到自己身上,还真是精明。若穆易经过苏氏问话而落马,难免有人说闲话,说苏氏因安管事而报复穆管事云云。苏氏只要压住舆论,就万事大吉。 “三小姐请问。”穆易毕恭毕敬,端端正正地立在场中。 傅云盈放下朱笔,回头望了望紫苏,发觉眼睛酸胀得紧。紫苏早备了汤婆子,递上去给她敷着。 “穆管事,这册子上,锦娘、颜荣、梅庆家的和冉斌家的,锦 娘每月一吊钱,其余按例是五百钱,这两月怎的都少了一大笔?”傅明珠坐到苏氏身旁,淡淡扫了眼姿态娴静的傅云盈,这般高高在上的位置,给了她足够的虚荣感。 穆易躬身答道:“三小姐有所不知,锦娘生了病,因此去了看大夫的钱;颜荣老父亲新丧,去了丧葬费用;至于梅庆和冉斌家的,都是新添了孩子,一时花的多了。” 没等傅明珠说话,苏氏便面露不悦:“穆管事,我记得先前说过,不能再放纵底下人支取银两。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么?” “正是。奴才谨遵了老夫人旨意,因此特意去各家走访,确认过后,才直接从工钱里扣的,并未支取现银。”穆管事答得有条不紊。 虽说二人此前交谈过,心里都有了底。到了此刻,傅云盈还是对这穆管事通身的气派刮目相看。 苏氏冷笑:“穆管事,你这是在和我炫耀你的自作聪明吗?” “奴才不敢。” “祖母,盈儿认为,穆管事的做法并无不妥。”傅云盈放下汤婆子,莞尔一笑,说起话来十分亲切,“方才三妹说的那几个人,都是世代在侯府干了几十年的老人。若是家中有难,帮衬帮衬,也是人之常情。” 傅明珠笑道:“大姐就是心慈手软。可也有句话,叫慈不掌兵。看看从前的安管事,不就是钻了这些空子么?这规矩本就是不成文的,祖母废了也好。免得虚假乱报。” “盈儿,明珠说的很对。你太奶奶下令杖杀安管事时,想来你也不忍。你若不想再看到那样的惨景,此刻就不该心软。”苏氏抿了口茶,劝解傅云盈,“何况我是有言在先,穆管事明知故犯,实在可恨。” 傅云盈瞥了一眼穆易,嘴里却先附和了苏氏:“那倒也是。不过那些老人的家事不去处理,就无心工 作,侯府上下也会乱的,穆管事这般做法,也是情有可原。” “傅云盈,奶奶的话你是听不懂么?这条规矩已经废了,不管是何缘由,他已经坏了规矩!再者,谁知道扣的那些个工钱,是真的用到了底下人身上?”傅明珠皱眉,拔高了声音。 自从连氏罚她跪了一夜,这女人气焰倒是半分都没减,反而嚣张起来。 傅云盈苦笑:“三妹这么着急做什么?知道的,说你是公私分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看不惯太奶奶提拔上来的人呢。” 傅云盈一句话彻底堵住了傅明珠的嘴,苏氏的脸色也是一沉。这傅云盈一语中的,竟像是有备而来。 “说起来,既然不知道这些钱是不是用在了刀刃上,奶奶该叫那些人来问一问的。”傅云盈提议。 苏氏闻言,立马反驳,发间翠色步摇一颤一颤,颇显老气:“那都是穆管事管着的,说的话也不可全信,在淫威之下不敢说真相的,可不在少数。再说明日是玉珑的婚礼,府内要预备大量膳食送到连家去,谁还得空?” 因着此次的婚礼太过匆忙,因此连家遣人来和侯府商量了,喜宴膳食,一家准备荤的,一家准备素的,届时统一摆到连府的喜桌上。 这破落法子,本是贫穷人家嫁娶才行的法子。若不是怕拖下去傅玉珑吃亏,苏氏岂会同意? “奶奶,明珠认为,穆管事应即刻停职彻查。”傅明珠剜了眼傅云盈,她直觉,若再与这女人周旋,她们的计划会全部泡汤。 “且慢。奶奶思虑周全,那些人的确不可全信。不过三妹,若现下辞了穆管事,明日的婚宴可要怎么进行?”傅云盈语气不紧不慢,眉间透露者不解,没有透露出半分冲撞之意,让苏氏和傅明珠都逮不着把柄。 此刻,隐形的战火已经弥漫了 整个房间。苏氏和傅明珠周围气氛霎时冰冷下来。 苏氏深深吸了口气,平息下心中怒火:“这盈儿请放心,未雨绸缪,也是当家该有的本事。因此奶奶早已备好了人选,临时管事,是可以胜任的。” “既是如此,那盈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傅云盈颔首,似是认输。 “我这儿媳真是个好管家,好一个未雨绸缪!” 苏氏和傅明珠正暗自庆幸赢了一局,严氏强有力的声音传入厅堂,沙哑而苍劲,苏氏和傅明珠一惊,严氏怎么会来? 傅云盈笑得讳莫如深,率先起身行礼:“太奶奶万福。” 苏氏忙将主座让了出来,看了茶,免不得赔笑:“母亲怎么过来了?明日玉珑出嫁,儿媳都备好了,母亲放心。” 严氏轻笑,苍老的面容上散发着阵阵冷意:“苏孟夏,说说吧,为何要对新调来的穆管事发难?” 方才一直没有插话的穆易双膝跪下请罪:“回太夫人的话,是奴才有错在先,坏了规矩。” “母亲,这玉珑婚事就在明天,府中银子本就打紧,可这穆管事借口跟那些个下人扣了许多工钱,有生病的、有葬父的,都是浑用。”苏氏在严氏耳边解释。 严氏挑眉:“哦?那你知不知道,厨房现在已是大乱!” 苏氏身子一颤,显然不明白严氏在说什么:“什么?” 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是早先传了三碗雪梨燕窝,到现在还没送来,实在奇怪。 “今日本是要礼佛的,中途饿了想用些点心,派人去厨房问了好几次。最后非要我亲自去厨房请。你猜怎么着?厨房跪了一大片人,说是你把穆管事带走了。我就纳了闷儿,婚礼在即,你拿厨房的管事作甚?”严氏狠狠跺着拐杖,数落苏氏的罪行。 “厨房怎么回事?”严氏话音刚落下,那 傅敏正竟也大步踏了进来,“我这会才得空吃个午膳,传了五次。方才过去看,怎么个个都跪着?” 傅敏正本是来找苏氏的,进了屋看到众人都在,微微有些讶异。傅云盈正为严氏捏肩,见状调皮地朝他扑闪两下眼睛,傅敏正便明白了,这其中还有些行头,便立刻站到一旁不说话,静待苏氏回答。 “奶奶,奶奶!这厨房的人莫不是要反了天了?我都快饿死了!”紧随傅敏正后头的,竟是傅兰鸢。她看到屋中的傅明珠时,忙捂住嘴,故作惊恐,不敢再说一句,慌忙退到了角落里。 傅云盈心中好笑,这傅兰鸢的演技,倒不是盖的。 接着,傅玉珑、傅卓、连氏等人的院子里也遣了人来问,这苏氏的院子一时集结了众人,大乱。 苏氏气得青筋暴起:“好,不过就是没了头子,这厨房是要翻天了!那就把不干活的,都给我杖责二十!” “苏孟夏,这就是你管家的法子?”严氏又咚咚敲了两下拐杖,“也不去问问缘由,都拖出去打一顿。莫不是你心头有鬼,不敢问不成?” 苏氏发觉自己反应过激,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完全没想到,穆易刚被带过来,还没一炷香的时间,厨房的人就开始造反,究竟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太奶奶息怒,祖母也是为了侯府的家计和事务着想。”傅明珠见此,怕苏氏坏了事,忙上前给严氏捶腿。 未想那严氏腿一挪,偏生不让傅明珠碰着,只让傅云盈捏肩。傅明珠手顿在半空,惊愕地望向严氏,那动作可谓尴尬。可她最后也只能吃瘪,旁若无人地收回手去。 严氏眼神凌厉,将那苏氏看得不寒而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废了那条规矩,惹得府中上下人心大乱,若是明日婚礼有半点差池,我看你怎么交代!”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寒碜的婚礼 本来苏氏保密工作做的很足,只背地里告诉了几个管事而已。未想这话还是传到了严氏耳朵里,她当即搬出那冠冕堂皇的理由:“老母亲,儿媳端的是为了规避贪赃枉法之事,为府中家计着想。” 严氏冷哼一声:“我看,怕是为了你那个破落的安姓亲戚打抱不平吧?” 苏氏最是注重门面和名利,严氏明知安管事是她亲戚,还当着众人的面杖杀了他,苏氏便觉得,严氏是在削她的脸面。 这话一针见血,苏氏面色大变,再想解释,严氏根本不给她机会。 “看看你,这把岁数了,还为老不尊。叫儿孙们看了笑话!”严氏言语间丝毫不留余地,“你以为,把穆管事换下去,就打了我这老骨头的脸了?做梦!我告诉你,你要真看不惯我的作风,也给我忍着,且等我死了!” 严氏这番话是真动怒了,话音落下,傅敏正面色一沉,领着头霎时满屋子跪了一片,全喊着“太夫人息怒”。 一番话将苏氏说得面红耳赤,还只能跟着下跪,不敢发作。 傅云盈皱着眉头,满脸疼惜地柔声安慰:“太奶奶说什么晦气话?明日就是玉珑大喜之日,可不要浑说!” “还是你打心底里孝顺。我只这一大屋子的人,多半是嫌我老的。盈儿,你来说说,此事预备如何处置?”严氏宠爱地摸了摸傅云盈的额头,与她说话时,语气也软了下来。 跪在地上的傅明珠见到这一幕,手中绣帕竟拧成了一股绳,恨不得拿绞子狠狠将它绞碎。严氏不待见她,却在众人面前如此宠爱傅云盈? 傅云盈浅浅一笑,早将法子预备好了,此刻说起来也是成竹在胸:“盈儿觉得,既然奶奶是怕底下人虚假乱报,贪污银两 ,便可走个流程。此案要明文规定,凡在侯府十年以上的,家中有事缺了银子,预先报备管事,管事确认过后,再交由祖母批准,待办好了事,从月钱里扣除。祖母精明,这样一来,乱报的情况就会很多。” 严氏点点头,认同了这提议:“只不知你这奶奶,可有闲工夫管底下人的事情?罢了,批准的这件事情,就交给盈儿你罢。” 傅云盈摇摇头,表示不妥:“三妹此前说的对,盈儿心慈。难免有失偏颇,若是怕祖母过度劳累,便让盈儿和三妹一同决策吧。” 傅云盈并不想把仇恨一股脑拉到自己身上来,若是让傅明珠也参与,她再要如何刁难,也得考虑考虑自己的面子。严氏虽不喜,但也答应了。 可傅明珠还不服气,追问道:“照大姐的法子,若是银两支取大的,那点子月钱,可不够扣的,难不成要饿死?” 傅云盈泰然自若,笑道:“这我也想好了。若是数目巨大的,可分月从月钱里扣,保障那人的日常用度便可。” “好,盈儿这法子甚好。”傅敏正闻言,当即对傅云盈大家赞赏。 傅云盈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容也腼腆起来:“这持家,家计虽重要,理当节省为上。但人心是万万不可缺的,众人齐心,才可将家事打点妥当。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就是这个道理,平日多花些小钱,也不至于将侯府的百年基业拖垮的。” “说得好!我盈儿,可真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严氏大悦,将傅云盈揽过去亲昵地拥着,“太奶奶没白疼你。” 苏氏面色实在挂不住了,看了眼傅明珠,二人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傅云盈身上,悄声退了出去。 “祖母,这傅云盈把您的风头都抢尽了,简直不知好歹,没把您放 在眼里。” 两人走在蒹葭池畔,傅明珠再也忍不住了,开口便责怪傅云盈。 那苏氏却没方才那般生气了,她眼神中闪过一抹精光,是多年在侯府挣扎而锻炼出来的老练:“这件事,本就是她和严氏一手策划的。” 傅明珠不解,她是觉得今日事态发展有些出乎意料,虽有所怀疑,但至今没有找到破绽。 “明珠,你别忘了。我们传的那三碗燕窝,在穆易到来之前,已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热三碗燕窝而已,用得着一个时辰?那时开始,厨房应该就在准备罢工的事情了。所以,厨房罢工不是我们传见穆管事之后,而是在那之前。”苏氏越分析下去,心中那股火气越发大了。 傅明珠恍然,咬牙切齿地道:“看来曾祖母早就知道了那些事了。眼下可该怎么办?” 苏氏睨了傅明珠一眼,语气带着不耐:“你是聪明惯了,倒来问我?明日玉珑婚礼,名声要紧,可别瞎添乱了。” 走了几步,苏氏怕严氏找,便又赶了回去。傅明珠留在池边,不多时傅玉珑却出现了,二人坐在岸边岩石上,低声轻语。 和风四起,池中爬满捆石龙的假山,孤身屹立。 翌日。 春阳高照,一小支迎亲的队伍吹着喜乐来到侯府门前,放下了花轿。喜婆背了披着大红盖头的傅玉珑出来,放到了喜轿中。 连文逸气色还算不错,身戴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心思却不在新娘身上,只转着眼珠子找人。不用说,也知道他在找谁。不过随着傅玉珑出来的姊妹是傅明珠,连文逸要想见到傅云盈,得在待会儿的喜宴上头。 傅云盈思来想去,大喜之日穿太素了也不好,便叫白露拿了蔷薇粉的飞花锦裙,满头青丝轻轻柔柔地拢在后头,细细别了 那只羊脂玉簪。整个人活泼又不失娴静,加上她举手投足的贵气,洋溢着青春气息与大家风范。 “团子,姐姐先走了。你要在家乖乖待着。”傅云盈打理好了,便抱起团子用脸颊亲昵地蹭蹭,团子也舒服地喵呜两声,似是在回应傅云盈。 傅兰鸢和傅芷芸双双过来请,见了傅云盈的打扮俱是赞不绝口。姊妹三人行至便门,傅云盈邀请二人共乘,却遭傅兰鸢反对。 “四妹,我想和大姐借一步说话,你坐我们自个儿的那辆马车吧。”傅兰鸢故作亲热地挽着傅云盈的手,看向傅芷芸的目光里依旧带着轻蔑,像是炫耀自己如今在傅云盈身边的地位。 她心知傅芷芸和傅云盈关系一向要好,如今看到这一幕,不知会怎么想? 傅芷芸一听,懦懦地看了一眼傅云盈,小脸变得苍白,绞着双手不知是进是退。 傅云盈知晓,傅兰鸢可能真有话想说,傅芷芸生性胆小,听去了也不好,当即狠下心道:“四妹,委屈你了。待回府时,我们再一同乘车。” 傅芷芸果然愣住了,若是往常,傅云盈定会好不留情地拒绝傅兰鸢的邀请。她有些不可置信,眼前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要好了? 可她想归想,还是听了傅云盈的话,转身默默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察觉到傅芷芸怀疑的目光,傅云盈瞪了傅兰鸢一眼以示警告,想率先进入马车,却被傅兰鸢一把拉住。 傅兰鸢眨巴两下眼睛,俯身上前耳语几句,傅云盈眉头渐渐紧拧,神情也庄重起来。 “小姐,怎么了?”紫苏撩着车帘,见傅云盈迟迟不肯上车,察觉到异样,上前关切。 傅兰鸢与傅云盈低声密谈的一幕,恰巧落进了掀开窗帘的傅芷芸眼里。看着二人亲切的举动 ,傅芷芸心底下隐隐有些不好受,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便放下了帘子,鼻子竟酸酸的。 二人交谈完毕,傅云盈又交代了紫苏一些话,车队才紧跟着前方几位夫人的马车行驶起来。 连府的锣鼓声比此前连老太太生辰时的声音微弱得多了,一路上,傅云盈见到不少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行人,大抵都是在议论,这定国侯府五小姐和连府少爷的婚事为何如此匆忙。 就如傅云盈此前猜测的,侯府连府几百口人,总有几个管不住嘴的,因着现在,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说什么给身子不好的连老太太冲喜,不过是个幌子,而是那五小姐不自爱,闹出了未婚先孕的丑事,才不得不匆匆嫁了。 严氏觉得老脸挂不住,年纪也大了,便干脆镇守侯府,不去参加那劳什子婚礼。 待至连府,却见偌大的连府里连大红喜字都没贴上几个,对大户人家来说可谓有些寒碜。但傅云盈看了也只烂在肚子里,傅兰鸢却不长脑子,在那里道:“待大姐出嫁的时候,保准整个京城都喜气洋洋呢。哪像这般忒怕人撞见似的,像做贼。” 这话被路过的连府下人听了去,都狠狠剜了傅兰鸢一眼。 “小心你的舌头吧。”傅云盈不耐,回头瞧那傅芷芸跟在后头,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傅云盈便笑着招招手,“四妹愣着做什么,一同入座吧。” 傅兰鸢见状,鼻子哼了一声,说了句“大姐当心”便率先走了。 傅芷芸见傅兰鸢走了,才轻步上前,问道:“大姐,方才在家门口,二姐和你说什么?” 傅云盈苦笑:“没什么打紧,八卦碎语罢了。” 那傅芷芸闻言,眉间愁云未散,以为傅云盈故意瞒她,便觉得两人不如从前那般亲近了。 第一百六十章 蓦然出现的白猫 “夫妻对拜!” “礼成……” 傅云盈与姊妹们在内围同坐一桌,听那司仪拔尖了嗓子喊礼,眼皮子已快打架。今儿一早便被白露拉起来盥洗上妆,她想着颜国公府也收到了请帖,也许会见到颜清臣,便也耐着性子悉心打扮了。 白露站在傅云盈身后看出了端倪,心里不由好笑,环顾了四周见老夫人没注意这边,便偷偷拍了拍傅云盈的肩膀。 傅云盈忍住打哈欠的冲动,长久保持着端坐的姿态已经让她腰酸背疼,回头看着白露,终于会意,语气带着歉意:“抱歉,出恭。” 傅云盈一走,这喜桌上的众人心里都有了盘算。特别是那傅明珠,看着傅云盈离去的背影,眸光意味深长。 “呼……还是外头的空气新鲜,里头闷死了。”傅云盈与白露猫着步子来到后院的九曲回廊,见四下无人,顿时跟小猫咪似的伸了个懒腰,舒服地嗷呜几声,哑然失笑,“唉,我这都跟团子学坏了。” “小姐好好休息会子,这会人都忙着喜宴,应该不会来这偏僻地方。”白露笑嘻嘻地,“奴婢给小姐把风。” 太阳很暖和,傅云盈在回廊上寻了块阳光满布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惬意地靠着柱子,抬起脸颊,享受暖洋洋的春光。 白露则退到不远处,替傅云盈张望。 很快,傅云盈便觉脑中一片混沌,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直到,那被暖阳照得红扑扑的脸颊传来微痒的触感,温温热热的,傅云盈心里头一惊,蓦地睁开眼睛。 男人英气逼人的面庞窜入眼帘,占据了傅云盈眸光的整个倒影。 “呀……唔!”傅云盈惊呼出声,才叫出了半个“呀”字,便被颜清臣一只大手捂住,还轻轻“嘘”了一声。 傅云盈错愕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方才那奇妙的触感,是怎么回事? 颜清臣不以为然地笑笑:“怎么,亲一口未婚妻也不行?” 傅云盈脸霎时红到了耳根子,愤愤地回头去寻白露的身影。这丫头说把风,这么大个大活人近了身都没发现,把个鬼风啊? 只见那白露站在不远处捂着嘴偷笑,还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指颜清臣,摇了摇头。 傅云盈觉得羞,想把颜清臣推远些,那男人却坐在原位丝毫不动,嗔道:“你不去观礼,跑来这做什么?” “这话也该问问你自己。”颜清臣好笑,伸出手又想去刮傅云盈的小鼻子,傅云盈灵巧地躲开,让颜清臣扑了个空。 “光天化日,少来这套。”傅云盈站起身子,走了几步,发现颜清臣没跟上来,回首见他还在座位上,“还坐着干什么?” 见傅云盈问,颜清臣这才满意的起身。那颜清臣穿着月白色素面直裰,乍一看上去,端有天上仙的气派。三步并作两步走至傅云盈身旁,突然正了神色:“那日回府,可有被罚?” 傅云盈美眸一转,若他不问,她都快忘了被连氏罚跪的那晚,冻得大病三天,但当下还是抿了抿嘴唇,道:“没有。” “撒谎。” 颜清臣了解傅云盈,她大抵可以骗过别人,却绝对骗不过他。那抿嘴的动作,便是最明显的证据。 “白露。” 傅云盈眼神慌乱,刚想解释,颜清臣没给她机会,反是偏头唤白露过来。白露不敢怠慢,几步小跑上来:“颜大人有何吩咐?” “那天从东郊桃林回来,时已深夜,你家主子回府后,可出了什么事?”颜清臣停住脚步,目光有些咄咄逼人。 “喂,颜清臣,你这话是巴不得我出事么?”傅云盈皱眉 ,妄图岔开话题。语罢,又朝那白露挤眉弄眼。 白露权衡再三,还是屈服在颜清臣的淫威之下。 “回颜大人,那日大小姐回府后,是被大夫人发现了。罚跪了一夜,后来下了雨,便大病三日。”白露说完,登时后退了几步,“奴婢先回去瞧瞧,免得被发现了。小姐也尽早入席吧。” 见白露逃也似地跑了,傅云盈尴尬地瞥了眼颜清臣:“我是不想让你担心……” 颜清臣面无表情,一时间,傅云盈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能干杵在他身旁,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想多了,我不担心你。”颜清臣睨她一眼。 “哦……”傅云盈不满地嘟起嘴,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我是担心我未来的妻子,必须完好无损地嫁给我。”颜清臣看似若无其事,“是该找我的丈母娘好好聊聊了。”扔下这句,便大步流星,很快将傅云盈甩出老远。 傅云盈好半天反应过来,霎时笑了。 颜清臣从容不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跟上来。新郎该敬酒了。” 两靥露出梨涡,傅云盈哭笑不得,只能顺着颜清臣的意。 回到席中,白露正找她。此时傅玉珑已经去了洞房,她如愿以偿地嫁给了连文逸,貌似整个婚礼都很老实。傅云盈方一落座,傅明珠便将姊妹间闲话的矛头指向她:“大姐怎么去了那么久?” 傅云盈这才想起自己丢了个出恭的烂谎还没圆,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与白露在外头瞎诌了几句,耽误了。” “怕不是去偷会哪个心上人了吧?”傅明珠看似不经意的玩笑,却将桌上之人惹得浮想联翩。 傅兰鸢笑道:“大姐的心上人众所周知,感情笃深的,就是去会会,咱们也没什么好说。” 傅兰鸢这是帮傅云盈说话, 此话一出,傅明珠和傅芷芸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傅云盈轻咳一声,看见前方来人,眸光一暗,眉头倏地蹙起。 “表妹们,吃得可尽兴?”身着大红喜袍的连文逸到了此桌,一改方才阴霾的脸色,眉间终是提起一丝生气,他从托盘里端出一杯喜酒。 嘴里的话是问满桌的人,目光却不自觉定定落在了傅云盈身上。傅云盈沉下脸色,别过脸去。 “连表哥,恭喜恭喜,百年好合啊。” 傅云盈作为大姐,本应该带头敬酒的,但见她良久没有动作,作为二姐的傅兰鸢才率先敬酒,其余姊妹纷纷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恭贺新婚,祝连表哥和五妹比翼双飞!” 说来也奇怪,那么多贺新婚的喜庆字眼,“早生贵子”竟成了这场婚宴的禁语,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敢浑说。 傅云盈滚下一杯酒,原以为这尴尬的场面就此结束了。未想连文逸却不肯放过她,又单独倒了一杯酒,双手敬上:“来,表哥单独敬大表妹一杯!我与玉珑的婚事,盈儿功不可没啊!” 连文逸此话落下,在座之人俱是一惊,不解其话中何意。傅云盈面色一变,眼神凌厉地扫过连文逸,咬了咬嘴唇,白露上前为其重斟了一杯酒,担忧地看了看她。 傅云盈端起酒杯,方要直起身子,膝盖还没挺直,却感觉肩膀一重,她惊愕地回头,是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生生按了回去。 “盈儿酒量太浅,我替她喝。” 是颜清臣。 方才二人入席便分道扬镳,傅云盈本以为他不会来了,未想这会子又出现了。白露上前俯在她耳边轻声道:“颜大人坐在那厢,一直注意着这边呢。” 傅云盈闻言心下一暖,抬眼扫见傅明珠眸子里的凶光,心中 有些好笑。 见连文逸双手顿在半空,颜清臣扬眉:“怎么,连公子看不起在下的酒?” 连文逸脸上阴云密布,好似狂风骤雨的前奏,但他忍了下来:“怎会。连某敬颜大人一杯。” 傅芷芸看了眼傅云盈,鼓起勇气道了句:“颜大人可是未来姐夫,连表哥喝了这杯酒,与和姐姐喝,是一样的。” 傅明珠冷哼一声:“未想寡言少语的四妹,今儿也上台面了。” 傅芷芸脸色有些绿,不敢再说话。而傅云盈投给她一个抚慰的眼神,才稍稍宽了心。 连文逸与颜清臣干了酒,便黑着脸继续去别桌敬酒。颜清臣看了看傅云盈,傅云盈那眸子直勾勾地望着他,眼光颇有些崇拜,颜清臣十分满意,不由拍了拍傅云盈的脑袋:“吃好。” 这番宠溺的动作引来众姊妹一阵唏嘘,傅明珠压着嗓子道:“颜大人还是回去吧,虽说与大姐有婚约,在此影响多有些不好。” 颜清臣看也未看傅明珠一眼,至始至终目光都在傅云盈身上:“这就回。” 一段风波平息,众人吃得尽兴,中午的喜宴渐渐接近尾声,哪知新房那边传来异动,有两个莽撞的小厮冲到厅堂里,像几位老辈报告,说是傅玉珑出事儿了。 见几位老辈纷纷出去了,傅明珠也坐不住了,便提议都去看看,傅云盈自然在列。 新房就安排在连文逸的修竹院,本来应是书香阵阵的修竹院此时大红灯笼高高挂,满院的香脂水粉味儿。修竹院外头挤了一圈人,傅云盈进去时,就见到傅玉珑跌坐在地,满面痛苦,身旁正有大夫把着脉象;而另一边,一簇白绒绒的东西侧躺在地上,不时发出喵呜几声呻吟。 傅云盈瞳孔放大,因为那白绒绒的东西,正是此刻应该在侯府的团子! 第一百六十一章 团子重伤 人群中,少女的眸底闪过算计的锋芒,一瞬即逝。 傅玉珑捂着肚子,不断呻吟,大夫初步把好了脉象,连倩便命人将她抬进新房里躺着。 连老太太身子不好,也没有出席,因此是连倩做东,自然要撑起场子,为免前方婚宴大乱,连倩安顿好傅玉珑,便将此处托付给苏氏和连曲馥,匆匆去了。 苏氏进去照顾傅玉珑,连氏便留在外头,将不相关的人尽数散了,傅云盈神色凝重,傅明珠见那地上的白猫,迟疑着说了句:“那不是,大姐院儿里的团子么?” 傅兰鸢也上前看了看,又不敢去碰,怕猫已经死了:“好像真是。” 傅云盈摇了摇头,秀眉紧蹙:“不可能,好好的婚宴,我带团子来做什么?” 连氏听了姊妹几人的谈话,狠狠瞪着傅云盈:“就是这猫冲撞了玉珑,玉珑受了惊吓,才摔着了,闹着肚子痛。” 白露显得局促不安,悄声在傅云盈耳边道:“小姐,好像真是团子。” 傅云盈明白了,自己又陷入了一场计谋,当即提出疑点:“这猫在外头,怎么冲撞玉珑的?五妹不在新房里好好等新郎,怎的跑出来了?” 连氏一愣,道:“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要等玉珑缓过来再说,你先确认确认,这猫是不是你的?” 傅云盈深吸口气,心中暗暗祈祷那不是团子,挪步过去,蹲下身,将小猫翻了个面儿。那猫极小,也不过一个半巴掌大,通身白净,毛发浓密,是鲜有的狮子猫,可不就是团子么? 只是团子现在气息奄奄,无论傅云盈如何逗弄,它都半睁着眼睛,偶尔动动毛茸茸的尾巴。 “是团子。”傅云盈闭了闭眼,做出了肯定的答案。 “这猫是你的?”连氏瞬间怒了 ,“你明知玉珑如今受不得惊吓,怎么还带了猫来!” 傅云盈淡淡瞥了连氏一眼,周身还是那宠辱不惊的气度:“我说了,我没有带团子来。” 傅兰鸢也在一旁帮衬:“可不是,平日里团子都是大姐亲自抱着。今日我和四妹与大姐一同出来,可没见着大姐带了团子啊,白露也没抱着猫。” 此时,屋内苏氏出来了,连氏忙上前问傅玉珑如何。 苏氏阴着一张脸:“大夫说了,人和孩子都没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而已。”说着话锋一转,“连府哪来的猫?” “回祖母,那猫是盈儿院子里的团子,可不知怎的就跑到连府来了。”傅云盈福身答道。 傅明珠推波助澜道,:“猫也是认主子的。说不准是跟着姐姐的马车一路跑来的。” “什么下贱畜生,横冲直撞的。都进来说话,问问玉珑怎么回事。” 昨日傅云盈将苏氏精心的计划全数泡了汤,现下还没地方撒气。如今胆敢在婚礼上闯祸,可不是撞枪口么? 苏氏说道,转身进屋,周身阴冷。 此时,一直未敢说话的傅芷芸担忧地上前:“大姐,这怎么办?” 傅云盈从地上抱起团子,满眼心疼,道:“你去找颜大人,先去找个兽医。这儿处理好了,我再带团子去看病。” “好,大姐放心,团子沾了您的福气,一定会没事的。”傅芷芸郑重地点点头,随后快步离开。 新房之中,地上滚满了桂圆枣儿,都是从新床上洒下来的。房间已经凌乱了,傅玉珑的红盖头已经被揭下,此刻她面色依旧如白纸一般毫无血色,见到傅云盈时眸光透出一丝惊恐。 “大姐……大姐你不要害我!” 开口便是浑话,苏氏当即借题发挥:“玉珑这是何意?那猫到底是怎么冲 撞你的?” “猫……这猫好像是大姐的,玉珑一进来,方坐到床沿,就看见一团白乎乎的东西窜了过来。我受了惊,推门就跑,结果那猫却先我一步,绊住了我的脚,我便从台阶上摔倒了,好像还压着它了……” 傅玉珑说话断断续续,确实像受惊后的表现。 傅云盈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盯着她煞白的脸:“你是说,团子一开始就在屋子里?屋子没关门么?” “是,可窗户没关,是我进来才关上的。”傅明珠咬着嘴唇,楚楚可怜,“团子很听大姐的话,怎会窜到这屋子里来?” “猫跳得高,是可能从窗户进来。”傅明珠看了眼房间的窗户,窗棱做得很低,只有半人高,“再者,大姐说没带团子来。可席间大姐不是借口出恭,离开了许久?大姐真是去出恭了么?” 连氏闻言,也不管是非,责问傅云盈:“那猫是你的,你莫不是看我此前罚了你,要拿你妹妹出气不成?” 先入为主是她们惯用的手段,傅云盈已经见怪不怪了,遂扬眉道:“我离席,是去见了颜大人。三妹,你要不要去问问?” “不管是见了何人,这畜牲既然出现了,定然与你脱不了干系!”连氏见傅云盈搬出颜清臣,不想与其多费口舌,又恳求苏氏,“母亲,你可要为玉珑做主!” 连氏心知苏氏在傅云盈处吃了瘪,如今借苏氏之手给傅云盈一点颜色瞧瞧,那真是再好不过。 “依明珠之见,这样害人的畜牲,早该打死才好。”傅明珠早看不惯那贱猫,恨不得生吞活剥,“历来那些咬人的狗、挠人的猫,不是喂药就是打死,大姐,这猫可留不得了,非得是个祸患。” 傅云盈立刻抱紧了怀中的团子,绝不松手:“此事尚未查明,怎可胡 乱打杀?可为玉珑腹中的孩子积点德吧。” 连氏见状,瞥了眼苏氏。得了苏氏默许后,伸手便去夺猫,傅云盈为护团子连连后退:“团子不是我带来的,为何不查清楚?你们心中有鬼不成?” 傅兰鸢站在一旁,见傅云盈吃瘪也只能干着急。如今她还不能明着面帮傅云盈出头,且那傅明珠目光森冷,一直盯着她,她根本不敢妄动。 “不是你带来的,它也伤了人!既然伤了人,留这畜牲何用!”连氏怒喝一声,示意刘嬷嬷去抢猫,“给我把那小畜生拿来,一棒打死!” 傅明珠心里得意,面上还是苦口婆心地劝解:“大姐就松手吧,这可是为了大家好!若再伤着人怎么办?” 那刘嬷嬷生得虎背熊腰,专喜欢干这些事情。要从傅云盈一个小身板儿里夺猫,简直轻而易举。可傅云盈铁了心要护团子周全,躲了几招后,一脚便绊倒刘嬷嬷。 傅玉珑躺在床上,面若死灰的她见傅云盈与刘嬷嬷过招,分外滑稽,刚想发笑,却被床边的傅明珠狠狠一掐胳膊,忙捂住了嘴,忍下笑意。 “要打死,也是到侯府再处置!大喜之日在连府打杀,成何体统?”几个回合下来,傅云盈已是气喘吁吁,额头浸出一层薄汗。 她知晓这一切都是计谋,今儿早上傅兰鸢与自己说的悄悄话,便是说瞧见傅明珠和傅玉珑在蒹葭池那里勾结。当时傅兰鸢跟着苏氏和傅明珠一起出来,躲在假山后头,后来傅玉珑来了,但两个人声音极轻,傅兰鸢听不真切。 一路上傅云盈打起十二倍的精神提防,可万万没想到,此次她们居然要用团子出手。团子那么小的身子,向来温顺,怎么会去冲撞傅玉珑? “好!”苏氏听了傅云盈的话,再在新房里闹下去也 不是个事儿,“若是回了侯府你再不交出那什么团子,可别怪祖母不客气。” 苏氏都发话了,连氏也不好说什么,便撵着傅云盈出去:“赶紧出去,别再害我孩儿。” “大姐,趁这会子,好好跟团子告别吧。”傅明珠见此心里头十分痛快,嘲讽了一句,拉过傅兰鸢与自己站在一起,让傅云盈独自退下。 傅云盈抚摩着团子的额头,小身子还温温热热的,证明它还活着。傅云盈稍稍宽了心,用脸颊蹭了蹭它:“团子,坚持住,姐姐马上就救你。” 一出屋子,便喊道:“白露,走,去找颜大人!” 白露一直候在屋外,闻言上前,看见团子也十分痛心,焦急着脸:“小姐,颜大人和四小姐都出去找兽医了。” “那我们去何处找?”傅云盈一时有些慌了阵脚。 “不用,我来了。” 颜清臣月白的身影及时出现,见到傅云盈怀中的团子时,面孔上掠过一丝微妙的神色。若非这女人爱护着,他兴许不会管这小东西的死活。 傅云盈顿时喜形于色:“太好了。” 傅芷芸身后跟着一位老者,她介绍道:“大姐,这是颜大人专门请的袁兽医。在宫里专门给那些妃嫔的猫儿狗儿看病。” 傅云盈感激地看了颜清臣一眼,也只有他能将宫里的王牌兽医请来了,遂将团子抱给他看:“袁大夫,您看看。” 袁兽医就近在院中的石桌上摆了暖融融的小毯子,给团子躺上。团子生得极小,傅云盈平日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如今它气息奄奄,傅云盈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袁兽医先是翻了翻团子的眼睑,又摸了摸身子,最后将手停在那拳头般大的小脑袋上摩挲,神色并不乐观:“这,应该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追查真相 “被人打了?”傅云盈心疼地倒吸口凉气,那颜清臣见状,不动声色地拉过她,将手握紧。 “正是。脑袋有血肿,应该是被木棍一类的打了一棒。不过偏了,没有打到要害,还不致命,但若不加以医治,也会有危险。”袁兽医自然知道这价值连城的南疆狮子猫,其价格比一些富贵人家的奴隶还贵。放眼全城,也只有皇室和颜国公府才有这么大的手笔了。 傅芷芸闻言也被吓着了,担忧地看了眼傅云盈:“究竟是谁那么残忍,对这么个小不点也下得去手!” 傅云盈心蓦地抽痛,若是那一棒打在人头上,该有多痛?她几乎将身子的重量全倚靠在颜清臣身上:“那……要如何医治?” 袁兽医眉毛蹙着,严肃道:“应褪毛开颅放血,避免血肿扩散。不过,小姐应当知道,但凡动了刀子,就有风险……” 傅云盈一直将团子当孩子般看待,如今要在头上动刀子,简直就是要命的,霎时眼泪汪汪。 “袁大夫,团子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的医术!” 傅云盈撂下一句,当即再也气不过,转身就往屋里去:“傅玉珑!” 颜清臣犹豫再三,本想跟进去,可那是连家的新房,况新娘子还在里头,也不便进去。便低声吩咐了傅芷芸几句,那傅芷芸了然,遂紧跟着傅云盈进去了。 “祖母,母亲,颜大人遣宫里的袁兽医来看了,团子并非如玉珑所说是被压着了,团子是被人当头一棒,打在脑袋上,晕厥过去。” 不管这些人怎么对自己,傅云盈都可以忍,但她是个护短的,若是对她身边的东西动手脚,她绝不姑息! 苏氏听说是颜清臣派的人来,怒道:“你倒 是灵通,出点事情就去劳烦颜大人,可给侯府留点颜面吧!” 连氏紧跟着也讽刺:“再如何,难道一个畜生的命比得上你妹妹吗?” “母亲,这证明玉珑在撒谎!”傅云盈柳眉一竖,“况团子平白无故出现在连府,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傅玉珑闻言将哭起来:“我没有打你的团子!大姐,你不能仗着要嫁给颜大人了,就总拿颜大人作祟!天理何在!” 傅明珠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可不是么,如今大姐和颜大人有婚约。就算是颜大人,那也得避嫌,说的话不可全信。” 傅云盈正欲回嘴,傅芷芸却忽然上前,面露疑惑:“五妹还没缓过来?脸色还这般煞白的,可要紧?” 这一问可提醒了傅云盈,她早先便发现傅玉珑脸白的渗人,虽说心中有些疑虑,可也没有在意。方才大夫说只是受了惊吓,如今过了这么一会子,那脸色依旧是那个色儿,是有些奇怪。 “今日出嫁,当是化得喜喜庆庆的,那么厚的胭脂都缓不过你的脸色,可当心了。”傅芷芸生来柔弱,说起话来也是满面忧愁,端的生起一股疼惜之意。 傅云盈心中陡然闪过一股念头,趁众人都不注意,几步冲到床边,伸手在傅玉珑的脸上狠狠刮了一下。 “啊!大姐,你干什么!”傅玉珑吃痛,忙捂住脸颊,愤愤地盯着傅云盈。 连氏一把拽住傅云盈,直直甩过去一个耳刮子,骂道:“你疯了吗!” 傅云盈不顾脸颊火辣辣的疼痛,看着手指上厚厚一层白白的粉末,忽而冷笑:“五妹好手段,这难道是城中女子最近流行的装束?大婚之日,涂一层指甲盖那么厚的铅粉作何?” 傅玉珑一惊,更将脸护的死死的 。苏氏上前将傅玉珑的手掰开,方才傅云盈刮得那一道,铅粉剥落,露出那白里透红的脸颊来,健康得很。 傅玉珑一慌,便瞥了眼傅明珠,苏氏当下便明白了。 傅玉珑和连文逸的结合本就让外界说了闲话,如今搞那么一遭扰乱了婚礼,更得让人笑话。 想到这,苏氏脸色立马垮了下来,她昨日还警告过傅明珠,不许在婚宴上搞幺蛾子,今日便如此,是当她的话是耳旁风? 虽说苏氏也想整治傅云盈,可未来日子长得很,偏偏要挑在这个节骨眼上下手,傅明珠简直置侯府利益与不顾! “大夫人方才做了什么?” 苏氏还没发火,颜清臣矫健的身姿便出现在了门口,却不屑踏入。这一屋子女人,除了傅云盈,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颜……颜大人,我打盈儿,并非无理无据……”连氏没想到颜清臣一直站在外头,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颜清臣语气泰然自若:“可依颜某所见,这事情已经清楚得很了。若无他事,颜某便带盈儿先行一步。” 傅明珠自然不会放弃与颜清臣的交集,立马道:“颜大人此言何意?这事并没有查清楚,大姐的猫为何出现在连府,为何被棒击,难道不该查么?” 傅明珠底气十足,像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再者,玉珑不过是多敷了几层铅粉罢了,又能说明什么?就算有人想借团子陷害大姐,也不一定是玉珑。大姐不是和母亲说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傅明珠扬着眉毛,颇有挑衅的意味。 傅云盈心中腹诽,这傅明珠不是个没脑子的,能这么有底气不是没道理。心中暗暗感觉不妙,忽而不想追查下去:“罢了,既然玉珑没有大碍,团子大 抵也是无辜的,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大姐心中又没有鬼,查一查也没有坏处。”傅兰鸢也道。 颜清臣倒想放过这些人一马,没想傅明珠不识好歹,因道:“盈儿此言差矣。你方才挨的打,可不能平白无故,团子也不能白白受伤。既然三小姐这么想调查真相,在下也不会拦着。” “不过,”颜清臣说着,冰冷的眸光扫过连氏,阵阵寒意侵袭而来,“大夫人爱护亲女,怕是有失偏颇,这件事还是不要参与了。” 一句话,否决了连氏的话语权。她脸色变得青绿,不由看了看苏氏。 而苏氏只说了句:“颜大人见笑了。” 可她心中实为不快,“不过此乃闺阁琐事,颜大人亦可不必劳神。我自会给盈儿一个公道。” 颜清臣语气恭谨:“在下自然相信老夫人的。若是要调查谁将团子带来了,不如回侯府再叙。” 这并非问句,而是陈述句,颜清臣没有在询问苏氏的意见,撂下话便回到了院子里。 苏氏叹口气:“也好,在这里也是丢面子,就回侯府再议吧。” 袁兽医已经带着团子下去了,傅云盈紧随颜清臣出来,催促道:“你赶紧去看着团子,怎么非要搅和?” 颜清臣雷打不动:“女人比较重要。” 傅云盈无语,屋内留下连氏看护,其余众人都散了。傅明珠眸中一道冷冽的光,像刀子一般刺向傅云盈。 中午的婚宴匆匆收尾,一行人率先回到侯府。颜清臣以事关未婚妻之名,定要旁听,谁也不好拦着。 紫苏来到苏氏的屋内,规规矩矩行了礼,道:“老夫人、几位小姐,已经查清楚了。今儿早大小姐离开侯府不久,明月堂两个小丫鬟带团子出去遛弯,结 果遇到了少爷。少爷非要与团子玩耍,小丫鬟便将团子给了,到这会儿还没见还回来。” “便将六弟叫来说说吧。”傅明珠看了眼苏氏,自顾吩咐。 傅云盈呆愣,若是傅明珠想对付傅卓,这傅卓年纪尚小,胸无城府,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傅卓来时,见到屋里这么多人微微一愣,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莫名慌张起来。 “弟弟别怕,姐姐且问你。你今日借了团子去玩,怎么没送回去明月堂?”傅云盈软下声音,语气显得十分亲切。 这倒惹得颜清臣侧目,这女人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温柔过?看向傅卓的眼光里也多了几分复杂。 傅卓惊道:“团子没有回明月堂?可卓儿分明交给了奶娘,让奶娘替卓儿还回去的……” 奶娘亦是跟着傅卓来的,闻言大惊失色:“那猫儿……可怎么了?” 苏氏不耐道:“那猫儿莫名出现在连府,冲撞了玉珑,还被打了一棒子。” 奶娘扑通一声跪下,竟是连连磕头起来:“老身、老身抱着团子,路遇二小姐院子里的丫鬟,说恰巧顺路,老身也懒怠,就帮老身送去了……可没想到……” “你胡说!”傅兰鸢一听提到了自己,立马青筋暴起,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那奶娘的鼻子一通乱骂,“什么卑贱舌头,谁指使你的,胆敢害我?” 傅云盈一愣,终是明白了,这是有人再给傅兰鸢下套。 “二姐别急,也可能是那丫头出了什么差错。还是叫来,一问便知。”傅明珠安慰道,脸上挂着笑,里头却藏着无数尖利的刀锋。 傅云盈心底冷笑,迅速收敛好神色,看了眼颜清臣,随后故显怒态:“对,是不是胡说,一问便知。”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攻自破 “你,你怎么会……” 苏氏屋中,傅兰鸢看到来人,正是自己院子里一个粗使丫鬟,惊得一身冷汗。 那丫鬟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苏氏还没发问,已是瑟瑟发抖。 “你就是抱了团子的丫头?为何不送去明月堂?”苏氏心里明知就是傅玉珑和傅明珠在搞鬼,却不得不在这里陪她们玩这些小孩子把戏,因此眉间透露出隐隐的疲惫。 “奴婢鹃儿,今早确实抱了团子来,可是路上团子突然挣脱了,奴婢追了许久,还是追丢了……” 听鹃儿这么说,傅兰鸢霎时松了口气。 傅明珠追问:“追丢了?团子价值连城暂且不说,而后出现在连府,这些你可知道?” “知道,奴婢方才过来时,听人说了。奴婢不是故意的,可实在抱不住团子啊……”鹃儿泣涕涟涟,猛地磕了几个头,登时额前一片血印。 傅云盈微微眯眼,以她的阅历,如今奶娘和鹃儿都在说谎。可有人是不预备让二人蒙混过去的,因而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静观事态发展。 颜清臣在一旁,如老僧入定一般面上毫无波澜,心中所想与傅云盈别无二致,道:“这理由倒是不错。不过,别以为如此就能逃了惩戒。这猫儿是我送给盈儿的,价值连城,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担待不起。” 这话正是傅明珠想说的,见有人帮她说了,自然乐意:“若是如此,便是这丫头看管不周,理应当罚。就拖出去杖毙吧。” “且慢,若只有这样,那团子被人打了一棒,又是谁做的?若非玉珑,那只可能是鹃儿……”傅云盈不由看了看傅兰鸢。 傅兰鸢被傅云盈这么一看,立刻摇头,语气恳切:“大姐,不是我!真的 不是我!我没有指使她!” 傅明珠推波助澜:“鹃儿,再给你一次机会。若实话实说,大抵还可饶你一命。” 不出傅云盈所料,鹃儿一听要死,已是吓得瑟瑟发抖了,闻言忽地改口:“鹃儿不是故意的……是,是受二小姐指使!说一定要拿到团子!” “烂嘴!”话一出,傅兰鸢大怒,上前便给了鹃儿一个耳光,回头望着苏氏道,“祖母,别听她浑说。三妹这纯属严刑逼供!话不可信!” 苏氏不解傅明珠为何将矛头忽然对准了傅兰鸢,眼下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若真是你,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把团子带到连府的?”见苏氏不说话,傅云盈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什么,问道。 鹃儿回答的很快,仿佛早就背好了台词:“奴婢没有带团子到连府,奴婢受二小姐指使,直接将团子给了二小姐。就是趁小姐们上车的时候,递给二小姐的。当时,四小姐也在场……” 话至此处,傅明珠眼神一凛,可没有多言。 苏氏皱眉:“你是说,四小姐也知情?” 傅芷芸一直静静地站在角落,闻言讶异:“我什么时候……” “正是。那团子生的极小,奴婢藏在袖子里,便马不停蹄地过去,从窗户放进了马车里。四小姐还吓了一跳。之后发生什么,奴婢便不知道了……”鹃儿说着,还惶恐地瞥了一眼傅芷芸。 鹃儿话音落下,傅云盈蓦地笑了。不止傅云盈,傅兰鸢与傅芷芸,也笑了。 “你们三个笑什么?”苏氏莫名其妙。 “祖母,盈儿是笑这背后主使,贪心不足蛇吞象。起先,是要陷害盈儿,待露出了破绽,又想嫁祸给二妹和四妹。”傅云盈款款起身,笑得愈发粲然,“如今已经不攻自破了。 ” “大姐这话何意?说清楚些。”傅明珠面色不改,可紊乱的气息已经暴露了她的紧张。 她计划得如此周全,难道还有破绽?除非,是出了预料之外的状况。 傅兰鸢得意洋洋地看了眼傅明珠,道:“这话我来解释。今儿早,兰鸢一时兴起,没有照例与四妹共乘。却是与大姐同行的,这鹃儿说放了猫进车里,还让四妹看到了,大姐却不知情。莫不是大姐与四妹,一个是瞎子,一个是千里眼?” 这话是逗趣的,傅芷芸不由捂嘴笑了。傅云盈与颜清臣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苏氏眉头深皱,罢了长叹口气,狠狠瞪了眼傅明珠。这些小丫头片子真不是省油的灯,但眼下保傅明珠要紧,遂拍案怒喝:“这个玉珑,一向看不惯她大姐!这些歪瓜裂枣的龌龊手段,定也是她想出来的,居然勾结了这两个**才,想方设法地害了她三个姊妹……” 反正傅玉珑已经嫁出去了,只要将罪名扣在她头上,也不至于将侯府搅得乌烟瘴气。 傅明珠见此,苏氏已经在帮她,也不敢说话了。 傅兰鸢想继续追责傅明珠,却被傅云盈忽地挽住胳膊,示意她见好就收。现在,还不是傅兰鸢和傅明珠闹翻的时候。 颜清臣起身:“老夫人英明,看来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 语罢,旁若无人地走到傅云盈身前,牵过她的手:“走吧。去看看团子如何了,之前让袁大夫直接带团子回侯府了。” 傅云盈察觉颜清臣脸上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便知里头有鬼,当即便告辞,众目睽睽之下跟着颜清臣走了。 二人走后,苏氏将傅卓奶娘和鹃儿关押候审,遣散众人,独留下傅明珠。 “叫你自作聪明,这下翻了船,幸而颜 大人不过多追究,否则我看你那薄脸皮往哪里搁!”苏氏恨铁不成钢,“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非给我整事儿!” 傅明珠只觉得不解气,傅玉珑出嫁,她是那个撑红伞的姊妹,这是苏氏一手安排。她能说什么? “祖母,我本是要给傅云盈颜色瞧瞧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做了奶娘和鹃儿的准备,只是众人对三妹起疑,届时我再出面解决,那三妹对我便会更加死心塌地……可是,四妹的那一出,明珠分明没有吩咐鹃儿的,她怎么会说出四妹?”傅明珠方才就想喝止鹃儿的,可那样一来她便会暴露,因此生生忍住。 “那鹃儿怕也是想讨好你,所以干脆一箭双雕。可最后呢?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你五妹身上了!你大姐说得对,什么叫贪心不足蛇吞象,自己掂量掂量吧。”苏氏白了傅明珠一眼,“我还要去连府回话,你退下吧。” 明月堂,东厢。 袁兽医满头大汗,傅云盈站远了瞧着,只看见白布上一摊鲜红的血,身子蓦地一软,头脑发昏。若非颜清臣搂着她,可能早已瘫软在地。 “问你个问题。”颜清臣开口,声线沉着,一本正经。 “嗯?”傅云盈忧心忡忡。 颜清臣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权量再三还是问出了口:“我和这猫,谁比较好?” 傅云盈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啊?”了一声,这家伙干什么和猫比? 旋即便反应过来,这是花式吃醋。 傅云盈笑道,也想逗逗颜清臣:“当然是团子。” 颜清臣闻言,喉结微微一动,道出一个“好”字,说完就要上前,傅云盈忙拉住他:“你干什么?” “当然是消灭对手。”颜清臣神色十分认真,一点也不像是 开玩笑。 傅云盈撇了撇嘴:“好了,别闹了。那可是你送我的,我可宝贝了。” “看来你还知道先来后到,不错。”颜清臣满意地点了点头。 托颜清臣的福,傅云盈一时也不那么害怕了,遂问他:“方才出来时见你笑得可神秘,说吧,做了什么好事?” 颜清臣不语,他向来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那一类。 傅云盈杏眸一转:“让我猜猜,定是趁去找兽医的时候,跑到侯府查到了被傅明珠指使的鹃儿,威逼利诱教她改口。然后再把我们引到侯府来,亲自坐镇。” 颜清臣挑眉:“你怎么知道?” “本来我也以为,傅明珠是想嫁祸给三妹和四妹。可转念一想,她费尽周折将三妹解禁,是不可能那么快又将三妹拖下水的,所以我认为,她应是另有目的,让三妹更加归顺。只不想你找到了鹃儿,横插一脚,让她露出了狐狸尾巴。除了三妹四妹,我估计也只有一直盯着我的你,知道我与傅兰鸢共乘,是紫苏或者白露告诉你的?” 傅云盈分析得头头是道,让颜清臣险些以为,这丫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颜清臣哑然失笑。他好歹是个笑比河清的皇子师,但这丫头在,不知为何总能逗笑他。 傅云盈见这阵仗,也知道自己猜对了,遂叹口气:“我可怜的五妹,又替她三姐背了一回锅。” 二人正说笑,那边袁大夫却放下针线,净了手便过来复命:“颜大人,傅小姐,这小猫伤得不重,放了点血便好了。如今只待它醒了,伤口愈合便好。” 傅云盈登时松了口气,恨不得握着袁大夫的手道谢,可顾忌到某人在,生生忍住了,正要吩咐紫苏去取钱,颜清臣却从怀里拿了荷包,连包带钱递给了袁兽医。 第一百六十四章 新婚冷落 夜幕降临,连府绵延整日的喜乐也落下终章。 连文逸酒气熏天,可神志还算清醒。修竹院灯火通明,纸窗上贴的大红喜字在他眼里却十分萧瑟冷清。他方遣了那些闹洞房的人,如今立在门外,眉头深皱,犹疑着要不要进去。 只差一步,这房内的人就会是他心心念念的傅云盈。可一念之差,他非但没有娶到心仪的女子,反是娶到一位无恶不作的毒妇。 只他还在考虑,门却开了,是浓妆艳抹的傅玉珑。傅玉珑已经将那些铅粉卸下,重新上了妆,只是用力过猛,本来豆蔻年华的她也无需烈焰红唇,如今倒让连文逸觉得看上去好像那深夜的红衣女鬼。 她听到动静,也等不及了,直接撩了盖头去开门。 连文逸很是不满意傅玉珑的这个举动:“你干什么?谁让你出来的?” 傅玉珑咧嘴一笑,那大红唇活像根腊月的香肠:“坐了老半天,当然是想夫君你了。” “夫君”二字让连文逸浑身汗毛倒竖,加上傅玉珑夸张的妆容,他一阵反胃,转身便走。 傅玉珑慌忙拽住他:“夫君你干什么去?” “休息。”连文逸面露不耐,正欲甩掉傅玉珑,忽的见远处来了两个人,正是连倩和她的贴身丫鬟。 连文逸脸色一沉,也不想听母亲唠叨,遂折身进了屋。 傅玉珑还以为连文逸是欲拒还迎,当下红了脸,娇滴滴地跟进去,随着大门啪嗒一声关上,连文逸却再也不理她了。 “夫君,不论怎么说,如今我们已是夫妻。该过去的就过去吧。”傅玉珑耐下性子,柔声安慰。 她坐在床沿,朝连文逸挪了挪。但她挪一寸,连文逸便挪一尺,二人如何也靠不近。最后连文逸忍不住了,站起身瞪着傅 玉珑:“傅玉珑,你还要脸不要?” 傅玉珑一直热脸贴冷屁股,闻言脸色一青:“连表哥,你这是何意?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就这么对我?” 连文逸冷笑:“那孩子怎么来的,你应该最清楚。” 傅玉珑以为连文逸还不晓得真相,又有些羞赧起来:“还能是怎么来的?” 察觉到傅玉珑会错了意,连文逸气不打一处来,估摸着连倩应该走了,遂要朝门口走去。 哪知傅玉珑忽地挡在他身前,扬着眉毛,义正言辞:“连表哥,这可是新婚之夜,今晚你若是走了,别人该怎么看我?娘该怎么看我?” 傅玉珑口里的这个“娘”是指连倩,听她拿连倩说事,连文逸不禁好笑:“傅玉珑,你可真能上高台盘,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连文逸说得直截了当,傅玉珑涨红了脸:“你是说,你们都看不上我?” “不然呢?”连文逸反问,“我告诉你,你浑身上下,都比不上你大姐一根汗毛!” 连文逸不提傅云盈还好,一提到傅云盈,傅玉珑便气得跳脚。今日傅明珠给她想的法子,竟是一点用也没有,傅云盈毫发无损,只打伤了一只蠢猫! “是,她是比我好,福大命大,今日白白便宜她了!”傅玉珑一急,也是口不择言的,当即大骂。 连文逸一听便听出了问题,眼神凌厉地射向傅玉珑:“什么意思?你今天对她做了什么?” 傅玉珑察觉到说错话,可为时已晚,反正摊牌了,撕破脸皮她也不怕:“你可放心,人家毫发无损地回去了,看都没看你一眼。” 傅玉珑还不解气,接着嘲讽:“我可都听说了。喜宴上你给她敬酒,反被颜大人将了一军。你可醒醒吧,人家已是半个有夫之妇,你也是有妇之夫了,还在 那里做作给谁看呢?你那一片痴心,都喂狗去吧!” 一番话说的阴阳怪气,句句戳心,纵是连文逸这样的温柔书生,如今喝了酒,也被她挑拨得怒发冲冠。 “傅玉珑,别以为你嫁给我就万事大吉。我随时可以休了你!” 傅玉珑着实吓了一跳,她从未看见连文逸这般怒吼过,可也不愿败下阵来,尖着嗓子道:“休我?随你!如今我有身孕不说,城中那些风言风语,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刚匆匆嫁过来就休了我,你是怕外头那些三寸不烂之舌没有谈资吗?” 连文逸真想一耳光甩在傅玉珑脸上,但现下连倩和连老太太都看中了傅玉珑肚子里的独苗,生生忍了下来。 “孽妻!”他吐出两个字。 傅玉珑咬牙道:“我不是什么孽妻,我是你光明正大娶进来的妻!” “下药这样的下作手段,你还敢说自己光明正大?我早说过,你傅玉珑,不配为妻!”连文逸愤愤丢下一句,再也不想和她纠缠,推开傅玉珑,拂袖而去。 傅玉珑被连文逸推得一个踉跄,险险扶住木桌,心脏怦怦直跳。 愤怒和紧张占据了她的脑海,争吵声戛然而止,修竹院万籁俱寂,待冷静下来,她才将连文逸方才说的话理解透了,原来连文逸早知道自己下了药…… 那又如何?傅玉珑邪笑,她如愿以偿嫁了过来,怀着连家的骨肉,还愁不能在连家立足么? 只可惜这洞房花烛,今夜要她一人独享了。 翌日,大清早的便起了雾,凉的浸人。绿瑶请了傅兰鸢,到芮函院一叙。 傅兰鸢啧了啧嘴,这傅云盈猜的真准,就知道傅明珠会找她,因此昨夜二人便见面商量了,已经想好了“供词”。 “妹妹雅兴,一大早地便练起字来了。” 傅兰鸢 一进屋,见傅明珠在书房里临摹字帖,寒暄道。 傅明珠见她,放下了毛锥,莞尔笑道:“外头雾蒙蒙的,能做什么?只能在屋里做做这些了。” 傅明珠临摹的是《灵飞经》,是为道家经典。可傅明珠却不像道教信徒那样淡泊名利,傅兰鸢心中嘲讽一番,直入主题:“三妹大清早把我叫来,可有要事?” 若论长幼,傅明珠要见傅兰鸢,应是亲自前去。可谁叫傅明珠如今身家可贵,傅兰鸢只能顺着她的意。 “也不是什么要事。只妹妹竟不知二姐何时与大姐感情这般好了,居然共乘?”傅明珠示意傅兰鸢落座,似是随口一问。 傅兰鸢佯作慌乱:“我可没有那份要好的心思,不过是想监视她罢了。不过幸好,这是玉珑一手策划,最后还想赖在我头上。若非我一时兴起与大姐共乘,怕是也要遭殃了。” 傅明珠见傅兰鸢还以为是傅玉珑搞的鬼,心下疑虑也消散了些:“可不是,若无此事,你和四妹都难逃一劫。” “只是我不明白,玉珑的目标是大姐,为何最后还要让我背黑锅?”傅兰鸢看着眼前绿瑶斟茶,面露疑惑,“按理说,我与她应是无冤无仇的。” “玉珑也怕计划败露,所以做了两手准备。这大抵也是下策。”傅明珠叹了口气。 傅兰鸢了然的点点头,又将话题扯回了傅云盈身上:“你不知道,自从大伯放我出来,我就只能假意和大姐要好,背地里谁稀罕她。可一直没找着机会整治。”傅兰鸢越说越气,一副无比嫌弃傅云盈的表情。 傅明珠笑道:“如今玉珑也嫁出去了,今后你我二人可要相互扶持,决不能让她一手遮天。” “那是自然,我都依三妹的。那现下,妹妹可有点子了?”傅兰鸢试探道 。 “还没有。玉珑是要嫁出去,所以才肆无忌惮。可经六弟一事,父亲对母亲和我大失所望,要想施展拳脚,还有的工夫。”傅明珠作出惋惜状,“姐姐也别急,待这阵儿过去了,还有的是机会。” 二人又胡扯几句,傅兰鸢没有打探到什么,便早早告辞。 傅兰鸢一走,绿瑶便上前问傅明珠:“小姐,您昨晚想了法子,不是想借二小姐之手对付大小姐么?怎么没与她讲?” 傅明珠复又提起毛锥,眼中闪过精光,懒懒道:“本是想的。如今还是缓一缓吧,且让我再掂量掂量。” “小姐这是怀疑二小姐了?”绿瑶不解。 傅明珠霎时横眉怒目,毛笔在宣纸上狠狠划了一道:“该打!我心里想什么,你无需知道。” 绿瑶身子一颤,登时闭了嘴。 “不过……”傅明珠心中盘算,“方才你给她看茶,她竟然尝都没尝一口,从前她可没这般谨慎。看来是得给这傅兰鸢长点记性,如今二房久无主母,那秦绣最近如何了?” “回小姐的话,秦绣如今深得二老爷宠爱。可要说从前,二小姐定是和她打得不可开交,也不知怎的,最近好像消停了些。”绿瑶道。 傅明珠若有所思:“那可就怪了。你再去打探打探,这二老爷到底有没有扶正的心思。” “奴婢遵旨。”绿瑶福身应是。 彼时,正因傅云盈和傅兰鸢的共乘风波,明月堂也来了一位稀客。 “哟,四小姐怎么来了,快快请进。”白露见到傅芷芸,忙迎到屋里斟茶,“大小姐方从荣安堂请安回来,您可来得真巧。” 傅云盈正在桌边绣荷包,眼睛有些发酸。闻见白露声音,便起身来,满面春风,却对上傅芷芸愁云惨淡的脸,不由愣了:“芸儿,你这是怎么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请期之日 傅芷芸两窝青黑的眼圈格外显眼,整个人看上去分外憔悴。 昨日团子出事,傅芷芸去找颜清臣,帮了她大忙。傅云盈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她,正打算等雾散了,备些点心去看她。 傅芷芸缓缓落座,嘴唇也被咬得没了几分血色,犹豫着终是开了口:“大姐,你和二姐……” 她亲眼见到二人窃窃私语,姐妹情深的模样,便一直惦记着此事,生怕傅云盈受了傅兰鸢的蛊惑。 傅云盈噗嗤笑了:“你看你,多愁善感,又胡思乱想了。我又不是宝玉,你也不是黛玉,这般瞎猜忌,可伤我心了。” 傅芷芸闻言,以为傅云盈是责怪她,眼眶又红了起来。 这玩笑开过了,傅云盈忙拿出手绢给傅芷芸擦:“唉,我是开玩笑的。你还当了真儿。” “大姐,现在你也学会打趣我了。”傅芷芸一脸委屈,也不接傅云盈的手帕。 傅云盈无奈,只好将与傅兰鸢的过节都说了出来。傅芷芸这才明白过来,惊道:“所以如今,二姐算是站在我们这边了?” “能这样说吧。不过能坚持多久,就不好说了。你还是离她远些,别和她打交道。”傅云盈将桌上的栗子糕推给傅芷芸,示意她吃点心。 “这我知道。”傅芷芸说着看了眼绿豆糕,余光却瞥到那半成型的荷包,顿时想到了什么,揶揄道:“大姐,这是……” 傅云盈脸一红,昨日她瞧着颜清臣将包都给了袁兽医,因此心想着再给他新绣一个。 “没什么。”傅云盈慌忙岔开话题,“走,我们一起去瞧瞧团子如何了。” 团子昨天半夜便醒了,只是还没什么力气,喵呜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这袁兽医医术高明,说团子只要休养一两天便能活蹦乱跳 了。”傅云盈一面说着,一面挽着傅芷芸走到里屋。傅云盈特意将自己的御用床榻让给团子,此时一小团白绒绒的东西躺在上面,随着呼吸有节奏的起伏。 傅芷芸好奇地上前看了一眼,不由“嘶”了一声,团子的额头被褪下一层毛,露出**嫩的肉来。可上头又有一小道缝了针线的伤口,泛着暗红色的血渍。 “这得多疼啊。”傅芷芸不忍再看。 傅云盈叹了口气:“可不是么,具体的,祖母那边还没审出来,只把罪名扣在玉珑头上。也不知是谁这么凶狠朝团子下手。” 二人说话间,团子却动了动,撑起身子,那腰身被拉得细长,两只小爪在床褥上来回按踩,边伸懒腰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傅芷芸这才发现,团子的小脚上套了小鞋子,顿时有些不解:“大姐,猫还穿鞋的么?” “我怕团子去挠伤口,便连夜用边角料做了四只指甲盖大小的小鞋子,塞上棉花,给团子套上了。那样就算挠也抓不破了。”傅云盈笑道,那团子却因为穿了鞋子而不舒服,手足无措,便心疼地抱起它柔声安抚,“团子乖,等伤好了姐姐再给你摘鞋。” “哟,这可不好了。这桌子上的是给叔叔的吧?居然先给猫做了鞋子,荷包不成了顺带品么?” 傅芷芸正要夸傅云盈心细,哪知身后却突然窜了个人出来,将二人吓了一跳。 傅云盈险些将团子摔了出去,看清来人后美眸一瞪:“颜筠晗,团子可有伤,别胡乱吓人。” 颜筠晗因着与傅云盈的关系,是能自由出入这侯府和明月堂的,闻言笑得更加诡异了:“看看,开口闭口一个团子,要是叔叔知道了,这猫怕是活不长了。芷芸,你说是不是?” 傅芷芸腼腆地笑了笑:“哪里,大姐还 是很在乎颜大人的。这鞋子,也不过是边角料做的罢了。” “呵,来,一两银子,封口费。我就不给叔叔告状。”颜筠晗摊手。 傅云盈翻了个白眼:“你尽管告去,看我理你。” “是是是,我的准婶婶,您最大。”颜筠晗哭笑不得,如今这傅云盈的性子越发和她叔叔的像了,嘴里说的心里想的,完全对不上号,“今天我来啊,一是听说团子出了事,便来瞧瞧。第二呢,也是叔叔遣我来,说请期的日子定下了。” 傅云盈眼神一亮:“何时?” 颜筠晗故作神秘:“反正啊,今日侯爷是没空了。” 傅云盈还未反应过来,傅芷芸在一旁提醒:“颜小姐这意思,今日国公府就遣了媒人来请期。所以大伯今日有的忙了。” 挂上一抹笑,傅云盈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喜悦,怕一时兴奋伤着了团子,便将团子放回榻上,嘴里道:“可爹爹居然没向我透露一星半点儿。” “这不,我就是来干这差事的。今日请期过后,你下嫁的日子也就定了,是在十月十八。”颜筠晗说着,拿起桌上的荷包端详一阵,“你倒是知道叔叔的喜好。” “十月十八?不正好在你后一个月么?”傅云盈心下一算,“好日子!” “别拿我的说事儿!”颜筠晗脸颊泛红,“反正呢事情我通知到了,你就好好准备你的嫁妆吧!” 颜筠晗说完要走,傅云盈开口挽留:“不多留些时候?” “不了。我还得给清河准备礼物去,你慢慢高兴吧。”颜筠晗摆摆手。 这话提醒了傅云盈,小郡主的生辰还有个把月也快到了,她们几个私下玩得好,准备礼物自然要提前,多花些心思。 “这颜小姐在您面前时,性子果真和别处不一样。平日里挺温婉的,今 日一瞧,还挺有趣。”傅芷芸望着颜筠晗的背影,不禁感慨。 傅云盈不以为然:“有他那叔叔在,耳濡目染呗。” “大姐可不是一样么?与颜大人也愈发般配了。”傅芷芸也开始调侃她。 傅云盈嗔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团子,小家伙还懒懒地不想动,遂道:“好了,芸儿,今日父亲怕是没空了,我还要去个地方。你先回去歇着吧,若二妹刁难你,来和我说便是。” 傅芷芸点点头:“嗯,大姐放心。想来最近她也不会太过为难我。” 傅芷芸走了不一会儿,晨雾也渐渐散了,傅云盈便换了一身素色翟凤出云纱衣,罩上柔软的米白蝶花夹袄,唤了紫苏,一同去城北偏院。 自那日与傅敏正一同去见了母亲,傅云盈便一直不得空。今日正是个婚期定下来的好日子,一定要去见一见娘亲。 偏院的护卫已经识得了傅云盈的脸,因此傅云盈顺利进了院子,只见钟繇正在院中浇花。说是浇花,不若说是出神,傅云盈苦笑道:“娘,这花都快给你淹死了,快别盯着一株浇了。” 突如其来的人声将钟繇吓了一跳,喷壶应声落地,壶中清水霎时洒了出来,将钟繇的衣摆和鞋袜都湿了。 钟繇偏头见到是傅云盈,原本痴愣的脸顿时喜笑颜开:“盈儿,你终于来看我了。” 见钟繇略显憔悴的神色,傅云盈心头涌上一抹愧疚,走上前抱了抱她:“是盈儿的错,以后盈儿一定常来。” 钟繇轻抚着傅云盈的背:“乖孩子,娘知道你过得辛苦。来,进屋说话。” 二人进了屋,傅云盈却不让钟繇倒茶,而是推搡着钟繇坐下,蹲在她身前四处张望:“闹闹,闹闹呢?” 里屋的闹闹闻声而出,见到傅云盈,没想还识得她,软软地叫了 一声姐姐。 傅云盈甜甜笑了:“闹闹,娘亲的鞋袜都放在哪里,快拿一双干净的来。” 闹闹虽没有应声,但还是转身进去找那鞋袜。 傅云盈又回头吩咐紫苏:“紫苏,去厨房提一壶热水来,我给母亲泡泡脚。” 钟繇眼眶湿了,要起身推脱:“盈儿,不必做这些,让下人来就好了。” 傅云盈摇了摇头,按着钟繇不让她起身,一面脱她的鞋袜一面道:“娘,盈儿从小就有个愿望,就是要给娘亲洗一次脚。虽然这时辰洗脚是有些奇怪,不过您双脚冰冷的,泡泡热水也好。” 她记得,小时候撞见傅玉珑给连氏洗脚,便得了连氏的爱怜和一大堆的赏赐。她当时也想效仿,换来的却是连氏的冷脸,以及傅明珠和傅玉珑的嘲讽。 后来她便明白了,只因连氏不是她的生母。所以她便想着,有朝一日能给生母洗一次脚,不求赏赐,不求爱抚,只需要体会那一点点的温情。 很快,紫苏打来了热水,闹闹也将干净的鞋袜翻了出来,只是将里屋弄得一片狼藉,傅云盈也没有怪罪,遣紫苏去收拾。 轻轻的按摩着钟繇的脚踝和脚掌,傅云盈并不觉得委屈,反倒庆幸自己还有一个亲人,能让她屈尊。 钟繇感念傅云盈的孝心,待傅云盈伺候完了,泪也啪嗒啪嗒落了许久。 “闹闹,以后你也要听娘亲的话,别让娘亲生气,知道么?”傅云盈替钟繇换上干净的鞋袜,起身净手,朝一旁观看的闹闹笑。 钟繇抹了抹眼泪:“盈儿,娘对不起你……” 傅云盈压下心中酸涩,眼中****,强撑起一抹笑意:“娘说的哪里话,今日盈儿就是来告诉您,婚期定下了,在十月十八。若非娘生下了我,盈儿怎有机会得到这么好的郎君?” 第一百六十六章 前门大街 “定下了?那可真好!”钟繇眸光喜悦非常,“你呀,如今摇身一变,就要成新妇了!娘还有些遗憾,没看着你长大呢。” 傅云盈坐到钟繇身旁,,不置可否。抬手将闹闹也招了过来,那闹闹不知怎的,对傅云盈亲近了些,主动坐到她腿上。傅云盈自然不会嫌弃,便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有些分量,看来长得不错。” “可不是,这院子里,就他吃的最多。”钟繇宠爱地捏了捏他的脸颊。 “这会长身体呢。”傅云盈笑道,“可识字了?” 闹闹脸颊红扑扑的,眉眼与傅云盈有半分的相似,鼻梁很高,是个美男胚子,闻言道:“我识字,娘每天都教我写字呢。” “那姐姐以后也常来教你写字。”傅云盈拿起他肉嘟嘟的小手捏了捏,心里十分喜欢这个弟弟。 闹闹乌黑的眼珠子一转,在傅云盈怀里仰头看着她道:“爹娘都说,姐姐未来的夫君是教小皇子的,一定很有学问,闹闹想让他也教我。” 这话将钟繇逗乐了,打趣道:“你要他教,他还不一定来呢。” 傅云盈只觉两颊滚烫,嗔道:“娘,平日和闹闹说这些干什么?” “我是和你爹谈的,哪知这小鬼灵精,竟然懂得其中意思。”钟繇苦笑,纵然这几年用秘制的养容膏保养,可眼角的细纹随着时间流逝,还是显现了出来,叫傅云盈看了,心中不禁有些难受。 “那倒像我,挺聪明。”傅云盈收敛好情绪,自夸一番,旋即想起什么,“娘,要不我带您和弟弟出去玩玩?” 闹闹一听要玩,顿时从傅云盈的腿上蹦了起来:“玩儿!姐姐,我也要去!” 钟繇面露为难:“这怕不妥,以往都是你爹爹带我们娘俩 出去,也比较周全。” 傅云盈闻言,抿了抿嘴,心里有些失落,却不明白钟繇为何不敢擅自出去。难道还怕有人认出她么? 当年钟家为何被灭门,对傅云盈来说仍是个未解之谜。但傅敏正与钟繇绝口不提,一定也是有原因的。所以傅云盈也从未追问。 气氛一时沉默,闹闹嘟起嘴来,闷闷地不说话。钟繇不忍,她倒没有关系,可姐弟俩确实该培养培养感情。 “罢了,我便不去了。不过闹闹还小,出去玩玩也不打紧。”钟繇长长叹了口气,“盈儿,你可看好弟弟,他一到街上玩起来,可不认人的。”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钟繇话音刚落,闹闹原本高翘的小嘴顿时咧到了耳根子,便跳过去摇傅云盈的胳膊:“姐姐,去玩,去玩!” “娘,你真不去?”傅云盈心下惋惜,眸中不自觉竟带了一丝祈求的神色。活像个七八岁的小孩,恳求母亲的陪伴。 “我没关系,你就带你弟弟去吧。下次你爹来了,我再和你们一道儿,今日家中还有些事需要我处理。”钟繇摇了摇头,狠下了心,“只别去人多的地方,要是认识你的见你带了小孩子,免不得要猜疑。” 二人又寒暄了一会儿,闹闹催得紧,傅云盈无奈,只得带着闹闹去了。 “闹闹,咱们别走远了。你想去哪儿玩?”傅云盈谨记钟繇的教诲,即使坐在马车上,也将闹闹的小手牵得紧紧的。 “我想去街上玩儿!”闹闹不假思索,小眼神可亮,看来已是期盼了许久。 “小姐,街上人多。怕是危险。”车外传来紫苏的声音。 傅云盈也觉得不妥当,正要劝弟弟换个地方,车轱辘吱呀的声音却陡然停下,姐弟俩因为惯性,身子微微前倾。 马车停 住了,静谧的气氛登时让傅云盈警觉起来,唤了一声:“紫苏?” 紫苏并未传来回音,傅云盈紧绷着神经,握着闹闹的手起了一层薄汗,湿润润的。这紧张的氛围也感染了闹闹,他分外不安,抽出手要起身下车。傅云盈一把将他拉进了怀里,本能地护住。 下一刻,外头刺眼的阳光蓦地洒落进来,一方高大的身影,逆光而来。傅云盈和闹闹被晃了眼睛,纷纷闭眸。 车帘被撩开,来人看着紧紧相拥的姐弟俩,面色一沉,嗓音低沉浑厚:“感情不错。” 听这声音,傅云盈心里一个咯噔,睁眼一瞧,好容易适应了强烈的光线,看清男人面容,啼笑皆非:“是你?” 颜清臣身着银白锦面直裰,眉宇如宙,周身散发着一股无形的魄力,将睁开眼的闹闹看得一愣一愣的。 “路遇而已。”颜清臣走近,气场将闹闹吓了一跳,忙朝旁边挪了挪。 颜清臣如愿以偿地,坐在了姐弟二人中间。 傅云盈心内翻了个白眼,又见紫苏在外头挤眉弄眼,表示自己非常无辜,都是颜清臣逼着不让她发话的。 “遇见便遇见了,知会一声也好,搞得跟匪徒拦车似的。”傅云盈说着又将手绕过颜清臣,去招呼弟弟,“闹闹,坐这边来。” 闹闹却被颜清臣镇住了,呆呆地不敢动。 “别怕,这就是你说的,教小皇子的先生。”傅云盈一面安慰,一面蹙眉推了颜清臣一把,“你能别冷着张脸吓唬小孩子?这是我弟弟。” 颜清臣挑眉:“弟弟?” 要说颜清臣还不知晓偏院里美妇和小孩子的身份,傅云盈才不信。见他发问,傅云盈道:“对,我的亲弟弟。你的小舅子!” 这话颜清臣很是受用,满意道:“还没有恭 喜你,母女姐弟相认了。” 闹闹一听颜清臣的身份,顿时喜眉笑眼:“是姐姐的准丈夫!你能教我学问吗?” 颜清臣想也没想:“不能。” 冷冷的话音落下,在闹闹大变脸之前,傅云盈迅速吩咐紫苏道:“紫苏,去前门大街。” 前门大街是京城里最繁华的商业街,闹闹一听便将方才受的冷脸抛诸九霄云外,乐不可支。 紫苏有些迟疑,生怕遇见熟人,但回头见颜清臣神色如常,想来这大佛在也出不了什么岔子,遂答应道:“是。” 马车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颜清臣正襟危坐,一语不发。年纪小小的闹闹实在是待不住了,抓着傅云盈的袖子,眼神滴溜溜地在二人之间转悠,陡然冒出一句:“姐姐,我是不是很碍事?” “……” 傅云盈垂眸看了他一眼。颜清臣也垂眸看了他一眼。 “这世上,大抵还没人能碍我的事。”颜清臣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 见着闹闹眼底崇敬钦佩的神色越发泛滥,傅云盈哑然失笑。这一回,闹闹估计是要赖定颜清臣了。 果不其然,行至前门大街,闹闹竟率先下车,给颜清臣撩帘子,还说了句:“师傅,请。” 紫苏一愣,估计也是没想到颜清臣动作这么快,一会儿功夫将小舅子收得服服帖帖。好笑地瞧着抢她饭碗的闹闹:“你拜颜大人为师了?” 傅云盈最后一个出来,将手自然地搭在颜清臣手上,闻言嗤道:“什么拜师,知人知面不知心。” 颜清臣不由扫了傅云盈一眼,眸光如隧:“你非要他知道我的心么?” 傅云盈浑身汗毛一竖,连忙摆摆手:“罢了罢了,不和你争。” “闹闹,姐姐带你画糖人去。”傅云盈弯腰摸了 摸闹闹的头,梨涡甜美,“可不许乱跑,牵紧姐姐。” 闹闹乖乖地点点头,目光却还是停留在身材颀长的颜清臣身上:“师傅也去么?” 颜清臣看傅云盈一眼:“她在哪我就去哪。” 闹闹和紫苏噗嗤一声笑了。 傅云盈牵着闹闹在这繁华的京城长街游走,颜清臣便缓缓地跟在后头。他的眸光落在闹闹小小的个头上,一时有些出神。 再看那傅云盈,秀发轻挽,轻别玉簪。身姿可怜,每每与闹闹说话,都弯下**,柔声细语,两靥带笑。恰如进门不久的新妇,与孩子嬉笑哄闹,稚气未脱,但周身又带着为人母为人妻的温柔与刚毅。 离二人的婚期还有半年,他还真有些迫不及待了。 想及此,颜清臣俊脸上终是勾起一抹笑来,快步上前,与傅云盈并肩。 傅云盈瞥了他一眼,亦是习惯了他的存在,牵着闹闹,自然地走在他身旁。 “咳……”颜清臣忽而掩唇轻咳。 傅云盈知道这是他有话想说,牵着闹闹在泥人铺子前看捏小人儿,道:“说吧。” “荷包什么时候做好?”颜清臣很少开口要东西,他其实早就想问了,只是这对他来说难于启齿,“没有它,实在不方便。” 傅云盈一愣,忍俊不禁:“你侄女儿和你说的吧?这才多久,嘴可真快,还说给你个惊喜呢。” “是我问她的。”颜清臣正色道。 傅云盈眼珠子一转,故意吊他胃口:“什么时候……可不好说。我尽快吧。” 这小女人居然调戏起他来了,颜清臣正欲略施惩戒,忽听前方传来马蹄之声,收回手去,拉过傅云盈往街边的文房铺子里躲。 能在前门大街驱马前行的,定非布衣百姓,多为王公子弟,很可能与他们相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冲犯晟阳 不出所料,当晟阳公主的马车从文房铺门前驶过时,傅云盈不禁咋舌,要是被她碰见,麻烦就大了。顺手想将闹闹护到身后,伸手一拉,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傅云盈面色大变,冲出门去找,街道两边的临时铺子和行人看见公主的马车,都纷纷避让,一时空旷的马路上却贸然立着一个孩童的身影。 方才颜清臣拉她时,人太多,许是将闹闹挤丢了。 “闹……” 眼瞧着飞速行驶的马车朝闹闹扑近,那闹闹也吓愣在原地,傅云盈呼吸都停止了,脑袋一片空白,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却被一直跟着的紫苏狠狠拉住,捂住了嘴。 “小姐,别出声!” 紫苏神经紧绷,若是此刻傅云盈出现救了闹闹,那晟阳公主一定不会放过姐弟二人。届时,闹闹的身份很可能会被戳穿。 傅云盈不解,一心都是弟弟的安危,奋力挣扎,可紫苏习武力气很大,她不动分毫。 “小姐放心,颜大人已经去了。”紫苏捂紧了傅云盈的嘴,往铺子里头拉。 这厢,晟阳公主马车的车夫发现闹闹,想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用力拉扯缰绳,迫使骏马减速。说时迟那时快,马车距离闹闹近在咫尺时,一道银白的身影倏地从大街中央掠过,掀起一阵惊风。 也就是这道惊风,带走了傻楞在原地的闹闹。 傅云盈扶着门框看到这一幕,随即落下泪来,泣不成声。方才她的心跳已经停滞了,若闹闹出了事,她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救了闹闹的人,正是颜清臣。 而车内的晟阳公主因为急刹,险些从马车上摔下来,精心打扮的头饰乱成一遭。她身旁的侍女一惊 ,当即朝外面骂道:“谁人挡路?不要脑袋了!” 车夫唯唯诺诺:“禀公主,方才一孩童挡在路中……奴才实在……” 晟阳早已气得嘴歪,扶正了头饰,命令侍女琼枝:“给我下去,看看是哪家不要命的,把他爹娘给我逮出来!” “奴婢遵旨。”琼枝微微颔首,撩帘下车。因这一遭,街边避让的行人商人纷纷跪下,脑袋低得死死的,生怕这公主迁怒于自己身上。 琼枝下车,却见大街空无一人,质问车夫:“那孩童呢?在哪?” “方才好像被人救走了……”车夫吓得脸色泛青,四处张望,心想这人要是救了孩子不回来,公主的气没处撒,自己岂不是会遭殃? 车夫正酝酿着临终遗言,却见街边却缓缓走出来一个人,气息平稳,清新俊逸,与周遭的布衣气场皆不相同。他走至场中朝马车揖礼:“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颜大人……”琼枝张了张嘴。 端的是淑人君子,揖礼也是无比风度。马车内的晟阳一听来人,眸光泛过喜色,但转眼,想到二人最后一次不欢而散的场景,那害人的自尊心又腾地升起。 她压下心中喜悦,气势汹汹地撩帘下车,见到颜清臣,昂起脑袋,盛气凌人:“颜大人,你怎在此?” 眸光一扫,却没有发现车夫说的那个小孩儿。 颜清臣颔首,在场中犹如玉树临风,惊起街边不少少女美妇窃窃私语。 “寒舍书童不经世事,冲犯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书童?”晟阳公主疑惑,发上金簪反射着刺眼的日光,随着她的言语上下波动。 颜清臣这性子,旁人不得近身,拒人千里之外,什么时候有书童了? “正是。是府上小侄的书童,年纪尚小 ,进府不久,公主见怪了。”颜清臣三言两语,直接将锅扣到了颜修禹头上。 晟阳再如何刁蛮,也不会对着国公府的人下手。虽心存疑虑,还是作罢:“罢了。不懂事的书童,就该好好安在府里,别带出来丢人。” 晟阳这关本是过了,琼枝却多了一句嘴:“既然是颜公子的书童,怎不见公子呢?” 这话将预备离开的晟阳留住了,她挑眉:“也是啊。应该叫他来给本宫赔罪才是。” 颜清臣不慌不乱,眼神却不动声色地将琼枝惊出一声冷汗。 “书童受惊,难免冒犯。微臣已吩咐小侄带着先行回府了,改日再进宫给公主赔罪。” 晟阳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好啊,那本宫便在宫里等着贵侄和颜大人了。” 这话落进正搜寻闹闹身影的傅云盈耳朵里,眨眼品出味儿来。按颜清臣的话,犯事儿的分明是颜修禹,这晟阳是变着法儿请她的未婚夫入宫? 可眼下没工夫较真,颜清臣方才救了闹闹,可如今只见着他,却没见到闹闹。她心里巴不得这晟阳公主赶快走,一来她好找闹闹,二来可以让满大街跪着的人赶紧起身。 颜清臣似乎察觉到了傅云盈的急切,也不想与晟阳过多纠缠,当即道:“微臣遵旨。” 晟阳公主一行人终是浩浩荡荡的去了,繁华的前门大街又恢复了喧闹。傅云盈挣开紫苏,快步朝颜清臣走去:“清臣,弟弟呢?” 颜清臣见她眉眼急切,眼中也涌起一抹疼惜:“跟我来。” 颜清臣带着傅云盈七拐八绕,傅云盈不禁奇怪,方才一会儿的功夫,颜清臣怎么能带闹闹走那么远。二人最终停在一处偏僻的酒馆里,傅云盈往里头一瞧,原来是连宵带着闹闹。 闹闹好 像方哭过,连宵一脸凄苦,看见来人顿时大喜过望,想来哄小孩儿不是他的专长。 桌上还放着一碟吃了几块的糯米粑,闹闹听见脚步声,转眼见到傅云盈,点心也顾不得咽下去了,哭哭啼啼地跑过来抱傅云盈:“姐姐……” 傅云盈蹲下身,心疼的拥住闹闹,拍着背安抚他。待他不哭了,才用手帕将残留在他嘴边的食物残渣拭去。 “乖,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松手的。你看,姐姐将那个孙悟空买下来了。” 那时颜清臣的动作太突然,傅云盈手里还握着刚买的泥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是师傅救了闹闹,闹闹要感谢师傅。” 闹闹见了孙悟空状的泥人,破涕为笑,转身面朝颜清臣,要行跪拜大礼。 颜清臣却破天荒地俯身拦住他。 “你我同辈,不宜受此大礼。” 傅云盈还愣着,紫苏和连宵却是反应过来,笑道:“也是,那可不是未来小舅子么。” 闻言傅云盈撇了撇嘴,不置可否。面上不好意思笑,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但转眼,傅云盈想到晟阳公主说的话,挑眉问颜清臣:“颜大人,准备何时进宫面见公主?” 听这调侃的语气,颜清臣愣了愣,似乎还认真思虑了一番,才吐出四个字:“猴年马月。” 傅云盈才不信,不屑道:“那你怎么跟公主交代?” 闹闹不明真相,因在一旁怯怯道:“都是闹闹的错,让闹闹去赔罪吧。” 傅云盈捏了捏他的小脸:“你呀,别瞎担心了。你这师傅可是很厉害。” 颜清臣忽而轻笑,犹如和风。谁夸他他都听不进去,唯有这傅云盈,说好说坏,都能入他的耳。 “这话说的不错。”言语间,他这自恋的肯定并不显得突兀。 “那姐姐,回去之后可不可以不告诉娘?我怕下次,娘不带我出来了。”闹闹仍旧十分担心。 傅云盈苦笑:“自然不会。以后姐姐还常带你出来玩呢。”旋即话锋一转,“不过,你真不打算去见她么?” “大人要不见公主,理由多得是。傅小姐您就放心吧。不过逃得过初三,逃不过十五,要想再也见不到,怕是有些难的。”连宵帮衬道。 “那还不如早些去呢。我又不是不同意。”傅云盈睨了颜清臣一眼,心中虽百般不愿,但能不招惹的,就不招惹,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颜清臣扬眉:“你既同意,我便不说什么了。明日就去。” 傅云盈做了几个深呼吸,平静下心,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如今还早,我们再带闹闹去上次的桃林河边逛逛吧。” 颜清臣和闹闹自然没有异议,傅云盈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同心符,还安安稳稳的。余光瞥见颜清臣也依旧挂着,心里暖意融融。 有了上次罚跪的教训,这日天还没黑,颜清臣就预备送姐弟俩回去。自是先送闹闹会城北,路上傅云盈想起什么,调侃颜清臣:“你有没有见过我娘?” “我见过她,她却没见过我。”颜清臣道,风轻云淡,“今日可得一见了。” “我娘听说你今日遣媒人去侯府请期,可高兴了。要亲眼见了你,一定更高兴。”傅云盈嫣然一笑,也不顾忌闹闹在了,小鸟依人,将小脸靠进他的壮阔的肩膀里。 颜清臣看她一眼:“是么?不是嫌我岁数大?” 没想颜清臣还是个记仇的,这话是傅敏正说的,傅云盈不禁好笑:“那我还得换个岁数小的不成?” “你敢。”颜清臣轻轻两个字,定要将傅云盈的下半生据为己有。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进宫赔罪 定国侯府,团子彻底清醒了,穿着特制的小鞋子,健步如飞。 “还以为它会不喜欢,没想到这么快就习惯了。”白露瞧着正追逐线团的团子,乐得合不拢嘴。 傅云盈倚在榻上绣荷包,抬眸看了眼团子,慵懒道:“别好了伤疤忘了痛就好。” 话落,白露贼兮兮笑了两声,调侃道:“小姐,夫人可喜欢颜大人?” 这“夫人”,指的便是钟繇。傅云盈露出浅浅的梨涡,清秀可爱:“除了嫌他岁数大,别的倒没说什么。” 白露知道傅云盈是在打趣,也没当真儿,将晒凉的消食茶奉上去:“照小姐的吩咐,给了陈婆子和孟管事盘缠,都打发了。老夫人那边儿,也没说什么。” “嗯,甚好。”傅云盈放下荷包,轻轻抿了口茶,“那傅卓的奶娘和鹃儿如何了?” 说及此,傅云盈不由叹了口气,这几个人,都成了傅玉珑扔下的烂摊子,还要让侯府的人帮着收拾。 “审问下来,鹃儿只说是五小姐指使的,被调到庄子上充苦力。那奶娘,后来一口咬定自己是偶然遇到鹃儿的,小少爷也舍不得,老夫人便罢了。如今五小姐嫁了出去,侯府也不追究。用木棒打团子的,也没查出来。” 听着白露的汇报,傅云盈似乎早已料到这番结局,竟毫无波动,淡然道:“罢了,打团子的,应该是傅玉珑在连府的人。傅玉珑一嫁过去,背后那只大老虎,可悠哉乐哉了。” 白露自然晓得傅云盈说的大老虎是谁,但还是绕过她不说,问道:“那小少爷的奶娘,小姐可要处置?” 傅云盈轻笑:“她?仗着六弟是吃她奶长大的,向来在侯府横着走。这样的人不需要我出手,一样有人整治她。再说苏氏已经放过她,若是我 出手了,反又要讨苏氏的嫌。” 白露了然,不得不钦佩自家主子的洞察力:“小姐说的正是,如今内院里的,哪个不讨厌这奶娘?为老不尊,到处占便宜,估计也快了。不过那鹃儿说来也奇怪,分明是受人威逼利诱,被调到庄子上,竟是没有一句怨言。” “这鹃儿可经了两手。最后那人,是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她怎会有怨言?”傅云盈喝下一盅茶,嘴角勾起诱人的弧度。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复又拿起荷包。 这荷包是亦是素色的,上头也不是绣得什么鸳鸯戏水、你侬我侬的图案,而是简洁的两行诗。 白露将杯盏收下,端着盘子欲出,会心一笑:“小姐这么一说,便晓得了。” 夜色醉人,傅云盈赶制出颜清臣心心念念的荷包。翌日一早,请过安便马不停蹄地去国公府。 正巧,到了便见着两辆马车停在便门前。今日,叔侄俩要进宫面见公主。 傅云盈一眼没瞧见颜清臣,却是看见了马车前愁眉苦脸的颜修禹。这颜修禹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昨日一事,让他代替了闹闹去给那晟阳公主道歉,傅云盈也觉得他有些可怜,事皆因闹闹而起,便提裙过去,想着致个歉也好。 刚迈出一步,却感觉小臂一紧,传来温热紧致的触感,傅云盈讶异地回过头,颜清臣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眉目疏朗,玉音轻启:“何事?” 对颜清臣的神出鬼没,傅云盈早已习以为常,因此很快静下心神:“你侄子挺无辜,怪不好意思的,想去道个歉。” “无碍,我已经帮你致歉了。”颜清臣回答得不徐不疾,似乎这是天经地义。 “……” 傅云盈无语,她很想告诉颜清臣,他道歉和自己道歉完全不一样。但她心里头很明白,自己 定是拗不过他的,遂打算作罢。但那厢,颜修禹却看见傅云盈了,登时喜上眉梢,要走过来。 “傅大小……” 颜修禹四个字还没喊完,傅云盈清丽的倩影却陡然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叔叔高大的身影。 颜修禹咽了咽唾沫,当即打消了念头:“时辰到了,三叔,我们走吧……” 颜清臣颔首,波澜不惊。 此刻,傅云盈坐在颜清臣身后的马车里,惊魂未定。 她是怎么进来的?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不多时,颜清臣撩帘进入,车轱辘滚了起来。 “我也要去?”傅云盈欲哭无泪,她只是来给颜清臣送荷包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虽说她不想颜清臣见到晟阳公主,可她自己更不想和晟阳打交道。 颜清臣盯着她:“你不去?” 傅云盈失言,从怀中拿出新绣的荷包递给他:“我是想在你进宫前,把这个给你的。我们若一起去见她,免不得又要找茬,还是在外头等你。” 她白皙如瓷的脸颊泛起红晕,让人忍不住想小啄一口。 颜清臣忍下一股冲动,接过荷包,目光仍旧停留在傅云盈的两靥上,似乎非要将她看透不可。直将傅云盈看得不好意思别过头去,才垂眸仔细品味崭新的荷包。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素锦黑字,犹如水墨。两行清新隽永的诗句绣于其上,情意绵绵,意犹未尽。 “金风、玉露,这形容不错。”颜清臣莞尔,将荷包收入袖中。 傅云盈见他动作,不解道:“你不用么?” 颜清臣将大手搭上傅云盈的香肩,身子往后一靠,迫得傅云盈偎在自己怀里:“如此高洁之物,怎可与铜臭共携。” …… 傅云盈嘴角抽了抽,心中腹诽,分明是你说没有荷包不方便 的,现下我连夜赶制出来,你又不用,简直暴殄天物:“好歹挂腰上做个配饰。正巧与同心符凑着,不挺好的么?” 颜清臣也觉得有理,遂将荷包取出:“你来挂。” …… “公主,颜大人和颜大公子来了。” 巍峨的皇宫,晟阳公主的贴身侍女琼枝,在大殿前禀报。 晟阳刚惩戒了几个乱嚼舌根的宫奴,正百无聊赖,闻言嘴角一勾,没想到这两个人动作这么快,今日就来了。 颜清臣带着颜修禹出现在大殿之中,晟阳自然不去瞧颜修禹,满心都在颜清臣身上,未待二人行礼,忙道:“赐座。” 叔侄二人揖礼,颜清臣淡道:“多谢公主。今日带小侄前来请罪,怎敢懒怠,还是不坐了。” 语罢,二人就好像排好了戏码一般,颜修禹拱手上前一步:“公主殿……” “颜大人。” 颜修禹又是四字未完,被晟阳公主插话打断,他满脸黑线,却只能杵在那里,等着晟阳说完。 “听颜大人这意思,似乎急着走啊。”晟阳扬眉,一脸挑衅,“既然是赔罪,诚恳一些,何必如此急切呢?” “公主明察,在下并无此意。坐着赔罪,难免怠慢。”颜清臣说着,睨了颜修禹一眼。 颜修禹会意:“正是。在下稍备薄礼,还请公主过目。” 话落,国公府的几个丫鬟鱼贯而入,人人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摆满了锦缎文玩。但晟阳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叫人收了下去。她上下打量眼颜清臣,目光落在了他腰间若隐若现的同心符与荷包身上。 那崭新的荷包,和缠绕着红绳的符牌,深深刺痛了晟阳的眼。 颜修禹送完赔礼便被晾在一边,颇为尴尬,晟阳收敛好神色,笑道:“颜大公子,赔礼本宫便收下了。本宫还有些话与你叔叔 说,你请回吧。” 颜修禹不禁有些幸灾乐祸,虽说扔三叔一个人在这里颇为不妥,但也不能明着违抗公主,因此匆匆告退。 “怎么样了?” 傅云盈与叔侄二人约好在净初池会和,坐在石桌旁,远远瞧见颜修禹一个人过来了,预感不妙,眉间愁云密布。 颜修禹一见到傅云盈却脸红了起来,不敢直视她,清了清嗓子,道:“公主……公主把三叔留下来了。” 傅云盈一股气横在胸口,跺了跺脚,嘟起嘴来,蹙眉道:“我就知道!” “小姐别急,颜大人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怕那公主么?”紫苏在一旁安慰。傅云盈这副小女儿怨气的神态,实为少见。 傅云盈自然相信颜清臣的实力,估计能把晟阳怼的说不出话。但一想到两个人独处一室,她就觉得憋闷。 这厢,晟阳嘴角勾起邪魅张扬的弧度:“本宫以为颜大人向来不在乎那些小玩意,没想荷包和符牌这样的小东西,也能出现在颜大人身上。” 颜清臣垂眸,眸光深沉地落在腰间的配饰上,仿佛带着无尽的情意:“微臣一时兴起,公主见笑了。” 晟阳心中冷笑,这样深情的目光,要说是一时兴起,当她晟阳是三岁小孩? 颜清臣白衣款款,再次发问:“敢问公主,留下微臣可有要事?” “既然颜大人也心仪这些小东西,本宫倒有许多精美的荷包,一直闲置,难免浪费。琼枝,呈上来让颜大人挑一个吧。” 晟阳的口吻咄咄逼人,不容拒绝。 颜清臣面上毫无波澜,待琼枝呈了满满一盘五颜六色的荷包上来,他只略略扫了一眼,正要回绝,却见晟阳从主座上下来,走至他跟前,妆容精致的面孔近在咫尺。 “颜大人喜欢哪一个?本宫帮颜大人戴上,试一试。” 第一百六十九章 醋意横翻 大殿一时沉寂,颜清臣眼底划过危险的锋芒。 此刻,他的手正抓着晟阳纤白的手腕,二人对视,伫立大殿之中,气氛一时箭在弦上。 晟阳自作主张,想取下颜清臣腰间的荷包,随后戴上那些五颜六色。但颜清臣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公……” 傅云盈提裙而来,吐出一字,霎时怔愣在殿门处,嘴也忘了合上。 她将大殿景况尽收眼底,这二人近在咫尺,还手拉着手? 颜清臣见状,迅速后退几步,直到晟阳周身浓厚的香味淡了,才缓缓道:“公主的心意,微臣心领了。” 傅云盈脸色由青变绿,跟来的颜修禹气喘吁吁,刚好错过了那神圣的一幕,不明白傅云盈为何生气。 “这是怎么了?” 晟阳见到傅云盈,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怎么,颜大人,你是看不上本宫宫里的东西么?” 随着晟阳的话,傅云盈瞥见一旁的琼枝端着一大盘叫娇艳欲滴的荷包,登时明白了什么。 她缓步进殿,福身行礼:“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晟阳鼻子发出一声冷哼:“你消息倒是灵通,竟然知道颜大人要来本宫这里。” 颜清臣与傅云盈并肩,神色恭谨,又透着不容侵犯的气势:“是微臣携盈儿进宫的。” 傅云盈强忍着醋意,愣是扯出一抹笑容:“公主别见怪。颜大人并非看不上公主的东西,而是那荷包,对颜大人意义非凡,怕暂时不会换了。” 这还是傅云盈第一次如此强势,根本不像她的作风,众人都愣了愣,颜清臣也不例外。 那强颜欢笑的面容,将傅云盈心中的醋意横翻表现得淋漓尽致,纵然知道她心中郁结,可颜清臣看了却莫名开心。 晟阳张 了张嘴,自然也没想到傅云盈居然会主动出头。 “意义非凡?这荷包是你……”她心里虽早已有了猜测,但还是忍不住过问。 颜清臣眉目温柔,此番从容不迫:“正是,这荷包是盈儿送与微臣。意义确实不凡,怕是此生都不会换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颇有夫唱妇随的态势。晟阳一时语塞,两个人合起伙来堵她,她还能说什么? “好,好……”晟阳气得咬牙切齿,却还是拿这两个人没有办法,“看来本宫一番心意,是当驴肝肺了。” 傅云盈笑道:“哪里的话,公主若是不嫌弃,臣女还想挑几个,下去珍藏呢。” 这回轮到晟阳脸色发绿,她狠狠剜了眼傅云盈,转身离开:“琼枝,送客!” 众人退出大殿,随着殿门重重合上。通往宫外的路上,傅云盈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松懈下来,她瞪着颜清臣:“幸好我来的早,不然大抵还有更精彩的。” 颜清臣哑然失笑:“还能有什么更精彩的。” “以她的性子,一下抢不到,肯定要抢第二下。若是荷包抢走了,那就可惜;若是抢不走,你二人起了争执,还不指定给你安个什么罪名。”傅云盈掰着手指数落,那点点怒意在颜清臣眼里却是分外可爱。 颜修禹见二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便悄声和紫苏揶揄:“我俩还是走在前头,去宫外等着吧。” 紫苏撇了撇嘴,有些犹豫。直到得到颜清臣眼神同意,才跟着颜修禹先走一步。 “你在担心我?”颜清臣似笑非笑地试探。 傅云盈美眸呆滞片刻,别过脸去:“我在担心荷包!” “那不只是猫鞋的顺带品么?”颜清臣反击。 傅云盈深吸口气,闭了闭眼,摊手,理直气壮:“若是嫌弃,便还给我罢。”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颜清臣越发觉得这样的傅云盈讨人喜,总禁不住地逗她。 二人便一路嬉笑,将这宫中小路衬得越发绚烂。 与之相反,彼时定国侯府的芮函院,却沉浸在一片阴鸷的氛围中。 “小姐,您知道么,我听下人们闲谈,那鹃儿到了庄子上没过三天,就说是被人赎走了。”绿瑶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傅明珠。 傅明珠面色一滞,手中的账册险些没拿稳,抬眼看她:“被人赎走?” 绿瑶颔首:“正是。庄子上那么多犯事的年轻女孩子,鹃儿算年纪大的,谁又那么多闲工夫,拿钱去买个年纪大的?” 傅明珠思索片刻:“会不会是她的相好?” “这鹃儿进府三四年,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的。倒没听说有什么相好,就算有,大抵也是个穷酸的下贱人,哪里来得钱赎。” “这鹃儿长得也不算漂亮,更不可能是哪个富贵子弟贪图美色……这倒奇怪了。”傅明珠手抚摩着下颌,喃喃自语,“何况,这才进去就被人赎了,倒像是计划好的。” 绿瑶面露担忧:“奴婢担心的也是这个。鹃儿那日突然说的什么四小姐,免不得也是受人指使……” “你遣粉萼去庄子上问问,是谁赎的,给我全名全姓地报过来;另外,想办法找到这鹃儿的去处吧。”傅明珠心下盘算,“要真是计划好的,这人的爪牙可够深。” “会不会是大小姐?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然后……”绿瑶猜测。 傅云盈抿唇摇了摇头:“不会是她。若是事先知道,定不会将她那宝贝猫儿置于险境。若是事后,也说不通,傅云盈一直都在连府,哪里来得时间去买通鹃儿?” “……小姐,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绿瑶很快想到了什么,但她不敢胡言。 “别废话,说。”傅明珠显得很不耐。 绿瑶沉吟一阵,道:“出事时,四小姐不也在场么?可之后在新房里头,一直没见到她。” 傅明珠冷笑,眼神轻蔑:“她能做出什么来?顶多是去帮傅云盈找帮手。帮手……” 想及此,傅明珠脸上蓦地浮现一抹苦笑。 傅云盈的帮手,还能有谁?当日颜清臣也出席了,所以,一定是他……如果是他,那自己又能做什么? 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这口恶气不出,她便无法安眠,话锋一转:“之前让你去打探,二叔到底要扶正秦绣么?” 绿瑶道:“打探了,二老爷很想立正室,只不过二小姐一直反对。” “那我们可助她一把,登上正室之位。”傅明珠邪笑。 绿瑶不解:“奴婢不懂,这秦绣和红蕖太像了,若真是同一人,可是个祸患啊……” “那可不一定。若她当了正室,最先跳脚的一定是傅兰鸢,最先被收拾的也是傅兰鸢,待傅兰鸢吃了瘪,自然会来求我。我还没把秦绣放在眼里,若能扶正她,也能卸了她!”语罢,傅云盈眸中划过狠厉的光。 “小姐英明,奴婢但凭小姐吩咐。” 傅云盈回到侯府,时至正午,便去了荣安堂去用午膳,却发现严氏面色不悦,赌气一般,像个小孩子。 “太奶奶,这是怎么了?”傅云盈走进来莞尔一笑,瞥了眼桌上的饭菜,贪婪地嗅了嗅,“好香,盈儿正饿呢。盈儿陪太奶奶吃饭好么?” 严氏见到傅云盈,面色稍稍和缓,却仍旧靠在榻上不动,道了句:“盈儿,明日我们出府去逛逛吧。” 傅云盈一愣,严氏岁数大了,走几步便累,很少会提出门的事情,最多只在侯府的院子里转 转,因问道:“太奶奶在府内闷了?” 严氏却不语,傅云盈正尴尬,曲嬷嬷在一旁替她解释:“明日五小姐三朝回门,太夫人又怕府里乌烟瘴气的,生闷气呢,想出去。” 傅云盈一愣,随即噗嗤一笑,上前亲昵地为严氏捏肩:“太奶奶,您可是府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玉珑出嫁时您就借口不去。您要是再不出面,玉珑和连表哥该多难堪?连府的人再往外头一说,那些风言风语可就劈头盖脸了。” 这话曲嬷嬷已经说过了,严氏并不受用:“我该给她脸?我又不是不知道,婚礼的时候,她把你的猫儿给打了,还想陷害姊妹,就这些,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傅云盈瞥了眼曲嬷嬷,两人都叹口气,只能继续劝:“太奶奶,盈儿我也得出面的。您好歹走个过场,让玉珑和连表哥拜一拜,玉珑不讨您喜欢,连表哥可是无辜的,这面子还是要给。” 严氏闻言,这才微微松懈了,软下语气:“还是你懂事,思虑周全。将所有人都考虑到了。” “来,我们吃饭。”傅云盈扶起严氏,到八仙桌旁落座,自己却没有闲着,给严氏布菜,“其实还有件事,盈儿也想与您商量的。” “你说。” “就是那秦绣,如今进了侯府也有些时日了,二叔房里久无正室,也不妥当。本来长辈们的事情,盈儿也不该管,只是眼观账册,二**务繁多,最近也出了许多岔子,若是没个撑场子的,难免要让母亲和祖母一手遮天了。”傅云盈将原由娓娓道来。 严氏寻思片刻,皱眉道:“这倒也是。若是秦绣站在我们这边,当然最好。可是,你二妹,可一直没同意啊。” 傅云盈笑起来,眉眼弯弯,成竹在胸:“这太奶奶放下,二妹那边,我来应付。” 第一百七十章 玉珑归宁 这天,定国侯府各院的主子都起了个大早,盥洗用膳。 侯府大院支起了三五张八仙桌,已经备上各色瓜果点心。 天气阴霾,傅云盈端坐在镜前,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角都晕出了泪。 “小姐这是春眠不觉晓了,这几日都睡不醒。”白露一面替她梳头,一面打趣。 “我这是熬夜熬的,前日是绣荷包,昨日是劳心回门的事情。”傅云盈无奈地眨眨眼,“我真是怕了。” 紫苏呈着紫色锦裙走过来,笑道:“待会儿小姐不搭理她,也就罢了。” 傅云盈瞥了眼那裙子,不置可否:“我倒是想,且看她放不放过我吧。” 这套祥紫如意云纹锦裙,通常是傅云盈出席重要场合穿的,稍显成熟稳重的淡紫色,彰显其大姐儿的地位。要在从前,都是傅明珠抢了风头。 “厨房备得如何了?”傅云盈将纤纤玉臂探入广袖,白露帮着扣好衣襟。 此番傅玉珑归宁,苏氏本欲交由傅明珠协助打理。但傅敏正放了话,要让傅云盈也练练手。傅云盈是想推脱的,毕竟数十张嘴,众口难调不说,就怕有心之人再动手脚。可转念一想,这样笨拙的方法,应当不会有人故技重施,便答应下来。 “方才奴婢去瞧,茶水点心都摆上了,穆管事让您尽管放心,准出不了岔子。”紫苏道。 傅云盈点点头:“我自然相信穆管事。也晓得那些人短时间里不会动手脚,就算动了,我也有十足的准备。只止不住地挂心……” “对了,穆管事还担心一件事,让紫苏转告您。他觉着,今日的菜色有些少了,怕是撑不住场面,恐丢了侯府的面子。”紫苏也有些忧心,“奴婢看过菜单,也就几桌人, 几样菜……” 傅云盈闻言,信心满满地笑了:“太奶奶最反对铺张浪费,我节俭一些也是好的。况且我略略算了算,今日肯在宴席里坐过一炷香时间的,怕除了我、连氏和傅明珠,再没有别人了。做那么多菜干什么?” 紫苏恍然大悟,不由露出钦佩之色:“小姐连这些都料到了,不浪费自然好。可五小姐肯定会找茬的。” “她找茬又与我什么相干?”傅云盈挑眉,“团子出了事,还没找她算账。再说,也没委屈她。” 这厢,连文逸一路黑着脸,不吐一字。傅玉珑也是面色阴鸷,沉闷着不说话。新婚三日,因为有孕在身,连文逸不碰她也就罢了,可从不在自己房中留宿,从早到晚都见不到他的影子,惹得下人们看她都没好脸色。 分明该是新婚燕尔的新妇新郎,这两人却如仇人一般。 只到了侯府时,傅玉珑怕叫人看笑话,便伸手挽住连文逸的胳膊:“连表哥,今日回门,咱们也别叫长辈们担心了。显得高兴一些也好。” 连文逸嘲讽:“未想你还是个有孝心的。” 傅玉珑还真以为连文逸是在夸她,脸颊一红:“哪里,如今嫁了人,总该懂事才好。” 走进侯府,大院里三三两两地摆着几张桌子,加上天色阴晦,显得分外冷清。倒没有之前庆贺傅云盈喜得良缘来得排场大。 傅玉珑不由咬紧了嘴唇:“这才几张桌子,不是欺负我们么?” “我倒觉得挺好。”连文逸不以为然。 行至荣安堂,里头已是挤满了人。 “小婿携玉珑归宁,恭祝四位高堂福寿连绵。”连文逸拱手揖礼。 “玉珑恭祝太奶奶、奶奶与夫妻母亲,福如东海,心想事成!”傅玉珑亦是嬉笑着说了一 大堆空架子的大话。 傅云盈端了小板凳,正坐在严氏膝下给她捶腿,只淡淡看了眼二人,便视若无睹。 大厅万籁俱寂。 “挺好的,看来小两口感情不错。”一时无人回话,苏氏便率先开了口,化解尴尬。 虽说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一唱一和的,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二人之间的气氛微妙,根本不像是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妇。 严氏冷笑:“瞧这嘴甜的,自然不错了。只是那些奉承话,我这把老耳朵早已听腻了。” 傅玉珑脸上渐渐有些挂不住,连氏上前解围:“玉珑也是一番好心,纵然此前犯了许多事,如今嫁了人,想来乖巧些了。连大哥儿,是不是?” 话锋指向连文逸,众人都去瞧他。连文逸慌忙将落在傅云盈身上的目光收回,尴尬地张了张嘴:“嗯……是。” 傅敏正长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玉珑,这件事情你已让侯府蒙羞。若是嫁过去还不改过自新,我侯府,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爹,好端端地又提那茬做什么。该翻篇就让她翻篇吧。”傅明珠和蔼地笑了笑,“大姐,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还没有原谅五妹吧?” 傅云盈本乐得清闲,傅明珠发话也不得不回,因道:“小事而已。” 语气毫无波澜,听不出情绪。 傅玉珑还想发难,傅云盈却蓦地起身,朝严氏福身:“太奶奶、几位长辈,盈儿先去厨房瞧瞧,午时快到了,大家待会儿到院子里吃饭吧。” 严氏微微点头,得了她的首肯,傅云盈自然不会再看傅玉珑和连文逸一眼,下了台阶,便与傅玉珑擦肩而过。 “小姐,看那一屋子人,全没好脸色!解气!”紫苏跟在傅云盈后头,兴冲冲地道,“她屡次三 番害您,如今简直罪有应得。” 傅云盈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大姐。” 可到半路,却还是被那讨人嫌的声音叫住。傅云盈不由扶了扶额头,转过身,硬拉出一抹笑来:“玉珑怎么不和母亲姊妹们说话,跟过来做什么?” 傅玉珑好笑地瞧着宠辱不惊的傅云盈,不答反问:“大姐,团子可大好了?” 傅云盈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面无表情地道:“嗯,恢复得不错。” “是么?看来灵儿下手,还是欠缺了些火候。”傅玉珑望了望,四下无人,狞笑着逼近几步。 傅云盈眼底锋芒一闪而逝,她深吸口气,迎合着傅玉珑的笑容:“玉珑,行事如此狠毒,可小心影影响你腹中的孩子。” 傅玉珑不以为然,嗤之以鼻:“切,别装作一副宅心仁厚的模样,你还真关心我?就你那猫儿,也不是我动的手,只可惜它没死。你别以为,我嫁出去了,你在侯府的日子就能好过。” 傅云盈闻言,掩唇轻笑:“罢了,我不与你争,紫苏,走。” 这傅云盈笑得毫无缘由,傅玉珑本就是来找茬的,要出了心里那口气,这一笑却平添了她心里的堵,哪里肯这么放过傅云盈,正要去追,只听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是娘家几个人和连文逸都出来了。 傅玉珑只得暂时作罢。 傅云盈将赴宴人数算的恰到好处,整好凑了两桌人。其余三桌,便都是犒劳底下人的。不出所料,严氏、苏氏、傅敏正、傅芷芸以及傅卓,都不想和这傅玉珑多待,匆匆吃了两口,便都回到各家院子开小灶去。 而傅玉珑却不明白其中道理,吃了两口菜便觉得没劲,见连文逸也放下了筷子,便抱怨道:“这谁想的菜单?能下肚 么?” 傅云盈夹菜的动作一顿,淡道:“五妹,这宴席是我备下的。可是不满意?” 连文逸轻咳一声,本是想提醒傅玉珑不要刁难,但傅玉珑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连氏还没来得及堵住她的嘴,她便脱口而出:“满意?大姐,你在说笑么?太奶奶、爹爹他们,才吃了几口?” 傅云盈没说话,却是瞥了眼底下人的几桌,围得热热闹闹的吃的正香。 连文逸不想让傅云盈难堪,复又抓起筷子,看了眼傅玉珑:“玉珑,这菜不错。我只是吃急了歇会儿而已。” 傅玉珑拦下连文逸的筷子:“夫君,你别太勉强了。大姐这就是欺负我们!” 连文逸心里自然晓得为何这般冷清,可傅玉珑就是无理取闹,正要发作,却见苏氏回来了,面色也不怎么好:“孙姑爷,吃完了没有?吃完了随我去把金猪分散给街坊们吧。” 按着习俗,三朝回门,新郎都要带金猪来,以示新娘的贞洁。女方也要将金猪分予给亲朋和街坊,以示女儿不辱门楣。 虽然外头人都知道里面的隐情,但门面上还是要做做的。 连文逸迅速扫了眼傅云盈,见她与傅敏正聊得正欢,便站起身子:“好,这就去。” 语罢又吩咐傅玉珑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连文逸一走,傅玉珑见桌上只剩下连氏和傅明珠了,当即又开始发难:“大姐,你可要解释解释,就算我不讨你喜欢,夫君可是无辜的。就这破败桌宴,待我回了连府,岂不是人人都看不起我?” “玉珑,大姐这是厉行节俭,菜可能少了些,但也未浪费,你要多加体谅。”傅明珠看似为傅云盈说话,实则雪上加霜,“不过,大姐是该顾虑顾虑玉珑的立场。”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又闹笑话 连氏剜了眼傅云盈:“玉珑怀有身孕,铁定吃不饱的。你赶紧去让厨房多加些菜来,要玉珑喜欢吃的。” 傅云盈眸光淡然,想起团子,她便对傅玉珑抬不起好脸色。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太奶奶他们可不是因为菜不好吃才走的,盈儿想着,母亲和三妹应该很明白,未想如此糊涂。”她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轻蔑的眼神扫过三人。 “你说什么?”傅玉珑脸色惨白,“不是因为菜的缘故,你想说是因为我么?” 傅云盈不答,傅玉珑正要发作,那边曲嬷嬷行了过来,看了眼桌上的菜色,喜道:“太好了,这乌鸡红枣汤还有,太夫人说爱吃,我再给她盛点儿过去。” 这脸打得恰到好处,傅云盈似笑非笑地扫了眼傅玉珑,起身拦住曲嬷嬷:“曲嬷嬷,这都是吃剩的。汤厨房还有很多,我带你去拿新鲜的。” 说完,倏地起身,要带曲嬷嬷走。 连氏见状,脸色发青,按住了想要跳脚的傅玉珑,一字一句道:“傅云盈,玉珑现在嫁了出去,来此便是客人。你就这般对待侯府的客人吗?” “客人?来者为善当是客,若是来者不善,那就另当别论了。”傅云盈挑眉,气场十足,“我侯府,自然不欢迎不善之客。盈儿先行告退。” “傅云盈,你……你给我站住!”连氏青筋暴起拍案怒喝,傅云盈很少这般明目张胆地违抗她的指令,“我让你去厨房,给玉珑加菜!” 而傅云盈淡紫色的身影脚步未停,越行越远,只传来悠悠的回声:“请您自便。” 傅云盈就这么丢下母女三人,扬长而去。 她看了看日头,但凡回门,新娘都要在日落之前回到夫家,这么一想,距离傅 玉珑离开还有段时间,傅云盈不禁有些头疼。 “小姐,老身这厢便先回去了。” 行至半路,曲嬷嬷却突然止住步子,朝傅云盈福身。 傅云盈一愣:“怎么,不是要给太奶奶盛汤么?” 曲嬷嬷笑了笑:“小姐这还不明白,太夫人一走,自然猜得到您会被刁难。因此便遣了老身来。” “……”傅云盈反应过来,这严氏施起小心机来,倒透着几分可爱,“那这汤,是真难喝了?” “小姐这就说笑了。那上头的菜,一回荣安堂,太夫人便吩咐老身去厨房取了一小碟子,这会儿正吃得开心呢。”曲嬷嬷道。 傅云盈这才放下了心:“那就好,曲嬷嬷请回吧。” “娘!你们不能就这么放过她,她根本没把您和三姐放在眼里。” 这边儿,傅玉珑气不打一处来,气急败坏地数落傅云盈的罪行,一定要让连氏给她好看。 未想连氏却狠狠瞪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你做错了事,是你奶奶和三姐替你擦屁股,理要在我们这边也好;如今你打伤了她的猫,人家有理,你能说什么?” 被连氏这么一吼,傅玉珑呆滞片刻,随后“哇”地一声哭出来:“我不管!现在我嫁出去了,你们都不把我当自己人!都向着那个贱人!” 叫嚷着便跑了出去,连氏也懒得叫人追,狠狠啐道:“下贱丫头,就该让你长长教训!” 傅明珠怕傅玉珑说漏嘴供出她来,忙安抚连氏:“娘,你别动怒。这宴席说散就散了,我们还是先回去,等玉珑冷静下也好。”说着,看了眼愣在一旁的灵儿,“你不去跟着你家主子,呆在这里做什么?想挨板子不成?” 灵儿一个激灵,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那连氏恼了一阵,待冷静下 来,忽然想到什么:“坏了,这玉珑会不会干什么傻事?” 傅明珠摇摇头:“娘放心,玉珑喜欢连表哥,如今怀着连表哥的孩子,护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自寻短路?” 连氏闻言有理,此时,连文逸与苏氏一同回来了,见桌上只剩下两个人,苏氏面露不悦:“这就散了?玉珑呢?” 傅玉珑一路跑,一路又惦记着孩子,因此没多久便停了下来,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回到了以前住的屋子,就在三天前,这里还是她的地界…… 这才去了三天,里头一应俱全的物件,竟是所剩无几了。她稍稍一惊,随手便逮了个丫头问:“我屋里的东西呢?” 丫头见是傅玉珑,匆匆行了个礼,道:“大小姐前两日就吩咐,全搬到仓库了。” “在这放着又不碍事,干什么非要拿去仓库?”傅玉珑不解。 这话丫头也不好回,正巧瞧傅云盈远远走来,忙道:“大小姐来了,这话您还是问大小姐吧,奴婢告退。” 傅云盈闲来无事,便来这边看看东西搬得怎么样了,没想又碰到了傅玉珑。她心内翻了个白眼,掉头就要走,却被傅玉珑几步跑过来在拽住:“傅云盈,你搬我的东西做什么?” 彼时,灵儿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小姐,你别动气。当心胎儿……” 但傅玉珑并未理她,而是死死盯着傅云盈。 傅云盈将傅玉珑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拿开,冷笑道:“太奶奶说见了你的东西就心烦,让我收了。你如今嫁了人,那屋子也用不到了,如果空出来,也免得底下人日日去打扫,节省人力。” 傅玉珑却不信:“你胡说!我又不是死了,你这是在收遗物吗?” 以傅玉珑这种智商,能说出这话并 不奇怪,傅云盈好笑:“好五妹,大姐可没惹你。你别总缠我好不好?” 说完,傅云盈再次要走,傅玉珑一想到从今晨踏进侯府受的气,怒发冲冠,趁紫苏不注意,朝傅云盈的背后狠狠一推,傅云盈重心不稳,当即跌坐在地。 “小姐!”紫苏大惊,一招制住傅玉珑,那傅玉珑却发了狂,叫嚣着要让傅云盈好看。 那灵儿见势不妙,怕傅玉珑这样下去会出事,立刻跑回去找人帮忙。 傅云盈摸着屁股站起来,下半身钻心的疼,令她不由蹙眉。 傅玉珑这是魔障了,她叹口气,朝紫苏摆手:“你别动她,让她自生自灭吧。” “可是小姐……”紫苏犹疑,生怕傅玉珑又控制不住,但旋即还是松了手。 “傅玉珑,你可别忘了自己还有个孩子。”傅云盈淡淡道,“你在连府,应该也就靠这孩子立足了吧?” 被傅云盈一刀戳中要害,傅玉珑面色涨红:“那你呢?你以为三姐和娘亲,会放过你么?” “呵,”傅云盈仿佛听了极好笑的笑话,“傅玉珑,你见我怕过么?” “你别狐假虎威了!若是没有颜大人的庇佑,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傅玉珑近乎癫笑,“你这没娘的下贱胚子,早先该死了!贱人!” “少爷,少爷!” 傅玉珑话音落下,灵儿的声音却突然从背后传来。她脊背一凉,猛地回头,只瞧见连文逸的背影,正快步离开。 “夫君!” 傅玉珑心中一紧,忙不迭地提裙追过去。可她哪里追的上连文逸,随之而来的,只有闻讯而来的苏氏和连氏…… 连文逸脚步一刻也没停息,直冲冲地往大门走。 本来,他觉得宴席清冷些不算什么。更丢人的,就是傅玉珑仍旧不知悔改,还在那 里撒泼。 “夫君!” 傅玉珑一路哭叫着追到大门,正好见着连文逸上了二人共乘的马车,车轱辘转动起来,卷起一阵尘埃。 “夫君……” 傅玉珑扶着门框,险些没有站稳。三朝省亲,连文逸居然就丢下她在娘家,自顾走了…… 苏氏和连氏追上来时,傅玉珑已是双脚发软,呆呆愣愣地坐在门槛上。 苏氏眉头一皱:“赶紧把她带屋里去。” 傅云盈赶到客房时,正对上傅敏正发青的脸色,连氏坐在一旁,忧心忡忡的模样。 这档子事,严氏和苏氏都不想处理。只能交给傅玉珑的亲生父母了。 傅玉珑仍旧哭哭啼啼的,扰得傅敏正越发心烦:“哭什么哭,都是你自己造的孽!”说着,便抄起了鸡毛掸子,要打傅玉珑。 连氏起身拦住:“老爷,玉珑还有身孕,不能打,不能打!” 傅玉珑被吓了一跳,哭得更加厉害了,喉咙呜呜咽咽地,像在说话,可根本没人听得清她在说什么。 傅云盈叹了口气,上前出主意:“爹,还是先把五妹送回去吧。等日头落下,就不是好兆头了。” “送回去?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活了大半辈子,还真头一次遇到,归宁之时被丈夫落在娘家!这老脸该往哪搁?” 傅敏正恨铁不成钢。 “可……总不能让玉珑一直待在娘家吧,这也不是休了,只能送回去了。”连氏只觉头疼,傅玉珑这阵子除了惹祸,基本没干好事,“再说,连家不会放着孩子不管的。” “青天白日的,多少人知道今日是侯府五小姐三朝回门的日子?只要有辆侯府的马车去了连府,傻子都猜得到!”傅敏正横眉竖目,“她太奶奶和奶奶气得不行,声誉重要,还是等天黑再送回去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先下手为强 “爹,不要,天黑了送回去,婆家人会更看不起我的!”傅玉珑哭哭啼啼地求饶,妄想让傅敏正改口。 傅云盈抿着嘴,没有说什么。这关头,自己还是只字不提为好,免得傅玉珑一时兴起,又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你以为没这件事,连府的人就看得上你?”傅敏正怒目看着傅玉珑,真不想承认这个丫头是自己的女儿,复又迁怒于连氏,“你平日都是怎么管教女儿的?” 连氏面色青绿,也被堵得说不出话。毕竟傅玉珑犯事不是一两次了,她百口莫辩。 傅玉珑不信邪,偏是狠狠瞪了眼傅云盈:“就是大姐!是大姐先出言不逊,辱骂了我,我才会怒上心头,失了仪态!都是因为大姐看不上我!” 连氏忙道:“看看,定是这两个姊妹又拌起嘴来了。本是正常的,偏叫连大哥儿看了去。” 傅云盈是站在一旁都有祸事落下,她无奈地撇撇嘴:“是五妹看见自己院子里的物件儿都没了,硬是跑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了她也不信。” “那些东西就是你太奶奶让搬的,你大姐可没错!”傅敏正自然是帮着傅云盈说话,何况本就是事实。 傅玉珑愤愤道:“正因如此,大姐就拿此事奚落我,说我下贱,不受宠,活该!” 傅玉珑真是将睁眼说瞎话发挥到了极致,傅云盈没记错的话,她只说过太奶奶心烦傅玉珑,可没说什么活该之类的字眼。至于下贱一类,反是傅玉珑骂自己的话。 “奴婢作证,大小姐确实数落了五小姐几句,有些不堪入耳……” 恰在此时,傅玉珑那一直不起眼的丫鬟灵儿上前一步作证。 “喂,你可别浑说!我们小姐什么时候说了那些话? ”紫苏见状讶然,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灵儿突然窜出来。 而傅云盈只是淡淡瞥了眼灵儿,心下已经了然。 方才傅云盈和傅玉珑争执的过程中,灵儿消失了,就是跑去找连文逸。所以,连文逸是灵儿找来的,刚好看到那一幕,然后才扔下傅玉珑一走了之。 现在还好,等到事后,依着傅玉珑的性子,定会拿这个灵儿出气。若是灵儿现在不帮衬着说几句,那之后就有的好受了。 “灵儿,你是玉珑的贴身丫鬟。帮主子自然是应该的,可是若睁眼说瞎话,良心可过得去?”傅云盈说话柔声细语,听上去倒很亲切。 傅玉珑却故意歪曲了傅云盈的意思:“爹,你看,大姐笑里藏刀的,定是在威胁灵儿!” 傅敏正自然晓得傅玉珑的小心思,也晓得傅云盈不是那样的人。但当时的状况,除了两个女儿和贴身丫鬟,几乎没人在场,故而也没有旁人作证。现下若是偏袒傅云盈,便会让傅玉珑和连氏抓住有失偏颇的把柄。 “玉珑,当时你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想在此胡搅蛮缠,怕是回家也天黑了!”傅云盈当机立断,不给傅玉珑继续搅浑的机会。 但看傅云盈周身的气派,宠辱不惊,正气凛然,这是自团子出事后才有的。她婷婷立在一旁,面不改色,眸光深沉,说话掷地有声,颇有副家中长姐的气势。 傅敏正看后十分满意,因道:“盈儿的意思,是在天黑前将你五妹送回去了?” 傅云盈颔首表示中肯:“是。但玉珑的情绪好像还不稳定,不如让她在祠堂静一个时辰,趁着日落之前,从后门悄悄送回去吧。” 连氏一听,自己不说话倒让傅云盈得寸进尺了:“玉珑有孕在身, 祠堂哪里呆得?且玉珑说的话并无不妥,你近日,丝毫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不重长辈,也该去祠堂!” “玉珑若是真把孩子放在眼里,就不会动怒,甚至对我动手了!罚一个时辰而已,不至于有害。至于母亲,盈儿行好了分内之事,自然可以拒绝你的无理要求。”傅云盈看向连氏,眸光森冷,“若非母亲一再纵容,玉珑能有今日?” “你!”连氏咬着嘴唇,快把唇瓣上的血肉都咬下来,只能泪眼汪汪地看向傅敏正,“老爷,你看她是怎么和我说话的!我可是她的嫡母!” 傅玉珑也连连摇头:“不,玉珑不去祠堂罚跪……父亲,真的是大姐害我,你为什么不信呢!” 傅敏正不耐,喝道:“够了!” “不论原因如何,你失态为实,气走了女婿,罚跪祠堂!连曲馥,你教女无方,同跪!若是她腹中孩子有差,拿你是问,一个时辰过后,你安排人送她回连府。” 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语,已是将此事做了定夺。傅敏正留下此话,便拂袖而去。 傅云盈在原地,冷冷瞟了一眼那对母女:“傅玉珑,你可听好了。人初犯我,我不犯人;人再犯我,我可礼让。若犯我友,定当十倍偿还!” 这“友”,指的不仅仅是团子,还有傅云盈身边的诸多友人。 屋内一时冷清下来,只留下气得浑身发抖的连氏母女。 “小姐,您今天好生霸气!一点不似平常!”回明月堂的路上,紫苏连连夸赞傅云盈的作为。 一离了连氏母女,傅云盈便恢复了常态,淡若扶风,轻笑道:“我说了,本可不理会她的,就怕她三番五次找茬。既然要找茬,我便礼尚往来呗。” 这番话噗嗤一声逗乐了紫苏,两人回到明月堂 ,傅云盈便着紫苏去请秦绣。 但紫苏不多时便回来了,说秦绣早先去了荣安堂,还没回去。 傅云盈闻言,会心一笑。严氏是真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若是她出面,也比自己出面要好。但仍旧放不下心,白露端上的云雾还没喝上一口,就起身说要去荣安堂。 “小姐,您忙活半日了。歇歇再去吧,要见二夫人,往后有的是空闲,何必急于一时?”白露心疼地道。 傅云盈好笑,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你不懂,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走吧,知道你无聊,这次换你随我去吧。” 白露那点花花肠子被傅云盈猜了个透彻,有些不好意思,嘻嘻笑道:“嘿嘿,还是小姐最好了。” “秦绣啊,你嫁到这里也许久了,二房的日常事务,你平日可有留意啊?”严氏坐在主位,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她的态度比之对傅玉珑等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秦绣见着老祖宗慈眉善目,也不扭捏,垂下小脸柔声道:“有些留意。不过如今老夫人执掌中馈,孙媳妇只是粗略地晓得,还有许多生疏的地方。” 严氏点点头,觉得秦绣也愈发喜人:“如今我那老媳妇呢,年岁也大了。虽说有着盈儿和明珠两个丫头辅佐,可多只是操劳大房的事务,对你们二房啊,难免有失偏颇。” 秦绣抿唇,摇摇头:“没有的事,特别是大小姐,是最为关注这边,绣儿和老爷以及两个小姐,都没有受委屈。” “盈儿总归是要嫁人的,不可能一直照顾你们。你可有心打理二房?”严氏说着,将曲嬷嬷端来的一碟马蹄糕赐了下去。 秦绣一愣,似乎不确定自己所理解的,是不是严氏想表达的那个意思,因道:“太夫人这是……” “ 太奶奶这话可够透彻了,二婶还不明白?”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傅云盈爽朗的声音从屋外头传进来,严氏喜笑颜开。 傅云盈脸上挂着甜甜的笑,酒窝更衬得整个人越发有灵气。进屋先朝严氏和秦绣行了礼,复又道:“二婶,可猜着了?” 秦绣这才从怔愣中回过神,脸唰的红了。傅云盈这二婶叫得可谓别有深意。 见秦绣不说话,严氏笑道:“就是那个意思。秦绣,如今二房,就需要一个女人专门打理着。也好给我那老媳妇减些活碌。” 秦绣终是忸怩了:“绣儿才疏学浅,怕是……” “哪里的事,凡事都是学会的。如今二婶又没学什么,自然差了些。只要上了手,便学得很快了。”傅云盈上前与秦绣并排坐着,笑意融融,“太奶奶早就想着扶你的正了。” 秦绣大惊,慌忙上前跪下,道:“绣儿惶恐,未给二老爷添个一男半女,又不谙家事,愧不敢当!” 严氏佯作不悦:“按你这意思,是我和盈儿看走了眼?” 秦绣迅速瞥了眼傅云盈,此事傅云盈虽事先没有和她商量,但看这阵仗,她已是默认了。 秦绣早就铁了心要跟着傅云盈,如今傅云盈答应,她也没什么好说,便磕了头:“那绣儿当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二老爷和二小姐那边……” “这你放心,敏德肯定是同意的。至于二小姐,你大侄女儿会处理好的。”严氏说着,示意曲嬷嬷去扶秦绣起来。 “恭喜二夫人了!”曲嬷嬷亦是喜眉笑眼,开口很甜。 傅云盈心下松了口气,如今秦绣算是妥当了,只差傅兰鸢那边。她心里很清楚,这府中不止她一个人想将秦绣扶正,只是她来个先下手为强,绝不会那只大老虎得逞!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扶秦为正 “你说什么!” 日落,侯府后门送走傅玉珑的马车刚走。芮函院里傅明珠尖厉的叫声霎时破空,震得人心一颤。 绿瑶哭丧着脸,惶恐地跪在傅明珠脚下:“千真万确,奴婢打探得来的。太夫人要将那秦绣扶做正房。” 傅明珠手中绣帕拧成了一股绳,她颤抖着嗓音道:“只是太奶奶的意思?你确定么?” 绿瑶想了一阵,又道:“听说当时大小姐也在场。可确实是太夫人先提出来的,大小姐刚好过去了,没有反对而已。” 气氛一时沉默。 “可恶……”她恨不得撕破了傅云盈的血肉丢去喂狗。且不说她是不是恰巧出现,但这绝非严氏一个人的意思。 严氏向来厌恶拉帮结派的勾当,但此番扶正秦绣,分明是笼络她!所以,无论如何,傅云盈一定是此事背后推波助澜的那个人。 绿瑶偷偷瞄了一眼傅明珠,低声道:“其实,奴婢有一事不明……小姐也想扶正秦绣,太夫人这举动,不是正好合了小姐您的心意吗?”及此,她又顿了顿,“若小姐的目的是整治二小姐,二小姐对那秦绣多次刁难,秦绣登上正位肯定会收拾二小姐的,也用不着小姐出手,不是么?” 傅明珠眸底闪过锋利的光刃:“不,没那么简单。傅云盈又不是傻子,在这节骨眼上突然扶正秦绣,以傅兰鸢那性子,不怕她跳脚?消息传到傅兰鸢那里没有?” 绿瑶摇摇头表示不知,傅明珠立刻唤来粉萼前去打探。 “我早就怀疑傅兰鸢那厮背叛我。今日玉珑回门,她居然没有现身。若是她在,少不得堵傅云盈几句的,今日光让傅云盈占了风头。”等待粉萼回话的空档,傅明珠语气愈发狠厉, “何况,我本打算借此番探查,那秦绣到底可不可信,是不是傅云盈的人。但是,都被那贱人抢了先!计划全乱了!” 粉萼不多时便回来了,神色急切:“回小姐,消息传过去了。二小姐确实在闹,要找太夫人理论,被二老爷的人拦住了,看样子不像是装的。” ……嘶 傅明沉吟片刻,事情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但还是不敢笃定:“走,随我去看看。我一看,便知道她是不是装的。” …… “爹!难道你忘了娘么,她可是您的结发妻子!娘现今还在庄子上受苦受累,你不能就这么抛弃她!”傅兰鸢被一排家丁拦住,已是情绪失控,疯狂叫嚷着。 傅敏德在外围观望,怒目而视:“她这个毒妇,害死了绣儿的孩子!我为何要留她!把她给我看好了,不许她闹事!” 面上虽怒,但傅敏德心中早已大喜过望。这是严氏下的决定,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会因为傅兰鸢这么一闹腾就改变。 “二叔!”傅明珠的声音传来,傅敏德闻声而望。 “二叔,我听说二姐闹事了,就过来看看。”傅明珠佯作急切,见到傅兰鸢关切道,“二姐,可别闹了,你冷静些!” 傅敏德见是傅明珠,也没有吭声,暗自离开了。 哪知傅兰鸢一见到傅明珠,眼神愈发凌厉,恨不得将傅明珠千刀万剐:“傅明珠,你说,是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要把那个贱人扶正来害我,你休想!” 一个人可以演戏,但眸中的神色是无论如何也装不来的。傅明珠一看便明白了,傅兰鸢事先并不知情,这么大的排场也不是装的。 傅兰鸢迁怒到她身上,也是情有可原。 傅明珠蹙眉,道:“二姐你在说什么,不是我出的主 意,分明是太奶奶和大姐……” 傅兰鸢一看便冷笑:“装,又装!我知道你看不惯大姐,你又想让我和大姐斗,你坐收渔翁之利是不是?你休想!你娘出来了,就不管我娘的死活,不是你这自私自利的贱人,还有谁!” 事发突然,傅兰鸢虽然愤怒,但心里头已然和傅云盈站成同盟,根本不信傅明珠说的话。 这话落下,傅明珠深吸口气,安静下来,没有回嘴。傅兰鸢怒火攻心,根本不会相信她说的话。她恍然发觉,自己好似步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即使此前傅兰鸢没有叛变,如今,也叛变了。而她想要的答案,或许永远都找不到了。 明月堂,方从荣安堂归来不久的傅云盈,听完紫苏的打探,放下茶盏,勾唇一笑。 当傅明珠说要扶正秦绣的那一刻起,她就猜到了傅明珠的目的。其一,打探秦绣是不是和傅云盈同盟;其二,无论如何,都要收买秦绣对付傅兰鸢,先打她一巴掌,再给颗蜜糖,这是傅明珠惯用的招数。 因此,她便掐准了时机,没有提前报备傅兰鸢,让严氏先下了命令。随后,顺其自然的,傅兰鸢大怒之下,一定会迁怒于曾经对她出尔反尔的傅明珠。 “好好赏赐那个带话的小丫鬟,此番帮了我大忙。” “奴婢遵旨。”白露应是。 说来也巧,那日傅明珠和绿瑶相谈之时,正好被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听到。这丫鬟不是别人,正是陈婆子和她男人的女儿湘莲。傅云盈没有惩罚陈婆子,而是给了钱让男人治病,陈婆子虽然离开了侯府,但湘莲还留着,对傅云盈万分感激。 “所以说,平日里多做善事,积积德,才是为人之道。”傅云盈总结了一句,“等傅兰鸢冷静了 ,自然会来找我,届时我再劝她。” 荣安堂,苏氏来势汹汹。 “母亲,扶正秦氏,她也要来学着管家么?” 苏氏以为严氏是看不惯她,所以突然添了个人进来。傅云盈和傅明珠两个丫头天天跟着她,已经够让她头疼。若是再来个外人,她的权利可会被削弱不少。 严氏正喝消食茶,闻言瞥了苏氏一眼:“这不是想给你减少些活碌么?也对二房公正些。” 苏氏自然不信:“敏正和敏德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会偏颇?” “你怕什么呢?”严氏不耐,每次她做事都要讨苏氏的嫌,“难道是看不惯我这把老骨头?我做什么决定也得经过你的同意?” 苏氏一时脸色发白,嘟囔道:“儿媳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希望母亲能与儿媳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毕竟如今是儿媳当家。” 严氏冷哼一声,将茶盏嘭一声放在案上:“你是当家没错。我老了,给孙子指个正室,碍不着你!我知道你担心她抢你的饭碗,那连曲馥是吃素的吗?” 苏氏皱眉,眼尾的皱纹愈发深厚,严氏说的话她也想过,只是没有深思。她不久前接任连氏,将目光放长远了,最大的敌人还是连氏,而不是这刚上来的新雏。 “什么抢不抢的,母亲多虑了。”苏氏本是理直气壮的来找事儿,如今却被严氏堵得说不上话,只能干瘪瘪地扔下一句,灰溜溜地走了。 曲嬷嬷上前为严氏抚背:“太夫人息怒,这也是人之常情。老夫人该是没有恶意的,只是嫌您干涉了,她挂不住脸面。” “脸面,什么破脸面!当初就是她把连氏那帮贼人招进侯府,现在倒好了,连氏要是和她争起来,有她好受的!”严氏气不打一处来。 曲嬷嬷笑道 :“大夫人既然是老夫人招进来的,一时半会还打不了架呢。应该合起伙儿来对付别人才是。” “就连家那帮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看也快了!” 这一夜,定国侯府的风雨来得毫无预兆,波涛汹涌。 翌日清晨。 “小姐,二小姐过来了。”白露传报,心想这大小姐猜的真准,料想二小姐会主动来找她,还真来了。 傅云盈不以为意,放下手中的闲书:“请进来吧。” 傅兰鸢进来时,双眼下顶着一片青灰。 她见到傅云盈,方落座,便哭了出来:“大姐,你可帮帮我。秦绣要是上来了,那时候,我娘可真就回不来了!” 傅云盈苦笑着叹了口气,亲自为傅兰鸢斟茶,柔声劝道:“这事儿昨晚我便知道了,当时我也在场……” 傅兰鸢闻言,面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至傅云盈:“大姐既然知道,怎么不帮我说话……” “你冷静些,想一想,如果秦绣当了正室,该有什么益处?”傅云盈说着,将热气腾腾的云雾推了过去。 傅兰鸢却懒怠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爹肯定会休了我娘,届时,我娘怕是庄子也没得呆了……若是秦绣来对付我,傅明珠肯定会火上浇油,她俩就是合伙的,根本没有益处!” “你呀,就是想得太简单了。”傅云盈笑得高深莫测,“你怎么就笃定,秦绣一定会和傅明珠站在一起呢?” “你是说……”傅兰鸢嗫嚅一阵,却还是说不清楚。 傅云盈眸光微闪:“傅明珠和连氏暗地里对秦绣可没少使坏,秦绣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这事还不成定数。” 秦绣从始至终都会站在傅云盈这边,眼下,她就是要让傅兰鸢接受这个事实。 第一百七十四章 告发明珠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傅明珠助她一把成为正室,秦绣少不得要巴结傅明珠的。”傅兰鸢吸了吸鼻子,旋即想起什么,诧异道,“难道大姐你和秦绣才是一伙?怎么可以……” 傅云盈抿了口茶,瞧着傅兰鸢急切的神情,语气略带责备:“你急什么?你仔细想想,若是秦绣一定要与人结盟的话,你希望是傅明珠,还是我?” 傅兰鸢眸光一滞,显然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实不相瞒,我早便打探到,傅明珠有扶正秦绣的意思。若是让傅明珠得逞,秦绣便有可能被她收服,届时你将成为众矢之的。而换做是我去帮秦绣,便可以牵制住她,加以挑拨,让傅明珠成为众矢之的。”傅云盈娓娓道来。 “这么说,秦绣上位这件事,是大姐你帮衬的?不是傅明珠?”傅兰鸢表示震惊。 傅云盈摇摇头,但又未完全否认:“我说过,傅明珠早就打算这么做。我只是先下手为强而已。况太奶奶一直有这个打算,不过昨天提出了,我正好撮合一番。断了傅明珠联合秦绣的路子,我这也是在帮你。” “那我娘……”傅兰鸢张了张嘴,踌躇不已。 傅云盈莞尔:“若是傅明珠和秦绣联手,就如你所说,你娘恐怕庄子也待不成了。但有我在,你娘还算做侯府的人,绝无后顾之忧。” “不行,我一定要替我娘守住正室的位置!”傅兰鸢晃了晃脑袋,是非真相太过复杂,但她很清楚,如果何氏被废,她就会和她所讨厌的傅芷芸一样,成为二房庶女。 “二妹,你现今可是自身难保。要是你一再坚持,我自不会阻挠。不过后果,就得你自己承担。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能斗得过傅明 珠和秦绣两个人,不止这些,还有太奶奶和你父亲,你应付得来吗?”傅云盈食指敲案,一下一下,无不摧毁着傅兰鸢的防线。 “是啊,二小姐,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除了您反对,府中上下几乎没有异议,何必一意孤行呢?”紫苏见傅兰鸢还想不明白,也忍不住了,上前劝了一句。 傅兰鸢眼神空洞,好似跌入无底深渊。傅云盈知道,她正纠结。一面是母亲和接下来的人生,一面是现下的局势。 良久,她才糯糯开口:“我一直以为是傅明珠做的好事,此前明里还和她好,昨日已经和她闹翻了。” “闹翻也罢,你该想想她对你和你母亲的所作所为,以后,只要你不刁难秦绣,我保证秦绣害不了你,况秦绣膝下无子,没了何氏,你只要过继到她的名下,也不算委屈。” 傅云盈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最后一句,彻底收买了傅兰鸢的心:“大姐,秦绣这人,真的可信?” “自然。”傅云盈一笑,在傅兰鸢看来,这一笑势在必得。 傅云盈这一招,再次将傅兰鸢的收买的死心塌地。 傅明珠和她抢秦绣,本就是无用之举。而她却能趁着这次机会,将傅兰鸢逼到孤立无援的境地,不得不投靠于她。 午膳时分,傅敏德那边传来了消息,原妻何氏犯妒,降为侧室。秦氏扶正。 按秦绣的要求,无须繁缛礼节,只在侯府办了一次宴席,将众亲宴请了便作罢。一时,人人都赞这秦氏谦和低调,宠辱不惊,实为二老爷良配。 傅明珠找到秦绣时,秦绣方从厨房回来。见到傅明珠时浅浅一笑,请她进屋。 “三小姐有何贵干?”秦绣搬到了从前何氏所居的院子,而傅明珠,是她的第一个客人。 见秦绣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傅明珠眼底晦暗不明,问了句:“二婶一路走来,可没少受二姐的气吧?” 秦绣早已经过傅云盈的提点,因而不慌不忙:“她就是那个性子,也算是孝顺,一切都是为了她母亲着想。” “呵。”傅明珠轻笑一声,顿了片刻,复又开口:“她以为是我助你登上这个位置的。” “也谈不上助,若非要论助,还是大小姐美言了几句。” “她为什么突然想要助你?” “确实是太夫人先提的,她只是恰巧赶上了。” “如今你登上了正室之位,不想对付对付傅兰鸢吗?” 傅明珠还心怀一点执念,若秦绣肯听她的,也不是拿傅兰鸢毫无办法。 哪想秦绣却道:“三姐儿大概不知道,兰鸢今早才来奉过茶,二老爷很高兴呢。” 这话看似答非所问,但却向傅明珠表露了意思,傅兰鸢已经认命了。 傅明珠碰了壁,嘴角抽搐,一切似乎在情理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傅兰鸢可以背叛她,与傅云盈同盟,但绝不可能平白接受秦绣这个女人做嫡母。 “虽然不知你和傅云盈开出了什么条件,不过我得忠告一句,别高兴得太早。” 傅明珠扔下这句话,掉头就走。直到身影消失,秦绣才松懈下来,小脸泛白,大口喘着气。从前身为婢子,她从不敢这么和小姐们说话……现在的一切,都是傅云盈给的,她必须心怀感激,绝不背叛。 “我是不知道傅云盈耍了什么手段拉拢了傅兰鸢,不过,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就杀一双。她既然率先拉拢秦绣,我便反其道而行之吧。”走在路上,傅明珠危险地眯起眼睛。 绿瑶迈着大步才能跟上主子的步伐,急切道:“小姐可 别急,这节骨眼上,何氏是肯定接不回来的。” 傅明珠瞄了绿瑶一眼,狠道:“你当我是傻子?傅云盈和秦绣开出的条件,无非是让傅兰鸢无后顾之忧,我接何氏回来做什么?” 语罢,她换了个语调,阴阳怪气:“你还真以为傅兰鸢是个大孝女,盼着她母亲呢?管上头的是谁,她只要能名正言顺的做嫡,那就是亲娘。” 绿瑶大悟:“这么说来,小姐下一步……” “既然傅兰鸢敢背叛我,那就怪不得我不念旧情了,我偏不让她得逞。让她知道,得罪我傅明珠,绝没有好下场。”傅明珠面孔上浮起精明的笑意。 傅明珠回到芮函院时,却见粉萼慌慌张张地在门口寻觅,见到她立马奔了过来:“小姐,不好了!” 傅明珠眉头一皱:“什么事冒冒失失的?” “二小姐去太夫人跟前告状,说之前小少爷受伤和团子冲撞五小姐的事情,都是您一手策划。”粉萼急的出了汗:“方才太夫人院里遣人来请了,您不在。” 傅明珠大惊失色:“傅兰鸢?怎么可能!” 这两件事,确实是自己在背后给傅玉珑出点子。如今傅玉珑嫁过去了,好端端的不大可能专门遣人来告她的状。可傅兰鸢怎么会知道? “总之小姐快去吧,别等事情闹大了……”粉萼催促着,便将傅明珠往荣安堂带。 一路上,傅明珠思前想后,傅兰鸢不会那么聪明猜到她,一定是傅云盈知道了什么,怂恿傅兰鸢去告状。 “小姐别急,这些事都没留下证据的,她抓不住把柄。”绿瑶见傅明珠气息少见的紊乱,连忙安慰。 “不,如果是受傅云盈的提点,一定不会那么鲁莽……”傅明珠**了手帕,浸出一身冷汗,这是要她 出师未捷身先死? 荣安堂,严氏胸口起伏不定,曲嬷嬷正在为她顺气。 傅兰鸢跪在地上,情绪也稍显激动。 “太祖母……” “跪下!” 傅明珠走进来脚跟还没站稳,就被严氏一声怒喝吓得魂飞魄散,当即跪了下来。 “卓儿的那件事且不提了,当时你不让卓儿说实话,我也猜到是你在后头使绊子,没有追究。可玉珑婚礼那日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严氏早先便猜到些眉目,可眼下听了傅兰鸢的陈述,便愈发气愤,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傅明珠飞速瞥了傅兰鸢一眼,迫使自己沉着下来:“太祖母息怒,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这事都是玉珑自己闯出来的,明珠事先并不知情。” 傅兰鸢感受到傅明珠森冷的一瞥,亦毫不留情:“那天在蒹葭池的假山后头,我亲眼看见你叫来了五妹!还窃窃私语!” “那你听到我们说什么了?”傅明珠一愣,原来那时傅兰鸢就已经背叛自己了。 傅兰鸢脸色一白:“我……我当然听清楚了!” 傅明珠勾唇:“你既然听清楚了,怎么不告诉大姐去,眼睁睁看着团子受伤、大姐被陷害?” 这话将将傅兰鸢堵住了。 正当傅明珠暗骂傅兰鸢愚蠢之时——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和玉珑的谈话,是要陷害我了?” 背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正是傅云盈。 傅云盈身着长裙,气质款款,眉间透着薄怒。行了礼,严氏便招呼她去身旁坐下。 傅明珠垂下头,如果此刻与傅云盈大闹起来,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再抬头时,她换上一副潸然欲泣的神色:“那天我是和玉珑说话了,可就是些家常话。二姐也没有听清楚,怎么证明是我指使?” 第一百七十五章 血口喷人 傅云盈浅浅一笑,从容不迫的莲步轻移到严氏身旁坐下,才缓缓露出一个温婉明媚的笑来,缓声道:“我不过是跟三妹妹开个玩笑,平日里妹妹们不都这么跟我开玩笑的吗?三妹妹无需着急,我自是相信三妹妹不是这起子恶妇。” 傅云盈重重拉长‘恶妇’两个字,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傅明珠咬牙暗恨,指甲深深的掐进肉里,脸上却还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抽泣,抹泪道:“谢大姐姐相信妹妹,妹妹怎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玉珑可是我的亲妹妹,我何苦要去害玉珑跌倒,求太奶奶还明珠一个公道。”傅明珠伏身跪地,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冤枉,不知道的人看了还真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傅兰鸢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扑上去撕掉傅明珠虚伪的面具,气骂道:“傅明珠你还不承认,明明就是你指使人把团子抱到连府的!”转头重重的朝严氏磕头道:“兰鸢句句属实,求太奶奶明查。” “你有证据就拿出来,否则你就是血口喷人!”傅明珠说罢,也重重的磕头哭道:“求太奶奶还明珠一个清白,残害姐们的罪,明珠绝不认!” 一时间,荣安堂里哭声此起彼伏,严氏额头青筋砰砰直跳,被哭声扰的头疼欲裂,一拍案几怒道:“好了!哭什么哭!” 严氏发怒,傅明珠和傅兰鸢登时不敢再哭喊,只是微微颤抖抽泣的身子似是无声在诉说各自的委屈。 “太奶奶消消气。”傅云盈递给严氏一盏茶,温声劝慰。 严氏接过茶盏,喝了一盏茶,怒气才稍稍平息,眼神犀利地看向傅兰鸢:“兰鸢,你可有证据证明此事是明珠所为?” 傅兰鸢气息慌乱,她哪里有什 么证据,若是她有证据的话,又怎会放任傅明珠逍遥。她不安地绞着裙角飞快朝傅云盈撇去一眼,只见傅云盈微微皱眉,轻轻地朝她摇了摇头。 傅兰鸢太鲁莽了,以为就凭她空口白牙就指正,就能扳倒傅明珠,太天真了。傅明珠狡诈如狐,滑不溜手,做事一向谨慎,很难留下把柄,又岂是她傅兰鸢几句话就能俯首认罪的。 如若这样,那就不是傅明珠了。 傅兰鸢惊慌的模样分明是拿不出证据来的,傅明珠心中提起的大石悄然落下,心中不禁勾唇冷笑,脸上的泪珠却落得更多了。 “二姐姐既然拿不出证据,又为何要冤枉我?我自问对二姐姐一向姊妹和睦,没有半分不敬,莫不是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撺掇二姐姐与我之间的感情?” 说着,她朝傅云盈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分明就是说傅云盈在背后捣鬼,鼓动傅兰鸢冤枉她。 傅云盈勾唇一笑,低头抿了一口茶,脸上并未见半分急躁,似是根本没将傅明珠放在眼里。 傅兰鸢察觉到傅明珠眼中的意思,急忙道:“傅明珠你别混淆视听,谁与你姐妹和睦,我呸!你表面上答应我帮我母亲回来,背地里又与秦绣勾结,把我母亲贬为侧室,傅明珠你不得好死!” 傅兰鸢眼珠猩红,看着傅明珠的眼神恨不能啖其肉。 这个蠢货! 傅云盈闭了闭眼,不想再去看傅兰鸢作死。她这么说,不仅伤不到傅明珠一根汗毛,反而会得罪已经是二房主母的秦绣,真是愚不可及! 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傅兰鸢已经疯了。 傅明珠心下越发稳如泰山,眼中泪眼连连,委屈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二姐姐,你说话 要讲证据,你二房的事与我又有什么干系,我何时与二婶婶勾结了,你今日不说清楚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以证清白!” 傅明珠眼中闪过宁死不屈的倔强,起身就一头朝一旁的柱子上撞去,严氏惊怒的连忙唤人:“快把她拦下来!” 粉萼眼疾手快的一把死死抱住傅明珠的腰,哭道:“小姐,您不能死啊,您是清白的,要是您死了,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您想想夫人,想想卓哥儿,您不能死啊。” 傅明珠泪盈于睫,挣扎着哭喊:“你放开我,让我去死,我虽然不是父亲亲生的,可这些年端茶倒水,为祖母抄经祈福,不敢有半分懈怠,却还是有人看我不顺眼,我活着还有个什么意思。” “我的儿啊,又是哪个昧了良心的胡乱攀扯我儿!”早有人去通知了连氏,此刻连氏人还未到,声已传了进来。 一进门就看到傅明珠挣扎着要以死明志,当即快步过去抱住傅明珠,哭喊起来。 “你要是不活了,娘也随你一同去,黄泉路上我们娘俩作伴。” “娘……”傅明珠哭喊一声,母女两人抱在一起抱头痛哭,场面好不凄惨,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定国侯府逼的两人走投无路。 傅兰鸢早已被吓傻,她只不过是想要揭开傅明珠真面目,让她受一番惩罚,哪里预料得到傅明珠竟然要撞柱子。 哪怕明知道她是装出来,可还是被吓到了,心下越发惶惶,不由求助地朝傅云盈望过去,她这下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傅云盈忍住想撒手不管的冲动,想到日后还需傅兰鸢的助力,再不耐烦还是开口道:“母亲这是做什么,快快起身,太奶奶不过传三妹妹来问几句话,怎的就惹得三妹妹要寻死觅活了?” 弦外之音就是在说傅明珠做贼心虚,虚张声势。 连氏早就恨毒了傅云盈,当即恶狠狠地道,“盈儿,我知道你素来与明珠不和,可她好歹是你妹妹,你怂恿二房冤枉她,到底是何居心?” 傅云盈听罢,蓦然沉下脸,起身道:“母亲这话请恕盈儿不敢认,我什么时候怂恿二房为难三妹妹了?我素来敬重母亲,友爱姊妹,母亲这诛心之语还是收回的好。” 连氏讽刺冷哼:“如若不是你怂恿的兰鸢,兰鸢素日与明珠再亲近不过,她为何无缘无故的要来冤枉明珠,分明就是你在背后挑拨离间!” 傅云盈看着连氏淬了毒似的目光,险些气笑了,“公道自在人心,此事说起来我还是受害者,怎么到了母亲嘴里,就颠倒黑白了,当日之事还未查清,我本不予计较,今日看来为了还三妹妹一个清白,还是彻查此事为好。” “三妹妹也不用以死以正清白,当日的出府记录,哪个婆子几时在哪里当差,府中都是有存档的,有心去查也不是查不出来,母亲,你说是不是?”傅云盈眯起眼睛,神色淡然,说出的话却犹如利刃,直插要害。 傅明珠俏脸蓦然一白,眼中闪过慌乱,不动声色地掐了下连氏的手,示意她别在攀扯傅云盈了。 此时若是继续把傅云盈拉下水,搞不好傅云盈便要闹个鱼死网破,若是真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更是坐实了她的罪名。 再跪在地上,傅明珠就换上了一副为顾全大局忍气吞声的神色:“大姐姐莫要动怒,母亲也是担心我而已,你要生气,就朝明珠发吧,与母亲无关。” 傅云盈心底冷笑连连,实在是不想再看这对母女虚情假意的演戏,连理都没理傅明珠,转身朝严氏福了一 礼道:“还请太奶奶明断。” 严氏看着这一场闹剧,心下对傅兰鸢更加不喜,没有证据就敢来胡乱告状,这是把人都当了傻子,还连累傅云盈被那对母女攀扯。 当即摆摆手沉下脸道:“兰鸢随意冤枉家中姊妹,禁足一个月,抄写《女戒》《女德》各五十遍,以儆效尤。” 傅兰鸢不服气地还想再辩,可对上严氏暗含警告的目光,不甘不愿地咬唇应道:“是,兰鸢领命。” 再看连氏母女狼狈的苦像,实在碍眼得紧,严氏强忍着心内不喜,淡淡的道:“明珠受了委屈,连氏你带她回去好生将养着。” “都散了吧。”严氏一锤定音。 傅明珠心底暗恨不已,严老太太偏心都偏得没边儿了,今天要是傅云盈被冤枉,她指不定要怎么心肝肉的心疼,换做她就只是不痛不痒的安慰几句。 垂下去的眼神里,阴狠的目光几乎要滴出毒汁来。 回了芮涵院,傅明珠气得摔了一套瓷碗,咬牙切齿道:“这个老虔婆!我迟早要了她的命!” 连氏骇的一把捂住她的嘴,惊慌的四下张望:“我的小姑奶奶,祸从口出,这话若是被人听了去,你还要不要命了。” 傅明珠也知道她这话说的太过了,不过是气头上而已,就算有这种想法,也只能埋在肚子里,到底缓了神色道:“我不就是看在这里没旁的人才敢发一句牢骚,我哪里不知这其中的厉害之处。” 连氏摸摸她的头,一脸愤恨道:“都怪那个傅兰鸢,好端端的发得哪门子疯,带累你跟着受罪。” 傅明珠咬牙切齿,幸亏傅兰鸢是个蠢货,否则她今儿就得折在里面。可这一切,都是傅云盈造成的,要不是她在背后搞小动作,傅兰鸢怎么会背叛她! 第一百七十六章 郡主生辰 这一场闹剧以傅兰鸢挨罚收场,回了明月堂,白露犹自愤愤不平道抱怨:“二小姐也是,平白闹这么一出,自己没落着好不说,还平白连累小姐您被大夫人骂。” 傅云盈神色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还好那傅明珠心里有鬼,有所忌惮,要不然的话,今日还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 傅兰鸢平日里没少陷害她,她本不想去管她的事,可要对付连氏母女,她不能亲自出面,否则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那连氏母女还指不定怎么拿捏她。 如今有了傅兰鸢来给她们添乱,倒是可以让自己喘口气儿,也幸好这傅兰鸢不是个聪明的,希望她挨了罚今后也能长点心。 白露见傅云盈疲惫,眼疾手快的站在她身后替她揉捏额角。 “希望傅兰鸢经了这一次,能学得聪明一点。”傅云盈淡淡叹息道。 傅兰鸢被关了禁闭,秦绣整日忙着学习管家,连氏母女也不知在计划着什么,着实清净了几日,转眼便到了清和郡主的生辰。 清和郡主早早的便给侯府下了帖子,本来她只想给傅云盈一个人下帖子,可傅明珠不论怎样也是定给了二皇子的,若是将她漏下,指不定别人怎么说长公主府与皇后不和了。虽说这本就是事实,可她也不愿意外对母亲说嘴。 所以再不愿意,她还是只能将傅家几个姐妹一起请了过来。 家丑不可外扬,这日,还在禁足的傅兰鸢也被放了出来,一同去参加清和郡主的生辰宴。 半月不见,傅兰鸢消瘦了几分,脸色有些苍白,精神头却极好,望向傅明珠的眼神透着明晃晃的恨意。 可见这些日子的禁足并没有将她的性子磨下来,反而更加深了她对傅明珠的恨。 傅明珠仿若没看见傅兰鸢看她的眼神,一派矜持娇贵的贵女模样。 傅芷芸怯生生地觑着两人的神色,不敢说话,朝傅云盈投去一个可怜兮兮的求救眼神,希望傅云盈能叫她一起乘车。 可是一辆马车只能容得下两个人,若是叫了她,那傅兰鸢只有和傅明珠乘一辆马车了,把这两人凑在一起,怕是还未到长公主府,两人便能打在一起,丢了整个侯府的脸面。 她不能冒这个险,随即狠了狠心肠,招呼傅兰鸢道:“二妹妹,再不上车就要迟了。” 傅芷芸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受伤,小脸雪白雪白,手中的帕子绞得紧紧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姐姐就和傅兰鸢的关系好了起来,几次出门,她都无视她的哀求,狠心不理她,大姐姐,也是终于厌弃她了吗? 想到这里,傅芷芸泪盈于睫,身子慌了几下才勉强站住,默默的垂下头,转身上了另外一架马车。 傅兰鸢看着傅芷芸吃瘪的样子,心中多日来积攒的怒气稍稍平息了几分,嘴角不由带了几分得意的笑。 傅云盈扫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些许警告的意味:“别忘了你还在禁足,收敛几分。” 傅兰鸢的脸色立刻垮了下去。 傅明珠不屑地瞅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也就这点出息,不过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庶女吃了瘪,也值得她高兴,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傅兰鸢一直注意着傅明珠,见她不屑地笑,立刻火冒三丈,上前就要拉住她,却被傅云盈一把拉住,暗含警告道:“你闹什么!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意思,若是丢了侯府的脸面,你可就不止禁足这么简单了。” “那就看着她这么嚣张下去?”傅兰鸢不服气地绞着帕子,恨不能把那帕子当作 傅明珠的脸,狠狠的撕碎。 “她自有她的好下场,你急什么?”傅云盈眼中一闪而过冰冷,淡声道。 “什么意思?”傅兰鸢眼前一亮,急急的拉住傅云盈追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傅云盈没打算跟傅兰鸢解释,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率先钻进了马车。 二皇子可不是什么好惹的,那可是个和荣王比肩的变态,傅明珠啊,你可要好好的活着,活着去享受二皇子的‘疼爱’,她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她轻易就死了呢。 傅兰鸢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抓心挠肺的难受,可她知道,傅云盈不想说的话谁从她嘴里也套不出来,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跟着钻进了马车。 马车到了长公主府的二门便停了下来,几人陆陆续续从车上下来,眼前所见,全都是年纪相仿花骨朵一般的少女,俱是打扮得娇娇俏俏,大家伙聚在一起,无端的让人心情就明朗了几分。 傅云盈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素衫,梳着螺髻,头上簪一只蝴蝶赤金步摇,愈发衬得整个人明艳瑰丽,气度非凡,生生的将傅家其他几个姐妹的颜色压了下去。 傅芷芸不敢介意,傅兰鸢没工夫介意,只有傅明珠恨的脸色都几乎变了形,尤其是见众人惊艳的目光都落在傅云盈的身上,恨不得扑上去划花她那张碍眼的脸。 “傅大小姐,您可来了,郡主早早就派奴婢在这儿等着您,叫奴婢见着您务必把您第一时间带过去见她。”刚下了马车,清河郡主身边的大丫头就迎了上来,恭敬地朝她们几个行了礼,叫人挑不出错处,话却是对傅云盈一个人说的。 傅云盈为难地看了几人一眼,道:“我先去和郡主打了招呼,回头过来找你们。” 还不等她话说完 ,那大丫头就迫不及待地一恭身,引着她朝清和郡主的院子走去。 傅明珠恨得脸都快变了形,心里觉得清和郡主这是故意在下她的脸面。好歹她也是未来的二皇子妃,在长公主府竟然要受这般冷遇。 傅兰鸢看着傅明珠狰狞的面色,心内很是解气,凉凉地揶揄道:“啧啧,可惜啊,有些人就是把眼睛看瞎了,郡主也不会多瞧她一眼,果然是皇家郡主,这眼神就是比常人的好,一眼就能分出谁是假纯良,谁是真性情。” 傅明珠怒瞪向傅兰鸢,嘲讽地勾唇:“二姐姐说话可要注意分寸了,这可是在长公主府,若是叫人听见回头说嘴傅家姐妹不和,回头妹妹可不会帮二姐姐在太奶奶和祖母面前瞒着。” “你!”傅兰鸢目露凶光,可终是被傅明珠的话吓住,没敢再做什么。 傅明珠冷哼一声,率先朝花厅走去。 再说傅云盈被一路领到清和郡主的闺房,南襄长公主也在,正在亲自替清和郡主梳头。傅云盈进门,先是向长公主行了礼才说话。 “长公主金安。” “起来吧,好孩子,快过来坐,阿蓁都念叨你好些日子了。”长公主笑着招呼傅明珠落座,待她的态度十分亲近,显然是把她当作自己子侄对待。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她更加确定了傅云盈是个好孩子,心地纯善,又是个孝顺的,清和和她在一处玩耍,她放心。 “盈姐姐,你等我一会儿,我娘非要给我梳头。”清和郡主被长公主按在椅子上不得动弹,斜着眼睛看傅云盈,嘟着嘴抱怨:“手艺又不好,我说叫丫鬟梳,娘又不愿意,我头发都快被扯掉光光啦。” 长公主闻言,没好气地用梳子在她头上敲了一记,气道:“小没良心的,眼 看你又大了一岁,在我身边也留不了几年了,你倒是心宽。” 清和郡主捂着额头鼓嘴。 傅云盈笑的花枝乱颤,看着长公主和清和郡主的相处,她眼底不由流露出羡慕来,笑道:“长公主这是舍不得你呢,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不赶紧赔个不是。” 她有娘,可是她娘却不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就算是她的及笄礼,娘也不能出现,想到这,傅云盈心下悄然掠过酸涩。 “知道啦知道啦,娘,人家跟您开玩笑的,我最爱您了。”清和郡主看长公主真的生气了,连忙吐了吐舌头回身抱住长公主撒娇。 长公主也不是真生气,被清和一逗,果然转怒为笑,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道:“你呀!” 等终于梳好了头,清和郡主起身,傅云盈才把自己的礼物拿了出来,递给她道:“你贵为郡主,什么也不缺,我也不晓得送些什么好,这是我自己画了设计图,反复修改了一个月才做出来一枚簪子,也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清和郡主打开木盒,一枚素雅的金簪就跃然于眼前,簪子上用珍珠雕刻成玉兰花的模样,最精巧的是底下缀着两个小巧的镂空金珠,珠子里放着小巧的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十分悦耳。 清和郡主一见就喜欢上了,连忙让长公主帮她插上,还晃了晃脑袋,听到清脆的铃铛声,朝傅云盈笑嘻嘻道:“我很喜欢呢,盈姐姐你太好了!” 长公主眼中也露出赞许来:“你这丫头倒是个心灵手巧的。” “长公主谬赞了。”傅云盈谦虚的敛衽行礼,不骄不躁,看着清和郡主能这么开心,她的心情自然也好了许多。 可是这份好心情持续到了花厅之后,就被傅玉珑彻底搅合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傅玉珑的污蔑 傅云盈没想到,傅玉珑也会来,可是再想想,连府是皇后娘娘的本家,长公主府如此盛事,连府不来人也说不过去。 花厅里,各自交好的小姐妹围成一圈,三三两两的说笑着,都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叽叽喳喳,花团锦簇的好不热闹。 傅云盈和清和郡主携手而来,花厅里的少女们俱是纷纷起身朝清和郡主行礼,傅云盈有眼色地半侧着着身子,躲开她们的行礼。 傅玉珑和傅明珠也起身,恭敬的朝清和郡主弯腰行礼,只是傅玉珑看向傅云盈的眼神即便是再掩饰也带着恨意。 傅云盈只当没看见,她傅玉珑若是有朝一日能沉得住气了,那才有鬼了。 “不必多礼,大家都坐吧,今儿个不算整寿,大家伙随意一些,别拘谨着。”清和郡主笑眯眯地说道。 说罢,迈步走向主位径自坐下来。 别说,清和郡主虽然年纪小,平日里活泼好动得没个正形,可皇家郡主的规矩礼仪早已刻在了骨子里,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皇室的贵气庄重。 “盈姐姐,你来陪我坐。”清和郡主抬手唤傅云盈过去,可爱的小脸上尽是满满的笑意,甚至还悄悄地朝她挤了挤眼。 清和郡主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傅家的大小姐是她的闺中密友,谁若要找麻烦,也要掂量掂量。 “好。”傅云盈自然领情,颔首笑着点点头,莲步轻移走到小郡主下首的桌子上坐下。 行动间,裙角纹丝不动,背脊挺的笔直,宛若青松傲然与山间,端庄大气。 傅玉珑见状,气得袖中的帕子都要绞碎了,嫉妒和愤恨全都写在了脸上。哼,一个没了亲娘的贱人,凭什么就让所有人都将她捧在手心里。在家中,太祖母和父亲护着她,在外头,还有郡主替她撑腰。 她 凭什么! 一旁的傅明珠看见到怒火上头的样子,连忙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她的袖子,暗示她收敛一点。 傅玉珑是个没脑子的,却偏偏与她一母同胞。若是她发作起来搅了郡主的生日宴,自己只会被带。 傅兰鸢在旁边把两个的动作神态看在眼里,眼底暗自嘲讽,极轻的嗤笑一声,在二人看过来之前便转开了头。 她如今早已没了和傅云盈一争高下的心思,她现在不过是个亲娘被贬谪为侧室的可怜虫,若是秦绣不愿把她记在名下,她就连嫡女的位置都保不住,只能跌落成庶女,和傅芷芸一样。如今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气去羡慕嫉妒傅云盈。 “大姐果然好福气,得郡主这般看重,又得了一门好亲事,大姐如今可是风光无限,这瞧着气势都与往日不同了。”傅玉珑忽然开口道,唇边还挂着一抹笑意。 傅玉珑刚一开口,傅明珠就惊讶了,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说连府的风水好,把个没脑子的蠢货都教聪明了,知道说话拐弯抹角了? 此时傅云盈正半侧着身子和清和郡主说悄悄话,这厢傅玉珑突兀的搭话,引得她直起身来,眉头慢慢地拧了起来 傅玉珑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不对,可仔细品来,却是将傅云盈架在了众闺秀的眼底下烤。说她得清和郡主看重,这不是明摆着说众闺秀与郡主关系没有她好,平白拉仇恨给她。 果不其然,众贵女们的神色隐隐的都透着一丝难看。原本便有一些贵女不满清和郡主高抬傅云盈,只是碍于郡主的身份才不敢造次,可偏偏傅玉珑却三两句的将这些都揭了出来。 “我平日里甚少出来走动,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郡主了,所以郡主才特意关照我一些,五妹妹多心了。”傅云盈面不改色地说道,直接将傅玉珑 的方才的话定义为她是在嫉妒。 众贵女听罢,面上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也是了,傅云盈可是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的,自然是比不得她们总能出来走动。虽说是开了个铺子,但是郡主这样的尊贵之躯,也不见得会屈尊。 这么想着,再看向傅云盈的眼神又和善了几分。 傅玉珑不甘心地咬着唇,还要再说什么,袖子却又被傅明珠暗暗的拉了一下,朝她使了一个眼色,她只好愤愤地压下冲口而出的话,转而换上一副悔恨的表情。 “大姐为何对我态度这般冷漠,莫不是还在怪妹妹,以前的事都是妹妹做得不对,还请大姐原谅我,不要跟我计较了。”傅玉珑泫然欲泣,拿起帕子假意地擦拭着眼角没有的泪水。 傅云盈暗自撇撇嘴,这女人还真是唱戏唱上瘾了,然而眼下却又不能不理她,只能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妹妹这话说得好生奇怪,妹妹哪里做错事了,要求我原谅?” 傅玉珑一口银牙险些咬碎,楚楚可怜道:“大姐莫不是还在怪妹妹压到了团子的事?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团子跑到我脚底下,我险些绊倒小产,这才气不过打了它一下,可念着团子是大姐的爱宠,也没敢多打,它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大姐就不要再生妹妹的气了。” 众贵女方才对傅云盈态度好转,听了这一番话,看向傅云盈的眼神又不对了。 妹妹是个活生生的人,她竟然因为一个宠物嫉恨姐妹,这是什么样的张扬跋扈才能干的出来的事情啊! 难道姊妹的命还没有一个畜生来的重要,这真是令人发指! 傅云盈险些被气笑了,没想到傅玉珑在长公主府就敢红口白牙地说瞎话污蔑她,这是笃定了她会因为维护定国侯府的颜面不去揭穿她吗? “妹妹说话可要讲道理些,事情是怎么样的 ,你要我现在说出来请大家伙帮忙评评理吗?”傅云盈讥讽地看着傅玉珑道。 要真当她是软柿子,那可就看错人了。 她傅玉珑若是想要没脸,那她也不介意帮她扬名,左右她如今已经不是侯府的姑娘,而是连府的少奶奶。 傅玉珑面色发白,眼神闪烁几许,终是咬牙继续道:“大姐何必苦苦相逼,若不是妹妹命大,说不得腹中的孩儿也去了,姐姐如今风光无限,有陛下赐婚,又有颜国公府这样顶顶好的婚事,为何还要再与妹妹抢表哥,妹妹只有表哥了,算妹妹求求你了,大姐。” 说到最后,傅玉珑本来是三分做戏,可是一想到连文逸待她不耐烦的表情,连同她多说一句话都不不愿意,却每次在回定国侯府的时候都特别的积极。 别以为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想去看傅云盈! 思及此处,傅玉珑恨不得生吃了傅云盈的血肉才解恨。 她不是得了好亲事吗?那她就毁了她的名声,看看颜国公府到底会不会要一个水性杨花勾引妹夫的贱女人! 底下瞬间窃窃私语声连成一片。 “没想到傅云盈竟然是这种人啊,勾引自己的妹夫。”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颜大人丰神毓秀的人,怎会有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未婚妻。” “可惜了颜大人了……” 底下议论声一片,傅玉珑掩在帕子后的嘴角压抑不住的勾起得意的弧度来。看看众人的议论,过了今日,傅云盈的名声可就要传遍京城了。 “五妹妹慎言,在你与连表哥成婚之前,我便与连表哥不曾说过几句话,自从你们二人成婚以来,更是有所顾忌时时回避,不知五妹为何非要将我与他扯上关系,偏还要在众人面前拿出来说道。”傅云盈忍不住冷笑,方才傅玉珑一开口她便觉得有问题了,果然 被她猜对了。 傅玉珑只是低头哭,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倒是让身边的贵女都不自觉地同情起她来。 “妹妹快别哭了,对腹中胎儿不好,大夫不是叮嘱过了,不可过度忧思。”傅明珠适时地添了一句,倒像是在证明了傅玉珑先前所说的话。 傅云盈闭了闭眼,知道此事越描越黑,傅玉珑和傅明珠分明就是合起伙来要毁她的名声。 “连少奶奶这话本郡主倒是听不懂了,连文逸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也值得盈姐姐去同你抢?”清和郡主笑意盈盈的小脸上满是疑惑的笑意,口中吐出的话却是字字如刀,丝毫不留一分情面。 “论相貌,颜大人姿容非凡世人都知。论家世,堂堂三等公侯府,又岂是寻常世家能比的。再说权势,颜大人身为皇子师,又得我皇帝舅舅赏识,时有传诏。你的连表哥论说,也就一样好了,是个新科状元。只是,那又如何呢?本郡主很是好奇,哪个瞎了眼睛的闺秀放着样样出色的未婚夫不去喜欢,要去勾引一个什么都不如他的男人,还是个有妇之夫。” 说罢,小郡主还扭头看着各家贵女问道,“你们说呢?” 众贵女一听,顿觉有道理。傅云盈可是颜清臣的未婚妻,颜清臣是何人?那可是京城一众贵女们心中的最佳夫君人选。 傅云盈如此好命,简直是令人嫉妒。 所以,除非是傅云盈她猪油蒙了心了,才会做出那等子丑事来。 一旁的傅云盈险些笑出声来,敢这么捧着自家人顺便狠踩别人的,也就只有端着一张天真小脸实则内心各种小腹黑的清和郡主了。 傅玉珑哭声顿时都卡在喉咙,难堪得面皮涨红,强辩道:“这……这我怎么知道大姐怎么想的?” 清和郡主的话似是将她身上的皮都扒了下来,她几乎感觉到周围人对她的嘲笑。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本官为什么要听你的 “呵,三叔,看来有人觉得你还不如连家的那个新科状元呢。看来,你做人还真是失败。”清脆的声音从花厅外传来,丫环掀了帘子,就见颜筠晗迈步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一个锦衣玉带的男子。 颜筠晗一进来,便坐到了傅云盈的身边。 “今日家中有事,这才晚来了一步,却没想到险些错过了一场好戏了。连少奶奶这又是唱得哪一出?有什么不能在自己家说的,非得在这大庭广众闹腾?这几日不见,脸皮又变厚了。”颜筠晗向来嘴毒,对于不待见的人可是半分情面都不会给的。 傅玉珑这会儿听得几乎两眼一黑,恨不得晕过去。 只是在座的一众人早没了心思理会这场闹剧,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某人的出现。她们可是听得很清楚,颜大小姐进来前,可是叫了一声三叔的。 “本官倒是不知,我的未婚妻如何惹了连少奶奶,让连少奶奶血口喷人?”男人俊朗宛若天人般的身姿从垂花门里缓步走来。 他一进来,整个花厅都仿佛亮了,俊美犹如画中走来的仙人,飘逸贵重。 “颜哥哥!”清和惊喜的叫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傅云盈蓦然绽开一个笑脸,眼神落在颜清臣的身上,整个人都明艳靓丽起来。 “我若不来,又怎知有人在这里兴风作浪。”颜清臣冷哼一声,眼神凉凉地看向面皮僵硬的傅玉珑,道:“不知连少奶奶觉得本官与连少爷比起来如何?” 傅玉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磕巴道:“自……自是颜大人青年才俊。” 早在颜清臣走进来的时候,傅玉珑就不敢再大放厥词了。颜清臣年纪轻轻位极人臣,极得皇帝宠信,背后又是权柄在握的颜国公府,借她一百个胆子 她也不敢说他的不是。 连文逸还要出仕,此时得罪了颜清臣,他一句话就能断送连文逸的前程,她不敢拿表哥的前途开玩笑,否则她在连府将再无立足之地。 “本官也觉得比起连文逸,我更好些。”颜清臣深以为然点点头,并无半分谦虚。 他一脸认真赞同的严肃表情险些叫傅云盈笑出声来,这人怎么能这样厚颜无耻呢。 颜清臣并不打算如此就放过傅玉珑,冷着声音继续发问道:“那还请连少奶奶为本官解惑,为什么盈儿会舍弃样样都好的我,去勾引你的表哥?” 傅玉珑这回算是尝到了被架在火上烤得滋味了,早知道颜清臣会来,打死她也不敢对付傅云盈。 “这……这……”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求救地看向傅明珠。 傅明珠此时眼神正晦暗不明地盯着颜清臣,眼底隐藏着深深的嫉恨,哪里有空去理傅玉珑的求助。 像颜清臣这样眼高于顶的人,竟然会看上傅云盈,时至今日她都没有想明白。 但是,不管如何,她都不想看着傅云盈能嫁给颜清臣。这般想着,她上前开口道:“颜大人可能不知道,连表哥与我们姐妹自小认识,连表哥待大姐姐也确实与众不同。” 傅明珠看了傅云盈一眼,继续说道,“玉珑虽说说话急了一点,可她却是个急性子,说话直来直去,颜大人为何不调查清楚了,这样对玉珑对大姐都好,若是没有此事,自是皆大欢喜,还大姐一个清白。” 傅明珠的言之凿凿,让傅云盈心底闪过迟疑,这种事情要怎么证明?难不成她手里有什么证据? 她自己回想着,自从重生回来,他一直保持着与连文逸的距离,确定没有与他有过分的接触,可傅明珠到底为什么这么有底气? 颜清臣会不会也怀疑她? 傅云盈心中忽 而生出一股不安忐忑来,手掌在袖子里捏紧。 颜清臣淡淡地扫了傅明珠一眼,那眼神似不经意,却让傅明珠慌了一慌。 “本官看起来很蠢么,就因为你们两姐妹随随便便几句话,本官就要去查?” “可是……”傅明珠大急,颜清臣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还试图说服她。 可话还没说完就让颜清臣打断了,冰冷冷的眼眸扫过她,冷酷道:“还有什么可是的,不知傅三小姐急着是想证明盈儿的清白,还是想证明别的什么?” 颜清臣冷冷的声音让傅明珠再次打了个冷颤,可是更让她在意的却是颜清臣的态度,他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如果诸位没有别的事,那本官就先把我的未婚妻带走了。” “没有没有,盈姐姐快与颜哥哥去吧。”清和郡主挤眉弄眼地朝傅云盈使眼色,揶揄的神色让傅云盈霎时红透了脸。 颜清臣领着傅云盈大剌剌的转身离开,徒留下身后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和哗啦啦碎了一地的芳心。 这厢,颜清臣带着傅云盈来到长公主后花园的小湖边,湖心的凉亭里早已摆好了茶点,铺了柔软的羊绒毯子在贵妃塌上,正午的时间,最合适晒太阳。 “颜大人想得可真是周到。”傅云盈见着眼前舒适的摆设,眯起眼睛笑的好像偷腥的小猫,提起裙子几步走过去,坐在柔软的毯子上,拿起桌上一块精致的芙蓉糕咬了一口,满足的感叹道:“真是太好吃了,你在哪儿买的?下次我让白露也去这家买。” “哼,你以为,外头随随便便的糕点铺就能做出这些的点心?”颜清臣冷哼一声,黑眸凝视着她,“这是长公主府的点心厨子,你若是喜欢,我就让长公主送给我当新婚贺礼。” 颜清臣不要脸的话让傅云盈掩饰的咳嗽了一声,道:“ 还是不要了,要让长公主知道我是个贪吃鬼,还不笑死我了。” 颜清臣不以为然道:“怕什么,我喜欢就好了,别人的看法有什么关系。” 傅云盈如玉的面庞更是红的滴血,颜清臣看着喜欢,忍不住拿手去摸她红彤彤的面颊,傅云盈猝不及防被摸了个正着,羞恼地推了他一把,瞪他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别动手动脚的。” “哦。”颜清臣听罢,立刻恢复了他一惯淡漠的样子,拿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喝茶,连看也不再看傅云盈一眼。 傅云盈哪里还不清楚,这厮是又傲娇上了。她只觉得头大,真想不管他算了。这是这人的脾气忒大,若是她真的不去哄他,他怕是能一直气下去,而且越来越生气。 这般想着,傅云盈只能硬着头皮伸手过去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语气里也带着一丝讨好,“喂。” “哼,你叫谁呢?”颜清臣语气凉凉的,摆明了就是不满意。 傅云盈无奈,只得蹭过去,捏了捏他的手,“清臣。” 颜清臣的脸色这才好转,伸手拢了拢傅云盈的肩,让她靠在他的怀里。“周围我都安排好了,绝不会有人过来找死的。” 傅云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人说话,总是这么的直白。 他身上传来皂角清新的香气,夹杂着男子特有的阳刚气,若有似无的在鼻息间萦绕,他的肩膀厚实有力,她蓦然的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静静的没有说话,也没有推开他的拥抱,湖面轻轻的飘过微风,金色的阳光星星点点的落在两人的身上,午后的阳光暖意融融。 空气里似乎都飘散着温暖甜腻的香气,傅云盈突然轻轻的开口道:“你,真的不在意傅玉珑说的那些话吗?” 她咬着唇,心里还是无比的忐忑,她不想因为没有必要的事情跟他离心, 心中天人交战,想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颜清臣松开她,也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看着她,大掌抚上她盈白如玉的小脸,眼中倒影的全是她的影子:“你问我这样的问题,是不相信我?” 他说着,又要变脸。 傅云盈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有疙瘩。” 颜清臣嗤笑了一声,“区区一个连文逸,我还没有放在眼里。再者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岂会不知?” 傅云盈的心一瞬间被击中了,不过是了了数字,却代表了颜清臣对她全心全意的信任。她何德何能,才能得他如此。 颜清臣越是待她如此,她便越觉得愧疚。她深知自己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好,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前世又是那样的光景。即便老天有眼让她重来一次,可那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是烙印烙在她的身上。 见她犹自出神,颜清臣便知她是又钻进死胡同去了,于是便道,“眼下我给你一个机会,若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最好从实招来。否则,日后我若是知道了,是会生气的。嗯,就说说你跟连文逸。” 傅云盈一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还说不在意呢,死鸭子嘴硬。 “我与连文逸不过是表兄妹的情份罢了,以前年纪小,只觉得傅明珠她们都有表哥,所以我也想有。可是这几年长大了,我再没有同他多说过一句话。谁知道傅玉珑是不是失心疯,非得觉得我跟她抢连文逸。” 颜清臣见她恢复了神情,这才傲娇地道,“幸好你没有眼瞎。” “是是是,有颜大人这般的俊才于前,任谁,小女子都看不上眼了。”跟着颜清臣混久了,傅云盈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变厚了,说起这样的话来,也能面不改色。 颜清臣却是很满意,只是微红的耳尖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第一百七十九章 秋后算账 颜清臣说的话让傅云盈心底有一丝触动,再望向他如潭水一般深邃的眼眸,仿佛像是饮了上好的佳酿一般,竟无端生出一丝微醺的感觉。 颜清臣知道她害羞,也不再逗她,只摸了摸她的头,道:“我们走吧,宴席要开了,出来太久,小心去了被清和打趣。” 说罢,准备去拉傅云盈的手,她却轻巧的从塌上转了个身,让他拉了空,巧笑倩兮的向前迈出去几步,回首道:“君子非礼勿动。” 看着她娇俏的模样,颜清臣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几步追上她,在她头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一下,似玩笑似认真的说道:“夫纲不振。” 回到正院,宴席果然马上就要开始了。清和郡主身为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虽然不是过整寿,排场却也不小,大大小小的开了二十几桌。清和郡主坐在为首的第一桌,长公主只简单的致了谢词,便领着丫鬟离开了,把地方留给少女们。 傅云盈是定国侯府的嫡长女,不管姊妹们私底下关系如何,在这种公众场合,她却是要顾及定国侯府的面子,所以她只能在清河遗郡主遗憾的目光下,与傅家姐妹们坐在一桌。 这也是为什么在花厅的时候,面对傅玉珑的挑衅,她本可以摆出证据,利落的回击她,可最终却保持沉默的原因。 傅玉珑脑子不清醒,她却不能让旁人看了定国侯府的笑话。 方一落座,便看到傅玉珑没有在桌上,显然是刚刚丢了大脸,灰溜溜的回去了,她也不拆穿。 傅明珠却不放过她,眼珠一转,娇笑着绵里藏针地调笑她:“大姐满面春风的模样,不知颜大人跟姐姐说了什么,惹得姐姐这般高兴?” 傅云盈想到方 才不由的面若飞霞,摸了摸脸道:“没什么,不过几句闲话而已,三妹妹多想了。” 傅明珠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捂着嘴娇笑:“大姐莫要遮遮掩掩,有什么好事,拿出来说说,也好叫姐妹们替姐姐高兴高兴。” 傅明珠掐着话头不松口,傅云盈心里极是不喜,不愿意接她的茬,于是便转了话头问道:“怎么不见五妹妹,她去哪里了?” 傅明珠到底是傅明珠,脸上的表情都未变,笑着道:“玉珑有些不舒服,先行回去了,大姐也知道,这怀了孕的人,最是珍贵。还望姐姐莫要生气,妹妹在这儿替玉珑赔个不是。” 傅云盈险些要笑气了,傅玉珑是为何离开的,在座的众人都心知肚明。可到了她傅明珠的嘴里,竟是生生变了个味了。 想到这儿,她挑了挑眉头,毫不犹豫地回击道:“玉珑虽说眼看着就要当母亲的认了,可到底年纪还小,心无城府,就算说了几句我不爱听的话,说不得也是在别处听了几句闲话,与我置气罢了,我怎会生她的气,要气也是气那起子不安好心的混账人,没得挑拨我们姐妹关系。” 傅明珠被这番话噎了噎,脸上的笑差点就挂不住了,眼神与傅云盈在空中交汇,自是一番刀光剑影,脸上却笑道:“大姐说的是,不过空穴来风,总是有因,真真假假的,倒是叫人说不清呢。” 两人打了一阵机锋,清和郡主就开始致辞了,两人俱是默契的没再言语。 终于安安静静的吃完了宴席,在清河郡主万般不舍的眼神下,傅云盈还是硬起心肠上了马车。 回到侯府,傅云盈第一件事便是去了荣安堂,将今日宴席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严氏。她可不会当一 切都没发生过,既然傅玉珑敢做初一,她自然就能做十五。 严氏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地摔了一个茶碗,怒极吩咐曲嬷嬷道:“去连府把傅玉珑那个孽障和连文逸一起给我叫过来!” 严氏在气头上,曲嬷嬷不敢二话,连忙应是,便匆匆出去让家丁去连府请连姑爷和***回定国侯府。 定国侯府的人来相请的时候,连文逸喝多了正在小憩,为了今日在宴席上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儿黯然神伤。 侯府来人他有些莫名其妙,打听了一下,那下人也不知道什么事,只说太夫人有急事有请。连文逸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傅玉珑却是清楚太夫人叫他们回去是为了什么,当即脸色发白。 一定是傅云盈回去告了状,不然太夫人怎会知道! 傅玉珑在心里狠狠的诅咒了一番傅云盈,推诿道:“今日天色不早了,太祖母若是没什么大事,不如我与夫君改日再上门。” 那家丁却为难道:“太夫人吩咐,无论如何也要请***和五姑爷过府一趟,***还是别为难小的了。” 傅玉珑眼看躲不过去,脸色煞是难看。 她的神色落在连文逸的眼中,便是充满了怪异。傅玉珑是什么货色,连文逸自然是一清二楚,所以此刻见她推诿着不愿回娘家,便知这其中定有什么问题。 一想到这儿,连文逸的脸色便沉了下来,道,“既然如此,那就回吧。” 说完,也不管傅玉珑,扭头便往外走。傅玉珑急得直跺脚,却无法,只能快步追上连文逸。 连家的马车到侯府门口的时候,正巧碰上同样被叫回来的傅敏正。 “岳父大人好。”连文逸拱手朝傅敏正行礼。 傅敏正冷淡地点点头,看了一 眼脸色苍白的傅玉珑,问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过来了?” 今日,傅敏正原有军务在身,却被严氏急匆匆叫了回来。 “小婿也不知为何,太夫人相请,小婿便来了。”连文逸却和傅敏正不同,他心中已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傅敏正眸色沉沉,扫了一眼傅玉珑,一言不发地便进了门,连文逸和傅玉珑跟在后面。 傅玉珑扶着灵儿的胳膊,以掐着灵儿的胳膊来让自己镇定。灵儿被她掐得生疼,却不得不咬着牙忍下来。 刚一进荣安堂的门,一个茶杯便迎面砸了过来,落在傅玉珑的脚边。她的腿一软,险些跌倒。 “太祖母……” “跪下!” 傅玉珑刚一出声,便迎来严氏狠声的厉呵,她吓得噗通一声跪倒,也顾不上怀有身孕。 今日之事她本就是奔着抹黑傅云盈的名声去的,早就想到若传回定国侯府,严氏肯定不会轻饶了她。 本来今日若不是颜清臣突然出现,傅云盈勾引表哥的名声早就已经经了这些贵女的口传得沸沸扬扬。 却不料,功亏一篑。 “祖母这是怎么了?”傅敏正被严氏脸上的怒气惊到,直觉便是傅玉珑又闯了什么祸,忙问道。 严氏气得连话也不乐意说,冷哼了一声。 这当口,苏氏和连氏也匆匆赶了来,一进门就看到跪着的傅玉珑。 严氏挑眉看了一眼连氏和她身后低眉顺眼乖巧的傅明珠,嘴角抽了抽,“你们来了,正好问问这孽障今日在长公主府到底做了什么!” 她并没有叫苏氏和连氏过来,这两人一个是糊涂鬼,一个自私自利,眼里只有自己生的二女一子,便是叫来也只会护着傅玉珑。 想来,是三丫头叫来给傅玉珑撑腰的 。 傅玉珑见到亲娘和苏氏,心中多了三分底气,低低地抽泣上前抱住连氏的腿道:“娘,您要替玉珑做主啊!” 傅明珠一回府,就将事情原都告诉了连氏。此刻的连氏真的是又气又恼,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货。 可是连氏毕竟是傅玉珑的亲娘,纵是恨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也不得不替她收拾烂摊子。 “一家人哪有什么说不开的事,玉珑你还怀着身子,先起来说话,小心伤了腹中胎儿。” 傅玉珑应声就要起身,严氏冷漠冰凉的声音传来:“谁准她起来了,连氏,我倒是不知道,这府中何时由你来当家了?” 连氏面皮一僵,没想到严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不给她面子,心中大恨,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苏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只知道傅玉珑闯了祸,被连氏硬拉了来替她说话,当即皱了眉问道:“婆婆,这到底是怎么了?” 严氏阴沉着脸,恨恨地指着傅玉珑道:“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傅玉珑抖了一下身子,怯怯的不敢说话,只一个劲地哭。 连文逸从头至尾冷漠旁观,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闲人,他的目光从进屋后,只紧紧追随者那朝思暮想的身影。 傅云盈款款的上前两步,眸色清明,环视了屋内众人一圈,在对上那道炙热的视线的时候,忍不住蹙眉挪开视线,朗声道:“此事我也算是当事人,若是五妹妹不便说,便由我来说吧。” 傅玉珑宛如毒蛇般的视线狠狠的瞪着傅云盈,似是随时要扑上来将她碎尸万段。 傅云盈丝毫不介意她的目光,缓缓道:“今日在长公主府,五妹妹当着京城各家闺秀的面,求我原谅她,不要再勾引连表哥。” 第一百八十章 他在书房藏你的画像 “她真这么说?”傅敏正瞬间惊怒,脸色铁青铁青。 傅云盈淡然地点点头,半分没有替傅玉珑隐瞒的意思,“若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五妹妹的意思是暗讽我水性杨花,一边定着亲一边勾着她的夫君。” 今日在长公主府她不计较是因为要顾着定国侯府的颜面,才不愿意闹大。但是眼下回到府里,她自然不想让傅玉珑再蹦跶。一次两次的,她看着也厌烦不已。 再者,还有连文逸。干脆也将事情一并扯开来说,一劳永逸。 傅兰鸢是见不得傅明珠姐妹俩好的,此刻也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可不是,大伯,您没有看见,当时京城里数得上号的闺秀都在,五妹妹可是哭得好不凄惨,活像大姐真的抢了她的夫君一般。” 连文逸听罢,简直恨毒了傅玉珑这个蠢妇。今日内苑中的事,只怕当时就已经传开了,只瞒着他一人。怪不得,在座的同僚看他时,神情都有些古怪。 想到这儿,他连忙上前作揖道:“此事根本就是无中生有,我与云盈表妹之间不过是表兄妹之情,都是这个蠢妇胡说。” “你这个孽畜!”傅敏正气急,抬脚就要朝傅玉珑踹去。 连氏大惊,连忙飞奔扑在傅玉珑身前:“老爷饶命啊,玉珑还怀着身孕,您可不能打她啊!” “这种不敬姊妹,自私自利的蠢货,留来何用!”傅敏正恶狠狠地骂道,却终是恨恨的收回了腿。 再怎么样,他也做不到去打一个怀了身孕的人。 傅玉珑却在听到连文逸的话后,不甘心道:“我胡说?连文逸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我有没有胡说!自从成亲后,你从未 睁眼瞧过我一眼,倒是时时追着这个贱人屁股后面!我才是你的妻子!不是她傅云盈!” 此时的连文逸只觉得自己的心事作被人撞破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 “你该知道你我的婚事到底是因何而来,今日又何必怪我对你冷淡?若你对我不满,大可与我和离。” 说着,连文逸朝傅敏正抱拳施礼道:“傅伯父,一切都是文逸的错。是文逸不该与表妹们太过亲近,导致生出这种种事端。” 傅敏正本还气连文逸带累傅云盈的名声,可是眼下听他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反倒是消了些气。 如今之事也不能怪到他的头上,要怪只能怪傅玉珑不安份。 “此事我定然给连府一个交代。” 傅玉珑身子一抖,听出来父亲和丈夫话里的冷意,面色发白,慌乱中,视线触及傅云盈,心底恨意顿时涌了上来,想也没想地便朝她扑了过去。 “傅云盈你这个贱人!” 连氏大惊,骇得使尽了力气去拖开傅玉珑,又不敢下死手。 如今她怀着身孕,生怕伤了腹中孩子,故而她一个人根本拉不住发疯的傅玉珑。 傅玉珑眼睛赤红,伸手就要去掐傅云盈的脖子。傅云盈飞快地往后退,怎奈晚了一步,脖子被傅玉珑蓄着的指甲狠狠地划了一道。 连文逸见状,眼中闪过显而易见的不耐,直接上前抓住傅玉珑的手腕,冷声道:“你闹够了没有!” 傅玉珑看着连文眉宇间厌恶的神色,再度气得发狂,“你竟护着她,你还说你与她没有私情!” “呵,口口声声说我与连文逸有私情,傅玉珑,你可有证据?”傅玉珑冷 笑道。 傅敏正气的浑身发抖,也顾不得傅玉珑还有孕在身,一脚踢开连氏,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就抽在她的脸上,怒吼道:“孽障!我今日就要将你从我侯府扫地出门!我傅敏正要不起你这种女儿!” 嘴角丝丝的鲜血流下来,傅玉珑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委屈的眼泪顺着面颊哗哗的落下。 都欺负她,所有人都欺负她! “拿出证据来!”傅云盈咄咄逼人,气势如虹。 傅玉珑气得早已失去理智,她从小便恋慕着表哥,可是表哥却从来不正眼看她一眼,甚至避她入蛇蝎,他心心念念,都只有傅云盈这个贱人! “证据?好啊,他房里收在抽屉里第三层的画画的就是你,你还说你没有勾引表哥!”傅玉珑嘶吼道,哭声震天。 随着傅玉珑的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都齐齐向连文逸看过来。 连文逸却是心惊不已,他定定地看着傅玉珑,冷声道:“你偷偷去了我的书房?” 他的心意从来都只敢让傅云盈知道,可是傅云盈却不愿接受他。所以,他只能作了她的画,藏在书房里,却不料竟是被傅玉珑翻了出来。 傅云盈却不管连文逸怎么想,嗤笑一声,讥讽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傅云盈行的正坐得端,不曾与连文逸有半分牵扯,难道街上的地痞流氓要强抢良家妇女,还要怪良家妇女长的勾人吗?简直荒谬!” 傅玉珑的话让傅云盈心底浮起难以抑制的厌恶,只要一想到连文逸画了她的画像日日观摩,她就恶心得像吞了苍蝇。 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的朝严氏和傅敏正叩了两个响头,道:“求父亲与太奶奶做主,还我一个清白 !” 而连文逸却是因了傅云盈的话,怔在了原地。 连氏愤恨地瞪着傅云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怒道道:“盈姐儿你莫要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是未曾对文逸有过暗示,他怎会对你情根深种,无视玉珑!” 连氏这话就是胡搅蛮缠了,傅云盈凌厉的目光射向连文逸:“连表哥你说,我可曾对你有过半分暗示?” 连文逸触到傅云盈不带半分感情的目光,呐呐的摇头低声道:“没有,盈儿从未曾对我有一丝的表示,是我自己喜欢她,与她没有半分干系。” 傅玉珑和连氏面色发白,说不出一个字来。 严氏揉着砰砰乱跳的额角,沉声道:“你们二人可曾听清,要不要我再与你们复述一遍?” 傅玉珑木木呆呆的跪坐在地上,像是失了生气的木偶。 连女婿都不站在她们这一边,根本没有任何胜算,连氏抹泪哭诉道:“祖母,念在玉珑年纪还小,还请饶过她这一回。” “都要当母亲的人了,还小?那她要到多少岁才能长大?若这次轻轻的饶过她,下次她莫不是还要打杀我这把老骨头了!”严氏冷笑道。 傅玉珑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都是让连氏宠出来的,若不是她的言传身教,傅玉珑怎么长歪成这个样子。 稍有不顺便将错处全怪在别人的身上,若是再不纠正,迟早要惹下祸端来。 “今日是清和郡主的生辰宴,玉珑就敢在长公主府闹事,若不是郡主与盈儿交好,你以为就她今日的所作所为,长公主会轻易饶过她吗?你莫不是要毁了我定国侯府,毁了敏正的前程,才善罢甘休?” “你们母女到底是不是 老天派来灭我定国侯府根基的!”严氏拍着桌子,这话就说得严重了,连氏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接这个话茬。 “祖母息怒,孙媳万万不敢有这等想法。”连氏连忙跪地求饶。 母亲都跪下了,一直站在角落里充当背景板的傅明珠也不敢再装聋作哑,一同跪下来,求情道:“太奶奶,求您看在玉珑怀有身孕的份儿,饶了她这一遭吧。” 傅明珠本就是来看着情况再想着怎么说话,一看这情况,怕是再挑拨反倒惹来一身骚,所以干净利落地绝了念头。 苏氏觉得她今日听了连氏的话过来就是个错误,本就惧怕这个压在她头上的婆婆,现下真是弄得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脆闭了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傅云盈冷笑,看着连氏母女三人堪比戏子的演技,不说话也不表态。 今日之事,最大的受害者是傅云盈,严氏和蔼的看向她,坚决道:“盈儿,此事你想怎么处置,太奶奶都为你做主。” 傅敏正也依言点头,怜惜的看着他唯一的女儿,“你要如何,爹爹都依你,不要怕,大胆的说。” 连氏目光晦暗不明的看向傅云盈,她嘴角噙着淡然冷漠的笑。连氏心里越发的没底,不知傅云盈会如何说。 傅云盈想了一下,神情严肃,转而目光落在傅玉珑的身上:“五妹妹已不是我侯府的小姐,而是连府的少奶奶,如何处置,也该连家来处置,盈儿万万不敢越俎代庖。” 傅云盈跟傅玉珑那撒泼样全然不同,出了这等事之后,依然处变不惊,严氏看得越发满意了,着实有一个侯府嫡出大小姐的风范,转而又看向那看着连氏母女三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愉。 第一百八十一章 杖毙 傅云盈的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既顾全了傅玉珑与连文逸的脸面,又全了自己大度善良的形象,可谓是最完美的处理方式了,任谁都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可这话落在傅玉珑耳朵里,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傅云盈这话,无疑是断了她在定国侯府的后路啊,定国侯府再不为她撑腰,一个没了娘家根基的女子,婆婆与丈夫又不喜,简直可以预见往后的日子将会有多难熬。 傅云盈这是兵不血刃的就要了她半条命去! 傅玉珑再蠢,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即恨的眼睛都红了,看向傅云盈的眼神恨不能扑过去撕了她。 她的质问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傅云盈眸光一转,染上一层淡淡光晕,“可是,玉珑毕竟是我的亲妹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此事就此作罢吧,我不会再追究,就当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给未出世的小侄子积福了。” 傅云盈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没想到傅云盈先前不留半分余地,突然的话锋一转就放过了傅玉珑。 “盈儿……”傅敏正下意识皱了皱眉。 严氏眼中却满是骄傲的神色,眼前的少女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她从小小的一个糯米团子,长成如今令她骄傲的孙女,严氏心中说不出的感慨。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怀仁慈,这才是他们侯府嫡女的气派作风。 连氏顿时心中一喜,可看傅敏正的脸色分明是不赞同,连忙抢过话头朝傅云盈笑道:“盈儿说得对,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侧头拽了傅玉珑一把,道:“还不赶紧跟你大姐道谢。” 傅玉珑还懵着,被连氏一拽,一肚子的气仿佛憋在胸口,无处发泄,不甘不愿地干巴巴道:“多谢大姐。 ” 她的道谢实在没什么诚意,傅云盈也全然不在意,她也没指望傅玉珑会真心感谢她,心里不把她骂死,她就烧高香了。 淡淡一笑,仿佛没看到傅玉珑眼里的不甘,“自家姐妹,不必多礼,五妹妹往后还是谨言慎行得好。” 傅玉珑低下头去掩去眼中的恨意,连氏笑着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气氛总算不那么尴尬了。 一场风波告一段落,傅玉珑被连文逸领回了连府。 这厢,关上门,连氏便敛下笑意,开始发作了,摔了一套雨过天青的茶杯:“傅云盈倒是会做好人,玉珑叫她害得这么惨,还要给她道谢,真是气死我了!” 傅明珠湃了一条帕子给连氏擦手,动作轻柔地替连氏按揉着额头,“母亲莫要生气,现在她爬得越高,将来摔得越惨,母亲且等着看吧。” 傅明珠温柔淡淡的嗓音渐渐平息了连氏心中汹汹的怒火,抬眼看了傅明珠一眼,怀疑道:“此事与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傅明珠手上的动作温柔,不曾停顿,委屈道:“五妹妹一向把连表哥当眼珠子似的,在表哥房里搜到傅云盈的画像,自是暴跳如雷,我还劝过妹妹,叫她忍一忍,您也知玉珑是个什么性子,她怎么肯听我的。” 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连氏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傅玉珑是个怎么的炮仗脾气,当即去了疑心,忧心道:“不知玉珑回了连府会怎么样,只求大嫂看在她腹中骨肉的份上,别太为难她。” 讽刺浮上傅明珠的脸,却未曾反驳连氏的话。 傅玉珑害连府丢了这么大的脸,舅母怎么会轻轻的放过她,母亲还在做白日梦。果真,她就是个拖油瓶,只有玉珑是她真心疼爱的女儿。 有朝一日,她定要站在站在最高处,让 所有人都匍匐在她脚下,膜拜仰视。野心似草一般疯长,就等着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所有瞧不起她,无视她的人,终有一天,她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而回到明月堂的傅云盈心情极好,倒是白露还在愤愤不平:“小姐您就是太仁慈了,轻轻松松的就放过了五小姐,她可不会领您的情,您就该让太夫人狠狠的罚她,看她还敢不敢再往您身上泼脏水。” 紫苏端着食盒进门就听到白露喋喋不休的抱怨,戳了下她的额头,“你这个傻子,小姐这么么做自然有小姐的考量,你还能有小姐聪明啊。” 傅云盈朝紫苏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白露顿时就委屈了鼓起了嘴。 “我可不是轻易的放过傅玉珑,侯府这边若是处置了她,倒是叫她躲过一劫,连府也不便再多做什么,而我放过她,大舅母却不会轻轻的放过她,毕竟,退一步海阔天空。”傅云盈狡黠的眨了眨眼。 白露这才反应过来,崇拜地看着傅云盈,紫苏得意洋洋的仰着下巴,好似自己猜中了傅云盈的心思了一般。 傅云盈没有再说什么。 老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曾经害过她的,她都会一一的讨回来,这辈子,她绝不会再有半分心软,仁慈,只会给值得的人。 傅玉珑,不在她仁慈的范围内。 连文逸狼狈地回了连府,多看傅玉珑一眼都觉得恶心,他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答应了娶这个蠢妇回来! 任凭傅玉珑如何哭诉都不理会,当天晚上,就宠幸了她带来的陪嫁丫鬟春杏。 新婚不过一月,连文逸不仅不在她房中留宿,竟还在她的院子里宠幸她的丫鬟,这叫傅玉珑怒火中烧,觉得脸面都被狠狠地踩进了泥土里,看着任何人的眼神, 都觉得是在嘲笑她。 房中伺候的丫鬟们俱是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怒了主母,惹来棍棒加身。 伺候完连文逸,春杏只觉得不敢相信,她本琢磨着,起码得等上几年,才能轮得到她伺候姑爷,可是没想到幸福竟然来的这么快。 姑爷大概是真的喜欢她的吧,否则怎么会不顾少夫人的脸面,强行的宠幸了她呢,说不得,明日姑爷就会抬了她做姨娘。 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春杏,刚刚起身,就被灵儿叫去正堂傅玉珑的屋子。 初承云雨,春杏浑身都酸疼的紧,却不敢违抗少夫人的话,强撑着身子就答应了一声。 刚迈进正堂的门,看到满地碎裂的茶杯花瓶渣子,心沉甸甸的往下坠,小心翼翼的向傅玉珑请安:“春杏见过少夫人。” 傅玉珑阴沉着脸色,宛若毒蛇般盯紧着春杏,她粉面含春的模样更是大大刺激着傅玉珑的神经。 “小贱蹄子,你以为爬了表哥的床,就能当上姨娘了吗!”傅玉珑随手抄起茶杯狠狠的朝春杏砸了过去。 春杏被砸中了头,血丝瞬间从额头流了下来,她也不敢去擦,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下磕头,诚惶诚恐道:“少夫人冤枉,春杏没有,春杏永远都是少夫人的丫头,不敢有半分肖想姨娘的位置。” 傅玉珑哪里听得进她的辩解,只觉她面目可憎。表哥是她一个人的,别的女人敢肖想表哥都该死! “我看你敢的很,说!是不是趁着我怀孕勾引表哥!贱人!”傅玉珑恨的眼睛发红。 只要想到这个女人在表哥身下曲意承欢,她嫉妒的想要杀人! 春杏吓得瑟瑟发抖,连连辩解,可是傅玉珑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尖声道:“来人,把她给我拉出去仗毙!所有人都 给我看着,勾引少爷是什么下场!” 春杏面色唰的惨白如纸,吓得魂不附体,此时哪里还有半分幻想,砰砰砰的朝傅玉珑磕头,把额头都磕破了也不敢停下来,哭声震天:“少夫人饶命!少夫人饶命!奴婢没有勾引少爷,奴婢真的没有啊!” 两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此时进来,朝傅玉珑福了一礼,强硬的拽起春杏朝外面拖去。 春杏被绑在长凳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围了满满一圈,被傅玉珑逼着看她被杖刑。 灵儿扶着傅玉珑从屋里出来,搬了一把椅子来,傅玉珑坐在正中央,脸色狰狞,生生把七分的姿色拉成了二分。 “都给我把眼睛睁大了,看着!以后谁若是敢勾引少爷,春杏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傅玉珑的眼色扫视了众人一圈,咬牙切齿。 众丫鬟仆妇们瑟瑟发抖,俱是低下了头,诺诺应是。 “给我打!”傅玉珑一声令下。 啪啪啪的板子声打在肉上,发出沉闷的令人心惊胆战的声响。 春杏撕心裂肺的尖叫。 “傅玉珑你不得好死!” “傅玉珑你这毒妇活该得不到男人的疼爱!我诅咒你不得好死!这辈子都得不到少爷的爱!” 傅玉珑气得额头青筋砰砰乱跳,怒火噌噌的从眼眸里冒出来,狠声尖叫:“给我打!狠狠的打!” 仆妇们被傅玉珑话里的狠意吓得心底发抖,不敢再留情,春杏刚开始还能叫骂,后来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再没有了声息。 一个婆子大着胆子上前在春杏的鼻息下试了下,脸色发白惊恐道:“少夫人,人没气了。” 看了眼如死猪般趴在长凳上的春杏,头发散乱,双目不甘的睁着,傅玉珑才觉得心头的火气稍稍平复,起身厌恶的淡淡道:“拖出去埋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连氏求救 连文逸傍晚应酬完回府,傅玉珑正躺在塌上养神,灵儿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给她打扇,连文逸带着酒气进来,朝灵儿吩咐:“去给我倒碗醒酒汤来。” 灵儿面露恐惧的下意识朝傅玉珑望了一眼,春杏鲜血淋漓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生怕傅玉珑会记恨她,呐呐的不敢动弹。 连文逸如今在娇俏的小丫鬟眼中,无疑是比修罗殿的阎罗王还要让人害怕的存在。 连文逸也感到丫鬟看他恐惧的眼神,下意识的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的穿着,皱眉不耐烦道:“怎么,少爷我使唤不动你了?” 灵儿都快哭了,傅玉珑才慢悠悠的坐起身来,眼神阴翳,朝灵儿道:“去吧。” 灵儿如蒙大赦,赶忙应了声是,逃也似的出了里屋,仿佛后面有鬼在追赶她。 连文逸更是疑惑,厌恶地扫了傅玉珑一眼,“春杏呢?叫她出来伺候,跟你说一声,明儿个就把春杏抬了姨娘吧。” 傅玉珑阴翳的脸色愈发难看,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忽而阴恻恻的笑了,“那个勾引主子的贱婢啊,今儿个已被杖毙了,你怕是见不到了。” 看着连文逸蓦然铁青的脸色,她心中竟生出一股快意来,瞪着眼睛与他视线在空中对视,不肯退让半分。 “你这个妒妇!你是不是疯了,那可是条人命!”傅玉珑眸中的血红太过疯狂,狰狞的面容仿佛透出叫人脊背发寒的寒意。 “是啊,我是疯了,我被你逼疯了!我这么爱你,为了你不惜自污名声,就为了嫁给你,你为什么宁愿去宠爱一个贱婢都不肯正眼看看我!为什么?”傅玉珑哭喊着流下两行清泪,眼中的疯狂更加明显。 屋内静悄悄的一片,精致的摆件 安安静静在静谧的空气中,还未凉透的茶水袅袅的氤氲着升腾的热气。 她的眼泪半分也入不到连文逸的心里,只让他更加的厌烦厌恶,他讥讽的撇起唇,“我早就说过,你不配为妻,我从未喜欢过你,是你非要上赶着倒贴,若不是看在亲戚的份儿上,你以为我会娶你?” 连文逸眼神冷漠的没有一点温度,傅玉珑的歇斯底里掀不起他一点点情绪,看她的样子就像看街头撒泼的泼妇,,心中哪里升得起半分怜爱。 傅玉珑如坠冰窟,半晌,才勾起一个得意的笑,扬声道:“那又如何,你不还是娶了我,我现在才是名正言顺的连少夫人。” 她恶毒的眼神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喜欢的傅云盈,人家可没正眼看过你一眼,你这辈子都别想和她有半分牵扯!” 傅玉珑疯狂的大笑着,笑的开心极了,看着连文逸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心中的快意就越多。 她得不到的,就算是毁了,也要让她毁在自己手里! 连文逸霍然起身,冷笑,“那又如何,只要她过得好我便心满意足,而你,就抱着你可笑的连少夫人的位置,孤独终老吧,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碰你一下!” 傅玉珑面色狰狞,怒目圆睁,连文逸朝门外走去,突然脚步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面露可惜,道:“你既然爱打杀就打杀吧,都随你,少了春杏,还有夏杏,冬杏,以后我会抬很多姨娘回来,贵妾可不是你想打杀就打杀的。” 说完,便大踏步的抬脚离开,正碰上端了醒酒汤的灵儿回来。 灵儿立刻退避三舍,规规矩矩地垂首送他离开,连文逸不屑地看了灵儿一眼收回了视线。 耳后传来傅玉珑尖 锐的叫声:“连文逸!” 傅云盈再听到傅玉珑的消息是半个月后,从连氏嘴里听到的。 彼时,她正在荣安堂里坐在绣墩上替严氏捶腿,祖孙俩聊的很是开心,傅云盈几句话就能把严氏逗得眉开眼笑。 连氏抹着眼泪进来,一进来就哽咽着叫了一声:“祖母”。 屋内原本笑语连连的气氛顿时一僵。傅云盈也疑惑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连氏。 “这又是怎么了?怎的还哭上了?”严氏惊讶,忙吩咐曲嬷嬷给连氏搬了把椅子来,“坐下说,慢慢说。” 严氏虽是不喜连氏,可念在她为傅家生了一儿一女的份儿上,多少还是要维护她的体面和尊贵。 “祖母,您救救玉珑吧。”连氏哭的凄惨极了,想来是痛心到了极点,连傅云盈这个小辈在一旁都顾不上了。 “玉珑怎么了?”严氏蹙眉,听到傅玉珑的名字忍不住的就有些厌烦。 傅云盈眉心一动,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在一旁也不言语。长辈说话,哪里有她一个小辈插嘴的余地。 连氏觉得在傅云盈面前说这些有些丢人,可看傅云盈一副巍然不动的模样,也不顾上丢人不丢人的了,她总不能不管自己的女儿,面子和女儿还是女儿更重要。 “玉珑打杀了一个丫鬟,大嫂就让玉珑立规矩,每日晨昏定省的伺候,玉珑还怀着身孕,孙媳昨个去瞧,玉珑可是瘦得不成人形,祖母,您救救玉珑吧。”连氏半坐在椅子上,帕子捂着嘴,哭的好不伤心。 严氏活了大半辈子,大风大浪的都经历过来了,又怎会被连氏这一番故弄玄虚给糊弄过去,直指问题核心,“玉珑为何要打杀丫鬟?” 连氏面皮一僵,目光闪烁,支支吾吾道:“ 就……就是春杏……” 严氏回想了下,才终于想起来春杏是何许人也,奇道:“春杏不是你给玉珑挑的陪嫁丫鬟吗?玉珑好端端的打杀她做什么?” 连氏脸色更加难看,吞吞吐吐的半晌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想来理由实在让人难以启齿。傅云盈倒是隐隐猜测到三分,只等着从连氏嘴里得到证实。 连氏看着傅云盈欲言又止,深恨她没有眼色,没看到她与太夫人有要事要商量,还跟个棒槌似的杵在这里,没得碍眼。 严氏厉声呵斥:“快点说。” 深恨傅云盈的不识抬举,却也不敢惹恼了严氏,她还指着严氏去为傅玉珑撑腰呢。 “那个贱婢不要脸的爬了文逸的床,玉珑一时不忿,便打杀了她。”连氏避重就轻的支支吾吾道,末了见严氏变了脸色,连忙补救,“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秧子罢了,大嫂竟为了她为难玉珑,这……这也太不把我们侯府放在眼里了。” 严氏心知连氏说的话八成要掺九分的水分,不可尽信,叹息道:“当初是玉珑执意要嫁去连府,又出了那等子丢人的事,如今你娘家要磋磨她,我老婆子又有什么办法?” 连氏心下大惊,听太夫人这话大有不想管的意思,惊慌地哭道:“祖母,您可不能不管啊,玉珑也是侯府的骨肉,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连氏这话含沙射影,明显就是在指摘严氏眼里只有傅云盈一个孙女,不把她生的儿子女儿当回事,暗含埋怨。 严氏脸色立即变得不好看,微微恼怒,正待发脾气,傅云盈的小手却轻轻的拽了拽她的衣摆,一双秋水般的水眸含着不解的投降连氏,道:“连家不是母亲的娘家吗?为何母亲不跟大舅母求求情呢,想来大舅 母不会不给母亲这点面子吧,玉珑不仅是连家的少夫人,也是大舅母的侄女儿啊。” 傅云盈疑惑不解的眸光似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连氏尴尬得面皮通红恨不能缝上她惹人厌的嘴,不安的捏了捏帕子,眸光微闪的解释:“大嫂这几日身体微恙,我去了好几次都没见上……” 这解释她自己听着都脸上发烫,手指捏的更紧了,暗恨傅云盈多事。 严氏了然,哪里是身体微恙啊,明摆着是不想见她罢了,所以她才不得不厚着脸皮来求她这个老婆子。 在严氏洞悉一切的眼神下,连氏无地自容,对上傅云盈依旧懵懂的目光,心烦意乱收回视线。 “好吧,既然如此,明日我老婆子就厚着脸皮上连家一趟,你且先回去吧。”严氏叹息一声。傅玉珑再如何不懂事,也是侯府的血脉,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折磨而无动于衷。 连氏顿时大喜,连连道谢,欢天喜地的退了出去。 傅云盈担忧的轻声叫了一声:“太祖母……” 心中泛起浓浓的愧疚,如果不是因为她,太祖母还清清静静的在庙里清修,是她的错,才叫太祖母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侯府的琐事烦忧。 严氏似是知道傅云盈心中所想,慈祥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别胡思乱想了,侯府不仅是你爹的,也是太祖母的根基,就算不是因为你,这一趟太祖母也得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定要牢牢记着这句话。” 傅云盈望着太祖母满头苍白的银丝,眸中泛着泪光,低低点头:“是,太祖母,盈儿记着了。” 太祖母对侯府可谓是鞠躬尽瘁,可她操劳半生,却没人领情,想到苏氏,连氏有事就劳烦太祖母,无事就恨不能把太祖母送回庙里,心中泛冷。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严氏求情 隔日,严氏乘了马车亲自到访连府,同行的自然有挂记亲女儿的连曲馥。 她此行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连倩又岂会不知。 前些日子连曲馥来了几次都被她赶了回去,没想到连曲馥居然抬动了侯府的这位老太君。 连倩亲率了一干人等在连府门前恭迎严氏,连文逸也在其内。 严氏由连曲馥搀扶着,外加拄着一只镀金拐杖,掷地有声地踏了进来,虽然面上带笑,但仍是掩不住那股子兴师问罪的意味。 “这不是侯府的太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连府坐坐?”连倩只当不知她的用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严氏哼笑两声:“没什么,只是想我的曾孙女儿了,故而来看看。玉珑呢?” 严氏还未踏进正堂屋,就叫着要见玉珑,连倩没了法子,只得一边赔笑,一边着人把傅玉珑叫过来,言语之间,倒有些责怪连曲馥:“你也是,我前些时日身上不大好,不便见客。你怎么倒把老祖宗给请过来了?” 连曲馥心知此趟过来看似怒气汹汹,其实是借着严氏的威风跟连家讲和,态度自然柔缓:“实在是捱不过太夫人想曾孙女儿,不知玉珑在何处呢?怎么太夫人来了,都不见出来相迎?” 话音刚落,就听见傅玉珑沿着走廊一路小跑过来,上来就哭趴在严氏的怀里:“太祖母……” 这些时日,连文逸见了傅玉珑只当没有看见一般,如今见她装柔弱的模样,心中更是厌恶。 “哟,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了我的玉珑不成?”严氏心疼地扶起傅玉珑的小脸,这么一看,果然是清瘦了不少,看来连氏没有说谎,玉珑确实是受了不少罪。 傅玉珑在连倩身边立了半月的规矩,早就苦不堪言,听说 太祖母特意过来,姿势喜不自禁。不过碍着连倩仍在这,少不得装装样子。 何况连曲馥此前早就差人来叮嘱过她,这事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故而抹泪说道:“倒是没什么人欺负我,玉珑这些时日都在母亲身边立规矩,只是想念太祖母。” “哦?”严氏拖长了音,质疑地看向连倩。 连倩和严氏对了个眼,讪讪一笑,忙着人看茶,不急不慢地说道:“想必太夫人之前也听说了,文逸刚纳的妾,居然被傅玉珑给打死了。就算她是新过门,不懂礼数,可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若是都像她这般莽撞,动不动便打死一个,传出去,还有谁敢进连府的门?更何况,文逸是要在朝中述职的,堂堂大丈夫,若是传出去这等闲话,岂不叫人羞臊?我虽说年纪轻,可是既然掌了家,就不能当做不见。一条人命,只是叫她立个规矩,太夫人,我这处罚不算不妥当吧?” 严氏摆摆手道:“话不可这样说。凡事都有例外。若是文逸正当纳的妾,那自然是妻妾和睦。可老身听说,那女子行为早有不端,这种不忠不义挑拨离间的下等仆役,若是不处置,难不成府里的丫鬟个个都要爬到正妻头上来吗?你既然掌家,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莫非这等事在连府竟是默认的不成?” 连倩一时语塞,好容易想出了一句要辩驳,却被严氏打断:“我看这事,就此作罢。他二人新婚燕尔,夫妻和睦才是正经。玉珑也得了教训,如今该想着怎么叫他们和睦相处才是,况且玉珑又是有孕之身。你说呢?” 严氏的辈分摆在那,连倩怎好说个不字。 本是要她立上一月规矩,如今看来,半月也罢。 她也只好应允:“太夫人这话说得倒是正 理,今日便叫玉珑给文逸赔个不是,此事便罢了,文逸,你看可好?” 这句话倒是把锅扣到连文逸的头上去了。 傅玉珑可怜兮兮地盯着连文逸,生怕他说不愿意,按照连文逸的往日性子,这种折辱别人颜面的事,他不是做不出来,到时候恐怕连太夫人也不会顾忌。 却没料到,连文逸竟然同意了。 严氏和连氏这才高兴起来,连曲馥趁机将傅玉珑推到了连文逸身侧。傅玉珑斜着眼睛往连文逸脸上望去,还是一副冰冷神色,方才反应过来,他不过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暂时不追究了而已。 傅玉珑登时心如死灰。 将他二人的事情调停之后,严氏她们又和连倩闲话了会儿家常,便告辞了。 夜黑风高,天上的毛月亮时隐时现,傅玉珑刚回去,迎面便撞上了连文逸。 连文逸正拿了一床新褥子,怕是天冷了,那边的褥子单薄,又不想惊动到连倩,所以自个儿回来拿了。 傅玉珑本没有什么可同他讲的,可在他经过自己身侧的时候,又忍不住薅住了床褥,眼神凄然:“既然书房冷,你回来住不就好了?” 她渐渐觉得争吵是没有用处的,只会让连文逸更讨厌自己,故而今天格外缓和。可是连文逸却丝毫不买账,猛地将褥子拉了出来,害得她险些摔倒。 连文逸瞪着傅玉珑的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别以为抬出了太夫人,我就会对你回心转意。你这疯子一般的妒妇,不配待在连家。好好将孩子生下来,从今后循规蹈矩,我还可容忍你的后半辈子,如若不然,别怪我无情。” 连文逸的话字字诛心,傅玉珑惨笑一身,扑倒在地上。 灵儿听到声音,跑过来查探,竟看到傅玉珑一人 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看上去有几分渗人。她头皮发麻,却仍然将她扶起:“少奶奶,您没事吧?” “少奶奶,你看我可有半分少奶奶的模样?今日一切,都是傅云盈害的!若是没有她,连文逸怎会半点都不肯容我!傅云盈,我一定与你纠缠到底!” 严氏将连府的事情摆平之后,连府那边也没有再传来什么消息。傅云盈听说傅玉珑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也没有在意。 这日颜府上突然送来帖子,打开便闻到一股冷梅香气,似是用熏香熏过。 帖子上言明颜筠玥以县主之名邀她前往,同行亦有颜家的其她三个姐妹,唯独少了傅玉珑,看来傅玉珑前些日子失言,已令她在贵女中失了颜面。 傅云盈到了颜府之后,拜见了颜筠玥,方知颜筠玥得了皇太后赏赐的一坛美酒,邀众人来品尝。不光是贵女,就连各府的青年才俊也被请来。 颜清臣、季鸿骞以及聂府的公子也都在内。 这酒乃是梅花酿,藏了一个四季了,听说是皇太后宫里的女官去年冬埋下的,因启封那天颜筠玥恰好去给皇太后请安,便赏了她一坛。 傅云盈抬眸往对面席上看了一眼,正好对着颜清臣清润的眸子,一时脸红,低下头拿起杯子。 盛酒的容器,乃是官制的琉璃杯,仿着外贡品做得,竟然也晶莹剔透,趁着淡红色的酒浆格外好看。 傅云盈品了一口,赞叹道:“果然是好佳酿,似有寒风飒雪的清冽,又有傲骨梅芳的浓郁。怪不得我今日收到的请帖有一股淡淡地梅冷,原来竟是为了应景。” 颜筠玥淡笑道:“那你可要夸一番筠晗,这次的请帖,可是我央她和我一起操持的。” “哦?”傅云盈喝了佳酿,心情大好,揶揄着身畔的 颜筠晗:“你还有这等玲珑心思?” 颜筠晗脸上浮现几分得意之色:“我如何没有?你可莫要小瞧了我。” 傅云盈看了看坐在颜清臣下首的季鸿骞,低笑一声:“是是是,你最有一颗玲珑心。今日季鸿骞在,我便违心夸你几句。” 颜筠晗霎时脸红,小声嘟囔:“你现在取笑我,可别忘了,你的婚事只比我晚上一个月,到时候可别跟我讨饶。” 这回倒换成傅云盈面露羞赧之色。 凡是听见的,轰地一声四笑开来。 傅明珠等人虽然看不惯傅云盈的嚣张模样,可是上次在清和郡主的生辰上已经闹得不愉快了,还牵扯了后续发生的许多事情。故而收敛了许多。 傅云盈乐呵之余,忽然注意到兰华县主颜筠玥有些心不在焉。 照理说今日她做东,舍妹被调笑,怎么也应该说衬几句才是,可是她却左顾右盼,似乎心思不定。 傅云盈暗暗观察着,也没有作声。 兰华县主待众人都笑完了,才回神笑道:“既然大家今日相聚于此,倒不如应个景,做首诗?我这里除了太后娘娘赏赐的这坛酒,可还有一件好物。我先设个悬念,今日咱们评出最好的一首诗,这件好物就作为彩头赏给那人。做不出的,可是要罚,你们可愿意?” 贵女公子相聚一堂,自然愿意趁此机会出出风头博取视线。 当下,兰华县主便定了个韵,丫鬟鱼贯而出,给各席备上笔墨纸砚。 这些丫鬟各个手捧托盘,井然有序,唯独有一个,立在人群外面,手中空空如也,垫着脚尖似乎在找什么人。 傅云盈眼尖,一边铺陈雪白一般的宣纸,一边戳了戳旁边的颜筠晗,小声说道:“你看那婢女,可是你家的?鬼鬼祟祟的,像是要做什么。” 第一百八十四章 聂景平入局 颜筠晗循着傅云盈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了那个婢女,便小声回话:“那是大姐房中的珍珠,恐怕是有事要找大姐吧。” 傅云盈仍是不放心,跟紫苏使了个眼色。紫苏当即会意,跟了过去。 作诗的时间是一炷香,颜筠玥刚刚把香点上,季鸿骞就看了颜筠晗一眼,然后便起身不知干什么去了。 傅云盈有些奇怪,很快紫苏便回来,附耳道:“那婢女跟镇阳侯世子的一个仆从交头接耳不知说了什么,然后世子就离席了。 傅云盈心觉奇怪,看了看颜筠晗,只见她正趴在宣纸上苦思冥想,突然眸子一亮,正要落笔。 傅云盈拉住她的袖子:“陪我出恭。” 颜筠晗甩开袖子:“你自己去,我刚得了一句好的。” 傅云盈气结,自作主张地卸下了她的笔,拉住她的衣袖:“走吧!” “诶!你……”颜筠晗小声抗议,却不得不随着傅云盈离了席。 离席之后,她却见傅云盈鬼鬼祟祟的,朝着望月池的方向走去,看着傅云盈脸上的神色,方知有事。 “怎么了?为何突然拉我离席?” 傅云盈将方才所见讲述了一番,道:“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季鸿骞,我总觉得他方才看你一眼,似乎是有别的意思。” 颜筠晗也觉得奇怪,便紧跟傅云盈,途径一座假山时,刚一转弯,迎面便碰上了一个人。 颜筠晗走得急,脑壳生生撞上了那人的胸膛,疼的她“哎哟”一声,连退两步。 那人一把抓住颜筠晗,未使她摔倒,叫了一声:“筠晗?” 三人面面相觑,颜筠晗率先出声:“你怎么在这里?” 季鸿骞看了看傅云盈,反问颜筠晗:“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我?”颜筠晗云里雾里的。 傅云盈看到 此景,瞬间明白过来,她那时被晟阳公主摆了一道,便与此如出一辙。只是若是按照晟阳公主那种手段,季鸿骞此刻不应该会在此处,这里又有些说不通。 傅云盈提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季世子,你怕是遭人戏弄了,可否讲出你为何在这里?” 季鸿骞略作思忖:“方才我手下的人告诉我,说筠晗有急事要与我在望月池商议。我以为她要约我在席外相见,故而看了她一眼,就去了望月池,走到半路连宵让我往这边来,所以我便来了。” 看来是有人将要引季鸿骞去某个地方,而连宵出现,就意味着颜清臣也注意到了,故而让连宵把季鸿骞带了过来,帮他解了围。 傅云盈能想到,凭借季鸿骞的绝顶聪明自然也能想到。 正巧,假山石后面又绕出了一个人,昳丽修长,只是眼睛黑瞳瞳的,没有一丝笑意,眉间略微蹙着。 季鸿骞一看见颜清臣,连忙拱手:“多谢颜兄出手解围。” 颜清臣摆了摆手,望着傅云盈发光的一双豆眼,眉心才舒展了几分。 “你虽然未中计,可不代表别人不中。”他眸光深深的望着颜筠晗,眼中的情绪有些浓重。 “这是何意?”季鸿骞和颜筠晗尚不明白,傅云盈可是一下子明白了。 颜清臣未作解释,不多时,望月池那边忽然吵嚷起来,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作诗暂停,大伙都跑了过去,颜清臣等人也凑了过去,一路上听说,似乎是平阳侯府世子聂景平和中书令家的千金苏芷若被人撞见,在望月池旁的小阁楼里面行苟且之事。 傅云盈大惊,他们心知肚明,若不是颜清臣帮季鸿骞解了围,现在被捉住的,大概就是季鸿骞和苏芷若了。 只是,为何聂景平会入局? 傅云盈本以为,颜清臣找了旁 人胡乱充数塞入局中,可是聂景平乃平阳侯府世子,怎会是颜清臣拿来搪塞对方的对象。 事情一时扑朔迷离,几个人慌忙跑过去。 颜筠玥早已围在阁楼外面,冷凄凄地盯着隔间的门。 当她看到颜清臣和季鸿骞一同走来时,明显一愣,旋即立刻看向紧闭的隔间。 隔着人群,傅云盈隐约能看到紧闭的隔间被苏芷若推开,她衣衫不整,鬓发凌乱,像是方才慌忙整理的,面红耳赤地走了出来。 至于紧接着走出来的聂景平,倒是浑身上下一丝不苟,看不出半分慌乱。 他似乎早有预料,十分平静地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对苏芷若说道:“事已至此,我会娶你为妻。” 话音如定锤一般,却让颜筠玥脚下一个趔趄,攀住了身旁的丫鬟,才没有瘫倒在地。 她脸色一片煞白,从未有过如此失魂落魄的景象。 方才那婢女,已经令傅云盈怀疑,现在看到颜筠玥如此失常的一面,她更加怀疑此事与她有关。 聂景平向众人一拱手,仍是一副清冷贵公子的模样:“还请各位散了吧。” 颜清臣似乎知道些什么,却一个字都不说,转身离开。 好好地一场宴席,偏偏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梅花醉自然是没有喝完,那柱香早已烧完了,写诗的人也都散去了。 大家不欢而散。 离府之前,傅云盈提醒颜筠晗:“此事恐怕与你大姐脱不了干系,你可要彻查清楚。若是有人害你,决不可姑息。” 说罢,捏了捏颜筠晗的手心。 颜筠晗心情沉重,仍沉浸在为聂景平惋惜的情绪之中。那中书令家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她们心中都清楚不已。中人之姿,又傲慢无礼,实在是配不上平阳侯府的世子。 “放心,这次我绝不会姑息。” 回侯 府的时候,傅云盈随便找了个借口,没有同傅明珠他们回去,而是留下来等了颜清臣。 她的马车待在临近的小巷子里,等其他人都走干净了,才敢露头。 颜清臣和聂景平方作分离,傅云盈就跳了出来,踮脚望着聂景平的马车,有些惋惜地咂舌:“真是可惜了聂景平,居然要娶苏芷若。” 颜清臣看了她一眼,眼珠子忽然一沉:“你觉得可惜?” 傅云盈点头:“自然。聂景平怎么也算少年英杰,将来或许大有作为。” “那不如,把苏芷若换成是你?” 至此,傅云盈方知颜清臣是吃醋了。 她心中微喜,忍不住漾起嘴角。 颜清臣却拂袖钻进了马车,光天化日之下,傅云盈又不能跟他到马车上解释,跳了跳脚,刚想离去,就被叫住。 “上来。” 颜清臣的声音隔着一道帘子传出来。 傅云盈扁了扁嘴,反正都有婚约在身,况且她留下来,不就是为了多见颜清臣一面吗? 因而四处张望,见没人瞧见,一溜烟钻了进去。 颜清臣尚绷着一张脸:“当真惋惜?” 傅云盈忍了忍,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玉指戳了戳颜清臣严肃的面孔:“我好心在此等你,你居然对我冷嘲热讽。再这样,我便叫你十天都见不到我。” 话音刚落,傅云盈就被打横抱起,低呼一声,落在了颜清臣的怀中。 他方才可以绷的那层冰霜早就被她的笑意化开,低垂的眼神,宛如柔和的星辉:“我的夫人,只能想着我,不可想着别的男人。” 傅云盈只觉得脸颊在烧,连忙挣开。这马车内如此逼仄,将人的心跳声骤然夸大。 傅云盈说道:“我还是下去吧,免得待会儿再有人来捉弄,说我们还未成婚,便……”剩下的话,她可 说不出来了。 “便什么?”颜清臣若有深意地看着她。 “便……”傅云盈隐隐觉得再说下去,怕是要被那厮占便宜,索性闭了口,撩起帘子便要下车。 她刚跨出去一步,手就被颜清臣牵住。 五根青葱一般的玉指尖,看上去格外可人,颜清臣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唇畔,轻轻啄了一口。 轻巧的触感,令傅云盈心中猛地一动。 “云盈,你是我的,不管发生何事,你都是我的。” 傅云盈心中融融暖意漾动,她点点头,从颜清臣的车上跳了下来。 回府的一路上,傅云盈靠在马车的车窗上,隔着薄纱的小窗帘,望着街景,脸上的笑意如何也敛不住。 紫苏一路跟在马车后面,瞧见傅云盈的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偷笑。 翌日,颜国公府。 大小的婆子丫鬟等众人等都被召集到了庭院里面。 就连颜筠玥都被惊动,一大早便着急梳妆赶了过来。 颜筠晗的院子里,摆着一张太师椅,一个小方几。 颜筠晗端端正正地坐在太师椅上,执着一杯清茶,看着罗列在自己面前的众人,一双眼睛审视般地来回扫荡。 下人们从未见过二小姐如此严肃的模样,一个个都敛了声,低了头,不敢说话。 颜筠玥跑来便看到这副光景,惊讶道:“这是怎么?他们犯着你什么事了?” 颜筠晗不急不慢的将茶盅放下,道:“大姐,你来得正好,昨日中书令家的千金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人是在咱们颜府里出的事,自然应当彻查到底。我可听说,事情没那么简单。” 颜筠玥心内一惊,自家这小妹虽说平日骄纵,不怕天不怕地,可是查案子却未必有能耐,因而又放下了一些心:“原来为的是这件事,的确应当好好查一查,那你说说,你想怎么查?” 第一百八十五章 珍珠之死 颜筠晗清了清嗓子,颜府的一个管事婆子立刻递上来一本册子,上面记录了府里所有下人的名字,附道:“二小姐,总共是二十八人,还差两个。” 颜筠晗向颜筠玥身后两个低垂着头的丫鬟瞥了一眼,笑道:“哪里差了,加上长姐房中的珍珠她们,不就够了么?” 颜筠玥面色沉了下去:“筠晗这是何意?” 颜筠晗走到颜筠玥身边,挽住她的手臂,一如往日般亲近,可是眼底却存着一丝凛然:“姐姐别介意啊,既然是要查,自然要所有人都查。方显得公正,也不至于遗落什么蛛丝马迹。” 小丫头脸上的笑意,让颜筠玥暂时放下了警惕,只得吩咐两个丫头也站了过去。这种情况下不过去也不行了,虽说她是县主之位,可是在国公府她这一房人丁凋零,只剩了个母亲在上,并没有什么底气可与颜筠晗抗衡。 她这才开口:“你们两个,也过去吧。” 颜筠晗满意地弯起眼睛,随即说道:“长姐恐怕还不知道吧?昨日宴上,聂景平会和中书令家的嫡女出现在望月池畔的小阁楼里,并不是巧合,而是,有人算计。” 最后二字咬了重音,颜筠晗略作停顿,特意观察了下颜筠玥脸上的表情。 “是么,什么算计?”她眼神似乎有闪躲,听到聂景平的名字,更是神情凄然。 “我听一个小丫头说了几句闲话,这才知道,原来要被引到望月池的,不是聂景平,而是季鸿骞!如若不是其中发生了什么差池,恐怕我这良媒也算不得是良媒了!长姐,你说我知道了这件事,如何能不气恼?我倒要让那小丫头在这些人中指正一番,看看到底是谁要加害于我!” 颜筠晗言之凿凿,却又避重就轻。 这件事情她自然是盘算了半日,方想得了一个周全之法。颜筠玥乃是她的大姐,自然要有所顾忌,姐妹二人不可直接撕破脸皮。 其实哪有什么指认的小丫鬟,不过是她找的替罪羊而已,等这件事情过了之后,给她些钱送出府去,另觅个好去处,也算是对得起她。 话音刚落,颜筠晗便叫了一个小丫鬟上来,小丫鬟跪在地上,将她所教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末了还跪在地上叩了个头:“小姐饶命,若是奴婢指出了那日给镇阳侯世子传话的人,还望小姐绕奴婢一条生路!” 颜筠晗轻揉眉心,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不耐道:“你且说就是了,我就不信在这国公府里,还有人胆敢有这样一手遮天的本事?” 这小丫鬟平素里一点都不起眼,颜筠玥心里没谱,听了颜筠晗的话,更是脸黑。 小丫鬟叩了几个头,这才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人群面前。 看了看这个,不是,瞧了瞧那个,又摇摇头。 终于在看了半晌之后,突然指着第二排里的珍珠大叫:“二小姐,那天,我瞧见的丫头就是她!” 颜筠玥顿时脸色大变,却极力地稳住身形。 还未等她发声,颜筠晗便上前一步,疾声厉喝:“你可休得要胡说!珍珠乃是姐姐房里的人,怎么会去坐这种腌臜的事情!” 丫鬟连声喊道:“奴婢没有胡说!那日见到珍珠姐姐的,又不止是我一个,马房里的川儿姐姐,也在望月池畔见到了这位姐姐将中书令家的苏千金送了过去。当时只当是哪位小姐吃醉了酒,扶去歇息了,哪里想到会出了这许多事!” 颜筠玥渐渐明白了,这不过是一个仆役丫头,说起话来却门儿清,若不是有人提前教了她什么,她怎么会句句切中 要害。 颜筠晗只当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难以置信地望着颜筠玥,手拿帕子,紧紧地攥着胸口,一双秀眉紧蹙,说道:“难道此事,真的与姐姐房里的人有关?” 颜筠玥嘴唇微张,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以往不管她做什么,颜筠晗都没有察觉,为何此次,竟然如此雷厉风行,才不过第二日便查出了端倪。 这下,恐怕她自己也择不清了。 颜筠玥登时瞪了一眼珍珠,珍珠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喊道:“二小姐,既然您已经查了出来,奴婢愿意说实话。此事全是奴婢一人所为,与大小姐无关!” 颜筠晗收了震惊的神色,回身望着地下的丫鬟,轻蔑的扬起秀眉:“你?” “是!奴婢自小便跟了大小姐,虽是贱籍,可是大小姐从未嫌弃过我,待我一直情同姐妹,奴婢就算是当牛做马也难报大小姐的恩德。” 珍珠虽说只是个丫鬟,可是说起话来毫不含糊,可见颜筠玥教导下人有方。 只是这话听起来却刺耳,颜筠晗忍不住道:“所以,你便对大小姐言听计从喽?” “妹妹,这话可不敢胡说,我……”颜筠玥急于辩白,却被颜筠晗止住:“姐姐,今日既然是我要查,就让我好好审一审,她到底是不是受人指使。如果是的话,又是何人指使?若此事与长姐无关,我自然会还您一个公道!” 颜筠玥虽然心急,也没有办法。颜筠晗便冲着珍珠道:“你继续说。” 珍珠俯首磕了个头,继续说道:“大小姐虽然对我恩重如山,可是从未指使我做出越矩之事。大小姐贵为国公府长房嫡女,本应当享尽荣华富贵,可是老爷去世,夫人又信了佛,大小姐宅心仁厚,一片冰心,只求万 事忍让,可奴婢却看不过!如今二小姐的荣耀,皆是大小姐该享用的!奴婢嫉恨二小姐,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出头的机会,国公府皆是紧着二小姐!国公府还替二小姐找得镇阳侯世子那样的良配,却对我家小姐不管不问。我家小姐早已待字闺中,为何即便是被太后娘娘封了县主,都不被重视!奴婢嫉恨二小姐,所以安排了这一切!” “你……你在胡说什么!”颜筠晗万万没想到这奴婢竟然说出了这许多话。 颜筠玥在颜府的处境,这倒是她从未深想过的。她以为自己的姐姐,当真是清心寡欲,也乐得享受清闲日子,虽然是在皇太后那里争得了个兰华县主,也不过是为家族争些荣耀罢了。 她还真没想过,颜筠玥有许多的不甘? 珍珠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通红地看着颜筠晗,字字泣血:“如今我和大小姐主仆情分已尽,奴婢只想告诉二小姐,此事全权是奴婢看不过大小姐受委屈,故而才从中作梗,二小姐若是还有几分良知,就别冤枉我的主子。珍珠泉下有知,也不会为难二小姐!” 说罢,她便一头栽在了廊下的柱子上,顿时鲜血横流。 一众丫鬟婆子都吓傻了,惊叫着四散。事情发的如此突然,颜筠晗也未能阻止,那丫头觅死的决心又何其大,竟然一撞就给撞死了。 她顿时花容失色,踉跄往后退去,忽然身子撞到了一个人,回头望时,只见是颜清臣。 他早就听说了颜筠晗要自己审这桩诡事,忙完了手头的事情才赶过来,一来便看到了这个丫鬟撞柱而死。 颜筠晗看到颜清臣,这才缓过来一口气。 颜筠玥也没有料到珍珠竟然会撞柱,扑到珍珠身边,大恸。 珍珠是她的贴身婢女,她料想珍 珠会将此事顶下来,之后也不过是被赶出府去,给她觅个好人家。她可万万没有料到,珍珠竟然如此有气节,枉她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女,为了保住她的清白,竟然豁出了性命。 国公府里,颜筠玥虽然是身份尊贵的长房嫡女,可是从小丧失亲情,从未有人将她的事情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如今珍珠一死,她如何能不悲!而这一切,全都是颜筠晗错,如果不是她这般咄咄逼人,珍珠也不会死! 颜筠晗有些慌了,她也没有料到今日审案竟然审出了一条人命,心有自责。 颜清臣拍了拍颜筠晗的肩膀,颜筠晗抬头望着颜清臣,糯糯地叫了声:“小叔叔……” “这是旁人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他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力量,让颜筠晗镇定了不少。 望着眼前一片凄惨景象,颜清臣眸光微紧,走到了珍珠的面前。 倒是个忠心的丫头,只是…… 他忽然问向扑在珍珠身旁的颜筠玥:“你也觉得,国公府对你不公吗?” 颜筠玥抬头看了一眼颜清臣,那双朦胧的泪眼中隐隐带着愤恨与不甘,她就那样定定地望着颜清臣,一句话都没有说。 清澈的泪水夺眶而出,流了满脸。不知她是因为珍珠而哭,还是为了自己在国公府的境遇而哭。 这一眼,颜清臣便已经明白了。 这桩事便以珍珠的死而告终。颜家上下接了通令,此事以后不准非议。 颜筠玥为着这丫头的忠心,将其厚葬了,又给那丫头的家里接济了些银两,还安排她的弟弟进了颜家远亲的一个铺子里当伙计。 此事过后,颜筠玥很少出门,似乎是消沉了好长一段时日。 颜筠晗在颜家待着无聊,婚期将近,又觉得满心的烦闷,便去傅家找傅云盈。 第一百八十六章 颜筠晗大婚 傅云盈得到通传时,正和白露紫苏两个在院子里踢毽子玩耍,见了颜筠晗,欣然拉到了一块,邀她踢毽子。 本以为她会满心欢喜,谁知竟看到了满面愁容。 傅云盈觉得里面有事,便让白露收了摊,问颜筠晗:“往日见你皆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怎么今日如此惨淡?可是发生了何事?” 颜筠晗叹了一口气,双肘撑在桌子上:“哎,别提了,还不是长姐的事。” “长姐?”兰华县主? 傅云盈来了兴致,问道:“难道是那日……” 颜筠晗点了点头,大好芳华的一张脸上,却顶着两只忧愁的杏眼:“我听了你的忠告,特特查了那日的事情。结果堂姐的贴身侍女珍珠将事情全部揽下来,说是看国公府对大姐不公,所以才做了那些事情。不仅如此,那侍女为保堂姐清白,竟然撞柱而死,可见忠心。” 虽然这话听上去是赞扬,而是语气却不尽然。傅云盈从里面还听出了些别的意味,道:“你便是忧心这件事?” “也不尽然,我听了那侍女的话,方才体会到大姐的处境。想来我爹接任了本该属于伯父的位置,大姐早就心有不甘。我心知那丫鬟纵然忠心,可也不见得有那么大的能耐。此事或是大姐一力所为。想来我们姐妹一场,竟然有如此隔阂,真是……” 颜筠晗没有再说下去,心里的难过却溢于言表。 这种感触,傅云盈最清楚不过。 她因为生母的缘故,被傅家姐妹处处排挤。不过她与颜筠晗不同的是,她从一开始便知道傅家姐妹不安好心,也便没有打算跟她们建立什么姐妹交情。 既然没有感情,也就不会被伤了心。 “你既已知道她的为人,日后便该防她一防。她既然心怀怨恨 ,便绝不可能就此作罢的。你顾着姐妹情,她可不一定会。”傅云盈提醒道。 颜筠怏怏地点了点头。她哪里会不清楚呢,只是有些无法接受而已。 傅云盈想着开导颜筠晗,变戏法一般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漆盒,放在了桌上,声音轻快地说道:“本来是打算在你出嫁之日送给你的,今日既然你来了,为了安抚你的瓷器心,现在便送给你,打开看看。” 颜筠晗虽然是嗔了傅云盈一眼,但终是抵不过好奇心,将拿芍药花图案的漆盒打开,却见是两只镶了银丝的木牌,做工精良,银丝环绕,似乎是两朵并蒂莲。 稀奇之处在于,两块木牌合在一块,刚好是一副并蒂莲的图案。而且牌子上还预留了一个眼,似乎是为穿绳预留的。 寻常工坊,是绝对做不出这种工艺的,这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 傅云盈见颜筠晗爱不释手,心中安慰,说道:“这两块牌子是我央清和郡主那边的一个能工巧匠做出来的。这可是我亲自操刀设计,到时你和新郎官一人一块,怎样,可还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颜筠晗拿着牌子翻来看去,硬木本来就难雕刻,但是为了保存时间长,又必须要好材质。为了这个,傅云盈可没少跟那李工匠费口舌。 眼下看着颜筠晗喜欢,她也就满意了。 两个人又闲话一会儿,颜筠晗便敛了漆盒回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都城里也没有什么新鲜事,唯一能值得让大家热闹的,便是颜国公府和镇阳侯府的这桩美事。 一月之期很快便过去,颜筠晗出嫁之日,整个皇城里,从颜国公府门口的巷弄开始,到镇阳侯府,一路上旌旗蔽空,红妆满地,是皇城中少有的阵仗。 季鸿骞久在军中,虽然不知道女儿家的心意,可 是也想着把最好的都用在颜筠晗身上。 傅云盈作为颜筠晗的挚友,自然被选去送嫁。 如此风光的婚礼上,傅云盈又要出风头,自然引起了那些看不惯她的人的不满。可是送嫁的名额有限,连氏虽然想把自己的女儿也塞过去,可是被严氏和苏氏压着,也没有什么办法。 故而成亲这天,傅家的其余人都往镇阳侯府去了,傅云盈则是天不亮就乘了马车去了颜国公府上,陪着颜筠晗侍弄个不停。 当凤冠霞帔上了颜筠晗身上的那一刻,傅云盈心中百感交集。 昔日的腹黑丫头,竟然也脸带羞意,一双眼睛明的惊人,老老实实地坐在房间里面,等着被送到自己的良人手上。 傅云盈接过婆子手中的一副金镯子,小心翼翼地帮颜筠晗戴上。 颜筠晗显得有些激动:“盈姐姐,想到今日就要嫁人,我还觉得像做梦一般。不知为何,那日我及笄之礼时,被毁了容,那时我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我甚至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嫁给他了,可是没想到,这一天还能来!” 颜筠晗的眼睛耀眼地像是星辰一般,竟像极了颜清臣。 傅云盈一时哽塞,紧紧握住她的手:“有情人必成眷属,你以后啊,就好好当你的镇阳侯世子夫人吧,不要再乱想其他的事情。” 颜筠晗亦回握着她,总觉得有说不出的感激。 梳妆完毕,小国公爷和田氏便相携着来了。 出嫁之前,颜筠晗肯定有很多话想要和父母讲,傅云盈懂事地退下了。 她在外面闲逛,远远地看见颜清臣和别的颜家人也都进了颜筠晗的屋子。 只是这些人里面唯独没有颜筠玥,恐怕是还在为那日的事情,没有走出来么? 傅云盈摇了摇头,不去想那么多。颜筠晗的屋子附近好像有一处林子 景色不错,因此就晃到那里去。 颜家上下为了婚事忙的焦头烂额,自然注意不到这处林子,也没人管她。 她往前面随便走了几步,却恍惚间看到林子里闪过一个蓝色人影,定睛看时,却发现正是颜筠玥。 只见她神色慌张,连脚步都有些凌乱。 傅云盈有些好奇,可是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跟上去。 府门外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乐声一阵阵传到了颜筠晗的耳中,在和田氏,国公爷的依依不舍中,颜筠晗终是盖上了喜庆的大红盖头,由贴身侍女搀扶着迈上了镇阳侯府的花轿。 人头攒动中,傅云盈看到了季鸿骞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阳刚的脸上挂着激动得意的笑容。 在喜娘的唱和中,颜筠晗进了花轿,启了程。 颜国公府有人欢喜,有人不舍,一时间热闹得不行。 傅云盈本来还在前面,却渐渐地被挤到了后头,只能垫着脚看。她正在这厢努力踮脚呢,突然有人戳了戳她的腰。 傅云盈一心惦着颜筠晗,头也不回地说:“别闹。” “咳咳。”一阵轻咳声,她的袖子又被拉了几下。 傅云盈这才回身,只见是紫苏扭扭捏捏地站在后面,叫了声:“小姐,我有话对你说。” 傅云盈倒是爽快:“有事就在此说罢。” 紫苏为难地看了看四周,说道:“小姐,这事不能在这说。不……不方便。” 傅云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跟着紫苏到了墙角,之后,紫苏才肯开口:“我们爷说,想和小姐见一面,要小姐现在就过去。” 今日府上人多眼杂,虽然他们的婚期也将近了,可也不能太过分了。 所以傅云盈便跟着紫苏从后花园绕了一下,才去见颜清臣。谁料想这一绕,竟然看到了两个稀罕人物。 方才那抹蓝色的影子又出现在傅云盈的视线中,她眼尖,一下子便拉着紫苏躲到了一棵大榕树后头。 却见颜筠玥正焦急地抓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时日在颜府闹得风风雨雨的主人公之一——聂景平! 他们两个竟然? 傅云盈屏息静听,紫苏也似乎明白了什么,将自己的呼吸隐了下来。 花园中,颜筠玥一反往日的矜贵模样,抓着聂景平的衣袖不放。上好的云绡都被她抓住褶子了。 “我问你,你一定要娶苏芷若吗?”颜筠玥蛾眉轻皱,那模样我见犹怜。 聂景平却无视她一般,虽甩袖不成,可也没给她好脸色,声音冷冷:“这不是拜你所赐?” “我没有!那日我并不是针对你,我也想不通为何出现在阁楼里的竟是你?我……我本想利用这个机会,让颜筠晗成为贵女的笑柄!景平,我从来没有想过对你使用什么手段。我以为我的心意,你早已明白!” 颜筠玥的话令傅云盈大吃一惊,颜筠晗的话果然没有错,颜筠玥确实一开始就是冲着她去的。 这番话并没有赢得聂景平的原谅,反而让他脸上的厌恶更深了几分。“兰华县主,我心中所属,只有筠晗。这一点,我也以为你早就明白?纵然筠晗已经许配给了鸿骞,可是我心如磐石,绝不会变。我不希望筠晗的未来会添堵,是你执意要对她下手,我也只好甘愿入局!” 傅云盈原本就觉得此事蹊跷,眼下终于能说得通了。想不到聂景平竟然是自愿入局的,为的只是保住颜筠晗的未来。 她没有想到,颜筠玥自然也没有想到。 颜筠玥大受打击,声音悲痛:“原来,你是自愿入局,而且还是为了她?你恨我对颜筠晗下手,所以就用自己入局,来惩罚我?” 第一百八十七章 妹妹芳心痴付 颜筠玥力气顿时失了大半,聂景平趁机将他的袖子从颜筠玥的手中扯了出来,用手抹平。 “随你怎么想罢。” 颜筠玥脸上一片凄然:“你就只有这句话吗?” “在下不知县主想要听什么。”聂景平站的笔挺,却表现出和颜筠玥之间的距离感。 颜筠玥憋红了脸,方道:“那封信,你早就收到了,对么?你可知相思有多深?我以前都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竟然是如此地牵肠挂肚。我早已心悦于你,为何你却对我视而不见?” 聂景平的声音仍是清冷地不含半点温度:“您贵为兰华县主,是在下配不上县主的身份。以后,还望县主能给自己积德,也不枉太后娘娘赏赐的县主之名。” 说吧,聂景平头也不回的离去,只余颜筠玥一人抽泣不已。 傅云盈看了半日,只觉得凄惶,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如果她心存一点善念,没有动整颜筠晗的念头,或许她和聂景平还有机会在一起。现在,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聂景平言出必行,苏芷若又是中书令家的嫡女,虽然说高攀了平阳侯府,也不至于门不当户不对。 为着自己女儿的声誉,中书令必然会督促平阳侯,恐怕这桩婚事,很快就要成了。 傅云盈忽然觉得颜筠玥有些可怜,再看下去也无趣,便随着紫苏往青松苑中去。 迎亲的队伍走了,颜国公府的热闹并未完全消退,可是越往青松苑这边来,就越显得安静。 颜清臣的威势使得那些闹婚俗的,无论如何也不敢来青松苑这边放肆,反倒为他争得了几分的清净。 紫苏将傅云盈带到 青松苑门口,便识趣地退下了。傅云盈似乎闻到一股微弱的檀香从房室中溢出来,两只喜鹊在树梢扑棱棱飞走了,房里的那个人影却一动不动地坐着。 小轩窗内,颜清臣一头青丝寂静地披在肩上,纤长有力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洁白的宣纸上勾画着,神情格外认真。 傅云盈一时起了玩心,蹑手蹑脚地从走廊下面穿过去,也不进门,而是躲在了小轩窗的下面,捂着嘴偷笑了一会儿,正打算突然跳出来吓他一下,颜清臣的声音却突然从头顶上传来:“怎么不进来?躲在窗子下面做什么?” 傅云盈一时心惊,心说自己已经尽量小心了,怎么还会被他发觉。她一抬头,便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窗前的花坛上,原来是这东西暴露了自己。 她没了脸,叹了一口气,从窗子下笑嘻嘻的站了起来,扑在窗牖上往里看:“你在画什么呢?那么专心?” “你自己看。”颜清臣收了最后一笔,将拿画作提将起来。 画上乃是一个女子,面容姣好,身姿动人,一双妙目顾盼生姿,含春一笑,便令那簇簇芍药都敛色几分。 颜国公府上下贺着喜事,他倒躲在这清净之处,给她做画像。 傅云盈一时哽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若说感动,自然是感动,可是又不能以一句谢谢就解决了的。 想到他细细描绘时,脑子里全都是她的身影,不由得脸色**,娇羞不已。 颜清臣瞧见她的娇羞模样,微微抿唇,道:“方才见你从筠晗房中出来的时候,眼角含泪。又见你依依不舍地将她送走,可知你是动了情了。以后不必羡慕旁人,你马上也要成为我颜清臣的 妻子了。” 无关什么颜国公,也无关什么执掌中馈的夫人,此刻她便只想着要成为他的妻,生生死死都在一处,相伴到老。 傅云盈低头感动的功夫,颜清臣已经绕到窗外,牵着她的手,将她引到案前。 他双手握着她的胳臂,一阵强有力的心跳传入傅云盈的耳中。傅云盈脑中言语的碎片激烈地碰撞,只听到颜清臣在耳边讲:“这幅画,是我送给你的。等你嫁给了我,只会比他们幸福百倍。盈儿,你可喜欢?” 傅云盈娇怯地一笑,点头道:“喜欢。” 她顺手抄起颜清臣刚握过的那只笔,道:“既然送给了我,那我便要落下我的烙印。” 语毕,她便写下了了一句诗: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落笔,她顽童一般扬起头盯着颜清臣,红扑扑地脸蛋仍带着羞怯:“子兮子兮,见此良人何?” 颜清臣眼神微亮,登时便揽住傅云盈的腰:“莫不是,你想让我做些什么?” 话毕,他盯着傅云盈的眸光似乎一寸一寸火热了起来,唇边却有一丝揶揄,不等傅云盈回答便接着说道:“不好吧,成亲之日未到,小娘子就如此心急?” 傅云盈的脸一下子通红到底,白里透红,甚是可人。 她本是想套颜清臣的话,没想到竟然被他调戏了一番。 颜清臣的身子一寸一寸地贴近她,那结实的肌肉隔着衣服都仍然让人觉得炙热。 像颜清臣这么自恋的家伙,傅云盈也没有见过几个了。 情至深处,颜清臣想在傅云盈脸颊上印下一个吻,奈何被傅云盈躲了过去。 傅云盈朝他做了个鬼脸,竟让颜清臣觉得可爱异 常。任由她将桌上的画卷了跑了出去,都没反应过来。 傅云盈拿着画在门口福了福身自,礼数周到:“多谢颜大人赠画,小女子这就回家裱起来!”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颜清臣直起身子等她消失在院中后,才将目光收回来。 傅云盈拿着画欢欢喜喜地交给了紫苏,自己跟着后来的人又到镇阳侯府喝了一回喜酒。因为清和郡主和颜筠晗的交情,南襄长公主也来了,顺便携了皇室的礼。 等把颜筠玥和季鸿骞送入洞房之后,才意犹未尽地同定国侯府的人一起坐车回府。 马车将镇阳侯府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将方圆一里地的巷子都占满了。尤其要给南襄长公主的车架让位,各府的马车都是远远待着,等南襄长公主的车架先行之后才陆陆续续地驶出来。 由于傅云盈来得晚,反而是定国侯府的车架中第一个出来的。 天黑路滑,又十分地拥堵,磕磕绊绊在所难免,她的车子刚拐过弯子,竟然就和另一辆马车撞到了一起。 她倒还好,只是擦到,另一辆马车似乎是撞得不轻,只听里面“哎呦”一声,傅云盈连忙掀开纱帘问:“可是撞着了哪位?小女先赔个不是。” 对面马车里安静了一会儿,一个女子忽然抬起帘子气冲冲地走了出来,看见傅云盈就窝着一股火气:“我当是谁走路这么不长眼睛,原来是你。怎么,又跑来这巴结人了?” 原来是中书令的嫡孙女,苏芷若。 今天在宴上,傅云盈倒是没有留意到她。 自从聂景平扬言要娶了苏芷若之后,她倒是以为从此就在贵女中高人一等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镇阳侯府原来请了中书令过来,可是中书令年事已高,苏芷若吵嚷着要来,便让儿媳方氏带着她来了。 其实这宴上也没什么人搭理她,苏芷若吃完酒,本就觉得索然无味,正想找一个发泄口,偏偏让傅云盈撞到了枪口上。 傅云盈对苏芷若本就印象一般,除了当初苏芷若闹傅云盈借着颜皙阁攀龙附凤之外,就是上月颜国公府的那桩丑事了。 她本是想要道歉平息事端的,却被她出言侮辱,便不再客气:“你这话可要说清楚,天色已晚,道路又拥堵,磕磕绊绊本就是难免的事。我已先向你赔了不是,你若不接受,我改日亲自登门道歉便是。你又为何要在此造谣生事,玷污人的名节?” 最后一句话是特地提醒苏芷若的,她上次在颜国公府的丑事虽然称不上是人尽皆知,但也不是什么绝密。如今车马都堵在这里,她却偏要闹,最后可不是自己丢人? 可惜苏芷若压根没听出来她什么意思,张口便说道:“像你这种人,只会趋炎附势,哪根枝高就攀往哪根,焉知那些人是不是你的跳脚石。” 傅云盈的马车后面,便紧跟着傅明珠和连氏的车子。 傅明珠听见前头吵嚷,只觉得苏芷若的话大快人心。虽不知是何人在背后嚼傅云盈的舌根子,可是人红是非多,她现在风头这么盛,看不惯她的可不止她傅明珠。 想到这里,傅明珠便觉得心里十分痛快,拍了拍连氏的手便走下车。看似劝架,实际是火上浇油。 “这不是芷若妹妹吗?怎么无端生了这么大的气。若是家姐的错,我便在此替大姐给你赔个不是,望妹妹消消气,以和为贵呐。” 第一百八十八章 长姐风范 傅明珠落落大方之态,很容易便能博得人的好感。可在苏芷若的眼里,傅明珠却是个胆小怕事之辈。 她最讨厌的就是傅明珠万事都不让她痛快说的样子,因而道:“明珠姐姐,你不必为这个人求情。难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理?她不就是把你当成了跳脚石?如今人们谈起定国侯府,只知傅云盈,却不知你傅明珠。这在以前,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苏芷若戳到了傅明珠的痛处,她自然也恨,可是在外面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芷若妹妹,快别说了……” 马车都拥堵在这一块,人们只听到前面吵吵嚷嚷的,却不知发生了何事。很快有人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聂景平,他驱着马走到了前边,方知是苏芷若。 他知道当日颜筠晗险些毁容,是傅云盈从中出了力,才使得颜筠晗恢复容貌,因此对傅云盈心有好感。反之,便让他对苏芷若生出些许厌恶。 苏芷若在人群中看到了聂景平,心中一喜,只当是靠山来了,更加嚣张:“为什么不说?你们不敢说,我敢说!今日我就要让众人都看看,傅云盈是个什么东西!” “够了!” 一声厉喝。 这声音不是方才这里任何一个人的,傅云盈诧异地往声源处望去,只见颜筠玥红着眼睛站在那,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威严。 “颜国公府和镇阳侯府的大婚,我看谁敢在此撒野!” 颜筠玥一出口便毫不留情,连苏芷若都有些愣住:“玥姐姐……” “还嫌不够丢人吗?还不给我退下!”颜筠玥冲着苏芷若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 苏芷若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她就是托了颜筠玥的福才能嫁给聂景平,自然不敢忤逆她,乖乖钻回了马车里。 一场谩骂终于结束了,傅云盈本就头疼 ,无中生有的谩骂她如何能应对的了,却没想被颜筠玥解了围。 这回颜筠玥倒是做了一回长姐应该做的事。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在各位都回马车的时候,她竟然在聂景平的脸上看到了一抹复杂的情绪。 难道颜筠玥是为了聂景平才会出来摆平事端的? 不论事实如何,傅云盈都向颜筠玥道了谢。傅明珠见事情居然就这样解决了,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回了马车。 车队就此疏通。 等到了侯府之后,傅明珠在门口下了车,就打算若无其事的回房,一声“且慢”将她留在了天井。 傅明珠缓缓回身,见是傅云盈,并不在意:“何事?” 连氏和傅兰鸢、傅芷芸等人都在四周围着看。 傅云盈镇定自若地走到傅明珠面前,字正腔圆地道:“只想送妹妹一句话,自作聪明,便是自掘坟墓。若是以后妹妹在外再帮着外人诋毁自家大姐的名声,就别怪我以大姐之名教训你了!” 傅云盈眼神灼然,眸中的凌厉竟让傅明珠产生了一丝错愕。 “你……”傅明珠的话憋在喉中,却眼睁睁地看着傅云盈走掉。 等到傅云盈的身影消失之后,傅明珠才回过神,猛地喘了几口气,看向连曲馥:“母亲,你看她!” 连曲馥也恨得牙痒痒,今日苏芷若所说的话,她自然也听到了。 诚然,现在傅云盈已经完全将傅明珠的位置取代了,但她马上就要嫁给颜清臣。虽说自此后傅云盈的地位会更高,可是这对于傅明珠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等到傅云盈嫁了人之后,傅明珠还是有机会成为定国侯府最受宠的姑娘,再说了,明珠日后要嫁的是二皇子,到时候傅云盈以及她的夫家颜国公府,就是自己女儿的助力。 连曲馥安慰了傅明珠几句,拉着她回了房,让她不要 生事。 妹妹傅芷芸将方才的一幕看在眼中,心中暗自佩服傅云盈的霸气。 傅兰鸢乐得看鹬蚌相争,她见到傅芷芸看着傅云盈离去的眼神中有一丝艳羡,嘲讽道:“还不快走?你一个庶女,还想着同她一般不成?别做什么春秋大梦了。” 傅兰鸢的这段话听上去是老实话,可是却十分难听。虽然说何氏被赶到了庄上,可是傅芷芸也不敢违抗她,只得低了头唯唯诺诺的跟了上去。 第二日,严氏一早上就把傅云盈叫了过去,问起昨日之事:“听说昨日,明珠这丫头又在众人面前驳你的面子了?” 傅云盈一时诧异,心想这是哪个嘴碎的这么快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严氏。一抬头,傅云盈就看到傅芷芸站在严氏身边剥橘子。 傅芷芸一对上傅云盈的视线,忙低头专心剥橘子,傅云盈顿时了然,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在苏家那个小丫头嘴上没门的时候,没帮着我说话罢了。这等小事,也值得惊动太祖母。” 说罢,傅云盈便走到傅芷芸身边,和她一起剥起了橘子。 严氏年纪大了,可是爱吃酸食,又耐不住酸。傅云盈带来了早就准备好的蜂蜜,拌到果盘里面,果然抵消了很多酸味。 严氏高兴,夸了傅云盈几句,傅云盈反倒是说,这是听傅芷芸提起来的。 傅芷芸诧异地望了傅云盈一眼,被太夫人夸了一句,自是感动。 等二人从严氏处出来之后,傅芷芸跟在傅云盈身后,小碎步赶了上来,自觉承认道:“多谢姐姐在太祖母面前提携我,昨日的事,是我今日早上告诉太祖母的。” 傅云盈有些好奇她为何要故意提起这档子事,问道:“昨日的事,与你其实无关。为何要让在太祖母这里说傅明珠的丑事,莫不是……” 她仔细观察着傅芷芸的眼睛,傅家 的这几个丫头,就属傅芷芸纯良几分,只是往日她被傅明珠和傅兰鸢等人欺压,性子才十分柔顺。 “难不成如今你也学了她们,看见人不好便来落井下石?”傅云盈直接问了出来。 傅芷芸被傅云盈审视的目光骇了一跳,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替姐姐不平。平素里三姐不知怎么在大姐后面使绊子,可是大姐却向来不屑。我就想着……三姐做的事,也应该让太祖母知道一些才是。大姐总是这样磊落,难道就不觉得委屈吗?” 傅芷芸一向性子懦弱,傅云盈也知她不会有那种深沉的心思,方才那样说只不过是为了吓她一吓,现在看来,她果然是不禁吓的。 傅云盈望着傅芷芸紧张的神情,“噗嗤”轻笑一声,戳了戳她的额头:“瞧你吓得,我随口一说罢。” 傅芷芸这才松了口气,不住地拍着胸口。 “不过……”傅云盈话锋一转,口气又沉了下来:“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免得给自己惹上什么祸患。” 傅芷芸连连点头,软糯的小手拉住傅云盈,眼眶里渐渐起了层雾:“大姐,一想到你马上要嫁给颜大人,我替你高兴,可是又……又担心自己……大姐走了以后,这定国侯府,怕是没我什么好日子过了。” 她的小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傅云盈心生怜爱,说道:“你可是说中我的心事了。待我走后,最担心的便是太祖母,其次就是你。不过你放心,定国侯府也不是什么虎穴龙潭,等你长到了年岁,我一定让父亲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妹妹傅芷芸又羞又臊,有了傅云盈的许诺,心中自是窃喜。 一个多月以来,都城四处都洋溢着一阵喜气洋洋的气氛,尤其是颜国公府。原因没别的,就是因为颜国公府最近有两场大喜事。 颜国公最宠爱的女儿和 弟弟的婚事是前后脚。 颜筠晗自打嫁入镇阳侯府,自是幸福美满。 颜清臣又是皇上的宠臣,他和定国侯府的这桩婚事自然更是举世瞩目。 婚期将近,长嫂为母,田氏作为颜国公府的主母,自然要为颜清臣准备聘礼。聘礼的折子上,各种珍奇异兽,花草虫鱼,金银玉石,绫罗绸缎,备了一箱又一箱,极尽排场。 等着折子在颜国公的手里面走了一遭之后再回到田氏手里的时候,她一看便傻了眼。 颜国公府和定国侯府的婚事,可谓是朝野瞩目,她已经准备了十分丰厚的聘礼,可没想到,颜国公居然又在礼单上加了足足三成。 家里几个下房的婆娘凑在田氏房里打牌,正打牌之时,颜修禹照例去给田氏请安,告辞的时候,却看到颜修禹的衣角被勾破了一个洞。 田氏将一个幺鸡甩出去,叫住了颜修禹:“站住!过来,让我看看衣服怎么破了。” 颜修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叫了声:“是。” “这是怎么回事?”田氏疑惑地打量着颜修禹,还以为他又在外面闯祸了。这么细细一打量,发现颜修禹身上穿的没一件新的,都是些半新不旧的去年做得衣裳。 男孩子这个年纪窜的快,袖子明显短了半截,田氏一看便来气,把牌推倒了,还不等颜修禹回答便咒骂起来:“瞧瞧你这身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你爹从外面捡回来的呢!也不知道这颜家的人是怎么了,放着好好的乖儿子不疼,倒快把颜清臣给捧到天上去了!” 颜修禹一头雾水,却不容人家说他三叔,因而道:“这事跟三叔又有什么相干?今日是我自己要出去捉鸟的,那西郊地里荆棘多,必然要刮破衣服,儿子不敢刮破新衣服,所以想了个法子,穿了身旧衣服,嘿嘿。不是三叔叫我去捉鸟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无人能及的聘礼 颜修禹还不知道田氏在生什么气,还在为自己的法子而欣喜。 田氏可没打算夸他半分,听了他袒护颜清臣的话音,更是气得牙痒痒:“你个愣头青,知道什么!堂堂颜国公的嫡亲儿子,用得着你节省吗?这样的衣服穿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我怎么没见你三叔穿过什么旧衣服!” 骂着骂着,这股气又转移到了小国公爷的身上,呜咽道:“都是我们修禹命苦啊,摊不上一个好爹。事事都要被他叔叔抢尽了风头,这将来我们颜家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他头上啊。呜呜……” 田氏这一番闹腾,一个周姓媳妇立刻会了意。这哪是在骂颜修禹,分明就是在骂颜诚誉对自己的弟弟比对亲儿子还好。 颜修禹还要反驳,周家媳妇立刻上来,把他推了出去:“行了行了,你娘正在气头上,哥儿你就少说两句吧。快出去玩去,这儿自有我们安慰你娘呢。” 颜修禹只觉得田氏无可理喻,听这周家媳妇这样一说,也不再坚持,甩袖便走了。 颜修禹一走,田氏就哭得更凶了,虽然泪没挤出来几滴,声音可传了满院子都是。 周家媳妇安慰道:“这眼看国公府喜事将近,夫人怎么反而悲恸起来了。快别哭了,让别人听见了笑话呢。” 田氏一听更来了劲:“让他们笑话去吧!老爷这么弄,本来就是要招别人笑话的!到时候咱家的聘礼一上街,我儿可不就成了颜家的笑柄了吗?他样样不如他三叔,便宜也尽让他三叔占了去。平日里老爷对他亲弟弟好,我没意见,可是也不能这么胡来,我颜家家底再厚,也禁不起他这么折腾啊!” 房里的呼声一声比 一声高,很快便引来了别院的人。 颜诚誉刚刚叫人把颜清臣叫过来,打算问话,却听到这边院里的响动,就和颜清臣一起过去。 还没走进院子,二人就听到了田氏的声音,颜诚誉登时黑了脸,看了一眼颜清臣之后,低低地清了回嗓子,走进屋内挺胸阔步地说道:“堂堂一个国公夫人,这样闹,成何体统!” 屋里的其他婆子看见国公爷来了,都纷纷退了出去。 田氏本想当着颜诚誉的面闹一闹,看见紧接着走进来的颜清臣之后,张了张嘴,终是噤了声。 颜诚誉不满地瞪了田氏一眼,对颜清臣说:“妇人之愚而已,清臣,咱们到书房聊。” “是。”颜清臣拱手敬了一下,向田氏略作点头,这才跟着颜诚誉去了书房。 颜诚誉从书案上拿出一本红册子,递给颜清臣,道:“这是为你准备的聘礼,你过目一下。” 颜清臣拿着折子翻看一回,皱了皱眉,二话没说,先将折子递了回去。“这聘礼,我不能要。” 颜诚誉先是诧异,待想到田氏方才的话之后,才缓过来摸了摸胡子说:“你不用因为你嫂子的话忧心。” 颜清臣正色道:“婚姻嫁娶乃是喜事,若是因为我的事情惹了二嫂不高兴,致使家庭失睦,就是清臣的罪过。何况这礼单确实多了些,二嫂为修禹做打算,也是应该的。” 颜诚誉一看颜清臣的神色,便知道他的主意已定。他欲言又止,走过去把书房门关上,这才回来,放低了声音说道:“你不必有压力,你兄嫂原本为你准备的,便是依照制式该有的数目。多出来的这三倍,是皇上悄悄差人给你送来的,与颜府就无关了。这份礼,除了你之外 ,再无人能有福消受。清臣,你可明白?” 礼是皇帝托人送来的,这似乎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颜清臣稍微一愣,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再推辞,拜道:“多谢兄长。” 颜诚誉一声叹息,拍了拍颜清臣挺括的肩膀:“清臣,你可莫让人失望啊。” 颜清臣眉头紧锁,没有再言语。转念又想到了傅云盈,唇边终于扬起一丝微笑,她若见了,定当是十分欢喜的吧? 纳徵之日,颜国公府的聘礼浩浩汤汤行了半条巷子,一路行至定国侯府。 满都城的人哪里见过这么多的聘礼,一个个羡慕地不得了,说是傅云盈的嫁是满都城里面最风光的一个。 白露和紫苏从前门里面得了消息,欢天喜地地跑来跟傅云盈说:“小姐,你快去看看颜家的聘礼给了多少!不知道的还以为把半个颜家都搬来了呢!” 傅云盈今日穿了一袭暗花细丝褶缎裙,云墨一般的秀发上斜坠着几支百合步摇。更衬得肌肤晶莹如玉,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本就盛极的容颜更是一颦一笑都风姿万种。 她半嗔了两个丫鬟,眼角含春地道:“别胡说,颜国公府的家底,又岂是你们所能了解的。” 严氏、苏氏、傅敏正、连曲馥,以及傅家的几个姐妹,包括秦绣也都在正堂屋里面。虽然有几个平素里不和,这会子倒是难得凑在一块相安无事。 傅云盈进去之后一一行礼。傅敏正看见她便高兴地招手:“来来,云盈,你看看这是颜清臣给你的聘礼。” 傅云盈接过礼单扫了一眼,不禁咂舌。心里想的是这颜清臣也太张扬了,这么多看得见的聘礼还不算,礼单后面还附了一处山庄。这处山庄 名为玉藻山庄,是宫里前两年才在城外建好的。 听说皇帝和后妃们去过一次,对那的温泉赞不绝口,也不知怎么的这山庄居然跑到了颜家的名下,还成了傅云盈的聘礼。 其余人显然是在傅云盈来之前就看过了礼单,傅明珠的话里面明显带着酸味:“大姐还真是沉得住气啊,这么多聘礼,要是我,早就第一个跑过来了,要不说大姐就是得人家颜大人的欢心呢。” 喜事将近,傅云盈不想和她计较,却仍是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多谢妹妹吉言。” 傅云盈的眼神让傅明珠极为不爽,可是想到那日夜里傅云盈的警告,白了她一眼,收敛了几分。 这可是件极为有面子的事,严氏、苏氏活了大半辈子了,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聘礼,想来就是嫁给皇上的儿子也不过是这个待遇。 傅敏正倒不看重聘礼的多少,他只觉得颜家肯出这么多礼,将来肯定会好好对待云盈的。 这么多聘礼,几乎连侯府的库房都充不下了,还是腾出了许多以前积攒的货物,才全部放了进去。 苏氏这几日身上不太好,这活自然是全部落在了连曲馥的身上。倒腾库房倒腾了一晌午,连曲馥见了这么多好东西是又激动又眼红。 傅明珠也去帮她母亲的忙,看着这些箱子就来气。 连曲馥拿着钥匙一箱一箱地检查,计数,入库。傅明珠随手就抓起了一件珠宝,上好的东珠,一个个宛似鸽子蛋那么大,她酸不溜秋地说了句:“这哪是珠串啊,戴上去还不把人坠死。” 更可气的是,箱子底下比这还稀奇的大有,更别提剩下的那些傅明珠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 等入了库房之后,傅明珠跑 到连氏房,帮连氏捏肩。 连氏看了她恹恹的模样,心里面也心疼,安慰了句:“好了,你也不要这样哭丧着脸。这些聘礼既然入了侯府的库房,以后还不是你的?等到你结婚的时候,娘定会给你置办一份好嫁妆。让全城的人都来看看,我连曲馥的女儿也不是吃素的。” 提起嫁妆,傅明珠就来气,她顺势抓住连曲馥的手臂,摇了摇撒娇道:“娘!你看傅云盈今日的样子,有多得意!颜清臣的聘礼都快赶上宫里的皇子了!父亲给她的嫁妆,已然是不少。这回她可成了全城嫁的最好的一个了!” 傅明珠想到了二皇子晟曜。到时候皇帝帮晟曜准备的聘礼,还真不一定能赶得上颜清臣。 刚建好的玉藻山庄,那么得皇帝的喜爱,颜家得了之后还不拿来讨好皇帝,居然送给傅云盈当聘礼。这事要是搁在皇帝老儿身上,他能舍得这么多财富给他的儿子做聘礼吗? 皇家的国库是最抠的,傅明珠可不傻。 看着傅明珠闷闷不乐的样子,连氏便猜到了她的心思,转念一想,生出一计:“放心,如今你祖母身上不好,娘拿着家里的钥匙,还能亏待了我的女儿不成?颜清臣不是送了傅云盈一处山庄吗?咱们也还她一座庄园。侯府还有几处庄园经营惨淡,咱就给她一座大的,看她能把那荒地开出什么花。” 傅明珠看见连曲馥别有深意的眼神,立刻会了意。 满意之余,傅明珠仍然惦记着那玉藻山庄,因而道:“母亲,女儿还有一事。那玉藻山庄,听说是连皇上都赞不绝口的。那……” 连曲馥当即会意:“此事好说,等那傅云盈走了之后,为娘必会为那玉藻山庄好好谋划一番。” 第一百九十章 被偷换的嫁妆 连氏心中打得好一场算盘,即便到时玉藻山庄不能成为傅明珠的嫁妆,借此在皇上面前长些脸面也不是不行。 出嫁前一日,傅云盈和白露正在绣阁里面看彩云绣庄刚送来的嫁衣,一个傅云盈没有料到的人忽然找了过来,还未进屋,声音便已经响了起来:“好漂亮的嫁衣,不愧是京城最好的绣庄。” 傅云盈循声望去,却见是秦绣。 她微微诧异,嘱咐白露将嫁衣挂在绣架上,连忙让人看茶:“今日二夫人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一声二夫人唤得秦绣甚是欢心,只是她但笑不语,似乎有什么事情。 傅云盈屏退了其他人,道:“你有事不妨就直说吧。” 秦绣拢了拢袖口,缓缓道:“这些日子老爷让我学中馈,本来觉得是无聊的东西,可是昨晚我却看见,连氏房里的丫头往账房里去了一趟。我一时好奇,这么晚了,一个丫鬟跑过去做什么。结果就在账房里面看到了连氏亲写的礼单。大小姐,你就没想过,看看自己的嫁妆都有些什么吗?” 秦绣端起茶碗,吹了一口,眼睛却瞥向傅云盈这边。 傅云盈瞬间了然,看来这嫁妆一定有问题。 还不等傅云盈回话,秦绣便忽然皱了皱眉,瞅着杯里面的茶叶子摇了摇头:“虽说你人要走了,这茶叶也不能随意到如此吧。我看明月堂的婆子是该挨打了。行了,这茶我就不喝了,话已带到。当初之事,我对你多有感激,日后你嫁入颜国公府,我们还应相互扶持才是。” 秦绣说完这番话便走了,明日便要出嫁,连氏若在这时突然在嫁妆上动了手脚,她还真是应接不暇。傅云盈因而有些感激秦绣。 她思来想去,直接去要自己的嫁妆单子怕是不妥的,恐 怕还会牵扯到秦绣身上。当下心里便拿了个主意,去给傅敏正请安。 傅敏正的书房外头清溪翠竹,颇适合流水行觞。傅敏正刚应付完几个登门道贺的门客,就看见傅云盈远远地来了。 日头下,她面容姣好,气质沉静,肤白胜雪,恍然间让傅敏正想起了年轻时候的钟繇。 傅云盈给傅敏正屈膝拜道:“女儿给父亲请安。” 边疆驻防十年,还没有和女儿享几年天伦之乐,就要看她嫁为人妇。傅敏正心中感慨良多,将她搀扶起来:“快快起来。这些日子,你忙坏了吧?” 外面都传,傅敏正是个只会领兵大战的粗人,可是傅云盈却觉得自己这个爹,很多时候都是格外令人暖心的。 傅云盈恭谨有礼地回答:“女儿不忙,凡事都有父母长辈操持,女儿感激不尽。” 她没忘自己此行的目的,顺带提了一句:“听说……母亲这些日子很是劳累,整理库房,记录入库之类的事情,想必很令人费心。不过……” 傅敏正问道:“不过什么?” “其实这事也轮不到女儿担心。女儿只是觉得,颜国公府的聘礼如此有诚意,若是我的嫁妆与之不相匹配,到时候丢的可就是侯府的人了。” 话音一落,傅敏正却并未看重,只是点了点头,说道:“这单子我确实还未过目,我现在找人拿过来看看便是了。” 傅敏正大手一挥,立刻便有个仆人往连氏那边跑去了。傅云盈连忙再次行礼:“多谢父亲体谅女儿的小心思。” 女大待嫁,傅敏正看着傅云盈如此落落大方又成熟稳重的模样,顿感欣慰。傅云盈身上的这股劲儿,竟有当初严氏年轻时候的风范。 傅家有女如斯,傅敏正只觉得傅家越来越有希望。 此去账房不远,小厮很快便拿 来了嫁妆单子。傅敏正接过来翻看了一眼,眉心略作凝结,手上的动作加快,又翻了几张,倏而,他忽的将单子狠狠摔在了地上,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我以为她管家,总要知道个好歹,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胡闹!” 看见傅敏正的脸色,傅云盈便明白了大半。她弯腰将地上的单子捡起来,翻看了一遍,心中不由得冷笑。 这连氏母女还真是痛恨她到入骨,给她的嫁妆少的可怜,还尽是一些侯府不需要的东西。就连西郊的那个生产不景气的大菜园子都充了上去。这是打算让她去种菜吗? 心中虽然气愤,傅云盈仍是安慰傅敏正:“父亲不必动怒,兴许是这小厮拿错了呢。还是找母亲问个清楚再说?” 小厮见傅敏正气成这样,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小的没有拿错,这的确是大夫人为大小姐准备的嫁妆清单,绝不会错的。” 傅敏正的脸更黑了,他似乎是觉得对不起傅云盈,连抬头看她一眼都不敢,只说一定会给她讨个公道,便往连氏那里去了。 连氏正在得意,冷不防被傅敏正一脚踹门进来,紧接着把那单子摔在了她的脸上:“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连氏惊了一下,心想纵然这件事被傅敏正知道了,他也不至于气成这个样子。等他看清楚傅敏正身后的傅云盈之后,顿时悟过来一定是傅云盈在傅敏正身边说了些什么。 连氏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老爷可是对我安排的聘礼有意见吗?侯府可比不上颜国公府,颜清臣送聘礼的时候,就没想过云盈一个小丫头受的起么。何况我这礼单上的东西可是和颜国公府的聘礼相对啊。人家既然给了一处庄园,我们不也得回一个山庄才是吗?” 傅云盈早在 秦绣来之后便派紫苏来打探过情况,得知连氏根本就是想吞掉她的聘礼,然后再随便给她一点小甜头。等她真的嫁出去了,这颜清臣的聘礼,可就全都要便宜傅明珠了。 她讥笑了两声,道:“夫人若是真的想礼尚往来,那颜府的聘礼怎么来的,就该叫我怎么抬回去才是啊。用废弃的菜园子和玉藻山庄相比,母亲这眼神也太不好了吧。” “你!”这丫头竟然敢当着傅敏正的面奚落她,连曲馥为着自己的几分薄面想要去教训她,殊不知自己在傅敏正的眼中更变得讨厌。 傅敏正对连氏素有满,听了她的辩解只当没听见一般,冷哼一声,传道:“云盈的嫁妆,你不必再置办了,来人,去把太夫人身边的嬷嬷请来,让她为云盈准备嫁妆!” “是!” 严氏身边的这个嬷嬷可谓是操持家事的一把好手,就连傅明珠她们都没能请的动她,没想到傅敏正居然让她来管傅云盈的嫁妆,那是不是意味着从此之后其他家事也都会由严氏过问? 连氏这才慌起来,连声说自己考虑不周,想要争得傅云盈的原谅,可是已经晚了。 当着连氏的面,傅敏正不仅让嬷嬷掌管了婚嫁所有的事情,还将颜府的聘礼悉数充进了傅云盈的嫁妆里。 傅敏正望着女儿深情款款地说,这些聘礼既然是颜清臣给她的,理应由她带过去。 父女二人情深的这幅画面差点把连曲馥气个半死。 从傅敏正的书房回来之后,连曲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一整天都没有吃饭。 傅明珠得知消息,前去探望,发现几个小丫鬟正抱着冷掉的饭食从连曲馥房中退出来。她抓住一个小丫鬟,问:“母亲这是怎么了?” 小丫鬟说连曲馥被傅敏正找过去之后,回来便成了这副样子 。 傅明珠心里生疑,命人端了一盅银耳菌汤进去问候,看见连曲馥神情恹恹地歪在床上,裹着头巾,眉头紧缩,看上去竟然好像苍老了好几岁。 傅明珠吓了一跳,忙坐到床边询问:“母亲这是怎么了?” 连曲馥抬头看了傅明珠一眼,神情中满是悔恨:“我竟然没想到,傅云盈这个小贱人能去迷惑你的爹,让你爹把颜家给的聘礼全都充作她的嫁妆带走。千防万防,却没料到她竟如此狠得心,不给你们姐妹留一点活路!” 傅明珠心里“咯噔”了一下,本想借颜家的这笔聘礼好好风光一把,却没料到竟然被傅云盈当嫁妆带走。 连曲馥觉得对不住傅明珠,伸出僵硬的手紧紧地抓住傅明珠,安慰道:“你放心,娘答应过你的事情,必然不会反悔。傅敏正敢对她的大女儿这样做,到你成亲之日,若是拿不出像样的嫁妆,为娘是不会跟他善罢甘休的!” 傅明珠心里明镜一般,知道这是连曲馥拿来安慰她的话。 倒不是说连曲馥不会这样做,只是同颜家这笔丰厚的聘礼相比,落差也太大了。 这一刻,傅明珠恨不得将傅云盈生吞活剥了去。 可这母女二人恨虽恨,却不能拿捏傅云盈半分。 上午连氏从傅敏正的书房走了之后,傅云盈也没有多做停留,谁知吃过中饭,傅敏正竟然又找了过来。 傅云盈正和白露紫苏几个小丫头围着院里的小方桌吃饭,白露正吃着忽然叹了一口气,望着桌上的几盘菜语气悠悠地说道:“等咱们跟小姐嫁过去,可就难再吃到侯府的饭菜了。” 皱着眉头的小模样看起来格外可爱,傅云盈忍不住跟紫苏交换了个眼神,打趣道:“你若舍不得,我便只带紫苏过去,你就留下来守着这明月堂,如何?” 第一百九十一章 折返 “不可不可。”白露连连摆手,正色道:“我还是要跟着小姐的,小姐去哪,哪的饭菜就香,呵呵。” 众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傅云盈伸手勾了下白露的鼻头:“就你嘴甜。” “咳咳。” 花架后面绕过来一个人影,打破了这欢乐的气氛。 傅云盈见是傅敏正过来了,微微一愣,上午不是方从傅敏正的书房回来么,他怎么又来了? 傅敏正看了一眼白露和紫苏,说道:“盈儿,为父有一些话要对你讲。” 傅云盈立刻会意,叫她们把桌子撤下,带着傅敏正去了明月堂的书房,并且叫紫苏在外面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厚重的毡帘挡住了窗子,傅云盈要去将帘子掀起,却被傅敏正伸手制止:“不必,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谈一谈。” 傅云盈只觉得奇怪,此时的傅敏正看起来与往日十分不同。他眉梢轻皱,似乎有一丝悲悯,眉心凝结的川字更显得严肃。 傅云盈定了定神,问道:“父亲有何事要与女儿交谈?” 淡淡的光线投进窗子,将傅敏正的身子衬得更是挺拔。他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从袖中 取出一张薄纸,递给傅云盈:“这是给你的,连氏此次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太过分了。” 那张纸上,是傅敏正的私房钱。老傅在外多年,虽然没有故意敛财,可是至少还攒下了一些钱财。他从未将这笔钱交给过任何人,今日却给了傅云盈。 傅云盈看着心头暖暖的,却仍是摇了摇头,“父亲是父亲,连氏是连氏,她做的那些子事情,又何须父亲来替她偿还?更何况,您已经将颜府送来的所有聘礼都充在了嫁妆之中,已然是给女儿做足了脸面了。这一些,爹爹还是自己留着吧,日后……总用得着的,娶媳妇的聘礼可比嫁妆要多得多呢。” 她这样说着,冲着傅敏正眨了眨眼睛。她可是还有一个亲弟弟的呢,若是将爹的私库都划拉空了,日后闹闹就该哭了。 傅敏正轻咳了一声,脸上也俱是笑意。“盈儿这是怕为父日后存不了银子了?爹在你心里,已然这么没本事了不成?” 傅云盈听罢,忙跳过去挽住父亲的手臂,撒娇似的扯了扯,言语娇娇的,却又意有所指,“哪有!女儿这不是心疼爹爹辛苦嘛。毕竟府上有那么多张嘴要吃饭,而且还有 些喂不饱的。” “你呀!”傅敏正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随即压低了声音道,“可想见你母亲?” “能见吗?”傅云盈一听,忍不住有一丝雀跃。先前她也曾想过,想在出嫁前见一见母亲,可是母亲的身份特殊,若是出门只怕会被人认出来,所以到底也没有提。眼下,却是傅敏正开口提了,她便忍不住心底的那种期盼。 “爹会安排好的,今晚可别睡死了。” “是,女儿会好好待在屋中的。” 漆黑的天幕下,一只雀儿不知被什么东西惊吓住了,倏忽一声划过夜空。傅云盈坐在房中,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虽说傅敏正想弄个人进来并不难,可是侯府戒备森严,她虽然将人手都换了一遍,可是难保不会有连氏的眼线残留,若是此事被连曲馥知道了,少不得要闹个天翻地覆。 正思忖着,房门忽然被人敲了几下,傅云盈一下警觉起来,疾声问道:“谁!” “是我。”白露端着铜盆打起帘子走了进来,看见傅云盈一脸紧张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小姐这是怎么了?往常小姐遇到再棘手的事情,也应付地得心应手,今儿这表情可是头 一遭,莫不是在担心明日?” 提及明日,傅云盈忍不住脸红,“去去去,让你打趣我。” 白露抿了抿唇,笑得眉眼弯弯的,服侍自家小姐洗漱完,不甚放心地点头道,“小姐快睡,要不然明日怕是要撑不住的。” 傅云盈点点头,依言去床上躺下,却是睁着眼一直等待着。 梆子敲了两下,外面院子里总算是有些响动,只听到严氏那边来了位姑姑,说是奉嬷嬷之命来清点明日要预备的东西。 白露和紫苏只当傅云盈睡了,便没有叫她,两个人领着管事姑姑带来的两个小丫环去了库房。 等两人被支开后,傅云盈这才从床上起来,披了件斗篷,走出了屋子。 只见树影婆娑的一处月洞门下,立着一个裹着黑色披风的人,硕大的斗帽顶在她的头上,将容貌全都盖住了,只是再黑的深夜,也阻拦不了她的皮肤光洁如缎。 傅云盈走过去问道:“来人可是嬷嬷身边,姓金的姑姑?” “正是,太夫人临时还想起些事情,要我嘱咐大小姐。” “好,你随我进来吧。” 等进了屋,那人除去了围帽,露出了清丽的脸庞。 “娘。” 傅云盈甜甜地叫着,身子已经腻了过去,像个小女孩儿一般。 “这段时间,你可还好?”钟繇摸着傅云盈的头,温柔地问道。。 “女儿一切都好,眼下见着娘亲,就更好了。”此时的傅云盈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满足,即便自己的亲娘不能光明正大的为她送嫁,能够这样短暂地依偎在一起,已是很好了。 “娘亲,让您趁夜为我走这一趟,不知又要担多少风险,是女儿的不是。” “傻孩子,只要你好,娘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钟繇最爱的心愿便是看着傅云盈及笈、出嫁,这同样也是傅云盈的心愿。 她转身从随身包裹里面取出了一套大红的嫁衣,用的是成匹的蜀锦,再配以金线绣制的龙凤呈祥图案,熠熠生辉。 只是这款式,却是傅云盈在京城从未见过的。倒像是将中原的服饰和江南胡人的服饰结合了起来,甚是好看。再加上那栩栩如生,巧夺天工的绣工,更令傅云盈不断咂舌。 钟繇似乎是有些羞赧,在傅云盈欣赏喜服的时候说道:“盈儿,婚姻乃是女子的终身大事,原打算托你父亲之手转交于你,娘很高兴,还能赶上这一天。” 第一百九十二章 母女情深三梳头 钟繇似乎是有些羞赧,在傅云盈欣赏喜服的时候说道:“盈儿,婚姻乃是女子的终身大事,原打算托你父亲之手转交于你,娘很高兴,还能赶上这一天。” 钟繇说着说着,便掩面而泣。 一针一线,一勾一画,皆是情深。针脚有多密密麻麻,钟繇对傅云盈的思念便有多深。 傅云盈连忙上去安慰钟繇:“娘……不论如何,我们母女每次团聚,都是女儿最开心的事情……” 钟繇擦了擦眼泪笑道,“瞧我,明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本该由全福之人来替你梳头的……” “娘,女儿只想要娘替我梳头,其他的人,再好,女儿也不稀罕。”傅云盈说完,立时便散了头发,背对着钟繇坐到了梳妆台前。 京城闺阁女子出嫁,都会请儿女双福气极好的长辈来为其梳头。 一说是能给新郎新娘纳福,二说是可使新婚夫妇多子多孙。 钟繇说起来真的不能算是全福之人,钟家被抄了,她又躲了这些年。但是傅云盈一点也不在乎,她一个重生而来的人,只知道自己的福气要靠自己去挣。而且,今生她已经很幸运了,能遇上颜清臣,还能再见到自己的娘亲。 钟繇对着傅云盈的满头青丝,用袖子掩了脸上的泪,拿着一支犀牛角梳子**发中。 陌生而熟悉的幽缓嗓音在房中响起: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 轻缓的语调,似乎很久之前就出现在过傅云盈的枕边,现在想来,想必是在襁褓之中,母亲给她留下的印象。 傅云盈望着铜镜中倒影的钟繇侧颜,仍然觉得这一切美好的仿佛不真实。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 昏黄的一面铜镜 ,照不尽钟繇脸上的表情,可是那笑意却清晰地映入傅云盈的眼中。 她鼻子发酸,忍不住又垂了一滴泪。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钟繇吟咏完最后一句,傅云盈忽然握住她穿插在发间的手,闪着泪光凝望着她:“娘,您放心,女儿一定会和清臣相携到老,就像您和爹一样……” 看着钟繇好端端地站在面前,傅云盈才知道这么多年来傅敏正对自己娘亲的一片痴心。 这番话,让钟繇陷入了沉思,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爹他……不容易。” 若不是当年连曲馥使计,恐怕傅敏正也不会将她娶进家门。这一点,傅云盈还是清楚的。 她望着自己慈和的娘亲,下定决心,做尽坏事的人一定要为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 侯府的门禁早已落下,为傅云盈梳完头发之后,钟繇已经出不去了。 她索性待在了明月堂,和傅云盈相拥而眠,第二日一早再离开。 二人相依相偎,殊不知外面月黑风高的,一个人影闪进了明月堂,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天刚蒙蒙亮,梆子刚响过,傅云盈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她这晚睡得尤其惬意,当她一抬头,就听到了钟繇安静的呼吸声。 昨夜,她被钟繇抱着,就像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一般睡的格外香甜。看钟繇睡得这么熟,傅云盈不愿意叫醒她。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穿鞋走到门口,“吱呀”一声,傅云盈打开房门,看到紫苏正好打着哈欠准备去打水。 紫苏看到傅云盈穿着中衣便跑出来,忙叫道:“呀,小姐今日起得这样早,奴婢这就去打水去。” “你小声点。”傅云盈怕紫苏的声音吵醒了钟繇。 昨夜的事情她早已和紫苏打好了招 呼,傅云盈走到院中四处张望,压低声音问道:“外面可安全?” 紫苏认真地点点头:“小姐放心,没有人发现。若是要走,趁大家都没起来,现在便是好时机。” 傅云盈点点头,吩咐道:“你去找些吃的过来。” “是。” 再回房间时,钟繇已经醒了,笑盈盈地坐在床边平静地望着她,那模样看上去,仿佛已经这样做很久了。 傅云盈低低的唤了声,上前握住了钟繇的手,“娘。” 钟繇温柔地将傅云盈鬓边的一缕发丝挽到耳后,说道:“娘要走了。盈儿,你日后嫁往颜府,一定要多加保重。娘身份不便,不能多去看你,你只要记着,不管走到哪,娘都会在暗中保护你。” 傅云盈的泪眶逐渐湿润,为使不让别人看出端倪,她将眼泪憋了回去,说道:“女儿都知道。外面已经安排好了,我们走吧。” 傅云盈简单梳妆之后,趁着天还朦胧亮,透着几分青蓝,和紫苏一起护送钟繇离开。 二人办完这件事情之后,刚回到明月堂,就听到四处有人吵嚷。 白露一看到傅云盈和紫苏回来,便焦急地跑了过来秉道:“不好了!小姐!出……出事了……” 出事? 傅云盈抬眸望去,只见大房里的傅明珠、连曲馥,以及苏老夫人、傅兰鸢和傅芷芸都在院子里候着她。 今日是她成亲的大喜之日,这些人为何都围在她的房里面,难道? 还未等白露说完,苏老夫人便痛心疾首地说道:“我真是未料到,我们侯府居然会闹出这等天大的丑事!这可叫我们如何交代啊!” 连曲馥不嫌事大,紧接着说道:“就是,云盈,这种事情你瞒着我们干什么,莫非你还能瞒过这婚事不成?” 傅云盈 心中咯噔了一下,她前脚才将钟繇送走,这些人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相比于苏氏和连氏的焦急,傅明珠倒显得相当的冷静,她拿出一贯的大家闺秀的做派,上前宽慰两位长辈:“祖母,母亲,想必姐姐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等事,毕竟,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您二位这般关心咱们侯府的名誉。” 傅云盈心跳地格外快,若是钟繇一事就此泄露,苏氏想必会帮着隐瞒,可是连氏那副吃里扒外的嘴脸,难保不会作出什么蠢事。 纵使心中彻底慌成一片,傅云盈还是努力保持镇定:“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还不知道?”苏氏震惊道:“几乎整个府里都知道,你的嫁衣不知被哪个天杀的给剪破了!” “什么?”傅云盈面上震惊,心里却是一松。原来是这件事,她还以为是钟繇被发现了。 傅云盈再无二话,冲进了绣阁,果然,绣架上那件大红的喜服已经被剪成了烂布条,也不知是多大的仇恨,才能将那样繁重的礼服剪得这么碎。 白露哭成了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啜泣着说道:“小姐,昨日奴婢真的将它亲手挂好的,谁知早上一开门就看到了这副光景,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院子里那几个人的脸色各有不同,更多的便是奚落。 傅云盈心知这必然是其中一个人捣的鬼,并没有怪白露,“此事与你无关,怕是有人想在我大喜之日触我霉头呢。” “可是小姐……”白露泣不成声,“那可是小姐的嫁衣啊……” 虽是惋惜,可是傅云盈却觉得这是好事。她正愁找借口换穿钟繇昨夜送来的那套嫁衣,彩云绣庄的嫁衣一毁,倒成全了她。 傅云盈扫了眼那些专等着看笑 话的眼睛,笑称道:“无事。颜国公府和定国侯府的婚事,我岂敢轻待。祖母放心,先前为了以防万一,孙女备了两套嫁衣,如今虽是毁了一套,也不碍事。” 苏氏怕的只是得罪了颜国公府,一听这话自然喜不自胜,连连称赞道:“你这丫头,做事从来便是这样稳妥。府里的几个姐妹若是能跟你好好学学,恐怕也就不用老身操这么多心了。” 剩下几个也都格外惊讶。 嫁衣毁了,傅兰鸢虽称不上十分解气,但也是来看笑话的。如今见傅云盈如此轻松便解决了这件事,心中不禁对她又佩服了几分。 连氏和傅明珠脸上的脸色可不好看,傅云盈和苏氏的话分明是指桑骂槐。 可如今嫁衣之事既已解决,她们也不好再继续待在明月堂中。 临走之前,傅明珠瞪了瞪傅云盈,却终是一个字都没说,跟着连氏离开了。 苏氏她们前脚一走,傅云盈立刻吩咐下去,让紫苏安排将昨夜不该多事的人的嘴都拿银子封住,有的或给了银子让他们回家放了长假。 这些下人只当是傅云盈出嫁之前给的赏赐,欢天喜地走了。 傅敏正特为傅云盈请了两位梳妆婆子,一切皆是采用的最好的。 梳妆打扮之后,傅云盈一身嫁衣如火,风冠霞帔,娇艳的红唇将她的颜衬托地明艳万分。 吉时将近,傅云盈去严氏房中叩头拜别,家里的上下人等此刻都齐聚一堂。 她甫一露面。一袭流光溢彩的嫁衣便让众人瞬间傻了眼,还以为这样的珍品也是出自彩云绣庄,虽不情愿,却也个个赞不绝口。 第191章严氏乐呵呵地看着傅云盈在殿中顶着那凤冠叩了三拜,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听说早晨出了点岔子,现在可解决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风光大嫁 傅云盈道:“都已齐备了,太祖母。” 严氏早就听说了她嫁衣被毁之事,又听说了她及时化解的事情。此番傅云盈到她眼跟前,她才突然盯着这嫁衣发愣。 京城里面的彩云绣庄,她是知道的。自打她十几岁时起,彩云绣庄便建成了。这些年定国侯府的过年衣物都是在彩云绣庄定的,那绣庄的东西有几分成色,严氏再清楚不过。 这绣工,这针脚,远远胜过彩云绣庄,若是绣庄能作出这样一件珍品,定然是供在自己的阁楼中当镇庄之宝。 她脑中突然泛起了一个人影,虽然已经隔了十几年,可是这会儿猛然想起来,竟叫人如此吃惊。 “这是!”严氏错愕地望着傅云盈。 从严氏的目光中,傅云盈便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 傅云盈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二人却早已心灵相通。 严氏顿时老泪纵横,她没有想到,钟繇竟然还活着。 苏氏和连氏见老人家哭成这样,只当是舍不得傅云盈出嫁,连忙上去相劝:“太夫人不必如此啊,云盈只是去嫁人,三日之后还可再见到的,切不可过分伤心,坏了身子啊。” 不管众人怎么劝,严氏仍是流泪不停。只有傅云盈知道,她不是因自己要出嫁而哭,她哭的是自己苦命的孙媳妇钟繇。 傅云盈将泪忍了回去,握住严氏的手,轻声道:“太祖母不必为云盈担忧,云盈如今能这般,已经很是知足了。” 她紧了紧手心,暗示严氏,有了钟繇亲手绣的嫁衣,便如同是亲母在身,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严氏这才将泪止住,叫傅云盈早些出行,别误了吉时。 辞别完太祖母等人,傅云盈又去向傅敏正辞别。 一阵礼乐声忽然奏起,声音响 入云霄。门口的人都嚷嚷着说是颜国公府的花轿来了。 傅云盈深深吸了口气,蒙了红盖头,一时间,入眼满是喜庆的红。 只听颜国公府的喜娘在外面催妆,催了三回之后,一个红盖头的娇滴滴的新娘才由白露和紫苏搀扶着从房中走了出来。 她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直到上了三级台阶才停了下来。凭着记忆,傅云盈猜出这便是定国侯府的大门里了。 看热闹的原本围了一片可劲儿的起哄,可是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一片安静中,她只觉得有什么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猫眼望去,只见是一对红底的黑色官靴,那鞋底镶嵌的两颗琥珀石,跟她绣鞋上面的正好凑成一对。 傅云盈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她只听见有人低低唤了一声:“盈儿?” 是颜清臣的声音! 傅云盈握着白露的手不由紧张地抓起来,可怕什么偏来什么。 她在心底只求颜清臣千万别找事,可是下一刻便被那厮打横抱了起来。 很稳当的怀抱,让人心安又心跳。她从红盖头下面,看到那人抱着自己迈过了门槛,然后钻进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里面。 等屁股坐在了轿子上,她才知道自己这是入轿了。 黑暗中,颜清臣并没有直接离去,而是在她耳边**了一句:“等我。” “哎……”傅云盈下意识地抓住颜清臣的门襟,却换来那人的一声好听的轻笑。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开手。 还好刚才的事情发生在黑咕隆咚的轿子里,若是让围观的人看到了,岂不对她笑掉大牙。 “起轿!”喜娘拖着长音,几个身穿清一色马褂的轿夫稳稳地将轿子抬了起来,一队人浩浩汤汤地朝颜国公府开去。 傅玉珑和连文逸也来了, 两人仍旧是不说话。连文逸的眉间隐隐有痛色,这神情被傅玉珑收于眼底,心中对傅云盈的恨意便更甚。 傅明珠本是在门楼下看一会儿便打算回去,可她一个不小心便在人群中见到了一个人。这人看上去似乎有了些年纪,可是那张脸不知为什么,叫人看了过目不忘,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而且这人看着傅云盈入轿的眼神,似乎和所有人都不同。 傅明珠忽的想起了昨夜看到的事情,俯身对连氏说道:“母亲先回去吧,我去去就来。” 说罢,傅明珠便走到了人群中,她站在那人身后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才拜道:“夫人好。” 钟繇听到声音回过头,只见是一名仪态端庄的妙龄女子,轻笑道:“你是在同我说话?” “正是。小女是定国侯府傅敏正将军的嫡出次女,唤作明珠。不知夫人是?”傅明珠开门见山地自报家门,就是想知道这妇人到底是谁? 钟繇面上并无多少波澜,仍是挂着浅浅的笑意:“我是岭南来的,没有什么值得说的名字。” “岭南?夫人可是我家的亲戚?若是的话,尽可到房中坐着,今日日头毒,仔细别晒伤了夫人。” 傅明珠步步紧逼,傅云盈的把柄可不好抓,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疑似的,她怎会轻易放过。更何况,她总是隐隐觉得这女人不同寻常。 钟繇辞笑道:“我既不是你们的亲戚,也不认识今日成亲的这位小姐,只是恰巧路过,想到我当年成亲之时的风光罢了。这位小姐,若是无事,我便赶路去了。告辞。” 钟繇说完,便钻入了人群。 傅明珠不信这番说辞,正要反驳,可是这档口人山人海,钟繇一钻进人群中就不见了。她好容易看到一抹倩影,追了过去,可是 一拐进胡同里,哪里有什么影子。 人跟丢了,连氏那边又找人来唤,傅明珠不得已,只好暂时丢下。她回府之后,立刻去调查昨日之事,可得到的信息却是傅云盈将她房中的人都放假了。 该找的人都找不着,傅明珠虽然有气,却没打算就此放弃。 轿子启程之后,傅云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倒是想将盖头一把扯下,可是一想起临行前苏氏的殷切嘱咐,这才忍住了欲望,而是掀开了一个小角,偷偷趴在门帘后面往前面张望。 她今日还未见过颜清臣,颜清臣穿喜服是什么样子,好看吗? 她费尽心力,只能远远地看上那人的背影一眼。 高头大马身姿笔挺的坐着,居然连头都不回。队伍隔得这样远,他也对新娘子放得下心? 傅云盈腹议了一回,忽而想起他放才在她耳边**的“等我”,顿时娇羞地笑了出来。 花轿在城中绕了一个圈子,才在颜国公府前停下,可谓是给傅云盈赚足了面子。 喜娘一声“落轿”,傅云盈还没有来得及掀帘子,颜清臣就又钻了进来,这回他抱着她跨过门口的木质红漆马鞍子,然后轻轻放在了松软的大红毡子上。 傅云盈只在开头的时候低呼了一声,接下来便老老实实地由颜清臣抱着。 虽然看不到人,可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却在清清楚楚的告诉她,那就是她要嫁的人。 “盈儿。”他的声音又在头顶上响起,似乎想要对她说什么话。傅云盈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 颜清臣的手捏住傅云盈的青葱玉指,他的手心灼热,令人惊奇,也令人迷恋。 喜娘这会儿不合时宜地跑了过来,推着傅云盈和颜清臣去拜堂成亲,方才路上人山人海,皆是来看这场婚礼的人,故而花轿 堵了一会儿,差点误了时辰。 傅云盈还没听到什么,就被匆匆推到了礼堂。她好像又听到了颜清臣在她耳边说:“等我。” 今日他二人拜堂,乃是由老颜国公主香,寰贵妃做赞。 经历了三跪九拜六叩首,这才结束。两个小丫鬟捧着一对龙凤喜烛,领在新郎和新娘面前,带他们进洞房。 傅云盈竖起耳朵听着颜清臣的步履和她的相和,二人牵着花球走进了洞房,以为终于结束了。可是忽闻得一阵娇俏笑声传来,原来是颜国公府的女眷,其中便有颜筠玥的声音。 “哎呀,三叔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前庭陪酒去?今日寰贵妃都来给你们捧场来了,可谓是好大的面子!” 其余女眷也都拿着颜清臣打趣,依着礼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颜清臣只好对傅云盈又说了一句:“等我。” 这回,傅云盈隔着盖头点了点头。这一举动却是让女眷们哄得笑了。 “来日方长,瞧这小两口急的。” 傅云盈的脸骚红一片,庆幸自己是盖着盖头,不然又被颜府的这些人说嘴了。 颜府的几个人将傅云盈围着,虽然看不见,可是听声音也能猜个差不离。她只是可惜颜筠晗不在。 众人皆被傅云盈身上的嫁衣所惊艳,颜筠玥捧着嫁衣,更是赞不绝口:“这绣功,我在京城还未见过几件比这套嫁衣更好的了。云盈,你这嫁衣,可是在彩云绣庄定制的那件?” “原来是彩云绣庄啊,怪不得这样好看呢,将来我闺女嫁人也要去那里订一套衣服!” 众人听了彩云绣庄的名头,更是称赞。 颜筠玥的询问恰似漫不经心,可是傅云盈却存了个心思。 她在彩云绣庄定嫁服的这件事,连颜清臣都没有过问,颜筠玥又是如何得知? 第一百九十四章 偷窥洞房 傅云盈原本猜想,破坏嫁服的必定是定国侯府内的人,如今听颜筠玥的口气,倒是把她给忘了。 此事究竟与颜筠玥是否有关,尚不得而知。为了求证,傅云盈一个计策萌生出来,笑了一笑:“可不是,就是在那绣庄定制的。为此,还花了我好一番功夫。县主可知道,我原来定的是合欢花的绣样么?可是那店主昨夜却给我送错了,你说说看,多叫人生气?” “哦?”颜筠玥若有所思地看着傅云盈。 “所以我便赌气又托人买了一套新的,旧的自然就用不着了。谁知昨晚家里的绣阁闹耗子,居然被耗子给抓破了,还好我没指着那件穿。” 众人皆夸傅云盈运道好,颜筠玥却默不做声。 傅云盈此刻心里已经如明镜一般,越不做声,就说明她心中越是有鬼。 她正想要好好诈一诈颜筠玥之时,忽听到一声脆脆的呼喊:“盈姐姐!” 是颜筠晗的声音,傅云盈一个激动,差点将头上的盖头掀了,吓得颜筠晗立马跑过来按住:“你可不敢!若是让小叔叔知道你为了我把盖头掀了,非要把你许配给我呢!” 傅云盈破涕而笑,许配给她,她倒也真想得出。 傅云盈半嗔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颜筠晗笑了一回,道:“你和我小叔叔的大婚我怎敢不来?对了,清和小郡主也在外面呢,只是依着规矩,她不能进来,这会儿只有颜家女眷才能够见到你。” 傅云盈想到清和郡主在外面急得跳脚的模样就觉得好笑:“那可真是难为她了。” 二人说话间,傅云盈没有再听见颜筠玥的声音了,因而问道:“兰华县主呢?” “她啊,”颜筠晗往外面瞄了一眼,说道:“她出去了。” 颜筠晗 陪着傅云盈唠了一会儿,便和其他女眷一同离开了。 天色已晚,颜国公府张灯结彩,喜庆洋溢。 酒席终于要撤了,颜清臣恭送完宾客,只觉得浑身乏力。他一向与这些事撇的远远地,可今日是他成亲,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还好他酒量好,喝倒了好几个,自己却一点事都没有。 送完了宾客,颜清臣便一刻不停地回了清松苑。 颜修禹早就等着这一刻,等颜清臣前脚一走,后脚便跟偷偷跟了上去。谁知道刚到清松苑门口,就冷不防被一丛灌木给绊了一跤,摔在地上。 “哎哟!” “啊!” “怎么了?” 这一跤倒牵出三个声音来。 颜修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往灌木丛里定睛一看,只见这里面蹲着的竟然是聂双芜和清和小郡主。 颜修禹刚要叫出声,就被聂双芜一把拉了进来,低声喝道:“嘘!” 清和郡主也唬得连忙向颜修禹打手势:“小声点!” “你们……”颜修禹立刻想起来自己是来偷窥的,也放低了声音:“你们两个怎么在此处。” 聂双芜一边揉着脚踝,一边没好气的说:“你说是来干什么的?当然是来偷窥洞房的。” “好巧!我也是!”颜修禹像见了知音一般,分外激动。可当看到自己摔得这一身灰,立马翻了脸:“原来就是你绊的我!” “还说呢,我们两个好好地在这里坐着,不知哪个小混蛋过来踩了我一脚,我的脚踝处仍是疼的!”聂双芜狠狠瞪了颜修禹。 颜修禹仍是火起,没打算就此放过聂双芜,他看了清和小郡主,又看了看聂双芜,若有所悟般笑道:“哦,我懂了。清和小郡主身份尊贵,却被你诱拐过来做如此行径恶劣之事。聂双芜,你自个儿胡闹也就罢了,何 必牵扯上小郡主呢?” 颜修禹还不怕死地冲着小郡主补了一嘴:“清和郡主,你日后千万不可跟她再厮混了,她是个野丫头,会把你带坏的!” 聂双芜登时火起,也不顾初衷,薅住颜修禹二话不说便揍了一顿,直打得他滚地求饶,堂堂平阳侯府的大小姐才找回来点尊严感,全然不顾她这尊严感是建立在颜修禹的痛苦之上的。 清松苑外的打闹很快惊动了折离,他挨着墙根听了一会儿,得知是小郡主她们,若是出来赶走岂不是让他们脸上没光。折离想了个好办法,回院子里一说,跟几个仆人大张旗鼓地把院门给关了。 这回三个人可傻了眼了,颜修禹瞅了聂双芜一眼,心说都怪你吧,却被聂双芜横眉一瞪,立刻偃旗息鼓。 清和小郡主满心遗憾,连连叹气:“都是你们,害的我错过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本郡主在颜国公府待上一整日了,可连盈姐姐的一个正脸都没见着。不开心。” 聂双芜也觉得扫兴,这一扫兴,那双伶俐的眉目便更是瞪向了颜修禹。 颜修禹被这目光盯地浑身不自在,只好说道:“好了好了,既然这清松苑咱们也进不去了,不如找个地方喝酒去。” “去哪喝酒?”小郡主是爱喝酒的,只可惜平日里南襄长公主总是圈着她,不让她多喝。因此她一听喝酒便来了兴致。 颜修禹说道:“去我那,我那院子里有个小亭子,今夜月亮正圆,正好下酒。” 聂双芜诧异地看了颜修禹,不敢相信这话居然也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不过她也没有异议,跟着这两个人跑了过去。 殊不知酒过三巡之后,颜修禹早早地便将自己灌醉了。 一张跟颜家三叔同出一脉的俊俏小脸,带着微醺的醉意,少了白日的 莽撞张狂,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昏昏欲睡的小兽一般。 月色果然好,打在颜修禹身上,除了衣服上的灰尘之外,还是很养眼的。 清和郡主酒量不怎么好,聂双芜怕长公主责怪,也没让她贪杯,倒是她自己,竟然也和颜修禹一起喝醉了。 所以清和郡主倒成了最清醒的一个。 颜修禹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道:“云……云……” 清和郡主趴在他耳边,问道:“云什么?” “云……盈……”颜修禹总算是吐出一个完整的词。他抽了抽鼻子,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继续嘟囔道:“嫁给三叔,定会幸福圆满……我,我就算了……” 清和郡主侧着耳朵听,却只听最后几个字说道:“算了……吧。” 搞了半天,竟是一句算了吧。 她心中偷笑,却没嫌弃颜修禹半分,似乎是抚摸一只小动物一般,拍了拍那比她高出许多的大个头的脑袋,道:“放心,我盈姐姐嫁给颜大人,必定会幸福一生。” 说完这话,清和郡主便拍了拍手,夜色中忽然跳将出一人。清和郡主瞥了眼伏在桌面上的两人道:“把他们送回去,咱们回府。” “是。” 却说方才那三人伏在清松苑外预备偷窥之时,傅云盈正坐在床边,身子都僵了,也没等到颜清臣。 刚打算靠在床上歪一会儿放松片刻,就忽的听见有人推门进来。 龙凤喜烛静默地燃着,仍不能阻挡一地的清辉泄进来。 那双镶了琥珀的官靴在门口稍作停留,便迈了进来。颜清臣朗润的声音响起:“等久了吧?” 不久。 不过是坐了一个时辰的迎亲花轿,不过是三跪九叩首,不过是等他去吃了半日贺郎酒。 与来日方长相比,都算不得久。 傅云盈紧拽 着大红的石榴裙摆,安静的房间听得到有力的心跳,只是分不出是他的,还是她的。 颜清臣走过去,拿起床边的玉如意,稍稍碰到了傅云盈的红盖头。 红穗子摇摇晃晃,似是急不可耐。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嘈嚷,折离大张旗鼓地把门关了。 颜清臣高声询问:“何事?” 折离跑到檐下,隔着门应道:“是清和郡主、平阳侯府大小姐和大少爷,恐怕是来闹洞房的。” 傅云盈“噗嗤”笑出了声,惹得红盖头一阵颤抖:“想必是清和郡主一天都没见着我,因而急了,想出这法子。” 这一声笑,倒是缓和了方才紧张的气氛,笑完了之后,却不听见颜清臣的动静。 傅云盈轻轻唤了声:“清臣?” 身边一沉,熟悉的味道挨近,一双臂膊忽然抱住了她。 傅云盈低呼一声,身子一僵,却感到颜清臣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这次不必再等我,我已经来了。” 大红的红盖头被掀开,新娘目光深情地凝望着新郎,一双眸子如同波光潋滟的湖水一般荡漾着令人心动的波光。 她经历了一整日的波折,直到此刻才算是真正见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 颜清臣的墨发被一条红丝绦高高挽起,这身红色的新郎官服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将他昕长完美的身材勾勒了出来。 那双如点漆一般的眸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傅云盈,仿佛满天星辉低垂,这片星空中,只有她…… 愣神之间,一杯合欢酒早已在他的手上。 颜清臣将酒举到她的面前,说道:“从即日起,你便是我的妻。死生契阔,绝不分离。” 他一板一眼地将这些话说出来,与平日的态度大不相同,可却让她想笑。 还没笑出来,另一杯合欢酒就被塞入了手中。 第一百九十五章 颜清臣的身世 冰凉的酒杯润透了指尖,莹莹琼浆在杯中浮动,倒映着他的容颜。 从即日起,她便要成为他的妻了…… 下一步,便是喝交杯酒。二人手腕相绕,傅云盈宽大的袖袍垂下,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 一对金镯子在手腕上明晃晃地晃动着,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正在享受唇齿间弥漫的酒液时,手腕忽的被颜清臣拉住,稍微用力就被他拽到了怀里。 傅云盈心跳忽而剧烈起来,喘着气羞涩说道:“现在就睡……太早了吧。” 颜清臣应声停下动作,却早已将傅云盈按在了床上。 他紧紧贴着傅云盈的身子,神色却有些不自然,一双深不可见底的眸子里似乎隐藏了一些事情。 傅云盈觉察出颜清臣的不对劲,奇怪问道:“怎么了?” 颜清臣定定地打量着傅云盈,似乎思虑良久,乃道:“凭你冰雪聪明,可曾猜出过我的身世?” 傅云盈心下一凛,颜清臣地位举重若轻,她早有所闻。 她望着颜清臣说道:“从答应嫁给你开始,我便想好了要接受你的一切。不论你跟我说什么,我都能接受。” 此话既出,颜清臣缓缓一笑,放开了傅云盈,从书架后面的隔层里取出一道画像。 这道画像上的女人,天姿绝色,令傅云盈远远自愧不如。 画像的右下角题了一行小字: 笙丰顺二十七年 傅云盈一惊,丰顺二十七年,不就是丰顺的最后一年吗?隔年,皇帝便登基建了鸿康,如此一算,距今已经二十一年了。 傅云盈偶然听人提起过,颜国公府现今能风光无限,不仅因为颜清臣是皇上的宠臣,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颜家祖上曾经出过一位娘娘。 那人是颜老国公的幼妹,与现今 的小国公同年出生,只可惜鸿康元年便殡天了。 她依稀记得,这位娘娘的名讳里似乎有一个笙字,莫非…… 傅云盈求证般地向颜清臣望去,讶然发觉,这画上的绝**子竟然与颜清臣眉目之间有些许相似。 颜清臣深深凝望着这幅画,眉间隐隐浮现出几分痛色。 他的目光含着追思,缓缓道来:“鸿康元年,宫里的一位娘娘诞下了一位小皇子,不久便血崩而亡。皇帝疼爱小皇子,然而其时皇帝势力不足,朝中大臣必不会扶持这位年幼的皇子。后宫纷争诡谲,皇后一族势力雄厚,小皇子很有可能会沦丧期间。皇帝为了保住这新生儿的性命,便将他充为那位已故娘娘兄长的儿子。” 说完,他转身朝向傅云盈,眼眸深沉:“那位已故的娘娘,闺名唤作玉笙,乃是颜国公府中,老国公的幼妹。而我,就是那个其时年弱的小皇子。” 傅云盈震惊地盯着颜清臣,想起皇帝对他非同寻常的宠爱,明白为何颜家会如此得宠。 若不是皇帝当年为了保护颜清臣,将他降为臣籍,此刻他应当是皇长子。可话说回来,若不是皇帝用心良苦,恐怕颜清臣早已成了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 “这个身份,不是我想要的,我从前不与你说,不是有心隐瞒你,而是……皇后以及她身后的孟氏,与颜家水火不容,若是我的身份暴露,将来或许是一场你死我亡的争斗。” 是的,就连颜清臣这等人也会怕这权力漩涡的尔虞我诈,有了牵挂,就有了羁绊。 从前他没有说过这些话,她愿意嫁给他。现在她知道这些往事,若是选择同他一处,就势必要卷入纷争中。 傅云盈对权力并不渴望,却也不惧怕任何威胁。 此刻她掌中握着的,便是 她最强有力的肩膀。 见傅云盈不说话,颜清臣只当她是被他的身份吓着了,捏了捏她软软的手,轻声道,“你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我定会护你周全。” “清臣,我不怕。既然已经成为了你的妻,我生是你的人,死便是你的鬼。不论你作何选择,我都会陪着你。” 他眸光涌动,她目光坚定。 颜清臣眼中融动,微弯嘴角,将她纳入怀中。傅云盈心中一只小鹿砰砰乱跳,知道他们这便要走出那一步。 红绡帐暖,春光无限。龙凤喜烛下二人的身影交颈相缠。 一番云雨之后,二人的青丝竟然纠缠在了一起。锦被搭在傅云盈的胸前,她抬起光洁如玉的手臂,将那纠缠在一块的发结捏了起来,枕在颜清臣的颈窝中问道:“这就是结发吗?” 颜清臣哑然而笑,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你说是,那便是了。” 她仰头迎上他的眼睛,看到了宠溺的目光。 傅云盈往被子里面缩了缩,抱着他的狼腰,面颊上的红潮尚未退却。 窗外,寒月稀稀,一颗明亮的星辰在天际升起。这一夜过得如此之快。 第二日,傅云盈闭着眼睡着,只觉得有一阵清浅的呼吸在耳畔,喷薄到脸上,痒痒的。 她睁开眼睛,看到颜清臣在一旁撑着脑袋眼角含笑地看着她:“睡的可足?” 二人的身子在锦被下毫无缝隙地贴着,傅云盈的脑海中顿时出现昨夜火热的画面,她脖颈间深深浅浅的痕迹,皆是颜清臣的爱意。 颜清臣瞧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含笑拍了拍手。 紫苏和白露等人推门进来,齐齐跪在地上,说道:“请夫人沐浴更衣。” 傅云盈掀开红绡帐的一角,只见紫苏和白露神情严肃地跪着,头低低伏着。 颜清臣 府上自有管调教的婆婆,看她二人这般正经,傅云盈便猜到这二人进来之前想必是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能表现得这般淡定。 颜清臣接过紫苏手中的中衣欲为傅云盈披上,傅云盈连忙将衣服扯了过来,挡在胸前,道:“我自己来。” 颜清臣可没打算这样轻易放过傅云盈,他将她的脸庞托起,在她耳边**:“昨夜可没见你如此害羞,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 这句话让傅云盈的脸蛋更是臊红。 紫苏和白露的头垂得更低,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傅云盈清了清嗓子道:“你们把东西搁下,都下去吧。” 紫苏和白露应了,纷纷退了下去。 颜清臣调笑道:“娘子,是要我陪你?” “你也出去……”傅云盈低头小声说了一句。 颜清臣知道她羞赧,不再逗她,穿戴好之后便出去了。 傅云盈确定他们都出去之后,才去沐浴。昨夜的**令她浑身酸痛不止,如缎般的皮肤原本十分洁白,此刻却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吻痕。 她红着脸连忙洗完,门口已经有人敲门。 “夫人,可洗好了?” 是颜清臣的声音,傅云盈穿好衣服去开门。颜清臣只见她脸色微微红潮,柔和的长发没有挽起,而是披落在肩头,好似是神女下凡一般,却又透着小女儿的**。 “洗好了?”低沉的声音响起,颜清臣的眸中似乎点起了与昨日一般无二的火焰。 傅云盈点了点头。 “洗好了就吃点东西,你需要补补身子。否则待会儿敬茶,你恐怕要饿的站不稳了。” 这句话是特意说给她的,倒是让傅云盈恨得牙痒痒。 也不知昨夜是谁将她折磨得筋疲力尽,此刻竟来说这种话来奚落她。 紫苏站在颜清臣身后,将手 里的补汤呈了上来,道:“请夫人用早膳。” 傅云盈腹议,才不过嫁过来一日,这丫头们改口倒改的快,她瞥见颜清臣明亮的眸子,有些怀疑这是颜清臣特意嘱咐的。 补汤还热着,傅云盈坐下来梳头,一头墨流一般的青丝,在白露的手中瞬间便成了云崖一般的发髻。 已婚的妇人,便是要将头发全部盘在头上,不能再像未出阁的女子一般垂在身后的。 白露打开了一个匣子,里面是一些陪嫁的首饰,其中有钟繇送的,也有颜家送的,还有严氏给的,琳琅满目,皆是美不胜收。 白露笑问傅云盈:“夫人要用哪支?” 傅云盈细细看去,还未来得及挑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便先她一步,从中挑选出了一支双凤纹鎏金钗,外加两支绿雪含芳簪。 白露识相地让了地方,颜清臣亲手将发簪插在了傅云盈的发髻上。 黄铜镜中倒映着两个人的影子,俊男美女,甚是养眼。 颜清臣的下巴轻轻抵在傅云盈的头顶,询问道:“为夫可插正了?” 还没等傅云盈回答,他首先看出簪子歪了一边,将簪子扶正,然后说道:“这回才正了。” 傅云盈望着镜中颜清臣的倒影,那般伟岸,英气不凡,然而此刻却小心翼翼地为她扶正头顶的一根簪子,一时感动。 她瞥见颜清臣的发冠还未戴上,因而说道:“我给你梳头可好?” 颜清臣眸光一亮,随即称好。 傅云盈将颜清臣头上的白玉簪拔下,他的青丝瞬间铺满了肩头。 柔顺黑亮的长发,在玉梳中渐渐服帖。她小心翼翼的梳着,梳齿扫过颜清臣的发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滋味。 她将颜清臣的发挽起,系上了一根墨蓝色的发带,然后满意地冲着镜子里面笑着。 第一百九十六章 汤里有东西 颜清臣抬起一双凤目,微微扬起嘴角,一勾手便将她揽到自己的怀中,说道:“有娘子如斯贤惠,夫君甚感满意。” 傅云盈和他打情骂俏了一会儿,身后的紫苏已经和白露已经站不住了,好心提醒:“夫人,补汤若是再不喝可就凉了。” 傅云盈嗔了颜清臣一眼:“待会儿再来跟你计较。” 她坐在桌前,紫苏为她盛了一碗汤。傅云盈鼻子尖,一下子便在汤药中闻出了一些味道,脸色略微一变。 颜清臣看见傅云盈的脸色,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傅云盈微微一笑,拿着勺子,往嘴里又送了一口,笑眯眯地说道:“这汤的味道很好,不知道是谁做的?” 颜清臣松了口气:“是老夫人吩咐后厨为你做的。据说这补汤可以调理身子,好让你早日怀上我的骨肉。” 这一番话又将傅云盈羞得面红耳臊,抬在半空中的勺子再也不能往嘴里送。昨日她还是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今日便要预备着为颜清臣开枝散叶了。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将这尴尬的气氛撞破,折离走进来对颜清臣说道:“国公请您去一趟。” 颜清臣点了点头,临走前拍了拍傅云盈的肩膀:“好生待着,我待会儿回来找你。” 傅云盈笑着目送颜清臣离去,等他一走,便沉下了脸。 她屏退众人,只留下白露,这两个丫头对她忠心耿耿,她从不怀疑,只是有些事情,还不方便让颜清臣知晓。 傅云盈用勺子在盅里面舀了几下,仔细地嗅着里面的味道,白露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夫人,难道是这汤药有问题?” 傅云盈闻了半晌后,点了点头:“的确有,这里面有一味药材,我 之前闻到过。这汤里面的味道极淡,说明下药之人格外审慎,用了极少的分量。这种药若长期服用,便会致使女子终身不孕,况且它的毒性虽小,长久用来也会在体内淤积毒素。” “啊?小姐,那您刚才为何还要吃!”白露一下便急了,连忙从傅云盈的手中夺下小勺,闻都不想要她闻一下。 傅云盈失笑道:“你也不必如此紧张,这种药的毒性很小,偶尔吃一两次是不打紧的。我方才之所以会服下,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如今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这颜府这么大,人多眼杂,究竟是谁下的毒还不得而知。眼下也只有用这个法子先稳住他们,等时间长了,他们自然会露出马脚。” 白露不得不佩服傅云盈的定力,只是想到了颜清臣,问道:“那姑爷呢?也不告诉吗?” 傅云盈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若是告诉了他,恐怕他也不会同意我冒这个险。况且若是此人是他的亲人……我不愿意难为他。” 白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为自家小姐心疼不已。只可惜小姐的一番苦心,不知道姑爷是否知道了。 片刻之后,颜清臣便回来了。依照规矩,成婚的第二日,傅云盈要去给颜清臣的父亲敬茶,也就是老颜国公。 老国公和老国公夫人吴氏、小国公颜诚誉和田氏、颜筠晗等人都在正堂里面候着。 快走到时,傅云盈紧张地捏了捏颜清臣的手,颜清臣打趣道:“看你平日里伶牙俐齿,这种场合理应手到擒来才是,怎么这样拘谨?” 傅云盈嗔道:“以前来你府上,只是做客而已。今日可不然,座上的皆是你的长辈,万一出了差池可怎么办。” 颜清臣捏了捏傅云盈的鼻尖,看她这副模样生出无限爱怜: “放心,有我在。” 傅云盈点了点头,走进正堂中。颜家的人几乎都在,只是除了颜筠玥没有在场。 她一向懂礼节,今日这做派倒是有些反常,不过傅云盈也没有在意,行了一礼道:“云盈给父亲、母亲、兄长、嫂嫂请安。” 请安毕,她又上去奉茶。 老国公看见他们夫妻二人站在一处,琴瑟和睦,竟然老泪纵横。 傅云盈端着茶杯的手,不知所措地举在空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竟然引起老国公如此不适。 傅云盈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颜清臣,从他的眼神中渐渐领悟到,老国公定是想到了颜清臣的生母,也就是自己的幼妹,所以才会如此激动。 一直默不作声的吴氏,见了这场面也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田氏不懂其中的缘故,嘲讽道:“傅云盈,你真是好大的本事,这进府的第二天就惹得老爷子如此不痛快,还不快给老爷子赔罪!” 傅云盈咬了咬唇,心知自己并未做错,只是田氏不知道其中缘由罢了。 田氏本就因为聘礼之事和小国公以及颜清臣闹了个不愉快,此时颜清臣也不便出口,倒是颜筠晗跑到田氏后面帮她按了按肩膀,柔声说道:“母亲这可是冤枉我小婶婶了,祖父分明是见叔叔娶了媳妇,高兴地哭了。孙女说得可对,祖父?” 老国公闲时只喜欢在国公府中养花遛鸟,其余事情早就不操心了,他只顾着缅怀往事,听颜筠晗说了,顺道点了点头,也没有再提。 吴氏倒是多看了颜筠晗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些赞赏。 傅云盈听到了小婶婶这个称呼,倒是忍不住脚下一个趔趄。昨日还是盈姐姐,今日突然便长了辈分,她不过才是十几岁的芳龄,听上去仿佛一夜老去 一般。 颜筠晗见田氏也收了怒火,将傅云盈从地上扶起来道:“好了好了,小婶婶快起来吧。” 吴氏在人群中环顾一圈,众人都在,唯独少了颜筠玥。 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甚是不满:“今日乃是清臣的新妇敬茶的日子,筠玥为何不来?难不成她当了兰华县主,就越来越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一个站在她身后有些老态的妇人说道:“筠玥小姐一向懂进退、知分寸,今日想必是有什么急事耽搁了。” “什么急事?也比得上颜清臣纳娶正妻要紧?平日里看她和那些个贵女游玩倒是兴致高昂,一到正经场合便不见了。” 吴氏似乎对颜筠玥格外有意见。 杜嬷嬷继续劝解道:“玥小姐自小便缺少玩伴,老夫人只当是可怜她父亲走的早,房里又只剩一个孤母,平日里孤寂了一些,与她们来往自然也是应当的。兴许是今日大家齐聚一堂,又让玥小姐想起了伤心往事,怕扫了大家的兴,所以才未能过来的。” “是吗?”吴氏审视地盯着杜嬷嬷。 “老奴最了解玥小姐的脾性,一定是这样的。”那个杜嬷嬷的老脸上没有一丝凌乱。 傅云盈知道,当初颜老国公退位,应当是由长子颜诚凯继承国公之位,只可惜颜诚凯早逝,这世子之位便落在了二房的头上。 颜筠玥父亲死了之后,母亲也心灰意冷,常伴青灯古佛,她和弟弟又是自小在吴氏身边长大的,故而吴氏也对她有几分严苛。 而这位杜嬷嬷曾是颜筠玥的父亲颜诚凯的奶娘,颜诚凯去了之后,就一直待在吴氏身边服侍,可以说是将一辈子都献给了颜家。 果然,她这一番话后,吴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说道:“罢了,随她去吧 。待会儿你自去探望一下。” “是。” 敬茶过后,接下来是一个祠堂上香仪式。 傅云盈既然已经嫁入颜国公府,就必然要将自己的名字记入颜家宗谱。 她随着众人,来到了颜家的祠堂。祠堂旁边紧挨着一座藏书阁,藏书阁**入云,伴着威严端庄飞檐勾角的祠堂,一高一低,一宽一窄,格外大气。 祠堂内焚香袅袅,正面里摆了许多的牌位,皆是颜家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傅云盈眼尖地看到一座牌位,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四周皆是金玉雕饰,纤细华丽,只是上面却空无一字。 她看到颜清臣略微有些黯然的眼神,便明白过来,这个牌位可能便是已故的那位皇妃的。 只是不知为何,这里竟然没有题字,颜家自己的祠堂,难道还会忌惮皇后家不成? 烧香,祷祝,一系列程序走完之后,傅云盈跪在了蒲团上,她点了三支香握在手中,高高地举在头顶。 “颜家列祖列宗在上,媳妇傅氏云盈自即日起,嫁予颜家颜清臣为妻,自此荣辱与共,死生同德。望列祖列宗保佑。” 说罢,三叩首。 第三个头还未磕完,第二排末尾的一个牌位忽然翻了。 这一翻可不得了,下面挨着的几个牌位一溜烟地都翻了。牌位动了,这可是件大事。 祠堂里的下人顿时惊慌不已,一个胆小的仆役当即吓得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牌位倒,小鬼讨……完了,这可是不祥之兆啊!” 众人听了这句话全都脸色大变,尤其是田氏,一张脸宛如白纸一般,唇无半点血色:“这这……祠堂里可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她登时便将目光射向了傅云盈,像是看着一只怪物一般地看着她:“是你!是你不祥!” 第一百九十七章 祠堂的不祥之兆 “胡言乱语!来人,把这个仆役给我拖出去!”老国公突然发怒,将众人都吓了一跳。老爷子平素里和和气气,从未像今天这般动怒。 小国公连忙着人将仆役给赶了出去,道:“父亲息怒,都是儿子考虑不周,才让这等下作仆役坏了兴致。” 老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吴氏不慌不忙地帮他拍了拍胸口,久而乃缓了过来。 颜筠晗扶着田氏,也是不住声地安慰着:“母亲莫怕,那不过是个仆人胆小胡诌的罢了,婶子可不是什么不祥之兆,她还是女儿的恩人呢!母亲难道忘了?” “我可不认得她是什么恩人!”田氏猛地一下将颜筠晗推开,指着傅云盈的鼻子骂道:“早前便听云游师父讲,三弟娶的女子切不可是罪人之女,否则必会给颜府召至灾祸。没曾想你刚进府的第一日,这话就应验了!这等不祥之女还留着她干什么?三弟,你莫若此刻就休了她!免得今后大家受她毒害!” 傅云盈心中一惊,尚未明白田氏在说什么。她平素里对田氏印象并不深刻,怎会突然被指认是不祥之女? 尤其那句罪人之女,更是戳中了傅云盈的心事。 颜清臣的脸色铁青地吓人,眸子阴测测的,似有一团怒火在他的胸中充斥。 他走上前将傅云盈扶了起来,护在身后,转而对田氏质问:“嫂嫂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三弟,嫂嫂这话断不是针对你……”田氏看见颜清臣似有怒意,顿时有些慌乱。她也只敢对傅云盈不满,真面对了颜清臣,又怂了下来。 毕竟颜清臣极受皇帝宠爱,为人又是冷漠至极,他的手段,田氏也听过一二。 不过她也不至于太过愚笨,立即将话头转向了傅云盈,倒像是自己跟颜清 臣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三弟你可要想清楚,这女人的命格,若是真的与你犯冲,那可是害了三弟啊!” “娘……”颜筠晗也不清楚田氏为何如此冲动,拉了拉她的衣摆,可是田氏却权当不见。 傅云盈捏紧了裙摆,看着众人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难道她真的是田氏口中说的不祥之女? 颜清臣的神情无比坚定,眸中的锐利直直地盯向田氏:“傅云盈是我颜清臣明媚正娶的妻!若是嫂嫂对她有意见,便是对我有意见。若是嫌她会拖累颜府……不如将我一起赶出府去,可好?” 傅云盈没有料到颜清臣居然会为了她说出要让田氏将他也一并赶出府去这种话。 此话既出,颜诚誉自然是震惊,疾声喝止田氏:“愚妇!竟然馋信贪财道士的言论!三弟的大喜之日,岂能容你在此饶了大家的兴致!还不快退下!” “老爷,我……”田氏还要辩解,可是颜诚誉顾忌老国公和颜清臣,板了脸色:“这般不分轻重,可是想被罚家庙?来人,将这妇人带下去!” “老爷!老爷!我不敢了!”田氏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她这一闹,得罪的可是定国侯府和颜清臣,如今颜诚誉都不帮着她说话,还被罚了家庙,简直是羞耻至极。 就在她即将被拖出去的时候,傅云盈忽然跪下求情:“兄长息怒,嫂嫂也是一心为了颜府,故而才听信了那些诋毁我的话,想必这其中是有隐情的。容云盈查一查,若真是嫂嫂诚心诋毁,再治嫂嫂的罪也不迟啊!” 颜诚誉本就是想做个样子给颜清臣看看而已,巴不得顺阶而下,皱着眉说道:“也罢,既然弟媳为你求情,就罚你禁足三日,好好反省!” 田氏又羞又愤,却又不敢再触怒颜诚誉,禁足与罚家庙反 省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只得应下。 老国公和吴氏见这样的处理结果,也没有什么异议。 田氏退下后,仪式继续进行,傅云盈看着她的名字被记入了颜家宗谱,一时间五味陈杂。看来这颜府也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轻松,日后还不知会遇到怎样的刁难。 仪式结束后,傅云盈返回房间,当下叫了紫苏跟上,打算去拜访田氏。她总觉得事出有因,要好好探查一番才肯安心。 前脚刚打算跨出房门,一个高大的影子就挡在了门口,一阵熟悉的冷香扑鼻。 是颜清臣。 颜清臣皱着眉心,见她行色匆忙,先跟紫苏挥手示意她退下,然后才将傅云盈推回了房内:“你这急火火的,是要去作甚?” “我打算亲自拜见田氏,看看她究竟为何那样说。” 傅云盈的目光一片坦然。 颜清臣似乎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大手抚上她的脸蛋:“盈儿。你可怪我?” “怪你?我怪你什么?” “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才嫁过来第二日,就让你受了委屈。盈儿,对不起。”颜清臣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傅云盈,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明明那么高的个子,此刻却站在她面前低着头认错。 傅云盈本还想矜持一下,看到他这副模样没有绷住,不小心便溢出了笑容:“我怎会怪你。你是我的夫君,我既然嫁给了你,就断然不会后悔。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我恰巧可借此事查探一下这颜府中究竟有谁对我有敌意,说不定还能拉近与田氏的关系。这么好的机会,我求之不得呢。” 颜清臣想到她方才就打算拉着紫苏出去查案子的模样,不禁流露出几分欣赏,他忽的勾住了傅云盈的腰,将她逼到墙边,嘴角微微扬起:“为夫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 “我什么样子?”傅云盈反问。 他伸出手在她秀致的鼻尖轻轻一勾:“可爱。” 傅云盈脸颊发烫,引得颜清臣勾唇一笑,索性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在她唇上烙下一吻。 清冷的气息钻入她的肺腑,头马上眩晕起来,傅云盈逐渐沉溺于这个吻中。 良久,颜清臣才放开她。 傅云盈的眸子好似蒙上了一层水光,娇羞地将头低下。 “你要去哪里,我且跟着你去瞧瞧。” 傅云盈摇了摇头。 “不能?”颜清臣的话音上挑,好似有些威胁的意味。 傅云盈确定地点头道:“恩。不过在这之后,你倒是可以陪我去一趟祠堂。并且你不能偷去,一定要陪着我去才可以。” 颜清臣原是有些情绪在里头,不过听着傅云盈的话,心里头顿时明白这丫头怕是又有点子了,只是笑着摇摇头,便也就随她去了。 长廊下,一个小厮揣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一溜烟钻了进来,他一路跑到了二房的院子里,站在廊下听了听屋内的动静,然后捡了一块小石子,往窗牖上扔了一下。 不一会儿,颜修禹便挑开帘子走了出来,见四下无人,连忙将小厮手里的鹦鹉收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只鸟,真能学人说话?” 小厮点了点头:“千真万确,这可是一个从夜郎国来的商人卖给奴才的,花了好些价钱。若不是少爷要奴才去掏些稀罕玩意,奴才可舍不得花这么钱买这样一只鸟。”小厮说着说着,撵了撵手指头。颜修禹不耐烦地将腰间的荷包甩给了他:“若是三婶能开心,我还有赏。” “谢谢少爷!” 小厮接了钱欢天喜地地跑走了。 颜修禹则揣着鹦鹉回到了廊下,开始逗弄着它:“日安?” 小鹦鹉转了转脑袋, 并不答话。 颜修禹一时奇怪,忽的想起了什么,抓了一把鸟食扔到了笼子里:“日安!” “日安!日安!”小鹦鹉果然叫了起来。 颜修禹乐个不停,这还真的跟人说话似的。 这便好,若是傅云盈见了这只小鸟,定会高兴起来,不会再因他母亲而难过。 颜修禹前脚刚要走,门帘里田氏正好叫住他:“颜修禹,你又在玩鸟吗?这颜府的人怎么了?要么便是被傅云盈给蒙了心,要么便是你这种不中用的东西!” 田氏心气不顺,自己关在房中骂骂咧咧。颜修禹心中气恼,她今日在祠堂上的所作所为,都让他压根没脸再去见傅云盈了。 傅云盈都为她求了情,她却还在这里怨恨。 颜修禹正打算发作时,颜筠晗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拦住了他:“站住!你要做什么?” 颜修禹不服气道:“我要去向母亲评评理,云盈哪里对不住她,要她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诋毁?” “再怎么说,那也是你娘!”自打成亲之后,颜筠晗成熟了不少,她正在训斥颜修禹,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极为清越好听的声音:“这是谁在骂我们修禹呢?” 二人一看竟是傅云盈,自是喜不自胜,又都觉得自己的娘作出这种事,实在是面上无光。 傅云盈笑道:“无碍,我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筠晗,你领我进去。” 颜修禹也吵着要去,却被傅云盈喝止住,让他去别处玩耍。 他只得看着傅云盈和颜筠晗的背影,将那只慌忙藏在身后的小鹦鹉拿了出来,自言自语道:“算了,改日再把你送过去吧。” 田氏正在房中兀自生着闷气,见亲闺女进来了,忙去相迎,等看到颜筠晗身后的傅云盈,又恨得牙痒痒:“你怎么也来了?敢是来看我的笑话不成?” 第一百九十八章 牌位上的证据 傅云盈看了颜筠晗一眼,向田氏笑道:“这是哪里话,您可是我的嫂子,以后我在这府中,还不仰仗着您照应?” 这句话说的田氏心里舒坦,不过舒坦归舒坦,她又岂会轻看了傅云盈。今日在祠堂里,颜清臣都已经撂下话了,此刻就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跟傅云盈硬干。 傅云盈见田氏已经吸取了教训,笑着拉着她坐到榻上。 她自知田氏是个头脑简单的人,若不是有什么原因,才不会公然做出让颜诚誉反感的事情。因而说道:“嫂子,弟媳我初来乍到,只想和清臣好好过日子,哪曾想一进来就听到有人说我是不祥之兆。我倒是想知道,说这话的人到底是何居心。我知道这话断不会说是嫂子自个儿编造的,必是有人在后面挑拨。是不?” 傅云盈这话自然是在给田氏台阶下,田氏在祠堂上被翻倒的牌位吓到口不择言,已然有些悔意,只是怕颜诚誉说她无中生有,所以后面才搬了许多话来立足。 她瞥了一眼傅云盈,鼻孔里哼了一声道:“少拿这些话来唬我,孰是孰非,我能不知道?那个云游师傅,可是很灵验的。他说的话,十分我必信七分。” 傅云盈和颜筠晗交换了下眼神,颜筠晗乃追问道:“母亲说的是哪个云游师傅,晗儿怎么没有听说过?” 田氏道:“你都去了镇阳侯府,颜府的事儿哪能事事都知晓?前些日子我头有些晕,请了大夫吃了两幅药却不见好,听说有个云游师傅很是灵验,只消他把那驱邪阵法一施,什么病啊灾的,都消失不见。我就去把这道人请了来,给我做了回法,果然,头不疼了。” 说到这里,田氏小心翼翼地瞅了 傅云盈一眼,目光中仍含着警惕:“那位师傅听说不久后咱们府中要娶亲,我便央他给算上一卦,图个吉利,不料师傅竟然说,颜府不得娶进罪人之女。我这才想起来,傅云盈的生母不就是免了死罪的钟家之女么……” 傅云盈渐渐明白过来,看来定是这个道士在田氏耳边挑唆,再加上今日祠堂上的异象,所以田氏才会如此激动。 只是区区一个卦面就让田氏如此激动,也未免太夸张了些。 傅云盈没有深究,只想将那道士及早寻出来。“那个道士现在何处?” 田氏摇了摇头:“人家可是云游道士,我哪里晓得。” 虽是这样说,可是田氏低头时眼角的那一抹精光,还是未能骗过傅云盈。 田氏这边怕是问不出什么了,接下来就应当去祠堂看一看。若是祠堂里面有什么线索,那就更好办了,难只难在,这件事情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而为。若是有人蓄意而为,又是何人呢? 傅云盈又安慰了田氏几句,田氏虽然并不想这么快便接受了傅云盈,不过想到傅云盈所问的这些问题,也渐渐有些明白过来,自己恐是上了别人的圈套。 颜筠晗将傅云盈送走之后,折回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其母,嗔道:“娘怎么这样糊涂,那道士不过就这么戏说了一句,你岂能帮着外人来害咱们自家人呢?” 田氏着急做了个噤声,压低声音对颜筠晗道:“刚才当着傅云盈的面,我没好往下说。人家那位师傅可说了,像她这种人若是嫁了进来,日后恐怕要变成个吸血虫,克兄妨嫂!娘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前途考虑!” 颜筠晗见田氏越说越不像话,心里生气,缓了半天才道:“云盈若真能助着三叔一飞冲 天,也绝不会克兄妨嫂!母亲怎的这样糊涂,如今父亲虽是承了颜国公的位,还不是仗着祖宗的阴德。现如今颜家再无像三叔这样出众的人物,母亲若是想要将来大富大贵,还要仰仗三叔!就连日后修禹也要靠叔叔提携,您不巴着也就罢了,居然还防着!” 田氏一琢磨,倒还真的如颜筠晗说的这般。她原本只怕颜清臣会将属于颜筠晗和颜修禹的那一份给抢走,所以才处处提防。 “那,那眼下可该如何?” 颜筠晗见田氏听进了劝,才稍微缓和,说道:“还好云盈没有和母亲计较,以后母亲万不可鲁莽行事了。” 傅云盈回到清松苑,远远便看见颜清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喝茶。 他手里端着一只白玉骨瓷杯,杯中依稀冒着冉冉的茶香,他动作优雅地吹了一口气,将那茶叶子吹开,这才淡淡地品了一口,嘴角勾起:“怎不进来?在外面偷看做什么?” 傅云盈抱着手笑嘻嘻地走了进去:“我还突然跳出来吓你一吓,竟被你发觉了。” 颜清臣笑道:“你当我这十几年的武功是白练的吗?” 他一边说着,随手又拿起一个杯子,帮她也砌了一杯茶,端到她手中:“不烫。” 傅云盈在田氏那里费了一番口舌,早就口渴,接过来就一饮而尽。 颜清臣等她喝完才问道:“如何?” 傅云盈疑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乃是田氏那件事情,因而道:“事情我已大概有了眉目,只是还差最后的印证。” 颜清臣支着脑袋看着她,一双凤目流光溢彩:“那接下来你要干什么?” “接下来,还请你跟我去一趟祠堂,免得祠堂出了什么事,再有人诬陷我是不祥之人。” 半刻钟 后,二人站在祠堂的大厅内,对着四周检查了起来。 祠堂里的人已经被颜清臣“请”了出去,门也关上了,他暂时容忍傅云盈对着他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左右观摩。 傅云盈在后面寻了半日,待她看到第二排的牌位后面时,恍然大悟:“果然我猜测的不假。” 颜清臣闻声过来查看,只见牌位后面沾了些凝胶,并且明显有丝线拉扯过的细痕。 事实已经很明显,今日分明是有人要做局陷害傅云盈,还利用了田氏,此人能够如此随意地进入祠堂,在牌位后面做手脚,还了解田氏的脾气,一定是颜家人。 可仅凭这些证据远远不够,还要继续深查才行。 傅云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论如何,她都不是田氏口中的不祥之兆了。 颜清臣对此事很是慎重,不论是谁,能做出这种事情,可谓是工于心计,他当即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颜诚誉。 虽然此事不宜在府中多传,可是能在颜诚誉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也算是对得起傅云盈。 趁着颜清臣在父亲房中之时,颜修禹瞅准时机跑到清松苑,还没进门就被折离拦下。 二人在院门口吵嚷的声音惊动了傅云盈,她从屋内走出来喊道:“是谁在那里?” 折离回道:“夫人,是修禹少爷。” 傅云盈忆起他在田氏房门外对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因而说道:“叫他进来吧。” 颜修禹这才捧着鸟笼子小跑进去,头一句话便问道:“听说你们在祠堂找到了证据?” 傅云盈笑道:“你这消息得到的挺快。” “嘿嘿,”颜修禹傻笑两声,“叔叔去找父亲谈事情,我趴窗户听到的。找到了就好,不然,我还真没脸见你。” 颜修禹挠了挠 头,献宝一般将笼子捧在傅云盈面前。 一只五彩斑斓的小鹦鹉静静地立在枝头,歪着脑袋瞅着这两个人,倒是不怕生。 “这只叫做鹦鹉,是从夜郎国的一个商人手里买下来的,它能说话。嘿小家伙,说日安!” “日安!日安!”鹦鹉很给面子地叫了两句。 傅云盈果然开心:“果真有趣,不过,你日后别尽往我这里抓鸟来了。都多大的人了,可别再干那些偷鸟的勾当。” 颜修禹被傅云盈的话羞得没骚,嘟囔着:“那还不是为了让你开心……这只鸟可从小被人养到大,不好放的,你可千万别给我放生了。” 他将后半句吞了下去,这鸟还花了他好几个月的例银呢。 傅云盈见这鸟有趣,其实也舍不得,思虑了片刻,乃道:“留下也可以,只是你需答应我,这是最后一只,以后不要再送了。” “恩恩!”颜修禹见傅云盈肯收下这只鸟,十分兴奋。 二人在院中说说笑笑,颜筠晗得了消息也来了,清松苑中便更是热闹。 待颜清臣回来,二人便找了个借口溜了,给他们夫妻两个留下了充足的相处空间。 午膳时,颜府上下皆齐聚在老国公房内,因着新妇刚嫁过来,所以难得办了家宴。 还是颜筠晗同颜诚誉求情,颜诚誉才准许田氏参与家宴。席间,田氏对傅云盈也不再计较,反而是唠了几句家常。 她心中有气,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减,傅云盈自然知道,也能体谅。 用过午膳之后,他们便去套马车,换上吉服,入宫谢恩。 马车在京城宽敞的**上缓缓施行,颜清臣虽然荣宠一时,却是低调行事,今日却特意乘了辆宽敞华丽的马车,说是进宫谢恩,却与游行也无异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进宫谢恩 等到了宫门口,颜清臣率先下车,然后转过身向傅云盈伸出了手。 傅云盈稍稍一愣,握住了他的大掌,稳稳地落在地上。本欲收回,他却反手一握,将她纤若无骨的手笼在宽大的袖袍底下。 趁四下里没人,颜清臣对她说:“待会儿若是见了皇帝,且不要提及我的身世。将身世告诉你,乃是我的打算。” 傅云盈点点头,她能嫁给颜清臣,在皇帝眼中,恐怕不过是因为颜清臣喜欢,所以才应允了而已。 若是让皇帝知道她对颜清臣的身世一清二楚,恐怕又要对她多几分猜忌。 皇帝此刻正在暖阁里面批阅奏章,隔了一道帘子,宦官进去通报之后,傅云盈清楚地看到皇帝瞬间便撂了折子,示意他们进去。 她跟着颜清臣进去,跪拜,先是说了一些吉祥话,然后又谢了恩,只听到九五之座上的那人说道:“赐座。” 接着便坐下了。 她进宫头一回不是因为吃酒而坐下。 她拉了拉自己的手,欲从颜清臣的袖里挣脱,可惜尝试了一下,那双大手都纹丝不动,像是铁了心似的,就是要让皇帝知道他们夫妻二人多么恩爱。 果不其然,皇帝见小夫妻黏腻到一起的模样,并不苛责,反而很是欣慰一般。 得知颜清臣的身世之前,她从不敢大张旗鼓地盯着皇帝的模样看,可是此刻见着皇帝在外人面前少露出的和蔼模样,傅云盈不由得大着胆子打量了一回。 果然,二人不管是身形还是外貌,以及眉间隐隐的神态,都是极为相似的。 她心里因为装了事情,故而才敢将两者联系起来,若是一般的人,想必怎么也不敢想到他们竟然是亲父子。 傅云盈得了结论之后 ,忙将目光收了回来,只盯着自己的脚尖,一一回话。 颜国公府和定国侯府的这桩婚事,皇帝不出门便有口风传进来,了解的也差不多。他笑着说傅云盈出嫁那日可谓是风光无限,傅云盈娇笑一番。 皇帝又问了侯爷和严氏的情况,傅云盈也一一答了。 谈话间,提到了傅云盈嫁妆里的玉藻山庄了,傅云盈又是千恩万谢,说到后面,皇帝竟然说今年冬若是有空还要去玉藻山庄游玩一番,点名要颜清臣作陪。 傅云盈不禁在腹内咂舌,傅明珠他们当时还妄想吞了她的嫁妆,为的就是在皇上面前献殷勤,若是这事成了,傅明珠和连氏又不知该如何嫉恨了。 皇帝政务繁忙,并未与他们二人多待片刻,赏了一堆东西,便让他们退下了。 傅云盈听见一长串赏赐的东西,皆是御用的贡品,在皇宫中皆有备案。等入了颜国公府的府库,田氏可有的忙了。 皇后宫里,正是满院飘香,前些日子夜郎国进贡来了许多西域的香料,皇后正在和女官们在廊下调笑,见傅云盈来了,当即便招手让她进来。 傅云盈犹豫片刻,只好同跪在驼绒的毯子上。隔着一盏屏风,便是一对椅子,颜清臣坐在椅子上喝茶,屏风微微透光,隐隐约约可见他笔挺的身姿,优雅妗贵。 皇后见傅云盈的目光全都在颜清臣的身上,因而笑道:“果然是浓情蜜意的一对新人。” 傅云盈这才回过神,笑道:“还要多谢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赐婚,云盈才能如愿以偿。皇后娘娘今日怎么有雅兴?” 她印象中,皇后素来都是严肃威仪,像今日这般自降身格和女官们坐在一处,实属罕见。 “难不成本宫在你心目中,便只能留一个刻板 印象不成?”皇后佯装微怒,入鬓细眉轻扬,语气似有凌厉。 傅云盈连忙赔罪道:“臣女不敢。” 皇后盯着傅云盈的后脑勺,这才舒心了一点,因道:“那便是了,快来坐下。” 她像是要观察颜清臣的脸色,可是颜清臣从未将正脸冲着这边,皇后不得而见,只好又对傅云盈说道:“按理说,你们刚刚成亲,本宫不应该多留你才是,奈何本宫看了你便觉得喜欢。往日里尽听那些个碎言碎语,到如今才知道你是个可心人儿。” 皇后甚至将傅云盈的手握在了手心中。 那双手虽然是保养得体,但是仍不难看出岁月留下的痕迹。 傅云盈可不会忘记,这皇后乃是傅明珠的姨母,傅明珠能在她跟前少说她的坏话了? 她可不觉得皇后是个贤明的主儿,再加上刚得知颜清臣的身世,就更不会被她的话蛊惑了。 傅云盈也不辩解什么,表面上含着笑。 这时其中一个女官突然说道:“皇后娘娘,这位贵人的面相十分旺夫啊。” “哦?是吗?”皇后稍稍惊讶,面露喜色地拉住傅云盈:“看来颜太傅真事有服气,能娶到你这么个伶俐的人儿。这位是刚刚提拔上来的女官,唤作邱芮,算是半个太医,观相闻切之事颇有见地,刚好你今日赶上了,不如让她帮你瞧瞧?” 皇后如此盛情,傅云盈也不好推辞,称了声“是。”而后将手腕伸了出去,让那个女官看了一回。 邱芮看过乃道:“贵人的相极好,只是稍微有些脾虚,中气不足,日后若是想要怀子嗣,怕是还要多补补身子。” 傅云盈淡淡应下。 皇后可不当此事是小事,碍着颜清臣,声音略放低了些,满面含笑的说:“当初本宫嫁给皇 上时,那可是年轻不懂事,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些门路的。若不是当年身子没有调理好,恐怕还要为皇家多多地开枝散叶。本宫看见这时的你呀,宛如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这样,本宫身边有个嬷嬷,跟随本宫多年了,最懂男女调理之事,今日本宫便将这嬷嬷赐给你,再给你派一个小丫鬟,尽早了了颜国公和皇上的心事呢。” 这番话说的体恤万分,可好端端地给她派人,分明是要往颜国府里塞人。 皇后说完便紧盯着傅云盈,等她的反应。 傅云盈心里明镜似的,却看颜清臣未作表态,她也不含糊,当即跪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说道:“多谢皇后娘娘体恤,那臣女便收下了。” 皇后听到她这一句,才总算是满意的笑了。 从皇后宫里出来之后,眼见周遭无人,夫妻二人的手又搭在了一处。 傅云盈忽然停下脚步,对颜清臣道:“方才我没有拒绝皇后,你不会怪我吧?” 颜清臣微微一笑:“她可是皇后,我岂会怪你?况且不过是两个人罢了,难道就此便能将颜国公府生大风大浪?” 傅云盈笑道:“我也是这样想。不过是两个人而已,以后大不了提防着,或者,干脆把他们变为我们自己的棋子,说不定还能得到意外的收获。只是……你现今如此,与她又脱不了干系。我只怕你心里不舒服……” 还未说完,微凉的手指便抵在了她的唇上。 颜清臣警惕地看向四周,只见是一片叶子从树下落下来之后,才放了心,说道:“不用如此顾忌我,我日日出入皇宫,早已习惯。放心,我有定力。” 傅云盈本就相信颜清臣的实力,这下便更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在皇上皇后处分别谢过了恩,因想 着难得进宫一趟,二人便打算往宸贵妃宫里去一趟。 到了贵妃宫中,三人闲话一番,宸贵妃得知皇后给傅云盈身边派了两个人调理身体,脸色登时便沉了下来,心中恨恨。 她捏紧了帕子兀自生了一会儿气,却看到这夫妻二人倒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似的,只觉得堪忧:“云盈,你可是个明白人,难道她这样做,你不觉得受限?” 傅云盈放下手中的清茶,一时为宸贵妃对她的关怀而暖心,一时又觉得贵妃太过关心,反而显得失了分寸,轻笑道:“娘娘也不必这样担心。俗话说天高皇帝远,皇后就算是想要在我和清臣身边安插眼线,也得看我们想要她看到什么。这种事情,我还未出定国侯府便经历得多了,还能应付得过来。” 贵妃看她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是面上仍然挂着愁容。 她不放心地望着傅云盈,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又合了上去,末了只说了句:“那你可要万事小心,切不可粗心大意。” 皇后其人表里不一,手段狠辣,实力决不可小觑,这点不消贵妃提醒,傅云盈也知道。 几人正说话间,忽然廊下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轻快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呼唤声:“小皇子,小皇子您跑慢点!当心摔着!” 这阵欢快的脚步声可没有因此而停止,一路跑到了大殿中,进门见了傅云盈便扑了过去。 晟钰像是个小陀螺似的跑进来,有段时间没见,更是吃的白白胖胖的。用清和小郡主的话来讲,就是吃的胖些好过冬。 虽然脸上肉肉的,跑起步来可是身姿矫健,半点都没影响。 他一头扎在傅云盈的怀中,声音糯糯地开口:“漂亮姐姐!” 第二百章 被师傅拐走了 傅云盈见了他这可爱模样便觉得欢心,还是施了一礼:“参见三皇子。” 晟钰看了眼傅云盈身边黑着脸的师傅,先是往旁边躲了一躲,然后才拉着傅云盈说道:“盈姐姐,你好久都没有进宫来看钰儿了,钰儿听说盈姐姐嫁了人,以后就不能当钰儿的新娘子了,钰儿好伤心。” 说着,晟钰便撅起了粉嘟嘟的小嘴巴,那上面简直能挂一个酱油瓶子了。 他纤长浓密的眼睫毛赌气赌气般地垂下,可是又无可奈何。 娶了他的漂亮姐姐的可是他的师傅,他现在打不过师傅,只能眼睁睁看着盈姐姐嫁人了。 傅云盈和宸贵妃听了这话都笑了,贵妃更是哭笑不得:“你这孩子,瞎说什么。你盈姐姐现在可是颜大人的妻子了,小心颜大人以后公报私仇。” 晟钰拿那双圆溜溜的小豆眼瞪了一眼颜清臣,颜清臣坐得端正,眉梢轻挑,含着些许威胁的意味,和督促他背书的模样简直如出一辙。 晟钰觉得自己马上便要挨板子了,但是想到他漂亮的盈姐姐,鼓起了勇气,跑到颜清臣面前掐着腰说道:“钰儿太小了,才让师傅拐走了盈姐姐。师傅可对盈姐姐好些,不然等钰儿长大一点,就抢走盈姐姐!” 他本就人小鬼大,这掐腰的动作更是活灵活现。先不等颜清臣反应,傅云盈便捧腹不已。她捏了捏晟钰的肉包子脸,问道:“三皇子这是在哪学的这动作?” 晟钰把头一瞥,说道:“就是那日在廊下看嬷嬷和宫女吵架时学的,那个胖嬷嬷就是这样训犯了错的小宫女的。” 傅云盈若有意味的看了颜清臣一眼,他这可是说颜清臣是犯了错的小宫女。 果然颜清臣脸色不大好,他弯下腰,轻 而易举地将晟钰拎了起来,把他举在半空中。 晟钰屏息凝视着他,虽是眼睛瞪得极大,可更多的是为了掩饰自己底气不足。 “师傅的新娘子,也是让你调戏的?看来明日得让你多背一炷香的书了。” 晟钰立刻指着颜清臣,冲着宸贵妃说道:“母妃,师傅要公报私仇了!” 宸贵妃和大家一样,此刻都想逗逗晟钰,因而并不理睬他,反而说道:“那母妃可求之不得,你要跟着你师傅多学点知识。” 晟钰见没了靠山,方才嚣张的气焰顿时减了大半。他踢了踢脚,发现自己还在空中悬着,而颜清臣又是毫无表情地看着他。犹豫了半天,终于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师傅我错了。” 颜清臣也拿他没有办法,将他放到了地上。 这小皇子一到地上便扑到了宸贵妃的怀里撒着娇,像是瞬间便将方才被人威胁的事儿给忘了。 傅云盈见这小皇子实在是太可爱,不由说道:“贵妃娘娘真是好福气,能生一个这样可爱的孩子,平日里可少不了这么一个开心果。” 宸贵妃乃笑道:“话是不错。虽然平日里淘气费心,可是其贴心之处,又岂是外人能体会得到的。你也不必羡慕本宫,本宫倒想知道你和清臣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你们呀,争取年底怀上,来年抱上个大胖小子。” 傅云盈羞赧地低下头,这才刚嫁过去两日,哪经得起贵妃如此调侃。 颜清臣却正经地朝着宸贵妃施了一礼道:“承贵妃娘娘吉言。”傅云盈抬头望去时,只见他眼底的暖意,一眼便能望到她心底。 在皇宫中都留了半日,天色渐晚,二人也该启程回府了。 与宸贵妃和三皇子道了别,傅云盈便跟着颜清臣回了颜国公府。 到 了颜府,一下马车,折离便将颜清臣叫了过去,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耳边说了些什么。 傅云盈站在门楼下,一边整理着披肩上的绳子,一边等着颜清臣。 颜清臣听完折离的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但走向傅云盈的时候,她心中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今日父亲那边的晚膳,你让白露紫苏陪你过去吧。” “你呢?” 晚上本说好了,一大家子都会在老国公那里举办家宴,这时候颜清臣却要离去。何况此时离家宴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他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有些事,去去便回。若能赶得上家宴,便去找你。”颜清臣如是说。 傅云盈虽然心内存疑,却仍是点了点头,看他跟着折离骑马而去。 皇宫里赏赐的东西,早就先傅云盈一步送到了颜国公府,傅云盈刚回到清松苑,白露便跑过来说了这件事。 皇帝赏给她和颜清臣的,定然都是些好东西。 傅云盈因知道田氏心里面有气,便从中挑了两匹时新的宫绢,附一些金铢宝石之类的,让紫苏去送往田氏房中。 白露见皇帝赏赐给傅云盈的东西,她却拿出了大半给田氏,不爽道:“夫人何必如此逢迎他人,国公夫人可是在祠堂里当众说您是不祥之人,这等羞辱于您,您还样样都想着她。” 傅云盈被紫苏对视一眼,知道白露是心疼她,体恤她,因而耐心向她解释:“再怎样说,她可是颜清臣的二嫂,常言道长嫂如母,我虽不至敬重她如同我的母亲,可我爱屋及乌,即便是为了颜清臣的颜面,也应当敬她三分。” 白露仍是想不明白:“可若是要敬重她,不与她计较不就罢了?何苦要拿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呢?” 傅云盈摇了摇头:“非 也。祠堂一事,她也是受人挑拨。若非是察觉到清臣对筠晗和修禹的威胁,她又为何要强出头惹得国公爷和清臣都不痛快?此刻我所作所为,便是为了让她放下芥蒂,让她知道,即便是清臣替颜家出了头,也会捎携着她二房。如此一来,日后她便没有理由再与咱们对着干了。” 听傅云盈这般一解释,白露方才恍然大悟,更加钦佩于她,暗暗在心中发誓,日后不管傅云盈做什么,她都会坚定不移地支持。 紫苏依照傅云盈的意思,将这些宫内的赏赐之物送往了二房,清松苑里,折离和连宵都不在,除了几个不懂事的丫头片子和小厮,也再无旁人了。 傅云盈让人守在门外,把自己关到了清松苑的一座小厨房里,掏出了些研磨药粉的器具,做好准备之后向白露伸出了手。 白露立刻会意,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些粉末,放到了厨房的案上。 这个小厨房是平日里清松苑的下人随便炖些东西用的,故而显得有些破旧简陋。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不显眼。 白露怀中的这些粉末,乃是傅云盈吩咐让她去街上的药店里寻到的。 自从她发现了汤药中的慢性毒之后,便让白露悄悄出府办了这件事。 傅云盈手脚利索地将这些药粉依次倒在了石臼中,拿起木杵细细研磨起来。在倒入最后一样药粉之前,傅云盈忽然犹豫了一下,望着石臼出了神。 白露咬了咬唇,趁机劝道:“小姐,真的要这样做吗?” 虽然傅云盈嫁给了颜清臣,成了颜夫人,可在白露心中,她始终是她的小姐。 这些药粉是白露亲自去抓的,解毒是能解,可是小姐吩咐的这最后一味药,可是避孕的…… 如此一来,除了没有那么大的毒素之外 ,不就和那汤药是一个作用吗? 白露虽然不阻止傅云盈,可是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之处。若是颜清臣知道了此事,会不会怪罪她家小姐呢…… 她都尚且知道这个道理,傅云盈又何尝不知,只是此刻颜国公府是虎穴龙潭,她才嫁过来不过两日,就发生了这许多事。有人在暗中害她,她却还未将这些人解决。 若是此刻要孩子,怕是终会酿成悲剧。这些话,跟颜清臣说,他想必不会理解,她只能自己做决定。 傅云盈面前忽然浮现出三皇子晟钰的可爱身影,耳边出现了宸贵妃的话语。 她闭了闭眼睛,终是将那药粉倒进了石臼中。 傅云盈自然是心疼自己的身子的。这些药粉可以中和那补药中的毒性,除此之外的那味药,可以避孕,也不会对她的身体有过多的危害。 她将这些药粉磨碎、搅拌均匀,然后制成一个一个的小药丸,装进了一个精致的白玉小瓷瓶里,然后让白露将这里收拾干净。 白露心知傅云盈主意已定,也不再劝阻,二人制好了药丸,才不过半个时辰。 老国公府那边正好派人过来请,傅云盈命人将身上的衣裳洗了,去除了一身的药味,这才领着白露去赴宴。 因为换衣服耽误了些功夫,到的时候,人大部分都已到齐了。 傅云盈在庭中盈盈拜完礼,小颜国公颜诚誉问道:“清臣呢?怎不见和你同来?” 傅云盈解释:“他被折离叫走了,许是有公事要出处理,不来用膳了。” 颜诚誉点了点头,他身边的田氏却笑道:“来不来什么要紧,咱们府上的家宴,缺他一次也不要紧,倒是弟媳能到才是正经。” 田氏态度转变,倒是令众人想不到的,傅云盈心里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百零一章 示好 她在祠堂污蔑傅云盈的事,老颜国公早就知悉了,此刻若还不服软便太过愚笨了,更何况傅云盈今日又将宫里赏赐的东西送给了她不少,也没有理由再闹下去。 果不其然,老国公和颜诚誉见到田氏这副模样,面色稍微缓和。 傅云盈也顺着台阶下,应付完田氏之后,只见颜筠玥忽然走过来,赔笑道:“今晨我身上不舒服,故而才错过了。婶婶不会怪我吧?” 其实颜筠玥来不来的,傅云盈也不甚在意。只是她说的这句话使人觉得好笑,难不成傅云盈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怪她吗? 傅云盈微微一笑:“我自然不会怪兰华县主了,县主多心了。” 颜筠玥也报之一笑,丝毫没对兰华县主这过于生疏的称呼有不爽,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她从珊瑚手中拿来一方小漆盒,呈给了傅云盈,道:“我来晚了,自然是该罚的。知道婶婶新婚之初,收到的礼必然多,我这一件,只怕是入不了你的眼的。” 颜筠玥的这番装腔作势让傅云盈冷笑不已,但是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她都做出姿态来了,自己若是与她计较,反而就落了下乘。 她将漆盒打开,只见一个玉佩躺在期间,雕的是只凤鸟图案,通身有半个巴掌般大小,散发着幽幽的光泽,绝非凡品。 颜筠玥如此大方,倒是出乎傅云盈的意外。 她将漆盒从颜筠玥的手上取下,欣然说道:“好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我岂会不喜欢?多谢兰华县主赠爱。” 老夫人见她二人和睦有加,甚是开怀,脸色也好了不少,对二人说道:“即便好了,就快入座吧。” “是。” 二人齐声应答,入了席位。 定国侯府里的家宴,皆是鱼肉居多,而颜国公府的菜肴相比起来显得清淡一些。 颜清臣 不在,颜筠晗也回了夫家,颜修禹也不在府上,剩下几人与傅云盈的交情又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故而傅云盈显得冷清了些。 吴氏似是看出了傅云盈的冷清,便随意问了几句。 “今日进宫谢恩,都见了什么人,皇帝可好?” 傅云盈答道:“皇帝陛下龙体康健,皇后娘娘的精神也不错,还特意为儿媳指了调理身子的嬷嬷,想必晚间便到了。除此之外,还去给宸贵妃和三皇子请安了。” 吴氏点了点头,脸色欣慰:“恩,如此才算是懂礼数。我听说你之前与三皇子有些渊源,清臣又是三皇子的太傅,若是进宫,理应也该去拜一拜的。” 傅云盈应下。 皇上和皇后对傅云盈的叮嘱,吴氏不用猜也知道,但提到宸贵妃,吴氏似乎多些关心:“宸贵妃她如今状貌可好?可曾跟你说过什么嘱托?” 傅云盈老实回答:“儿媳看贵妃娘娘身心愉悦,就算是有心事,也未必能从面上看出来。娘娘也没有什么嘱托的,只是见小皇子可爱,劝儿媳早生贵子。” 这句话似是说到了吴氏的心坎里,她语气如常,雍容的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如今三房承蒙圣恩,给你们赐婚不说,对清臣也是格外重用。你不可辜负圣意,理应早点生下个一儿半女的,才算是对得起皇帝和贵妃的重托。” 傅云盈看着这位年纪虽大,却仍显得精神烁然的吴氏。颜清臣的身世,她不可能不知道,在此情况下还能应对自如,淡然自若。只从今日的家宴便可看出,吴氏往那里一坐,就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着局面。 就连老国公的气势也比不过她。 傅云盈不敢怠慢,细细品味着吴氏的话,行礼称是。 吴氏话锋一转,轻快道:“年轻人可别嫌我们这些老的管事多,我们毕竟是过来人,这刚成 亲的头两年,确实得赶紧将身子调理过来。” 说完这句话,吴氏身边一个叫问雁的丫鬟端上来一碗药膳,稳稳地放在了傅云盈的面前。 这个问雁傅云盈并未多接触,她五官端正,气质沉静,身上永远闻不到什么胭脂气息,最多便是一股皂角的味道,衣服也尽是捡的灰的穿,干净素气,年纪虽然大不了她几岁,可是偏生就有一股特别成熟的味道。 问雁将药膳的盖子掀开,看着傅云盈,两眼带着一丝平和笑意道:“这药膳虽味道苦,忍一时也就过了,夫人千万别嫌弃。” 药盅里的汤液色泽浓重,闻起来确实有一股浓郁醇正的药香。 她拿起勺子舀了几下,只觉得越闻越香,可是用勺子喂到了口中,又觉得苦涩难忍,顿时皱起了脸。 好不容易喝下一口之后,白露连忙拿了一块枣子糕喂到她嘴边。 枣子糕的甜味将药的苦味冲淡之后,傅云盈才稍稍舒缓了脸色,说了句:“果然好苦。” 问雁见她挤眉弄眼的模样,忍不住笑出来,吴氏似也扬起了嘴角,说道:“多喝几次也就习惯了。” 她们都这样说了,傅云盈哪敢不喝,只好皱着眉头将这些都喝下了。 直到家宴结束,傅云盈都时不时盯着身旁本属于颜清臣的空位子,略有些失落。 待到回了清松苑之后,白露煞有介事地将傅云盈拉到了屋子里,从抽屉里拿出傅云盈先前研制的小药瓶,交到她手中。 傅云盈奇怪:“这是做什么?” 白露说道:“方才不是才喝了药膳吗?夫人快吃这个解解毒。” 傅云盈愣了一下,忽然失笑,摇了摇头,说道:“放心,老夫人不过是想让我早日调理好身子,为颜清臣生个一儿半女的罢了。她给的药膳是没问题的。” 白露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紫 苏忽然进来道,“夫人,宫里来人了。” 白露小心地瞧了一眼傅云盈的脸色,只见她没有半丝异样地说道,“那就去瞧瞧吧,别怠慢了宫里来的贵客。” 说完,便由白露扶着出了安息室。只见院子门口围着站了一圈人,站在中央的,便是一位老妇人,和一个个子高挑的姑娘。 这两个身上的穿着自与颜国公府下人的穿着不同,一看便是从宫里来的。傅云盈当即便想到,这应该就是皇后送给她调理身子的嬷嬷。 这两人对其他人看也不看,见了傅云盈便径直走了过去拜道:“见过夫人,我等是皇后娘娘派来给您调理身子的荣喜嬷嬷和邱姑姑。” 这二人,一高一胖,想必是从小便没有吃过太过苦的。荣喜嬷嬷大约有四十岁的光景,身形圆润,走起路来带风,只是一双圆眼睛似是长在头顶上似的,除了傅云盈之外,像是谁都看不上。 另一位邱姑姑,长得倒有几分姿色,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就要人唤她一声姑姑。 傅云盈觉得她有些面熟,又听说她姓邱,难不成和皇后身边那位姓邱的女官是亲戚? 初来乍到,她并未多问。她本就怀疑皇后是要将这两人当成眼线,如今见了人便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了。这么趾高气昂的,哪里是来给人当仆役的? 这二人怕是将自己当成了两尊大佛,还等着让人供着她们呢。 傅云盈看这光景,心中不由生了一计,抬手抚上额头,幽幽地叹了一句:“原来是皇后娘娘宫里派来的嬷嬷和姑姑,紫苏,你领她们去歇着吧。今儿累的厉害,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荣喜嬷嬷和邱姑姑欲言又止,傅云盈可不打算多搭理她们,转身便进了屋子。 夜里,傅云盈梳洗罢,换了身浅青色绣兰芝草滚边褙子,从颜清臣的书架上随意找 了一本书,坐在豆灯下研读。纤长的火苗将她的侧影映在墙壁上,身姿婀娜,楚楚动人。 白露每隔半刻钟,便拿着剪子来剪灯花。 约莫过了两刻钟后,院子里传来紫苏一阵阵的呼叫声:“小祖宗,你可别跑,回来吧!” 傅云盈听得好奇,将书搁下,打开了房门。 门刚一打开,便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朝着傅云盈扑了过来。 她未及闪躲,直到那毛绒绒的小活物扒在她怀里时,才认出来竟是团子。 原来这两日大婚,团子一直未有时机跟傅云盈待在一处,早就按捺不住。方才紫苏安置完了那两个人,去自己房里喂团子,谁曾想竟被它眼疾手快地跑了。 紫苏喘着气跑了上来,没想竟然被一只猫儿给耍了。 团子见了紫苏便竖起了全身的小绒毛,趴在傅云盈怀中冲着她龇牙咧嘴。好不容易跑到了自家主人怀里,它是无论如何都不要松了小爪子的。 傅云盈被团子的炸毛样给逗笑了,忙拦住紫苏:“算了吧,这两日恐怕也圏坏了它,让它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团子“喵呜”了一声,斜着脑袋在傅云盈的身上蹭了蹭,似是肯定她的话一般,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往她袖子里钻。 恩,光洁如玉的皮肤,果然是比那个小窝好待多了。 傅云盈抱着团子坐在椅子上,顺手从桌子上拿过一块绿豆糕举到它嘴边。团子用胡子碰了碰那块绿豆糕,似是不喜欢,可又是碍着傅云盈的面子,不得已地咬了一小口。 咬完之后就后悔了,全身都打了个哆嗦,仿佛比原来大了一倍似的,却抬头看向傅云盈,呜呜咽咽的,表示这绿豆糕不好吃。 紫苏见它这样子,瞬间被气笑了:“你还知道不好吃,方才给你端的鱼你怎么不吃?” 团子扫了扫尾巴,不理会她。 第二百零二章 被嫌弃的团子 傅云盈笑了一回,想到那两个人,问向紫苏:“荣喜嬷嬷和邱姑姑可安排妥当了?” “已经安排妥当了,”紫苏言尤未尽,“提起来奴婢便生气,人家是宫里来的,自然看不上我们这号人物。奴婢自从跟了夫人您后,您可从来没把奴婢当做粗使丫头。我在您这都没受过这等使唤,她们可倒好,同样是奴才,生生给自己脚底抹了一层金。” 紫苏向来性子是稳的,能让她这样吐槽,可见这二人的本事也不一般。 傅云盈冷笑了一回:“这清松苑素来便清净,可不能容下这等人在此胡闹。若是她们循规蹈矩,清松苑也不是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处,可若是要在这兴风作浪,我也有得是手段整治她们。” 三人正在屋内闲聊,团子极为享受地缩在傅云盈的怀中。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带进来一阵风,团子不满地缩了缩。 颜清臣披星戴月地赶了回来,白露和紫苏忙着去给他倒净手水。傅云盈拍了拍腿上的团子,团子却懒懒地不想动。 她没办法,只好站了起来,团子这才迫不得已扑到了地上。 傅云盈走到他身后,帮着他将身上黑色绣墨暗纹的毡绒披风取了下来。 颜清臣看着这一屋子暖意,笑道:“你们这是在聊什么,热火朝天的?” “你何曾看见热火朝天了?”傅云盈嗔了他一句,示意白露和紫苏退下去歇息,帮他提起袖子,待他净手后又递上了手巾,才继续道:“你不来,这里明明是满屋子的凉意,难道你不觉得?” 这话里的意思明明是娇嗔,还透露了想他的意思。 颜清臣的眸子一亮,顺势牵住了她的手,握在胸前:“这我倒是没觉得,一回来便看见你,再暖不过。” 如玉般的柔夷被他 攥在手中,十指相握,似乎无论何事都不能将二人分开。 她很庆幸自己能遇到颜清臣,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本以为这辈子重生只为了复仇,将前世所受的凌辱悉数偿还,却没料到还可以遇到颜清臣这般谪仙似的人物,成为了他决定相守一生的妻。 见傅云盈痴痴傻傻地望着自己,一双潋滟的眸子中满是深情,他忽然失笑,轻触她的鼻尖:“傻了?” 傅云盈反应过来,佯怒,羞涩地甩开他的手,抱起了地上喵喵抗议的团子,躲到床上。“你才是傻子。” 团子似是点点头,压根忘了它还是从颜清臣手中送出去的。 颜清臣笑了一回,也没有再提起为何回来的这样晚。 他缺了家宴的席,理应有个解释。 外面月亮都升到当空了,夜色也越来越重,傅云盈虽然心里有疑问,却选择了相信他,没有过问。 颜清臣看见梳妆台前面放了个小漆盒,他向来是过目不忘,更何况傅云盈的东西,他都见过,也都熟悉,唯独对这东西不熟,那上面的熏香,是傅云盈从未用过的。 他走过去,指着那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傅云盈的手指梳理着团子的绒毛,往颜清臣手指处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颜筠玥没赶上祠堂填族谱,今日在家宴上特向我致歉,还送了一块玉佩向我赔罪。” 颜筠玥送的东西? 颜清臣眉梢轻佻,望着这漆盒,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能看看吗?” “当然。”傅云盈又把团子撂下,惹得团子又一阵喵呜。她走过来将漆盒打开,拿出那块凤纹玉佩,递到了颜清臣手上,说道:“喏,玉倒是好玉。” 这玉佩在烛火的倒映下折射着暖橘色的光泽,颜清臣目光深深地盯着这块玉佩。 傅云盈坐 在他身边,问:“怎么了?可有问题?” 倒不是说她太过多疑,只是在这颜国公府中,的确有人想要害她,那补药就能说明一切。她想要确定,这块玉佩上到底有没有端倪。 颜清臣只是看了看,就还给了傅云盈:“没什么,你收着就是了。” “哦。”傅云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一盏昏黄的灯笼下,傅云盈樱桃小嘴微嘟,含着说不尽的诱惑。她本就生的极美,如今初嫁为人妇,不仅装饰上变了,整个人也似乎添了些轻熟韵味。 团子当然喜欢这么漂亮的女主人,在地上徘徊来徘徊去,瞅准时机打算往她膝头上扑,只是还没来得及,便被旁边那个大个子给抢了先,将傅云盈一把抱到了铺着绣并蒂鸳鸯锦缎面的床上。 傅云盈冷不防被放在床上,轻呼一声,瞪圆了眼睛瞅着作乱的人。 颜清臣将她发上的一支玉钗拔了下来,满头青丝顿时铺满了床面。 他伏下身子,听见她胸口传来慌张的心跳声,勾起了唇角,眼神中满是宠溺:“今日忙碌了一天,不如早早歇息?” 虽是一句极为贴心的话语,可是那湿气喷薄在傅云盈的脸畔,怎的那样使人难为情? 可一想到这是自己的夫君,她也不再一味的害羞,而是偏过脸默默点了点头。 她此刻眸中似有情意,美好的令人心惊。 颜清臣心尖一喜,印了上去。 温热的唇相印,久久难分开。 过了不久,二人只觉得眼角处有一团白色的影子在晃荡,一只小爪子还趁颜清臣不备,抓了抓傅云盈散落的青丝。 他们被迫被打断了,傅云盈扭头看着跑上床来邀宠的团子,忽然笑成了一团。这一笑,颜清臣的脸色就彻底沉了下去。 他盯着那团讨人厌的小东西,眼神似乎能冻结成冰 。可惜那团子还是不知死活地拿着傅云盈的发丝当线跳着玩,殊不知自己的好日子已经到了头。 颜清臣提了一口气,不由分说捉起了团子,也不顾它喵呜喵呜地乱叫,走到门外便扔了出去。 团子惊得连忙伸出了爪子,在落地前调整了身子,这才没有被摔到。 房门“砰”地一声在它眼前关上了,团子不满地舔了舔爪子,看着这月明星稀的天空,神情有些犹豫。 它一路沿着走廊溜过去,此刻紫苏和白露的房子倒是亮着灯,只是若被那丫头捉回去,又好几天不得出来玩耍。 故而它虽然还没有吃晚餐,却不屑去找紫苏,一路溜达过去,恰好在墙边看到了一棵大树。 团子的眼睛立刻眯成两道线,弓起脊背,“倏”地窜了上去,敏捷地沿着枝干又跳到了房梁上。 它可是错估自己的体重了,竟然踩掉了最边上的一块瓦。 琉璃瓦掉在地上便摔碎了,而肇事者却闻声而逃,早就不知道奔过去几座屋檐了。 天上一轮圆月高悬,一道白影匆匆在飞檐斗角的房顶上迅疾跑过,它虽然打不过大个子,鼻子却是灵敏异常,一闻便闻到了厨房的位置,顺着墙根悄咪咪地溜达过去,前爪一抬,就跳在了地上。 厨房还亮着灯,似有人影在里面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干什么。 团子顺着没关紧的窗户钻进去,在地上踱步,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她找到一袋子山芋,张开锋利的小牙咬了一小口,不好吃,松开了。 山芋上面留下两个滑稽的小牙印。 团子跳上了灶台,躲在一口大锅后面,想等那个小丫鬟做好东西吃后,叼走一点。 它猫了一会儿才觉得这小丫头根本就不是来做饭的,手里叮叮咚咚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团子没了耐性,窜了出来。那一 瞬间,可把这小丫鬟给吓坏了。 她原本就绷着一根神经,生怕有人闯进来,冷不防看到这东西,下意识地抄起水舀便朝白猫丢了过去。 “喵!”团子凄厉地叫了一声跳开了,这下可把它给惹恼了。不就是要弄点吃的,这个人至于吗? 它可不是好欺负的,摩拳擦掌地在灶台上走了半个来回,突然一个猛子扎了过去。 “啊!” 厨房里顿时发出一连串的声音,那小丫鬟显然被团子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打碎了一个碟子。团子绝不堪受辱,拿出平时韬光养晦的爪子,在她身上狠狠地挠了一下。 一块布条便被它这样生生扯了下来。 它机灵地狠,怕是再闹下去,会引起更多人来,这些人它都不熟悉,吃了亏可不好。 幸而也有了这块布条当做战利品了,团子衔着它,三跨两跨便上了房檐,消失不见了。 小丫鬟躲闪不及,被猫占了便宜,摔在了一堆柴火中。她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却没有出来喊人,而是悄悄地将柴火堆归了位,将厨房的蜡烛吹灭,然后才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合上了厨房的门。 小丫鬟一路提心吊胆的走着,不时回望,好容易钻进了一间屋子,大喘气起来。 “事情办妥了?” 角落里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出来,稳重又好听。 小丫鬟这才定了神,垂首施礼:“是,大小姐,都按您的吩咐办妥了。” 这颜府中能被称作是大小姐的除了颜筠玥还有谁? 果然,角落里走出的女子身穿着锦云纹理长袍,鹅黄色的抹胸,灰色的石榴裙曳地,那高高挽起的发髻堆砌在头上,更显出她不凡的气质。 眼眸不怒而威,双唇凉薄如纸,三庭五眼的美人胚子,只是气质冷漠地令人退避不及。正是颜筠玥的一张脸。 第二百零三章 作威作福 屋内只燃着一盏豆灯,几乎看不清楚人脸上的表情,颜筠玥不放心那丫鬟,又问道:“可有撞见过别的什么人?” 小丫鬟摇了摇头,又忽而想到了那只突然出现在厨房的猫,道:“并没有撞见什么人,只是在后厨撞见了一只猫。” “猫?”颜筠玥挑眉,追问道:“什么猫?” 小丫鬟又是摇了摇头:“奴婢当时慌张,只知道那猫的皮毛是白色的,别的就没有了。” “白猫……”颜筠玥默默念叨了几句,道:“除此之外,确定没有再撞到他人可对?” “县主放心吧,并未遇到人。”小丫鬟忙不迭地保证道。她直觉,颜筠玥吩咐给她的事情,办好了便罢了,若是办不好,以后少不了吃不了兜着走。 反复确认之后,颜筠玥才放下心来,“你下去吧,记住,我让你做的事情必须烂在肚子里。” 小丫鬟哪敢不听,应了声,匆匆地就走了。 一早醒来,傅云盈只觉得口干舌燥,打算起床。 这一翻身,便看到颜清臣如雕塑般完美的侧脸就躺在她的枕边。 她想了想,放慢了动作,怕扰了他的美梦。拉过了一件白色的中衣,正在往身上穿时,手腕却被人抓住。 她低呼一声,人却笔直地向后面栽去,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傅云盈向后望去,只见颜清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是叫你好好休息,怎的起的这样早?” 傅云盈只好说自己口渴,想去找点水喝。 话音刚落,颜清臣就掀开了绣榴花百子的红色锦帐,趿了睡鞋走到案桌前,手背贴了贴一直温在铜炉上的茶水,见水还是温的,这才倒了一杯端到床前,往她唇畔送。 傅云盈盯着颜清臣的脸,只觉得好笑,却不得不在他坚定的目光中将茶给喝了。 喝完茶,傅云盈已然 清醒了,便打算起来,却又被那人给按回了被子里。 他身穿了绸缎做的中衣,摸起来手感很滑,傅云盈不经意碰到了他的身子,突然有些爱不释手起来,多摸了几下。 颜清臣也不反抗,任由她的小手胡乱摸着,支着脑袋静静地望着她。 傅云盈这会儿已经困意全无,然而醒的过于早,又想和颜清臣一起赖一会儿,便随处找些话来:“昨夜皇后送来的人,你可见了?一个叫荣喜嬷嬷,还有一个叫做邱姑姑。这二人你可知道背景?” 颜清臣将傅云盈拥进怀里,拍着她的背,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昨日一回来,便来你处,还未见过。不过这二位,我是略有所耳闻。” 说着颜清臣便将二人的背景简略说了一番。 原来这荣喜嬷嬷确实是跟在皇后身边的老人,不过其人为人苛刻,曾在宫中逼死过小宫女,原本年龄大了,也该放出宫去,可惜老嬷嬷不愿意回家里去受那份苦,便央着皇后把她留下了。 另一个邱姑姑,也的确是那位姓邱的女官的妹妹,姐妹同处服侍在皇后身边,彼此扶持。 傅云盈听了,心里暗自觉得不妙。 昨日进宫谢恩之时,那邱女官在皇后身边甚是能插得上几句话的,若是这位邱姑姑在清松苑受了委屈,别说是皇后故意找茬,就是她姐姐也未必能答应。 颜清臣瞧见傅云盈皱起来眉头,笑道:“怎的,这就难倒你了?” 傅云盈微微一笑:“岂会,只是这样一来,事情似乎麻烦了一些。” 颜清臣从被子里捞出她的手,握住冰凉的指尖,微微皱眉。明明是放在了被子中,怎的捞出来指尖如此冰凉,他不喜,便用两双大手包着她,询问道:“可愿起了?” 傅云盈心中腹议,方才不让她起的便是他,现在询问的也是他。她还真不愿意配合颜 清臣,反而像个赖子一般躺在床上,摇了摇头,睁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不愿。被子里多舒服,这可是你教我的。” 颜清臣的本意是让她多睡一会儿,今日可是三朝回门之日,近日来应付定国侯府和颜国公府的大小人等,她定是累着了。 不过他没料到这么躺一会儿,指尖居然变得这么凉,便不由分说地将傅云盈从被子里捞了出来,将她的衣物给她披上,说道:“你若是不自己来,我便替你更衣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便可以。”傅云盈吓得连忙答应。 若是让颜清臣帮着她更衣,还不知又会怎样吃她豆腐。 二人穿戴好了之后,颜清臣坐在铜镜前,仍是由傅云盈帮他绾发。 青玉色泽的长发垂顺地披在他的身后,在傅云盈的手中变得格外服帖。她此时也散尽了一头的青丝,看上去娇艳妩媚万分。 待将颜清臣的头发绾好之后,她拿了一根素净的白玉簪子插在期间,清隽贵公子的气质便被这样简单的物件给衬托了出来。 她刚要把手收回来,却被颜清臣给攥住,十指相扣:“盈儿,为夫想要你今后日日为我梳头,可好?” 一梳白头,傅云盈忙不迭地点头:“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我岂会嫌弃你,不就是糟糠之妻吗?放心,为夫的胃口好得很。”颜清臣打趣,傅云盈顿时嗔道:“原来我在你眼中,竟是糟糠之妻。” 说着,像是报复似的,她在颜清臣肩头上轻轻拧了一下,颜清臣很是配合,立刻露出狰狞的表情,连声讨饶:“娘子饶命!” 人若是长得俊美,便就连五官纠结在一起也是另一种风情。 傅云盈见了这张脸便气消了大半,白露和紫苏早就听到了屋内的声响,只是不愿意进门扰了这二人的兴致。 二人趴在窗户根下,听见里 面的动静,忍不住笑出了声,颜清臣的声音立刻从里面传出来:“进来!” 紫苏和白露伸了伸舌头,推开门进去便是甜言蜜语:“三爷早!夫人早!” 傅云盈这才发觉原来一直有人在外面趴墙根。 白露将一个漆盘放在了案上,乃道:“夫人该用药膳了。” 这里面的补药和昨日在家宴上吃的是同样的味道,傅云盈坐下用勺子搅动了两下,没甚胃口,求助般地望向了颜清臣:“你说,为何只需要我一人吃补药,难道你就不需要吗?” 颜清臣忽然凑近她,身上的熏香仍然令她有些目眩,魅惑的话语在她的耳边喷薄而出,惹得傅云盈脸蛋臊红:“你说,我用得着补吗?” 傅云盈想起这两日某人的火热,连忙往后撤了一撤。她现在倒觉得颜清臣像是一只禁锢已久的猛兽,好不容易放出来便不知道节制为何物,若不是她身子有些柔弱,承受不来,恐怕他还能使出别的花样来。 这些想法填充了傅云盈的脑子,她的脸越来越红,连忙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都抛向九霄云外。 再看向颜清臣的时候,只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知怎地,她总觉得他是在嘲笑她。 傅云盈急着将话语转到补药上来。 “我这些日子喝的补药,都是从哪来的?” “母亲给的。” 颜清臣口中说的母亲,自然就是老镇国公夫人吴氏。 吴氏?傅云盈忽然想到昨夜吃的药膳,那味道和这两日的味道的确相同,可是昨夜的药膳是里是没有下毒的,今日这汤药闻起来明显是下了毒。 傅云盈心里存疑,再次确定道:“就连我第一日吃的补药,也是母亲让人给我煎服的?” 颜清臣点了点头。 这倒怪了,倘若是吴氏下的毒,昨夜的那碗补汤也应该有毒才对。毕竟此毒药乃是慢性毒 ,时常服用才会有效。 若不是吴氏下的毒…… 傅云盈渐渐明白,那便是有人趁机在补药中添了什么东西。 不论是谁,只要做了事,就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想要谋害她。 颜清臣见傅云盈多问了几次补药,便将那药盅拿去闻了一闻,可惜他不懂药理,也闻不出个所以然。“怎的,这药有问题?” 傅云盈摇了摇头:“我只是嫌它苦而已。” 事情未查清楚之前,她还不想那么早地让颜清臣知道。 颜清臣看向傅云盈的眼眸中忽然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也没有多问。 用过了早膳,颜清臣有事出去了,傅云盈待在廊下赏竹,忽然闻见丫鬟住处那里传来一阵吵嚷声。 她忙赶了过去,只见邱姑姑拿着一只粗瓷茶壶扔到了地上,语气严厉地冲着紫苏说道:“你也太不知规矩了吧,好歹我与荣喜嬷嬷是皇后娘娘指派来的,怎的,来了你这清松苑,居然连一口好茶都不能吃了?” 紫苏心中对她的作派冷笑不已,面上却摆出委屈的样子,“昨夜您二位来得匆忙,深夜里为了服侍大人,故而没来得及更换茶叶。二位若是不满意,让莲香帮您换了就是了,何苦事事都来难为我?” 荣喜嬷嬷眯了眯眼睛,仗着自己年纪大,将邱姑姑推到一旁,一个巴掌就抡到了紫苏的脸上。 鲜明的五指印顿时出现在紫苏的脸上,紫苏挨了这一巴掌,彻底愣住了。 那荣喜嬷嬷还不停地骂:“你个腌臜东西,不就是个贴身侍女吗?还敢推卸责任到二等丫鬟身上。怎的,老奴在宫中伺候了皇后娘娘一辈子,还受不了你一声嬷嬷吗?” 荣喜嬷嬷摆明了是要倚老卖老。紫苏受了委屈,也不敢反抗,只是在那里傻站着。 白露早上便出去找猫了,此刻也帮不得紫苏。 第二百零四章 打他一个下马威 这边的动静早有人去报给了傅云盈,她过去时,便见荣喜嬷嬷抡圆了胳膊还想往紫苏身上招呼。 “住手!” 荣喜嬷嬷见了傅云盈顿时喜笑颜开,恢复了一副奴才模样,只是仍带着那副长腔,显得油滑极了:“老奴不过是教训个不听话的奴才罢了,怎的还惊动了夫人。” 傅云盈冷笑一声:“可你教训的可是我的人,嬷嬷是不是也得给我个说法?” 荣喜嬷嬷并不慌乱,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夫人这话说的就差了,老奴在皇后娘娘身边服侍多年,调理凤体,调教不懂事的丫头,都是常做的。邱姑姑也更是宫女里面的佼佼者。如今皇后娘娘对老奴寄予厚望,老奴自然不敢辜负这份信任。不仅要将夫人的身子调理的十分康健,还要将您院里的不正之风好好惩治一番!” 好大的口气。 照她这样说,以后这清松苑还要全都听她的了。 “好,既然这样说,咱们便好好的正一正这不正之风!”傅云盈厉声喝道,“紫苏!” 紫苏捂着脸称了声是。 “你说!荣喜嬷嬷为何要教训你,你可是犯了什么差错?”傅云盈厉声询问。 紫苏原本是因为怕自己多做些什么会给自家两位主子惹祸,这才生生受了这老刁奴的巴掌。眼下见傅云盈摆明了要拿刁奴开刀,自然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此事还要从今日晨起说起,奴婢和白露发现团子一夜未归,还以为是在夫人屋子里。没料到服侍完夫人用膳后还是不见它影子。白露便急急地去寻找去了,到现在也未归。嬷嬷和邱姑姑晨起后便要奴婢们给她些茶叶,新茶一般都是白露存着的,奴婢心想,就是喝些旧茶也没什么的,谁想嬷嬷 和邱姑姑就说奴婢怠慢了她。” 傅云盈一听团子找不着了,想到昨夜颜清臣把它拎出去,心中登的跳了一下。莫不是这小家伙昨夜一晚上未归? 她虽为团子焦急,可却不得不先为紫苏处理。 “原来是这种小事,也值得如此吵嚷!”傅云盈稳住心神,瞪了荣喜嬷嬷一眼,满是责备。 荣喜嬷嬷许是觉着这世上只有皇后能责备她,按她的身份,傅云盈就应当好好的供着她才是。 “这也算是小事?夫人未免太偏心自己身边的丫头了吧。平日里皇宫里赏个东西打碎了都是要去宫里面请罪的,更何况我是皇后娘娘亲赐,为夫人调理身体的。这丫头不知从哪随便踅摸些茶叶就想草草打发了我们,那可是对皇后娘娘的大不敬!” 不过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奴才,也好意思跟宫里赏的上百年乃至万年孕育的珠宝玉石相提并论。 傅云盈不由心中冷笑,早已有了主意。 “既然嬷嬷如此不服,那咱们今日就按照荣喜嬷嬷所说,好好的正一正这清松苑的风气!紫苏本应拿新茶给嬷嬷,却错拿了旧茶叶。连宵,你说,按照颜国公府的规矩,弄错了物件的存放位置,应当如何处罚?” 连宵是清松苑的人,自然清楚颜国公府的规矩,此刻问他,最是合适。 连宵跟了颜清臣这么久,岂能不知察言观色?他看傅云盈的眼色,便知道她的心思。 连宵清了清嗓子,身子站得笔直,说道:“混淆物品摆放位置的,轻则口头责骂,重则罚俸半月。” 傅云盈了然的点点头。 荣喜嬷嬷倒有点懵,怎么按规矩,才口头责骂呢? 傅云盈暗暗观察着荣喜嬷嬷面上的表情,说道:“既然荣喜嬷嬷说要正一正这清松苑之风,那 就请荣喜嬷嬷来说说,这奴婢犯事,从重还是从轻?” “这……”荣喜嬷嬷自是不甘就口头骂一骂紫苏便过了的,好歹扣她半个月月银才能解气。她稍微思索了一下便说道:“自然应当是从重,这样一来,也可起到警示作用。” 傅云盈似是早就料到荣喜嬷嬷会选择这个惩罚,郑重的点了点头:“嬷嬷说得有理,好,连宵,你记下,罚紫苏下个月半月的月银。” “是。”连宵应下。 傅云盈这时看向了荣喜嬷嬷,话锋一转,厉声问道:“那遇到纷争,不找主子通秉,自己聚众斗殴,又该如何惩罚?” 连宵眼底噙着笑意,看着荣喜嬷嬷语气坚定的说道:“私下发生口角或逞凶斗狠,轻者关禁闭,重者家法处置!” “你!”荣喜嬷嬷不敢拿傅云盈如何,手指着连宵,气的微微颤动起来。 连宵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那身上的肃杀气息立即让荣喜嬷嬷将本来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傅云盈要的就是连宵这句话,她眼底泛着冷意,语调无情地说道:“我看这回也用不着问什么从轻还是从重了。荣喜嬷嬷方才自己说的,要正风气就要从重惩罚。来人!将家法棍拿上来!” “是!”连宵冲傅云盈拱拳,即可便招手让人按住了荣喜嬷嬷。 荣喜嬷嬷见傅云盈居然动了真格的,脸色惨白,嘴硬地喊道:“你们谁敢!我可是皇后娘娘的脸面!我还真不信,夫人能拂了皇后娘娘的面子不成?” 狐假虎威学的不错,只可惜不动脑子。傅云盈轻笑一声,道:“这可是嬷嬷自己说的,要让我正一正这清松苑的风气,还要从重处罚。要论我一个人呢,的确不敢做到这种地步,但难为嬷嬷一片诚心,我也不得不从啊。 ”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轻蔑,在荣喜嬷嬷和邱姑姑身上扫了一眼道:“更何况,我岂会拂了皇后娘娘的颜面?你既然跟了皇后多年,也该晓得她的脾性。若是自己的人在下面作乱被人打了,她是会屈尊降位地去维护你呢,还是恨不得将你这个老奴打死以正她的清誉?” 一句话便将荣喜嬷嬷和邱姑姑给唬住了。 皇后的确是后面那种人,可恨就可恨在傅云盈给荣喜嬷嬷设了个套,如今皇后就算是想保她也会弄得自己一身骚。 荣喜嬷嬷恨恨地瞪着傅云盈,却也知眼下天高皇后远,只能任由傅云盈摆布。 她自是想不通,本以为能像往常宫里出去的嬷嬷一般,在别府中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怎么到了傅云盈这里偏偏被教训了。 傅云盈可不是那些只会忍气吞声的主儿,眼见着别人在自家里作威作福还要忍着。 若是她是那样的个性,此刻也不能如愿嫁给颜清臣了。 傅云盈说罢,荣喜嬷嬷就被按在了长凳上,那家法棍又长又宽,落在身上便能听到沉闷的肉声。 荣喜嬷嬷哀叫个不停,傅云盈却状若镇定地叫紫苏给她沏了一杯茶。 今日立规矩,为的不是将她打成什么模样,而是要教她做人,好让她知道她傅云盈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邱姑姑眼睁睁见荣喜嬷嬷被打,想要劝阻,但今日之事实际她也有份,傅云盈却没有提及处置她的事。 此刻若是求情,少不得要将自己搭进去。 因而邱姑姑只是站旁边看着,眼神复杂地看着荣喜嬷嬷。 本都是一起来的,邱姑姑却半句话都不为自己说,荣喜嬷嬷羞愤之余也觉得寒心。 紫苏知道傅云盈此举都是为了维护她,心中自是感动不已。 挨过 了约摸十板子,那荣喜嬷嬷耷拉着脑袋,只顾着哀声呻吟,真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看着傅云盈的眼神里也没了平日的得意。 傅云盈叫了停,亲自走下来,将荣喜嬷嬷从凳子上扶下来,脸上挂着暖笑,而在荣喜嬷嬷看来却是罗刹鬼一般令人心惊的笑。 “嬷嬷也别怪我,我这也是为了正家风。嬷嬷费神费力,改明儿秉了皇后,皇后娘娘一定会好好奖赏你等的。连宵,你去请最好的大夫,来给嬷嬷治伤,这些日子邱姑姑也好好伺候荣喜嬷嬷好了,给我调理身体之事就先搁下,不急。” 二人在心中暗恨,却只能谢她。 清松苑里的下人看到她二人吃瘪的模样,都掩着嘴偷笑。 傅云盈也觉得爽快,吩咐人把荣喜嬷嬷和邱姑姑送回去之后,才拉过紫苏看她的脸。 不得不说荣喜嬷嬷这一巴掌打得是真结实,以往在宫中肯定没少练过。 傅云盈心疼地找了药来给紫苏敷脸,不一会儿白露回来,听说了这一档子事,气的跳脚,又觉得傅云盈做的实在解气。 傅云盈见了白露,想到团子不见的事,问道:“团子可找到了?” 白露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那猫儿身手敏捷的狠,她若是躲到哪个房檐上,或者钻到哪个犄角格拉里,怎会让人找到!如今只能盼着这小祖宗玩够了自己跑回来。” 傅云盈一想也是,但因为团子实在可爱,又是颜清臣送她的,心里面还是焦急了一阵。 三朝回门之日,颜清臣没忘了,很快便赶了回来,听傅云盈说起来处置荣喜嬷嬷之事,只淡淡一笑,也没做什么表示。 傅云盈却佯装嗔怒地推了他一下:“都是你昨夜把团子丢了出去,现在都没头绪找它去,害我心里这样不安宁。” 第二百零五章 三朝回门 听到团子跑没影了,颜清臣可不觉得这是件坏事。 那狮子猫性情跟傅云盈一个样,聪明伶俐的,断然不会被人无端占了便宜去。怕是怎么出去,便能怎么回来。 这几日它不在,倒正好给他和傅云盈留下二人空间。 心中虽然是这样盘算,可是表面上还是要安慰妻子一番,“放心,为夫这就让阖府的人都去寻它,可好?” 虽说在阖府找只猫有些兴师动众,可难保有人不会因看她不顺眼而对团子下手。若是将事情闹得大些,只怕某些人便会投鼠忌器。 这样想,傅云盈也就同意了,由着颜清臣吩咐仆妇小厮们去找猫。 今日回门,颜清臣预备了许多礼物,要带往定国侯府,傅云盈也准备了一些东西打算送给定国侯府的女眷们。 将这些礼品装了箱,门外的马车早就等不及要走了,那匹高头骏马在日光下哧着响鼻,蹄子也不安地在青石砖上磨动。 颜清臣和傅云盈终于收拾好了行头,夫妻相携着走出颜国公府的大门。紫苏用了药之后,脸上的红印子很快就消了,只是比往日红了一些,不细看也看不出什么,故而她也同白露一起跟着傅云盈回门。 颜清臣撩起袍子先上了车,转身向傅云盈伸出手。 傅云盈一只脚已经跨上了马车,手也搭上了颜清臣。这时候从府门里突然窜出来一个花白的影子,如同飞矢一般地跑向傅云盈。 众人皆唬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尤其是折离和连宵,那一瞬间剑已经拔出了鞘。 刹那间,傅云盈忽然觉察出手边的一团柔软,疾声喝止了他们:“住手!” 三人愣住,不知所措。 死死巴住傅云盈衣角的那个东西,忽然动了一下,抬起那张小脸,“喵呜”了一声。 这东西竟是团子! 傅云盈不可置信地瞅着这团乌漆抹黑的东西,简直不敢将它同先前那雪球联系在一起,若不是听出了它的叫声,她差点以为自己被一只黄鼠狼给盯上了。 这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滚了来,弄得周身黑球黑球的,只剩下一对琥珀眸子扑闪闪,还能认出来是名种的猫。 傅云盈哑然失笑,就弄成这副黑球黑球的模样,还在府里大张旗鼓地找白猫,若是找到就怪了。 猫儿似乎是对傅云盈笑话它的举动不甚满意,低低地呜咽了一会儿,想要钻到傅云盈怀里寻求安慰。 傅云盈今日穿了件大红色洒金线绣吉祥如意纹的褙子,下着茜红色八幅裙,头上簪着鸽子蛋大小的明珠发钗,甚是光彩夺目。 这小东西身上黑不溜丢的,若是让它近了身,只怕是得回去重换衣裳了。 傅云盈连忙将它举了起来,却不防触到了它的伤口。团子凄厉的叫了一声,从她手中挣脱,摔在了地上。 “呀,这是怎么了?”傅云盈忙蹲了下来,也顾不得长长的裙子粘上了泥土,白皙的手指分开了猫儿的绒毛,两个不大的血口子隐藏在它的腋下,已将那白毛根部染成了红色。 只是后面它又不知道钻到了哪里去,才弄得自己满身污渍。 团子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任由傅云盈检查着它的伤口。傅云盈一时心疼的不得了,这猫儿她平日最是溺爱,舍不得打骂,究竟是哪个天杀的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颜清臣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想要将团子抱起来,可团子却翻了身子,躲到了傅云盈那边,撇过头去不愿意看颜清臣。 似乎是记了仇。 颜清臣无法,只好道:“盈儿,时间已经不早了,不如让莲香带它去清洗一番,回来再查此事。” 定国侯府的那几张嘴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抓住傅云 盈一点便不会放过的。 若是因为误了时辰,少不得又要说多少话惹得傅云盈不开心。 礼数不可丢,傅云盈纵使心里再是心疼,还是不得不动身。 莲香乃是清松苑里的一个二等丫鬟,手脚也算麻利。饶是如此,傅云盈也怕她弄疼了团子。 她找了张帕子将团子裹住,然后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把它抱起来。 纵然猫毛都已经变成了灰黑色,可仍掩盖不住一股淡淡的佛香。 傅云盈闻到这股味道微微皱了眉,她旋即便发现团子的猫爪蜷着,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傅云盈将猫爪子挪开,赫然看到了一块青色的布料,这块布料看起来十分熟悉,却一时让人没有头绪。 傅云盈渐渐意识到怀里的团子似乎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她没有声张,背对着众人将那布条塞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轻手轻脚地将猫儿递给了莲香,叮嘱道:“带回去好好清理伤口,手法要轻些,切不可让它的伤口再感染了。” 莲香应下:“夫人请放心,奴婢手下有分寸。” 傅云盈这才放心,和颜清臣一起上了马车。 不见团子的时候,她心里焦躁不安,如今团子回来了,她又觉得心疼。那块布料分明提醒了她,团子定是和什么人扭打在一起了,所以才会受了伤。可是此刻再不出发就会误了时辰,只能等回来再做理论。 定国侯府门前,众人都在候着,因着颜傅两家的交情,再加上颜清臣和皇帝的关系,新妇头一回回门,定国侯府格外重视。 除了严氏和苏氏年事已高之外,其余人等皆在府门外候着。 浩浩汤汤的车队停在了府门外,颜清臣首先挑开了帘子,从马车上跨了下来。 他今日着了石青色镶银边锦纹的锦袍,腰间束着同色的腰带,显得身长玉立。他本就生得极俊, 又因着今日心情好,面上带了几分笑意,更是令人觉得夺目非凡。 就连傅敏正本人也不得不看着这亲女婿,自愧他年轻时也比不上如今的颜清臣。 傅敏德对皇上跟前的这个大红人也是格外讨好,十分客气。 接着下车的傅云盈,嫁为人妇,有了颜清臣的悉心疼宠,又因了脱离了令她觉得窒息的定国侯府,整个人都变得明艳起来。 傅家姐妹里,除了傅芷芸见了大姐如今这样夺目,真心祝愿之外,其余两个就是内心嫉恨不已了。 虽然讨厌极了傅云盈,但对颜清臣这样超绝脱俗的人物,傅明珠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能在其面前表现的机会的。 她连忙跟在爹后面行礼,抬眸之时闪着一双水眸,似乎是想展示一番自己的魅力,可她却发现颜清臣只是冲着傅敏正点了下头,压根就没往她们姐妹几个这边看上一眼。 心里虽气,傅明珠却一直端着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 傅兰鸢也是十分嫉妒傅云盈,可她到底是学聪明了一点,不敢在这种场合故意生事。 进了定国侯府之后,傅敏正便将颜清臣叫去了书房,翁婿二人似有话谈。傅云盈便跟着连曲馥前去拜见严氏和苏氏。 她虽然才嫁了三日,却如同隔了三秋一般,见到自己的太祖母,便觉得她好似又苍老了几分,心中一酸,便红了眼眶。 严氏早猜中了她的心思,冲她挥了挥手:“盈儿,你过来,太祖母有话要问你,你的夫君,待你可好?” 傅云盈依偎在严氏身旁,俨然还未出阁的少女一般,点头答话,忘了方才的酸楚:“清臣他……待我很好。” “那便好,颜国公府的其他人呢?他们可有欺负我的曾孙女?”严氏慈爱地抚摸着傅云盈的手,她的手心虽然如枯树皮一般,却又坚韧地如磐石一般。 傅云盈一一答了,自然是报喜不报忧。 连氏在旁听了,心中冷笑。颜国公府里的那点事情,她早就得到了消息。傅云盈过门第二日就被人指是不祥之兆,虽然这事不知怎的被压下来了,可是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这种奚落傅云盈的机会,连氏怎能错过,恭恭敬敬地帮严氏和苏氏分别换了一盏茶,佯装无心地说道:“哎呀,当人家的媳妇,哪有那么容易的。瞧瞧咱们在座的三个,不管是太夫人、老夫人还是我,不都是日日在独木桥上走,一个差池就要被人诟病吗?这还不算,若是做得再差一点,还要被人说成是不祥之人。啧啧,这种言论,我是不信的。云盈,你也莫要太自责,随他们说去,不必理会。” 严氏和苏氏脸色一变,听出了连曲馥这是话里有话。 严氏出声正色道:“连氏,你这是何意?” 连曲馥佯装惊讶:“啊呀,都是当媳妇的说漏了嘴,这事情昨天就在城中闹开了,我还以为母亲和太夫人都知道呢……” 傅云盈暗觉连曲馥可恨,却也不得不接着把话说下去。 她上前一步拜道:“祖母,太祖母,此事其实是这样的。填入族谱那日,有人在颜国公府的祠堂里面制造怪象,并把这脏水泼到了盈儿身上。不过当日这事便已查明,已经还了盈儿的清白,所以盈儿不想再多提,免得令太祖母和祖母忧心。” 这一番话滴水不漏,倒显出她的孝道来。 严氏和苏氏听了,更是夸赞傅云盈蕙质兰心。 连曲馥也不甘落后,赞叹道:“果然还是云盈想得周到,不愧是家中的长姊,你的这些个妹妹啊,没有一个能及得上你一半聪明。” 苏氏是懂得连曲馥的意思的,顺水推舟的说道:“话说的不错,云盈还是应当好好帮助你这些难成大器的妹妹才是。” 第二百零六章 眼红心馋 这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傅云盈垂下眼眸道:“祖母、母亲放心,云盈心中有数。” 为了使连曲馥她们不能再顺着说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傅云盈忙让白露和紫苏将带来的礼物呈上来。 “这是送给太祖母的补品,外朝使臣进贡的昆仑山的雪莲三株,以及长白山的千年人参三棵。” 千年人参这种东西可是稀奇的,颜国公府也没有几棵,没想到傅云盈一送居然就送了三棵,出手实在阔气。 傅家姐妹不禁咂舌,严氏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知道你有孝心,也不必带这么贵重的礼物来。” 傅云盈正色道:“太祖母为了侯府劳心费神,这些不过是盈儿的心意罢了。” 这话是出自真心,严氏为定国侯府可谓是鞠躬尽瘁,也是两世来傅云盈最为牵挂的一人。 接下来便是苏氏的礼物,傅云盈命人抬上了一个分量不轻的匣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乃道:“这是送给祖母的,一整套的翡翠首饰,一条翡黄项链,还有一柄足金的如意。” 苏氏满心欢喜地收下,直夸傅云盈懂事。 傅云盈又送了连曲馥礼物,也是一套首饰,外加两套重工的衣服,以及两匹妆花缎、两匹云绫锦。 后又呈上了几个匣子,分别送给了三个妹妹。 送给傅明珠的乃是一匹天香绢,一匹凤凰火,外加一支官制的珠钗。 送给傅兰鸢的也是一匹天香绢,一匹茜雪纱,外加一套汝窑的杯子。 送给傅芷芸的也是两匹绢纱,只是又加了一盒时新的首饰和两套当下流行的衣物,虽然比不上送给连氏和苏氏的名贵大气,却也是琳琅满目。 傅云盈深知傅芷芸在二房受到的压迫,嫁到颜国公府之后最放心不下的姐妹便是她,所以才特别用心备了这些。 更何况她如今也到了待嫁的年龄,也该好好收拾一番,找机会觅一个如意郎君,总不能一直被傅兰鸢压着。 这些东西皆是用刻花纹的黑木箱子装着,傅家三姐妹并不晓得各自的东西是什么。只是傅芷芸那只箱子明显得就比其他人的要沉,这令傅兰鸢很是在意。 在正厅里面闲话完了,众人都各自回去了,傅云盈拐到了二房院中傅芷芸的住处,却发现她正躲在屋里面抹眼泪呢。 傅云盈诧异,走进去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傅芷芸听见傅云盈的声音,转过身去,两只眼睛已经肿的如同两个桃子一般。她回来便拆开了箱子,见了这许多东西,怎会不知傅云盈的用心,一时感动不已。 见傅云盈来了,傅芷芸连忙抹了眼泪,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进了屋内,哽咽地说道:“我知道姐姐是真心疼我……”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无比心疼,傅云盈止住傅芷芸道:“快别说了,都是自家人,我虽然是嫁了出去,可也始终是你的长姐。你的事,我又岂会忘了呢?” 傅芷芸听了这话,更是感动,才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不过是做了件小事,这小妹妹便感动成这样,傅云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打趣道:“若是再哭下去,恐怕新衣服还没穿上,眼睛倒成了两个桃子了。以后穿再好看的衣服,都找不着郎君了!” 傅芷芸微红了脸庞,低下了头,娇嗔了一句:“大姐!”这才止住了眼泪。 二人正在谈话,傅兰鸢却惦记着傅芷芸的大箱子,特来探望。 “哟,还哭上了?傅芷芸,你跟大姐可真是姐妹情深呢。” 傅兰鸢的声音刚传进来,傅芷芸立刻敛了笑容,下意识地变得拘谨收敛。 傅兰鸢进门绕了一圈,看到了桌子上放 置的这些礼物,脸色就不大好了。 想来傅芷芸区区一个二房庶女,竟然比她和傅明珠得的礼物还要多,这在往常是绝对不会有的事。 这个傅云盈怕是想要翻了二房的天不成?不行,她就算是在定国侯府中的地位远远不如从前了,那也绝不能让一个庶出的爬到自己头上。 傅兰鸢轻蔑地瞥了傅芷芸一眼,冷笑了一声:“也不知平素你给大姐拍了多少马屁,才能见着这些回馈。四妹妹,我还当真是小瞧了你。” 她平素里在长辈面前必须要装出对傅云盈恭敬的模样,已经是受够了,对待傅芷芸就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 傅芷芸惊了惊,连连摇头:“不是,我没有。” 她一抬头便看见傅兰鸢瞪她的那一眼,下意识地往傅云盈身后钻。 瞧见傅芷芸现在这副模样,傅云盈就好像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她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傅芷芸和傅兰鸢隔开,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好似我给了她什么天大的好处一般。这里不过是些衣服细软,你房中的这些还少吗?怎么被你一说,好像我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傅云盈眼神微寒地盯着傅兰鸢,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傅兰鸢将眼神挪开,表情不自然地说道:“到底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两个最清楚不过。” 傅云盈瞧她这副犯蠢的模样,只觉得好笑:“若是非要拿此事诋毁,那咱们便把话说清楚。我送给芷芸的这些东西,哪一样又是定国侯府没有的?这乃是我体恤她平日里俭朴,给隔房庶妹的一点心意,难道我连送礼都要先问过你的意见不成?” 傅兰鸢本就不占什么理。这些礼物是傅云盈自己捎带回来的,自然是想送给谁什么,就送给谁什么,既不用依着尊卑,也不 用提前报备。 她虽知道自己已经占不了什么便宜了,却仍是嘴硬:“你在你们颜国公府怎样我管不着,但是在我们二房,就是不行!我是她的嫡姐,若是有好东西也应该紧着我来,由我来分给她。” 活脱脱的一个小霸王。 “我竟不知,我们颜国公府的东西要送人,还要经过你傅兰鸢的手?” 一道浸润着寒意的清冷男声突然从门口响起,屋内的人都惊了惊,尤其是傅兰鸢,脸色一瞬间变了。众人皆朝屋外看去,只见颜清臣背负着手,立在房门口。 身上的青色锦衣印衬得面如冠玉,只是神情却是冷凝,只在看向傅云盈时眸色才转而柔和。 傅云盈见他过来,忙道,“你怎么来了?” 一旁的傅芷芸也连忙向颜清臣施礼。 “我和丈人谈完了事情,听说你往这边来了,就来找你了。怎么,才一会儿功夫不见,就有人要欺负当朝少傅的夫人了?” 傅兰鸢惊住,脸色骤变。她纵使有胆量在傅云盈面前叫嚣,也绝无胆量在颜清臣面前放肆。 都说他在皇上面前极为得宠,若是惹怒了他,对自己是百害而无一利,更何况那人看上去虽然俊逸非常,却透着一股威严,无形中将人隔了老远。 更何况,他又拿出当朝少傅夫人这种名头来压她,显然是打算就此死磕下去了。 她忙低着头赔笑道:“颜大人误会了,我只是和大姐……闹了小性子罢了。” 傅云盈从来都知道傅兰鸢是个趋炎附势的,眼下见她害怕颜清臣,心中不由觉得舒爽:“小性子?你这性子,我可不敢招架。” 傅兰鸢的手绞在一起,指节渐渐泛白,声音中透着尴尬:“既然……姐姐不喜欢,以后妹妹就不闹了便是。只是莫要让姐夫误会咱们姐妹有隙……” 这傅兰 鸢居然也学会用这些话来跟她施压了,她这声姐夫倒是喊得勤快。 傅云盈瞥了她一眼,回门的日子也不想跟她多计较,便道:“毕竟是自家姐妹,私下闹闹自是不会生嫌隙。不过日后你可要好好收收你这性子,来日若是遇到哪位不伺候的主儿,姐姐怕是也帮不了你。” 傅兰鸢讨了个没趣,退了下去。 待她下去,傅云盈执起了傅芷芸的手,道:“你呀,性子也太懦弱了,她不过是个纸糊的老虎,怕她作甚?你若是个好孩子,将来祖母、太祖母都会为你撑腰的,晓得了吗?” 傅芷芸似是还有话对傅云盈说,不过看了看她身后的颜清臣,到底咽了回去,点点头道:“我晓得了,盈姐姐。” 正房那边有事来请,说是五小姐和五姑爷回来了,是特地来贺大小姐新婚的。 傅云盈自然不能再在傅芷芸这儿待着,于是便和颜清臣相携回了正房。 其实傅云盈私心里并不想见到傅玉珑和连文逸夫妻,傅玉珑妖蛾子不断不说,连文逸也令她觉得嗝应。 连文逸原坐着喝茶,有些心不在焉的。直到傅云盈走进来,仍是那副无人能及的美貌,更别说多了几丝端庄和温柔,心中一喜,抛下正在闲谈的众人就迎了上去。 待紧跟在傅云盈身后的颜清臣走进来,连文逸一愣,生生停住了脚步,脸上一副失落的表情,好似才想起来傅云盈已经嫁给了颜清臣了。 他这一连串反应被傅玉珑看在眼中,恨在心里。 她说怎么今日叫连文逸跟着她回门,连文逸如此配合,甚至还开口跟她讲了两句话。眼下这光景,她算是明白了,说到底,还是为了傅云盈这个小贱人! 傅玉珑越看越生气,只觉得天下男人怎么都会喜欢傅云盈这种货色,恨不得撕了傅云盈这张勾人的脸。 第二百零七章 绝子的药 奈何她如今还没有这等本事,不过若是想毁了一个女人,也不必非要毁容不可,若是让她终生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傅玉珑脸上呈现出了一丝狞笑。 连文逸半分都没有察觉到傅玉珑的情绪,自打他的眼睛放到了傅云盈身上之后,就再难挪开一步。 月白色的长袍忽然挡在他的眼前,连文逸抬头,只见颜清臣用警示的眼睛盯着他,黑沉着脸,仿佛在告诫他,这是他颜清臣的女人,任何人都休得染指。 在傅云盈嫁给他之前,颜清臣便常护着傅云盈,不让他和她来往。而娶到了手后,便更无半分可商量的余地。 连文逸的步子停了下来,跟傅云盈隔了些距离,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云盈回来了。” 似是感到了颜清臣的不爽,傅云盈连忙唤了一声:“表哥。”一个称呼便将二人的现如今的身份点明了。让连文逸认清现实的同时,也是让颜清臣不必多想。 连文逸眼中投下一片阴影,背过身去的一瞬间,已是调整好了情绪。“恩,你们二人回府,想必姨父定会十分欣慰。方才我进来时,正巧见着他在门口送客,我从未见过姨父这样和颜悦色过。” 还不待傅云盈和颜清臣他们回话,傅玉珑就抢先一步,想要帮着连文逸将身上的披风摘下来。连文逸却侧了侧肩,避开了她,自己将披肩褪下来,交给一个小厮。 傅玉珑的手尴尬地停顿在半空中,脸上忽白忽红。只是微微停顿,傅玉珑便勉强挤出笑容,说道:“谁说不是呢,许是父亲见我们两家和睦美满……” 这句原本要说的话,此时说出去,却显得无比讽刺。 傅玉珑以为连文逸多少会当着她娘家人的面给 她几分薄面,却忽略了在傅云盈面前,连文逸是绝对不会跟她做出恩爱的模样。 她暗暗攥紧了手掌,努力压下胸头的这一口恶气。 傅云盈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才知这连文逸对傅玉珑的厌恶程度有多深。她本想拿来讥讽傅玉珑的话,此刻也变得无意义了。 颜清臣可不愿再看他们二人在他面前做戏,牵住了傅云盈的手,道:“走吧。”连一句场面话都懒得和他二人应付。 除了颜清臣之外,还剩了些看热闹的人,此刻看傅玉珑脸色不好,也都识趣地避开。屋里面只剩下了傅玉珑和连文逸。 连文逸似是一刻都不想和傅玉珑多待,拂袖便走。傅玉珑一把拉住连文逸的袖子,方才积压的怒火骤然烧了起来:“连文逸!你不要太过分了!” 连文逸闻声,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令人胆寒。 他从她手中抽出袖子,抚平上面的褶子,道:“你我早就缘分散尽,又何必做这些无用之事。” “什么缘分已尽?我分明还怀着你的骨肉!我们才做了不到一年的夫妻,怎么会缘分散尽?”傅玉珑又死死地抓住连文逸的袖子,奈他怎么挣脱都不愿松开。 连文逸忽然如同盯着一个怪物一般,盯着傅玉珑。这眼神最让傅玉珑感到难受,仿佛能直直地射穿她的内心。“傅玉珑,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安分守己的把孩子生下来,不要让我再厌恶你。” 最后那句话,简直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傅玉珑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连文逸若不是能看穿她的内心,何至于对她如此厌恶?可她也是堂堂定国侯府的嫡小姐,岂能容他如此糟蹋! 好,既然你在乎傅云盈,那她便要将傅云盈毁给他看! 正午 时分,苏氏那里传饭,太夫人这几日不喜嘈杂,便不过来了。苏氏便成了坐主位的人。 傅敏正和傅敏德此刻都在,身边分别坐着连曲馥和秦绣等人,紧挨着傅敏正的,却是新姑爷颜清臣,再往下是傅云盈,以及傅家的几个姐妹及连姑爷,还有傅卓等人。 连文逸面无表情地坐在傅玉珑身侧,而傅玉珑此刻的目光宛如淬了毒一般盯着傅云盈,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去,好叫她偿还尽自己所受的苦楚! 除她之外,一家人至少表面上还和睦融融,聊天的话题均是围绕着颜清臣和傅云盈。无人搭理连曲馥和傅明珠她们,连氏觉得备受冷落,少不得找些话题。 她因想着看傅云盈的笑话,压一压她的威风,便问道:“听说昨日你去宫里谢恩,得了好多赏赐。皇后娘娘还赏了你两个嬷嬷给你调理身子,云盈,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啊。你莫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连曲馥会知道此事,也不奇怪,她和皇后本来就走得近。 只是那荣喜嬷嬷挨打的事情,傅云盈还未让外人知晓。此时想来,世上难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她做便是做了,只是在皇后那边解释起来,还真不是件容易之事。 傅云盈笑道:“多谢母亲提醒,那两位嬷嬷在我那里甚好。”别的就不多说了,多言必失的道理她自是清楚,若是连曲馥妄自揣度在皇后那里嚼舌根子可就不妙了。 连曲馥淡淡一笑:“既然是如此,这嬷嬷给你开的是什么方子?宫里的嬷嬷,见多识广,若是得了好方子,可以记下来,以后你三个妹妹那里,就不必再多此一举地找调理婆子了。” 荣喜嬷嬷哪有机会给傅云盈开方子?这句话也不知是不是试探 她。 傅云盈喝了一口茶的功夫,便想到了说辞,脸上的笑意更盛:“倒不是我小气,只是这人和人的体质是不同的,方子岂能乱用?瞧我五妹妹,刚嫁给连表哥就怀了孩子,哪里还用得着什么调理方子?若是真的需要,到时候也别问我要什么用剩下的方子了,我直接叫那两位宫里来的,亲自登门给妹妹们调养。” 连文逸听了,脸色一变,眸光暗沉了几分。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的,令连曲馥也只得称好。 可越是这样,她便越是怀疑傅云盈。她和这丫头过了几次招,岂能不了解她做事的方法?越是缜密,便越是说明后面有问题。 若是得罪了那两位嬷嬷,可就是得罪了皇后,这样的罪,谁能认的?可若是罪证属实,就不愁没有机会治治那傅云盈了,说不定还能叫她从此一蹶不振。 连曲馥跃跃欲试了起来,一心想着要去颜国公府上看个究竟。“你虽说嫁过去了,可还是咱们定国侯府的女儿。若是无聊了,厌倦了,便可叫姐妹去跟你作伴。往常不都是你们姐妹结伴去颜国公府里玩耍么,日后也可比往常。” 傅敏正轻咳了两句,将话接过来:“她二人新婚,哪有什么无聊厌倦之说,想必巴不得腻在一处。” “此时虽没有,日后总会有。姐妹之情是万不可生疏的。云盈,你看不如这样,明日母亲便让明珠去府上陪陪你,刚好让那两个嬷嬷给明珠也看看身子。” 连氏的话步步紧逼,不就是想打探颜府里的情况吗? 傅明珠和连氏交递了一个颜色,旋即笑着帮傅云盈加了一块菜。 傅云盈只觉得应付地头疼,索性便答应了她:“好,那明日,就恭候三妹大驾了。” 傅云盈和颜清臣 的休息之处,早就预备好了。颜清臣午睡的习惯不多,此刻怕是又跟傅敏正泡书房去了。接连几日的奔波,饶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傅云盈还是要小憩一会儿。 她浅浅的眯了一觉,稍微补充了些精气神,一个小丫鬟过来奉茶。 自打出了补药的事之后,傅云盈的各项饮食都很小心。 小丫头捧着茶正要进来,却被紫苏在门口拦住了。 “站住,你是做什么的?” 小丫头怯怯地道:“我是奉命给大小姐奉茶的。” “奉谁的命?”紫苏循例问了一句,抬起茶盖看了看颜色。 小丫头忽然有些慌乱,只道:“就是奉命,他们往各房都送了茶水,这是大小姐的。” 紫苏看着这一碗端端正正的茶水,只觉得有些奇怪,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傅云盈穿戴好了,听到门口的声音,便叫那小丫头进去。她先将领子最上端的一颗盘扣系好,然后才走了过来,待看到那碗茶水之后,就笑了,冲那小丫鬟挥了挥手,道:“你去吧,多谢你送茶过来。” 小丫鬟见这位还和气一点,舒了口气,转身便跑了出去。 待她前脚刚走,傅云盈便换了脸色,低声跟紫苏说道:“跟上!看她去哪。” 紫苏得令,立刻便跟了过去。 只见这小丫鬟跑出了明月堂之后,就到了一个墙根下面,跟另一个大丫鬟鬼鬼祟祟不知说了什么,那大丫鬟给她塞了几锭银子,就进了傅玉珑的院子。大白天的不好再跟,紫苏便回了明月堂,将看到的都禀报给了傅云盈。 傅云盈盯着这杯茶水发呆,修长白皙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着桌面。白露则站在她身边,满脸的鄙夷。 见傅云盈脸色不好,紫苏便问向白露:“怎么了?” 第二百零八章 嫁祸小产 白露气愤地说道:“夫人说了,这茶水有问题。若是各房都有茶水,那她和姑爷应当有两杯才对。姑爷是临时起意去和老爷下棋了,除非这送茶水的人提前打探了屋里只有夫人一个,不然怎会趁这个时候送一杯过来?” 紫苏不由得佩服傅云盈心思缜密,只是这些仍不足以说服人。她看向傅云盈:“那这茶里?” “是绝子的药!” 下药的人,心也够狠的。这药若是吃了一次,定会腹内绞痛不已,而且药效极为霸道,若是泯上一口,就可能三年五年怀不上孩子,若是都喝了,这辈子都别指望能怀上了。 紫苏吓了一跳,只觉得人心实在难测。 傅云盈忽然拍桌子站了起来,一双明眸郁结着,眼角下垂,却显得一对黑沉沉的珠子无比深邃。 她本已觉得傅玉珑和连文逸生活不易,能退一步便是一步,没料到她竟然变本加厉,使出如此阴毒的招数! 给她设套,下绊子,傅云盈都无所谓,可是用这种法子,那可是生生要要剥夺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权利! 傅云盈猛地抬起眸子,说道:“带上这杯茶,我今日便要好好地质问她,我傅云盈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说罢,三人便浩浩荡荡地朝傅玉珑的院中去了。 话说傅云盈这药也不是现带的,而是托人在府外调制,趁着晌午送过来的。 颜清臣是何许人物?她必须要顾忌。所以她特意打听了颜清臣去了傅敏正的书房,这才弄了一碗有药的茶水送往明月堂。 只是她愚蠢,不知这样反而在细节上暴露了问题。 傅玉珑还在院中焦急地等着消息,却见傅云盈带着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满身的怒气,一进门便喝道:“傅玉 珑,你好狠的心!” 傅玉珑心下一凛,从床上慌张走下来,披上了衣服,眼睛却不敢抬起来,语气不耐烦道:“傅云盈,大中午的不睡觉,你跑到我这里来作甚?” 傅云盈冷哼一声,跟紫苏使了个眼色,紫苏立刻从屋外揪来一个大丫鬟,正是给小丫鬟递钱的那一个。 大丫鬟见这阵仗腿早就吓软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直喊饶命。 白露举着那杯茶端到了傅玉珑面前,冷哼一声道:“五小姐,你该不会不认识你的绝子药吧?” “什么绝子药!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额,简直荒唐!”傅玉珑咬紧牙关不承认。 傅云盈不怒反笑:“人证物证俱在,若嫌不够,刚才给我送茶的那个小丫头,我也能揪出来。还有你这药的产地,买卖记录,只要我想,哪怕是翻遍半个皇城也要找到。要不,我直接办一张?” 凭着颜清臣的势力,是绝对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傅玉珑只觉得细思恐极,见藏不住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露出狰狞的笑容:“呵!你这是作甚?威胁我吗?” “不是威胁,而是警告!”傅云盈绝厉的目光瞪向傅玉珑。如此蛇蝎心肠的人,她竟还差点动了恻隐之心,傅云盈此刻只想快速铲除了这条毒蛇。“若是将此事说出去,别说老夫人和太夫人那里你过不去,便是连文逸,也要再看低你三分。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可受得起?” 她戳中了傅玉珑的心事,傅玉珑一把扑上来捉住傅云盈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傅云盈,我真希望你喝下那绝子药!这一辈子都生不出崽子!” “哼,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就不怕报应到你自己身上吗?”傅云盈盯着傅玉珑微微凸起的小腹,傅玉珑如果聪明,就该 知道这个孩子才是她和连文逸唯一的转机。 傅玉珑闻言,抱住自己的小腹,摇了摇头道:“傅云盈,我用不着你在这里教训我!若不是你,连文逸怎会自我过门后从不拿正眼看我!可你呢?勾勾手指头,想要什么便都有了。你有了颜清臣还不够,还要来勾引我的夫君!” “啪!”一个巴掌落在了傅玉珑脸上,傅云盈怒不可遏地瞪着她:“傅玉珑你给我清醒一点!你若再拿连文逸的事来侮辱我的清白,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你之所以会有今日,完全是你咎由自取!若不是你心思歹毒,用尽手段,连文逸怎可能如此厌恶你!” 傅玉珑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她的眼神中既有无奈,又有浓重的悲凉。傅云盈的这一巴掌未将她打醒,她含着泪阴测测地一笑,爱怜地抚上自己的肚子:“你是不是以为,我只能凭着这个孩子,去祈求连文逸回心转意?” 她脚步踉跄,冲傅云盈走了过去。 此刻傅玉珑头发凌乱,妆也哭花了,简直如同厉鬼一般。 傅云盈皱了皱眉,退后两步道:“你和他的事,我不想掺和!” “你别再惺惺作态了!你敢说,你对连文逸从来没有非分之想?”不论这两个人摘得多么干净,女人的直觉总不会欺骗傅玉珑。为何所有人都不信她,连文逸对傅云盈的那种超出寻常的关心,难道是假的吗? 傅云盈一时语塞,上一世,她确实心心念念想要嫁给连文逸,可是沧海桑田,连文逸负了她,又发生了这许多事,她早就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何谈什么非分之想。 “傅玉珑,不要再作茧自缚,否则最后伤的,只能是你自己。”傅云盈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要走。 “不!你不准走!傅云盈,你给我 回来,你说清楚!啊……” 一声凄厉的呼喊从身后传来,傅云盈扭头看去,只见傅玉珑磕在床榻的台阶上。 她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滴顿时爬满额头。殷红的血液缓缓地从身下溢了出来,将身下的地毯都染成了暗红色。 孩子!她的孩子!傅玉珑疼的说不出话,在心底呼唤着。 傅云盈被这场面唬住了,傅玉珑可是有孕之身,这一摔可非同小可。 她连忙让紫苏去外面寻大夫,紫苏放开了那个大丫鬟,急急跑了出去。 二人在房内的争吵,早就惊动了众人。这声呼叫,更是令不少人冲进了房内。 连文逸赶过来时,便看到傅玉珑躺在地板上,艰难地呼喊着:“救……我……” 连文逸二话没说,将傅玉珑从地上抱起来,放到了床上。大团的血迹不断涌出,他眉心紧紧皱着。 傅玉珑嘴角终于扯出一丝笑意,还当连文逸是心疼她。她虚弱地将头偏过去,指着傅云盈道:“是她……推我……” 连文逸本还露出些许慌张神色,听到这句话后,却猛然沉下了脸,站在原地审视地盯着傅玉珑,一动不动。 傅云盈也愣在了原地,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居然嫁祸给了她? 傅玉珑说完这话,便晕了过去。 大夫很快就来了,消息也传遍了定国侯府。 连曲馥一进来便扑倒在傅玉珑身上,哭喊道:“我苦命的女儿啊!你真是让娘心疼死了!” 大夫给傅玉珑用了些药,又掐了掐人中,傅玉珑才幽幽转醒,只是啼哭。 傅敏正闻声也跑了过来,见大夫惋惜地摇了摇头后,语气中既是责备,又是心疼:“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父亲,母亲……”傅玉珑看站在一旁的连文逸沉默不言,心中寒 冷,她勉强抓着连氏和傅敏正的手,目光越过人群,幽幽地盯向傅云盈的身影,道:“是大姐,推我……” “什么?” 傅敏正闻言,松开了傅玉珑的手,而连氏则是震惊不已,指着傅云盈便要打骂过来。 傅云盈此刻百口莫辩,那连氏见女儿小产恨不得生吞了她。 她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去,背部突然撞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一转身,原来是颜清臣坚硬的胸膛。 “我……” 傅云盈下意识地开口,却被颜清臣的手指制止住了。 “不必解释。”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却坚定地将她一把拉到了身后。 他只消站在那里,一个字都不说,浑身也散发着浓郁的威严,令人绝不敢小觑。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又好似一棵参天的雪松,稳定又如磐石。那眼中携卷的狂风,仿佛只要人上前一步,就会在顷刻之间被碾碎。 连氏被这煞神挡在眼前,气焰顿时消了大半,只得无助地看向傅敏正。 傅敏正却冷眼盯着床上的傅玉珑,语气中含着威胁的意味:“此话,可能当真?” 傅玉珑被自己爹爹凌厉的眼神吓到,怯弱地点了头:“当真!傅云盈午后带着人气势汹汹闯进来,众人皆看见了!我们发生口角之后,她竟……她竟……”傅玉珑泣不成声,还是说出了那句:“她竟把我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傅敏正心中起疑,傅云盈做事向来稳重,怎会无端带了些人冲到傅玉珑的屋子里来? 空口无凭,他当即找了几个当值的丫鬟和嬷嬷,询问是否有此事,无一例外的,这几个都说确有此事,且彼时傅云盈的脸色十分不好,纵然是推人,也是有可能的。 傅敏正又想问傅云盈,可颜清臣还如一尊煞神似的挡在她面前。 第二百零九章 毒妇! 碍于颜清臣的面上,傅敏正不敢妄言什么,但是傅云盈却也不是一个肯给人栽赃陷害一声不吭的人,凌厉的目光透着摄人的寒气,直直地打在了傅玉珑的脸上,震得傅玉珑的心下一惊,竟然无端生出了几分畏惧来。 “我带人来此的缘由,旁的人不知,难道你不清楚吗?” 傅云盈轻笑一声,眼角勾起浓烈的讽刺之意。 众人一瞧,这其中竟另有隐情? 此时听着傅云盈这话,傅玉珑脸色微变,连曲馥像是看出了什么,凑到自家女儿边上去,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傅玉珑垂下眸子,饶是这个时候,众人的目光一齐聚在她身上,她都不能将实情给抖出来。 毕竟这事儿,理亏的总归是她。 连文逸听着这话,皱着眉头,谁是谁非,大抵了然,望着傅玉珑这副造作出的可怜样,他只感觉到无尽的厌恶。 抬眸,望着傅云盈说道:“若是这些个下人陷害了云盈,我断然会追究到底,还你一个清白。” 听闻连文逸这话,傅玉珑心里越发嫉妒,抓着床单的手越发用力,关节处也泛起了微微的青白色,紧咬着唇瓣溢出一丝血腥。 此时傅敏正瞧着傅玉珑这神情,大抵也知道此事怕是令有隐情。对于被连氏教歪了的傅玉珑,他原本便极为不喜,眼下又有颜清臣坐镇,怕是不能善了,想到这便转过头去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傅玉珑垂下眼眸,只是低低地啜泣着,咬着泛白的唇瓣终是不敢说话。 见这几个当家的人也问不出什么来,而自家小姐又不肯直言,急性子的白露终是忍不住了,指了指来时还搁在桌面上的那碗茶来,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这碗茶是五小姐送过来的,我家小姐就是为 着这碗茶来的。” 傅敏正凑过去看,这碗茶并没有任何异常,却仍旧是皱了皱眉,扬手请了大夫过来检验。 床上的傅玉珑瞧见这茶,终是有些按捺不住了,兀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向木桌,将那碗茶一推,竟然将茶盏给打碎了! 这么一来,即使被指认是做贼心虚,也断然没了证据。 傅玉珑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露出一抹失心的笑,瞪着傅云盈,颇有几分你奈我何的得意。 白露气极了,嘴皮一掀便道,“五小姐以为将茶碗打翻了便能将你做的事全然掩盖了不成?你想拿绝子药来害我们家小姐,眼下报应不就到了你自己的身上。”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惊住了。 连文逸怎么也没想到,傅玉珑竟然疯到这种地步,望着她的眼神是越发的嫌弃和鄙夷。 傅玉珑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就像是被硬生生戳到了那根最软的肋骨上一样,所有的高傲荡然无存。她红着眼眶,几乎是跪着爬向连文逸的,无力地哭诉道:“是她——是她想要害我的,害我们的孩子——” 一想到傅玉珑的孩子,连文逸的眸光一紧,若不是她的肆意妄为,也不至于连孩子的性命也一同赔上! 想到这里,他便感觉火气升腾了上来,有些厌烦地将她一脚踹开。 傅玉珑硬生生往后倒去,撞到了身后的木柜上,背脊疼得有些发麻。 身体上的疼痛加上心里的委屈交织在一起,她更是呜咽了起来,傅敏正听得心烦,呵斥道:“够了!终究是你不是,你还有什么脸哭?孩子没了,那也是你自己造的孽!” 傅玉珑讶然,此时那个丢了孩子的明明是她,却竟然反被责怪!心里的不悦和嫉恨顿时排山倒海一般压了过来,她抬起头来,突然像发了疯一般 ,伸出自己修长的指甲,朝着傅云盈的脸抓过去。 颜清臣反应得快,先一步挡在了傅云盈面前,一手便将傅玉珑推开,倒在地上。 谁知道傅玉珑竟然不依不饶,尖叫道:“傅云盈!抓花了你这脸,我看你还怎么勾引男人!” 说着,竟然又跳了起来,张牙舞爪地朝着傅云盈冲过去。 边上围观的一行人见状,连忙上前,要拦下傅玉珑。连文逸则是一把抓住傅玉珑的头发,反手将她整个人甩到一边去,瞪着猩红的脸冷哼道:“我连家怎能容下你这等蛇蝎心肠的毒妇!” 害人不成,竟然还要毁了傅云盈的面容! 他越想越气,随即吩咐道:“来人,速去来文房四宝,今日若不休了这恶毒妇人,必成后患!” 底下家丁应了一声,匆忙去取。 傅玉珑这会儿真才叫怕了,她心知连文逸本就不待见她,如今肚子里又没了唯一的仰仗,一纸休书下来,她必定会成为全城人的笑柄。 “不……不要文逸,求求你,我知道错了。” 傅玉珑爬到连文逸脚边,扯着他长袍的衣摆子,就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可连文逸早已受够了她,这番正好抓着机会能将她休了,他自然是不肯放过的,于是一手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纸笔,便开始动笔写了起来。 傅玉珑劝说无用,哭得撕心裂肺,一旁的连曲馥看着心疼,走到连文逸边上去,柔声劝道:“玉珑也是一时糊涂,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就是因为姨母多次纵容,才会导致她铸下大错!今日,我连文逸断然不会再留下她了!” 连文逸十分果决地打断了连曲馥的话,仿佛这次是当真下定了决心,不肯放过傅玉珑了。 连曲馥劝说无用,只好凑到傅敏正身边,拉了拉他的衣服,示意他出 面。 可此时的傅敏正对傅玉珑已然是失望之极,反手甩开了连曲馥,背过身去。 眼瞧着连文逸这绝情的样子,傅玉珑觉得实在没有了希望,一把扯下自己的腰带,踩上凳子就要往房梁甩上去,哭诉道:“如今我失了孩儿,你们却处处维护傅云盈,我满腹委屈无处辩解,既然如此,我何故苟活于世……” “女儿哇!我的女儿!”连曲馥吓得叫了起来,急匆匆跑过去一把拦下傅玉珑,“你若是就这么死了,你可叫娘怎么活呀!” 这哭声惨烈凄厉,回响在整个屋子里,格外刺耳。 颜清臣在一旁看着这副闹剧,觉得有些无趣,回头捏了捏傅云盈略显苍白的脸颊,眸子里分明溢出了暖意,柔声问道:“我们回去吧?” 傅云盈回头瞅了傅玉珑一眼。 此时的傅玉珑分明是丑态百出,饶是自己的五妹妹,却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残害。她那一颗姐妹的善心,本就在傅玉珑多次的陷害下碎成粉末了。 于是回头,朝着颜清臣露出一抹浅笑,点了点头。 颜清臣握紧了她的手,朝着傅敏正拱手,恭敬地鞠躬,说道:“府中还有要事,便不再做叨扰了,清臣先行告辞。” 眼下这个境况,家丑已经在颜清臣面前暴露了,傅敏正没了面子,却也不好再多做挽留,便跟着赔笑道:“见丑了。” “本是一家人,无碍的。”颜清臣举止很是大方得体,只是目光落在傅玉珑身上时,那一句“一家人”,却显得尤为讽刺。 傅敏正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望着颜清臣和傅云盈相偎出府的背影,眼神复杂。 这出府的一路上,颜清臣都步伐稳健,握紧了她的纤手,手心里传来的阵阵暖意直达心底,傅云盈脸上的苍白才算和缓了一些。 说实话,方才 傅玉珑冲上来的那一瞬间,她真真还是有些心慌的。 毕竟傅玉珑刚刚小产,又被识破了阴谋,鱼死网破的档口,谁也料不准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想在此处,她回头望着那深深的庭院一眼,庄严肃穆的院子里散发着一股阴森森的冰冷,纵使人心再暖,怕也会被吹凉的。 转过头去,却已是到了门口。 折离早就命下人备好了马车候在门口,见颜清臣出现,忙迎了过去,瞧着颜清臣扶着傅云盈就要上马车的时候,却正好瞥见一抹身影从府中出来。 那身影快速从定国侯府门口高高的门槛上跃过去,唤道:“大姐。” 听着这一声稚嫩的叫唤,傅云盈顿了顿,回过头去,却瞧见一袭暗紫长袍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傅卓,顿时皱了皱眉,凝住了眼眸。 许是因为傅明珠的关系,傅云盈对小小年纪便被宠得有些娇惯的傅卓并无好感,可到底他也算是心思纯净,不像他姐姐有那么多害人的心思,便敛了敛眸中的敌意。 见傅云盈回头,傅卓连忙三两步走上前去,连忙朝着傅云盈行了个礼,俨然一副端庄的小大人的模样:“五姐姐许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样的事来,还请大姐姐不必为此介怀。” 傅云盈想着傅卓年纪小,断然不会有那么多的心思,心里起疑,却也一下子了然,问道:“是父亲命你前来赔罪的吧?” 傅卓显然愣了一下,微微抬起一双略带委屈的眸子,偷偷瞥了傅云盈一眼,见她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便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叹服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姐姐。父亲说了,傅家需得和睦,才能一致对外。” 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傅云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瞧见傅卓这一脸不容置疑的认真模样,终是点头道:“姐姐知道了。” 第二百一十章 枯井中的女尸 傅卓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宽大的袖摆里掏出一个瓷娃娃来,递给傅云盈。 她端详着这瓷娃娃,一边听傅卓说道:“这几日一直研究这新奇玩意儿,好不容易做出了个娃娃来,便想起了大姐姐,姐姐看看,成色如何?” 手中的瓷娃娃工艺不算精美,却看得出是用了心的,每一刀都镌刻得十分小心翼翼,乍看之下,倒有点儿像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傅卓。 “倒是用心。”傅云盈捧着瓷娃娃,脸上绽开一抹清雅的笑。 傅卓见状,开心地几乎要蹦起来,咧开嘴时一排洁白的虎牙看起来格外耀眼:“姐姐喜欢就好。” “这陶土的绝活,若是做下去了,便是一门手艺,你若向往,需得静心潜学。” “知道了。”傅卓说着,露出甜甜的笑。 此时正是日落西山的时候,傍晚的霞光从地平线涌过来,落在傅卓身上,映照出他那双眸子格外澄澈。 傅云盈眸光微闪,朱唇轻启,可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跟着颜清臣一同上了马车,回了颜国公府。 马车刚在府门口停下,下人们还在卸着马车上的物什,傅云盈便急匆匆地带着白露回了清松苑。 刚踏进院子大门,眼前便闪过一抹背影,她定睛一看,正好瞧见团子朝着自己奔过来,她微微一屈身子,它便正好落入她的怀中,跳了个满怀。 院子里,莲香匆匆追着团子的步伐跟上来,瞧见傅云盈,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我说它怎么突然跑出来了,原来是夫人回来了。” 看着莲香这一脸狼狈样,傅云盈轻轻将团子捧起,蹭了蹭它的脸,无奈道:“你又捣蛋了?” 团子趴在她胸口,呜咽了一声,像是在哭诉自己的冤枉。 傅云盈轻笑着,小心翼翼地抬起它的爪 子,查探了一番腋下的伤口。 伤口处理得很好,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团子被照顾得不错,这会儿抱着它,还觉得似乎重了几两。 接下来两日,傅云盈一直小心地照顾着团子,虽然有心要追究那天晚上团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一直查不出个结果来。 倒是颜清臣有些不满了,一踏进屋子便阴沉着脸,瞪着一双幽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活生生一副闺怨小媳妇的模样。 傅云盈不禁莞尔,却为了给他面子,使劲地憋着,涨红了脸,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夫人已经有两日未与我同床了,不知情的人,怕要以为夫人爱上了一只猫,与我不和呢。” 颜清臣说着,转了目光,朝着床上瘫着的一团白色绒球瞪过去。 眸光犀利,怕是不管谁见了,都要震慑三分。 可床上那一团白绒,却是有恃无恐,带着无尽的高傲,慵懒地微微抬了抬眼皮,瞧了颜清臣一眼,又眯了上去。 这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得颜清臣脸色铁青。 傅云盈在一旁瞧着,忍不住笑出了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柔柔地笑道:“夫君乃是皇子之师,其肚量亦如才能一般大,又何必与一只猫过不去呢?” 这话说得倒像是在为这只猫开脱。 颜清臣反手搂住她的纤细的腰肢,眸光微闪:“这国公府什么东西都能让与,唯独在夫人这件事上,怕是只能做心胸狭隘的小人了。” 这话听得傅云盈一阵面色通红,娇羞地背过身去。 他便从后面环抱住,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与她的脸靠得那样近,目光却是一直与团子对视的,似乎带了一丝得胜者的洋洋得意。 团子这才起身,迎上颜清臣的目光与之对视了好半晌,忽然调过身去,跳下了床,仰着脑袋,迈着高 傲的步伐走出了屋子。 虽然被一只猫如此不屑一顾,有损他的自尊,但不管如何他都达到了目的,成功将猫赶出了房间。 与猫对峙的首战,也算是告捷收官。 这一夜,颜清臣搂着傅云盈,睡得无比香甜。 隔日清晨,颜清臣起早上朝,傅云盈多赖了会床便起了身,添了衣物在身上,洗漱完毕,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面色红润,嘴角不知觉也扬起一抹浅笑,勾起的一个浅浅的梨涡霎时惑人。 好半晌,她突然出声问道:“白露,我美吗?” 站在身后为其梳发的白露闻言,抬起头来,望着铜镜中的傅云盈,脸上也绽开一抹真诚的笑来,点头道;“小姐简直就是个美人胚子。” 傅云盈苦笑。 想起从前在荣王府的时候,她坐在铜镜前,粉黛未施,那个梳妆丫鬟,也是这么说的。 大抵就是因为这副面容,才惹得荣王起了玩意。 见傅云盈不答,白露微微一垂眸,只见傅云盈眸子一凛,透着一股摄人的寒光,白露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怎么了吗?” 听见白露的声音,傅云盈这才缓过神来,摇头浅笑道:“没事。” 白露这才放下心来,将傅云盈的头发盘起,绾了一个髻起来,再用个凌云钗固定住,便完成了初步的造型。 末了,又觉得有些单调,从边上取出一个小匣子来,选了一些小头饰点缀上去,一边说道:“早晨听闻连表公子带着五小姐回了连府,天不亮就走了。” “嗯。” 傅云盈应了一声,看来,连文逸终是没将傅玉珑休了。 想来也是,这一出闹剧毕竟是家丑不可外扬,任谁也不敢大肆声张。若连文逸借着这个缘由将傅玉珑休了,丢得可是两家的面子。 情理之中,却也意料之外。 想到连文逸,她便感觉心里一块角落隐隐有些微动。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一触碰到连文逸这根筋,还会有一丝介怀,只是不如最开始那样明显了。 也许在这世上,不管多大的伤害,久了也就淡却了。 所以到了这会儿,听着连文逸和傅玉珑的事儿,她也只是心里微颤了一下,便再无其他感觉了。 此时傅云盈无感,白露却还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手顶上揪着她的头发不自觉用力了一些,咬牙切齿道:“连表公子就该直接休了她!叫她还敢到处害人!” 傅云盈便抓着头皮发麻,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声:“嘶——” 白露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低头垂眸道:“小姐……白露无意冒犯……” “没事。”傅云盈摆了摆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疼的地方,说道:“世上之事,有因有果,玉珑这般性子,就算表哥暂且不休她,回了连府,恐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那日傅玉珑小产,连文逸没有半句慰问,连眼神充满了厌恶,甚至当着众人斥责傅玉珑。 那时她便知道,傅玉珑嫁入连府,怕也是不好过的。 听着这话,白露似懂非懂,却是应了一声:“哦。知道了小姐。” 用完早膳,傅云盈便又去见了老国公夫人,与其一同饮茶闲谈,消磨了一个早晨的时光,才一起用了午膳。 老夫人午睡,她才起身告辞,出了院子,正想回清松苑,一个下人便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直直地就要往傅云盈的身上撞去。幸好白露眼疾手快,先一步上前推开了那下人,那下人这才抬起头来,眼瞧着傅云盈,说道:“夫人让小的一顿好找哇!” 见这下人跑得满脸通红,汗珠顺着他脸颊的轮廓滑下,不停地往下掉,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拧着眉问道:“怎么 回事?” “早晨下人清扫的时候发现后院一口荒井边上落了一只绣花鞋,仔细查看,却是清松苑一个丫鬟落了井。这会儿刚打捞上来,大夫人正在前堂等着,要您给个解释呢。” 一想到田氏那张唯恐天下不乱的脸,傅云盈心一沉,却也不好自乱了阵脚,一张白净的脸面色沉凝,叫人看了也莫名多了几分紧张:“什么丫鬟?” 那下人摇头道:“小的也不知,只是那丫鬟身上,沾了一些猫毛,似乎与夫人养的那只猫有关。” 傅云盈一怔,随即迈开了脚步,急匆匆地朝着前堂走去。 这里离前堂也有一段距离,底下脚步匆匆,脑子也在不断地转动着,想着各种应对的办法。 可不管哪一种,似乎都不是最佳选择。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眸光一凝,穿过园门,正打算拐过走廊进入前堂,却瞧见紫苏已经早早地候在那里,来回踱步,一副焦急的模样,瞧见傅云盈,急忙迎了上来。 “夫人,后院……” “我知道了。”傅云盈打断了她的话,瞧着紫苏那略显苍白的脸色,知道紫苏应该是见过那丫鬟,便又问道:“那丫鬟可有什么异状?” 紫苏摇头道:“没有,她全身都沾满了猫毛,看来前两日与猫缠斗的,便是她了。” 沾到了猫毛,不一定就是与团子缠斗的人。 可紫苏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倒叫人觉得有几分起疑。 “如何见得?” “前两日莲香为猫包扎时,便发现它嘴里有块衣角料,今日去寻了莲香作证,那衣角料便是这丫鬟的。” 听到这里,傅云盈的脸上顿时覆上了一层阴翳。 “那丫鬟是什么来路?” “只是清松苑的一个扫洒丫鬟,与其他院子里的小姐公子似乎也无交集。” 第二百一十一章 问罪的架势 傅云盈脸色一沉。 这下倒好,整个矛头直直地便对准清松苑了。 不,是直接对准她了。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浅淡的轻笑,带着几分冷意。 这倒是有趣。 正打算迈步进入前堂,紫苏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唤了一声,又道:“那丫鬟死时,手臂是抬起的。手握空拳,像是握着点什么东西似的,只是那东西似乎被人拿走了。” 傅云盈皱了皱眉,虽然想不通丫鬟当时拿了什么,眼下,也没有时间让她去思考。 因为她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那隔了一层镂空梨花木架的两个人在讨论着什么,而其中似乎提到了她的名字。 那镂空的梨花木架子上,挂着一层轻盈的纱幔,只隐约可以看出人影,猜出其大概的身份,却看得并不十分真实。 屋里那两个人,大抵是因为聊得尽兴,便没有注意到傅云盈,直到她迈过门槛进来,两人的声音才戛然而止。 傅云盈绕过屏风,便瞧见田氏和颜筠玥端坐在那里,见傅云盈进来,均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高高在上。 看样子,是打算开堂审问了。 傅云盈的眼底闪过一抹冷厉,却是柔柔地走过来,朝着田氏屈膝行礼道:“嫂嫂。” 礼毕,便坐在了边上的一个空位上。 颜筠玥幽幽地瞧了傅云盈一眼,带着十足的不屑,嗤笑道:“三婶倒也淡定,还真以为是请你来喝茶来了?” 这摆明了是问罪之意。 傅云盈却也不是个软弱的性子,特别是这个档口,更不能失了自己的威风,望着颜筠玥的目光便带了几分寒意,像是含着碎冰一般,打在颜筠玥脸上有些生疼:“国公府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尊卑不分了?如今连你也有资格想问罪于我吗? ” 傅云盈的身份本就不比田氏低了多少,即使是新妇,从辈分上来说,田氏也要给她几分薄面,更别说这小侄女了。 原本想给傅云盈一个下马威的颜筠玥却反被她呛了回去,顿时面色有些难看,云水袖子下藏着的一双手紧紧攥成了一个拳头。 此时田氏本就是本着问责的意思前来的,见傅云盈气势渐盛,有意打压,便微微挑眉,说道:“筠玥还小,弟妹又何必揪着她的话不放呢。” 傅云盈却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田氏看,说道:“嫂嫂忘了,云盈和筠玥年纪相仿,倘若筠玥可以对我如此不敬,那么按着嫂嫂所言,云盈也大可不必如此敬重嫂嫂了。” 说着,便起身便要往外走。 见傅云盈这副脾气,田氏气极了,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傅云盈身后,还有颜清臣罩着,自己不占理,便占不了傅云盈半分便宜。 “弟妹说得极是。”田氏急忙上前,拉住了傅云盈,又朝着边上的颜筠玥使了个眼色,催促道:“还不快给你三婶赔礼?” 颜筠玥心有不甘,不愿起身,可分明瞧见田氏那张涂满了怒意的脸,像是在下一刻就会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进肚子里一样骇人。 田氏的手段,她还是知道的。 在田氏的压迫下,颜筠玥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僵硬着身子行了个礼,虽不怎么真诚,却也是被狠狠地打压了一把。 傅云盈这才敛了脸上作势的怒意,转而露出一抹柔柔的笑来:“其实这也无碍,都是自家人,行礼看着也生分。只是这细微的事情,落入有心人眼里,怕是以为我们国公府目无尊卑了。” 田氏也只得跟着附和道:“是,还是弟妹想得周到。” 她拉着傅云盈重新落了座之后,这才进入了主题。 田氏 微微招手,边上一个下人便弓着身子迎了上来,只见田氏问道:“那后院打捞上来的丫鬟怎么样了?” “断气了。”下人汇报道,“身上沾满了白色的猫毛,只是手僵硬着,停在半空,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不过那东西却被人拿走了。” 田氏望着那下人,眼底滑过一抹狡黠,却又装作一副疑惑的样子,问道:“猫毛?可是清松苑里养着的那只猫?” 那下人点头道:“国公府也只有那只猫了。那丫鬟身上有抓痕,看起来,也是那只猫所为。” 田氏叹道:“这猫好生厉害。” “猫主人更是厉害。”颜筠玥弯了弯嘴角,看向傅云盈的眸子里藏着一丝森意却又被她那双剪水双瞳掩得严严实实的,“前段日子,那只猫不是无端端的不见了踪影么?整个国公府大张旗鼓地找猫,你说巧不巧,这猫却自己跑回来了。如今,这接触过猫的丫鬟却死了,你说——” 说到这里,颜筠玥故意顿了顿,面上的笑意却更深了一些。 言下之意,就是说傅云盈跟这丫环的死脱不开关系。 此时的氛围,格外紧张。 傅云盈毫无畏惧地迎上颜筠玥挑衅的目光,双眼对视的瞬间,电光火石,像是能擦**花来一般。 颜筠玥的意思传达到田氏这里,田氏会意,望向傅云盈,轻哼道:“弟妹,你作何解释?” 语气中带着三分质问,三分不耐烦,摆明了已经给傅云盈定罪了。 傅云盈皱了皱眉,然而很快便挑起了眉头,似水的眸光微微流转,她突然伸出宽大的袖子来捂着半边脸,轻笑道:“筠玥言下之意,不会在说是我的团儿将人给推下井底的吧?” 如此解释,似乎也说得通。 颜筠玥怎么也没想到,傅云盈居然会以这样的说辞躲过去。 但以一只猫 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将一个人推下井底,所以几乎是间接推翻了颜筠玥的论断。 颜筠玥有所不甘,动了动唇,还没开口,傅云盈先一步抢话道:“猫自然是推不了人的,但是方才筠玥也说了,前段日子团子跑丢了,整个国公府都在找猫。许是这丫环追着团子不甚落水也未可知啊?这小丫环死得可怜,可府上接触到团子的人不在少数,怎么偏偏就是她出了事呢?嫂嫂可想过?” 及此,田氏朝着颜筠玥扫了一眼,原本不过是死个丫环,权当失足处理就行了,偏生是这丫头在自己耳朵嘀咕说不对劲,她这才…… 田氏扭头重新看向傅云盈,面上的笑容显得有几分僵硬,“方才嫂嫂也只是与你说笑,许就如你所说的一般。” 这么一来,颜筠玥便再也没有了开口的机会。 她狠狠地咬着牙,瞪着傅云盈,却正好瞥见傅云盈望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轻蔑和嘲讽,这让她心里的怒意更甚。 可话赶话说到这份上了,已然失去了时机,想再构陷傅云盈,却再也想不出什么缘由了。 颜筠玥于是朝着田氏使了个眼色,田氏会意,随即转了话锋,说道:“可这丫鬟毕竟是清松苑的丫鬟,死在后院,终归是不吉利。你这才过门几日,府中便祸事连连,你说要是老夫人追究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先是祠堂牌位一事,如今又是死了一个丫环,这种种都是要让她傅云盈刚入国公府便落下个不吉的名声来。 眼下田氏又是一口一个“你们清松苑”,分明是要将丫环的死全都推到她的身上。 傅云盈恭顺地微微垂头,低眉顺眼,倒像是服了软一般,轻声道:“是弟媳没有管好清松苑,才生出这样的事端,确是弟媳的责任。只是弟媳过门才不过几日,与府中众人 无冤无仇,如今这丫鬟死在府里,怕针对的不是弟媳一人吧。” 傅云盈说这话的时候,抬起头来时,却是一脸的担忧,好像确实有人在暗中针对整个国公府一般。 此时田氏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鬼使神差地朝颜筠玥的方向望了一眼,怕傅云盈看见,又急急收回了目光。 见田氏有所动摇,傅云盈又继续说道:“嫂嫂,现今国公府后院交由您掌管,若是家宅不宁,老夫人首先问责的……” 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眸光一凝,好似在警告些什么。 田氏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摩挲着香檀木制的座椅,看得出来,她的心里很没底。 经过傅云盈这么一点拨,田氏突然觉得,好像的确有人从中作梗,目标是有意想让国公府鸡犬不宁。 内宅不宁,第一个要被责问的自然就是她这个掌中馈之人。想到这儿,田氏忽然有些恼怒,早知道就不该听颜筠玥的撺掇来拿傅云盈的错处。 一个傅云盈好惹,可颜清臣难惹。 傅云盈望着田氏渐深的瞳眸,面上露出一抹浅笑来,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好啦,嫂嫂也不必过于担心。我想,府中近日诸多事,不过有人看不过眼我能嫁入国公府罢了,才弄出这些龌龊手段来恶心我们。只颜国公府上下一心,谁还能钻了漏子不成,且谁又敢呢?” 说着,还故意朝着颜筠玥望了一眼。 颜筠玥的脸色苍白如纸,脑袋像是重得抬不起来,不敢往傅云盈的方向看一眼。 田氏这才缓过神来,觉得傅云盈的话说得极是妥帖,顿时露出一抹舒心的笑,点头道:“弟妹说得是,若让我抓住了那蓄意挑拨之人,必定要她好看!” 最后那半句话说得格**狠,听得一旁的颜筠玥心里一颤。 第二百一十二章 引蛇出洞 傅云盈抿唇,眼珠子一转,心里顿生一计,于是故意当着颜筠玥的面上,提高了几分音量,煞有其事地说道:“如今这丫鬟怕是冤死的,投不成胎,只怕幻化成厉鬼,要找生前见过的人索命呢!这几日府里不太平,不如请个法师前来做做法,去去腥邪,免得再闹出什么事端来。” 此时站在颜筠玥边上候着的一个青衣小丫鬟听着这话,面色一凝,身形晃了晃,竟碰倒了摆在紫檀木架上的一个白玉花瓶,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颜筠玥侧过头去,一道藏着凶光的目光直直地便朝着那小丫鬟射过去,厉声喝道:“南珠!你怎么回事?!” 那名唤南珠的青衣小丫鬟脸色惨白,吓得双腿一软,直接匍匐在了地上,颤抖着说道:“许……许是这几日天气转凉,奴婢不小心染了风寒,身体微恙……” 不知是不是被颜筠玥这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喝住,南珠说话的时候,声音都跟着身子一同微微颤抖着,显然没有了底气。 傅云盈微微侧目,分明瞧见南珠身上冷汗直冒,脸上浮起的若有若无的笑意似笑非笑:“脸色这么难看,许是真的病着了,就且退下歇息吧。” 南珠领命,这才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四肢却像是软弱无力的一般,差点再次摔了下去,却终是撑住了自己的身子,缓缓走了出去。 直到南珠出了屋子,傅云盈才收回了目光,回过头问道:“嫂嫂觉得如何?” 这会儿田氏正踌躇着怎么将这事儿与老夫人说呢,恰巧傅云盈又提出了这么个建议,心里觉着有几分道理,便点头应下了:“我且与老夫人回禀一声,再去请个法师前来做法,只希望能化解这厉鬼的怨气。” 傅云盈点头, 说道:“这几日弟媳也抄写佛经,超度亡灵。” 田氏应道:“好。” “那弟媳便下去准备了。”傅云盈说完,柔柔地起身,屈膝行礼,转头朝着屋外走去,经过颜筠玥边上时,顿了顿脚步,微微瞥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此时前堂只剩下田氏和颜筠玥两个人了。 不同于方才傅云盈进屋时的热络,反而像是掉入了冰窖一般,冷到极点,空气就像是凝固住一般,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颜筠玥转而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撇着嘴,微颤的睫羽上似乎还沾了些许晶莹,望着田氏的目光十分哀怨:“二婶,我……” “你好自为之吧。” 想起方才傅云盈的一番话,田氏觉得自己差点因为颜筠玥而入了歹人的圈套,此时对颜筠玥自然没什么好脾气,撇下她直接起身走了。 留下颜筠玥一个人坐在那里,望着田氏离去的背影,目光陡然一紧,一抹阴狠渐渐浮上眼底…… 而彼时傅云盈出了前堂之后,呼吸着院子里的空气,觉得格外神清气爽。 一直候在外边的紫苏见傅云盈出了屋子,急忙迎了上去,瞧见她完好无损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那下人从前堂出来的时候,一脸紧张的神情,便以为田氏和颜筠玥要给傅云盈找麻烦,如今看来,许是自己过于担心了。 能给傅云盈找麻烦的人恐怕还没出世呢。 傅云盈领着白露和紫苏一路朝着清松苑回去,拐过了两道长廊,避开了前堂的耳目,紫苏这才三两步微微上前,离傅云盈更近些,说道:“方才奴婢瞧见回光苑的南珠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奇怪。” 那个时候,紫苏听见一声器皿破碎的声音,心里起疑,本想进去看看,却正好见南珠冲了出来,问她 什么,却是什么也不肯说便跑开了。 傅云盈怔了怔,停住了脚步,眼前的视线不断拉长,落在远处的屋顶上。 远处的屋脊上,天色微暗,云层厚重得像是要掉下来一般。 “紫苏,派人盯着南珠和那口荒井,有什么异动,尽快回报。” 见傅云盈神情凝重,紫苏不敢怠慢,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南珠虽有异常,可不见得事情是她做的,因此眼下也不好打草惊蛇,只能派人盯着,收集证据。 眼瞧着紫苏远去,白露上前问道:“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傅云盈微微眯了眯眸子,只答了一个字。 “等。” 长廊外的屋檐之上,天色似乎更暗了一些。 只在短短的两个时辰里,天幕就像不小心倾倒了墨水一般,搅得越来越浑浊,最终被浸染成了暗黑色。 清松苑的主屋里,特地在入门的地方摆了一个香案,案上供着一尊菩萨,面前摆了一块蒲团,边上靠着一张小桌子。 傅云盈就跪坐在这蒲团上,倚靠着小桌子抄写经书。 屋子里燃着淡淡的迦南香,飘散在空中,与照映着傅云盈的烛光触碰着,拉长的剪影显得几分仙气缭绕。 字迹端正,姿势也很好,白露在一旁见了,都有些诧异傅云盈的认真。 这会儿紫苏从外边进来,打开房门时带了一些深夜凉露进来,让最靠近门口的白露打了个寒颤。 紫苏带着歉意地笑笑一笑,关上了房门,这才走上前去,望着傅云盈手下清秀的字迹,轻声说道:“小姐,已派人盯着了,只是这一晚上了,都不曾有一丝异动。” 傅云盈握笔的手顿了顿,注意力已然不在面前的纸上了。 此时的南珠应该是十分心惊的,只是迫于颜筠玥的压力,不敢 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所以,还需要一个导火线,一个能让南珠自露马脚的东西。 紫苏望着傅云盈手上的毛笔微微提起,未干的一滴墨水落在下方的一个“引”字上,晕开一片黑渍。 “小姐,我们该怎么做?” 傅云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了话题,问道:“二夫人那边如何了?” “二夫人已汇报了老夫人,晚上请了城南最有名的法师,约莫明日便可开坛做法。” “你且去我那柜子上取些银两来。” 紫苏有些疑惑地望着傅云盈,却是丝毫不敢怠慢,应了一声便从里屋取了一小袋银子出来,见傅云盈朝着自己招了招手,她便迎了过去,凑近了些,听傅云盈在自己耳边轻语。 听完,紫苏一脸惊讶地望着傅云盈,显得有些迟疑:“这……恐怕行不通。” “嗯?”傅云盈微微挑眉。 “小姐有所不知。城南那法师之所以出名,便是因为他不受任何人的收买,所做的法事由天而定,才令人信服。” 如此看来,倒是个油盐不进的了。 可就算是石头,也总该是有缝的。 傅云盈轻笑一声,瞧着紫苏,说道:“法师不肯收受贿赂,难道身边的人也如他一般正直吗?” 紫苏顿了顿,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顿时咧开嘴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便快步走了出去。 此时一直站在边上看着的白露却是一头雾水,终是忍不住凑上前来,问道:“小姐,这是……” “引蛇出洞。” 傅云盈抬起头来,一双美眸里满是坚定。 隔日一大早,傅云盈早早便起了床,简单地梳洗,换了一套比较素净的衣物,连发髻都是简单朴素的。 清松苑的院子里已经摆了一张桌子,桌面上摆着一个香炉、黄符、桃木 剑等做法事的东西,穿着暗紫色长袍的法师也已经准备就绪,站在桌子前,与田氏攀谈。 说了些什么,傅云盈听不见,也没兴趣听。她只是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更多地注意着四周的状况。 有好几个别的院子的丫鬟过来凑热闹,却始终不见南珠前来。 傅云盈倒也不着急,幽幽收回目光,又望向那院子中央的法师。 一个下人匆匆过来报,时辰已到,田氏便十分自觉地退下,只见法师转过身去,举起桃木剑,将黄符挑起,指在面前,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末了,又突然睁开双眼,目光狠厉,用力吹出一口气来,竟点燃了那黄符。 法师用桃木剑将黄符压进盛了清水的碗里,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咔擦”一声,那桃木剑竟然出现了裂痕。 那法师骤然怔住,望着桃木剑的瞳孔放大了许多,顿时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两只眼睛盯得老圆。 田氏见状,上前问道:“怎么了吗?” 那法师愣了愣,回过头来,脸上蒙上的一层阴郁更加清晰可见,他抬了抬手,那桃木剑的裂痕便映入田氏眼帘。 “桃木剑竟然承受不住这阴灵的煞气……” 法师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有些颤抖着的,显然,他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这么多年了,为城中的达官贵族也做过不少的法事,可像今日桃木剑断裂这种事,还是第一次。 眼瞧着法师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田氏顿时也没了底气,有些慌乱道:“那可如何是好?” 法师无奈,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来,交给田氏,说道:“你且将此黄符贴在那死人坟前,三日之内,若是无事发生,便可安然度过。” 田氏接过黄符,脸上却还是掩盖不住的惧色:“可若是有事……”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夜半赎罪 “若是有事,还请夫人另请高明。”法师说着,竟然朝着田氏行了个礼。 不远处的傅云盈看着院子里发生的这一切,嘴角微微地勾起一抹浓厚的笑意,那涂着胭脂红的唇瓣显得更加明艳。 序幕完成,好戏便要正式开锣了。 傅云盈轻笑一声,转身便带着白露往主屋的方向走去,这才拐角,一抹青色的身影突然冲了上来,差点便撞上了她。 白露望着眼前冒冒失失冲上来的人,大喝道:“如此冲动,万一撞伤了夫人怎么办?” 那人听了,立刻跪倒下去,趴在地上。 傅云盈定睛一瞧,真是冤家路窄,此时脚边跪着的人,可不就是她方才一直寻着的南珠吗?瞧这脸色惨白的模样,看来方才法师做法的时候,她是在场的。 南珠趴在地上,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沁出来,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面上,晕开一滩水渍来。 “奴……奴婢走得急……没注意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南珠显得很是慌乱。 此时的她对傅云盈来说,已然是瓮中之鳖了。 傅云盈细长的眉毛微微挑起,目光从南珠的头顶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忽然说道;“哎呀,你说我们这清松苑也真是晦气,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个人呢。我可是听说,这死后的人有了怨气,化成厉鬼,一定会来找那个害她的人索命……” 身后的白露听到傅云盈这话,一下子便了然,瞅了地上的南珠一眼,点头道:“是啊夫人,你说我们这院子里出了这么个厉鬼,日后怕是不得安宁了。” “那可不。”傅云盈煞有其事地叫着,“说起来,那丫鬟也是因我那团子而死的,归根到底,也是我的责任,竟不会半夜来寻我报仇吧……” 此时的傅云盈越说越恐怖,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惊慌的样子。 白露更是配合,迎了上去,劝慰道:“夫人莫慌,您为人心善,又诚心念佛,那厉鬼断然不会来寻你的。要寻,也是寻那些做了恶事的人去!” 傅云盈点了点头,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也不看南珠一眼,带着白露便径直回了主屋。 而此时趴在地上的南珠听得这主仆二人这番对话,在那里禁不住地颤抖着,凉风吹拂着浸润了冷汗的衣衫,透着阵阵寒意,爬上骨髓。她想起身,却发现全身早已酥软无力了。 傅云盈回了屋子,站在窗口,正好可以望见对面长廊上那抹跪倒的青色身影,冷笑道:“今晚,必有好戏。” 半夜是阴气最重的时候,却是也最适合赎罪的时候。 整个国公府里,到处一片静谧,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偶尔有巡夜人走过的脚步声。 紫苏带着院子里两个比较信任的小丫鬟,跟着南珠,只见她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鬼鬼祟祟地穿过院子,走了极为偏僻的小径,到了国公府的后院。 靠近了那口荒井。 紫苏停在门口,停了停脚步,带着两个丫鬟躲到一旁多年未曾清扫的荒草中去。 而此时南珠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朝着紫苏的方向望去,却因为夜色太黑,加上草丛挡着,她看不到什么,以为只是错觉,便回过了头,并没有多加注意。 她颤抖着,跪倒在荒井边上,将手上的篮子放下来,朝着井口拜了拜,才从篮子里取出一叠纸钱来,在井口边上堆成一座小山,点燃。 阴风阵阵,吹拂着井边的火苗四处摇摆,而那些纸钱灰也随风飘散着,在空中划了一个圈之后,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到处弥漫着一股烟火味。 南珠双手合 十,对着井口念念叨叨:“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都是你自己作孽,谁让你要得罪小姐……都是你自己不好……” 紫苏在一旁看着,眸子里陡然闪出一抹寒光。 傅云盈说得果然没错,在多次刺激之下,南珠的心绪逐渐崩溃,在今夜半必定回来赎罪,以求自身安宁。 而南珠口中念念叨叨的“小姐”,想来应该就是回光苑的那位。 清冷的寒风从叶缝中穿过,冰凉的寒意贴在南珠脸上,带着夜风露珠的湿润,就好像被恶魔舔舐一般,惹得她全身都泛起激灵来。 她红着眼眶,手上烧纸的动作却是越发地快了一些:“要怪……你就怪清松苑的三夫人吧……若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被拖下水,你若是想索命,就寻她索命吧……是她的猫害你的,是她害死你的……” 紫苏怎么也没想到,南珠会在极度恐惧之下,突然改口,将矛头转向傅云盈。 她还真是小看这个看起来胆小至极的南珠了。 眼瞧着南珠碎碎叨叨,不断地将祸水往傅云盈身上引,紫苏听着就来气,刚想起身上前捉拿,却瞧见一抹黑影闪过,到了南珠面前。 南珠感觉到什么东西,猛地一抬头,便瞧见了那人影,吓得往后跌坐了下去,两只眼睛覆上了一层氤氲。 而此时躲在草丛里的紫苏一惊,借着昏暗的月色,定睛一瞧,隐约可以看出那个身影是…… 老夫人身边的杜嬷嬷? 她愣了愣,按捺住自己的冲动,选择了继续观望。 只见杜嬷嬷站在南珠面前,似乎是说了些什么,又转过身把那堆烧纸的火给踢灭,这才有些气势汹汹地将跌坐在地上的南珠给拖了起来,出了这个小院子。 躲在紫苏边上的一个小丫鬟轻轻扯了扯紫苏的衣角,问道:“ 紫苏姐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走,跟上去看看。” 紫苏说完,便带着两个丫鬟悄悄跟在了杜嬷嬷和南珠的后边,结果看着他们进了回光苑。 站在院子外边,紫苏停住了脚步。 院子里有人守着,再跟也跟不进去了。 身后跟着的一个小丫鬟有些诧异,问道:“杜嬷嬷为何要带南珠回回光苑?” 杜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发现了这个事情,也应该是回到老夫人那里,交给老夫人审问。 可现如今竟是将人带到了回光苑,不得不让人起疑。 紫苏的神情也有些凝重,一个不好的想法从脑海里闪了过去,她怔了怔,朝着边上那两个小丫鬟望去,严肃地说道:“今天的事儿,烂在肚子里,对谁也不许说,也不要乱想,我自会回去禀报了三夫人。” 那两个丫鬟自是乖巧,点了点头。 紫苏在外边商议的事儿,回光苑里的人自是不晓得的。 此时杜嬷嬷心里有怨气,拖着南珠的手劲也相当大,直接便丢进了颜筠玥的屋子里。 彼时颜筠玥正坐在屋子里喝茶,见南珠被推进来,直直便摔倒在了自己的脚边,有些诧异,抬眸对上杜嬷嬷那狠厉的眼神时,心里顿时有些慌乱。 杜嬷嬷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人。 她的心里就像鼓面一般,一阵颤动,随之一个香囊从杜嬷嬷手里扔了过来,正好落在茶盏边上,令她花容失色。 这香囊上绣的丁格花,缕金色的花边中间点缀着一点鲜红,这是她特有的样式,别说这国公府了,全天下都没有一个与她所用之物一样的标志来。 “这香囊……嬷嬷如何所得?” 颜筠玥说着,将桌上的香囊拿了起来,端在手里,脸上是不自然的苍白色。 “你说呢?”杜嬷嬷挑眉,眉 眼之前满是冷笑。 颜筠玥的眼中溢满了藏不住的慌乱,忽视了一直在脚边匍匐着的南珠,无力地解释道:“前几日这香囊被偷了……” “别装了。”杜嬷嬷冷哼一声,走进了一些,盯着颜筠玥的目光很是阴冷:“既然想做,便要做得干净一些,别偷吃完了还沾得满嘴油腻。呵,我瞧着你,怕也是成不了什么大器。” 眼看着杜嬷嬷的样子,不像是老夫人派来问罪的,颜筠玥才稍稍放下心来,即使不是朋友,却至少也不是敌人。 “嬷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筠玥做得再好,嬷嬷怕也是看不见的。” 颜筠玥咬着牙,攥紧了拳头,她最讨厌别人突然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插上一手,还不断地评头论足,将她贬得一无是处。 可眼下,怕杜嬷嬷告密,揭发了她,她也只能隐忍着。 “我只看见这个可以将你定罪的证据,这便足够了。”杜嬷嬷冷笑,望着颜筠玥手里的香囊,再扫了一眼地上的南珠。 颜筠玥咋舌,却是一句话也无法辩驳,望着杜嬷嬷那张皱纹横亘的老脸,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转而露出一副哀伤的神情,叹道:“嬷嬷不知道,自从我那三婶过门之后,三叔便处处看我不顺眼。若不是那贱人从中作梗,又怎会到了这般田地?” 杜嬷嬷冷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也是你活该。” 这些日子,谁是谁非,明眼人心里都清楚。 颜筠玥咬着牙,却是说道:“可怜我爹去得早,娘又关在佛堂里不出来,我们大房名存实亡,寄人篱下,如今受了欺负,竟也无法平冤。此时若是我爹还在,必定会为我出头的……” 提到颜诚凯,就好像是一把针一般,朝着杜嬷嬷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戳过去,刺得她生疼。 第二百一十四章 竟遭阻拦 颜筠玥恨颜清臣,她又何尝不是? 若不是颜清臣母子,颜诚凯也不会…… 想到这里,杜嬷嬷动了动唇瓣,那张深深凹下去的眼睛里浸润了眼泪,浮上一层蒙蒙的雾气。 她是自小看着大少爷长大的,又是他的奶娘,与他的情份自是不一般。大少爷早殇,她的痛不比老夫人少。只是,他是为了整个国公府而死的,连老爷夫人都忍下了,她一个老婆子又能说什么呢。 而颜筠玥不管怎么说也是大少爷的女儿,如今在国公府里混成这样,她自是不能放任着不管,心里责怪她暴露了马脚,却又觉得她身边没个可帮衬的人,也不能怪她走了歪路。 极端矛盾之下,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如今大房凋零,但是看在你父亲的面上,不管是二房还是三房都会善待你,即便是老太爷和老夫人,见你孤苦也会多偏疼你几份。”杜嬷嬷顿了顿,又特地补充了一句,“收起你的不甘,别再打什么歪念头了,特别是清松苑的两位主子,那可不是省油的灯。” 瞧着杜嬷嬷凑上来时脸色阴沉,语气格外凝重,看着就不像是玩笑。 颜筠玥点了点头,眼前浮现出傅云盈那张令她厌恶的脸来,那染着桃红色的修长的指甲嵌入桌面,入木三分。 同样是在府中无根无依之人,凭什么她傅云盈就能走出傅府得众人喜爱,而自己即使身为县主,依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但是颜筠玥也清楚,经过这些日子的几次交锋,傅云盈心思缜密,看着又实在端庄大方,若想抓到什么把柄,恐怕不是难事。 加上颜清臣在后面支撑着,更要格外注意,否则不仅达不到目的,甚至被反咬一口。 瞧见颜筠玥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恨意,杜嬷嬷只觉得她是真的魔怔了。 窗外,夜 色弥漫着,沾染了凉风的寒意。 清松苑里,那主屋的灯还亮着,傅云盈坐在香案边上翻看佛经,白露奉了盏茶过来,搁在傅云盈边上,柔声道:“小姐,天色已暗,还是早些歇下吧。” 傅云盈这才抬起头来,捧起边上烫得杯子微热的茶盏,尝了一口,香醇甘美的茶水滋润了发干的喉咙,唇瓣也显出些许润红。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傅云盈边放下茶盏边闻着。 白露应道:“此时已是三更天了。” 这么晚了啊…… 傅云盈侧着头,朝着窗外望去,一轮明月垂挂在屋脊之上,却被夜色遮得有些朦胧,就像用面纱遮住的美人,几分神秘,若隐若现。 外边一片昏暗。 “清臣呢?” “姑爷在书房。”白露解释道:“这些日子似乎公务繁忙,时常被皇上召入宫去。” 傅云盈点了点头,将摆在自己面前的佛经合上,伸手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疼的太阳穴,许是今日坐着看书看得太久了。 白露上前帮着傅云盈捶着肩膀,说道:“只是这会儿,紫苏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傅云盈倒是不着急。 毕竟南珠心虚,若是想做,必定会到夜半,夜深人静之时前去荒井。 这会儿正说着,下一刻,便有人推门进了屋子,朝着这主仆二人走来,白露抬眸一瞧,眼底溢满笑意道:“我和小姐正说着你呢,没想到你便到了,” 紫苏点头,却是神情凝重的样子,无意与白露调笑,径直走到了傅云盈面前,行了个礼。 白露看紫苏的神情,觉得不对,而且身后似乎没有跟着什么人的样子,心里一紧,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傅云盈抬眸。 紫苏便将方才自己遇到的事儿与傅云盈说了一遍,有些担忧地看着傅云盈那看不出情绪的脸来,说道:“ 这么看来,杜嬷嬷极有可能是筠玥小姐的人。” 傅云盈摇头。 倒不至于是颜筠玥的人,可帮着颜筠玥,却是可能的。 关于当年颜诚凯的事儿,傅云盈也有所耳闻,到这个时候,杜嬷嬷极有可能因为颜诚凯而和颜筠玥上同一条船,一起对付清松苑。 杜嬷嬷在这深宅大院的日子也不短了,虽只是个奴才,地位却非同一般,又城府极深,若是她和颜筠玥联合起来,这可就难办了…… 白露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咬牙道:“不如我们向老夫人告状!” 老夫人对傅云盈是不错的,而且极为喜欢,只要傅云盈前去告状,老夫人一定会做主,将杜嬷嬷好好审问一番的。 可傅云盈想的远远不止这些。 “嫂嫂本就不想让这件事闹大,闹到老夫人那里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傅云盈轻声叹着,“杜嬷嬷德高望重,在府中的地位难以撼动,此时没有证据,贸然前去告状,反而让我们陷入被动。” 更何况,傅云盈这才过门几日,便告起状来,少说也得落得个挑拨离间的罪名。 这下可把白露给难倒了,她挠了挠头,感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一时没了主意,皱着眉头叹道:“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这偌大的颜国公府,竟没有一个能做的了主的人吗?” 紫苏突然眸子一闪:“那倒不是,不是还有姑爷吗?” 这个世上,最相信傅云盈、能为傅云盈做主的,可不就是颜清臣了吗? 傅云盈顿在那里,有些踌躇,说实话,这些日子颜清臣公务繁忙,她也不是全然不知,昨日炖了盅鸡汤送过去,见他趴倒在一堆如山的书册信封中睡着了,心里便一阵阵的发紧。 他已经够忙的了,她不太想再为此事而去惹他心烦。 善解人意的白露见傅云盈眉头紧蹙,大抵知道了她的心思, 便劝慰道:“家宅中事,姑爷本就有权利知道,何况这关系到清松苑,小姐还是应该知会一声。” 傅云盈听着,觉着白露说的也有些道理,便起了身,白露急忙从一旁的架子上将靛青色绣青松花的缂丝披风给取下来,披在她身上,这才扶着她出了门,迎着寒风朝着书房走去。 这会儿刚走到书房门口,便瞧见一个人影走了出来,迎着傅云盈的方向过来,待那人多走了两步,距离近了一些,傅云盈才瞧清楚,那竟然是前阵子宫里赏下来伺候的宫女锦绣,此时正端着一盆热水。 只是个小宫女,傅云盈也没多加在意,此时见她在书房伺候,也并没有觉得多大诧异,绕过她便要进书房。 谁知道锦绣行了个礼之后,竟然站在了本就不宽的走廊中间,拦住了傅云盈的去路。 “大人方才在书房办公,刚擦完身子,准备睡下了。夫人若是有事,还请改日再来吧。”说着,一副炫耀的样子,刻意轻晃了一下手里的水盆,好像在表明方才就是她伺候颜清臣的一般。 这个叫锦绣的,许是因为从宫里下来,被府里的下人捧高了些,便有些忘乎所以了。 傅云盈懒得与她计较,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侧过身子准备从她身旁绕过去。 可是锦绣却再次挡住了傅云盈的去路。 仗着颜清臣今日入书房的时候吩咐的那句“今晚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许前来叨扰”,锦绣的底气特别足。何况她是宫里赐下来的,身份便是不一般,哪里受得了傅云盈这般轻视的一眼。 “大人说了,任何人都不许叨扰,夫人就这样进去,难道不怕大人怪罪?” 此时的锦绣一副十足的架势,若是不知情的人见到她这一副气势,还真要以为她在颜清臣跟前是有多得宠。 站在傅云盈身后的白露实在看不下去 了,自家小姐根本不是个会与人争吵的,锦绣却又是这一副泼辣的样子,她顿时来了气,上前一步挡在傅云盈面前,呵斥道:“笑话!我家小姐见姑爷,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我本就是在这伺候大人的,大人说了,今晚不见任何人。”锦绣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白露,很是嚣张。 “伺候姑爷?”白露嗤笑,怒气冲冲地撸起了袖子,红着眼一副要开干的架势,“你也真是说得出口!真是不害臊!我家小姐才是姑爷明媒正娶的夫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要脸!” 白露气得连呼吸都是“吭哧”“吭哧”的,仿佛有巨大的气雾从鼻孔喷***,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任何人胆敢有非分之想,让自家小姐受到一丝伤害。 两个人****的,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傅云盈正想伸手去拉白露,可白露却先一步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锦绣的胳膊来,便将锦绣往边上推。 可锦绣也是个不甘示弱的,见白露冲上来,她也跟着反击,朝着白露的方向撞过去,手里的水盆便从手中滑落,盆里微烫的开水直接溅到了锦绣的身上,“镪”的一声砸在地面上。 “啊——”锦绣疼得往后跳开。 身上那件黛色的长裙被水溅湿,一片温热,可夜晚的凉风一吹,又多了一丝凉意,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白露眯着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啐了一口道;“小贱蹄子!活该!” 也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突然大开,一抹玄色的人影从书房内暖黄色的灯光中透出来,清冷的眸子扫了一眼眼前发生的一切,皱了皱眉,声音更是带着几分寒意:“你们这是干什么?” 颜清臣在书房里隐约听见外边似乎在争吵,接着便传来器皿落地的声音,想着出来看看,便正好听见白露这一声骂话,目光一凝。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不过是个丫环 一看见颜清臣,锦绣突然一改方才那副嚣张的其实,转而眼含着泪,一脸的楚楚可怜,像是受了天大地委屈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颜清臣脚边。 “大人!请为锦绣做主啊!” 白露一脸不屑地望着跪在地上的锦绣,冷哼道:“真能装!” 颜清臣皱了皱眉,冷冷地瞪了白露一眼,吓得白露一颤青着一张小脸脸垂下头去,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眼前这副情境,锦绣分明被溅了水,却因自己不在场,谁是谁非还不好妄断。即使有心偏袒白露,也不至于完全让锦绣受了委屈。 锦绣见状,急忙凑上前去,垂眸道:“大人,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有罪。” 傅云盈望着低头认错的锦绣,眼底泛起一抹寒光,轻蔑之意油然而生,她倒是想看看,这个锦绣能演到什么时候。 颜清臣的眉毛拧成一个“川”字,抬起头来,朝着傅云盈望过去,那道疑惑的目光像是在询问。可傅云盈偏偏侧过头去,当做没看见。 他也只好低头,听着锦绣继续哭诉道:“方才奴婢拿了水盆出来,正好遇到夫人。奴婢也不知道何故,夫人一看到奴婢就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白露姐姐也是突然冲上来,竟然将奴婢给推倒。” 听着这话的时候,颜清臣却是不信的。 白露跟在傅云盈身边这么久了,是何种性子,他是知道的,断然不可能如锦绣所说那样,平白无故前去推人。 眼下瞧着白露手臂上的袖子挽起,而且依据锦绣所言,傅云盈十分震怒,想来是锦绣得罪了傅云盈。 这么一看,局势顿时豁然开朗。 可白露却 是不知颜清臣心底的想法,听锦绣血口喷人,生怕自家姑爷听信了她的胡说,冤枉了小姐,便连忙摇头道:“姑爷,才不是这样的,分明是她撒谎,奴婢和小姐前来书房,是这个丫头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这才发生了争吵。” 此时看着白露这副样子,全然不像是个会说谎的,颜清臣自然是愿意相信的,而且依据方才他在书房里听到的声音,加上这么一推断,十有八九便是如此。 “你……你胡说!大人,若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奴婢自当认罚。可白露姐姐不由分说便对奴婢动手,奴婢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就要这样被人搓磨不成?”锦绣瞪圆了眼珠子,一副万分惊讶的表情,仿佛方才那个血口喷人的人似乎变成了白露。 锦绣到底也是个会演戏的,在宫中混了一小段日子,小伎俩练得格外娴熟,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分明灌满了水润,好似真是傅云盈欺负了她一般。 嘴上的话也是越说越离谱了。 这副矫揉造作的样子,看得傅云盈实在厌恶,这锦绣才在书房伺候两日便敢这么冤枉了她,若是传出去,别人还真要以为她是个软柿子了。 她蹙眉盯着锦绣的脸,那道幽深的目光竟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渊,格**冷,惹得锦绣一个激灵,一股子寒意竟从背脊上爬了上来。 锦绣吓得脸色苍白,两只瞪大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傅云盈。 下一刻,便见傅云盈冲了上来,“啪”的一声脆响,一个耳光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霎时,一个鲜红的手掌印清晰可见。 别说是锦绣了,连白露都有些诧异,看着向来冷冷淡淡的自家小姐忽然动了手 ,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倒是边上一直看着的颜清臣,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陡然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他的小娘子要发狠了。 只见傅云盈俯下身去,带着十分霸道的气场朝着跪在地上的锦绣压下去,一双美眸却是带着无尽的凶狠,似是带着尖锐的寒光。 “只要你是我清松苑的下人,我便是你的主子,你的生死都由我说了算,任何人都救不了你。”傅云盈轻笑着,眉目间荡漾着一番邪肆,“方才,你可是挺嚣张的啊——” 傅云盈故意拖长了尾音,未完的一口气轻轻地打在锦绣脸上,有些发痒,惹得锦绣僵直的身子顿时一颤。 她撇过头去,求助一般地望着颜清臣。 颜清臣这才像一个局外人一般凑近了一些,只是靠近的是傅云盈的身,轻轻地将傅云盈给扶直起身子来,劝慰道:“夫人莫要动怒,此等下人,何必理会?气坏了身子,反倒不值。” 锦绣一脸讶异地望着颜清臣,眼前明摆着被泼了水的是自己,可颜清臣竟然一点都不帮衬着自己?! 傅云盈没有搭理颜清臣,只是透出一道充满敌意的目光,瞪着锦绣。 他知道,傅云盈这是在暗示自己处理锦绣呢,这才转过头冷淡地道:“不管是为了什么,惹了夫人动怒就是你的错。皇后娘娘宫里的女官难道没有教过你,不得跟主子顶嘴,更不能在主子面前替自己开罪?” 锦绣顿时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颜清臣并未说什么重话,锦绣却已是吓得冷汗涔涔。自被赐到颜国公府,颜清臣对她也算是和颜悦色。 而这几日颜清臣一直泡在书 房,起居一直都是锦绣在照顾着的,竟是让她忘记了,传言中的颜清臣是个极其可怕的人。 眼下想来,是她自己被冲昏了头,以为自己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在这清松苑便高人一等。 到底,也只是个丫鬟罢了。 如今颜清臣望着锦绣的眼神里满是冰冷,冷得不像是平常那样微笑如春风送暖的模样了,反而显得有几分骇人。 他皱了皱眉,带着一丝不耐烦,催促道:“还不快与夫人赔罪?” 锦绣咬着牙,纵使她有千般不愿,也不敢惹恼了颜清臣。如若不然,她怕是会被他从清松苑丢出去。 眼前的境况,也只能逼得锦绣不得不低头认错,垂着眸子乖顺地说道:“夫人,今日之事,都是锦绣的错,还请夫人责罚。” 这会儿倒是会认错了。 傅云盈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她,显然并不愿意接受,这像是把锦绣晾在了一旁,热脸贴冷屁股,弄得锦绣异常尴尬。 颜清臣也无意理会锦绣的感受,见傅云盈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以为她还在生气,硬是死乞白赖地贴了上去,露出一抹谄媚的笑来,说道:“好了夫人,别生气了,这个事情,为夫也有错,为夫向你赔罪了。” 说着,竟真的弯下腰来,恭恭敬敬地朝着傅云盈行了个礼来。 傅云盈这会儿一点也不想看颜清臣这能屈能伸的样子,有些愤然地猛挥了一下衣袖,便朝着书房里走去了。 颜清臣见状,急急忙忙跟了进去。 此时两位主子都一同入了书房,白露自然是尾随了上去。这才迈了两步,瞥见跪倒在地上、泪如雨下的锦绣,心里竟莫名生出一丝同情,却无能为力地轻叹了 一声,伸出手去,想扶起锦绣。 没想到锦绣却是不肯领情,一个甩手便将白露的手给打掉,恶狠狠地瞪着白露,咬牙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也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 这言语里面,带着十足的恨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间蹦出来一般,带着爆发力。 这讽刺的话,听进白露耳朵里,就像是一根针扎进耳朵里一般。 她回过头,正想发作,瞧着锦绣那张笑得猖狂的脸,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脸上突然绽开一抹不屑的冷笑,道:“真是可怜,你竟连狗都不如。” 既然锦绣将她比喻成狗,那她自然也要不留余地地回击。 大概是跟在傅云盈身边的时间长了,她似乎也变得有些奸险起来了,对于锦绣的嘲讽,除了发怒,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不用拳头,便能将锦绣打得鼻青脸肿,这种看着锦绣气得面色铁青的感觉还真是让人心神愉悦。 白露得意地扬起一抹笑来,便进了书房。 锦绣气得在外边直跺脚,可是夜晚的寒风吹拂着被打湿的衣裳贴在身上,一阵阵寒意袭来,冻得她直打哆嗦。 “阿嚏——”猛然打了一个喷嚏的锦绣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恶狠狠地往书房里瞪了一眼,想着那从纸窗透出来的黄光的温暖本该是属于她的,可现下,却被傅云盈给夺走了—— 想到这里,她便感觉一阵牙根痒痒,特别是书房里隐约传出来的颜清臣讨好般的柔声来,似有似无飘散出来,落在她耳朵里却是放大了好几倍。 由此,她眼底的恨意也更深了一些。 傅云盈…… 她攥着拳头,修长的指甲掐进手心里,划开浅浅的痕迹。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夫人莫要生气 此时泛着暖光的书房,完全抵挡了外边萧瑟的寒风,书房内烧着地龙,一进来便觉得有些热得慌。 白露凑上前来帮傅云盈解了披风,便乖觉地避到耳房去了。 傅云盈这才感觉好了一些,嗅着屋子里燃着的龙涎香,心情也和缓了,只是想起方才的事儿,还是觉得有几分怒意。 若不是颜清臣的依仗,谅那丫鬟胆子再大纵然也不敢与自己作对。 此刻见着颜清臣奉着一盏茶上来,凑上来,笑得极其谀媚,讨好道;“夫人喝口茶,消消气吧。” 傅云盈撇过头去,不想理他,刻意装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她就是想看看,自己在颜清臣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如今差点就让一个宫里来的宫女骑在自己头上了,到了日后,那可还得了? 这次,她势必要让颜清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见傅云盈不理他,他只好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一旁的桌面上,突然灵机一动,复又凑上前去,绕到她身后,帮她揉肩捶背,道:“夫人平日管理清松苑,甚是辛苦,这些日子也怪我公务太忙,有些冷落了夫人,害夫人受委屈了。” 其实傅云盈倒也并不在意这个。 连日来颜清臣公务繁忙,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她自然也不可能由着自己的性子,非要他陪着。 冷落倒也还算不上。 傅云盈正要开口劝慰,却转念又想起方才锦绣的事儿来,有些烦躁地甩开了颜清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边上靠过去。 面前刚好就是书房里那张小憩的睡榻,床铺平整得没有一丝纹痕,看得出来,颜清臣没动过这床。 她突然有些心疼起这个在书房呆了两日却不曾休息过的 男人了。 身子微颤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突然窜了过来,立在她面前,吓得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恰巧被对方顺势推倒在榻上。 她怔怔地看着在自己眸中逐渐放大的俊美脸孔,一股属于颜清臣的淡淡的松竹的清香席卷到她鼻尖,像是麻痹了她的神经一般,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耳根也跟着一阵阵地发热。 “你……你这是干什么……” 傅云盈陡然有些惊慌失措,看着翻身压上来的男人,有些呼吸急促。 “前几日为夫看了一本书,说是女子若是生气了,男子这么做,女人泄了火,便会变得娇羞乖巧。”颜清臣邪魅一笑,那带着一丝痞气的笑容竟晃得她有些花了眼,怔怔地看着反倒有些痴迷了进去,“夫人方才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此时怒发冲冠,作为夫君的,理应帮夫人泄泄火才是。” 傅云盈听完,整个人都呆了。这书,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书。 ……皇子少傅,连这种东西都看的吗…… 但是很快,她便又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一边推开颜清臣,挣扎着叫道:“你乱说什么,我……我才不用!” “夫人不必害羞,为夫不介意牺牲一下色相。” 这话说得明明是一副市井流氓的神态,可不知道为什么,放在颜清臣身上,反倒变成了含情脉脉痴情郎的形象。 傅云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有点想拒绝颜清臣的“牺牲色相”,摆手道:“谢夫君好意了,但是我想我并不需要……唔……” 傅云盈还没说完,嘴巴便被对方湿润的唇瓣堵住,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他温湿的触感就像蚯蚓一样滑进她的口中,充满诱惑的温暖在一寸一寸地吸引着她,让她整个人几 乎都沉沦在了这片温柔之中。 渐渐地,整个屋子的温度似乎都有些升高了,微热的空气里充斥着满满的暧昧,引得她的额头上沁满了密密的汗珠,眼神也渐渐迷离了。 不同于表面温润的他,亲吻起来却异常霸道,像是处于上风的先锋将士朝着一座势在必得的城池展开猛烈的进攻,一寸一寸地攻占她的领地…… 直到两人实在呼吸不过来了,他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脸泛**的她,顿时觉得下腹一阵火热。 他隐忍了一下,搂着她,又忍不住在她的鼻尖上落下一个吻。 “夫人。”似乎是因为刚刚亲吻过,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嘶哑,多了几分魅惑的磁性,落在她耳里像是一团火一般,从耳根烧到脸颊通红。 他柔声问道:“夫人的气可否消了一些?” 傅云盈连忙点了点头。 怕是再不消,难保颜清臣会做出什么更流氓的事情来。 颜清臣这才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将傅云盈搂紧了一些,让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胸膛,一边轻声道:“我的心很小,装下一个你,恐怕再难容下其他了。” 傅云盈扬眉。 他似乎是在解释方才锦绣的事儿? 其实她心里也是知晓颜清臣的难处的,只是方才在锦绣面前生了气之后,竟也找不**阶下,便一直生着了。 也只是颜清臣那番“牺牲色相”的讨好,她这才没那么抗拒一些。 她又何尝不知道颜清臣的心思? 于是转过头去,贴在他的胸口,伸出手来环住他的熊腰,撇着嘴嘟囔着说道:“若不是你不让人来打扰你,那锦绣也找不到什么借口将我堵在外边。” 颜清臣垂眸,见傅云盈嘟着嘴,分明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心里顿时觉得几分心疼, 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苦笑道:“我曾说过‘闭门谢客’,你又不是客。” 谁知道那锦绣,竟拿了这话来做阀子,这才有了今天的闹剧。 不过说到底,也终归是自己的责任,也难怪傅云盈如此生气了。 “还不是仗着你纵容,又是宫中赐下来的,眼里哪会儿看到得我。”傅云盈轻哼一声,却是一副娇弱撒娇的样子,“我看再过些岁月,我这正室的位置都得被她给惦记上了。” “她敢。为夫也只纵容娘子一人啊。”颜清臣轻笑着,“若是夫人实在不放心,为夫倒是有一条妙计。” 妙计? 傅云盈望着颜清臣那双带着满满笑意的眸子,有些半信半疑,这颜清臣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见傅云盈有所疑惑,却跃跃欲试的样子,颜清臣差点笑出声来,挑着眉却一副更加挑逗的样子,似要勾引她一步步走进他设好的陷阱。 “说吧,什么妙计。” 颜清臣勾了勾唇,公布了答案:“母凭子贵。” 傅云盈吓得差点摔到床底下去,陡然明白了颜清臣的意思,她就知道,果然没什么好事。 她翻了个白眼,表示拒绝,谁知道颜清臣还是翻身压了上来,看着她,勾唇笑得邪肆,望着她,说道:“我想要你。” 即使脸上的笑容再怎么放荡不羁,可傅云盈是听得出来的,他的声音很是认真严肃,仿佛在宣告一个重要的事情。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颜清臣的吻便落了下来,在她的额头上炸开,一路往下,直吻得她昏昏沉沉,好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他便侧着身子,手肘抵在床板上,撑着自己的脑袋,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所以她反应过来看到颜清臣的时候,看到 他的表情,就像是一只饿极了的狮子啃完了猎物之后,不停地欣赏着自己的啃完的残骸,仿佛是世上无与伦比的杰作。 “看什么呢——” “看你啊。”颜清臣望着她那副娇羞的模样,眼底的情欲似乎更满了一些,“我的夫人,聪慧机敏,又持家有道,此时又是这般诱人……” 说到这里,他还故意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唇瓣,惹得她面红耳赤,他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末了,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一边摩挲着她的长发,一边说道:“法师今日可是来过院里了?” 今日回来时听折离说起近日的事儿,也知道了法师会来做法,只是听着折离的描述,只觉得此事处处透着怪异。 傅云盈点了点头,脸上绽开一抹轻蔑的笑意:“那法师做法时,桃木剑裂开了,那法师当时脸色都变了。” 关于城南的那个法师,颜清臣也是略有耳闻的。 这些年做下来的法师不下几百场,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做法事只是求个心安,所以每次也就像走个过场一般,自然不可能发生什么意外。 所以桃木剑突然断裂,那法师自然是吓得魂不附体。 “这本是神鬼无稽之谈……”颜清臣一脸的不相信,见着傅云盈的模样,忽然挑眉道:“那桃木剑,是你的杰作吧?” 傅云盈翻了个身,学着颜清臣的动作以手撑头,得意洋洋地笑道:“也只是做了一些手脚罢了。那些心虚之人,见到桃木剑断裂,自然要露出马脚来。” 也便是因为这样,她才能轻而易举地将那个背后搞鬼的人抓到。 颜清臣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是说……那丫鬟落荒井的事儿……” 傅云盈的神情凝重起来,望着他,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上同一条船 “我本就觉得,那事有些蹊跷。”傅云盈说着,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连带着一旁躺着的颜清臣也跟着坐了起来。 她皱了皱眉,一副严肃的模样,将晚上紫苏遇到的事儿都与颜清臣说了一遍,颜清臣的面色也跟着凝重了好几分,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阴郁。 “杜嬷嬷如此做法,分明是有意偏袒了筠玥……”傅云盈的语气变得格外沉重,脸上写满了担忧。 “杜嬷嬷本是大哥的奶娘,护着筠玥也是正常的。从亲情上来说,筠玥可算是杜嬷嬷的孙女了。”颜清臣说着,轻轻揉了揉她的柳叶眉,一点一点地将她紧蹙的眉头给舒展开来,这才笑道:“不要总是蹙眉,你笑起来才好看些。” 末了,这才继续说道:“杜嬷嬷的心思,我也知道。她恨我,认为大哥的死是因为我,所以她不希望我得势,正好筠玥也是这个想法,他们两个自然便上了同一条船。” 一起对付颜清臣。 这可就棘手了。 特别是杜嬷嬷,她为人处事圆滑事故,想要对付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再说目前傅云盈根基不稳,眼下也只能先慢慢处着。 好在杜嬷嬷平日里对清松苑还算客气,彼此见面也还有问候。 只是有时候颜清臣见杜嬷嬷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敌意,仿佛藏着多大仇怨似的,这让颜清臣感到十分无奈。 但除了无奈,似乎也没办法解释。 傅云盈抚摸着他的脸颊,指腹在他那两道英气的剑眉上摩挲着,望着他,轻声道:“我知道的……这本就不是你的错……” 颜清臣猛地将她搂紧,力道很大,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他的骨子里一般。 她就好像是自己的软肋,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藏在他的心里, 能给自己带着支撑下去的能量,却也是旁人万万碰不得的地方。 “我以为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大家都忘记了,后来发现,是我天真的。”颜清臣轻笑着,“耿耿于怀的人还在寻我报仇,我无数次问我错在哪里,没人告诉我,可能就因为我的生母是她,我便背负了这一身的罪孽。” 不知道为什么,傅云盈总觉得,此时坐在自己面前的颜清臣有些狼狈,甚至看起来还有一丝落魄。 傅云盈不由觉得心疼,细细地亲了亲他的下巴,柔声道:“你太累了,不要想太多,睡了吧?” 颜清臣僵硬地点了点头,这才跟着傅云盈脱了外衣,相拥而眠。 两人躺在被窝里,却都是睁着眼的,心里千头万绪捋不清楚,怕是怎么也睡不着的。 “其实,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挺得过去。”颜清臣摩挲着她的脸颊,如是说着。 从这次团子和丫鬟落井的事儿就可以看出来,背后之人分明是想置他们于死地的,心狠之极,毫不留情。 他也觉得歉疚,若非是他,她便不用来面对他家中这一摊子糟心的事。 “你……可怪我拉你进泥潭?”颜清臣微垂着眸,低声问道。 傅云盈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身子往他那儿靠了靠,窝在他的臂挽之间,听着他胸腔里那颗强而有力的心脏在跳动着,喃喃道:“你说什么傻话呢,是你将我救出了深渊,此后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怕。” 颜清臣听着,觉得特别舒心,反复咀嚼着这句话,长叹了一口气。 傅云盈见状,想着颜清臣可能还有些耿耿于怀,顿时有些后悔自己来找他,将这些事告诉他,平添了他的负担。 于是有意转了话题,假意愤愤的样子,瞪着眼睛说道:“今晚的事儿,你 还没补偿我呢!” “什么事?”颜清臣愣了一下。 “锦绣的事儿。”傅云盈撇着嘴,“那个宫里来的小宫女,看起来你甚是喜欢啊。” 这两日都留她在书房伺候,连折离都不用了。 颜清臣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腮帮子,好看的眸子涌出明亮的笑意来,问道:“怎么?吃醋了?” 傅云盈轻哼一声,撇过头去。 这副气嘟嘟的样子,可让颜清臣万分爱怜,他像是起了玩心一般,故意调笑道:“宫里赏下来的宫女,伺候得自然要周到一些,甚是合我的心意。原本还想着,是不是需要纳个妾呢……” 说着,还故意偷偷朝着傅云盈瞄了一眼。 傅云盈自然是不肯了,凑上来恶狠狠地瞪着他,威胁道:“你敢!你可想清楚了,女人一怒之下,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满满的威胁呢。 傅云盈自是知道,颜清臣不过是玩笑而已。他这样的人,说得好听些便是洁身自好,说得难听了就是挑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得了他的眼,又要是品性好又要是有本事还不能长得难看,若非如此,这清松苑在自己嫁过来前也不会是如此冷清的地方。 只是,他要作戏,她便陪着他演。 “今日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丫头还真是猖狂得很,敢拦住我的路,还敢在你面前搬弄是非,这清松苑日后不得被掀翻了?” 对于重生过一世的她来说,生命显得尤为珍贵,该珍惜的人她会加倍的珍惜,该远离的人最好再也不要有任何来往。 她怕自己再次满盘皆输。 “夫人放心,留着她,我自有用处。”颜清臣柔柔地笑着,眼角泛起的笑意灌满了柔情和宠溺。 傅云盈这才放下心来,往颜清臣怀里又凑了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这 才靠着他睡下。 颜清臣的心被像只猫一般的她挠的有些痒,却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搂着她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日的正午。 折离已经在书房门口等了两个时辰了,不停地朝着屋里面望,就想看看自己的主子醒了没有,可紫苏和白露却挡在他面前,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屋去打扰。 “昨夜小姐和姑爷深夜才睡,睡到此时也算正常!你却偏要打扰他们的清梦,你这是安的什么居心!” 白露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叉着腰,俨然一副泼妇的样子。 折离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这会儿早已错过了上朝的时间不说,再不赶着进皇城,怕是连三皇子的上课时间都要错过了。 他正想叫喊,刚一出声,白露和紫苏便冲上来捂住了他的嘴巴,并且一人一边将他给拖了出去,拖到了院子外边。 折离挣扎着挣脱开来,有些气急败坏地叫道:“男女授受不亲!” “你倒也知道。”紫苏轻哼,“如今二位主子都在屋子里歇息,劳烦您等主子们醒了再来。” “哦。”折离挠了挠头,转过身子,回头瞥见白露和紫苏放松了警惕,突然一个闪身,从她们身边窜了过去,直直便冲到了院子里。 紫苏和白露这才反应过来,吓得急忙追了上去。 这两日颜清臣一直都呆在书房,好不容易有时间能跟傅云盈温存一下了,可不希望就这样被折离给打扰了。 可奇怪的是,折离走到书房门口,伸出手刚要敲门,却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怔在那里,脸色通红。 “你怎么了?”紫苏和白露凑上前去,霎时,她们也怔了怔。 书房里隐约传来女人的呻吟声,即使刻意压低,可站在门口的人还是能够听得见,羞得这三个*** *的下人面色如盖上了一层红布一般。 这个时候闯进去打扰了主子……确实有些不太好…… 于是三个人对视了一眼,都十分有默契地选择了沉默,远离了书房门口一些,只在院子里等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书房的房门才被打开。 颜清臣已然穿戴整齐,站在门口,意气风发,穿着一身紫黑色的朝服,上面绣着描边的明黄色祥云图案,衬托出他的身材英俊挺拔,器宇轩昂。 饶是任何女人,见了这副模样,恐怕都会忍不住为之倾心的。 折离这才凑上前去,将早晨的事儿与颜清臣一一说明了,颜清臣一边点头,一边带着折离出了院子。 白露见状,急忙入了屋子,彼时傅云盈刚从床上起身,穿好了衣服,洗漱了一番,便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白露梳着墨发。 白露站在她身后,一边梳着,一边忍不住低低偷笑着。 傅云盈看着白露这一副异常的样子,皱了皱眉,问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看上了哪户人家的公子?” 对傅云盈而言,她是一直都把白露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的,若是白露看上了什么公子,她自然会帮着张罗,不让白露受半点委屈。 可白露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只是想着,姑爷和小姐如此恩爱,真是羡煞旁人了。” 这话说得傅云盈微怔了一下,想起早晨颜清臣翻身欺压她的那个时候,白露和紫苏似乎就守在屋子外边,虽然那个时候自己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也难保外边的人听不见。 加上,此时白露的神情,她才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道:“这个事儿,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懂了么?” 望着傅云盈这一副欲盖弥彰的娇羞模样,白露噗嗤一笑,却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一十八章 秦绣来访 这日用过午膳之后,傅云盈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修剪花草。 原本清松苑是有花匠的,只是半个月前花匠因家里事辞工,院里管事的丫鬟觉得花草长得慢,便没有多去留意,任它肆意生长,今日一瞧,实在是难看了些。 有些花草的壮枝吸了养分,长在最顶端,生的越发粗壮,一枝独秀,反而影响了整盆花的美观。 傅云盈拿着花剪,细细地剪着这上边的花草,一边给白露指着花的品种,并且说起它的香味,以及一些安神的功效。 上一世在荣王府里,整日只能呆在属于她的那个小小院落里,偶然能遇到一个花匠,闲暇时聊上两句,也算是慰藉,大抵也是上一世被荣王折磨这么久却能坚强活下去的一个希望。 白露望着这花的种类,惊叹道:“这些不起眼的花草竟然还有这么多名堂。” 傅云盈轻笑道:“长在高门大院里的人看惯了牡丹海棠,总是会忽略这些不知名的花草,其实它们都是一样的。”说罢,便把手缩了回来,收了收剪刀,指向边上一盆垂盆草。 院子里的花多是名贵的物种,牡丹、海棠、月季居多,偶尔会有几盆垂盆草落在这些名贵的花边上,算是点缀。 白露跟着凑近一看,若不是傅云盈指着,她还真的不会去注意这盆草。 这草丛花盆里长出来,朝着盆边长出杨柳般的垂枝,却长得很是蓬松,并不好看,顶多也只是增添一些绿意罢了。 “这是垂盆草。”傅云盈笑着,轻抚着它的纸条,“它虽不起眼,院子里的这些名花却离不了它的衬托。将它剪下来,熬出汤汁服下,亦可清热解毒。” 白露见状,惊讶地张圆了嘴巴,此时对这盆并不起眼的花草刮目相看了。 也由此,对傅云盈的敬佩又多升了几分。 “小姐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明明自己常陪伴在小姐身边,小姐的言行举止她都看在眼里,可自家小姐却见多识广,好像什么都知道。 傅云盈微怔,此时却也不好说起上一世的事情来,便只是选择性地说道;“先前认识了个花匠,他告诉我的。” 白露虽然有些猜疑,却想着该是侯府的花匠。先前小姐爱花,种了满院子的花,请的花匠也是颇有经验,将院子里的花打理得甚好,偶尔会与小姐攀谈两句,汇报花草的生长情况。 至此,白露也不觉得奇怪了。 说起花匠,傅云盈却又多问了一句道:“院子里缺的花匠,差人去请了吗?” “差人去请了,明日会过府来瞧。” 这几日傅云盈过门后,清松苑里的主事丫鬟便调到了别的院子去,剩下白露和紫苏主事。今晨傅云盈说起,紫苏 连忙差人去请了花匠,此时已经谈定了。 傅云盈点了点头,这才缓缓起身,觉得蹲的有些发麻,白露见状,急忙上前去扶,傅云盈这才站直了身子。 这会儿正巧有个下人匆匆从院子外边快步走来,见到傅云盈,朝她行了个礼,便汇报道:“夫人,傅家二夫人前来拜访。” 秦绣? 傅云盈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这下人说的是“傅家”而不是“侯府”,这么一想,这才知道该是秦绣。 这才点头道:“快传进来。” 秦绣被下人带进来的时候,傅云盈的脚边已经铺满了枝叶了,身上也沾了绿叶,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绿人一般。 秦绣“噗嗤”一声,将手帕遮在唇上轻笑出来。 听见声音,傅云盈回过头来,却见秦绣身上穿着一件云雁细锦衣,外披白色纱衣,裙摆顺着她腿部的曲线倾泻于地,走路时的步态看起来格外雍容柔美。 回忆起从前秦绣还是服侍在身的丫鬟时,粗布短衣在她身上格外的活泼,走起路来活蹦乱跳的。如今看来,已是贵妇的姿态了,想来如今这二房夫人的日子的确是很好过。 秦绣走过来时,莲步轻移,姿态婀娜。满头的青丝也被挽起来,插上一个羊脂玉簪,看来雍容华贵。 傅云盈将手里的剪刀交给一旁侍立着的下人,陪同秦绣在院子里 走着,看着院子里修剪好的花草,惊叹道:“这几日妾身也在研究花草之道,可不管如何摆弄,竟做不出夫人这样的手艺来。” 这院子和秦绣住的院子构造差不了多少,可怎么排列似乎也不如这清松苑的好看。 傅云盈见状,忍不住莞尔笑道:“你需得寻个花匠。” “是,妾身回去便寻个花匠好好教导妾身一番。” 傅云盈领着她慢慢踱步走过花丛,往边上那凉亭走去。 凉亭的石桌上已经摆满了果蔬,白露便在那里,正好把泡好的热茶摆在上边,回头瞧见傅云盈领着秦绣正往这边过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朝着傅云盈迎了过来。 秦绣叹道:“白露还是那样活脱。” 傅云盈回头一笑道:“也是像极了你以前的样子。” 凉亭后边是个小湖泊,湖面上飘着零星几朵浮萍,显得有些凄凉。微风轻拂而过时,带着丝丝凉意。 秦绣望着,轻叹道:“到底是入秋了啊。” 傅云盈听着,跟着转过头去望了一眼,紧了紧身上的衣物,说道:“这几日夜里睡着,着实有几分凉意,府里的大夫送了几帖御寒良药过来,走的时候你也带几副回去吧。” 秦绣点头道:“那先谢过夫人了。” 白露在一旁听着,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这几日熬了药汤过来,小姐嫌着味苦,只喝 了两副便不想喝了,让秦绣带几副去,大概是为了消灭罪证,免得让姑爷见了又要啰嗦。 傅云盈的小算盘,打得可精着呢。 秦绣端起茶盏,尝了一口热茶,瞥见一旁站着的白露,忽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放下茶盏,望着傅云盈,说道:“这几日老爷为二小姐选了门亲事,江南来的大户人家,祖上三代状元,是个起居郎,怎么说也是皇上跟前的人,可二小姐偏是不乐意,嫌人只是个六品闲职,无足轻重,正想找了机会推掉呢。” 傅敏德不同于傅敏正,不走官途反走商路,生意做得不大却也不小,选这么户人家也算门当户对。 傅云盈皱了皱眉,只道:“命数如何,上天自有定数,她若不愿,且由着她去吧。” 秦绣跟着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老爷那儿却不是这般想的,还叮嘱妾身寻个机会领着二小姐去相看一番。” 这便是今日秦绣来找她的缘由了吧。 傅兰鸢本就恨着秦绣抢了本该属于她母亲的地位,更不喜欢这相亲的对象,此趟出门,必定会对秦绣百般为难,而秦绣又对这事没有经验,怕出了什么事端,才来找了傅云盈。 见秦绣面露难色,傅云盈也有心要帮,便点头说道:“这两日正好得了空,整日在府中闷着倒也无趣,正好出门,散散心也不错。” 第二百一十九章 傅兰鸢的婚事 听傅云盈这么讲,秦绣顿时喜逐颜开,望着傅云盈颇为感动道:“夫人恩重,妾身无以为报。”说着,竟然起身要朝着傅云盈跪下去,傅云盈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摇头道:“不必如此。正如你说的,也许日后,我还需要你的帮助呢。” 秦绣连连点头,这才和傅云盈相扶着,回了座。 “明日便要去护国寺上祈福香了,夫人可否想要上个求子香?” 听秦绣这么问起,傅云盈霎时红了脸,想起今晨与颜清臣恩爱时,白露便站在外边偷听,自是羞怯万分。 抬眸见秦绣一脸期待地望着她,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并不着急……此事,自然而然便可。”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却的确是想要个孩子的。 只是,此时的她,初为人妇,还有很多事情都应付不过来。添个孩子,还需得多做些准备。 至此,却又话锋一转,望向秦绣道:“你倒是该拜一拜,许能生个大胖小子。” 如今秦绣已然是二房的当家主母,虽则先前秦绣还是红蕖时,因被傅敏德看中一时行差踏错险些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如今改头换面成了秦绣,虽说起初是为了报复,可走到如今,傅敏德待她又疼爱, 不可谓是不好。若再有个儿子傍身,秦绣日后在二房便也无人能越过她去了。 秦绣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于是轻笑道:“可不得去上柱香嘛。” 二人一同笑着,又多聊了一会儿,待到日落西山,把院子里都洒满了霞光,颜清臣从外归来时,两人才发觉天色已晚。 颜清臣一回来,便听说秦绣来访,朝着后院赶了过来,远远便瞧见傅云盈正坐在凉亭里,身上仿佛披覆着一层霞色,映衬得整个人格外醉人。 看着看着,竟干脆杵在那里,忘了一切。 天色渐晚,便渐生凉意。从湖面上透过来的风更是阴冷,打在傅云盈身上,她竟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白露见状,却懊悔自己竟忘了带披风前来,正打算回屋去取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闪了过来,一件暖裘便披覆在傅云盈的身上。 傅云盈回过头,见是颜清臣,便露出了暖暖的笑。 秦绣连忙起身,朝着颜清臣屈膝行了个礼,才忍不住赞叹道:“坊间传言大人与夫人乃是璧人一对,如今看来,名副其实。” “二夫人谬赞。”颜清臣这么说着,却是俯身牵住了傅云盈的手,握着她冰凉的小手,他的眉头拧得更深了一些,“外边凉,还是到屋里谈吧。” 说罢,拉着傅云 盈便要走。 秦绣瞧着天色渐暗,也不好多呆,说道:“天色已晚,妾身需得回去了,明日前去上香,还得准备些物什。” 傅云盈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望着秦绣,问道:“不留下来用过膳再走?” 秦绣十分客气地摇头道:“夫人美意,秦绣心领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秦绣,突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变得格外的客气,眉宇之间也没有了方才的那份热络,反而多了几分疏离。 直到被颜清臣拉回屋子里,望着他那张带着一丝怒意的脸,她这才反应过过来彼时秦绣的变化。 秦绣并不是对她客气了,而是对颜清臣客气。 此时见着眼前小脸被吹得有些发红的人儿竟然还在愣神,他心里窜起的怒火更是越来越旺,凑上前便吻了上去。 这吻来得过于突然,而且十分霸道,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肯给她,只反复地啃咬着她的唇瓣,说是亲吻,不如说是报复。 傅云盈被咬得有些发疼,伸出双手抵在他胸口想推开,他却靠得更近,眼底涂满的情欲里,似乎还夹杂着丝丝怒意。 此时白露正领着几个侍女端着晚膳进来,进门正好撞见了这一幕,一个个顿时羞红了脸。 傅云盈见着这些侍女,连忙摇着头,道 :“有……” 可她话还没说完,嘴巴又被他封住,不断痴缠。 白露愣了一下,却一下子便反应过来,挡住那些侍女的视线,催道:“出去出去,你们什么也没看见——” 那些侍女虽不情愿,却也不好违了白露的意思,挪着脚步好不容易到了屋外,还一直伸着脖子往屋里看着,白露推推搡搡道:“有什么好看的,日后寻了个好夫婿,看得更加清楚。” 那些个侍女听着白露这话,忍不住轻笑起来,这才三三两两地走了。 听着屋子里的动静,白露更加面红耳赤,也跟在那些侍女后面一同走了。 而屋子里面,颜清臣见房门一关,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那双强劲有力的大手开始在傅云盈身上游走,一寸一寸地将傅云盈给点燃。 傅云盈被他亲得迷迷糊糊的,小脸泛红,只能靠着椅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口随之起起伏伏,只觉得浑身酥软。 颜清臣却也不肯放过了她,干脆一把将她抱起,摔到床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翻身压了上去。 烛光将整个屋子照出暖黄色的光亮,扯出两个交缠的人影微颤,落在被扔到床下的衣物上。 那张特制的紫檀木拨步床在一片旖旎的春色里剧烈地摇晃着。 第二日傅云盈 起了个早,穿戴好了衣裳,便迫不及待地走到饭桌前去用膳了。 紫苏有些目瞪口呆地瞧着傅云盈盛了第三碗白粥,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这是不是有喜了?” 平日里傅云盈都只吃一小半碗,胃口好的时候也不过一碗多一些,今日竟然吃了这么多,确实让紫苏大吃一惊。 傅云盈咽下嘴里的白粥,摇头道:“没有,只是饿了一个晚上了。” 昨日睡到午膳时分才醒,又没用晚膳,今儿一大早是被饿醒的。 紫苏有些疑惑,这会儿白露凑过去,笑道:“咱家小姐是喂饱了姑爷,饿了自己。” 傅云盈嘴里的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 轻咳了两声,顺了顺气之后,这才故作生气地挑眉道:“白露,你最近好像话有点多啊。” 白露见状,连忙凑上去,却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说道:“小姐,白露知错,今后一定守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它乱说话。” 傅云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这么一来,紫苏更是一头雾水了,偷偷凑过去用手肘顶了顶白露,白露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指着傅云盈的脖颈。 紫苏一瞧,那细白的脖颈上,分明印着几个深深浅浅的吻痕,顿时了然。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邪笑。 第二百二十章 护国寺之行 用了早膳,白露拿着准备好的香烛蔬果还有鲜花出来的时候跟颜清臣撞了个满怀。 “这是做什么?”颜清臣一边抖着身上的水珠,一边疑惑的问道。 “回姑爷,小姐说想去护国寺上香。”见自己闯了祸,白露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护国寺?颜清臣未明的笑了笑,丢下一句“确实该去求一求”便走了。 到了马车上,白露把这件事当笑话告诉了傅云盈,却惹来了傅云盈的一阵羞恼。紫苏见了这个光景,也忍不住偷笑。 “姑爷这是想要个儿子了,小姐什么时候给我们生个小少爷玩玩。” “可得早点生,让你天天带着。”白露嗔了紫苏一眼,心道这家伙也是个心里面没谱的。 傅云盈给自己换避子药的事情,是没有瞒着两人的,她们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眼下她提这个,可不是给傅云盈不自在么。 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话,紫苏尴尬的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马车吱呀呀的到了护国寺外,秦绣已经带着房里的两个姑娘等着了。今日本是傅兰鸢一个人相亲,可为了避免尴尬,秦绣做主,带上了傅芷芸。 傅芷芸养在苏氏那里,带她出来,也有苏氏的意思。家里几个姑娘是什么水准,苏氏能不知道?她自然是清楚今日的相亲怕是不能得了傅兰鸢的好,就想着,能用傅芷芸挽一些傅家的面子回来。 虽说傅芷芸是个庶出,可是行事规规矩矩,有礼有节,带出门也不丢人。 “大姐。”见傅云盈来了,秦绣连忙上前迎了一步,扶着傅云盈下了车,傅芷芸规规矩矩的站在秦绣的身后行了个礼。 这本没什么错,可跟傅兰鸢同样两个没有敬意的字一比,顿时 高低显了出来。 傅兰鸢似乎也忖出有些不好,狠狠的剜了傅芷芸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 “你可算是来了。” 她能来,秦绣也松了口气。 虽然她如今已经二房夫人,但总归是妾扶正的。若是被别人指摘,她也是没脸的。现在见傅云盈愿意来跟她们一起,秦绣当然要松口气。 “我怎么能不来?”傅云盈只笑了笑,就拉着傅芷芸和秦绣一起往山上走。 护国寺的香火颇好,所以官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马车到了山脚便上不去了,所以他们一行人只能慢慢的往上走。傅家这一行都是女眷,虽然有家丁护院,可在无形中又多了一些麻烦。 不多时,家丁和秦绣她们就已经被人群隔开,只能远远的看着。 秦绣也不急,护国寺的方圆之内,还没宵小敢造次,慢悠悠的跟傅云盈一路有说有笑的往上走。不过一会儿,忽然听见小孩子“哇”的一声,两人吓了一跳,一回头就见傅兰鸢一脸黑色的站在那里,脚边还坐着一个小女孩一边呜呜哇哇的哭一边抹眼泪。 “怎么了,怎么了?” 傅云盈和秦绣连忙转身往回走,还没走到傅兰鸢的跟前就见一对夫妇着急忙慌的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见到地上的小女孩之后顿时心疼的连忙抱在怀里安慰。 “囡囡可摔坏了哪里,给娘看看。” “怎么回事?”趁着那小女孩的父母安慰小孩子的功夫,秦绣连忙凑过去问傅兰鸢。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大的事情,今日傅兰鸢是根本不想出来的。傅家的几个女儿,傅明珠是皇子妃,傅云盈嫁到了颜国公府,就连傅玉珑也得偿所愿嫁给了连文逸,怎么偏生到她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名不显利不厚的皇商? 可是, 出来之前苏氏可是耳提面命过了,相看之后若是不喜欢可以,可若是相看过程中她要是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等回来就送她去庵里清修。若是不来也可以,以后就守在佛堂。傅兰鸢没办法了,这才出来,想着走个过场算了。 哪知道,就是过场也走不顺,好端端的山路上突然跑出来一个小丫头把她给撞了。 心情不好之下,她也顾不得许多,一把将那小丫头推开,接着就是后面的事情了。 “关你什么事。”傅兰鸢见秦绣来问,更加没好气,她不过是个丫鬟爬上来的妾,轮不到她来问她。 秦绣有些不高兴,却也没表现出来,温声劝道:“这种关口,你还是不要生事了。” 似乎是想起了苏氏的话,傅兰鸢噤了声,脸上却依旧寒冰一片。 那夫妇好不容易哄好了女儿,回头一看傅兰鸢这个样子,更加窝火。虽然傅云盈一行人明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可孩子总归是父母的心头宝,纵然你是天王老子,不分青红皂白过来给人家孩子推了,也得理论一番。 当下,那夫妇就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我们家孩子才三岁,有些调皮,惊扰了姑娘是我家孩子的不是,可姑娘如何要跟一个无意的孩子一般见识?”孩子的母亲开口,上下打量了傅兰鸢一眼,话出口狠狠的刺了傅兰鸢一刀。 “谁让她乱跑,自己的孩子不看好,吓我一跳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兴师问罪。”傅兰鸢眉毛一挑,就要跟那妇人吵嘴。 秦绣有家里的老人撑腰,傅兰鸢不敢太过火,傅云盈更别说,她只能把火气撒到那妇人身上。 “兴师问罪?你推了我家女儿不道歉就算了,还反咬我们兴师问罪?”妇人冷笑一声 ,上下打量了傅兰鸢一眼,“看着也是人模人样的,怎的一点礼数都不懂。我且问你,我家小女儿可是有意去撞你?她不过是个三岁小孩子,到了你的身边你若是不喜欢,让一步就是了,一把推开做什么?” 这倒不是撒谎,那小姑娘本来是跑着玩的,到了傅兰鸢身边,身子一歪,倒也不会倒下,可傅兰鸢似乎怕那小孩子倒了,直接就推了一把,当时不少人都看着呢。 “夫人息怒,我家妹妹素日里没见过这种小孩子,不知道该如何跟她们相处,惊扰了您的女儿是我们不是,我代妹妹赔礼了。”山道上人太多,若是引起骚动得不偿失,傅云盈拉住还想理论的傅兰鸢,出来浅笑着行了一礼。 “夫人有礼,我们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你家妹妹也太无礼了一些。”妇人见傅云盈出来,上来就道歉,也不好再跟傅兰鸢掰扯,叹了口气道,“今日也是囡囡贪玩。” “夫人教训的是,吓到小姑娘也是我们的不是,这里有些果子,给小孩子吃最好了,聊表歉意,还望夫人收下。”傅云盈拿出一盒点心和水果递给二人,“出门在外,磕磕碰碰的实在是抱歉。” “无妨。”夫妇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见傅云盈也是给他们了足够的面子,收了东西便抱着孩子走了。 看那些人走了,傅云盈转身看了傅兰鸢一眼,叹了口气,跟秦绣继续往前走。只是这么一闹,总归没有说笑的心情,反倒让傅兰鸢的心情好了起来。 又走了不过几步,傅芷芸突然拉住了傅云盈。 “长姐,你看那个妇人。”傅芷芸小心翼翼的指了指一个坐在路边的老妇人,“她好像要帮忙。” 老妇人满头银发,打扮简单却不失气度,傅云 盈没看出来这是谁,却看出来这妇人怕是需要帮忙。想了想,傅云盈推了一把傅芷芸。 “那妇人怕是崴了脚,你带着紫苏过去看看?” 只是一句话,却吓得傅芷芸连连摇头,“我们并不认识,如此怕是不妥吧?” “傻丫头,你可是什么登徒子?” “不是。” “那你可是要图谋那老妇人些什么?”傅芷芸又摇头。 “既然什么都不是,你只是想帮她,如何不能过去问一问?过去问一下,若是没什么事,我们走了也安心。不然,只放一个老夫人在这里,来来往往的人无意间伤了怕是也不好。” 听了傅云盈的话,傅芷芸轻轻点了点头,过去央着紫苏跟她一起去。 过了没一会儿,紫苏就走了过来,说是老妇人也是来上香的,本来是想仗着自己腿脚利索到处走走,谁知道跟家人走散之后就崴了脚,只能在这里稍事休息。 “真是麻烦。”傅兰鸢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 “既然这样,我留一个家丁给你,你让他去报信,你和四小姐在这里等着老夫人的家人吧。” 紫苏会功夫,留下她傅云盈还是放心的。当下之急是要把傅兰鸢的事情给办了,免得夜长梦多,沾染是非。 秦绣觉得这么做也挺好,也留了一个丫鬟给傅兰鸢,让她们帮忙把老妇人给扶到茶寮里面去。 忙完这一切,几人继续往上走,待进了护国寺,上了香火,也等来了要相看的人。 回廊之中,傅云盈远远看着一个身材修长,气度文雅,举手投足之间不失大气的男子悄声问秦绣,“可是这个?” 秦绣点了点头,揶揄道,“这家少爷,虽然出身不低,对人却不错,更重要的是长的也一表人才,跟颜大人可不相上下。” 第二百二十一章 相看 心知秦绣并没有别的意思,傅云盈也不在意,笑了笑,仔细打量了那少爷一眼,也暗自点头,“二叔的眼光自然是可以的。” 原本以为江南来的,自然不会多么威武大气,眼见之后才知道傅敏德为傅兰鸢选的这位是真用了心。 据秦绣说,这家人姓钟,要跟傅兰鸢相亲的孩子叫钟鸿,在礼部不过三年,就已经到了起居郎的位置,若是放到寻常的官吏中也是出类拔萃的。皇上跟前的人,还怕将来没机会升迁不成? 更何况,这钟鸿身高八尺,人群里是非常扎眼的存在。面皮上又带了一些南方人的细腻,反衬的一双眸子格外的黑亮沁人。 到底是礼部出来的,钟鸿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傅家众人一眼,只把眼睛放到右手边的一个妇人身上。 “妾身钟康氏,钟家的主母,给二位夫人见礼了。”钟康氏应该是钟鸿的母亲,见几人过来,大大方方的起身行礼,没有丝毫的卑怯。 “夫人有礼。” 秦绣只是个妾,连忙回礼,傅云盈只欠了欠身子便笑盈盈的后退一步,不多表示。 不过白露也是个眼尖的,悄悄拉了拉傅云盈的袖子让她看傅兰鸢。 被白露这么一提醒,傅云盈也发现了傅兰鸢神色的变动。那含羞带怯的样子,莫不是看上了? 秦绣和钟康氏聊天,傅兰鸢也悄悄凑了过去,只是傅云盈看了两眼就发现钟康氏虽然对傅兰鸢客气却算不上热情。 “小姐,这是人家没看上二小姐的意思?”白露压低了声音问道。 “嗯,不过不要多嘴,免得回头落你一身不是。”傅云盈自然是了解傅兰鸢什么性子的,若是成了还好,若是不成,她肯定得把这些东西推到她 们的头上。 虽然不会有什么伤筋动骨的伤患,可是被她缠上也挺烦的。 又聊了几句,秦绣也明白过来钟康氏的意思,准备告别的时候,紫苏和傅芷芸也到了他们这里。 “你们过来了,那老婆婆可还好?”傅云盈伸手将傅芷芸拉了过来,笑眯眯的问道。 “回大姐的话,那老婆婆的家人已经把她接到山上,也请了大夫照看,一切都无恙。”傅芷芸的脸有些红。 “小姐,四小姐有些太害羞了,那老婆婆不过是拉着她的手说了两句体己话就给她逗成了这个样子。”紫苏笑嘻嘻的打趣,然后把方才的事情三两句解释了一下。 因为从小被欺负惯了,傅芷芸难免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这会儿被紫苏一调笑,脸更红了几分。 “好了好了,你也别说她了。”还有外人在,傅云盈肯定是要多护着傅芷芸几分的。 “这位是傅家的四小姐?”钟康氏对傅芷芸好像有几分意思,悄声跟秦绣问道。 秦绣点了点头,有些歉然道,“没错,这位也是我家老爷的女儿,可惜是个庶出,性子也胆小了些。” 钟康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钟鸿,只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这边事罢,众人散去,傅兰鸢犹自沉浸在钟鸿的天人之姿还没醒来,傅云盈和秦绣也不打扰,收拾了东西,逛了山景之后就下山各自回去。 到了夜间,傅云盈把这件事说给了颜清臣,颜清臣只笑了笑说,傅家的嫡女可不是谁都能消受的起的。 “相公莫不是觉得我傅家的女儿太凶悍,不敢要了?”傅云盈眼波流转,好像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却吓了颜清臣一跳。 “哪里哪里,傅家女儿自然是温柔可人,其中翘楚便在我 身边,如何敢不要。” 说完,两人都觉得这话委实小气有趣,对视了一眼,哈哈笑了一下把这些事情丢到了一边。 用过晚膳,傅云盈还在灯下忙活,白露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进门的时候带了一股冷风进来,让傅云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奴婢该死。”白露见状,连忙关好门窗,快步走了几步过来到了傅云盈的跟前,“小姐,秦绣方才传消息过来说,太夫人病了。” 太祖母病了?傅云盈放下手里的针线,拉着白露急急地问道:“什么病,可严重?这几日不好好的么,怎么突然病了。” “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这是秦绣派来报信的小厮说的,我知道小姐不放心太夫人,已经让紫苏回去看了,一会儿就会回来,小姐别急。”白露安慰了两句,就听见外面颜清臣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颜清臣刚洗漱完回来,就见到自己的小娇妻脸色煞白的坐在灯下,当下心就疼了起来。 “太祖母病了。”五个字,傅云盈的声音中就透了哭意,颜清臣挥退白露,走了过去,把傅云盈放在怀里。 “你放心,肯定没什么大碍,否则就不是秦绣来报信了对不对。” 这个傅云盈也清楚,可是她怕。这些蜜里调油的日子让她几乎忘了,距离前世的时候严氏病逝的时间没有多久了。 她怕的,便是这个。 若是自此,天人永隔,她恐怕不会原谅自己。 “不怕了,我在。”颜清臣能明显的感觉到怀中之人的颤抖,叹了口气道,“明早我就去跟母亲说一声,准你回家侍疾可好。” “嗯!”虽然这样不合规矩,可是傅云盈不想顾忌那么多。 严氏是她重活一世最重要的人了,若是两 世没有严氏的看护,她断不可能活到成年。所以,不管如何,她都要回去看护。 “放心吧,肯定没事。现在已经进了十一月,天气骤冷,老年人体质不好生病也是有可能的。”颜清臣又安慰了好久,傅云盈长长舒了口气,把头埋进颜清臣的怀里。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担心。” 紫苏回来的很快,进门的时候她甚至有点怀疑如果再不回来,她很有可能会被折离给扛回来。 “怎么样,太夫人可有事?”一进门,傅云盈就拉着她问东问西。 “太夫人还好,不是什么急症。近日天冷,太夫人今日心情好,吃了些小姐让秦绣带回去的好吃的,一时间就积食不舒服了而已。”紫苏把情况详细的告诉了傅云盈,终于换来了她的一份安心。 既然没有大碍,傅云盈也算是安稳了一夜,可心里终归不踏实,第二天一早就回了傅家。 一回家,傅云盈径直去了荣安堂,见严氏真的没事才放心。 “你这孩子,就这么跑回来也不怕你婆婆难为你。”严氏也甚是想念傅云盈,可是心里还是惦记她过的好不好。 “我都已经到这里了,太祖母若是心疼,可要好好的起来给我撑腰。”傅云盈笑眯眯的从如霜手里接过白粥坐到严氏的身边。 “你啊,既然来了,那就待两天,我也想你了。” 看她这个样子,严氏也放了心,就着她的手,一口口的吃干净了白粥,然后命人把明月堂给收拾出来。 “我就知道太祖母心疼我。”傅云盈笑眯眯的把头埋进严氏的怀里,心却一直都定不下来,她是真的怕了。可是,能偷的这浮生半日已经算是奢侈,如何才能更贪心的求得严氏的安康万年? “你啊,别怕 ,太祖母好着呢,怎么舍得丢下我的小盈儿一个人?”严氏虽然不知道傅云盈怎么想,可也看的出来她是真的担心自己,慈爱的抚摸着她的头发,祖孙两个就那么依偎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傅敏正下了早朝,听说傅云盈要回来小住几日,也很开心,过来看了一眼,见祖孙二人相处融洽也就放心了。 严氏这次虽说没有急症,可到底年纪大了,又有病根,调养起来也得有些时日,所以傅敏正干脆修书一份到颜国公府,给傅云盈告假,甚至还私心的多写了几天。 臭小子,肉包子打狗就算了,味儿也不给他闻了。 傅敏正很想找个机会揍颜清臣一顿。 这个机会并没有很远,当晚颜清臣就过来了。颜国公府同意傅云盈回来侍疾,但是小夫妻久别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把颜清臣也打包送到了傅家。 明月堂里,傅敏正看着礼数周全的颜清臣呼哧呼哧喘粗气,转头收拾了东西住书房去了。 不打了,打坏了闺女心疼! 傅云盈尚不知道明月堂里的交锋,还在荣安堂伺候严氏,顺嘴也说起来了傅兰鸢的婚事。 那日的事情,秦绣是回来之后就禀告了苏氏的,当时严氏也在,严氏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除了傅云盈,旁的几个姑娘她都不会说什么。 而且,这事儿委实怪不得别人,真算起来也是傅兰鸢太骄纵了。 她还想着,若是这次钟家不来提亲,傅兰鸢能消停一点也好。 “太祖母,这话可千万不敢让妹妹听到,不然就出大事儿了。”傅云盈笑了笑,接着就听见如霜在外面传话,说是媒人来了。 媒人来了?当日钟康氏很明显没有看上傅兰鸢,如何又派人来了?到底,还是愿意了这门婚事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贱人,居然抢我男人 有时候,家门显赫也是有好处的,便是不为别的,就为定国侯府的一个牌匾,怕是那钟家也得多忖度一分。 只是可惜了那钟鸿,一表人才,前途无量的人娶了傅兰鸢这样性子的女子,这辈子就算飞黄腾达只怕也是憋屈的不行。 “盈儿想去看看?”严氏靠在深蓝锦缎绣福字团花纹的大引枕上,见傅云盈明显对这个有兴趣,笑眯眯的问她。年轻人爱热闹,她老婆子怎么忍心把她拘在荣安堂里。 “没有,盈儿只是好奇而已。”傅云盈拿起一旁的小玉锤替严氏捶腿,在她心里天大的事情都比不过太祖母重要。若是让她选择,别说是傅兰鸢的婚事,就是傅兰鸢的葬礼也没严氏的一个笑容来的让她提心。 “你还是去瞧瞧吧,秦氏虽扶了正,到底是妾的身份,没有正经理过家事,别出了什么岔子让人家瞧了咱们定国侯府的笑话。” 说罢,严氏抬头瞧了眼如霜。 如霜知机,转身去了后头开箱笼,不一会儿便捧了个黑色檀木匣子过来,奉给了严氏。严氏接过来,往傅云盈面前一递,“若是没什么事端,你就把这个给鸢儿,算是太祖母给她的一点添妆。” 傅云盈接了过来,打开瞧了瞧。只见红色锦缎上躺着一对儿赤金镶宝石的镯子,一看便知严氏对傅兰鸢亦是有着一片慈爱心的,于是便点了点头。“是,那盈儿便替太祖母跑这一趟,回来可得有好吃得才行。” 严氏听罢便笑了,直戳着她的额头说她促狭。 傅云盈捧着盒子起身行了一礼,便转身出了内室。严氏说的没错,秦绣的身份有些尴尬,这种大事私自做不了主,苏氏和严氏是长辈,也不太好出面,她也确实得走这一趟。 刚出来就见傅敏德也往正厅去呢,见到傅云盈,傅敏德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然后两人一起往那边走。 傅云盈总觉的钟康氏和钟鸿 不像是那种趋炎附势之人,所以一路上跟傅敏德闲聊却没有将镯子的事情告诉傅敏德。 到了正厅,听完媒人的话,傅敏德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嬷嬷真的没有记错?”傅敏德和秦绣面面相觑,傅云盈只好开口问道,“钟家要下聘的人,竟然是四妹?” “哎呦,大小姐啊,我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可记性不会差的,我记得清清楚楚,钟家人说,要的就是四小姐!”媒婆掩嘴一笑,将庚帖双手奉上,“傅大人您看看,这上面写的可是四小姐?” 傅敏德接过庚帖,仔细的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竟然真的是四小姐傅芷芸。 “嬷嬷,那日相看的明明是鸢儿,为何他们看上了芸儿?这说不通啊。”秦绣心里头却是大惊,这事儿竟是出了岔子,没瞧上正主却瞧上了陪同的。这若是让傅兰鸢知晓了,岂不是要闹起来。 “那日相看的时候,芸儿可没上山,她在山路上陪一个老夫人等家人呢。” “那就没错了,钟夫人说,四小姐娴静温柔,慈悲心肠,看到孤老能有辅助之心,自然是品行不差之人。她们钟家是江南来的,家门不显,怕是配不上嫡女,庶女就很好。”媒婆把话说的很漂亮,在场的人却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钟家这是觉得傅兰鸢有些跋扈。 “傅大人,有句话老身知道不该说,可还得说一嘴。那日山道上来往那么多人,鸢小姐的行事确实失礼了一些,便是没有四小姐的珠玉在前,这事儿也成不了。”媒婆那日也在护国寺,虽然没亲眼看到傅兰鸢的举止,但是一个人的言行完全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的品性。 装,是装不全的。 媒人这么一提,傅敏德也明白过来,可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钟鸿是起居郎,日后升官只是迟早,若是用一个庶女结亲,只怕真的有点轻视了人家的意思。 “老爷,您看这事儿……”秦绣可不想沾着麻烦 事,直接将事儿推给了傅敏德。 “二叔,好歹是妹妹的婚事,咱们也得问问妹妹的意见不是?”傅云盈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原见了那钟鸿,便觉得此人不错,若配了傅兰鸢倒是可惜。却没想到,竟是无心插柳了,若能让傅芷芸得了这门亲事,虽说是庶女,但人家既是不介意,也算得上是一桩良婚。 “如此也是要的,还得问一句四小姐的意思,不是么?”媒人做事周到,知道那日傅芷芸并没有对钟鸿有多少印象,也同意将人带出来问一问。 “来人,把两位小姐都请过来。”傅敏德内心其实已经往傅芷芸身上偏了偏,可总归还得让傅兰鸢先放手。他觉得,此事应该不难,先前的时候傅兰鸢不就嫌弃钟鸿只是个起居郎么。 丫鬟脚步飞快的去请人,傅云盈将那金镯往袖子中放了放,举起茶杯喝茶,顺带跟秦绣交流了一个眼神。 果然,秦绣也是得意的。 若是经此一事,傅兰鸢能锐气大挫,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没多久傅兰鸢和傅芷芸就过来了,见到媒人,二人一个娇羞,一个惊讶,却在片刻之后双双变了脸。 傅兰鸢得知钟家下聘的人竟然不是她的时候,顿时脸色就变了,铁青一片,若不是还有傅敏德在,只怕立刻就打上傅芷芸了。 “鸢儿,先前你就不太同意这桩婚事,今日爹爹也不难为你,以后再找更好的给你可好。”傅敏德温声问傅兰鸢,心里却没多高兴,想必也是被傅兰鸢的态度给气到了。 “爹爹,我就看上了这个!”压了半晌的火气,傅兰鸢最终也没压住,一张口就带着十足的火药味,“嬷嬷可否给我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一定是这个小蹄子蒙蔽了她们,我一定要解释清楚!” “二小姐,这事只怕不妥,哪有姑娘家家直接去人家家里的道理。”秦绣好意提醒,却被傅兰鸢的火气波及。 “哼,你不过是个爬床的妾,知道 什么道理。我正大光明的进去,怎么还丢人现眼了不成?瞧瞧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来管我!” 傅兰鸢还是有脑子的,不敢跟傅敏德撒火,对秦绣和傅芷芸就不客气了。 方才小蹄子三个字已经让媒人有些皱眉,哪有说自家姐妹小蹄子的。现在又如此的不尊敬长辈,更让人忍不住摇头。 不过,人家的家务事,她一个外人还是不插嘴的好。 “我是个妾不假,可我也是正大光明抬进来的,更可况我如今也已扶了正,做了这二房的主母。我那时候,可没有上赶着跑到人家家里让人家娶我。二小姐此番行事,要放你父亲的脸面在何地!”秦绣也硬气,有傅敏德在,傅兰鸢确实生不出什么浪来,话头跟刀子似的往傅兰鸢的脸上剐。 没想到秦绣竟然如此伶牙俐齿,傅兰鸢气得不行,却也清楚眼下不能跟她针锋相对,当下又把火气转到了傅芷芸身上。 “你这个小贱人,说,你究竟给人家下了什么药,让人家这么嫌弃我!” “二姐姐,我,我没有!”傅芷芸本来在跟傅云盈交流此事,突然被点名顿时吓了一跳,脸色煞白的看着傅敏德道。 “爹爹,那日我根本就没注意钟公子,这是二姐姐的亲事,我怎么敢多看一眼,爹爹明鉴啊。” “我呸,你要是没看,你怎么勾引了他,我看你就是存心的!”傅兰鸢被傅芷芸这么一副无辜的样子气的神智大失,撸起袖子就冲了过来,抓着傅芷芸的头发就开打。 她这个样子让众人吓了一跳,如此行事跟泼妇有什么两样。傅芷芸平日里被欺负惯了,从来不敢还手,就那么站在原地被傅兰鸢抓住头发甩到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住手!”傅敏德见闹得越来越不像话,一巴掌甩到了傅兰鸢的脸上,“看看你是什么样子!” “爹!明明是这个贱人勾引了我的男人,你为什么打我!” 傅云盈暗自摇头,如此行 事,也难怪别人看不上她。她看上了人家,那就是她的男人了?而且,还如此大言不惭的宣之于口。 傅敏德也觉得丢人,将她拎起来丢给一边的丫鬟,黑着一张脸怒道,“闭嘴!你看看你哪里有一分大家闺秀的样子,难怪人家看不上你!你妹妹连人家面都没见,怎么算的上勾引!如此是非不分,还真是你娘的好女儿!” 教训傅兰鸢的功夫,秦绣已经把傅芷芸给拉了起来,整理好了仪容。被这么一吓,傅芷芸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又挂着泪珠,让人心疼到了极致。 “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的好,否则将来嫁过去也是结了一门仇家!” 傅敏德越说越生气,甚至觉得打一巴掌不够,还想再来一巴掌,一抬手,好像被什么绊住了。 回头一看,是傅芷芸泪流满面的看着他,“爹爹息怒,为了这件事情气坏了身体不值得。若是二姐姐喜欢,那就让给二姐姐好了,我是个庶女,嫡庶有别,本就该二姐姐先嫁人才对。” 如此一对比,那更是孰优孰劣立马见分晓。媒人看着傅芷芸这样的行径,暗自点头,心疼这个四小姐的同时也觉得钟家夫人眼光如炬。 来的时候钟家夫人可是说了,他们家庙小,怕是容不下二小姐那样尊贵的人,倒是四小姐看着就是个好相与的姑娘,进退有度,胆子小了些不错,可心境不差。她本还不太相信,如今一看也觉得这四小姐要比那二小姐好出来的不止一星半点。 “这……”嫡庶有别让傅敏德有些为难,若是传出去,嫡长女没嫁,庶女先嫁了,那傅兰鸢的婚事,还真指不定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没错,嫡庶有别。哼,父亲,这桩婚事本就是你给我定的,眼下却被妹妹截胡,难道你要偏心她不成!”傅兰鸢也有了底气,捂着脸,看着傅敏德,“爹,你可是礼部的人,若是如此行事没有礼仪章程,说出去还不笑死人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以退为进 原本以为傅敏德会因为自己的这一句话而改变主意,可惜傅兰鸢打错了算盘。 傅敏德不顾脸面的事情哪只这一件,妾抬正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更何况这无足轻重的嫡庶之分? “你真这么想?”傅敏德盯住傅兰鸢,神色不明地问道。 这话却让媒人惊得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傅敏德就听了这二小姐的话变了卦,连忙提醒道,“傅大人,我来的时候钟家夫人可说了,如果不是四小姐,那两家结亲这事就罢了。” “你闭嘴!” 傅兰鸢原觉得傅敏德不会就这么不要脸面,又肯定舍不得这门亲,必然能让自己如愿。谁料到这个媒人竟说了这么一句话,顿时怒骂道,“我家的事情要你插嘴,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傅云盈原就没打算掺和这个烂摊子,只冷眼在一旁看着,心里却越发为傅兰鸢觉得不耻。 这傅兰鸢的脑子真的是灌了铅,何氏先前实在是把她惯得太无法无天了。媒人是官媒,是正正经经人家的妇人,走街串巷不假,可谁家想要得门好亲事,还不得求着她们给好生相看么。 她如此行事,自然是要把人给得罪个干净。 往后,少不了有人说傅家二小姐狂妄无礼,看谁还敢上门揽这个差事。 媒人脸色不大好看,扭过头去不搭理傅兰鸢,只冲着傅敏德道,“傅大人,要我说,二小姐是嫡女不假,可钟家看上的是四小姐。二小姐是您的女儿,四小姐就不是了么?四小姐是庶女,可钟家算起来也家门不显,双方你情我愿,门当户对,这亲事就是好亲事。四小姐性子柔弱,钟家是个读书人家,自然不会欺负了四小姐。以四小姐的身份,往后可未必遇得到这么好的人家。” “老爷,嬷嬷说的没错,钟家看上的既然是四小姐,我们强塞了二小姐过去,难免有些仗势欺人了。”秦绣听了这番话,立刻帮腔道。在她心里,宁愿这门亲给了傅芷芸,至少傅芷芸日后会记着她 的这份恩情。 但若是换了傅兰鸢,过得好是她应该得的,过得不好,指不定日后要怎么闹腾。 总归是落不到好,她自然选择自己想帮的。 傅敏德沉吟了一会儿,很快便想通了关键。 “有劳嬷嬷回去回话,说我傅家同意将四小姐嫁给钟家少爷。” “爹!”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傅兰鸢自然不服,尖叫一声,想要再说什么却被傅敏德的眼神吓了一跳。 冰冷无波的眼神,好像尽了所有的父女情分。 “如此甚好,老身这就去回话。”媒人笑了笑,应了这事儿,回头看了傅兰鸢一眼,“二小姐,再好的良人也被你吓走了。” 说完,媒人行礼告退。 傅云盈看完了整场戏,终于开口道,“恭喜二叔,恭喜四妹妹了。我来的时候太奶奶给了我一副镯子要给妹妹添妆,原是要给二妹妹的,现如今该给四妹妹了。” 说着,傅云盈就将那黑檀木小匣子拿了出来,交到了傅芷芸的手里。傅芷芸抱着匣子,脸上显着一丝红晕,眼眶也是红红的,看得傅云盈心中一叹。 “盈儿回去也可以跟太奶奶报喜了,好了,都散了吧。”傅敏德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绣儿,这几日你找个严厉的教引嬷嬷把鸢儿给我掰回来!” “是。”秦绣领命,送了傅敏德离开之后看着傅兰鸢道,“二小姐,事已至此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若我是你自当以后谨言慎行,免得行差踏错再被人挑毛病!” “好啊,你故意的!”傅兰鸢恨的牙痒痒,却已经没有了继续动手的力气。到了这个地步,她再闹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你们果然都看我笑话!” 说的没错,所有人都在看傅兰鸢的笑话。说了该说的,做了该做的,众人散去,只留她一个人在正厅手足无措。 傅云盈带着傅芷芸到了荣安堂,把事情跟严氏说了,并谢罪自作主张。 这点小事,严氏怎么会怪罪傅云盈? “不过是个镯子,若是我在,自 然也是要给芸儿的。要我说这个婚事就挺好,芸儿安静,嫁过去之后不用担心被欺负。若是嫁给旁的豪门显贵,只怕庶女的身份就得低人一等,还不如寻个妥帖的相公好生过日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太祖母今日可好些了,若是好些了,我跟芸儿扶您到花房里面坐坐?”傅云盈笑嘻嘻的凑过来,将香囊递给严氏,“太祖母闻闻,我刚摘的。” “不用,我啊,就这么看着你们就好。芸儿这几日若是没事,多来这太祖母这儿坐坐,以后嫁了人,太祖母就不怎么能看得到你了。”严氏看了看一直不说话的傅芷芸也有些心疼,心里更是恼怒何氏的不容人,生生将庶女养成这样的性子。 这些年,傅芷芸在何氏的手里,难过过几日好日子。 “是,孙儿遵命。”傅芷芸腼腆笑了笑,又是悄悄地红了脸。 “太祖母可得把她叫过来好好教教,你看看这样子,若是以后嫁了人,跟夫婿还是如此的谨小慎微可怎么办。”傅云盈心中的大石落了地,忍不住调笑起傅芷芸,逗得她脸颊通红直往自己身上靠。 荣安堂里一片祥和,明月堂就没这么好了。傅敏正挪到书房去住,又觉得颜清臣在明月堂肯定不会干好事,时不时的过来走一走,看看他是不是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哪知道,颜清臣竟然真的只是办公,批阅公文以及看书,丝毫不急不躁,见傅敏正来的次数多了,还让折离干脆挪了一个桌子过来给岳父大人坐着一起办公。 晚上傅云盈回来休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对翁婿对着各干各的互不干涉的场面。 “父亲,相公,你们吃了么?”傅云盈不知道颜清臣什么时候来的,自然晚膳是在荣安堂吃的。 “盈儿别忙了,快过来。”见女儿回来了,傅敏正顿时换上笑脸,冲着傅云盈招手,“快给爹看看,瘦了没有。” 傅云盈笑眯眯的跳过去,在傅敏德跟前腻歪了一会儿,瞥见颜清臣微抿着唇,看起来似一点 不在意实则余光一直注意着她,顿时有些好笑。 傅敏正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他心情瞬间好了起来。于借着与傅云盈说话,说得尽是给颜清臣听的,“盈儿啊,这男人就不能太惯着,得让他多躺几天冷床板才知道媳妇的好。” “岳父教训的是,想必是深有体会。”颜清臣向来脾气古怪,若不是因着傅敏正是傅云盈的爹,只怕早就甩脸子了。这会儿,他只是起身,行了一礼,然后走到傅云盈的身边,不着痕迹地将人拦在了自己身后,“娘子要对小婿施行驯夫之道了,岳父可要回避?” 傅云盈噗嗤一声乐了,傅敏正吹了吹胡子,气呼呼地去了书房。 “那是我爹,你就不能让让他么。”傅云盈瞪了颜清臣一眼,语调里透着娇气。 颜清臣却是极吃这一套的,面色和缓了一些,但是语气中仍是带着醋意,“我是你的相公,你怎能不时时想着我?” 这人! 傅云盈脸一红,没好气地又瞪了他一眼。 颜清臣端起桌上的描金绘莲纹的小盅,揭开盖子,里头飘出淡淡的香气,“天气干燥,岳父让人给你准备的。” 傅云盈接了过来,只见里面是炖好的燕窝羹,顿时明白过来为何颜清臣要吃味了。自嫁过去,无论衣食,颜清臣都是事事关心,冷不丁回了镇国侯府,竟是让岳父抢了先。 但是傅云盈却是知道的,傅敏正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送燕窝羹的肯定是钟繇。 “小心点,都吃到鼻子里了。”见她心思没在这个上面,颜清臣提醒道,“还是说,太祖母的病情有反复?” “自然没有,那个,相公,今晚你能睡客房吗?”傅云盈讨好地笑了笑,扯了扯他的袖子晃了晃,“晚上我想自己睡……” 瞥了一眼银耳羹,颜清臣默默收拾东西去客房。 很想去找岳父聊一聊怎么办? 不多时,白露就带着钟繇在夜色的掩盖下进了明月堂。傅云盈见她来了,喜滋滋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扑了 过去,“娘!” “诶,可算是又见了一面。”钟繇一把接住傅云盈,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叹气道,“还以为要很久才能见到,没想到这么快。” “娘是真的不想我,若是想我便让爹传个信来,我自可以去见你。”傅云盈撅了撅嘴,拉着钟繇坐下撒娇道。 “好好好,下次娘悄悄去颜国公府看你。”钟繇笑着看着傅云盈,心里分外满足。 忽然间,钟繇敛去笑意,拉着傅云盈的手问道,“娘还没问你,在颜国公府过的如何。” “挺好的,国公爷和相公对我都很好,娘亲为何突然这么问。”傅云盈有些不解,钟繇面色凝重,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看你有服用避子药的迹象,还以为你过得不好。既然好就行,是娘亲瞎操心了。”钟繇松了口气,又摸了摸傅云盈的脉搏,“娘也不太想你太早生产,女人生产最是消耗气血心神,等你再大些才好。” 傅云盈服用避子药倒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怕连累颜清臣而已。她前世对荣王太熟悉了,知道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就算她成亲了,若是荣王想要下手,还是会想方设法的得到她。 到时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连累颜清臣要如何是好。 不如等到将来局势稳定,一切都好的时候再要孩子。 “娘亲说的是,又让您费心了。”傅云盈蹭了蹭钟繇,有些安稳的感觉。果然,父母在,就会有一种万事不怕的心境。 看她这个样子,钟繇叹了口气,拉着她上床躺下,“娘亏欠你了太多,都没好好的陪过你,今夜娘陪你好不好?太祖母的身体你放心,有娘在,不会让她有事的。” “嗯!”点了点头,傅云盈展颜一笑,拉着钟繇过去洗漱。 母女两个人并排躺着说了很久的话,一直到天边发白才混混睡去。第二天一早,傅云盈告诉颜清臣,他怕是要在客房多睡几天了。 颜清臣的脸色有些黑,但是到底没有拒绝,只是看向傅敏正的眼神透着深意。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你们是串通好的 严氏到底是年纪大了,一点点小毛病也调养了好几日。这一日,傅云盈和傅芷芸在荣安堂陪着严氏聊天的时候,钟家来人说送了些东西给傅芷芸。 两家若是定了亲,男方对女方殷勤些,那是对女方的敬重喜爱。所以,钟家送了东西来,傅云盈很是为傅芷芸感到高兴。 “是么,快去看看。”严氏脸上带着笑意,催着两个小辈去看热闹。傅芷芸还觉得有些羞,赖在严氏身边不肯动,是被傅云盈拉着才出了荣安堂。 谁知道,才走到半路上就听说傅兰鸢命自己的丫环将钟家送来的所有东西都拿进了自己的丫环。 她这么做,分明是想要下傅芷芸的脸子,触她的楣头。 “大姐……”傅芷芸欲言又止,看着傅云盈,心中多少有些委屈。 “没事儿,随她去吧,我们回去。”傅云盈安抚地拍了拍傅芷芸,两人转身回到荣安堂。 傅芷芸也是沉得住气,在荣安堂中待到掌灯时分,面上也未流露出半丝痕迹。在她看来,这些东西都不重要,这门亲事,才是她挣来的前程。 傅云盈人趁陪着严氏的功夫细细打量傅芷芸,心中却是很满意。也是难得的性子了,虽有些胆小怯懦,但胜在品性坚韧。 果然,到了晚上的时候,那些东西就又回到了傅芷芸的屋子。下人将事情报给了傅敏德,傅敏德发了好大一通火,直接去了傅兰鸢那儿,让人将东西尽数搬了回来。 傅芷芸当时表示若是二姐姐喜欢就拿去,还被傅敏德教育说这是钟家送给新妇的,给了旁人不好。 回头,傅敏德又给她添了一些补贴,说她识大体,这些年亏待了她。 不仅如此,还说让她过几日上街挑一些衣服首饰,以免嫁人之后被婆家看轻。于是第二日,傅芷芸就约了傅云盈去锦珍阁挑首饰。 有傅敏德给的钱,傅芷芸自然是会挑好一些的,傅云盈帮着挑了一些却发现并不算好东西,于是就 让小二去拿别的。这个空档,两个人聊了起来。 “还是姐姐伶俐,妹妹根本没想到以退为进这样的法子。这几日,多谢姐姐帮扶了。”傅芷芸举起杯子给傅云盈敬茶。 原来这几日,傅兰鸢没少难为傅芷芸,傅云盈看在眼里,却没替她出头,而是让她以退为进,惹傅敏德疼惜。 事实上,这个法子确实好用,这几日傅敏德已经往傅芷芸这里送了不少好东西。尤其是今日,原本只是出来选些首饰,断然用不了五百两银子,可傅敏德就生怕亏了傅芷芸,让秦绣包了五百两银子不算,还另外给了二十两的车马钱。 “二叔怎么说也是你父亲,父女的情分在,自然不会看着你过的不好。至于二妹,没了这桩婚事自然是有些气,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傅云盈接过杯子,笑吟吟的看着傅芷芸。傅芷芸跟她平日里并没有多么亲厚,愿意点她一下不过是因为同情,可这孩子通透,一点就通,也算是可喜可贺。 “嗯,二姐心情不好,我不会怪她的。话说回来,若不是大姐,我也得不到这么好的婚事。那日若不是姐姐鼓励我去帮那个老妇人,我也不敢去。”傅芷芸羞涩一笑,怕是想起自己的未婚夫婿,眸中有着淡淡的喜色。 “也是你先有了这个念头我才鼓励你不是么?” “不管怎么样,还是想谢谢大姐姐。”傅芷芸心里头明白,自己一个庶女竟能从嫡姐手中抢了婚事来,是因了傅云盈的出手帮衬。如果不是她刻意地影响了傅敏德,只怕傅敏德心中会觉得钟家不识抬举,从而拒了这门婚事。 “哎呦,姐姐妹妹的可真亲热!” 好一点的珍宝阁,都会有单独的房间给贵客挑选东西,一来不受打扰,二来也保护首饰不被顺走。傅云盈和傅芷芸就是在单独的小房间里,所以谈话才会没什么避讳。 只是没想到,屋外竟然有人。 门被“哐”的一声推开,傅兰鸢带着丫鬟走了进来,看到两人坐着喝 茶,咬紧牙根,从嘴里一个个的往外面蹦字。 “好啊,你们两个联合起来玩我!” “你怎么在这里?”傅云盈不疾不徐地看着傅兰鸢,语气里的冷淡让傅兰鸢更为火大。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要是不在这里,还不知道原来你们两个串通好了!” 傅兰鸢今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不过是因为知道了傅敏德给了傅芷芸一笔银子置办首饰。而她最近因被父亲斥责,就连秦绣都拿她月例银子超额来做伐子,生生克扣了她用度。她手头有点紧,就想从傅芷芸这里抠一些出来。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了不得的事情。 “串通?这从哪里说起?”傅云盈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这才抬头看了傅兰鸢一眼,“推人家小孩是我让你做的?打人是我让你做的?抢人东西也是我让你做的不成?” 这些都不是,要怪就怪傅兰鸢自己嚣张跋扈、愚蠢至极。 “你,你明知道我会这样,还故意教她装成一幅可怜的样子,让所有的人都向着来,好来抢我的东西!”傅兰鸢自然不会认错,对她来说,什么错都没有,错的只有别人。 “你的?什么是你的?再说了,大家看到的可是你处处为难自己的妹妹。” “二姐姐,我自然不敢跟你抢,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抢姐姐的东西。”傅芷芸见两人对上了,连忙说道,“二位姐姐息怒,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给两位姐姐赔罪好不好。” “四小姐,哪有您的事儿,从始至终,事情可都是二小姐做的,您又没有诓骗过人,如何就成了您的不是了?姻缘来了就是来了,谁还能拦着不成。”紫苏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的将傅芷芸拉到身边数落,“四小姐本就是这么软弱的性格,难道不是么。” “你们,你们真的好样的!”傅兰鸢看着一屋子的主仆都在挤兑她,内心升起一股怒火,“你不是柔弱么,你有本事把我的男人还给我!” “父母 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妹妹有什么不满大可找二叔,难为四妹妹做什么?”傅云盈端起杯子,撇了撇杯中茶叶,浅啜一口笑道,“妹妹今日过来,怕不是问罪的吧。听说这几日二婶将你制的很严,怎么,又来占便宜?” 被抓到痛脚的傅兰鸢顿时跳了起来,看着两人骂道,“蛇鼠一窝的东西,我过不好你们就这么得意么,既然这样大家都不要好过!” 说着,傅兰鸢抄起手边的花瓶就朝着傅云盈砸了过来,紫苏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出手却迟了一步,眼看着花瓶就要砸到傅云盈的头上,傅芷芸却是冲了过来拦在了前头。 那花瓶“啪”的一声在傅芷芸的头上开花,顿时温热的血液就从傅芷芸的额头往下滑落,傅云盈看的心一惊,连忙抱住她摇晃的身子,“你不要命了,破了相可如何是好!” “本就是我惹得祸,怎么能让大姐姐受过。”傅芷芸疼得眼睛都红了,却还是顾着傅云盈。 “装,我看你们还装!”傅兰鸢见他们两个如此这般姿态,更是暴跳如雷,花瓶接二连三的砸了过来,乱飞的瓷片散的一地都是。 紫苏虽然会功夫,可傅兰鸢怎么都是傅云盈的妹妹,不能下狠手,再加上傅兰鸢发了疯,整个人都难以控制,就算是她也费了一把劲才靠近了她。 就在她准备出手制服傅兰鸢的时候,傅兰鸢忽然动弹不得,僵硬的站在那里,好像被人点了穴。 钟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雅间门口。他撇见傅芷芸额头的伤口,再看傅兰鸢来未来得及放下的花瓶,眉头皱了皱转身问道,“我竟不知二小姐是如此狠毒之人。” “你不要被她骗了,她都是装的!钟公子,你要信我!”傅兰鸢见钟鸿过来,气红了眼还要分辨,可惜这一片狼藉任她怎么分辨也没用。 “我信你?二小姐,你要我如何信你?这一屋子的东西,莫非是自己滚了下来不成?” 钟鸿只是下朝刚好路过,在路边看到傅家的 马车,随从说傅芷芸在这里买东西就想过来看看,谁知刚到楼底下就听见楼上乒乒乓乓的声音。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她把我给气的,钟公子,那个小蹄子心肠歹毒,最会装傻,你不要被她骗了!”傅兰鸢声声衷肠被钟鸿毫不客气的摒弃在地。 “若是她心肠歹毒,那你算什么,蛇蝎之人?二小姐,那日我跟母亲就见你推了人,又听闻你早前残害姐妹,本来觉得是谣传,眼下看来外间传闻不过十之一二。若四小姐真是骗子,我也乐意被这样的女子所骗,好过娶你这蛇蝎妇人。” 从始至终,钟鸿都将傅芷芸挡在身后,傅兰鸢淬了毒一样的眼神丝毫也没飘到她的身上。 “公子,姐姐气不过我抢了她的婚事,本就是我不好……”傅芷芸悄悄拉了拉钟鸿的袖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婚事本就是你情我愿,我不愿意娶这个女人跟你什么关系?我喜欢文静柔弱的女子,难道天下文静柔弱的女子都有错不成?”钟鸿将傅芷芸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里,冷笑一声回头看向傅兰鸢,“二小姐好大的气派,看上谁,谁就是你的夫婿,莫非你是皇上,普天之下都是你的不成?” “我!”傅兰鸢无从开口,恨恨地看着傅芷芸,又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更是肝火旺盛,想骂人却不知道该如何骂。 “今日多谢公子。”傅云盈见这边撕完了,傅兰鸢也气的够呛,过来见礼,“二妹无状,失礼了。” “夫人有礼,方才也是我失礼,贸然出现,让夫人受惊。”男女大防还是得顾忌一点,傅云盈到底是女眷,钟鸿自然要避讳一些。“歹人已经制服,我就在外面等着,等下我送二位一起回去。” “如此多谢钟大人了。”傅云盈道谢道。 傅兰鸢被所有人冷待,心中这口怨气如何能平。她一扭头,便瞧见傅芷芸拿手帕捂着额头,不由冷笑道,“哼,谢的太早了,四妹妹可是毁了容,看你还怎么嫁!”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兄弟 被傅兰鸢提醒之后,傅芷芸也想到了这件事,脸色顿时变了变。虽说她不后悔帮傅云盈挡的那么一下,可不代表她不会恨傅兰鸢这个罪魁祸首。 若是破了相,还真有可能被退婚,那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想到这儿,傅芷芸心猛的一沉,也不敢往钟鸿那处看,只低着头捂着脸。 “娶妻娶贤,四小姐品性高洁,便是日后破了相,我钟鸿也绝不毁约。” 傅芷芸惊了惊,飞快地抬头往钟鸿那儿看了下发。 只这一句话,让傅芷芸定了心,也让傅云盈忍不住浅笑。 这样的夫婿,有担当,又懂进退,是个好人选,合该傅芷芸有这个福气。 “钟大人说的是,不过是浅浅的划了个小口子罢了,有我在,还能真的让四妹留疤不成?”傅云盈知道不少去腐生肌的美容方子,当年颜筠晗不就完好无损了么。 “出了何事?”颜清臣的声音出现在雅间门口,话音落,便见他推了门进来,见得满室狼藉,心中已有了断定。 他原是来接傅云盈回去,才行到门口,便见雅间门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便知是出了什么事故。 “夫人可有伤到?”颜清臣进屋的第一件事,便是关心自己的妻子。 傅云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颜清臣这才冷下了脸,寒冰般的眼神扫过傅兰鸢,“来人,把二小姐绑了送回去。” “颜大人。”钟鸿素日里就跟颜清臣有不少打交道的机会,见他来了拱了拱手,“后面的事下官不太方便出现,就交给大人了。” “你放心。”颜清臣点了点头,火气没消,见傅兰鸢嘴里依旧不干不净,一个眼神扫向连宵。 连宵哽了一下,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一块布塞到了傅兰鸢的嘴里。惹了大人,别怪我们不怜香惜玉了。 绑了傅兰鸢,收拾了锦珍阁的残局,傅云盈被黑着脸的颜清臣带回了明月堂。 “相公……”傅云盈讨好的 扯了扯颜清臣的袖子,却被他回头一个爆栗敲在了头上。 “在这里等我!” 吐了吐舌头,目送颜清臣出了门,傅云盈颓败的趴在桌子上跟团子玩。 颜清臣总是这样,若是有一丝不顺了他的意,就毫不留情地教她,不知道现在换一个相公还来不来得及。 颜清臣离开明月堂之后便去了傅敏德的书房,锦珍阁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傅敏德没道理不知道。 若是放在往常,这样的事情他连眼皮子也未见能动不动,只可惜今日牵连了他的夫人,那此事就没这么容易善了了。 傅敏德原以为锦珍阁的事只是大女儿看不得二女儿好,才闹出的乱子,心疼傅芷芸的功夫见颜清臣过来,心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谁不知道,颜清臣最不耐烦多管闲事。 经此一事,傅敏德发现傅兰鸢是真的不上进,也被何氏给惯坏了,若是真的这么放任不管,出事也是迟早。趁着现在只是丢了脸,还有挽回的余地,还是把她关在家里好好教导一番才是正理。 两人会面之后,也不知道颜清臣是怎么跟傅敏德说的,第二日傅敏德便请了媒人前去钟府交换庚帖商量婚期。 商谈日期的事情傅云盈都不知道,因为当晚傅云盈就被颜清臣给扛回了清松苑。 当他不知道么,严氏的身体早就大好了,媳妇还赖在娘家不给亲亲摸摸实在是过分。 “你太过分了!”傅云盈含泪控诉,却惹来颜清臣冷艳一笑。 “如果你没有危险,做什么都行。”说着,颜清臣就回书房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当晚,颜清臣觉得这件事做得有些过火,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找傅云盈道歉比较好,于是特意拿了团子过去陪罪。 廊下,颜清臣任由团子勾着自己的衣襟荡来荡去,他则闲庭信步,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内心却实在是有些煎熬。冲动之下把媳妇扛了回来,以傅云盈的性格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可是 要是如果就这么认错,以后她再做事不管不顾怎么办?他可经不起这么惊吓一次了。 “少爷,你再磨叽一会儿,少夫人就睡了。”连宵趴在房梁上看着颜清臣打趣。 “滚!”颜清臣拿起石子毫不客气的扔向房顶,准确无误的砸中连宵的鼻梁,让他鼻子一酸,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被他这么一闹,颜清臣还是决定先过去再说,不然过了今晚,只怕明天事情更大了。 拐过回廊,颜清臣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到傅云盈穿着一件绛红色百蝶穿花的袄裙,坐正在灯下缝制一件衣服,低垂着脖颈,露出一抹莹白。 颜清臣在门口驻足,从灯下她的**,缓缓移到她手边正在忙碌的东西。仔细瞧了瞧,是件男子的衣袍,心下顿时熨帖极了。 还能为他缝制衣裳,便见没有在生他的气。 于是,颜清臣喜滋滋的推开门,接着就见傅云盈毫不客气的一个线团就丢了过来。 “诶诶!”颜清臣眼明手快地接了过来,然后放到一边凑过去赔笑,“娘子,为夫错了!” “相公深明大义,力大无比怎么会错?” 今天的事情,傅云盈倒是没有气颜清臣自作主张,而是气他竟然那么把她给扛回来。丢人事小,若是太祖母知道了,怕是要担心了。 太祖母只想傅云盈好好的,今日颜清臣这么一扛,太祖母少不得担心傅云盈今日在锦珍阁的状况,又得担心这么回来之后会不会被颜清臣责问,会不会被婆婆责问。 颜清臣是不会想这么多,可傅云盈得想着啊。 “我错了,我不该就这么把你带回来,娘子,为夫愿意受罚。”颜清臣认错态度非常诚恳,看在自己做错事的份上,也看在新衣服的份上。 “哼!”傅云盈冷哼一声,起身不理他。 身子一空,傅云盈惊呼一声,一抬头,便瞧见颜清臣的俊颜上透着一丝暧昧的笑意。 “既然娘子生气,为夫还得想个法子让娘子消气才好 。” 一夜之后,傅云盈哪里还有生气的力气。 第二日一早,颜清臣吃饱喝足的进宫给小皇子授课,傅云盈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想起昨夜颜清臣的反应,她只觉得这人行事越发的随性了。 紫宸宫里,晟钰正在跟着颜清臣念书,一板一眼的样子萌的人心肝颤。 “师父,师父,父皇说我今天背完这些文章就可以去蹴鞠,师父可以教我么。” 念了一个时辰,颜清臣顾及晟钰年幼,就让他休息一会儿。晟钰得了恩赦,迈着小短腿跳下书桌,蹦蹦哒哒的跑过来缠着颜清臣要颜清臣抱。 颜清臣把他抱到膝盖上,笑眯眯的点头道,“若是你背下来了,我就跟你一起去。” “真的?那叫盈姐姐一起来玩好不好,我想漂亮姐姐了。”晟钰还在想着漂亮姐姐傅云盈,并且对师父抢了漂亮姐姐的事情念念不忘。 “为什么,师父不漂亮么?”颜清臣微微眯了眯眼,笑容里透出点危险来。他有点吃醋,为什么一个几岁的小娃娃也在惦记自己媳妇。 “嗯……” 看着颜清臣的脸,晟钰可耻的犹豫了。明明是漂亮姐姐更漂亮,可是师父也很漂亮,怎么办,好急。 “师父风度潇洒,帅气斐然,不能用漂亮形容。”晟钰可是颜清臣教出来的徒儿,怎么可能被这么一个小问题给问倒? 小眼珠一转,晟钰笑眯眯的仰起头夸奖颜清臣,顺便又表示,若是师父师娘这样一对璧人能跟他一起玩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你还挺贪心。”颜清臣刮了一下晟钰的鼻子,失笑。 “这叫成人之美,师父天天在宫里陪我,师娘一个人在家里肯定无聊,还不如带进来我们在一起开心嘛。”晟钰笑眯眯的邀功,样子像极了颜清臣。 “咳咳,钰儿,谁教你这么油嘴滑舌的。” 晟景帝已经偷看了有一会儿了,两人如此行事是他所希望的,他这一辈子最亏欠的人就是颜清臣和他娘,他 在的时候,能护颜清臣一世是最好的。但他不希望只是如此,还希望以后长长久久的,能让颜清臣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这也是为什么他钦点颜清臣做晟钰师父的原因。 “父皇!”晟钰看到晟景帝顿时兴奋了起来,小胖腿一弹,就从颜清臣的腿上跳了下去扑到了晟景帝的怀里。 晟景帝笑眯眯的把晟钰抱了起来,逗弄道,“你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随了谁?” “皇上万安。”颜清臣连忙起身行礼,将座椅让给了晟景帝。 晟景帝抱着晟钰在椅子上坐下,然后让颜清臣也坐,“没有外人,你也坐吧。” “谢皇上。”颜清臣道谢,恪守君臣之礼,让晟景帝有些怅然若失。 “不必如此,你这样,倒是生分了。”晟景帝抱着晟钰坐在那里,看着颜清臣道谢,本来的欣喜所剩无几。 “君臣有别,臣更应该给小皇子做一个表率才是。”颜清臣笑了笑,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看着这一对父子。 他还小的时候,也曾这么被晟景帝抱在怀里问东问西,这就够了。旁的,他跟晟景帝要求的一样,那就是父子能够和乐,平安一生。 “师父,书上说,天地君亲师,乃是一个人最应该尊敬的,若是不能像尊敬父母一样尊敬师父就是坏孩子,我的父亲是皇上,师父是我的师父,那师父就是跟父皇一样的存在,不用客气的。”晟钰咕噜咕噜眼睛,从晟景帝的怀里钻出来,笑嘻嘻道。 这么算,倒也没错…… 晟景帝和颜清臣无奈的看了一眼晟钰,失笑道,“这孩子……” 被晟钰这么一闹,两人之间的客气和疏离已经少了很多,今日不用上朝,晟景帝把晟钰放在膝头,一点点的考校他的学问,发现他都能对答如流之后,对自己的安排更加满意。 “看着你们兄弟感情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晟景帝在没什么人的时候经常这么说,但是颜清臣却从没回答过这个问题。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即使这会儿,晟钰已经被小太监带去吃点心,殿里并没有旁人,颜清臣也没有接这句话。 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芥蒂,而是他从内心就认为,自己并非是个皇子。 皇权之争从来都是累累白骨,混杂着多少人的血泪,他们颜家便是牺牲品之一。颜清臣从前也许想过要替一些人报仇,只是如今却不敢再这样想。 有些时候,太贪心的话老天爷也会看不下去的。 他没有怪罪过皇上对自己母亲的放弃,也没有怪罪过当年权势的倾轧,但是他如今并不想把自己陷入到那个局面。如果可以,和那个他喜欢的女子白首齐眉,携手终老才是他的归宿。 “你二哥已经继承了颜国公的爵位,朕打算也给你封个爵位。”景晟帝也清楚颜清臣的心思,但不给他一些什么,总觉得是亏欠他。 “臣在朝中,一对社稷无功,二对百姓无德,哪里有脸面要那么大的官爵?”颜清臣笑了笑,替晟景帝添了茶,“皇上厚爱,臣心领了。” “这么多年,朕总想对你补偿一些东西,可你总是不要。你,可是觉得这里已经束缚了你?” 这种话晟景帝不是第一遍说,可每次颜清臣都拒绝,他总觉得颜清臣很有可能会在某一天绝迹江湖。 “皇上,人生不过百年,臣我也想看看这大好河山。京中繁华,可别的地方也有京城没有的美景,我自然想去看看。可臣也知道,为人子,为人臣会有自己的责任,若是将来有一天,我自然是希望出去看看的。” 言下之意就是眼下不会,晟景帝知道拗不过他,便也不再多劝,允诺他若是有那么一天,他可以开口,他放行。 “多谢皇上,其实我如今的生活很好,有爱我的妻子,有父亲,有外祖父,不用为生计发愁,不用为将来担心,求 的太多,反而会失去现有的,不是么?” 颜清臣的笑意难得的如沐春风,让冷冰冰的宫殿也带了些暖意,却让晟景帝更难过。 对啊,求的太多,反而有可能失去现在有的。 若是当年,他能守着最爱的女人,现在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二人的谈话在晟钰回来的时候终结,晟景帝不想打扰这两人授课便起身告辞,临走前让内侍给太后捎话说想见见傅云盈。 太后宣召进宫的懿旨传到颜国公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可是太后宣召,就算是子时也得去不是? 进宫须得整理仪容,以免唐突了宫中的贵人。 傅云盈挑了件丝绸罩衣菊纹上裳,下着百褶如意月裙。由着白露替她挽起高髻,斜插一支缠丝镶珠金簪,再薄薄施了一层脂粉。 才刚打扮妥当,颜筠玥便带着丫鬟过来了。 今日进宫,太后除了宣傅云盈之外,也点了兰华县主颜筠玥。 “三婶长得美,稍微收拾一下就好看。”颜筠玥穿了一件雪白的夹袄配了黛色的裙子,头上也只点缀了几根银簪,旁的也再没有别的东西,看着素净端庄倒也是太后所喜欢的样子。 “你若是喜欢,下次我让人也给你裁制一套如何?”傅云盈已经打扮好了,起身准备走,一边走一边说着闲话。 “三婶肤白,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不过今日的打扮,若是配上先前我送三婶的玉佩只怕更美。”临出门前,颜筠玥拉住傅云盈,上下打量一通之后建议道。 “是么?”想起之前颜筠玥确实送了自己一个玉佩,傅云盈连忙让白露找出来,“快拿出来看看,我说少了什么。” 素日里,傅云盈喜欢带香囊,但今日进宫,显然带香囊是不合适的,被颜筠玥提醒之后,傅云盈连忙让白露去找。不多时,白露就拿了玉佩出来给傅云盈系上。 “ 这么一看,果然合适多了。” 藕色的衣裙搭配白色的玉佩,温润又不张扬,确实很漂亮。 傅云盈和颜筠玥进宫之后先去向太后请了安,太后留着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两人便转道去了皇后那里。 虽是太后宣的旨,但是既然进了宫,去给皇后请安也是礼数,失不得。 到了皇后宫中,傅云盈意外地看见了傅明珠。但是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 傅明珠是未来的二皇子妃,是皇后的亲儿媳妇。皇后宣她进宫叙话,不仅是给她做脸,也是给镇国侯府面子。“皇后娘娘万福。”傅云盈和颜筠玥给皇后见礼。 “都坐下吧,在本宫这里,不需要拘束,总归也都是一家人。”皇后笑意盈盈的,瞧了一眼身旁的傅明珠,意有所指地道。 傅明珠浅浅地笑了笑,同傅云盈打招呼道,“好久没见姐姐了,姐姐可还好?” 傅云盈听罢,却是无语。明明前几日才在定国侯府见过,傅明珠也是真能聊天。 “还好,妹妹今日进宫,可是巧。”傅云盈客气的应了一句,接着便眼观鼻,鼻观心,只等捱过时辰便可以去贵妃那儿。 “你们姐妹还好,就算是嫁了人,也都在京城,平日里往来也方便。”皇后也客套两句,见傅云盈没什么兴致,忽然问道,“贵妃今日可有事情?若是没事,本宫这里有些好茶,可请贵妃前来品品,她可是行家。” “回娘娘,今日颜大人授课三皇子,想来贵妃也是闲的。”皇后身边的宫女连忙应了去紫宸宫请贵妃。 这是有好戏?傅云盈觉得不对,皇后与贵妃向来都是不对盘的,往日里出了必要的场合,甚少有所来往。今日皇后这举动,怕是别有深意。 想到这里,傅云盈连忙打起精神。 “方才臣女还和县主说,若是有时间要去看一看贵妃娘娘。” 不多时,宸贵妃就带着晟钰过来了。晟钰天生聪慧,颜清臣教过一遍的东西他就能过目不忘,所以今日的课程也没有耗费多少时间。 只是出去玩蹴鞠的时候,听见母妃说漂亮姐姐来了就一定要跟过来。宸贵妃无奈,只好带着晟钰一起来了。 “师娘!”一进殿里,晟钰就吧嗒吧嗒的跑了过来,抱着傅云盈的腿叫道。 师父说,他的媳妇是师娘,不能叫漂亮姐姐,母妃也这么说,那就叫师娘好了。 傅云盈笑眯眯的抱起晟钰,然后向贵妃行礼。 “你可别难为自己了,他如今可重着呢。”贵妃掩口一笑,朝着晟钰招招手让他下来,别总让人抱着。 晟钰吐了吐舌头,从傅云盈的怀里下来,但依旧黏在她的身边不走。 “小皇子如此聪慧,宸妃妹妹费心了。”皇后看着眼热却也没办法,笑了笑掩饰尴尬。 “臣妾自己的孩子,费心也是应该的。”宸贵妃也笑了,确是有些暖意的那种。阖宫上下,除了她,还有谁敢说日子过的不错? 虽然不知道皇后今日为何来找她,可看皇后不高兴,她也就高兴了。 “师娘,师父对你好不好?有没有给你买爱吃的,有没有给你买好玩的?” 小孩子的世界自然是简单的,皇后和贵妃的交锋晟钰一点都没关注,黏在傅云盈的身边小大人似的询问颜清臣对她可好。 说来也怪,到了傅云盈这里,晟钰竟然没有黏着要抱。 傅云盈一一回答了之后,晟钰话头一转竟然问道,“那师父有没有要你背书,背不上来不许吃点心?” 这个自然是没有,傅云盈摇了摇头,笑眯眯道,“若是你师父罚我不许吃点心了怎么办?” 想起师傅有时候还是很凶的,可是晟钰不怕,脑袋一扬道,“那我就偷偷把点心给师娘送去,不让师父看到!” 童 言无忌,逗的所有人都哈哈大笑,一时间皇后的宫里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偏生傅明珠看着晟钰如此黏着傅云盈不爽,想了想,拿起旁边的白玉糕引诱道,“小殿下爱吃点心?可要尝尝这白玉糕?” 晟钰忙着跟傅云盈聊天,哪里有功夫搭理傅明珠,宸贵妃虽然听见了,但是也不搭理她,顿时闹的傅明珠没脸。如此之下,傅明珠回头看了一眼皇后,还收到了皇后的一个白眼,顿时更加气恼。 于是,傅明珠也放下了跟晟钰亲近的心。 皇后和宸贵妃你来我往地打着机锋,傅明珠和颜筠玥两个都不待见傅云盈的自然凑到了一处说话,傅云盈也不在意,毕竟眼前的小皇子天真懵懂的样子可胜过了一切。 只是,如此一派和乐的景象是在晟阳公主来的时候打破的。 “本宫当时哪儿飞来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呢,原来是颜夫人来了。”因为颜清臣的缘故,晟阳公主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针对傅云盈的机会,可眼下有宸贵妃在场,她也就只能酸一酸,免得招来父皇的责备。 似乎,晟阳公主也聪明了一些。 “妾身冒昧,扰了皇后的清静,若是不方便,妾身这就告退了。”傅云盈是巴不得能单独跟贵妃娘娘在一起,可皇后不说放人,她自然不好提出离开,眼下晟阳公主提出来了,她肯定要顺坡下。 “你,恶人先告状,本宫何时说你扰了母后的清静。”晟阳公主被傅云盈这么一抢白,瞪了她一眼,不满的坐到了皇后的身边,“母后,有了颜大人的教导果然不一般,颜夫人这听起话的功夫见涨了。” “夫君学富五车,妾身不敢太过浅薄,若是被夫君嫌弃了,可不好。”傅云盈只当没听出晟阳公主话里有话,只做出一副贤良的姿态来,气得晟阳公主险些破了功,扑了去扒了她的脸皮。 第二百二十七章 玉佩栽赃 若是以前的傅云盈,自然是不敢跟公主这么叫板的,可惜现在的她已经被颜清臣给养出了脾气,若是不满意的事情莫说顶嘴,就是直接咬你一口,撕下来一点血肉也是做得到的。 “颜大人夫妇二人如此也算是郎情妾意了。”宸贵妃掩嘴一笑,明火执仗地站到了傅云盈的身后。 “哼!”晟阳公主见讨不到什么好处,冷哼一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不再说话。 殿里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好像真的都是来品茶的一样。晟钰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还在玩弄傅云盈腰间的玉佩。 傅明珠的目光一直隐晦地落在傅云盈身上,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忽的开口笑道,“姐姐腰间的玉佩眼熟的紧,可否借我一看?” 傅云盈被点了名字,抬头看了她一眼,心下有些摸不准傅明珠的意图,于是只推托道,“不过是个寻常物件,许是做工有些许相似罢了。” 听了傅云盈的话,傅明珠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却是不松口,“素日里姐姐喜欢戴香包,今日突然换了玉佩,妹妹自然觉得好奇。” 众目睽睽之下,傅云盈若是不给了过去,反倒显得她小气了。没办法,她只能解下玉佩,递给了站在身旁的一名宫女。 宫女将玉佩拿到傅明珠面前,她接了过来,翻转着前后看了一眼笑道,“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在表哥的身上见过一块相似的。先前表哥戴了一块,我知道是一对儿,只是没想到另一块竟然在姐姐这里。” 傅云盈先前的预感确实没错,傅明珠可不是那种闲得无聊的人,看玉佩是假,想栽赃她才是真。只是,仅凭这一块玉佩就想往她身上泼脏水,也把她看的太蠢了些。 “妹妹怕是看错了吧,玉佩这种东西,图样花型委实少了些,不过是花鸟虫鱼这些东西,相似的有很多,若是相 似就说是一对儿,也太牵强了。” “我怎么会看错,这龙凤配肯定是一对儿。姐姐不必担心,姐姐自幼跟表哥就感情好,有些表哥送的东西也不奇怪。”傅明珠明面上是替她开脱,事实上却是在把傅云盈往深渊里推。 没有成婚,别说戴个玉佩,便是偶有书信,也可以称是表兄妹间感情好。可是成了亲,还跟别的男人戴相似的玉佩,这就是有辱妇德。 “表兄妹感情好?颜大人可知道这件事?”皇后眉毛一挑,玩味地看着傅云盈。 “母后,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有些人,不识抬举。”晟阳公主也不阴不阳地看着傅云盈,话里话外带着嘲讽。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皇上赐婚,就算是你不愿意,也可以明着说,皇上怎么可能会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情来?你没有回绝,想必是对颜大人也有意思的,可你一边跟颜大人成婚,又一边戴着这玉佩,简直是坏了镇国侯府的名声。”皇后的茶杯轻轻一磕,传出清脆的一声“啪嗒”。 话说到这份上,傅云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先是由颜筠玥提议让她戴上这玉佩,再是由傅明珠来揭穿她,最后由皇后来给她下定论。 这一环环,是在将她往死路上逼。 呵,她们以为她就真的这么容易被拿捏么。 “娘娘明鉴,这玉佩原是县主送给臣妇和相公的新婚礼物,平日里都没有戴过,今日也是进宫的时候县主说臣妇今日打扮和这玉佩搭配起来更好看才戴了一次。却不知,怎么就跟表哥联系到一起了。再者说,臣妇与相公两情相悦,从来都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事情。” 两情相悦四个字太扎心了些,晟阳公主听完顿时就拉下了脸,可皇后在,也没有她说话的份。 “是么?” “回娘娘,是的,当日三叔和三婶成婚,臣女确实送了玉佩。”颜筠玥说道,却是没有说傅云盈身上这 块玉佩就是自己所送的那一对玉佩的其中之一。 府里有礼簿册子,谁送了什么都有记录在案,既然傅云盈都提起了这事,颜筠玥自然不能不接这个茬。 “呵,少拿颜筠玥来做挡箭牌。要我说,你就是想偷人,来人啊,把她给我抓下去打死!”晟阳公主没那么多心情跟傅云盈废话,一心想要先弄死她再说。 “公主,捉贼拿赃,你没有证据,如何就说是我要偷人?”傅云盈冷冷地说道,她自然是不肯就这么被盖一盆污水。 “这玉佩就是证据!” “单凭一块玉佩就要说颜夫人偷人,这也太可笑了。本宫那儿就有一对和这相似的龙凤配,莫不是说本宫的玉佩也是从颜夫人表哥那儿得来的?”宸贵妃冷眼旁观了好一会儿,见晟阳公主越来越过份,这才开口道。 “娘娘公主莫急,此事要是澄清也好澄清,今日表哥也进宫了,请他来问一句不就知道了?”傅明珠总是不怕事情闹大,出的主意一下子就戳中了皇后和晟阳公主的内心。 “如此也好,能将事情说明白,弄清楚就行,来人,请连大人过来。”皇后巴不得颜清臣和傅云盈出丑,再顺便给宸贵妃的脸皮剐下来一层,当下就拍板决定请连文逸过来。 连文逸来的很快,一进殿就行礼问安。 傅明珠往连文逸的身上瞄了一眼,见他腰间果然挂着一块龙凤配之后得意地笑了笑。 “逸儿不必多礼,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腰间玉佩的事。”皇后赐了座,这才指了指连文逸腰间的玉佩说道,“你腰间的玉佩可是一块龙凤配?不知另一块在哪里?” “在微臣书房,微臣没有心仪的女子,那玉佩就一直闲置着,不知娘娘为何如此问?”连文逸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正觉得奇怪,瞥见皇后手里有一块玉佩,心中更加疑惑。 “娘娘,您手里的是?” “本宫手 里的,你瞧瞧可是你书房里的那块。”皇后也把话头往连文逸身上引,看得宸贵妃非常不满。 “娘娘,连大人自然是能看出来是不是他的那一块。” 连文逸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摇头否认,“此块玉佩虽然也是龙凤配,但却不是微臣的这一对。不过说起来,这玉佩应该是颜夫人的吧?” 傅云盈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这玉佩乃是当日表妹和颜大人成婚时我送的贺礼之一。原本想亲自给她的,可表妹已经嫁人,男女之防不得不遵守,就托了县主转送,可是这玉佩有什么不妥?”连文逸将玉佩的来源又深扒了一层,将众人绕的又晕了几分。 怎么还真的跟连文逸有关系? “表哥,你跟姐姐平日里感情最好,姐姐嫁了人之后,表哥送个东西都得遮遮挡挡,平日里却带着另一个玉佩是什么道理?”傅明珠见连文逸认下了这玉佩是他所送,立刻出言道,“你看看这两个玉佩,分明是一对儿。” 远远看过去,两块玉佩确实是一对,一龙一凤,交颈缠绵。 “只是相似,你却说一对儿,表妹想得太多了。若说兄妹,你我不也是兄妹么?”连文逸将傅云盈的玉佩还给她,转头笑问傅明珠,“还是说,你觉得平日里表哥对你不好,亏待了你。” “连大人都不承认是一对儿,傅三小姐为何又非得将这些东西扯一起?”宸贵妃若此时还看不出傅明珠是刻意栽赃,那这些年在宫中也是白混了。 “什么一对儿?”这边争论起来的时候,不知何时颜清臣已经进来了,一脸坦然地看着所有人。“臣颜清臣不请自来,还望娘娘恕罪。” “不会,本宫刚刚还想请颜大人过来呢。”皇后面上笑着,心里却不悦,颜清臣不请自来,怕是有人去给他报了信,他特意赶来帮傅云盈解围的。 晟阳公主见颜清臣一过来就去找傅云 盈,气歪了鼻子也没用。 宸贵妃向着两个人看了一眼,郎才女貌分外和谐,心里定了定,眼光一转,飘到了颜清臣的腰间。 傅明珠也看到了,颜清臣的腰间竟然也有一块玉佩。 “相公,娘娘说我们的玉佩和表哥的一样了。”傅云盈自然也看见了,从颜清臣的腰上解了玉佩下来交给宫女,让宫女呈给皇后,“娘娘,这玉佩您仔细看看,跟我的是不是一对?” 皇后看了一眼,冷了脸,让人呈了连文逸的那个来一看,更加恼火。 明眼看上去,傅云盈的玉佩跟那两个玉佩都像是一对,可有了对比之后,谁跟谁是一对高下立见。 傅云盈的凤佩用的是芙蓉做底,凤凰翱翔其上,连文逸的龙佩,龙周围环绕的乃是锦绣祥云,颜清臣的龙佩,却也是芙蓉做底,金龙盘旋。初始没有发现其中端倪乃是因为那龙凤各自占了半朵芙蓉,待两个玉佩合并到一起才发现龙凤之后竟然还有一朵芙蓉花。 “如此,倒也解释清楚了。明珠,表兄妹之间感情再好,也犯不着睹物思人。”皇后娘娘没脸,连带着给傅明珠也没好脸色。 颜清臣什么话也没说,只拿回玉佩帮傅云盈挂好,笑道:“连兄好歹也是娶妻的人了,有一个龙凤配也不奇怪,三妹莫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个亲妹妹跟表哥是夫妻?” “想必是一时间忘了吧。”傅云盈解释,两人相视一笑,生生气得傅明珠一口血没呕上来。 “师父,我们去蹴鞠呀!”晟钰看到颜清臣来了,顿时想起来今天被他遗忘了的事情,跳起来要颜清臣陪他蹴鞠去。 “好,先跟皇后娘娘告辞。”颜清臣伸手摸了摸晟钰,让晟钰跟皇后娘娘告辞。 “带上师娘好不好,我想跟师娘玩。”晟钰萌哒哒的样子没人能够拒绝,颜清臣和傅云盈当然是同意了,让皇后忍不住怀疑这小皇子是不是成了精。 第二百二十八章 撇清关系 宸贵妃带着他们三个告退,皇后宫里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晟阳公主一步步走到傅明珠跟前,高高抬起手,“啪”的一声打到了傅明珠的脸上。 “蠢货!” 傅明珠被打偏了头,却不敢多说一个字,只得用手捂着脸,心里头对傅云盈的恨意更深了。 今日本就是她与公主以及颜筠玥三人设的局,原是板上钉钉的事,竟没料到傅云盈竟还能挣脱出去。 她抬头看了一眼颜筠玥,却见她坐壁上观,权当此事与她无关。 另一边,傅云盈和颜清臣领着小皇子到了蹴鞠场。 傅云盈换好了衣服出来,就见颜清臣换了一身黑色绣暗纹的劲装,腰间系带扎得紧紧的,显出劲瘦有力的腰。一头墨发同样以黑色锦带高高束起。他站在场中,双手插着腰,脚下踩着球,面上带着肆意的笑容,将小皇子逗得团团转。 傅云盈一下子便看呆了,这样的颜清臣是她从未见过的。以往她所见的颜清臣不是清贵公子的模样,便是处理公务时严谨认真的样子,或是在床第间不正经的模样,却甚少有像此时这般肆意张扬。 “怎么,瞧你夫君瞧呆了?”颜清臣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侧,傅云盈一惊之下,回过神来,更是觉得耳边酥酥痒痒的被吹了一口气。 她抬头瞪了颜清臣一眼,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会有那个玉佩。” “当日我看到这玉佩的时候就发现不对,这应该是一对儿才是,就派人去找了你的表哥,从他那里拿到了这一块。”颜清臣没好气的看了傅云盈一眼,臭着脸不想理她。 傅云盈这才依稀想起,好像前一段时间,他确实找她拿过玉佩看,当时她没有想那么多,谁知他竟然已经心细到了如此地步。 “相公真聪明!”傅云盈忍不住夸奖颜清臣,颜清臣却是凉凉地扫了她一眼,朝着晟钰走过去。 夸也没用,这么笨,可怎么是好 啊。 陪着晟钰玩到高兴,贵妃又留二人用了晚膳才放他们回去,只是一路上到了回去的时间,颜清臣依旧是冷着一张脸,臭臭的,傅云盈偷眼看他,却只觉得好笑。 明明在她不知晓时替她将所有的事端都处理了,却还在要这会儿给她脸色瞧。 她还没怪他不提前告诉她,他还敢生气?哼,不哄! 回了清松苑,夫妻两人还没开始算账,颜筠玥就上门了。 “三叔三婶,今日之事是我行事不妥,我原想着那玉佩配三婶今日的裙子极好,只是我也没想到连大人竟然也有一块相似的。”花厅里,颜筠玥面带愁容,话语中充满了歉意。 今日之事,是由她提议让傅云盈戴了那玉佩,所以她不得不先来清松苑道歉,否则,此事在颜国公府传开,对她极为不利,颜清臣也绝不会轻易地饶了她。 “天下玉佩相似的多了,你不必介意。”颜清臣在颜筠玥进来之时便已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此时声音更是沁着凉意。说是不介意,实则他的心里自有计较。 颜筠玥抿了抿唇,做出一副懊悔万分的模样,“先前连大人将这个玉佩给我,让我帮忙转交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这些,更没想过今日之事,三叔三婶,今日的种种,是我想得不够细。” 若是没有今日的事情,傅云盈自然不会想那么多,可今日种种联合起来,傅云盈就咂摸出了点味道。 连文逸找谁帮忙不好,偏生找了颜筠玥? 若真是要帮忙带东西,颜筠晗更好吧?颜筠玥与她,怎么都不算亲厚,如何就劳烦到她的头上? 而且,今日事了,颜筠玥就这么把所有的事情推到了连文逸的头上,难道不是在说,连文逸有意挑拨他们夫妻感情,让他们夫妻生出嫌隙来? 原来,颜筠玥在她嫁入颜国公府之日,便已经开始设局针对她了。若是没有之后后宅中的种种事,只怕今日她这般解释,她也就相信了。 “你不必太过在意,这件事自然是有人想要针对我,好在我跟表哥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否则还真是全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了。” 听到傅云盈的话,颜筠玥的眉毛微颤,却仍是低眉顺眼地道,“谢三婶不怪罪。” 又喝了杯茶,颜筠玥这才告辞离开。 送了人出去之后,傅云盈琢磨了一下,对颜清臣说道,“相公你觉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因为连文逸根本没有送什么玉佩。”颜清臣是找过连文逸的,其中关节清楚的不得了,方才颜筠玥一开口,他便知道此事是有人刻意设的局。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傅云盈一头雾水,今日之事,明显是傅明珠和皇后设的局,晟阳公主也跑不了。 就想治傅云盈一个偷人的罪名,然后让宸贵妃还有颜清臣失了颜面。 可颜清臣没脸就是颜国公府没脸,颜筠玥身为颜家女也跟着一起被落了面子,这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即便是想要整治她,也说不过去。这么帮着外人,图个什么? “管她呢,小孩子难免有想不开的时候。”颜清臣转身往棱花窗下的缠枝雕牡丹花的卧榻上一躺,枕在靛色绣福禄双全图案的引枕上,随手拾了本书起来翻看。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算不得什么,颜筠玥不管想要做什么,她都没那个能力。 县主的名头是挺好听的,可摘出来,家里哪个人都比她的位份高,还真看不到眼里。 若是颜筠玥想对颜国公府做什么,她怕是想错了,偌大一个国公府,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掀掉的。 若是颜筠玥想对他做什么,那她更是大错特错,皇上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也不会允许。 被颜筠玥这么一打乱,两人也歇了要互相算账的心思。 已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傅云盈便出了花厅让白露去吩咐小厨房做一些清淡易消化的吃食来。再转头回到花厅里,便见颜清臣一 手枕在脑后,一手握着书本子盖在身上,浅浅地睡了过去。 傅云盈看得心中暖暖的,悄悄回内室取了毛绒毯子过来,轻轻地替他盖上。 时间转眼就过了,进入腊月之后各种忙乱,傅云盈和田氏一起上下打理,倒让田氏对傅云盈满意了几分。 除夕夜,一家欢聚一堂。傅云盈跟着颜清臣去了正堂,就见田氏伺候着老夫人喝蜜水,国公爷陪着老国公下棋。 “今儿个过年,不讲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去把筠玥姐弟也叫过来,一起守岁热闹。”管家领命去了,傅云盈跟颜清臣交换了一个眼神没说什么。 大过年的,老人高兴才是真的。 长房,颜筠玥和颜修皓两人在房间里面摆弄着过年的小玩意儿。虽说有田氏和傅云盈在,不会亏待了他们二人,可许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原因,长房里,布置摆设都透着一股子冷清的感觉。 红彤彤的窗花贴在窗棂之上,也只是红色一片,并没有给人带来些许的暖意。 “少爷,小姐,老太爷让人请你们去前面用膳守岁,可要去?”守门的婆子过来问话。 颜修皓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跳起来要出门,却被颜筠玥给拉住了。 “姐……”颜修皓委屈地看了一眼颜筠玥,有些不甘心。 下午的时候,他就想去前面找大哥和三叔玩,结果被姐姐给拦了,说他们都在忙,不要打扰别人。这会儿眼看肯定没事儿,结果姐姐还是不让他去。 “劳婆婆去回了祖父吧,就说母亲一个人守在佛堂,我们做子女的不能尽孝膝下,在外面陪着也是应该的。”颜筠玥倚在榻上,手里拿着刚剪好的小兔子道。 “是。”婆子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隔着门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待婆子走远,颜修皓吸了吸鼻子凑了过来看着颜筠玥问道:“姐姐为何不想要去前面?” “前面父慈子孝,儿孙满堂,你我有什么?父亲亡故,母亲在佛 堂之中,我们过去被人同情就很好过么?”颜筠玥扫了颜修禹一眼,把剪刀拿起来,三两下剪碎了那兔子。 “若是你想去,我不拦着你,去便是,我在这里陪着母亲就行。” “姐姐别生气,我也在这里陪着你们,我不去了。”颜修皓见颜筠玥生气,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去了。 颜筠玥松了口气,笑了笑,摸了摸颜修皓的脸。 “皓儿,你放心,是你的,我一定替你拿回来。” 姐弟两个又聊了一会儿,看了看时辰,颜筠玥让颜修皓休息,自己去佛堂见母亲。 到了佛堂,却被挡了出来。 “母亲为何还不愿见我。”颜筠玥心中不悦,对着伺候母亲的婆子问道。 “小姐,夫人说,小姐内心还是太过执拗,等到哪天小姐想明白了,再来佛堂与夫人相见。”守门的婆子对颜筠玥行了一礼,声音舒缓悲戚,勾得颜筠玥也内心凄苦不安。 她做错了么?并没有,那些本就是他们的东西啊…… 被母亲拒绝之后,颜筠玥又回到自己的院子,只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跟颜修皓说说笑笑。 前院,老颜国公众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不知怎的,将话题引到了颜修禹身上。 过了年,颜修禹可就十八了,寻常人家的孩子到了这个年纪,不说儿子都有了,便是妾室也少不了。可惜颜家没有未娶妻先纳妾的习惯,再加上颜修禹太跳脱了些,所有人都觉得他还小,就从没有人想过他也该成家立业了。 “孙子啊,你说说,啥时候让我抱上重孙子。”老国公吹着胡子看着颜修禹,看得颜修禹一哆嗦,手里的花生滚了几滚,滚到了颜清臣的脚底下。 “祖父,我还是个孩子!”拍了拍身上的花生屑,颜修禹厚颜无耻地跑过去抱着老国公的腿撒娇,“我才不要小孩子!” “爹说的是,修禹确实该找个媳妇了。”田氏掩嘴一笑,把话头给续了下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原来是傻着玩玩 “孩子个屁,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爹都出生了!”吹了吹胡子,老国公仰头看天不理这个小混蛋。 每次都是这招,今年不吃了。 “不行不行,我才十八,我才不要找个女人跟着我。”颜修禹耍赖,见找祖父没用,转头拉颜清臣下水。“祖父要是真的想要小孩子玩,让三叔生。反正,我不管,要成家得先立业,我现在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不要娶媳妇。” 其实,颜修禹并非是执念不想要娶妻,而是他觉得世上再也没有傅云盈那样好的女子了啊。 忽然觉得内心一痛,颜修禹可怜兮兮地凑到祖母跟前,“祖母,你看,祖父不疼我了,要找个女人回来欺负我。” “去去去,你祖父哪里有那个意思,不过你也确实不小了,该成家了。”老夫人笑了笑,拍了拍颜修禹的脑袋,“你要是再胡说,你祖父真的给你找个母老虎。” 莫名其妙被拉下水的颜清臣就淡定多了,吃了媳妇喂来的蚕豆,看完了整场闹剧之后才慢悠悠的开口,“有句话倒是没说错,先立业再成家才是正理。这样好了,过了年,我看看给你寻个差事,让你不至于一整天都游手好闲,也好找个媳妇。” 原本以为三叔会站在他这里,没想到连三叔都不站在他这里了,颜修禹顿时心痛如绞,“三叔……” “乖,成家立业是必须的。”颜清臣笑得春风拂面,“我知道,你只是害羞了而已。” 众人哄堂大笑,将颜修禹羞得满脸通红,忿忿不平地拍了拍身上根本没沾上的灰尘站起来,气鼓鼓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然后面色哀泣地看着自家三叔,你不能娶了媳妇也让我娶媳妇啊喂,我还小! 然而早已水火不侵的颜清臣根本没把他怨念的小眼神放在眼里,笑眯眯地吃着傅云盈剥好的橘子,一个眼神就是一个暴击。 好像,娶个媳妇也不错哦,颜修禹默默想着。 一堂欢声笑语,时间过得倒也挺 快的,转眼就是子时,颜家众人一起到了院子里,看着放了烟火之后众人散去。 颜清臣和傅云盈拐去了祠堂给颜玉笙上香,这是颜清臣这些年来一直不变的习惯。守祠堂的老奴早早地等在那儿,见他来了,默不作声地开了祠堂的门,便悄然地退下了。 两人对着牌位上了三柱清香,这才回清松苑。 回去的路上,两人牵着手并着肩慢慢往前走,白露和紫苏远远地跟在后头,颜清臣亲自提着灯笼,照着前边的路。 冷风一吹,傅云盈的脸颊有些泛红,颜清臣觉得可爱,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傅云盈被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吓了一跳,捂着脸往后瞧了瞧,只见白露和紫苏眼观鼻鼻观心地全当什么也没瞧见。 一瞬间,脸更红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颜清臣的脸。 第二日是初一,一大早老颜国公就传话过来说不必请安,傅云盈和颜清臣一推窗就见已经白雪满地,也想偷个懒,于是命人取了果品点心还有美酒到暖阁,两人依偎在一起,一边腻歪,一边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 这样的日子,简直如同神仙眷侣一般。 过了初五,颜清臣果然给颜修禹在朝中找了个职务,虽然只是鸿胪寺的寺丞,正六品,官职不高,可胜在只要没什么大纰漏,也至少安全无虞。所以,没多久颜修禹就去了鸿胪寺。 颜国公对此安排也非常满意,颜家本就已经够显赫了,若是再给颜修禹安排一个太过耀眼的职位,少不了要让颜国公府现于人前的的。颜清臣只给安排了一个六品小官,比起其他世家子弟,颜修禹真的是足够低调了。 田氏倒是嘀咕了几句,觉得颜清臣不帮着自己侄儿谋个好前程。结果被国公爷关起房门来教训了一顿,倒是再没听见什么了。 过了十五,田氏已经选定了人家,平阳侯府的嫡小姐聂双芜。聂双芜的哥哥聂景平乃是颜筠玥的相公季鸿骞的好友,人品家世经过颜筠玥的参看自然是没问题的,如此能亲上加亲,也是 好事一桩。于是,只等两个孩子互相看过,满意之后就可以定下来。 消息传到清松苑的时候,傅云盈没说什么。她也见过聂双芜几面,觉得她是一个性格爽利,光明磊落的女孩子,颜修禹就算不喜欢这个女孩子也不会讨厌。 而且,这样的女子,进退有度,家学渊源,而颜修禹为人跳脱,两人正好互补,也是良配。 只是颜筠玥得知之后,暗地里恨得撕掉了一条帕子。 颜修禹可是颜国公嫡子,平阳侯府的嫡亲小姐与他相配,门当户对,实力相当,完全可以互相依靠。可她就是不高兴这个门当户对。 若是颜修禹娶了一个脑子不清楚的,那么二房就扶不起,她就可以为大房拿回属于他们的那一部分,而她的弟弟才该是未来的颜国公。可他如果真的跟聂双芜看对了眼,妻族势力强大,颜修禹只要不出大错,以后颜国公的位置,定然是他的。 思前想后,颜筠玥决定自己要做些什么。 相看的日子,定在正月底,颜修禹一早就被田氏拽起来打扮利落送上了马车,并且嘱咐小厮好好看着,不许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颜修禹不情不愿地上路,一路上都在好奇跟他相亲的女子究竟是谁,问了小厮,小厮是打死都不说。 等下了车,颜修禹乖乖在安排好的院落里等人,时辰还早,他忍不住四下乱逛,这一逛还真逛出了一些端倪。 院墙之下,颜修禹远远看着好像是一个女子在那里趴着,连忙走了过去,温声询问,“在下颜国公府颜修禹,姑娘可是受了伤?” 高墙之下,女子可怜兮兮地蜷缩在那里,见到颜修禹之后好似看到了希望,“多谢公子,妾身乃是山下一个农户家的媳妇,今日上山进香,一不小心崴了脚,动不了了。” 确实很麻烦,颜修禹看了看这个女子,见她衣衫单薄,恻隐之心微动。 那女子看颜修禹有帮她的样子,也有些高兴,把手伸向颜修禹,准备让他拉她起来,却被颜修禹一个退后闪开 了。 “小春,你扶姑娘到廊下。” 男女授受不亲,三叔说的。 说完,颜修禹转身就走了。跟着颜修禹的小厮伸手将姑娘扶到廊下,又去不远处找了僧人过来安顿,做完这一切之后,小春就屁颠屁颠的跑去找颜修禹去了。 这一幕,被聂家人看在眼里,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忍不住揶揄聂双芜,“看到了,这家伙虽然烂好心,可是拎得清,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 原本,聂双芜早就知道是颜修禹要跟她相亲,觉得颜修禹没定性,就有些不愿意,可碍不住家中二老的撺掇,于是就决定过来看一眼。今日一看,发现颜修禹虽然性子跳脱了些,可人品不坏,且行止有度,原先的不愿意顿时就去了七八分。 颜修禹一转弯就看到了着素锦滚边绣浅荷石榴裙的聂双芜,又看了看她的身后是颜筠晗,顿时明白了跟自己相亲的人竟然是她。 尴尬的挠了挠头,颜修禹脸唰一下红了。聂双芜看着觉得可乐,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人见状,知道这事儿有谱,就留了空间给他们两个人,待回家的时候,两人已经约了二月出来放风筝。 回家之后,颜修禹蹦蹦跳跳地去找颜清臣,得知颜清臣不在,就哼哼唧唧地晃到了傅云盈的跟前。 “回来了?可满意?”傅云盈调侃颜修禹。 “嗯,虽然凶了些,可还是很可爱的。”颜修禹扭捏了一下,点头道。 傅云盈笑了笑,给他递了杯茶,让他慢慢说。 颜修禹本就想赖着不走,就把今天遇到那个受伤女子的事情告诉了傅云盈。 傅云盈听了个大概,顿时觉得其中定然有问题。 正月底去上香的人挺多的,所以颜家特意买通了寺中管事,专门辟了一个院落来给他们相看,所以那女子若真的只是山下农户,是进不到院子中的。 还有,寺中沙弥众多,那女子出现在寺中,又是受伤的样子,怎么可能没人发现?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女子本就是安排给颜修禹撞 见的,然后等着颜修禹在救助时来个肌肤之亲,且正好让聂家人看见,好坏了这桩婚事。 谁会这么做? 傅云盈想不通。 今日之事,看似寻常,可细想之下又是另一番意味。 若是颜修禹过去帮了那女子,但凡有一点肢体接触,聂家人看到定会觉得颜修禹是个分不清楚事端的人,那么结果就是不会将聂双芜嫁给他。 旁的看上聂双芜的人家有可能,看颜修禹不顺眼的人有可能,甚至聂家人也有可能。 “三婶,可是有什么不对?”颜修禹见傅云盈面色不对,问了一句。 “没有,你做处很好,这件事确实该这么做。”傅云盈忍不住夸了颜修禹一句,若不是他做得好,今日真的就悬了啊。 “那是,真的当我傻到什么都不知道么?”被傅云盈这么一夸,颜修禹顿时翘了尾巴。“三婶,我还是很聪明的对不对!” “自然是的。”傅云盈失笑,将颜修禹又夸了一遍,这边刚夸完,那边颜清臣就回来了。 见她们两个人有说有笑,颜清臣顿时有些不高兴,清了清嗓子问道,“今日鸿胪寺少卿告诉我,你没去当值?” “今日我告了假。”颜修禹仍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得意洋洋地跟颜清臣汇报。 “便是告假,你的工作不也没做完么?还不去做!” 颜清臣脸一黑,颜修禹刚刚翘起来的尾巴顿时萎靡了下去,垂头丧气的哦了一声磨磨蹭蹭的走了出去。 颜修禹和聂双芜的婚事,因为双方都很有诚意,于是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傅云盈得知后,忍不住的也替他高兴。 到了三月,镇阳侯府传了好消息过来,说颜筠晗怀孕了。方成亲的时候,季鸿骞从西北回来,在京中住了半年,小夫妻蜜里调油的过了半年,如今季鸿骞刚走就传出喜讯,顿时让人欢喜。 因为相公不在身边,田氏就算知道镇阳侯府里面没人会亏待颜筠晗,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得了消息之后就忙不迭地去库房挑挑拣拣准备去看颜筠晗。 第二百三十章 是你害死了他 得知了这个好消息,傅云盈自然不能落下,取了保胎药给田氏送去,说她也想一起去。田氏知道她们感情好,想着若是颜筠晗能看到傅云盈说不定也会高兴一些就同意了。 两人快出门的时候,又多了一个不速之客——颜筠玥。 “妹妹有孕是喜事,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要去道贺一番,不知道婶婶可否准许我也去探望?”颜筠玥难得有什么请求,田氏虽然好奇,但也点了头。 毕竟是好事,多几个人去给颜筠晗作伴,也省得她无聊。 三人乘车到了镇阳侯府,到了门口就有婆子来引路,一路说说笑笑的到了颜筠晗的院子,见她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整体还算丰腴之后,田氏也放了心。 “大夫可说是几个月了?”田氏进门就问,拉着颜筠晗的手忍不住有些心疼。 “两个多月了。”见傅云盈来了,颜筠晗是打心底的高兴,一边拉着傅云盈,一边拉着田氏就往外走,准备到回廊下透气顺便聊天。“三婶如今可真是长辈了,都不来看我一眼,若不是我肚子里有喜,你怕是早就忘了我了吧。” “你这话可就把嫂子也给带进去了,算起来,嫂子也更久没见你才对。”傅云盈掩嘴一笑,将田氏推了出来。 新妇刚进门,规矩肯定会多一些,娘家人若是总来探望,婆家怕是会有什么想法。 颜筠晗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不过是闹一闹傅云盈罢了,结果被她拿田氏做挡箭牌,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嗤笑一声,丢了果子过来让她塞塞嘴,“唉,三叔可真是把你宠坏了。” 先前,傅云盈还未出阁时,行事总是谨小慎微,可自从嫁给颜清臣之后,日日耳濡目染的,竟也被他那不羁所熏陶,玩笑间也多了些底气。 “难不成,季将军没有把你宠坏?”傅云盈由着丫环过来伺候着净了手,一边吃着果子,一边调笑她。 单看 这房中的用度摆设,便知季鸿骞是将颜筠晗放在了心尖上的。 果然,颜筠晗脸一红,不理傅云盈,转头跟自己娘亲说话去了。 三人玩闹的时候,颜筠玥就在一边看着,越看越不是滋味儿。羡慕有之,嫉妒有之,唯独没有的就是真心实意的祝福。 年岁上,颜筠玥比颜筠晗还要大上一些,可颜筠晗现如今有了疼爱她的相公,也有了孩子,可是她呢?空有一个县主的名号,旁的什么都没有。 父亲早逝,母亲整日在佛堂不出门,就连喜欢的人也娶了别人…… “我跟你说啊,这头一胎最辛苦,你若是不舒服就传大夫,若是大夫治不好的,你找娘,娘给你请太医。”田氏心疼颜筠晗,见她这几日因为孕吐而白了脸,忍不住地就想要叮嘱。 “娘,我知道。”颜筠晗如何不知道?为了这一胎,镇阳侯府已经请了一个大夫安在颜筠晗的院子周围,就是为了让她一有风吹草动就可以叫人。 但是田氏还是忍不住想要叮嘱,唠叨了半晌,终于让颜筠玥忍不住了。 “二婶,晗儿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东西定然是有人叮嘱照顾的,您别操那么多心,小心怕什么来什么。”颜筠玥心里面酸涩,说出来的话有些晦气,顿时惹得田氏不高兴。 “我呸,晗儿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事,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说话的?来的时候是你自己说要来,结果来这之后,跟木头一样的杵着。不说话就算了,一开口还是这么晦气的!” 闺女是娘的心肝,田氏平时的时候从不会这么数落颜筠玥,可事关颜筠晗,她是不会忍的。 “二婶,我错了……”颜筠玥连忙认错,颜筠晗见了,连忙拉着田氏让她消气。 “娘,姐姐也是好意,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您生什么气。”颜筠晗笑意盈盈地安抚,好像并没有把颜筠玥的话放在心上,田氏被她说了几句也觉得自己说话过了,可 又觉得不算过分,就也没搭理颜筠玥,转头继续一样样地叮嘱颜筠晗。 颜筠玥讨了个没趣,坐在一边的廊下低头玩弄手帕,傅云盈自然明白她是因为心里嫉妒这才闯了这口舌之祸,也懒得搭理她。 丫鬟从远处跑了过来,一路小跑一路招呼颜筠晗,“少夫人,少夫人,少爷从边关来信了。” “来信了?”颜筠晗面上一喜,连忙站了起来,“可算是来信了。” 平日里,季鸿骞的家信从来不少,只是不知道为何近日少了许多,今日终于来了一封,可不给颜筠晗高兴坏了。 手忙脚乱地拆开一看,颜筠晗立刻变了脸色,脚一软,啪的一声坐在红木鼓凳上,眼泪啪啪啪的往下掉。 “哎呦,可不敢这么摔!这是怎么了,哭什么!”田氏也吓了一跳,上下打量颜筠晗,见她脸色越来越白,吓了一跳,连忙让叫大夫。 “快叫大夫,快快快!” 田氏一边指挥小丫鬟们叫大夫,一边让人帮忙把颜筠晗给扶进去。待她躺好之后,心疼得直抹泪。 “你说说,天大的事儿也没你金贵,你这是做什么,诚心吓唬娘对不对。” “娘,相公他,他受伤了……”颜筠晗泪眼汪汪的将信递给田氏,声音哽咽,“西北战事吃紧,他受伤了……” “阿弥陀佛,没事没事,都这么久了,肯定已经好了,你放心,回头的时候我就让你爹往西北多送几个大夫好不好?”田氏也是一惊,可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宽慰颜筠晗。 大夫恰巧这个时候过来,田氏连忙让开位置让大夫把脉,大夫看了之后说只是受惊,险些动了胎气,让颜筠晗放松心情,不要太过紧张,否则对胎儿不好。 “你看看,大夫也这么说。”田氏拍了拍颜筠晗,心情沉重,“你要照顾好你自己,不然你相公在边关打仗就算了,还得惦记你在家里好不好不是?” “是啊,信上说的很清楚,季将 军受了伤不假,可伤势不重,是聂世子救了他一命,所以你不要太担心了。”傅云盈也看了信,宽慰颜筠晗让她不要多想,“只是可惜了聂世子,好好的人,就这么战死了……” “什么!”颜筠玥一直木头人一样的在角落里,听闻傅云盈说聂景平战死,顿时坐不住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傅云盈猛然想起先前撞破的颜筠玥对聂景平的告白,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告诉她,“信上说,聂世子为了救季将军,战死了……” 颜筠玥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难看得不禁令人生疑。若是她与聂景平毫无瓜葛,又如何会因了他的死显出这样的神色来。 颜筠晗看出端倪,忍不住开口,“姐姐,你节哀……” 颜筠玥不相信傅云盈说的话,一把夺过信纸看了两眼,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节哀?死的不是你相公,你就可以劝别人节哀了?就是因为你,聂景平才会娶了那泼妇,才会去西北,才会死!” 颜筠晗听完猛的一怔,面露怔忡。至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的堂姐,想在宴席上毁了她的婚事,让季鸿骞和别的女人滚在一起。却不料没有算计到季鸿骞,却将自己的心上人给算计了进去。 只是,这一切都是颜筠玥咎由自取,若没有她当日的作为,就不会有日的惨剧。 可偏偏,她只觉得所有的都是别人的错。 吼完颜筠晗,颜筠玥恨恨地看着屋中的众人,见众人眼中无不是惊讶忌讳的神色,顿时捂住脸跑了出去,也没有人去拦她。 田氏虽不知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清楚颜筠玥怕是又将什么事怪到了她女儿身上,脸色顿时难看极了。 颜筠晗吃了一点安胎药,心绪平静下来之后,只是还有些郁郁。说到底,聂景平也是因了她才受此牵连。 田氏也知道她已经不再担心,放了心,看了看时辰已经不早,就想起身告辞 。 傅云盈也不便久留,于是跟田氏一起离开。 到了院落门口,有个小丫鬟跑了过来对着傅云盈道:“夫人且慢,我家少夫人说家中有我家少爷送来的好东西,方才竟然忘了带一些给夫人,让您回去一趟。” 田氏看了傅云盈一眼,知道女儿是有话要私下于她说,便道,“那我先出去,在门口等你吧。” “好的,嫂嫂先走一步,我等下就回来。”傅云盈对着田氏行了一礼,等她走了之后转身折了回去。 “你家少夫人这会儿有兴致给我拿好东西,可见是心情好了些。她这些日子不方便,倒是劳烦你们这些做下人的了。”傅云盈一边走一边跟那小丫鬟说话。 “怎么会,少夫人平日里待我们就很好,她有孕,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小丫鬟也没什么心机,笑眯眯的应了,随即又懊恼起来,“唉,都是我,如果不是我鲁莽,少夫人也不会差点动了胎气。” “不怪你,你也不能事先拆了你家少爷的信不是?”傅云盈见她直爽的性子和白露很像,笑了笑,觉得有些意思。 待会到颜筠晗的房间之后,颜筠晗屏退下人,将一封信递给了傅云盈,“方才人多,我不好给你,这是家信中夹的,信封上写着要交给三叔,我不敢拆看,特意将你叫回来……” 颜筠晗的脸色还有些发白,可见今日的惊吓已经足够大了。傅云盈接了信,郑重其事地塞到了自己的衣袖中,“西北定然是有变,可你要相信季将军,他镇守西北多年,肯定能安然无恙。” “你放心吧,我不能让他镇守西北的时候还要担心我,我会放宽心的。”颜筠晗虚弱地笑了笑,然后看着傅云盈,“我相信,他会没事的。” 傅云盈知道她不用再劝,拉着她的手笑了笑,算是给她的安慰。 出门的时候,果然有丫鬟送了一个首饰盒出来,里面装着一些异域风情的首饰,一看就是季鸿骞带来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吃醋 傅云盈上车之后将首饰盒打开,让田氏挑几样。田氏看了看那些首饰,没有要,“这些东西你们年轻人戴着好看,我这个年纪是不合时宜了,你自己留着吧。” 田氏小事上糊涂,大事上却是个拎得清的,哪里不知道这盒首饰只怕是个幌子。女儿特意找了傅云盈回去,怕是有要事的。 一路上,傅云盈都显得极沉默,因着心里揣了事,马车才刚在颜府门口停稳,她便急急地下了车,也来不及与田氏招呼,便往清松苑走。 回了清松苑,傅云盈立刻让紫苏去寻了颜清臣回来。 等着颜清臣的功夫,傅云盈努力回想前世西北的变动,可她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西北有什么变动。 颜清臣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傅云盈来回焦灼地等他的样子。 “别怕,我在。”两人同床共枕这么久,颜清臣如何不知道这个小女人是在害怕。从背后把她抱进怀里,颜清臣吻了吻她的发心,“可是出了什么事?” “季鸿骞在西北受伤,聂景平为了保护他而死,他今日送来的家信中带了这么一封给你的密信,我担心,所以……”见是他,傅云盈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然后从袖子中拿出那封密信交给颜清臣。 “我觉得,西北肯定出事了……”傅云盈总觉得不安,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颜清臣接过信,麻利的撕开,抖开信纸飞快地看了一眼,顿时面色凝重起来。 “不怕,季鸿骞镇守西北多年,自然不是无为之人,西北没有那么轻易就能乱了。这次也只是因为对方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才出了事端,眼下我要进宫一趟,你给我做一碗冰糖梨水好不好?回来我喝。” 看完信,颜清臣将信纸折好塞回信封,展了笑颜,揉了揉傅云盈的脑袋让她帮忙做糖水。 与其在这里瞎担心,还不如给她安排一点活,让她有点事情做,便能少担心一些。 傅云盈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算是 应了他。 “你快去吧。” 目送着颜清臣离开,傅云盈换了身家常的衣服准备去小厨房做冰糖梨水,紫苏从外面悄悄进来,跟在傅云盈身后小声说道,“小姐,我刚去找少爷的时候发现锦绣在书房不知道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锦绣?紫苏不说,傅云盈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来。 “她在做什么?” “不知道,看着像是打扫卫生,可是仔细看又发现她好像在翻找什么东西。”紫苏摇了摇头,方才忙着找少爷,并没有特别注意锦绣在找什么。 “不管怎么样,盯紧了她,别让她有机会干坏事。”傅云盈觉得,这个人不得不防。 皇后送来的人,谁知道想做什么呢。 琢磨了一下,傅云盈让紫苏去跟折离说一声,免得没有提防就被钻了空子。 紫苏应了声,转身出去寻折离,傅云盈也终于安下心来往小厨房去。趁着炖冰糖梨水的时间,又亲自做了几样容易克化的小点心,并着冰糖梨水分了几份,往正院以及田氏那儿都送了送。 御书房,晟景帝和傅敏正在下棋。自从傅敏正赋闲在京之后,十日倒有八日会被晟景帝给找到御书房下棋,顺带还会捞上早就赋闲在京的颜老国公颜振羽。 今日也不例外,晟景帝和傅敏正下棋,颜振羽就在窗口逗鸟玩,一边引诱得那鸟儿啾啾啾的叫的欢实,一边嫌弃傅敏正,“你说说你,多少年了臭毛病还是不改,你就别让他,让他挨两次揍就老实了,不然天天烦你让你陪他下棋。” 晟景帝就这么一个爱好,喜欢下棋,可惜棋艺实在不高,于是傅敏正就不得不想方设法地让着他,不让他输得太难看。 “你以为朕不烦着你陪朕下棋,你就能回家了?做梦!”晟景帝也毫不客气地挤兑颜振羽,三人君臣多年,早已经不会在私底下讲那么多礼节。 “我还就不回去了,御书房里鸟食可比我家的好多了,不走,赖着不走了。”颜振羽吹吹胡子,笑眯眯 地继续逗鸟。 颜清臣来的突兀,他到的时候,引来三人的疑惑。 “今日你不用当值,又不用给晟钰授课,怎么想起来到御书房来了。”晟景帝放下棋子,看着他问道。 “臣有急事要奏,所以特意进宫一趟。”颜清臣将手中密信奉上,晟景帝看完之后连忙挥退身旁侍候的内侍。 “你是怎么拿到这封信的。”晟景帝把信递给傅敏正和颜振羽,让他们一起看看。 “今日季鸿骞送了家书回来,这信是夹在家书中送回来的。”颜清臣简单说了情况,“西北此次战事惨烈,据季鸿骞所说是因为作战图泄露。依臣对他的了解,若他手中没有十足的证据,是绝不会这么说的。” 晟景帝没有说话,傅敏正看完之后将信纸丢给老颜国公,一脸不在意地说道,“怕什么,就算季家那小子受不住,不还有我呢么。” 颜清臣瞥了一眼自己的岳父,忍不住抽了抽眼角,您老都已经四十多岁了,安安稳稳在家里抱儿子成么!回头您老要出什么事,自己媳妇还不得哭死。 忽然间,颜清臣觉得有些不对,傅敏正身上穿的那衣服好像格外眼熟,看着像是先前媳妇做的那一件。 “朕只是想,有些人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朕信得过季家那小子,西北不会有事,可朕担心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些人做着不该做的事儿。”晟景帝叹了口气,丢了棋子有些怅然若失。 “陛下仁厚,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恩宽就能化解的,必要时候,兵戈相见未尝不可。”颜振羽也没了逗鸟的兴致,敲了敲手心,好像想起了什么。 看着这三位内心之中已经有了盘算,颜清臣也不多留,躬身告退。晟景帝也没留他,任由他走了,只是见他脸色不好忍不住问颜振羽,“可是谁惹了他不高兴?” “那小子每天都是那么一副死人脸,要不是娶了媳妇,什么时候变过。”颜振羽不是很在意,重新拿起鸟食逗鸟,“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这桩事? ” “放心,朕已经欠了季家、钟家还有傅家这么多,这次若是他还不安生,一并清算好了。”晟景帝一个棋子落下,刚好卡死了傅敏正的龙头,这一局棋算是有了结果。 傅敏正看了一眼那棋局,默不作声。钟家,钟繇,当年若不是那人,钟家如何会倾塌?颜振羽也不说话,只是喂鸟的兴致却是消了很多。 若不是那个人,自己的亲外孙如何会变成自己的儿子,连自己的正经爹都不能叫一声爹! 不急,总有算总账的那一天! 回了家,傅云盈恰恰端了冰糖梨水候着他,颜清臣却看也不看就去了书房。傅云盈想起锦绣的事情,去书房找颜清臣却发现他脸色臭臭的。 “怎么,是西北真的出问题了么?” “没有。”颜清臣话都不肯多说一句,随手拿了一本书不理傅云盈。 “那是季鸿骞真的有危险?”季鸿骞是颜筠晗的相公,傅云盈当然会操心。可看颜清臣的样子,又不像是有事的样子,毕竟如果真的出事了,他不可能还这么安稳地坐着。 想到这里,傅云盈也定了心,放下冰糖梨水就出去了,谁知道是生的哪门子气,小气鬼哦。 哪知道,自己还没走两步,就被颜清臣给捞了回来,困在怀里,滚到了小榻上。 “不许跑!” “你做什么!”傅云盈被吓了一跳,有些恼意,抱着颜清臣的手就啃了一口。 颜清臣吃痛,却也没放手,“还咬人?有理了?” 傅云盈顿时瞪圆了眼睛,不理她还不让她走,这是什么道理。 “你不想看见我,还不让我走,你想干什么?” “不行,就是不许走!” 颜清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如此幼稚了,可傅云盈要是走了,他生气给谁看啊。 “放手,再不放手我真的咬你了!”傅云盈被颜清臣从背后抱着躺在小塌上,只能仰起头,看着后面的颜清臣。颜清臣觉得这个样子的傅云盈很可爱,就想亲一亲,可自己好像还在生气,顿时就有 点纠结。 不过,既然媳妇都说要咬了,那他还是先下口为强。 “唔!”冷不防被颜清臣吻住,傅云盈又挣扎不得,只好恨恨地啃了他一口。 待两人终于啃够了,颜清臣才慢吞吞的说道,“原来你那几日熬着灯制衣,是给岳父的。” 几个字,让傅云盈消化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个! 前些日子,傅云盈在家里小住,便想着替父亲做件衣裳。这几日做好,就让白露送了过去。谁知道,就这么点小事就让颜清臣吃起醋来。 还真是小气鬼。 “相公,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心眼比针鼻儿还小?”傅云盈郑重其事地问道,问的颜清臣面上一恼,手一松,翻身下了小榻便不理会她了。 傅云盈暗自笑得肚子疼,憋着笑施施然地离开了书房,回到卧房开了柜子,里拿了一套簇新的石青色长袍并黛青绸裤放在床上,然后便坐到对面的榻上看账本。 夜里,等颜清臣回屋就寝时,便看到了那身衣服,心情瞬间便好了。回身瞧见傅云盈坐在灯下的倩影,便过去坐在她身侧,一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却不料,还未来得及做什么,一张帕子便甩在了他的脸上。 入了三月中旬,府中上下都得换布置,田氏就真的忙了起来,来回跑着将府中门帘之类的换成春天的,又忙着上下裁制春衫,没几天就忙得嘴角起泡。 傅云盈瞧在眼里,却并没有打算帮忙,原因无非就是怕田氏觉得她想插手中馈。倒是颜筠玥,看田氏忙不过来,主动提出来帮忙。 虽说上次颜筠玥惹得田氏发了火,可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田氏也不好跟她计较,再加上自己确实忙不过来,于是就同意了。 顺带着,看着颜筠玥,田氏忍不住对傅云盈就有些不满。她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傅云盈还能优哉游哉的在清松苑里面喂鱼养花,啧啧,都是少奶奶,就她是丫鬟命。一个小辈都知道过来帮忙,她分内之事反而撒手不管,真真的金贵。 第二百三十二章 谁都别想给她添堵 “二婶,东西我已经安排好了,丫鬟婆子还有小厮们也都将内院之中清理个干净。”颜筠玥被田氏打发去给府中上下换装置,今儿个所有地方都换好了之后过来回话。 “辛苦你了,我这几日看了看,丫鬟婆子们不但换了门帘屏风,还顺带着将府里上下彻彻底底地洒扫了一遍,想来也是你的主意。”田氏满意地拉着她坐下。 这确实是颜筠玥的主意,一换季节,府中上下门帘床帐什么都得换,都得拆洗,拆洗之后就得收起来。不如趁着这个功夫,也顺便将房中好好洒扫一遍,这样等到夏天的时候蚊虫也少一些。 “不辛苦,我也是颜家人不是?”颜筠玥没有推脱,坐了下来。 “唉,都是颜家人,三房的那个就当自己不是了。”说起颜家人,想起傅云盈的种种,田氏就忍不住有些怪腔怪调。 “二婶可是在说三婶?”颜筠玥眼珠子一转,面上便露出一个笑来。田氏对傅云盈有所不满,对她来说就是一桩好事。 “以如今皇上对三叔的赏识,将来这颜家少不了要交到三婶手里,别说是这种日常的活计不用动手,就算是天大的事儿,三婶也自是有能人帮忙打理的。至于我们,劳碌命罢了。” “你什么意思!”田氏有些不高兴,扫了颜筠玥一眼顿时觉得她碍眼起来。 “二婶别怪我说话不中听,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三叔年纪轻轻,没有什么功劳苦劳却有如今的官职。平日里经常在皇上跟前走动,皇上又喜欢三叔,平日里便是时有赏赐。可若等到这些俗物都赏厌了,指不定就得赏爵位什么了。可是从古至今,这一门两爵的事也是少之又少。只怕……”颜筠玥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双手道,“我是要外嫁的姑娘,原也没我什么事儿。只是可惜了修禹弟弟 ,从小被三叔教导,将来就是真的没了到手的爵位只怕也不好张嘴要回来。” 这么一说,田氏顿时吓了一跳,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颜清臣的情势如日中天,如今又有了傅云盈这样的妻族,皇上要是想要把颜国公府的爵位给颜清臣,还真没谁能拦得住。 只是到时候,颜修禹就惨了,眼下还只是个六品小官,将来若是再没了爵位,他们二房怕要前程尽断了。 田氏原本就对颜修禹如今的职务有些不满,她觉得颜清臣完全有能力给颜修禹找一个更好的差事。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等着呢。 “哼,且等着吧,没可能的事儿!”田氏没好气地扫了一眼颜筠玥,说出去的话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颜筠玥见火候到了,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告辞。 等到府里上下都收拾停当了,田氏终于觉得可以找一找傅云盈的晦气。 下人的春衫送到清松苑的时候,紫苏捧着分好的衣服过来,脸上明显有些不高兴。 “怎么了?这府里还有敢让你不高兴的?”傅云盈瞧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往绣绷上扎针。 “小姐,你看!”紫苏把衣服放到傅云盈跟前,白眼恨不得要翻上天,“这是二夫人送来的给我们的春衫。” 傅云盈放下绣绷,拿起衣裳看了看,料子和样式都不算丑,一时有些弄不明白紫苏为何如此不高兴。 “挺好的啊,怎么你还不满意?” “不是,这是我们的,小姐你再看这个。”紫苏从下面拿了一套上来给傅云盈,傅云盈仔细看了看,无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比先前的要好不少。 见傅云盈没看出来问题出在哪里,紫苏索性说破,“这一身是给锦绣的,奴婢倒是不知道,她凭什么比我们都要穿得好。” 都是丫鬟,在清松苑里没什么高低之分。 傅云盈冷笑了一下,知道这 是府里有人看她过得太滋润了,特意给她添堵呢。 “小姐,怎么办?” “退回公库,重新领了丫鬟的春衫过来。”傅云盈把衣服丢回托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琢磨。 春衫是田氏做主做的,平日里田氏为了彰显自己,对于后宅之事向来都是不偏不倚,便是一针一线,各院也都是一式一样从不偏了谁的。 可为何今日偏偏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锦绣进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田氏早不献殷勤,晚不献殷勤,今日送了这东西过来,怕是有人撺掇。 是谁? 傅云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颜筠玥。 这丫头,究竟想做什么?颜家难道不是她家么,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让她如此乐得见到家中鸡犬不宁? 没过多久,紫苏就回来了,说衣服没退成。田氏说,衣服是给锦绣这种妾室的,傅云盈不容人没关系,可不能让人指着颜国公府说不懂规矩。 “不懂规矩?哼,我清松苑的规矩需要她来指点?”天气渐暖,傅云盈的脾气也有些燥,让紫苏拿了衣服丢到院子外面去。 紫苏想了想,嘿嘿笑了一声,飞快地拿着丢了出去。 衣服刚好就飘到了素日里田氏要经过的路上,把田氏给气得不轻。 田氏命人带着那衣服,大喇喇的进了清松苑,见傅云盈在院子里做女红,冷着脸就开始问罪。 “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傅云盈揣着明白装糊涂,挑了挑眼神,瞥了一眼田氏继续低头绣花,“嫂子这一进门,开口就是兴师问罪,我还想问问嫂子是什么意思。” “我给府里上下做的春衫弟妹就算是不满意,自己拿银子重新裁制就是了,丢到外面算什么,给谁看呢。”田氏这几年耀武扬威惯了,从没想过还有人敢对她这么无礼,火气有些上浮却也清楚不能就这么吵架。 “嫂子今 日送来的衣服一看就是给妾室的,清松苑里上下哪里有妾。府里用不到的垃圾不丢出去,还放着占地方不成?” 田氏听罢,却是洋洋得意,“弟妹,我知道你气性大,可是有些时候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由着你的性子来的。你说,那锦绣是皇后娘娘赏的人,你明知道是什么意思却不照办,就这么让人家当丫鬟,是不是太小气了些。”田氏嘴上不饶人,阴阳怪气的样子看得紫苏心中极是不愤。 “小气?皇后娘娘说了是赐下来伺候人的,现如今,锦绣姑娘不是在跟前伺候着呢么?”傅云盈看了田氏一眼,又看了看那衣服,“送给妾室的东西,我这里不需要,已经让紫苏给还了回去,嫂子既然非得要塞进来,那怎么处理应该是我说了算。若是嫂子不乐意,可以拿回去给自己房里的人用。” 气死人这件事上,经过颜清臣的调教,傅云盈是越来越炉火纯青。 果然,田氏气得手脚发抖,看着傅云盈气定神闲的样子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待颜清臣下朝回来,从紫苏嘴里知道了这事后不由觉得好笑,伸手捏了捏傅云盈的下巴道,“我竟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的如此牙尖嘴利了。” “牙尖嘴利?夫君可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委屈了锦绣姑娘?” 锦绣彼时就在他们身后磨墨,将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傅云盈却完全没有避讳。 傅云盈便是一挑眉,颜清臣便知她是吃醋了,忙捏了捏她的手道,“为夫只怕委屈了夫人,旁人又与我何干呢。” 傅云盈冷哼了一声,起身便出了书房。 其实倒是没多少气,只不过因着锦绣被田氏捉了空子给她添堵,这才像只猫儿一样往颜清臣身上挠两下子出气。 看着傅云盈离开,颜清臣摸了摸鼻子,敛了笑意,招了折离过来。 折离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得知颜 清臣要找牙婆子的时候有些茫然。 “爷,要牙婆子做什么?可是府里有丫鬟小厮不规矩了?”清松苑上下都是很规矩的人,谁突然这么倒霉,放着好好的差事不做,惹了爷和夫人不高兴。 “不是,你去买两个肤白貌美体态多娇的丫鬟回来,要多漂亮有多漂亮的那种。” 颜清臣是相信折离的眼光的。 “要漂亮丫鬟做什么?”折离觉得,清松苑里还是不要有外人的好,容易惹事端。而且,往日里爷对丫鬟并不在意,今日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过问这个,还要漂亮的。 您这么做,夫人知道么? “送人。”冷笑一声,颜清臣瞥了一眼折离。 折离连忙行了一礼,赶紧去办,到了午膳的时候,丫鬟就已经洗干净打扮好放到了清松苑里。 折离过来复命时,还特意挑了傅云盈不在的时侯。结果,这两个丫鬟还真是用来送人的,还没站稳就被送到了颜国公的书房,折离还说了一口的漂亮话,说是自家爷体恤兄长劳碌,特意送了两名美婢过来服侍。 折离是何许人也,在自家爷吩咐了如此奇怪的命令后,便觉得不同寻常。出了书房便去找了紫苏,很快便得知了来龙去脉。 呵,一个不知所谓的妇道人家也敢这样给自家夫人气受。于是,折离便可了劲的挑美人儿,挑出来的丫鬟体态柔弱,眉目含情,定力稍差的,只怕一眼就得被勾去了魂。 然后背着傅云盈汇报工作,再大张旗鼓地去送丫鬟。 “你家爷说送来伺候?”颜国公一头雾水,还不知道今日傅云盈跟田氏发生口角的事。 “对,爷说,二房中马上要添人了,怕是二夫人会忙得脚不沾地,所以送两个丫鬟过来伺候二爷。” 专门送两个丫鬟过来伺候自己?颜国公有些腿软,总觉得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惹到了他这个妖孽般的弟弟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送你两个丫鬟 折离送丫鬟时,田氏也在。见颜国公完全没听出来话里的意思,气得嘴角微颤,冲了过来看着两个丫鬟道,“还能什么意思,觉得我人老珠黄了,想让你年轻一下!” 颜国公不好当着折离的面跟田氏吵架,让他先回去,关起门来问田氏什么意思。 “二夫人,爷说,您要有容人之量!”隔着门,折离还不忘叮嘱了田氏一声。 “啪”的一声,似乎是有茶杯碎在窗棂上,折离偷偷一笑,走得飞快。 还说别人,自己不也不能容人? 田氏把今日的事情给颜国公说了,不多时两人就吵了起来。颜国公怪田氏多管闲事,田氏说自己只是操心颜国公府的颜面,于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人就这么叮叮咣咣地吵了起来,一直吵到晚上。 “小姐,你是没见,国公爷和夫人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吵那么长时间。”夜间,白露一边给傅云盈拆头发一边笑。 “你居然还有工夫去听墙根。”傅云盈嗔了她一眼,接过梳子将头发疏开。 “哪有,都是丫鬟们传的。不过说起来,姑爷是真的心疼小姐,半分委屈也不让小姐受呢。”白露将发钗之类的收好,忍不住感慨,“这样真好。” “老天爷欠了某个人的,肯定会还回来。”颜清臣也洗漱停当走了进来,听见白露夸自己也不害臊,就这么大喇喇的认了,结果惹来傅云盈的一个眼神,顿时心神有些荡漾。 白露看两个人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东西从屋里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把门关好。 第二日一早,折离过来回话说,昨日的两个丫鬟又被二爷给卖了。 “卖了?”颜清臣正跟傅云盈用 早膳,“二哥做主卖的?” “嗯,二爷还带话过来说,田氏无知,让爷不高兴是他管教无方,让爷和夫人不要跟她计较。至于这丫鬟,二爷年纪大了,消受不起……”折离忍笑,似乎其中还另有隐情。 “嗯,我去上朝。”颜清臣搁下筷子,不做评论。 二房三房这么一闹,早上去吴氏那里请安的时候就不太好看了。傅云盈还好,田氏是怎么都觉得不对,怎么都觉得别扭。 “老二家的,今日怎么了,一直在那里扭来扭去?”吴氏也看出端倪,忍不住问道。 “没事,娘,我没事。”田氏干干笑了笑,没接吴氏的话。 “祖母,二婶这是不自在昨日三婶给送的礼呢。”颜筠玥伺候在吴氏跟前,无时无刻不想着给傅云盈使绊子。 昨日下午,吴氏就知道二房夫妻吵架的事,只是觉得好笑,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吵架。今日听了始末,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要我说,二婶不必不自在,二叔今日一早不是把那两个丫鬟送出去了?” “若不是他送出去,我只怕更不自在。”田氏看了一眼傅云盈,见她什么表示都没有,顿时更加难受。 “当家就得学着糊涂,你当家管好那些琐碎的事情不就行了,何必管旁人夫妻如何?回头修禹娶了媳妇回来,莫非你还得在新房里面支个摊子看着?”吴氏心里也是有些不悦的,若不是田氏脑子不拎清,又如何会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怎么会……”田氏摇头,看着傅云盈叹气,“我这不是为了三弟好么,万一皇后……” “皇后娘娘也不会非得让人家过来给三叔做妾不是?不过三婶就这么晾着她们也不太好,三婶你说呢?”颜筠玥似乎打定主 意要做和事佬,傅云盈不接茬,她就非得把傅云盈给扯进来。 “在宫里是伺候人,在府里如何不能伺候人了。我跟相公现如今过得挺好,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总不见得想要闹得臣子家后宅不宁吧?”傅云盈也懒得给她们解释,直接就这么把话给撂了出来,惹得颜筠玥脸上无光。 “说的也是。”吴氏早就不插手媳妇之间的事情,自然不会管那么多。 “三婶说的没错,夫妻间的感情自然不会因为这一两个人坏了。就怕郎情妾意这种事情,我记得修禹不是……”说到这里,颜筠玥住了嘴,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修禹如今都要娶妻了,我怎么还提。” 众人都知道颜筠玥想说的是当年颜修禹哭着闹着要娶傅云盈的事情,当时田氏不同意,后来傅云盈嫁给了颜清臣,颜修禹还委实萎靡了一阵子。 “既觉得不该提,怎么就偏偏提了呢?县主自来聪慧,今日怎么尽说错话?莫不是安了什么心,想要叫我与嫂嫂撕破脸皮?”傅云盈冷冷地看着颜筠玥,语气颇为严肃。 “呸,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修禹如今都要娶妻了,你这话出去,不是自己把屎盆子往脑袋上顶么?”田氏顿时明白过来味儿来,对着颜筠玥张嘴就是火药味。 “我,二婶,三婶,我没有这个意思……”颜筠玥本是想挑得田氏与傅云盈去斗,结果没想到田氏竟然会朝她发火。 方才吴氏提起颜修禹要成亲,若是聂家知道颜修禹曾经要娶傅云盈的话自然此事就大了。颜筠玥本以为田氏会很介意这个,顺便让田氏把枪口继续往傅云盈身上招呼。 谁知道,田氏竟然聪明了一回。 “你没有什 么意思?这当口,要是修禹的婚事出了什么幺蛾子,看我怎么收拾你!”田氏最不待见的就是有人祸害自己的儿女,颜筠玥偏生每次都让她不快,本来就觉得不自在瞬间变成怒气,瓢泼似的招呼向颜筠玥。 “祖母,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当初也是修禹说的这话不是。”颜筠玥眼眶一红,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惹得吴氏一阵心疼。 “好端端的,怎么又吵了起来。你也是,她也还是个孩子,行差踏错的地方,你说就好了,这么着再吓唬到她。” 田氏不傻,为什么会被颜清臣塞了两个丫鬟,她门清着呢。要不是颜筠玥的话,她会想不开去给傅云盈找不自在? “娘,你看看她今日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当娘的,能不急么。”田氏不会就这么放过颜筠玥,不过见吴氏已经有了袒护她的意思也不好明着去跟她吵嘴。 “娘,妹妹虽然是个孩子,可也不算小了,更是太后亲封的县主,出门若是还这么口无遮拦,怕是要招惹祸端的。”傅云盈温声细气,声音不高,却让吴氏无法明着袒护颜筠玥。 “唉,都是她命苦,小小的时候爹就没了,娘又整日在佛堂里面,没有好好教导。”吴氏叹了口气,拍了拍颜筠玥的背,“好了,别哭了。只是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被外人听见可都是大事。” 吴氏都这么说了,田氏和傅云盈二人自然不会抓着不放。有了这么一遭,早上的请安也就这么过去了,众人各自回了院落。 傅云盈最终确定,春衫的事情,少不了颜筠玥的手笔。 至于颜筠玥,没有挑拨成田氏和傅云盈,还被平白无故的骂了一顿,心里委屈得不行,回了屋就关了门。 不多时,里面就 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以及她自己的哭声。 颜修皓今日休课,正好在门外听了个一清二楚,也依稀听见说什么爹爹早逝就这么欺负她的话。 到了三月末,颜筠晗的日子终于好过了,胎像稳固之后,虽说还是时常想吐,却已经可以到处走走,甚至还回娘家了一趟。 田氏得知妇儿要回来,高兴得不行,提前一天就吩咐厨房熬上鸡汤,放上补气养血的药材并且要撇去油花,免得颜筠晗看着难受。 傅云盈也高兴,只是知道田氏定然准备了不少吃喝的东西,就也没过去凑热闹,将自己绣的几个绣片拿出来,回头给颜筠晗,让她给孩子做个**什么的。 若是算下来,颜筠晗生产,应该就是在十月左右,到时候天气不冷不热的倒也还好。 等到颜筠晗回来的那日早上,田氏和傅云盈都在二门那里等着,见她气色不错之后相视一笑冲着她伸出手。 “可算是回来了。” 知道颜筠晗跟田氏有话说,傅云盈只在二门那里跟她约好了午膳过后逛花园,就回了清松苑。颜筠晗拉着田氏的手去了田氏的院子,一进门就说起了前些日子田氏跟傅云盈的口角来。 早前的时候,颜筠晗就曾说过田氏,可这次不知为何田氏竟然又犯了**病。 “娘,您怎么又跟三婶吵起来了。” 被女儿开门见山的这么一问,田氏有些尴尬,“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都知道了,还能是小事?”颜筠晗有些没好气,不过她还是了解自己娘的,知道她绝不会是平白无故就这么干的。 “我,我还不是为了你弟弟!”这几日,因为这件事田氏也憋的够呛,好不容易女儿回来了,才忍不住说了出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谁害了你爹 一听田氏这话,颜筠晗也大致猜了出来,定是有人在田氏的耳朵边鼓捣了什么。 “娘,我不知道谁在您耳边说了什么,可是您自己想想,弟弟如何会被三叔影响了。”颜筠晗是掰扯得清的,所以也不怕麻烦,一点点的跟田氏讲了起来。 “颜国公府的爵位早就被爹爹继承,三叔要是想袭颜国公府的爵位,除非是爹爹没有子嗣,可是如今修禹都快娶妻了。再说,皇上也不会这样做,祖父的功勋可不是皇上的个人喜恶便能抹掉的。若皇上真动了要给三叔封爵的心思,必是另封一个。一门两爵虽然少见,可也不是没有。” 田氏一琢磨,确实是这个道理,皇上要想施恩,怎么会拿了颜国公府的东西再给颜清臣?而且,这些年皇上对颜清臣虽然恩重,可也不是说漏了颜国公府什么。 见田氏转过弯来,颜筠晗继续跟她掰扯。 “弟弟如今是个六品文书不假,可鸿胪寺那地方平安无忧,娘难道想要弟弟跟我相公一样上战场不成?” 田氏连忙摇头,对她来说,儿孙能平安最重要,至于有没有什么大官,无所谓,反正以后有了颜国公府的爵位,不用担心的。 想明白之后,田氏也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女儿道,“是娘糊涂了,你看看这……” “三婶不是小气的人,娘找个机会道个歉,三婶不会跟您计较那么多的。”对于这个,田氏也觉得这样,当下就决定让傅云盈也过来用午膳。 颜清臣当值时,俱是要到晚间才会回来。所以,傅云盈都吩咐厨房做些简单的午膳就算了。今日白露还未去小厨房挑看菜色,就见田氏身边的丫鬟过来请傅云盈。 过去之后就见田氏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吓了傅云盈一跳。 “嫂子这是做什么,使不得。”虽说田氏有时候做事是过分了些,可傅云盈从没有跟她计较过什么,因为她知道田氏不但是嫂子,还是颜筠晗的母亲,所以只要不过火,她从不说什么。 “先前是我的不是,小人之心了些,今日特意给你赔个礼,你别放在心上好不好?”田氏是真的知道错了,态度诚恳,还将姿态放得很低,“先前是我的不是,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一家人,哪有什么是不是的,嫂子不必多礼。”看这个样子,一定是颜筠晗说了什么,能给自己省麻烦,傅云盈自然乐得将事情揭过去。连忙将田氏扶了起来,“嫂子这真是折煞我了。” “你受得起,看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做糊涂事,真的是……”田氏就这么点好,错了她认,见傅云盈真的没有责怪的意思也松了口气,三人高高兴兴的围着饭桌吃饭。 吃完饭,田氏就放两人出去散步消食。 花园里,春花初绽,阳光也不是非常刺眼,倒是非常适合走一走,两人一起走在鹅卵石铺的小路上,一边走一边说笑。 “天底下也就你敢说自己母亲的不是了,刚刚真的吓了我一跳。”傅云盈扶着颜筠晗慢悠悠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好奇颜筠晗究竟跟田氏说了什么。 “你啊,我娘有时候就是会做一些糊涂事,若是真的不对了,你大可以跟我说,等我回来说她。偏生你就不肯说,跟个闷嘴葫芦似的。”说起这个,颜筠晗也无奈,傅云盈是大度,若是三叔娶了个不大度的回来,家里可不得鸡飞狗跳了。 “说那么多不惹你烦心么?嫂子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有时候吵吵闹闹的,家里也有些烟火气。”经历了上一世的种种,再加上现如今日子过的不错,傅 云盈已经学会了如何享受这种平常而琐碎的日子。对她来说,田氏的那些断然算不上阴谋诡计,需要她去出手整治。 “还烟火气,我爹都要后院着火了。”想起自家三叔的举动,颜筠晗忍不住乐了。也就三叔这种护短的性子做得出来这种事,不过若她是傅云盈,也希望自家相公这么护着自己。 “诶,说起来,母亲为何突然针对你?”颜筠晗知道大致却不知道细节,自然是想问一句的。 “颜筠玥。”傅云盈露出一个你懂的眼神,“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成天就想着挑拨是非。” 想想最近颜筠玥的动作,傅云盈就有些头疼,可是又抓不到头绪,不懂根源在哪里。 “姐姐幼时丧父,从小就偏执了些,却也没有行事如此阴狠过。”说到颜筠玥,颜筠晗的脸色也不好起来。 转了个拐角,两人说着颜筠玥,却见颜修皓一身狼狈地从外面回来,连忙叫住了他。 “你这是怎么了?”傅云盈见他灰头土脸衣衫不整的样子,连忙让小厮去找大夫。 颜修皓一身狼狈从外面回来,也是有缘由的。他才十岁,还在太学中念书。太学中王公贵族子弟众多,也做惯了那种欺善怕恶的事情,今日就是如此。 原本颜修皓回来的路上跟小厮好端端地走着,偏生一个季家旁支的小少爷看颜修皓不顺眼想要欺负他。颜修皓气不过,两人打了一架,撕了衣服,乱了头发。 “可伤着了,给我看看。”颜筠晗怀孕之后就有些见不得小孩子被欺负,也连忙问道。 谁知道颜修皓似乎心情非常不好,本来被叫住的时候就不太高兴,跟傅云盈说话的时候还好。颜筠晗一开口,他顿时像点了的鞭炮一样。 “要你管!哼,你日子过得好就编排我姐姐阴毒!我没爹没 娘管,可我也不许你说我姐姐的不是!” 想来是颜修皓刚刚也听见颜筠晗说了什么,气不过想要跟颜筠晗理论。 “皓儿,我没有说你姐姐不好的意思。是她近日行事有些太奇怪,这才跟婶婶说了几句。”他是个小孩子,颜筠晗自然是要解释一下,否则将来跑偏了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哼,话是我亲耳听见的!我不要听你狡辩!”颜修皓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随手一推,将颜筠晗推到一边。 颜筠晗今时不同往日,原本她就弯着腰跟颜修皓说话,如今被他这么无意的一推,人站不稳,眼看就要倒了下去。 傅云盈也吓了一跳,快走两步上前去扶,只是还没来得及,被颜筠晗带了一些,垫在了她的身下,整个背撞到了假山上。 周围丫鬟婆子顿时乱成一团,扶人的扶人,检查伤势的检查伤势。 颜修皓知道自己闯了祸,蹑手蹑脚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是,想想当日姐姐哭得那么伤心,以及今天被欺负得那么惨,再看着两人的样子又觉得有些痛快。 花园里的事情不小,不一会儿就引来了不少人。田氏听说颜筠晗摔倒之后整个人都呆了,又听说动了胎气顿时腿一软,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一溜小跑的往花园去。 老颜国公也来了,见到旁边缩手缩脚的颜修皓,便知是他闯得祸,气得不打一处来,“你这个混小子,在外面打架就算了,回来还推你姐姐,谁教你的规矩!” 颜振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骂,把颜修皓的火气也骂了出来,本就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并不是那么懂事,立马就跳了起来,“我就是没人教规矩,怎么了,我就是这么没规矩!” 颜家子孙哪个不是彬彬有礼,就算不是学富五车,至少不会给 人一种不讲理的感觉。偏生颜修皓闯了祸不但不认错,还敢跟长辈蹦高,顿时就让颜振羽气炸。 “好,既然你说没人教你规矩,那今日我就教你规矩!来人,请家法!” 花园里众人大气不敢出,老国公生气的时候很少,可每次动怒,谁都不敢上前劝慰,否则很有可能会被波及。 颜筠晗和傅云盈坐在旁边的石凳上,颜筠晗动了胎气,大夫照看着让她平稳心神,有助于安抚胎儿。傅云盈也没好到哪里去,垫了那么一下,伤了背,顿时血渍就晕了出来,可见伤势不轻,更头疼的是,太医把脉之后发现她似乎还伤了心肺,怕是要养一段时日了。 田氏更觉得自己先前过分了些,今日若不是傅云盈舍身,自己女儿这胎怕是要保不住了。 “父亲,皓儿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事一些也是正常的。”最终傅云盈还是觉得不妥,温声劝老国公,“您若是打了他,回头少不得心疼,何必呢。” “不用你假惺惺,哼,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没人教!还不是因为你们害死我爹,害得我娘在佛堂里面不出来!我如今不也是你们害的么!今天谁都别想让我认错,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把你们两个全都推了!”颜修皓气在头上,什么话都说了出来,却不知这话给了周围人多大的伤害。 “我们害死了你爹?”长子之死从来都是颜振羽心中最隐秘的痛处,如今被如此赤裸裸的揭开,顿时有些受不住,枯瘦的身子摇摇欲坠。 “可不就是你们害死了我爹!你们当我小,就什么都不知道么!”颜修皓小脸通红,虽然有些怯意,可依旧声音洪亮。 “你都知道什么?”颜清臣一进门知道出事之后就赶紧过来了,见颜振羽不对,一把扶住,面色阴冷地看着颜修皓问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他是你能欺负的? 颜清臣的出现让已经炸了毛的颜修皓顿时收了爪子,看着他黑着的脸,踟蹰了一下,最终还是壮着胆子吼了出来。 “不用旁人告诉我,我爹死了,你们却能过得开心,不是你们害死的又是谁!” “是么?”颜清臣还是那么冷冷的样子,却让颜修皓忍不住低下头。 “这小混蛋,他不是说没爹教么,今儿个我来教他!”老颜国公气的手脚发抖,指着颜修皓的鼻子就开骂,“今儿个我非得把他的这根筋给扭过来不行!” “父亲息怒!”傅云盈眼见着颜振羽是越来越生气,顾不得后背的伤,推开白露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爹,他才十岁,还小,能有这种想法,指不定是什么人教的,你便是打了他,怕是也不能让他真的服气。” 颜清臣大哥的死因,之前无意间颜清臣提起过,傅云盈知道一些,所以也心疼颜修皓就这么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 “是啊,祖父,他还小,您给打坏了,更对不起大伯了。”颜筠晗也稳了心神,弱弱地开口。 两个人都替他求情,颜振羽突然下不去手了,瞪着颜修皓却是恨铁不成钢。 “你既然说没有父母教你,我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今日我教你,你可有意见?”见颜振羽有了松动的样子,傅云盈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看着颜修皓。 颜修皓本来很抗拒,可触及到傅云盈后背的伤了之后顿时就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们都是一家人,大哥早逝,我们也心痛。可是,日子总得过,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没了,你是希望你的姐姐能开开心心的过以后的日子还是希望她每天都哭哭啼啼的?”傅云盈的温言软语让颜修皓听了进去,他连忙摇头 否认。 “自然希望开开心心的,我……” “你与大哥是父子,虽说没见过面,父子连心,父亲故去后你想他。可你想过么,你的祖父跟你的父亲也是父子,祖父能不挂念么?你三叔二叔与你父亲也是兄弟,能心中不惦记?一家人,没有谁会害了谁,都是亲人,谁都不想出意外。” 一字一句,说得颜修皓更加难过,比棍棒加身还要难过。 “哇!”终于,颜修禹忍不住痛哭起来,站在那里抹着眼泪。 老国公抹了抹眼泪,转头离开了花园。颜清臣见傅云盈疼得白了脸,冷着脸将她抱回了清松苑。至于颜筠晗,被这一闹,田氏安慰了好久才给送回季家。 颜修皓哭了好一会儿,默默地回了自己的书房。当夜,颜筠玥知道此事之后,气得饭也没吃,冲到了书房责备颜修皓。 “你怎么这么冲动!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韬光养晦!” 平日里,颜筠玥总是叮嘱颜修皓谨言慎行,小心行事,今日见他捅了篓子,忍不住跑了过来责备他的鲁莽。 “我今日被欺负了,忍不住所以……” “你被欺负,还不是因为你没爹没娘才被欺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那些人不用理就是,等将来你成了颜国公,看谁还敢欺负你!”颜筠玥又提起了之前说过无数遍的东西。 想起今日傅云盈的温柔,颜修皓第一次提出了疑问,“可是姐姐,今日我把三婶推倒,摔得那么惨,三婶都没有责备我。爷爷要打我,还是三婶求了情。” “人心隔肚皮,你知道什么!”颜筠玥有些气急败坏,往日里听话的弟弟突然不听话了,让她分外没有安全感。 “如果三婶真的很坏的话,难道不应该趁机让爷爷痛揍我一顿?”颜修皓还小 ,想不明白,却见颜筠玥的眼睛红了。 “你信我还是信她!”颜筠玥的声音里面带着哭腔,“从小到大,我何曾害过你!那个人不过替你说了几句好话你就这么信她,不如你跟她去吧。” 听了这话,颜修皓顿时慌了神。从小颜筠玥如何保护他的样子历历在目,他如何能背弃她?可是,让他承认那边都是坏人,他也不想说这种违心的话,只好闭了嘴,什么都不说。 颜筠玥又跟颜修皓叮嘱了半夜,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只是不停地告诉他,除了母亲和她,其他人都是坏人。 第二日一早,颜修皓起床上课,还没出门就看到颜清臣在大门口站着。 想起自己昨日做了什么,又想起三叔是出了名的护短,颜修皓缩了缩脖子,想绕路却看到颜清臣已经看到了他。 “过来。”颜清臣凉凉地开口,让颜修皓夹着腿走了过去。 “三叔……”颜修皓觉得,颜清臣一定是要找个地方打自己一顿。 昨日三婶的伤看着那么重,三叔肯定气得不轻。可颜修皓也不觉得自己冤枉,毕竟昨日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推了人,若是出事还真的不好。 毕竟,颜筠晗平日里其实对他也不算差,傅云盈也对他不算差…… 迈着小碎步走了过去,颜修皓低着头看着脚尖,“三叔,我……” “上车!” 说完,颜清臣也不看颜修皓,率先上车。颜修皓看了看那马车,又看了看自己。 颜清臣难道觉得在家里打他不好,所以要特意将他带出去揍? 不管怎么样,颜修皓都知道自己跑不了,心惊胆战地上了车,却发现车是往太学那里走的。 待到了太学,颜修皓默默的爬下车,往里面走,一回头看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颜清臣。 “三叔?” 颜修皓闹不明白了,不揍他,送他上学,还跟进来是什么意思? “昨日欺负你的人是谁?”颜清臣也不废话,看着学堂里已经坐满了的学生,冷着脸问道。 “是他……”颜修皓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三叔要替自己出头? 看着颜修皓指的那个人,颜清臣缓步走了过去,看着那个比颜修皓高处来一头的子弟道,“季鸿骞家不知道排了多少辈之外的亲戚?” 这个人姓季,算起来应该是季鸿骞的亲戚,不过也不是什么正经亲戚。据说是季鸿骞的外祖母的姨母那边的亲戚,凑巧姓季,就把孩子送到了这边想让季家帮忙教育。 “你是谁?”那小子平日里仗着关系没少欺负人,看到颜修皓带了个人过来,也没怎么在意,斜了眼睛看着颜清臣。 自颜清臣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就没人敢这么看着他过。 摇了摇头,颜清臣看着那小子,“昨日你说,大丈夫应该文能安国,武能打仗,你念书的成绩不怎么样,我就不欺负你了。” 这话说得让人哄堂大笑,不过颜清臣也没说错,这小子确实念书不行。 “笑什么笑!”那孩子见众人都嘲笑自己,忍不住脸上一红,吼了出来。 “既然你的功夫不错,那不如来跟我比划比划。我是个文臣,跟你比划也不算欺负你。” 折离站在门口,听着颜清臣这么说,忍不住摇头。 自家爷不要脸起来,还真挺不要脸,他跟连宵加起来也未必能打得过他好么! 那孩子这么一听,觉得是个文臣,又自负在季家学了不少拳脚功夫,得意洋洋的站了起来道,“走,小爷还没怕过谁!” 到了屋外,颜清臣脱了外袍给颜修皓拿着,看着眼前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孩子,“你还是太小,这样好了,若是 你能让我的脚动了,你就算赢。” 被这么一激,那小孩子果然上当,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却还没缓过神的时候,就被颜清臣给扔了出去。 “哇哦!”窗户里传来一阵惊呼声,颜修皓的同窗看颜清臣的眼神顿时变了。 这个文文弱弱的大人究竟是谁,居然这么厉害,只是一只手就把人给扔到树上去了。 “你赖皮!”那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惹了谁,挂在树上挣扎了几下指着颜清臣骂道,“你肯定让你的随从帮了你!” “那你说怎么比。”颜清臣还是惜字如金,看着那孩子让他自己安排。 “我们去湖边,让你的人撤到太学外面去!”那孩子的眼神咕噜咕噜转了转,出了个歪主意。他觉得以他的身手,把颜清臣拽到湖里不成问题,他水性不错,可颜清臣就未必了。 颜清臣照办,结果到了湖边,还没站定,那孩子就突然出手,准备攻其不备。颜清臣也不急,身子一拧,错开了那孩子的攻击,顺带手一捞,解了那孩子的腰带,看着他落到水里,手一翻,竟跟洗衣服似的将那孩子抛上抛下的在水里涮着玩。 “救,救命!”那孩子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招,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连忙呼救起来,颜清臣停了手,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可知哪里错了。” “我,我不该仗势欺人,我不该欺负同窗,我错了,我跟同学们赔不是!”那孩子认怂的倒也快,哭着抹掉脸上的水,可看着颜清臣在岸边站着也不敢就这么爬上来。 “颜大人,颜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还没到上课的时辰,所以夫子们也才刚刚到太学,见这边出了事才连忙过来。见颜清臣站在岸边,看着水里的学生身上一哆嗦,连忙过来请罪。 第二百三十六章 可别长歪了 “不知颜大人到此,未曾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今日我只是送孩子来上课,顺便教育一下昨日欺负我颜家子孙的学生。虽说颜某一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不齿,可夫子,您若是教不好,我帮您教一下也算是颜某不枉被人叫一声夫子。”颜清臣轻飘飘的丢了那孩子的腰带,拍了拍手,侧过头看着颜修皓的夫子。 “大人说的哪里话,这孩子平日就调皮得很,老夫实在是教得不好,大人见笑了。” “观大人面相,已经七旬有余了吧。” 这夫子是个圆滑之人,平日里季家没少给他塞钱,所以他自然偏爱几分。至于颜修皓,虽说是颜国公府里的人,可爹都死了,谁给他出头,他就是管了也没人记得他的好不是?所以,这种事,他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老朽今年七十有二,不比大人正当盛年。” 扫了一眼这个夫子,颜清臣从颜修皓的手里接过外袍穿上,临走前道,“夫子若是年迈,我可以帮夫子向皇上说一声准了您告老还乡,也免得老眼昏花,看不清楚是非曲直教坏了这些孩子。” 夫子这才真的抖了起来,见识到了天子宠臣的威仪。 原本觉得,颜清臣风头太盛,又有颜国公府的家风在,文质彬彬不会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哪想到,人家仗势欺人的事情做得顺手着呢。 想到平日里做事确实有些过分,夫子抖得更厉害了。 纵然说,如此仗势欺人不对,可这种人如果不仗势欺人,只怕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颜清臣送颜修皓去了太学之后就回家了,傅云盈受伤需要静养,颜清臣索**告假在家陪她。 回家不多时,就有人传话来说,季家的夫人求 见。 “季夫人?”傅云盈有些疑惑,不知道是哪个。 “季鸿骞他娘。”颜清臣本在卧榻旁边的小几上写字,见傅云盈疑惑,凉凉的开口解释。 “她来做什么?兴师问罪?”傅云盈觉得是昨日颜筠晗受伤的事情让季夫人不舒服,特意跑一趟。 想起这个季夫人,傅云盈也觉得有些头疼。 那可是个难缠的主啊…… “未必……”傅云盈尚且不知道颜清臣去做了什么,只当他出门一趟是进宫告假。 不过见颜清臣说未必,便猜到他不仅是进宫了一趟。 “你去了太学?” “嗯。” 颜清臣也没否认,傅云盈却是立时懂了,知道怕是有人倒霉了才对。 “相公……”懒得管那个季夫人,傅云盈放软了声音撒娇道。 “做什么?”抬眼看了一眼傅云盈,见她趴在榻上眉眼弯弯的看着他,颜清臣无端的心情有些好了。 “过来下呗。”傅云盈动不了,只能让颜清臣过来。颜清臣不疑有他,走了过去,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傅云盈支起身子,抱着颜清臣的脖子,吧唧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就知道相公最好了,一心为家里。”傅云盈抱着颜清臣的脖子撒娇,却看他又傲娇上了。 “哼!”颜清臣抬手朝着傅云盈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把她放好,盖好了薄毯,“告诉前面,就说少夫人身体不适无法见客,让季夫人回去吧。” 打发了季夫人,颜清臣也没继续去写字,坐在傅云盈身边,看着她背上的伤忍不住叹气。 “你啊,怎么说你才好。” 傅云盈耸了耸鼻子,冲着颜清臣做了个鬼脸,然后开始差使他做这个做那个,颇有恃宠而骄的意味在。 趁着他心疼,还不赶紧该怎么 用怎么用?回头不心疼了,就又不好说话了。 午时的时候,紫苏和白露送了午膳过来,颜清臣扶着傅云盈起来用膳,两人一坐好就听见白露在门口纳闷的问道:“小少爷怎么想起来来这里了?” “三婶在不在,我来给她赔不是。”颜修皓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惹得屋里的两个人疑惑对视一眼。 “在的,小少爷稍等。”因为傅云盈伤了背,所以这几日怕是会衣衫不整,白露也不敢贸然放了颜修皓进来。她先进来查看了一眼,见傅云盈穿着中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才放人。 “白露,再拿一副碗筷来。”这才刚午时,应该是颜修皓才从太学回来的时间,定然是没有用午膳,傅云盈吩咐白露将碗筷拿来。 白露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拿。屋里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颜修皓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的赔不是。 “三婶,昨日是我冲动,对不起。” “无妨,你还是个小孩子,冲动一些才有孩子的样子,还没吃饭吧,来,坐过来。”傅云盈见他真的是面有歉意,笑了笑招手让他过来,“你能知错来道歉就很好了。” “可是,你还是会很疼啊。”颜修皓从小就有些谨小慎微,对一些事情很能感同身受,所以,他对这件事是真的很抱歉。 “无妨的,你能知道错了,能跟家里人和好,我也会好啊。再说了,如果不是你闹了这么一场,怎么知道原来大家都是疼你的。”傅云盈见颜修皓眼眶微红,忍不住哄他,“若是你知错,以后对我好一点好不好。” 颜修皓点头,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颜清臣。 颜清臣给傅云盈夹了菜,又给颜修皓夹了菜,想了想道,“也是我的忽视,你跟母亲和姐妹住在后院确实有些不便, 我今日吩咐一下府里在前院给你收拾一个院子出来吧。” 昨日的时候,颜修禹的言语显然是有人故意挑拨,颜清臣不说,也没有问,却让他搬了出来。 “我,我不想,三叔,还有姐姐呢。”颜修皓自然不肯,想了想自己走了,颜筠玥一个人得多孤单。 “我昨日看了你在太学里面的成绩,不是很好,搬到前院我可以指导你功课。”颜清臣没有强行让他搬来,只冷着脸跟他讲道理。 “对,对不起……”颜修皓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前总被人欺负,他有时候也确实在学业上有些疏忽了。 “你没有对不起谁,你跟姐姐感情好,就更应该像一个男子汉一样保护她。你学好了学业,成了才,才更能护着你姐姐不是么?” 这么说也没错。 颜修皓的小脑瓜转了转,觉得三叔好像确实很厉害的样子,闷头扒了两口饭,偷偷看了一眼三叔三婶。 等吃完饭,颜修皓就已经答应了搬到前院来,颜清臣也不废话,立刻就让下人去给颜修皓搬家,就在清松苑旁边给他找了个院子,让他往来方便一些。 颜筠玥白天没在府里,等晚上回来一看颜修皓的东西竟然全都不见了,大慌之下问了婆子,婆子说这是三爷的意思,于是颜筠玥更慌了。 昨日颜修皓才把傅云盈推倒,今日颜修皓就被搬走,这难道不是颜清臣的报复么! 不行,不能让弟弟就这么被他掌控! 颜筠玥抬脚就往清松苑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想如何才能跟颜清臣说,让他把颜修皓给还回来。 清松苑里,颜清臣竟然真的没有骗人,说了要指点颜修皓的功课,在他下学之后,就在书房跟他一起温书。 颜修皓先前被欺负得狠了,落了不少课 程,再加上他确实不是天资聪颖的那种孩子,即使夫子变成了颜清臣也有些费劲。不过颜清臣很有耐心,虽然面上冷冷的,但是书中所讲的东西,他深入浅出的讲解的倒也透彻。如果颜修皓不懂,他还能多罗列一些事情帮助他理解。 颜筠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光景。 “三叔。”颜筠玥进门,打断了两个人的授课,颜修皓对着颜筠玥行了一礼,连忙收拾了东西去了别的桌子,将这里让给两个人,让他们说话。 “你来了。”颜清臣对于颜筠玥的到来没有什么表示,收拾了桌子上的书之后让她坐下说。 “三叔为何突然让弟弟到前院来,睿峰苑不才是我们的住处么。”颜筠玥一开口就有指责之意。 对于她的指责,颜清臣一点都没放在眼里,等她说完了才问道,“为何睿峰苑才是你们的住所?你们是颜家人,整个颜国公府都是你们的家,你为何只认准了睿峰苑?还是说,太后已经给你另外开辟了府衙,准你们出去住,那个地方叫睿峰苑?” 从来没有未嫁的姑娘外出开府建衙的先例,就算是颜筠玥是太后亲封的县主,可也是个未嫁的姑娘,在府里跟家人好好在一起才是正理。 “我没有这个意思。”颜筠玥连忙否认,换了个说辞,“只是弟弟平日里都住在睿峰苑,突然搬家,总得有个由头吧?” 她的意思如此明显,颜清臣如何不知道?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他慢悠悠的问道,“在自己家里换个院子住,需要什么由头?你是姐姐,应该很清楚他的情况。他还是个孩子,小小年纪能有那种乱七八糟的想法,绝不是自己想出来的。后院之中,爱嚼舌根子的婆子丫鬟太多,跟他们厮混久了难免会让他长歪。”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守不了节的女人 “府中婆子丫鬟确实有些多,可这么多年都没事,弟弟怎么会长歪。”颜筠玥自然是不肯。 “没事?莫不是你也觉得,你父亲都是我们给害死的?”颜清臣抬头看了她一眼,反问道。 心中一惊,颜筠玥才知道自己行事有多么鲁莽,连忙否认,“自然没有,我也不知道弟弟的那些想法是从哪里来的。” “皓儿在前院,有我和修禹帮他温习功课,带他玩,自然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他。难不成,你不想皓儿更好么?” “也不是,三叔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颜筠玥连忙摇头,这样的罪名她当然担不起。 “我只是想,皓儿这么突然的搬到前院,二叔和祖父怎么想?” “你二叔和祖父是不会拒绝的,毕竟皓儿也是我颜家子孙。” 一字一句就是这么让人无法拒绝,颜清臣那么云淡风轻的样子,让颜筠玥坐立不安。她是不想让颜修皓跟二房和三房太亲近的,若是太近亲,以后真的要做什么,颜修皓很有可能会下不去手。 “家中长辈的好意我知道,可是三叔啊,母亲和我,只有皓儿了。母亲本就不出佛堂,若是皓儿再离开,母子相见的机会只怕更少。” 颜筠玥想方设法的要把颜修皓给要回去,为了这个,真的是找足了理由。 “前院只是让他居住,并非囚禁,若是大嫂想要见儿子,说一声皓儿不就过去了?你做姐姐的想来,也没人拦着你。” “姐姐,我不回去。” 颜清臣反正是不管她怎么说都不会放人,最后还是颜修皓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坚定的看着颜筠玥,“姐姐,我想住在前院,我要跟三叔还有 二叔学本事,这样以后才能更好的保护姐姐和母亲。” 只是短短一天,颜修皓居然就倒戈了。 颜筠玥心中暗恨,面上却不得不做出妥协来,“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在前院好好跟着叔叔学,若是得空,到后面来看看我们。” 陪着颜修皓看了一会儿书,颜筠玥告辞离开,回去又摔了不少东西。 在她看来,颜清臣哪有这么好心。呵,学本事?不过是为了离间他们姐弟的借口罢了! 过了三月没多久就到了五月,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待到了七月,终于热得连皇上都受不了,大手一挥表示去行宫避暑。 京中重臣一个也没落下,拖家带口的跟着一起去了行宫。待到了行宫,安顿好之后,晟景帝下了旨意,赐宴群臣。 待到了晚上,液池之上清凉一片。众人到的时候,已经有小太监和宫娥挂好了灯笼,放好了熏香,灯火通明一片,热闹得好似人间仙境。 帝后还没到,众人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闲聊,傅云盈见颜筠晗大着肚子站在那里,连忙过去打招呼,颜清臣怕她磕碰到,一路护着走了过去。 “你也来了。”傅云盈看了一眼颜筠晗的肚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又大了点啊。” “可不么,五个月了,都会踢人了。”颜筠晗有些不满,已经过了孕吐的时间,胃口大开,可吃得不对,肚子里的小家伙就各种折腾,害得婆婆天天提心吊胆。 “那还不好。”笑了笑,傅云盈忍不住揶揄道,“指不定是想爹了呢。” “去去去,你信不信回头你怀孕的时候,你家相公也一年不回来。”颜筠晗嗔了傅云盈一眼。 这边调笑的功夫,太监已经唱和,“皇上 驾到,皇后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立刻停下聊天,山呼万岁。 “众爱卿免礼,避暑之时,一切礼仪就轻就行。”晟景帝带着皇后和贵妃入座,怀里还抱着三皇子晟钰。如今凉快下来,晟景帝也精神不少,心情更是好了不少,挥挥手让众人平身,各归各位,准备开宴。 傅云盈和颜清臣也跟颜筠晗暂时分开,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行宫里一切都没有那么麻烦,所以夫妻一桌也很正常,颜清臣和傅云盈互相夹菜,然后在一起看歌舞看的心情大好,却不知早已被人看在眼里。 酒过三巡,不少人都已经有了醉意。此时歌舞也撤了下来,不少人都在互相敬酒,突然“啪”的一声酒杯碎裂的声音惊醒了众人的酒意。 “嗯,怎么了?”晟景帝也吓了一跳,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声音从平阳侯那边传了过来。 “皇上,妾身有话要说。”液池周围安静了下来,平阳侯夫人的身后走出来了一个人,大喇喇的跪在了帝后之前。 “你是聂景平的亡妻?”晟景帝勉强辨认了一下,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好像是平阳侯世子聂景平的亡妻苏芷若。 “没错,皇上,妾身恳请皇上下旨放妾身归家。”苏芷若冷不丁的这么一句,闹的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要闹着回去? “归家?为什么?” “妾身未嫁之前乃是中书令嫡女,嫁给聂将军本也是阴差阳错,已经铸成事实妾身无法改变。可是现如今聂将军战死沙场,妾身才不到二十,本就是一场错乱的婚姻,借着这个机会,拨乱反正难道不好么。” 聂景平身死不过三个月,苏芷若就这 么大庭广众之下要求回家,真真的是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当初聂景平和苏芷若是被人发现在水榭中行苟且之事,才不得不成婚。对此,平阳侯和中书令两家都挺没脸的。中书令当时就表示,家里没有这个女儿。 平阳侯一生光明磊落,得知儿子如此行事,骂了一顿,打了一顿,却不得不把人家姑娘娶进来。 娶进来之后,却没人看得起她。一个跟男人在水榭之中如此放荡,还是光天化日之下,谁能看得起她? 所以,苏芷若在平阳侯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再加上,聂景平除了在水榭中的那一次,其他时间并没有碰过她,如今人都死了,她更是没指望。公婆看不起,膝下没儿女,真真的是凄惨至极。 于是,苏芷若就萌生了回家的想法。 不过她也没忘了,中书令可是早就说过没她这个女儿了。 今日酒宴,她看着傅云盈和颜清臣恩爱,心中气不过,一冲动之下就跑了出来,说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甚至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得意,她还不信了,皇上能不让她回去。皇上让她回去了,他爹还这能把她给赶出去不成? 帝后加上贵妃听完她的话,是真的气得不轻。 名门望族出来这么一个极品的闺女,那真的是上数十八辈的祖宗都得气活过来指着她爹的鼻子骂。 “聂将军才刚刚身死,你便闹着要回娘家,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宸贵妃一边剥了葡萄递给晟钰,一边不悦地问道。 也不是没有女子在嫁人之后不愿守寡然后另嫁的,可那也是在三年孝期之后。还真没见过尸骨未寒就跳出来说不愿意守寡的。 “过分?如何算的过分,我与聂将军 本就不是郎情妾意,勉强凑在一起而已。现如今,聂将军死了,我才十几岁,难道要我以后几十年的时间都为他守寡这就不算过分了?”苏芷若喝了点酒,脑子也有些晕乎,可到时酒壮人胆,什么话都敢说了。 “不是郎情妾意还在水榭中与人苟且,若是真有情有义,那得做出什么事情来。”顿时,周围一片议论之声。 “娘娘,我家好歹也是望族,虽然不及平阳侯,可没道理说他家儿子死了,就非得把我关在家里。”苏芷若打了个嗝,非常不满,“娘娘是不知道,每天守着屋子多无聊。” 宸贵妃恨死了自己多嘴的那一句,这种人真的是不能惹。 “中书令,你可愿意收回你这女儿?”晟景帝冷笑一声,看着中书令问道。 中书令连忙摇头,老泪纵横。几十年的颜面都被这一刻的苏芷若给败光了,也不知道上辈子是怎么欠了这个人的。 平阳侯家里更是心如死灰,儿子才死了三个多月,家中白布都还没撤干净呢,儿媳就闹着要回去,还真是人走茶凉。 “皇上,臣女有话说。”聂双芜突然站了出来,走到跟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什么叫做世家风范顿显。 “哥哥为国战死乃是英雄,却不能为父母尽孝,不能为妻儿避难。如今,嫂子有意归家,强留无意义,我平阳侯府愿意为我哥哥所作所为负责,归还苏娘子所有嫁妆,从此之后,嫁娶随意,不再过问。” 聂双芜的大度让所有人都惊讶了,这种丑事还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说的让人觉得堂堂正正,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你可是聂家那个要嫁给颜修禹的小姑娘?”晟景帝抚掌大笑,举得分外畅快。 第二百三十八章 荣王! 聂双芜这话,不卑不亢,在情在理,说到苏芷若隐隐透着几分不屑。晟景帝看着这丫头眼熟,忽然想起了前几日老颜国公说过自己孙子的亲事。 “回皇上,是臣女。”聂双芜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看了一眼醉醺醺的苏芷若,打心眼觉得这样的女子留在他们家也是丢人。 只是平阳侯夫人难免有些难过,儿子刚死,儿媳就跑了,难免要感慨一下人走茶凉。 “聂家这个女儿,不逊色于她哥哥啊。平阳侯,朕为你这女儿添一些嫁妆可好?”晟景帝看了看聂双芜,抬了抬下巴。 平阳侯自是跪谢圣恩,原本长子一死,平阳侯府百年基业怕是要凋零了,可如今皇上有意抬举,日后平阳侯府便是过继一个孩子,也能挺起胸膛。 “贵妃,此事就交于你了。” “是。”宸贵妃也觉得这丫头大气,也很愿意抬举她,心里已想着要替她添一份体面贵重的嫁妆。 “既然两边都没什么意见,那朕就准了这件事。中书令,你的女儿还是还给你吧。”晟景帝虽是这么说着,眼神却是懒得多给中书令一眼。连女儿都教不好,也不指望他能替社稷百姓做多大的实事。 苏芷若得了圣旨,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呆,这边刚谢恩完了,起身就到了中书令家的酒宴之上,全然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 傅云盈瞠目结舌地看着苏芷若的这一通行事,忍不住啧啧叹气。 “想什么呢。”颜清臣见傅云盈在发呆,替她斟了杯果子酒,随口问道。 “我在想,中书令家这个女儿,可是真够直率的。”周围人多,傅云盈说话措辞好听了不少。 “没脑子就没脑子呗,怕什么,中书令怕是也知道自家闺女什么德行。”颜清臣就没她那么客气了,直接冷笑一声,递了一块西瓜到傅云盈的嘴 边,“尝尝看,挺甜的。” 傅云盈咬了一口,确实觉得很甜,口齿不清地问道,“相公,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帮凶?” 方才一直盯着他们两人的,就是这位苏小姐。 “聂家应该是巴不得让她赶紧滚蛋。”颜清臣的眼神暗了一下,觉得此事怕是不简单,“中书令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 “生孩子又不需要用脑子。不管她打算做什么,相公你又不会上当?至于是哪个倒霉鬼上当,那只能说是命中注定。”傅云盈有些幸灾乐祸,不管这祸水到了谁家,总之不到自己家就行。 再说了,苏芷若的名声算是全完了,日后不管是她行之何处,都会被所有人避忌。便是有人想借故做些什么,怕也是无法施为的。 “你说得不错。”颜清臣扭头瞧着自己的夫人,越发觉得世间的女子只有自己的夫人才是最顺眼的。 夜宴过半,也差不多要散场,帝后走了之后,不少人也三三两两的离去。傅云盈和颜清臣有说有笑地往回走,有了身边的人,似乎暑气也减轻了不少。 因为是避暑,晟钰也没有那么多的课业,颜清臣自然也赋闲下来,没事他也不乐意到处乱晃,一心的陪在傅云盈身边。 有皇上圣旨,颜家众人也在行宫中有居住的地方。颜清臣和傅云盈就住在离液池不远的一个水榭之上,距离皇上和贵妃的住所也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刚过了午时,颜清臣和傅云盈用了午膳正在屋里乘凉。颜清臣见即使是有冰盆傅云盈还是热得一头汗,转身取了自己平日里用的折扇来一下下的扇着。 傅云盈热得昏昏欲睡,却又睡不安稳,忽然一凉,心情舒畅之后,立刻睡了过去。 “爷,皇上传话来说请爷去下棋。”折离轻手轻脚的进来,见傅云盈睡着之后忍不住压低了 声音。 “嗯,叫紫苏过来看着吧。”颜清臣摆摆手,示意折离去找紫苏过来。没一会儿,紫苏就过来了,打着哈欠走来,见颜清臣一下下地挥舞着扇子,连忙上前接了过来。 “爷,还是我来吧。” “嗯,我到皇上那里一趟,你看着点。若是有人来了,能打发了打发,不能打发了就说都不在。”颜清臣把扇子递给紫苏,起身离开。 紫苏明白这是颜清臣担心有人扰了傅云盈的睡眠,笑着应了,然后坐了下来轻轻地替傅云盈扇扇子。 未时最容易犯困,不多一会儿,紫苏看着傅云盈的睡颜自己也忍不住想要打盹。 “紫苏紫苏。”白露在外面叫了一声,叫得紫苏一个激灵。 “怎么了。”揉了揉脸,紫苏走到窗口轻声问道。 “我想做酸梅汤,可是没了酸梅,你帮我去御厨那儿要点儿好不好。”白露看了一眼傅云盈,见她睡得熟,“你放心,小姐旁边放了冰盆,太凉了少不了要闹毛病。我就在旁边的屋子,若是有人来,我看得见。” 紫苏一想也是,再加上自己也馋了,点了点头关好门窗就去去御膳房。 傅云盈静静地躺在小榻上,初始很凉快,后来又忍不住燥热起来,想要开口叫人过来才觉得身体沉重,怎么都醒不过来。 她以为自己是被梦魇着了。 可是,那个犹如跗骨之蛆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就明白过来,这不过是又一场捕猎。 “你做得不错,下去领赏吧。” 是荣王! 傅云盈脑袋身体都昏昏沉沉的,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唯一能用的就是耳朵。 听着荣王一点点地走进,傅云盈的心缩成了一团,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发抖。 为什么会这样?宫里居然有人跟荣王蛇鼠一窝把她迷晕了带过来? 究竟是谁! 荣王的脚步一点点的走进,在傅 云盈的身边停了下来,“这么躺着跟死人一样,太没意思了。” 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他总是追求所谓的有趣。不管他施暴的对象是曲意逢迎,是尖叫躲避还是惊恐瑟缩,对他来说只要有反应就有好玩的地方。 荣王的脚步声走远,很快又折了回来。 鼻息间是一股刺鼻的味道,傅云盈忍不住皱眉,却发现自己身体好像在慢慢恢复力气。 “美人,你可让我等了好久。”见傅云盈睁开了眼睛,荣王笑了笑,把手里的瓶子丢到了一边。那瓷瓶咕噜咕噜的滚了滚,滚到了床底下。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傅云盈紧紧地盯着荣王,不敢错过他的一举一动。 “你说呢?自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本王就对你魂牵梦绕了。可惜啊,最后竟然让颜清臣那小子捡了便宜。虽然有些可惜你已被人破了身,不过没关系,本王还是对你很有兴趣。”说着,荣王便靠了过去,一只手伸上了傅云盈的衣襟。 傅云盈见状惊恐万分,手脚并用的颓丧着,惊叫在逸出喉咙时就被荣王拿了帕子堵住了嘴。 “别叫,这里可不是别的地方!” 被堵住了嘴,傅云盈发不出声音,却能感受他的双手犹如毒蛇在她身上滑过,让她毛骨悚然。 “美人别慌,本王先解开你的腰带,然后解开你的裙子,慢慢来!”荣王奸笑着伸手扯向傅云盈的腰带,毫不费力气的一勾,那腰带就瞬间散了下去。 “唔!”傅云盈气得发抖,心中的慌乱不断地攀升,她左右环视,却发现这里并不是她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宫殿。 嘴巴被堵上,身上又没有力气,难道就真的要再次陷入前世的悲剧中吗? 不,不可以! 她不要坐以待毙,她不要认命! 荣王见傅云盈左顾右盼,停了手中的动作,捏出她的下颚露出狞笑, “你就不能乖巧一点么,你放心,给你下的药能让你手脚发软,方才给你闻的东西也只是让你恢复神智。跑,是不可能的。” 不,她一定要跑! 傅云盈强压住自己想要挣扎的冲动,看着荣王一点点的靠近,在他的双手伸向自己胸口之时,她脖子一扭,露出一抹雪白的肌肤。 果然,荣王顿时痴迷了起来,定定的看着那一抹雪白,忽然又狂热的扑了过来,一口啃了上去。 就是这时,傅云盈抄起枕边装饰用的玉如意狠狠地砸向荣王的后脑勺。 玉如意和荣王的后脑勺发出一声闷响,接着荣王就软软的倒了下去,整张脸都埋在了傅云盈的身上。 傅云盈费力地把荣王推开,狼狈地收拾好自己,踉踉跄跄往外面走去。 开了门,她发现这里就在液池边上。荣王似乎为了成就自己的好事,并没有让太多人守在这里,可高高的芦苇荡里,谁知道有没有埋伏的人。 傅云盈不敢多加耽搁,轻手轻脚地绕到石子路上,却发现路口还真守了两个太监。 难道真的要下水? 傅云盈不敢,她水性不是很好,再加上眼下手软脚软,若是淹死在湖里才真的是得不偿失。到时候不仅仅是傅家丢脸,颜家只怕也不好过。 “你在这里做什么?”傅云盈靠在一株大大的柳树下喘息时,身后传来一声质问。她一惊,下意识地回头,就看见二皇子负手立在她身后不远处,她顿时心头一跳,有些绝望。 难道真的逃不过这个命运了么?既然这样,老天爷为什么还要让她重活一世! “我想,你眼下需要我的帮忙。”二皇子停下脚步站定,并没有走过来。 傅云盈稳住心神,看着一直不停打晃的二皇子,努力分辨他的身后都有谁。可看了很久,傅云盈也没看清,晃了晃脑袋,身子一软差点倒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 竟敢坏我好事 二皇子见状,上前了几步扶住傅云盈,“我送你回去。” 说着,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一招手就让人抬了软轿过来。 二皇子的人也算是训练有素,见到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也没有半分表情,默不作声地抬了软轿过来,把傅云盈放进去之后又默不作声地的抬着往水榭那里走。 可傅云盈不敢放松警惕,先前晟阳公主可是拿二皇子做过坏事,二皇子也明确的表示过想要对她怎么样。 所以,她想了想,抽了头上的发簪出来,狠狠地扎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尖锐的疼痛让她的神智清醒了不少,轿子外面也突然传来动静,让她屏住呼吸,一点动静都不敢出。 “二皇子,您这是打哪儿来啊?”太监尖锐的声音好像方才在殿里的那个,傅云盈悄悄掀起帘子,看了看那太监的脸,却在太监眼神飘过来时迅速放了下去。 “跟公主在那边的荷花池里喝酒来着,结果公主不小心喝多了,我送她回去。”二皇子的声音不紧不慢,甚至还有心情问那太监,“怎么,这边是有什么贵人么,怎么劳烦公公在这里守着。” “没有没有,咱家是想着行宫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人,这湖边最是危险,所以在这里看着,免得谁家的小孩子落了水。”太监尴尬地笑了笑,又看了一眼那轿子问道,“殿下,公主怎么连个宫女都不带?” “带了,不过刚刚回去熬醒酒汤去了。怎么,公公是怀疑这轿子里有别人?”二皇子笑了笑,折扇轻摇,眼底却冷意一片,“公公若是不放心,大可以看看。” 那公公连忙摇头,“哪里的话,奴才哪里有资格去查看公主的轿辇,二皇子慢走,慢走……” 说着,那公公连忙让开了路,看着二皇子和软轿离开了液池。 即使离 开了那里,傅云盈也不敢放松警惕,每每快要昏迷的时候就用金簪狠狠地戳自己的手心,直戳得鲜血淋淋。 水榭里,紫苏寻了酸梅回来却发现傅云盈没了踪影,着急忙慌地去寻白露。白露一听自家小姐不见了,顿时便急哭了,连忙叫上连宵找人。 也是连宵机警,知晓好端端的人不见了必是出了什么问题,忙拦下早已慌了神的白露。 “夫人做事向来妥帖,便是要出去走走也不会不交待一声。其中,怕是有什么你我都不知晓的事故。”连宵沉吟道,“白露你先别急,此事绝不能声张,否则怕是会坏了夫人名声。” 白露听他这样说,眼中含着一包泪,悄得连忙点头。 “我先去将事情告诉爷。”紫苏说罢,步履匆匆便出了水榭。刚转了个回廊,就跟二皇子撞上了。 “紫苏姑娘。”二皇子曾经见过紫苏跟着傅云盈进宫过,连忙远远地叫住她。 “殿下,可是有事?”紫苏停下行礼,这里人太多,若是惊了别人传出去又是乱子。 “还真有事劳烦紫苏姑娘,轿子中是我一个朋友,她的脸受了伤,我听说颜夫人颇懂调理之法,特意带来让夫人帮忙看看,不知夫人可在?”二皇子也明白其中道理,将理由说得冠冕堂皇。 紫苏此时哪有心情应付二皇子,当即回道,“回殿下,我家夫人此时不在水榭,怕是您要空跑一趟了。” 这个时候,给颜清臣报信才是重中之重。 “姑娘还是看一眼我这朋友的脸再说吧。”二皇子微微加重了语气,如此不依不饶的态度惹得紫苏心中起疑。 这二皇子往日里,也绝不是如此不识趣之人。 想到这儿,紫苏走到轿前,掀起轿帘一角看了一眼,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 轿子里,傅云盈面色苍白,眼睛半张,看见了紫苏,这才 终于放心的闭上眼过去。 紫苏压抑住内心的惊慌,对着二皇子行了一礼道,“既是如此,便送水榭吧,有劳二皇子。” 二皇子命人抬着轿子到了水榭,紫苏和白露连忙将人扶了进去,手忙脚乱地找药替傅云盈包扎,哪儿来顾得着将人送回来的二皇子。 其实二皇子本是要去给皇上请安的,半路上看到荣王鬼鬼祟祟还面有得意之色才故意转了个弯跟着他。看到有人带了人进去之后,二皇子大概猜到那人是傅云盈。 只是却没想到,这个里面竟然还有晟阳公主的手笔。 二皇子这边刚从水榭出来就撞到了晟阳公主,见她怒气冲冲的样子,他没走也没躲,就那么站着等她过来。 “啪”的一声,晟阳抡圆了手给了二皇子一个耳光,“都是你,竟然坏了我的好事!” “什么好事?妹妹不说,我怎么知道。”二皇子面带微笑,看着晟阳公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拿着这个事情去讨好颜清臣?我告诉你,就算你讨好了他也没用,你要想登上皇位,还得靠我和母后!”晟阳公主怒气冲冲地看着二皇子,显然方才的一个耳光并不足以让她平愤。 本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晟阳公主利用皇后安排住宿的便利买通了守液池的太监,让太监在傅云盈没有防备时迷晕她送到荣王的床上。然后她再趁机出现,将她们捉奸在床好让颜清臣看看傅云盈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 结果,二皇子的出现破坏了这一切! “若是惹怒了颜大人,只怕我依旧登不上皇位,皇妹只怕也落不到好处。”二皇子冷笑,看着暴怒的晟阳公主,“莫不是姐姐已经迷了心智,忘了颜大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晟阳公主还真是迷了心智,自从颜清臣成亲后,她看着颜清臣因为另一个女人变得温柔,变得 爱笑,整个人都疯了,恨不得把那个女人千刀万剐。 可是她又害怕,害怕颜清臣为了那个人真的搅得天翻地覆。 “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提醒,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坏我好事,你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晟阳公主气急败坏,抬手还想给二皇子一个耳光。 二皇子一扬手,扣住了晟阳公主的手腕,“皇妹,扰了你的好事是我不对,让你打一个耳光无可厚非,可是这第二个,所为何事?” “我就想打你!”晟阳公主激怒之下想要抽回手,却发现怎么都抽不回来,两人拧着的时候,皇后匆匆从远处走了过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听身边的宫女说,二皇子和晟阳公主起了争执,皇后就心惊胆战,连忙赶了过来。 如今在行宫里,人多眼杂,尤其是言官有一些就在这附近,若是被人看到,少不得又得说晟阳公主的不是。要知道,她现如今的名声已经够坏了。 “娘,这家伙太不成器了!” 见皇后过来,二皇子松了手,晟阳公主也终于可以挣脱开。有了皇后撑腰,晟阳公主更加有底气,指着二皇子就骂道,“好好的机会,就让他这么给搅和了!我看他根本就是想投靠颜清臣!” 今日之事,皇后如何不知道?她自然是不想让颜清臣好过的,所以才对晟阳公主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 只是没想到,最终竟然是他破了这个局。 “母后,此事若成,我们三人只怕谁都不好过。”二皇子对着皇后行了一礼,敛去脸上笑意,正色道,“现如今颜清臣势力庞大,虽然只是一个文职,可在父皇心中地位超然,一句话都有可能影响整个朝堂的局势。如果此事事成,颜大人能查不出来究竟是谁所为?” “你当本宫的皇后是白做了这么多年么!”这点自信,皇 后还是有的,瞥了一眼二皇子之后,她又心疼起晟阳公主来,“看看你,晟阳的手都被你给攥红了。” 晟阳公主不过是红了手腕,二皇子却是脸上明晃晃的五个手指头印,皇后就能如此明显的看不到。 多少年来都是这个样子,二皇子早就习惯了,躬了躬身,他毫无感情的赔礼道歉,“对不住皇妹,事发突然,并非有意。只是母后,就算您能把这个事情给摘清楚,可您能保证皇妹能把这个事情摘清楚么?” “皇妹素日里迷恋颜大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这事情出在皇宫,若是颜大人真查问起来,保不齐有人说了皇妹什么坏话,您觉得皇妹能有好果子吃么?” 二皇子的话一字一句都说到了皇后的心坎里,她担心的自然是晟阳,若是颜清臣真的报复起来,还真不好说。 可是,眼下这个状况,颜清臣就不会报复了么? “你说的有道理,可你觉得颜清臣能放过我们?” 皇后不信,颜清臣可不是这么宽宏大量的人。 “若是我没有出现,那自然不好说,可是今日,我是借着皇妹的名头送颜夫人回去的。”二皇子看了一眼晟阳,见她犹如吞了苍蝇,顿时心里心情大好。 还有比这件事更恶心她的么?没有! 皇后点了点头,也觉得此事确实鲁莽了些,“晟阳,此事便罢了,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只管推到你荣王叔身上去。” “母后明鉴,那儿臣就告退了,还要去父皇那里请安。”二皇子见皇后如此说,也没必要久留,躬身告退之后去了皇上那里。 等二皇子走远了,晟阳公主才气急败坏的看着皇后问道:“母后,你就这么相信他么!” “他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觉得他想向颜清臣示好的心思也是有的……”皇后的声音越来越缓,看着二皇子离去的背影有些不悦。 第二百四十章 休想就这么算了 傅云盈依稀记得自己昏迷前见到的人是紫苏,可还未清楚自己的处境,手上痛意袭来,悠悠转醒,手指未动,就被人轻柔压下,耳边温和声音响起:“掌心鲜血淋漓,你也够狠心,对自己如此下得去手。” 傅云盈顿了顿,睫毛微颤,目光落在窗台,只见夜色朦胧,念着时间,也该是深夜了,而他竟是在自己醒来的一瞬间开口。 “你何时回来的?” 傅云盈想起身,颜清臣上前拥住她的肩,不使力的将她护在自己怀中,手腕微微缩紧,前者感觉到他的紧张,心中略一计较,便知他这是为了何事,垂眼继续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这一次是我大意了,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颜清臣目光如炬,下一次,谁还敢有下一次?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有愧于自己的夫人,“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将那人碎尸万段。” 傅云盈靠在他的怀里,心中惧意慢慢被暖意所取代,得夫君如此,她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只不过—— “此事大概不是由一人促成。” 颜清臣点头:“我明白。” 傅云盈抬眼,视线正好能够看到那人的下巴,伸手才觉被自己用簪子刺的不成样子的手已经被人用纱布仔仔细细的包好,笑了笑正要作罢,却被那人一把抓住,放到了他的面颊上。 “我会彻查此事。” “不,”傅云盈笑着摇头,“我并无此意。” 颜清臣皱眉,他已然知道幕后黑手是谁,自然是不人让其好过,可看自家夫人的意思,竟是想要放过那几人? “你以为,是谁送我回来的?”傅云盈眨巴眨巴眼睛,眼底流露 的深意,化作柔风替他拂去眉眼的褶皱,“紫苏应该告诉你了,二皇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而他借用晟阳公主的名头,不过就是想要平息这件事情。” 颜清臣冷哼一声:“照你的意思,此事就这样罢了?” 傅云盈又好笑又感动,好笑的是堂堂的颜大人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让旁人见了,定然是不敢相信的,感动的是,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心将自己放在手心上宠的。 如果不是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何必事事执着? “就算是给二皇子一个面子吧,而且我也没出什么事情。”傅云盈虽然还是不知道二皇子究竟目的何在,可她不喜欢看到颜清臣这个样子,他的眼里有内疚,而这恰恰是她最不想要看到的。 颜清臣拥紧怀里的人,很是后怕,幸好,幸好她无事,如果她真的有事,他会不会原谅自己? 感觉到脸颊周边的暖意,傅云盈终究还是安心的睡了过去,这一夜本该是不眠夜,只是经过这么一些折腾,她着实累了。 幸好,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颜清臣怔怔地看着怀里睡过去的人,将被子掖好,又轻柔的抚了她的脸颊,轻轻落下一吻。 他都舍不得动的人,凭什么有人就可以吃了熊心豹子胆? 怕真将他这位颜大人,当做是任人宰割的牛羊了吧。 翌日清晨,傅云盈醒的很早,伸手摸索了旁边,早已空无一人,而在她发出动静的一瞬间,外门就被人叩响:“夫人您可醒了?爷吩咐我守在您门口,您现在可要洗漱?” 听得是紫苏的声音,傅云盈开口:“你进来吧。” 紫苏推门而入,看到傅云盈,又想到昨夜掀开轿子看到的那一幕,急忙用手拍了拍 自己的胸脯:“夫人,说真的,您昨夜可真的把紫苏给吓到了,您那模样,紫苏生怕您出什么事爷找我们算账呢。” 将洗脸水和面巾恭敬的递了过去,紫苏半跪在傅云盈床边,“夫人,昨天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温热的水扑在自己的脸上,将早上的困倦驱逐,傅云盈得了空回答紫苏的问题,想来是颜清臣将事情压下,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越多人知道,想来也不利于她的名声。 可看紫苏这模样,也不该是全不知道的模样。 傅云盈想了想,反问:“昨天清臣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起这个,我还从未见过爷如此着急忙慌的模样,平日里的爷沉稳至极,极少为一些事乱了脚步,可昨日——”紫苏歪了头,“爷真真是心疼夫人。” 傅云盈睨了她一眼:“好了,不说昨天的事了,他这一大早的去哪里了?” 紫苏从她手中接过面巾,又将洗脸水放回架子上,背对着傅云盈,“爷说有要事要做,让紫苏寸步不离的守在夫人身边。” 傅云盈抿了抿唇,又不是一天两天寸步不离了,这可都是天天寸步不离的。 想来他此话还真是多余。 揶揄的同时,傅云盈心里却是高兴的。 “夫人醒了呀,早膳我已经命人去准备了,夫人若是饿了,就先吃些糕点填填肚子吧。”连宵提着盒子从外间走来,看到傅云盈,连忙将糕点摆盘,好让她一下床就能够吃到。 紫苏看了看连宵,好奇道:“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 连宵把盒子放在了一边,“我听说晟阳公主心情不好出去骑马,可不知怎么的,那马居然失了控,将公主从马上摔了下来不说,还差点碾压公 主,得亏是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女急急忙忙冲了过去,替她主子挨了那马蹄子的一脚,虽说舍身救了公主,不过自己倒是搭上了命。” 紫苏瞪大了眼睛,“那马蹄力气有多大,一个区区宫女当然受不住。” 连宵点头:“可不是,据说那宫女还是那晟阳公主的得力助手呢。” 傅云盈听着两个丫鬟的话,心里的疑虑却是愈加放大,晟阳公主骑马也不是一天两天,怎么好端端的就遇到了一匹烈马,而且还是这么巧合的时间。 想来想去,大概还是自家那位的手笔。 紫苏和连宵两人看着傅云盈,随后两人挤眉弄眼,好不俏皮。 傅云盈故作冷脸:“你们居然敢议论公主,可知道被人听到会是什么罪?你们可是我的人,若被人抓了辫子,又该如何?” 连宵和紫苏跟在傅云盈身边多时,哪能不知道她这纯属是在开玩笑,更是故作害怕道:“夫人恕罪,是我们多言了,若是被人听到了,还请夫人相救。” 连宵此话一出,就被紫苏给拍了拍头,前者不解,问道:“我哪里说错了,你为何打我?” 紫苏恨铁不成钢:“你以为,有关于夫人的事情谁最上心?只要我们跟爷说上一声,大概我们乐意怎么说都可以呢。” 连宵恍然大悟,“还是你想的周到,也是,我们只要跟爷这么一说,才不怕有人盯上我们呢。” 傅云盈本不是脸皮薄的人,硬是被这两小丫头你一言我一句的给羞红了脸。 自家夫君也真是的,昨日明明说好了的,今天倒还是闹这一出。 傅云盈闭上了眼睛,回想起他昨日眼中的内疚和后怕,心里却是更加柔软了几分,就算是为了他,她也会拼尽全力保全自己的。 这 一生,独颜清臣一人。 她的伤看似严重,可归根究底也不过就是跟簪子罢了,在用了上好的金疮药以后也就结痂了,不过伤口害怕些,日常活动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因着这事儿,颜清臣对她更加上心,不仅吩咐了身边人好好照顾她,更是往她身边安插了更多了暗卫,放言若是照顾不好她,便无命。 城中不大,颜清臣又是个大人物,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眼里口中,府中有任何事情转眼便能传遍,而这些事情,自然也是到了晟阳公主的耳中。 “贱人!” 哗啦一声,上好的花瓶连带着玉器被人一并扫落在地,碎片发出的声音惹到太监宫女瞬间跪了一地。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宫女们俯首趴在地上,生怕伺候的主子再不高兴拿自己撒气。 早先为了救公主丧命的宫女的位子早有人顶替,自以为伟大举措,却不知所作所为在主子眼中,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而他们的位置,时时刻刻都会有人代替。 下人的命,在高高在上的公主皇子看来,不过蝼蚁般罢了。 晟阳咬牙切齿,“傅云盈,真不知他是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能为你做到如此!” 从马突然失控她便想到了这是谁的手笔,可那人是她可望而不可得的人,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为了她而对自己出手。 实则她也明白,即使没有那宫女,她也不会有事。 他本就没有想要她的命。 至于这事—— 不过就是个警告。 呵,晟阳公主冷笑,眼角流露的嘲讽冷冽而残忍,他颜清臣不过就是文官大人,即使呼声再高…… “来人!” 话音刚落,门外的太监急匆匆进了门:“公主有何吩咐?” 第二百四十一章 颜清臣出事了 在床上发霉了好几天,傅云盈可算是得了颜清臣可以下床的准许了,虽说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她明明伤的是手,那人却要她在躺在床上修养这几日,可他眼底的温柔倒是让她受用的很。 窗外阳光明媚,透过窗子落在了梳妆台上,光线弧度所照射的细小灰尘,在此刻傅云盈的眼里,也是极好看的。 和颜清臣待得越久,傅云盈就越觉得,自己是被宠爱着的,而正是因为这种宠爱,让她有了活着的意义。 “白露,清臣可说今日何时回来?”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藏不住的。 白露虽没有倾心之人,可光是从自家小姐的眼里,她便能看到那满满的爱意,那欢喜的模样仿佛都快溢了出来,感染着她们周围的人,“姑爷没有说,小姐可是找姑爷有事情?” 傅云盈抿了抿唇,这大事倒是没有,只是—— “你跟厨房打声招呼,我今晚要亲自下厨。” 白露眨巴眨巴眼睛,先前因为荣王的事,姑爷带了小姐住到了行宫来。眼下小姐要下厨,那她该去御膳房和那边打个招呼的,这样想着,微微福身:“是,白露这就去。” 话音刚落,一路小跑着朝着厨房方向而去。 傅云盈嘴角扬起笑意,伸手看了看手心的位置,平滑细腻,除了该有的纹路,其他什么不应该出现的东西不曾出现。 当初对自己下狠手时她是想过只怕会留下痕迹来,可如今看来,自己配的药膏还是有些用处的。 想着如此,傅云盈脸上笑意加深,抬起了头,微微呼吸,模样安静美好。 紫苏在一旁伺候着,看到自家夫人的模样,心中不禁感叹,夫人可真好看。 傅云盈偏头就看到紫苏一脸迷茫地站在 自己不远处看着自己发呆,不由好笑道:“紫苏,你在做些什么?可是想要我一直只穿着亵衣?” 紫苏被她一叫,平静两分,回道:“紫苏这就将外衣拿过来。” 紫苏说完,回身便去开箱笼拿衣服,很快就拿了件浅绿色绣荷叶子花纹的纱衫来,下配莲花纹的丝裙,服侍着傅云盈换上。 “小姐,厨房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说只要您过去就能给咱们让出一个位子来。”白露匆匆从外面赶进来,听她喘气便知她有多着急。 傅云盈失笑:“你也未免太急了。” 白露缓了两口气,小脸还是红扑扑的:“小姐吩咐的事情白露当然要尽快做,而且时候已经不早了,再过两个时辰估计姑爷就快回来,要是错过了时间,您可不是要怪罪下来?” 趁着这时间,紫苏已经帮傅云盈穿戴完毕,后者听了白露的话,伸手朝她的鼻子刮了刮:“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 白露吐了吐舌头,也得亏是自家小姐自己才敢这样说话,要是碰上别的人,她可不敢如此,主仆有别不说,她可已经算是大不敬了,“才不是,小姐在白露心里是府里最好的人,所以白露才敢说。” 虽说此刻她跟着小姐进了颜府,可小姐还是自家的那个小姐啊。 傅云盈也没有真生气,相处多时,几人最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而白露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两个时辰他就要回来了呢,也不知道够不够她准备。 “紫苏,上次采摘的玫瑰花瓣可还有?”沉吟一会儿,傅云盈开口,寻常的饭菜颜清臣怕是已经吃腻了,可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吃的,隐约记得做玫瑰霜的时候还有多余的玫瑰。 紫苏点头:“夫人需要吗?紫苏 一直怕还需要,所以留着呢。” “将剩余的所有玫瑰都拿到厨房去,白露,你此刻跟我去厨房。” 她喜静,所以当初颜清臣选地方的时候特意选了偏一点的,到别的宫的时辰倒是差不多,足以看出皇上对他们的重视,而和御膳房有些许距离,刚刚白露在短短时间内就跑了个来回,明显可见她的着急。 一想如此,傅云盈嘴角弯弯,和那个人在一起,就连身边的人,都有了极大的变化。 白露很是在意自家小姐,更别提最近一直都受着姑爷的吩咐,两只水灵的眼睛一直都看着自家小姐。 看到那柔和的笑意,心里也是轻松了不少,“小姐可是要做什么给姑爷吃?” 傅云盈瞥了她一眼,“那是自然。” 白露转了转眼珠,眼中神情早已经出卖了她,傅云盈好笑:“好了,不要那样看着我,若是有多的,一起吃便是。” 小丫头这才喜上眉梢,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和小姐根本就没有那主仆之间的隔阂,小姐还真的是随和。 傅云盈不是没有注意到白露的神色,只是她很庆幸,这一世,她不止勇敢的做了自己,还活得有滋有味。 因为早就打了招呼,她们到的时候,御膳房的人早就热情的将她请到了一个位置前面,宫中上上下下的人因着颜清臣的关系都知道傅云盈,对她也好感颇深,因着她没有架子,又生的一副和善的好面孔。 从头到尾,傅云盈一直都带着温和的笑容,而此举,更是让那些宫人对颜家这位夫人多了些好感。 紫苏将玫瑰花带了过来,傅云盈又让人拿了面粉和清水,一边和面一边让紫苏将玫瑰花撒了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来看傅云盈做这玫瑰面,却 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些什么。 不多时,那玫瑰的香味已经弥漫了整个御膳房。 众人只知这玫瑰花可以用来泡茶,却还不知道它可以用来吃,而白露和紫苏也只知自家夫人用这玫瑰花来做那些养眼美容膏,这也是头一回见她做这个。 有大厨忍不住开口:“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原来傅云盈和完面就将面团放在了一边,转而让人去剁肉,不多时拌了肉,拿起一小团面团,将肉给裹了进去,又装进了容器,做成手掌大小的饼状。 傅云盈脸上白色面粉沾上少许,手中又全是面粉,一副模样更显可爱,笑道:“我在做玫瑰鲜肉饼啊,不过在师傅面前献丑了。” 御膳房师傅从来没见过饼是这样做法,得了傅云盈的解释心中却是狐疑。可等到了饼可吃时,闻着那香味,却是有些馋了。 傅云盈估摸着时间,大概是差不多了,打开蒸笼的那一瞬间,一股香味铺面而来,转眼就点燃了众人的味蕾。 看了周围一圈,她发现几人都是直眼勾勾的看着自己做的饼,看了看天,足够她再做上一些,便吩咐:“紫苏白露,将这些装盘,往皇上那里送些,剩下的话,让在座的几位分了吧。” 听了傅云盈这话,众人眼中都是高兴的神色,独独白露有些着急,这可是小姐给姑爷做的啊,要是都给分掉了,姑爷吃什么?“可是小姐——” 傅云盈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还是笑:“你别急,还有时间,足够我再做一些。” 得了她这话,白露才点了点头,和紫苏先将一些装盘,然后将剩余的分给了厨房的人。 先前还在怀疑这饼是否好吃的几人,在吃上第一口的时候已经完全被征服,外面的面团酥脆不完全,带 着些柔软,扑面而来的是玫瑰的香味,而咬了那一口,里面肉汁流了出来,鲜美的不行。 “夫人,这饼可太好吃了!” “就是就是,夫人,您的手怎么这么巧?” “我还是第一次吃这玫瑰鲜肉饼,怕也会是最后一次了,夫人,您做的真的是太好吃了!” 得了众人的肯定,傅云盈脸上的笑意更甚,要是所有人都说好吃的话,那他应该也会喜欢的啊? 一想到他吃着自己做的东西的模样,傅云盈感觉自己满满的幸福感在自己体内肆意穿梭。 等到结束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傅云盈有些累。大概这几天在床上待久了,不过这么些时间,她居然有些受不住, 白露走在最前面,紫苏带着食盒走在傅云盈身边,“夫人可是乏了?” 傅云盈点了点头:“也不知他回来了没有。” 白露听着身后两人的话,知道自家小姐心急,“小姐若是想知道姑爷回来没有,那白露此刻就给您去瞧瞧。” 说完,小丫头就冲了出去。 傅云盈笑着摇了摇头,她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这么风风火火。 紫苏本是看着脚下,可一个不留神,感觉自己踉跄一下,退了半步稳住身形,可却差点摔了食盒,“对不起小姐。” 傅云盈虽然也有些怕撒了食盒,可也不想看紫苏如此,只好安慰道:“无事,这样吧,你把食盒给我,我自己提着。” 紫苏本不愿,可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只好点头。 快走到门口,白露急急忙忙跑了回来,面上焦急万分,却是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夫人,爷出事了!” 在听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傅云盈感觉喉咙被谁扼住一般,周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她能够明白的是—— 那个人出事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准丢下我 “啪嗒”一声,食盒倒在了地上,软糯可口的玫瑰鲜肉饼从食盒中翻了出来,沾染上了一层灰尘。 白露不停喘气,眼中却是闪着惊恐,“皇上身边来人说,今日突地出现一个刺客,姑爷为了救皇上中了箭,此刻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四个字不停的在傅云盈耳边回荡,猛地拽了白露的袖子:“那么,那人有没有说他此刻在哪里?” 他不能出事,她还在这里等着他回来,他怎么可以出事? 白露知道傅云盈着急,忍着心中的慌乱将那人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姑爷伤势极重,不好轻易移动,便留在了偏殿,且传话的公公说皇上已经下令****,几位太医都已经过去了。小姐别担心,姑爷不会有事的。” 傅云盈感觉那温热的液体就在自己的眼眶盘旋,可是还没有看到他,她的眼泪便不敢往下掉。 皇上下令****,足可见这次刺杀的隐秘程度。 傅云盈不敢想。 她脚步蹒跚,还没走出门口就摔倒在地,白露和紫苏连忙过去将她给扶了起来,心疼的不行:“小姐不要着急,折离已经提前过去了。” 御膳房离皇上御驾下榻之处并不远,而方才的一番动静连带着傅云盈的神色失常,已惊动了些许人。 傅云盈不敢多耽搁,由着紫苏二人扶着匆匆离开。 一路上,傅云盈有些恍惚,明明他们的距离不远,可她却有种很遥远很遥远的感觉。 从前她从来没有觉得,颜清臣在自己心里占有那么重要的地位,她一直觉得,他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而正是这种安全感让她毫无保留的依赖他,可此刻她才发现,这种安全感,是相互的。 等到了偏 院的时候,傅云盈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她知道,此刻的他需要她,而她自己绝对不能倒下。 那边的人也早知道她们会过来,所以一路畅通无阻。许是因为那刺客闹出的事情太大,傅云盈明显感觉到行宫巡逻的御林军人数要比以往多上一倍还不止,那么如此,颜清臣又是有几分把握才替皇上挡了这一箭的呢? 傅云盈不知道。 她也不想知道。 此刻的她,只希望他还能好好的。 毕竟,他还是没有吃上她做的玫瑰鲜花饼不是吗?那可是厨房的师傅们都赞不绝口的。 皇上将人安排在偏宫,一面是为了掩人耳目,一面是为了更好的照顾颜清臣,他需要静养,往日那些人来人往的地方,自然是不能给他住的。 傅云盈踏进了门槛,只需要再几步路,她就能看到一日未见,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人的面孔。 可是她害怕了。 白露似乎能够感觉到她的颤抖和恐惧,斗胆道:“小姐,姑爷还在等着你呢。” 傅云盈甩了甩脑袋,就是,颜清臣还在等着自己呢,他不过就是受伤了,又不是死了,她是在害怕个什么劲? “死”那个字在她的脑海中划过的时候,就立马被她给甩出了脑海,这个字和他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毕竟,他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呢。 透过纱幔,她能明显的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不走近她也知道那个人就是他。 傅云盈手指略微颤抖,鼓起勇气掀开了纱幔。 那人躺在床上,双唇惨白,脸上细汗弥补,周围的人看到她们来了,早就已经退了下去。而皇上因为今日刺杀一事受了惊,也早早的回了他自己的寝宫。 也就是说,这偌大的偏宫,此刻就只有他们 两人,和紫苏白露折离等人。 傅云盈半跪在颜清臣面前,伸手轻轻抚上了那俊秀的面容。就在早上,那紧闭的眼里还闪烁着流光,他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在那双眼睛里显露无疑。 而此刻,他好看的眼紧闭着,她不能看出一丝一毫。 “清臣。” 她唤他。 不过两字,其中包含的却是她满满的爱意,谁都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喜欢他。 平日里他们都只能看到他对她的爱护,是因为她将自己的爱隐藏的好好的,她不想要别人发现,因为不想要别人发现她的弱点,可是此刻,她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 躺着的人仿佛了有了些知觉,手指动了动,可还是没有醒来。 紫苏跟着先前守在这边的宫女出去,打听了太医嘱咐的事情,回来告诉傅云盈:“小姐,太医说今晚是最关键的一夜,爷中箭的地方很偏,要是没有熬过今晚的话,爷可能会——” 不等紫苏说完,傅云盈急匆匆打断:“我知道了,紫苏,去准备热水,找块干净的手帕,一并给我拿过来。” “是,紫苏这就去。” 不止傅云盈,紫苏和白露看到自家爷这模样心里也是着急的,更不用说听了那样的话,得了傅云盈的话,就赶紧去准备了。 傅云盈坐在颜清臣的床边,一手按在他的手上,一手轻柔的用拧干的手帕擦着他脸上的汗。 “你们两个先出去吧。” 白露和紫苏面面相觑,这么重要的时候,她们怎么可以离开,可看着傅云盈的背影,她们居然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反驳。 等到擦拭一遍结束,傅云盈回头看的时候,那两人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不悦:“我叫你们出去,没听见吗?” 既然把人安排在 这里,那么所有住的地方应该都不用担心了。紫苏和白露也明白,只要自己出了这门口,就会有宫女太监领着自己去别处休息。 可她们着实不放心就让夫人一个人在这里照顾爷。 “夫人,就让我们留在这里陪您一起照顾爷吧,您自己的身子也刚刚才好,可不能因为这样再伤着自己了。”白露哀哀的劝着,她是真的不忍心小姐就一个人在这里。 “是啊夫人,多个人能够多搭把手,太医也说了,爷晚上很有可能会发烧的,您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就让我们留下来吧。”紫苏有些不忍,她想起下午在厨房的时候,那个脸上都是笑意的夫人,而此刻的她—— 傅云盈没有看她们,只是重复:“你们出去吧,我一个人可以,若是有其他事,我会叫你们。” 她话已至此,白露和紫苏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福了福身身子:“那我们就退下了,有任何事情,还请小姐让人来唤我们。” 傅云盈没有回答,她此刻身心都只有眼前这一个人,她只知道,这个人需要她的照顾,而她不需要别人在场。 因为,他是颜清臣啊,是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自然是只需要她一个人照顾的。 深夜,果不其然,如太医所说,颜清臣整个人开始发烧,整个人躁动不安。 傅云盈将温热的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可不一会儿,又会被他自己给扯掉。他不停的低声**,而傅云盈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只好俯身:“清臣,你告诉我,你想要跟我说什么?” “水,给我水。” 傅云盈努力才最终听懂了他说的话,急忙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的俯在颜清臣的下巴上。 可不管她怎么放茶水在他的嘴边,那 水都从一边流下,傅云盈着急了,猛地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随后双唇相贴,缓缓将口中的水渡到了颜清臣的口中。 昏睡中的人仿若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竟是吻紧了,傅云盈一怔,小脸一红,却是没有忘记正经事。 刚刚连宵还说了,要是颜清臣发烧了,就要努力让他退烧。可她毛巾都换了好几次,热度却没有降下来的趋势。 更甚者,比刚才更加烧了。 “热……” 傅云盈有些慌张,却还是将毛巾换了又换,好不容易才感觉到那热度慢慢的降了下来。 看着那人的睡容,她没有半分放松的感觉,因为不一会儿,他又开始烧了起来。 而这次,热度比先前一次还要高,可他却是喊着:“冷,我好冷。” 傅云盈有些无措,早先盘旋的眼泪终究在这个时候落了一下,一滴一滴,落在了那人的手腕上,“清臣……” “别哭……” 明明还是紧闭着眼,明明还是昏睡中,可他还是能够准确无误的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傅云盈靠在他的怀里,“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不会的!” 她不想要失去他,她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她会是什么样子。 “颜清臣,你以为,你把我宠坏了之后就可以这么甩手吗?我跟你说你错了,因为是我傅云盈,所以你永远都别想要摆脱我!” 颜清臣不知道周边是个什么情况,他唯一能够知道的是,他爱着的那个人,似乎正在伤心哭泣,而他,最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况。 “云盈……” 傅云盈笑意浮上眼底,“我在,我会一直都在。” 无眠的一夜,战战兢兢的过去。 白露和紫苏在天微亮的时候就已经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倒是呆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到底是何人 她们的爷已经醒了,而她们的小姐—— 颜清臣扫过她们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天一夜,傅云盈就没有合过眼,生怕在自己不知道时,那人的体温又渐渐升高造成危险,临近天亮的时候才微微眯了会儿眼,一睡,再醒来,便看到了那人温和的眼。 “醒了?” 她怕自己在做梦,使劲的眨了眨眼睛,等到对面的面容愈加清晰,她才确认他是真的醒了。 嘴角扬上笑意的同时,眼眶中温热的液体已经缓缓流下。 颜清臣艰难的伸手替她抹去,“我还在,不要怕。” 他不知道她昨日晚上多么想要听到这一句话,她害怕他就这么一睡不起,她无法承受没有他的日子,“真好啊,你还在。” 拥着她的手腕微微收紧,颜清臣很心疼,“对不起。” 擦干自己的眼泪,傅云盈急忙从床上下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自己都快碰到他受伤的地方了。 爬下床一看,果然昨日包扎好的地方又开始渗血,顿时后悔得不行,急忙唤道:“白露,紫苏,你们快去请太医过来,帮清臣包扎一下,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好的小姐,白露这就去。”白露匆匆赶了出去,叫上了守在门口的小宫女。 颜清臣虽说嘴唇苍白,可眼睛却是炯炯有神,抓住那着急忙慌的人的手,安慰道:“我没什么事情,你不要担心,不过就是伤口又裂开了而已,再包扎一下就会好。,倒是你,昨晚可是一直在这儿守着?” 他昨日是不清醒没错,可对于他所在意的人,即使他将要进鬼门关,也是一定能够听到她的声音的,这可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呢,他怎么舍得她伤心? 白露 的动作很快,太医跟在她的身后步子也不慢,毕竟是皇上所吩咐要照顾好的人,颜清臣又是为了皇上才受的伤,太医们自然责无旁贷。 “颜夫人,还请您让一让,颜大人的伤很严重,虽然说熬过了这一个晚上,但是今后还是要好好调养才是。”太医又给颜清臣把了脉,随后叫人准备了金疮药和绷带,替颜清臣换了药,也重新包扎了一下。 “这是之后的药,三碗做一碗,一日一次。”太医又将方子递给了紫苏,对着傅云盈嘱咐到。 傅云盈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太医,白露,替我送太医出去。” 几人都是有眼力见的,知道他们需要两人独处的时间,借着送太医出去的当口一齐出去了。 颜清臣正要起来,傅云盈连忙过去,而在她过去的那一瞬间,手就被人给拽住了,“你当心!你的伤——” “无碍。”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房,颜清臣的眼底满是温柔,“不过受了这么一点伤,就能够得到夫人这么细心的照料,那看来我得——” 似乎是预料到颜清臣想要说些什么,傅云盈连忙俯下身子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别说那些不吉利的,别人都是求平安的,哪像你,是想要诅咒自己?” 他半张脸都被她的手给捂着,可他的幸福从他的眼里尽显而出,“夫人莫要担心,为夫这边无事不是?” 傅云盈无奈的抿了抿唇,最初遇到他时,觉得这人冷漠,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可不曾想,真正的他是如此的。 “你难道不想跟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颜清臣拂过她的长发,说实话,他并不想要她牵扯进来是是非非当中。可如今她是自己的人,和自己是一体的。若是他有事,想 必对方也不会放过她才是。如此想着,他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行宫之中事情杂乱无章,你需要做的,就是让折离连宵两人寸步不离。当然,紫苏也会陪伴你左右。”紫苏虽会武功,可武功到底不及连宵他们。而傅云盈毕竟是个女子,他们两个男子自然是不便。 傅云盈点头:“我明白,他们很尽心尽力。有他们在,我不会出事的,你放心。我想要知道的,是昨日的事情。” 颜清臣有些不悦,对方的敷衍态度让他不安,“云盈,答应我,我跟你说的,你必须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我不希望你不放在心上,你可记得先前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们四人可也都是在的。 傅云盈垂眸,意识到对方在和自己说这话时的认真,只好再次郑重的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一次,颜清臣才真正放松了自己,他相信傅云盈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而经过这么多事情,他也相信她不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夫人一定要知道,这行宫无时无刻不都在散发着危险,只要你一时不察,就有可能着了别人的道,而昨日,亦是如此。” 颜清臣说的简单,可傅云盈明白这其中的凶险。 光是他这伤,她就能够想到当时的场面。 那人是针对皇上的,那么先前动手的时候必然是经过一番万全之策,可颜清臣硬是将这一箭给扛了下来。 只要想到当时会是什么场景,傅云盈的心就感觉被什么揪着了一般,连忙偏头抹去那眼眶即将掉下的眼泪。 颜清臣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强硬的按着她转过头,看到她红红的眼睛,心底一下子化作了一滩暖意,伸手扣在她的后脑上,微微用力, 而傅云盈为了不碰到他的伤,自然是他做什么,她便依着他做什么。 如昨晚久旱逢甘霖般的滋润,颜清臣的动作很轻柔,不像是调情,更像是在抚平她内心的恐惧。 “夫人不要害怕,我会好好活着的,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的活着的。” 得了他的保证的傅云盈,着实感觉自己的惧怕在一点一点的散去。 “姑爷小姐,白露此刻可以进来吗?” 傅云盈的脸微红,慢慢平复:“进来吧。” 白露进来,先是看了看两人的神色,随后低了头,毕恭毕敬:“小姐,太医配的药已经放到御膳房了,师傅说一定会帮我们好好煎的,您就放心吧。” 听到白露的话,傅云盈非但没有放松,反倒更加皱起了眉:“你说药已经在御膳房了是吗?” 白露不明所以,点头:“是,白露刚刚才从太医院拿回来的,小姐,是有什么问题吗?要是有什么问题,白露此刻立刻马上去办。” 傅云盈记着颜清臣的话,当然是不敢怠慢,从床上起来,转头对他笑了笑:“我去煎药,你好好的休息。” 他知道阻止她也没有什么用,只是冷声唤道:“连宵折离。” “属下在。” “跟在夫人身后时时刻刻保护她,记住,不能离开半步,要是夫人出了什么事情,我唯你们是问!”颜清臣目光清冽,语气中是不容拒绝的认真。 “是!属下遵命!” 折离和连宵在颜清臣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离开了偏宫,跟在了傅云盈的身后。 紫苏自然是陪伴傅云盈身旁,经过荣王的事情,她万分后悔。 虽然爷没有怪罪她,但是她明白,如果不是她的疏忽,夫人也不会被人抓走,更不会差点酿成大错。 傅云盈动作很快,她不喜欢看到那么病态的颜清臣,她希望她快点好起来才是。 御膳房的人早就被人给驱离开了,白露将傅云盈带到了药炉前,将从太医院抓来的药放进了药罐子里,“小姐,太医特意嘱咐了,这药得慢慢熬,不熬够三个时辰是不行的,您还是在一边看着吧,让我和紫苏来。” 熬药的小童早就说过,这熬药最考验的就是耐性。白露想着昨晚自家小姐就没有好好的休息,再加上这三个时辰,别说照顾姑爷了,小姐自己身子可也才刚好呢。 傅云盈不依,她不会再给那些人有任何机会。 “紫苏,将药罐子给我拿过来,白露,将太医说的话再和我重复一遍。”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依了自家主子的要求,毕竟,昨日晚上她们就已经领教了她的倔强。 折离一人守在门口,而连宵则是在屋顶,至于颜清臣那边,自然有别的人守候着。 傅云盈不敢有任何懈怠,硬是熬了整整三个小时,等到将药端到偏宫的时候,颜清臣还是沉沉的睡着。 他早上醒来本就是强撑着,在她离开之后,更是昏睡了过去,而这一切,早就被他给嘱咐,不准告诉傅云盈。 昨日派人告知她,是知道她看不见他回去一定会担心,而此刻,务须给她再添任何担心。 小心翼翼将颜清臣叫醒,傅云盈将汤药吹凉了才用汤匙喂给他:“烫么?” 颜清臣的眼里只有她,哪里还有什么汤药,听她问,只是摇头。 看着他这傻样,傅云盈无奈:“颜清臣,颜大人,您可是受伤的人,再者说,白露言这汤药甚苦。” 颜清臣见她模样,只觉心里渐暖:“夫人熬的药,为夫只觉得是甜的,从不曾觉得苦。” 第二百四十四章 贱人,你竟敢下毒 颜清臣需要休息,傅云盈当然不会打扰他,只是在出门的时候替他掖好了被角。 行宫里有刺客刺杀皇上的事情毕竟是大事,虽然傅云盈昨日来的时候还未很多人知晓,不过短短时间,府里已经派了人来问候,而宫里也很是人心惶惶。 清和郡主,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盈姐姐,盈姐姐!” 宫装一向繁琐,而清和郡主似乎很是着急,脚步匆忙,从外赶来甚至都不顾自己头上的珠钗都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 本是安静的偏宫,瞬间便被她的声音所响彻,傅云盈轻皱了眉,出去将人截在了半路,“郡主何事这么匆忙?” 一看到傅云盈,清和郡主来不及喘气,连忙道:“盈姐姐,我听说颜大哥受伤了?” 傅云盈点了点头,“是,此刻他正在里面休息。” 对于清和郡主知晓此事,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郡主是南襄长公主之女,皇上与长公主又是自来亲厚。出了这等事,瞒着众臣可以,是绝计不会瞒着长公主的。 清和郡主缓了缓自己的鼻息,才继续道:“那盈姐姐你可要小心一点,我听说有人要害颜大哥!” 要不是因为听到了这个消息,她也不会就这么急着赶过来。 傅云盈听罢,瞬间变了脸色。 颜清臣受了伤,此时便是他最容易被人下手之时。以往在朝中,因着他在皇上眼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多少碍了一些人的眼。 更何况,在后宫之中,还有皇后虎视眈眈地想要颜清臣的命。 所以,当听到郡主的话,傅云盈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皇后。毕竟,要在守卫森严的行宫中行事,非得是权势滔天之人。 “郡主,你都知道些什么?” 清和郡主虽然着急,可也知道眼下的情况急不得,细细道来:“我早上起来经过偏殿的时 候听到一个宫女在和人说要给颜大哥下毒,但是这毒下在什么地方,却是没有听清。”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傅云盈目光沉吟,玉手一挥,连宵和折离便出现在了她的身旁:“将这偏宫里所有东西都给查探一番,务必做到事无巨细,不能放过任何能给人可乘之机的东西。” 两人称是便下去,动作很快,短短时间就将这偏宫翻了个底朝天,可到底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傅云盈秀眉紧锁,清和郡主不会骗她,至于为什么偏偏让她听到的话,她暂时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她此刻想要知道的是,对方究竟会如何对付颜清臣。 衣食住行…… 住的地方连宵和折离已经查探过,最前者也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行,颜清臣如今根本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对方肯定不会想到这一点,那么就只有在吃的上了。 一想到如此,傅云盈的脸色就变得格外难看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从昨日到现在,颜清臣就喝了桌子上的茶水和今天她熬的汤药。 “紫苏,将那汤药的残渣拿过来,白露,将桌子上的茶水给我倒上一杯。” 这事关颜清臣的生命安全,两人自然不敢懈怠,在傅云盈开口的瞬间,已经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了。 没有任何犹豫,傅云盈直接就将白露拿来的茶水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入口茶香,并无任何气息,直接排除了这个可能,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汤药。 犹豫半分,傅云盈将自己的银簪从头上拔下,尖头没入汤药,许久都未曾看到变黑。 这究竟…… 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起来了!”白露猛地提高声音,“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发现桌子上多了一盘小吃食。” 傅云盈不敢耽搁,让人将那吃食拿了过来,银簪不过入了半分,那一点点的黑色就已经 爬了上来。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夫人!颜大人吐血了!”被傅云盈吩咐留在里间照看颜清臣的小宫女脚步不敢停,直接跑到了傅云盈的面前。 傅云盈扔掉手中的银簪,急忙跑去里间。 先前还能和她谈笑的人脸色更加苍白,而这种苍白还带着一丝黑气,吐出的血更是漆黑无比,显然是中毒的征兆。 “相公!”傅云盈提高声音,半跪在颜清臣身边,“你还好吗?” 对方没有回答她,吐完了血便晕了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那被人下毒的糕点还在原处,他的汤药和茶水都是没有问题的,为什么他还会中毒? 傅云盈脑中没有任何思绪,而就在此时—— “晟阳公主到!” 不等傅云盈有其他任何动作,门外太监的尖声传唤,倒是让屋子里的人惊讶万分。 晟阳公主的脚步很快,几乎是在外太监声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已经到了里间,看到屋子里的一滩黑血,又看到半跪在颜清臣面前的傅云盈,脸色也很是难看,快走两步到了床前。 她左手将傅云盈拉了起来,而右手顺势就打了傅云盈一巴掌:“贱人!你居然敢下毒!” 傅云盈瞬间便明白了过来,晟阳公主自进偏宫便直奔她而来。甚至连来龙去脉也未曾探查便给她按下个下毒的罪名,来得这般巧又知道颜清臣是中了毒,便是不用想也知道,此事怕是与公主脱不了干系。 清和郡主见晟阳公主一进殿便打人,立刻拽住她的袖子就往一边甩,“公主凭什么说是盈姐姐下的毒,我倒是想要问问公主,你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这时候来呢?” 晟阳微微变脸,可想着自己的手段铁定没人发现,顿时又理直气壮:“本公主何时来难道还要跟你一个小小的郡主禀报不成?快闪开,本公主要将这贱人拿下!” 清和郡主生怕傅云盈吃亏,抢着护在她身前:“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你居然还敢打人!” 清和郡主可不是好惹的主儿,先前拉着晟阳的袖子又往另一边甩,后者一时不察脚步踉跄,居然自己就摔倒在了地上,手正好支撑着布帘,布帘上又放着一些杂物,砸下来的时候正好弄乱了她的发型。 见下人憋笑的模样,晟阳气得整张脸通红,胡乱抓了自己的头发,尖叫道:“你们居然敢这么对我?有本事我们去父皇那里对质!看父皇信你们还是信本公主!” 清和郡主冷哼一声,经过这么一出,她可更加确定了晟阳就是那个要下毒之人,虽说她也奇怪这毒没下成,为何颜大哥还是中毒了,可眼下,很显然这晟阳公主是不想放过盈姐姐了。 早在晟阳公主命令身后人上前将傅云盈扣押的时候,连宵和折离已经扣了那几人的肩膀。 “折离连宵你们退下,既然晟阳公主觉得是臣妇下了毒,臣妇自然应该去皇上面前自证清白。” 傅云盈面色平静,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着。以晟阳公主的脑子,绝不可能成事,此事背后怕是还有人隐着。或是假借公主之手,或是黄雀在后。 晟阳公主狐疑地看着傅云盈,不过她也不想要再耽误时间,直接到了御书房,让人通报了皇上,几人进了里间。 昨日的刺杀皇帝还未查出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惹得他按了按眉心:“晟阳,你口口声声说颜夫人下毒,可有证据?” 晟阳公主嗤笑一声:“父皇,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我可是听说从昨夜起傅云盈就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颜大人,而今早太医来了以后,这汤药也是由傅云盈亲自熬制的,也就是说,除了她有机会,其他人根本没有下毒的机会,从这一点上来,她就是下毒的凶手!” 这 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在座的几人根本想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清和郡主小郡主上前高声:“你说是盈姐姐的毒,也就是说,你觉得那毒是在汤药那里是吧,可如果那毒根本就不在汤药里呢?你又怎么解释?” 如果不是她动作快的话,那还真会被晟阳公主得逞呢。 晟阳公主咽了咽口水,可转眼想到自己的后招,继续道:“那偏宫里又没有什么人能够证明那毒究竟在哪里,在的可都是傅云盈的人,那随你们说都可以了。” “你!”清和郡主很是生气,她之所以不把话说满,就是知道空口无凭,她是听到了那两个宫女说要给颜大哥下毒,可眼下她一时之间也找不到那两个小宫女。 看到清和郡主的脸色,晟阳公主就知道自己赢了,神情更加高傲:“小郡主说颜大人中毒不是傅云盈的手笔,有证据吗?” 清和郡主皱着眉,慌张地往傅云盈那儿瞧了瞧,只见傅云盈一脸的平静,于是便将心中这口恶气咽了下去。 晟阳公主见清和郡主拿不出证据,嘴角带了笑意,“清和郡主拿不出来,可是本公主能拿出来啊,来人,将昨日候在偏宫的宫女太监都叫过来,还有御膳房的也一并带过来。” 在皇帝面前,被带来的宫女太监自然不敢说谎,附和:“昨个晚上颜夫人着实只有一个人在照顾颜大人,而今早也是颜夫人一手熬制的汤药,这一切都没有经过奴才们的手。” 有了人证,傅云盈煎药的炉子也一并被带了上来。自然,这并不是傅云盈原先煎药的用具,早在她们往皇上这儿来时,偏宫的东西便被晟阳公主安排人给换了,自然全都是她的罪证。 傅云盈心中明白晟阳公主的手段,却想将计就计找出幕后黑手。 皇上只觉得头疼,“如果这一切都属实,那么——” “寰贵妃驾到!” 第二百四十五章 微臣相信她 晟景帝话说到一半,贵妃就从外而来,看到晟阳公主本笑意盈满的脸沉了下来,又看到神情恍惚的傅云盈,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皇上万岁,臣妾听说颜大人出事了,这又是怎么了?” 晟阳公主看到寰贵妃来,眼底闪过一丝恶毒,却还是解释道:“贵妃有所不知,傅云盈实在是当今第一毒妇,正下毒想要毒害颜大人,被本宫人赃并获抓了过来。” 寰贵妃当下皱了眉:“要说是云盈这丫头要毒害清臣的话,那臣妾是不信的。” 眼见晟阳公主要继续开口,寰贵妃继续道:“盈儿和颜大人一向伉俪情深,断不会是那恶毒之人。再说,若是要下毒,又如何会将证据摆在明面上,这也太蠢了些。” 皇上也紧皱了眉,点头:“那么依照贵妃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寰贵妃想了想,开口:“眼下这件事情疑点重重,臣妾以为,这一切等颜大人醒了再说不迟,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颜大人才是。” “传朕的命令,将颜夫人暂时关押,让太医去偏宫。”晟景帝点头,深觉如此确实是当务之急,高声传了命令。 清和郡主双手紧紧攥着,眼神很是不安:“盈姐姐……” 傅云盈朝她笑了笑,安慰道:“郡主务须紧张,臣女相信皇上自有定夺,他不会污蔑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她这话虽说是对着清和郡主说的,可目光却是看着晟阳公主的,后者接触到她的目光,哆嗦了一下,立马转开了视线。 寰贵妃看着傅云盈离开的方向,往身后的宫女看了眼,宫女会意,微微点头,悄悄退了下去。 皇上扶额,如今被害的是他的亲生儿子,而自家儿子最爱的女人竟也被牵扯了进来,如何能让他不头疼。 待众人都告退离去,寰贵妃走到了皇上的身后,玉手抚上晟景 帝的太阳穴,手法轻柔的按了按,“皇上身边能人众多,一定能够将此事查得一清二楚。” 晟景帝闭上了眼睛,倒是没有说话。 再说那小宫女将消息传递给了宫外的傅家,不过短短时间,定国侯府的人上上下下就知道了。 傅敏正知道傅云盈被关押,穿了官服想立刻赶去行宫,到了门口还未踏出一步,就被匆匆而来的连氏给拦住了。 “老爷,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傅敏正看了眼连氏,脚步不停,没成想她居然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老夫进宫去看看云盈,你这是如何?” 在知道傅云盈被皇上关押后,连氏脸上的笑意就没减少过,可要来傅敏正这里,自然是应该收敛一点的,“老爷你可不要着急,事情还没有弄清楚,等一切水落石出之后再去不迟啊!” “等一切水落石出就晚了!”傅敏正冷哼一声,甩了袖子。 连氏咬了咬牙,脸上却是一副担忧加着劝解:“老爷您想啊,要是你眼下进宫去了,难保皇上正在气头上,将我们定国府都给牵连了。要我说,等到抓到幕后黑手我们再进宫去,皇上只会觉得亏欠了我们的。盈儿身正不怕影子斜,委屈两日回头正大光明的出来总比您眼下逼着皇上放人,反而让盈儿平白受了冤枉的好。” 她话虽这样说着,可心里却想着,最好这件事情根本查不出幕后真凶。而傅云盈就必须得背着谋害亲夫的罪名,再说了,颜清臣可是天子近臣,皇上绝不会轻易饶了她。 要是能够借着不知何人的手除掉傅云盈这个最大的隐患,她才能高枕无忧。 傅敏正自然不怕定国侯府被牵连,可傅云盈确实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被放出来。 “罢了!” 傅敏正回了房,连氏看着他进了屋,心下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 她本以为她短短几句话已经点醒了傅敏正,却不想第二天 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丫环匆匆跑来。 “不好了夫人,侯爷竟以自己的职位保大小姐,说大小姐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连氏本还未完全醒,听了这话,满身的瞌睡一瞬间就不见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侯爷拿自己的爵位相保大小姐!” 连氏咬牙切齿,指甲嵌入手心,看来,傅云盈这个贱人就算是出嫁了也还不得安生是吗? 地牢内,虽说是地牢,可傅云盈身份毕竟不一样。小小的牢房倒是干净至极,高处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偶尔能够泛进一丝光亮。 她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在担心。 担心那个人的安危。 早在颜清臣确认中毒之时,瞿靖就去寻了一个老神医回来,虽说过程不易,可终归是把人给带回来了。 在傅云盈被关押的第二天,颜清臣就醒了。 “颜大哥,你可终于醒了!” 清和郡主因为愧疚,这几天一直都待在偏宫,就盼着颜清臣醒来。 老神医用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将他救活,说出的话又是可怕,要是颜大哥有什么事的话,她真的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颜清臣看了一圈,目光冷漠,只是道:“她呢?”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可在座的人都不敢告诉他真相。如果让颜清臣知道傅云盈现在正在大牢里,指不定他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好在就在他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又昏迷了过去。 清和郡主更加着急了,拽着老神医的袖子不停的晃动:“本郡主命令你立马让颜大哥再醒过来,他为什么总是醒醒睡睡的,你不是说过只要颜大哥醒过来就好了吗?” 对于清和郡主的举止,老神医倒是不恼,很有耐心的解释:“他所中的毒有一味西域的曼陀罗花毒。此毒光是凭它自己毒性倒是不强,可若是和几味寻常的草药混在一起,却能引起极 大的反应,会导致毒性增强。想来正是因为这毒,所以他才如此。” 得了这个解释,清和郡主算是放手。 皇上早就派了人在偏宫,老神医的话自然也是原封不动的被人带到了御书房。 而此刻的御书房也甚是热闹,不仅晟景帝一人,还有寰贵妃和傅敏正等人。 傅敏正听得那药来自西域,急忙道:“皇上明鉴,小女一向深居简出,嫁人之后也是相夫教子,根本就没有得到这毒药的来源啊!” “谁说的!那傅云盈做生意能够接触到那么多人,也许就是哪个西域人塞给她的呢?” 晟阳公主一得到颜清臣醒了的消息就急忙赶过来了,谁知道这傅敏正正在替他的宝贝女儿开脱呢,立马还嘴。 傅敏正是个老臣,对方又是公主,而她所说,他并不能解释,只是皱了眉,不做声。 “来人,将老神医请到御书房来。”晟景帝皱着眉,派人传唤。 老神医进门,对着几人微微点头,并不作礼,而晟景帝也看在他救了颜清臣的份上并不做多计较。 “神医,你可否将清臣的毒细细道来。” 老神医抚了抚自己的白胡须,挑眉:“曼陀籽,无色无味,看起来平凡至极,与其他药物混合便成剧毒。务须直接喝那汤药,可用其他方式,而颜大人中毒,想来不是由汤药直接造成。” 一句“不是由汤药直接造成”便排除了傅云盈一半的怀疑,晟阳公主所列举的证据,已经全然失效。 “本公主看你们都是胡说,这毒就是傅云盈下的。你们好啊,居然敢合伙起来给颜清臣下毒!”晟阳公主呼吸略加急促,她安排了这样的计划就是为了除掉傅云盈,如何能让这不知何处来的老头子坏了她的事。 “下毒者,另有其人。” 七个字,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颜清臣不知何时被瞿靖扶了过来,他靠在瞿靖身上,面目 苍白,却唯独眼睛很是明亮,看穿一切。 皇上见颜清臣终于脱离危险,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而晟阳公主听到他这话,猛地拽紧了自己的袖子,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颜清臣往前走上一步,不过小小的一步,他就用了极大的力气。本想拜见晟景帝,后者连忙抬手,“你余毒未清,无须行此大礼。” “皇上,若想知道真相,倒不如问清和郡主问个明白。” 清和郡主小郡主红着一双眼,从颜清臣身后走了出来,先前她没有主见,不知道该如何说,可是眼下颜大哥醒了,她可就什么都不怕了。 “清和先前听到两个小宫女在密谋说要给颜大哥下毒,等我循着声音过去找人的时候已经没了踪影。我害怕晚了连忙直接去告诉了盈姐姐,盈姐姐知道后找到被下毒的糕点。可还没等盈姐姐下一步发落,颜大哥就吐血了,也就是这个时候晟阳公主公主闯了进来。” 不过几句话,清和郡主却说得无比畅快,可算是能将这些憋了许久的给说出来了。说完,还抬眼看了一记变了脸色的晟阳公主。 晟阳公主见矛头转向自己,连忙道:“你可别又胡说八道,先前你就没有证据,你以为颜清臣醒了你就可以胡言乱语了?空口无凭也想诬蔑本公主?” 瞿靖冷笑半分:“想要证据很简单,找到当时那两个小宫女不就完了?” “对!只要找到她们,就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清和郡主如今是和瞿靖一个鼻孔出气,立刻接话道。 晟阳公主心里慌张得很,面上却很是镇定。行宫之中宫女众多,穿着同样的宫女服,谁又能认出谁来。一想到这儿,她便有了底气,冷笑道,“光说,你们倒是把人叫过来啊!” “晟阳公主公主的话你们难道没听到吗?还不赶快给公主滚进来!”瞿靖笑,一手支撑着颜清臣,斜了身子看着门口。 第二百四十六章 真凶 门口两个小宫女听到瞿靖的话,吓得连忙进来,一下子就跪在了晟景帝面前:“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脑袋磕在地上仿佛要砸出一个洞来,声音更是响彻整个御书房。 晟景帝本就紧皱的眉皱的更加深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还不快给朕说来!” 清和郡主眼下倒是不怕事情闹得更加大了,见着人立刻道,“就是她们两个!我记得左边的那个还叮嘱右边的那个来着,说千万要小心看好那个毒药,绝对不能弄混了。我看清了她们的样子,绝不会认错!” 宫女们伏在地上,听到清和郡主小郡主的话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还没开始严刑逼供就全盘托出:“此事绝非奴婢们愿意所为,怪就怪奴婢们被财所迷糊了眼,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清和郡主眨巴眨巴眼睛,敢情这中间还有别的人是吗? 她偷偷瞥了眼身边的晟阳公主,只见公主铁青着一张脸,手却是死死地绞着帕子。她瞬间醍醐灌顶,于是高声问道:“是谁让你们下的毒,还不从实招来!” 能为财做出这样事情来的宫女自然是墙头草,连忙回道:“是行宫里的一个黄公公让我们下毒的!” “黄公公”三个字一出,晟阳公主只觉得有一块大石头已经沉沉的压住了她的心。 而众人还是迷惑的神色,行宫里太监众多,他们又怎么会记住一个太监的名字呢? 晟景帝大手一挥:“来人,将黄公公带过来!” “是!” 晟景帝发话,掌管各个宫太监的太监总管自然是该出些力的。不一会儿,那紧张的腿都半软的黄公公就被带到了众人跟前。 而就在这时…… “皇后驾到!” 皇后早知道自己这 个不成器的女儿不会善摆干休,可也没想到居然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在听说皇上四处找“黄公公”的时候就急忙赶了回来,却没想到那人已经被带到了面前。 “皇后,怎么也来了?”晟景帝坐在高位上,冷冷扫过皇后,不冷不热道。 皇后换上一副面孔:“皇上这说的哪儿的话,臣妾作为后宫之首,如今出了这等事,臣妾哪里能不管呢。” 寰贵妃并不作声,只扭头对那黄公公道:“你可认识身边这两位宫女?” 在知道总管找自己时,黄公公就知道下毒之事已经败露了。眼下也只有咬紧了牙关捱过去,兴许背后的主子见自己忠诚,还能救下自己一条贱命。 然而,他的不吭声无疑惹怒了晟景帝,晟景帝猛地拍了拍桌子,“来人!” 还没要对着太监做些什么,瞿靖就抬了手,“皇上,此等小事就不劳烦您了,神医,我听闻您有一种药,喝下去之后不到一盏茶功夫就肠穿肚烂而死?” 老神医点头,“确实有。” “那可否借我一点?” 说是借,倒是没有的还了。 让人托住颜清臣,瞿靖猛地将药灌进了黄公公的嘴里,不过短短时间,就看到他在地上打滚,痛不欲生。 额头上满是汗,七窍开始流血,所承受的,是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我说,我说!” 等到他说了这话,瞿靖点了他的穴,小太监半条命险些没了。 “你可以说了吧?” 小太监喘了两口气,目光扫过众人一圈,随后才哆嗦着用手指指着晟阳公主:“是公主让我这么干的,她说要是我将毒下到颜大人的吃食中的话,就放我离开行宫。”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变了脸色。 最难看的,莫过于皇后。 皇后 一脚将太监踢倒在地,怒气冲冲:“**才,敢攀扯公主,你是不要命了?” 黄公公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索性托盘而出:“奴才说的都是真的,奴才愿意用性命担保,奴才说的都是真的!” 在触及到晟景帝的目光时,晟阳公主就已经放弃了一切挣扎,噗通跪在了地上,“父皇,颜清臣中的毒不是晟阳下的。晟阳只是让人在点心里下毒,然后掐准了时辰过去抓人。谁知道颜清臣真的中毒了,晟阳就想将计就计对付傅云盈……但是,那个曼陀罗花毒真的与儿臣无关。” 瞿靖好笑的看着求饶的晟阳公主,他们可还什么都没做呢,这公主自己就全部招了,这倒也好,省去了对峙的时间。 一想到这段时间在找那个下毒之人花费的精力和物力,晟景帝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没开口说什么,就看到皇后上前一步,“慢着,这件事情可还没有这么简单呢,晟阳是什么样的性子本宫清楚。虽说她是让人去给颜大人下毒,可这也不能说明傅云盈没有下毒!” 本想此事就此了结,倒不成想皇后还想插一脚,瞿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微臣没记错的话,这曼陀籽是西岐皇宫才会有的。谅傅云盈生意做的再大,也不应该和西岐的人有所接触才是。” 傅敏正连忙附和:“老臣也认为极是,云盈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去认识西岐的人,也没有必要对颜大人下毒。” 一个没有必要,已经将事情简化到不能再简单。 会是什么原因,让傅云盈下毒去毒害自己的丈夫? “盈儿是最没有可能给我下毒的那个人。”颜清臣的声音很轻,可其中意味却不容人拒绝。 “就是,皇后娘娘您可别不能替晟阳公主说话就污蔑盈姐 姐。盈姐姐向来都是与人为善,哪像公主,给人相公下毒还要栽赃人。” 清和郡主可没忘了傅云盈可是被晟阳公主狠狠打了一巴掌呢,此时不报仇还要等到何时? 皇后气极:“清和郡主你——” “够了,皇后!”晟景帝拍了拍桌子站了起来,怒目:“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晟阳变成如今模样都是你惯的!传朕的命令,禁足晟阳公主,没有朕的指令,不准出宫!” “父皇!”晟阳公主还想辩解些什么,被晟景帝一个摆手给回绝了。 事情水落石出,而在出御书房时,颜清臣却是又晕了过去。 回了自己的寝宫,晟阳公主越想越生气,自己没有陷害成傅云盈不说,还让父皇禁了自己的足,带着哭腔冲着跟回来的皇后道:“母后,您可一定要给晟阳做主,晟阳什么都没有做错,傅云盈肯定不安好心,一定是这样的!” 皇后虽然生气自己生的女儿不争气,可毕竟是疼了那么多年的。知道她爱玩的性子,更是知道禁足对她而言有多难熬,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叫傅云盈的。 “晟阳,你稍安勿躁,这仇,母后替你报!” 没有人能够骑到她的头上来,她可是堂堂皇后! 夜凉如水,安静的大牢传出一丝不应该有的脚步声,瞬间惊醒了傅云盈,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她又闭上了。 对方在暗处,她在明处,如果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她就无能为力。 虽说如此,天牢之中光线昏暗,傅云盈把眼睛悄悄张开一条缝,看到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 这三更半夜的,为什么会有太监过来?莫不是颜清臣已经没事了?傅云盈心下一喜,想起身的时候却被一抹寒光惊到。 带了刀? 傅云盈有些害怕,却还是强壮镇定,眼下她的身边没有人,连宵和折离是寸步不离的跟在颜清臣身边去的。当然,他们就算在也根本就进不来,这里可是天牢。 傅云盈自然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趁着黑夜,在身边悄悄摸索,却连一个石子都没能摸到。 天要亡她? 小太监越走越近,傅云盈绝望的闭上眼睛,却听“嘭”一声,有人倒地。 傅云盈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莫寻。” 莫寻点头,将那人踢到一边,“你还好吗?” 傅云盈心有余悸,颔首:“我还好,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寻没有说话,只是蹲在那人面前搜身,等搜出令牌的时候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皇后的人。” 傅云盈喘了两口气,有丝不解:“皇后的人?” “今日清和郡主颜大人等人已经将下毒之人找出,那人便是晟阳公主。” 这么一说,傅云盈倒是明白了,想来是因为晟阳公主公主因为此事被皇上责骂亦或是其他,皇后气不过才对自己下手。 要自己的命呢。 可真狠。 将人拖出牢外,莫寻收好了自己的刀,“明日皇上大概就会放你出去。” 傅云盈看着他离开,想到她已许久没有看到颜清臣,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失落。 翌日,如莫寻所说,天刚蒙蒙亮,便有人来了大牢将她带走,那明显是偏宫的位置让她带了些紧张。 “小姐,小姐你可回来了!” 白露是第一个看到傅云盈的人,急忙迎了上去。 “相公怎么样了?” 白露瘪了瘪嘴,“神医说暂时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还有余毒未清,还需要几日。” 傅云盈松了一口气,好在,脱离了危险。 第二百四十七章 投怀送抱 瞿靖本守着颜清臣,不过眼下傅云盈来了,他也就卸下重任,不一会儿人就不见了踪影。 紫苏看到傅云盈被放了出来,拉住眼眶红红还想要说些什么的白露,又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退了下去。 傅云盈脚步不重,可颜清臣还是听到了。 她到他跟前时,他正好睁开了眼睛。 “盈儿。”颜清臣笑,可傅云盈却满是心疼。 “相公。” 不过一句称呼,可他们知道来得有多不容易。 颜清臣想要起来,却被傅云盈按住。前者倒也不恼,直接伸手将人给拽了下来,好不容易可以和她独处几分,他怎么可能舍得放弃这个机会。 “发生什么事了?” 傅云盈一怔,她本来没想要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的,而她也记得,自己不曾说过半分有关于这个的消息。 毕竟,他们才不过就打了一个招呼而已。 见傅云盈不说话,颜清臣的脸沉了下来,却不是对她,“盈儿,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傅云盈趴在他的胸口,叹息道:“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颜清臣当然是满口答应。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你就这么肯定发生了事情?”傅云盈不明白。 颜清臣微微用了力,将人牢牢锁在自己的怀中,“你以为,我的人,大牢里的人敢亏待么?” 可是他在摸上她的衣衫时,却是冰凉的,不止冰凉,甚至还有些濡湿。 这能说明什么? 七八九月的天气,是热了些,可他的盈儿绝对不会把自己闹成这副模样。 傅云盈浅笑,不过短短瞬间,她倒是对这个答案不再纠结了,“有人在大牢里想要杀我,莫寻救了我。” 从傅云盈口中听到“莫寻”这两个字颜清臣有些吃味,可更多的还是感激。如果不是他的话,他无法想象他的盈儿会遭 受些什么。 在大牢里想要她死吗? 颜清臣的目光冷峻,在这个时间点想要傅云盈死的人,恐怕就只有那一个人。 皇后…… 傅云盈抬头就看到了自家相公的模样,心里有些感动和害怕。感动的是他如此在意自己,害怕的是,她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他了。 “那毒,真的是晟阳公主下的吗?” 这件事情傅云盈越想越觉得奇怪,以她对晟阳公主的了解,她绝非是一个有如此本事之人。能瞒过颜清臣,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对他下毒的,这世间只怕都寻不出几人来。 所以,此人绝非是晟阳公主。 颜清臣的大手抚上了傅云盈的后脑,随后身子往前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那么盈儿觉得会是谁?” 傅云盈垂眸,不过片刻就道出一人来:“荣王。” 颜清臣没有说话,却是笑了。 从他的反应中,傅云盈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想来,这一招的确是一箭双雕。 晟阳公主的动作太过明显,若是败露,这罪名全都在晟阳公主头上,若是不败露,更是一举数得,既能要了颜清臣的命,又能陷害她。 真真是好计谋。 “这荣王真的是太可恨了。” 颜清臣没想到傅云盈居然会说出这么可爱的话来,当下便低头吻上她的眸子,“只要你没事就好。” 傅云盈垂了垂眼,往颜清臣的怀里钻了钻。颜清臣便顺势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两人紧紧贴着,安心地睡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老神医就在了颜清臣床边。 傅云盈片刻不离,眼睛一直盯着老神医的手,在他将汤药混合在一起的时候默默的记下了顺序,闭上眼睛又回想了一遍。 曼陀籽的毒性很强,虽说颜清臣这命是救回来了,可要完全恢复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而且也需要清余毒。 老神医送佛送到西,已经在行宫待 了好些日子了。 “丫头可是对医术有兴趣?” 在傅云盈观察老神医的动作时,老神医也在观察傅云盈,见她睁眼闭眼的模样很是有趣,开口问。 傅云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她做那些护肤膏做多了,对草药也有一些了解,眼下看老神医如此,兴趣倒是真的很大。 看了眼颜清臣,傅云盈点了点头。 老神医给颜清臣扎针,从指尖放出了黑色的血之后,笑道:“老夫平日里倒是不收徒,看你记草药的模样倒是有趣。这样吧,这几日,你就跟随我左右,老夫教你一些基本的医理。” 颜清臣眼眸微挑,道:“盈儿,还不快谢谢老神医。” 能够得到老神医的指点,怕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而傅云盈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老神医的承诺,眼下也很是开心。 对于颜清臣的伤更是格外上心。 不多日,对于颜清臣日常的祛毒工作,傅云盈已经能够很熟练的上手了。 老神医在一边看着不住的点头:“看来丫头对医理这一方面是有天赋的,普通的病症已经能够信手拈来了。” 岁月如梭,颜清臣在床上这一躺便是十天半个月。 先前傅云盈不过就是伤到了手他就要她在床上躺了许久时间,而这次两人位置对换,傅云盈自然也不肯罢休。 从老神医口中再三确认他身上的毒已经再无大碍,才允许颜清臣下床。 而老神医在行宫耽搁的时间已经很久,在把过颜清臣的脉之后就告辞。 人是瞿靖请回来的,自然也还是他送走的。 临走前,老神医还送给傅云盈一本医书,被她郑重地接了下来。 鸟儿微鸣,微风渐凉,等到傅云盈感叹时间过的快的时候,十月已经到了。圣驾早已回京,可许是为了彰显对颜清臣的恩厚,竟然还不放颜清臣回颜国公府住着。 其中关窍,颜清臣和晟景帝却是一清二楚。如此凶险的一刻,差点就要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晟景帝不舍得颜清臣再出宫去住了。 “盈姐姐!听说今日大军进城,我们何不去看看热闹?” 清和郡主蹦蹦跳跳地从自己宫里到了偏宫,看到傅云盈正看着窗外,继续道,“盈姐姐这么长时间都在偏宫里,想来也是很闷的吧,我们今日出宫去可好?” 颜清臣伤好后便去处理多日累积下来的事务,而傅云盈着实觉得有些闷了。 “如此,便依了你。” 清和郡主小脸很是明媚:“盈姐姐还真是会说话,明明自己也想出去的。” 傅云盈笑,刮了刮她的鼻子:“是是是,是盈姐姐自己想出去,绝对不是因为郡主来叫我了才想出宫去。” 清和郡主自然不会在意这些,拉了傅云盈的手就往宫门那里去。 季鸿骞要回来的消息,早在前几天就传遍了。 清和拉着傅云盈在城中酒楼找了个靠窗的二楼位子坐下,不过酒楼设计很是奇特,窗外还有微宽距离,留出一人行的路让人探身到街边。 因为季鸿骞班师回朝,百姓们更是纷纷抽空来看。虽在酒楼中,傅云盈还是能够听到那人声鼎沸。 拿起茶杯微抿了一口,看到清和脸上着急模样,傅云盈笑:“宫也出了,茶也喝了,大军也看了,郡主可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清和郡主嘟着嘴:“坐在这样的位置上根本就看不到外面什么嘛,亏我还特意嘱咐小二给我找个视野好的位置。要是能去外面的话,不仅视野好,而且还高人一等,肯定能看的更加清楚吧!” 小郡主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不等傅云盈对她的想法表示质疑,眼前的人已经一溜烟儿的从酒楼二楼的小门出去,到了窗户外面那一栏杆里。 栏杆半人高,只能勉强将人围在里面。 “ 郡主,那儿危险,你快进来。” 傅云盈有些着急,清和小郡主可不能出事,可不管她怎么说,清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那栏杆上了。 “盈姐姐,你可别说,这里真能看的更加清楚呢!” 清和脸上笑嘻嘻的,远远的就看到了骑马的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领头的,可不是季鸿骞。 五官镌刻,喜形不露神色的男人扣着自己的马鞭,对自己周身所有情况充耳不闻。 清和瘪了瘪嘴,透过季鸿骞又往后看着,她是听自家母亲说了,回来的不止季鸿骞一个人,还有西岐的使臣,说是来求和的。 别国的使臣,她可还没有见过呢。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呢。 季鸿骞的身影已经到了酒楼的位置,而清和的身子也是越往外探。 傅云盈很是着急,可那栏杆的位置就只容得下一个人,如果她此刻强行进去把清和郡主带回来的话,很有可能两个人都卡在那里。 这个风险,她自然更不能冒。 使臣……使臣…… 清和郡主口中不停的默念着,身子也越来越倾斜,眼见着大军已经走了三分之一,她还是没看到那人,有些急了,猛地往外一探—— “啊!” “郡主!” 傅云盈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那本在栏杆内的人因半个身子都在外面重心不稳掉了下去,吓得她连忙往酒楼楼下跑。 掉落的一瞬间,阮蓁想自己肯定完蛋了,这不过就是看大军进城,她可没想过要把命搁这儿啊…… 想象中的痛感没有传来,可她也明显能够感觉到有双手在自己的身上。 突地睁开眼睛,对方的面容映入了她的眼帘。 络胡腮,头发略长,独独眼睛很大很明亮,整个人看起来粗犷却也带了丝文气。 “你们这儿的姑娘可比我们那儿还要开放的多,投怀送抱么?”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呸,登徒子,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行,配得上本郡主投怀送抱么!”清和郡主被那人一逗,顿时炸了毛,挣扎着从那人的怀里跳了下来站在地上指着对方骂道。 若是寻常日子,班师回朝的军队自然是不可能停下来的。可今日有所不同,长公主家的清和小郡主从楼上掉下来,还被人调戏了,可还真得说道说道,理论理论。 季鸿骞本来在前面,听闻这边出了乱子,一回头就看到清和郡主气呼呼地站在路边指着别人跳脚,顿时意识到,这下乱子真大了。 “诶诶诶,姑娘可得讲道理,本就是你从天而降掉到了我怀里,不是投怀送抱是什么?”马上那人笑眯眯地居高临下看着清和郡主,一点恼意也没有。 季鸿骞松了口气,一夹马腹走了过来,下马问道:“郡主可受伤了?” “没有,季哥哥,这个人好生无礼,我只是被人挤了下来,可他竟然调戏我!”清和郡主看到季鸿骞,收敛了一些怒气,可还是气得不行,小脸红扑扑的看得人觉得有趣可爱。 傅云盈终于挤了过来,见清和郡主没事,松了口气道,“季大人,这位大人虽然不是我朝人,可如此说话确实是有些过份。” “过份?难道不是投怀送抱?我还当是贵国对我的诚心相迎……”那人犹自逗弄着阮蓁,却不知阮蓁是个暴脾气。 见那人嘴上依旧没遮没栏的,阮蓁一脚踢向马腹,接着一个借力粉拳就朝着马上的那人打了过去。 众人只当清和郡主是个弱女子,没防备她竟然还有如此身手。马上那人更是毫无防备,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阮蓁的拳头招呼到了自己的鼻子上。 “郡主!”季鸿骞倒抽一口冷气,按下阢蓁劝道,“这位是西岐使臣,还请郡主手下留情!” “本郡主管他是何人,敢对本郡主出言不逊,就该打!”阮蓁活动了 一下手腕,气鼓鼓地瞪了那使臣一眼,转身就走。 “得罪了。”傅云盈收回方才目瞪口呆的样子,匆忙道了个歉跟了上去。 围观的众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们竟然都忘了,清和郡主的父亲乃是前兵马大元帅裴将军…… 虎父无犬女啊…… “特使大人,你还好么?”季鸿骞也一脸无奈地看了一眼那使臣,脑海中想的却是如何让这位特使消气。毕竟,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子当街给揍了,总归是很不光彩。 若是这位特使大人不快,指不定会将事件升级成两**端,届时,受难的还是边关的百姓。 “有点意思,季大人,你们这里的女子都是这么泼辣的么?”使臣揉了揉鼻子,笑眯眯的看着季鸿骞问道。 “自然不是……” 闹了这么一场,大军继续往皇宫走去,一路上季鸿骞都心有戚戚地看着那使臣的鼻子。 想当年,自己也没少惹这小祖宗啊,看来她还真是手下留情了。 阮蓁被调戏的兴致全无,怒气冲冲的带着傅云盈回了公主府。 才刚入府,她打人的消息也刚好到了长公主的耳朵里。见她气冲冲地回来,长公主不紧不慢地让人把她和傅云盈给请了过来。 “你怎么这么莽撞?素日里也就罢了,今日怎么还对着他国使臣动手动脚,若是影响了两国邦交,我看你怎么办!”平日里,长公主鲜有厉色,今日也是吓了一跳,才对阮蓁如此凶狠。 “娘,明明是那人先出言调戏我的!”清和郡主忍不住还嘴,平日里整个京城上下有谁敢这么对她?结果今日竟然被一个从别国来的登徒子给调戏了。 爹说的,谁敢调戏自己,揍,往死里揍! “就是他调戏你你也不能把人鼻子给打了。”长公主有些没好气,自己女儿被当街调戏她肯定窝火,可那人也实在是打不得。 “长公主息怒,今日之事也不是全然没有转圜的余地。西岐 与我朝议和之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不会因为今日的骚乱就出现变故。” 清和郡主眼下还在委屈,长公主也在气头上,两人这么下去怕是要吵起来,无奈之下,傅云盈只好出言做了一个和事佬。 “再说了,郡主虽然说活泼了些,可却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若是今日郡主早些知道那人是使臣,想必也绝不会出手。” 说的倒也是,长公主知道自己女儿虽然有些嚣张,但不是没有规矩的孩子,叹了口气抚额道,“今日之事,不知道得有多少言官要上奏。” “上奏就上奏,娘,难道您要看着女儿被那登徒子调戏么。”阮蓁自然知道此事甚大,方才一时冲动,眼下冷静下来之后也有点后悔。 如果要是闯了祸,影响了两国邦交,不知道边关有多少人得家破人亡。 这个后果太重,她背不起,本能的找长公主寻求庇护。 “你啊你!”长公主狠狠的戳了戳清和郡郡主的额头,没好气道,“走,跟娘进宫,我还不信堂堂一个使臣会为难一个女子。” “进宫?”清阮蓁顿时苦了脸,她自然是明白长公主的意思,无非就是向他赔礼道歉,让对方息怒,好平复对方的怒气。可是,明明是他先调戏了自己啊! “对,进宫道歉,先礼后兵!”长公主眉毛一挑,看着阮蓁道,“怎么,怕了?” “哪儿能啊,既然赔礼道歉,我回去换身衣服。”阮蓁干干地笑了笑,拉着傅云盈就往外跑,“快走快走。” 傅云盈不明所以地被阮蓁拉着一溜小跑的出了门,拐了个弯钻到了颜国公府的马车里。 “你不是要去换衣服么,这是做什么?”傅云盈揶揄道。 “你还真让我去进宫给一个登徒子赔礼道歉?我不要!”清和郡主有些憋闷,平日里谁敢这么对她! 往日在京城横行霸道惯了的清和郡主头一次吃亏,却也没打算就这么咽了这口气。她转了转 眼珠子,笑嘻嘻的拉着傅云盈道,“盈姐姐,盈姐姐,我们去找颜哥哥嘛。” 今日有外宾,皇子不用上课,颜清臣自然也是闲着的。哼,有颜哥哥在,别说什么外国使臣,就是外国皇子来了也得怂! 清和郡主得意洋洋的看着傅云盈,看得傅云盈分外无语。 相公怕是也不会袒护她吧…… 眼下颜清臣还被晟景帝留在宫中住,两人到了偏殿,见颜清臣果真没有外出。傅云盈还没开口,阮蓁就哼哼唧唧地凑了过去。 “颜哥哥,有人欺负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说着,清和郡主还假惺惺地挤了两滴泪出来。 “京城里还有能欺负的了你的?想必你是没出够气,又来找外援再去打人家一顿吧。”颜清臣今日没进宫,自然是不知道街上发生了什么。听见阮蓁这么说,停下手里的笔,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 傅云盈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见清和郡主有些不满,连忙转过脸道,“我去让白露倒茶,你们聊。” “颜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清和郡主分外不满,叉着腰,夺下颜清臣手里的笔,“今天我在大街上被人调戏了!” 嗯?颜清臣闻言,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阮蓁,奇道,“京城里还真有不怕死的?” “重点那人,不是咱们这儿的人……”阮蓁被颜清臣的眼神扫到,有点没底气,把笔还了回去,呐呐地把先前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颜清臣听完,傅云盈也带了茶水过来,闷头喝了一口,沉吟道:“既是如此……” “颜哥哥……”阮蓁可怜兮兮地看着颜清臣撒娇。 “既然对方是他国使臣,那还真不好办。走吧,跟我进宫。” 两国和谈,不斩来使,古来就有的规矩。然而到了清和郡主这里,还没开始和谈就被打了一顿,委实有些憋屈。 如今西岐与他们的局势还没有明朗,若是说出了什么 变故,到时候阮蓁少不了得背上一个祸国的骂名。 天下人的嘴,可是比刀子还要锋利的东西。 “颜哥哥!”没想到颜清臣也不帮自己,阮蓁忍不住急红了眼眶,“你们居然都让我去给一个登徒子赔礼道歉!” “你只管道歉,利息我帮你讨。”颜清臣起身走到屏风后净了手,拿着手巾一边擦干手上的水渍,一边走到阮蓁的面前,眼神平静地看着她,“放心,总不会让你白白被调戏一场。你要记着,你是皇亲国戚,心中该想着黎民百姓,个人一时的委屈算得了什么+” 听了颜清臣这番话,阮蓁不吭声了。她是当朝郡主,身份尊贵,由不得旁人轻辱。可她也知道,若是两国交战,就会有很多的百姓受难,会有将士死去。 若是不打仗,季鸿骞就能在家陪着颜姐姐。若是不打仗,聂家世子也不会死。 “好,颜哥哥,我听你的,进宫道歉,我闯的祸便由我自己来收拾。” 傅云盈送二人出去,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因为她想起来前世,荣王好像就是借了西岐的兵马…… 所以,她也不清楚,前世的这场和谈到最后是何种结果。 御书房。 “皇上,颜大人来了,可要宣进来?”总管太监看了看晟景帝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求问。 “宣。”晟景帝也奇怪,不是叮嘱了让他好好养伤么,怎么还乱跑。 “皇上,臣等可要暂且告退?”季鸿骞请示道。 “不必,他怕是要找的人不是朕。”晟景帝摇了摇头,转脸问西岐使臣阿骨汗,“使臣气度非凡,不知在贵国是一个什么职位?” 季鸿骞带回来的议和书上,此人的身份只是一个丞相身边的幕僚,可看其气度,却不像那么简单的人。 “回皇上的话,臣在丞相身边是幕僚,兼太子少卿职务,丞相病重才遣臣来回禀。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失礼之处四个字,偏巧让阮蓁给听了个真切。 第二百四十九章 他易了容 眼瞅着清和郡主又要炸毛,颜清臣凉凉地朝后面看了一眼,顿时让她安分了下来。 见着两人进来,晟景帝笑道:“今日这是怎么了,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微臣带郡主过来,是为了赔礼道歉而来。”颜清臣行过大礼之后站定,也没看使臣阿骨汗,好像要接受道歉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赔礼道歉?可是蓁蓁又闯祸了?”晟景帝笑眯眯地看着清和郡主,却是对她闯祸浑不在意。在他看来,阮蓁不过是个小姑娘家,自己的皇姐又将她教得极好,偶尔闯点小祸无伤大雅,反倒显得纯真。 清和郡主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看了晟景帝一眼,然后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给说了出来。 阿骨汗听着那毫无出入的过程眉毛一挑,对清和郡主多看了一眼。 “你也太冲动了!”晟景帝瞪了清和郡主一眼,颇为不满。 “我也不知道他是使臣嘛……”清和郡主低头嘟嘴,绣花鞋在地上踢来踢去,上头两颗硕大的明珠一晃一晃的。 那样子,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对于这个外甥女,晟景帝向来是疼爱有加。若非此人是西岐使臣,单凭他敢出言不逊,自己就能治他个罪。 可现如今阮蓁如此识大体地来请罪了,晟景帝也不得不做做样子。 “就算不知道,也不能上去就把人给打了。小小年纪,如此暴戾,以后可怎么办!” “皇上,臣倒是觉得无碍,我西岐便觉得如此女子豪迈爽利,方是本色。”出乎意料,阿骨汗竟然出来说话,而且话里似乎有维护之意。 “可她总归是唐突了来使。”颜清臣不紧不慢地跟了一句。 “郡主贵体从天而降,臣当成了上天的赏赐,也是臣唐突在先。西岐与贵国风物不同,惹的郡主大怒也 是臣的不是。”阿骨汗把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毫无为难之色。 “哼,装模作样。”来的时候,颜清臣已经答应了清和郡主为她讨利息。若是阿骨汗不依不饶,颜清臣有的是办法给他下套,可他如此承认错误又替她开脱,反而没机会了。 于是,清和郡主就有些不满,哼哼两声,低头小声吐槽。 “清和!”晟景帝呵斥了一声,让清和郡主立马变得乖巧起来。 “清和知错!” 见她这个样子,晟景帝和阿骨汗失笑,这哪里是知错,分明还存着鬼主意呢。 可是若真的要罚清和郡主,晟景帝做不出来,这可是长公主的心头肉。而且,阿骨汗方才也说了,不怪她,此事自然就此打住。 “既然特使大人如此大度,清和,你便给大人道个歉,此事便揭过不提。” 阮蓁心中自是不愿的,但是她也没忘了先前颜清臣说的话,遂咬了咬牙,朝着阿骨汗福了福身,“特使大人,先前是清和鲁莽,还请大人不要介怀。” “郡主客气了。”阿骨汗竟也一点也让地受了,这让阮蓁更是咬牙切齿。 出了御书房,阮蓁一下子就垮下了脸,“这个特使太会装腔作势了,颜哥哥,你说了要帮我讨要利息的!” “我何时骗过你?”颜清臣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琉璃瓦,嘴边挂着一抹笑容。 方才御书房里不好讨利息,这皇城可有不少地方可以暗中做一些事情。 便不是暗中,明目张胆的来也未尝不可。 “颜哥哥可是有了主意?”阮蓁一听,果然喜笑颜开,看看周围没人,讨好地凑上前,“我就知道颜哥哥最好了,快跟我说说嘛。” “使臣是要住到驿站的,怎么安排你可以问一下季鸿骞。到时候,送几个美人过去调戏回来不就好了?”颜清臣弯了弯嘴 角,施施然的离开了御书房。 阮蓁一听,顿时明白了过来,搓了搓手心,笑嘻嘻地叫了自己的丫鬟跑出宫去。 待阮蓁跑远了,折离才轻声问道,“爷,这么做会不会不合适?” “一个幕僚,顶了天算一个少卿,就算是在我们这被调戏了又能如何?再说了,男子被女子调戏,能丢人到哪里?”颜清臣停下脚步,看了看阮蓁离开的方向转头吩咐道,“你跟过去,看看那使臣究竟是什么来头。” “是!”折离领命,也飞快地出宫去了。 回了住的地方,颜清臣派人去跟皇上说了一声,他和傅云盈就收拾东西准备回颜国公府。 在宫里住的时间不短,再加上有使臣在这里,若是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晟景帝答复的很快,同意了颜清臣离宫回家,待他们回到清松苑的时候,折离也回来了,面上有些不明的痕迹。 “怎么了?”傅云盈已经知道了阮蓁要做什么,见折离这么回来,觉得清和郡主怕是要闯祸了。 “少夫人,小郡主无碍,已经被长公主派人带了回去。只是,只是……”说到这里,折离忍不住笑了出来,“小郡主把使臣沐浴更衣的小厮给换成了媚香楼的花魁娘子,那使臣从头到脚都被花魁娘子给调戏了一个遍,闹得使臣浑身上下都红了。” “红了?脸呢?”颜清臣抬眼问了一句。 “爷,使臣还真是易了容的,臣偷偷看了一会儿,见那使臣洗过澡之后又过了很久才出门,想必是收拾易容的东西。”折离一五一十地汇报,颜清臣听了点点头,没说什么。 傅云盈等折离走了,才疑惑的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西岐太子早已成年,如何还要什么少卿?就算是丞相幕僚,也轮不到他到皇上面前回话。”颜清臣将傅云盈 搂入怀里,亲了一口才慢慢的说道。 被他提醒了一下,傅云盈顿悟。 “那这样,是不是要提防一下?”傅云盈抬头看着颜清臣道。 “我会的,你放心。” 有了他的这句话,傅云盈方是真的放心,抿了抿唇,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起身继续收拾东西。 今日,宫中要设宴为季鸿骞接风洗尘,贺他得胜归来。颜清臣便让人将行李先行送回府,自己与傅云盈赴完宴再回家。 因了有使臣在,所以晟景帝并没有留多久,把整个宫宴都交给了二皇子打理。 待晟景帝走了,大家顿时都放松起来,一个个的跑去给季鸿骞敬酒,把他灌醉还不罢休,连他身边的几个副将都没放过。 得知季鸿骞身边新任命的几个参将还没有娶媳妇,不少大臣们都心思活络起来,尤其是一些职位不高的家里有女儿的,真的是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些人给抢回去拜堂成亲。 “李参将,老朽家里有一个女儿今年十三,虽说小了点,但娇憨可爱,不知道李参将可要考虑下?” “王副将,王副将别走,我家也有个女儿,十五岁,长得像他娘,如花似玉的,你看看再说啊。” 那边一帮老臣拉着几个小副将不撒手,这边中书令也坐不住了。他可没忘,家里还有一个自请回家的女儿。虽说面子上不太好看,可总归还是自己的骨肉,得打算打算。 看到季鸿骞在那边笑着看大臣们祸害自己的手下,中书令默默的端起酒杯晃到了季鸿骞的身边。 “季将军,老朽敬您一杯。”中书令过来敬酒,季鸿骞虽然有些奇怪,不过还是举起了杯子。 “大人有礼。” “我朝有将军这样的人才,实在是我国百姓之幸,君上之幸啊。”中书令一口饮尽杯中美酒,“如今将军又凯旋而归,足见将军足 智多谋。” “大人过奖。”今日这种话听的季鸿骞耳朵都快出茧子了,可表面上还得维持一个笑容。 “怎么会,老朽实在是肺腑之言。”中书令正色,见季鸿骞面上没有骄傲和别的情绪,顿时很是满意,“不过,大人应该是看不上这些虚话。现如今,将军军功在身,家中妻子也临盆在即,家国天下都可兼顾,也算是圆满了。” 说起了颜筠晗,季鸿骞的眼角温柔了许多,“嗯,内子快要生了。” 原本是早就该回来的,中途出了变故才耽搁到了现在。一路上他都在想,会不会回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好在没有,还是赶上了。 “将军,贵夫人这生产在即,将军平日里出征在外还好,如今将军回来,怕夫人是伺候不了将军了,不知将军……”中书令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下看了看他的神色,见他没有不高兴才继续说道。 “人这一辈子,不就图个子孙绵延么,夫人生产,将军此时纳妾也正是好时候。” “是么?不知道大人可是有合适的人选?”季鸿骞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着中书令问道。 见他这个样子,中书令心头一亮,觉得怕是此事能成,连忙凑得更近,笑眯眯的说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兜圈子了,将军可知道我家中有个女儿?苏芷若。” 季鸿骞微微眯了眯眼,点了一下头。 “家中小女虽然之前嫁过一次,守寡在家。可是你看,我们家门第不差,季将军也不是寻常人家。小女过门之后,做个贵妾也不算辱没了不是?再过个三五年,再给将军添个一儿半女的,也算是将军此后锦上添花。” 中书令家的女儿苏芷若?季鸿骞自然是有所耳闻的,先前颜筠晗伤了脸的时候,他母亲其实已经动了退婚的念头,选定了苏芷若回来。 第二百五十章 当日是聂景平自己进去的 若他没有记错的话,苏芷若最后嫁给了聂景平,却在聂景平去世后吵着闹着要归家。 酒杯在季鸿骞的手心转了几圈,停了下来。他侧头看着中书令已经涨红了的脸颊,笑道,“女儿守寡在家不过几个月,中书令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把她推出去了?你们还真是父女情深。” “哪里哪里,女儿大了,总在家里也不好。”中书令干干地笑了一声,猜不准季鸿骞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这女儿算是毁了,原本苏家与季家还有些情面在,女儿先前也差一点就与季家结了亲。如今,不过是丧夫而已,另嫁为妾也算不得什么。 “你们父女情深,我与聂将军也是情同手足。若是苏小姐还是聂夫人,平日有什么难处我帮衬一把也说得过去,也算我为死去的兄弟尽些心意。可是如今苏小姐又不是聂夫人,我可做不出来兄弟尸骨未寒我就接管了未亡人的事来。” 季鸿骞面色微青,看着中书令冷笑道,“中书令莫不是忘了,当年您家女儿是如何嫁给了聂景平的?” 说完,转身走开,连一个眼神也欠奉。 中书令被那一番话震得颜面无光,方才上了头的酒也醒了大半。如果不是自家媳妇在耳朵边吹了风,他如何能做出这种糊涂事! 还真是老脸都丢尽了! 接风宴将男女分了开,以防没有见过贵女们的将士唐突了女孩子,闹出不必要的笑话。不过两方也没隔多远,傅云盈与清和郡主待在颜筠晗的身边,揶揄她如今终于可以不用提心吊胆了。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自然有季鸿骞替他撑腰。 “要我说,晗姐姐如今真的是腰粗得没人敢欺负了。”阮蓁摸了摸颜筠晗的肚 子,笑嘻嘻地凑到她耳朵轻声疲乏,“晗姐姐,你说季将军会不会如今看到你碰都不敢碰一下?” “哪儿就真的像个瓷娃娃,不过婆婆也说他手劲大。”颜筠晗面色一红,有些害羞。 他们夫妻成亲以来,聚少离多,这一回来,还没怎么待在一处就忙着各种事情。 “哈哈,等会儿他来了,我可得好好的碰给他看,气气他!”清和郡主还在生气季鸿骞没有早点告诉她阿骨汗身份的事情,虽说后来季鸿骞给她行了方便,可她还是生气。 “郡主,你可小心季将军把你拎出去。”傅云盈掩嘴一笑,瞥见紫苏冲她招手,跟二人说了一声就过去了。 紫苏把中书令的事情跟傅云盈简单的说了一声,傅云盈点了点头,决定等宴会散去找个机会提醒一下颜筠晗。 不过,苏芷若还真是够能耐的,竟是一直没歇了那点子心思。 还没等傅云盈回到颜筠晗身边,她就听见那边闹了起来,听着像是清和郡主在与人争执。 “姐姐?谁是你姐姐,没脸没皮的东西也敢往上凑!” “怎么回事?”傅云盈疑惑地问了一句,却见紫苏也摇头。 等走近了才知道,竟是苏芷若搞出来的动静。 方才傅云盈离开后,颜筠晗身边就空了一个位置,旁人见小郡主在这里也不敢贸然来凑,不然被清和郡主瞧着不高兴也下不来脸。 再加上颜筠晗现如今都八个月了,有点什么闪失可真负不起责任。 偏生那苏芷若就敢,见傅云盈走了,连忙过来见礼,还要往颜筠晗身边坐。 至于那个姐姐,是另一番说道了。 那苏芷若走了过来,别的也不说,先跟颜筠晗行了礼,“姐姐在上,苏芷若给姐姐见礼了。以后,有我 在,姐姐就不用这么辛苦的怀孕还要照顾季将军。” 颜筠晗初始没明白过来,转过味之后倒也没多生气。她清楚季鸿骞的性情,这样的女子就是白送他都不会要。只是觉得可笑,这人的脸皮也太厚了些。 清和郡主却是坐不住了,当即便沉下脸来,对着苏芷若冷声道,“也不瞧瞧你自己的德行,出来到处喊姐姐。若是脑袋有毛病了我请了皇上给你传太医。” “我跟颜姐姐说话,小郡主就算是有圣上宠爱,如此插嘴怕是也不妥吧。”苏芷若原就是个目中无人又脑子拎不清的,此时便是对着清和郡主,也未见半分收敛。 “不妥?哼,我看你还活着就是最大的不妥。做出那种丑事还大摇大摆的,谁给你的勇气。”清和郡主可不会跟她客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我看还是找个太医看看吧,别是脑子有问题才对。” “呸,你才有问题!若不是当时聂景平自己闯了进来,今日我便是季夫人!当时,谁陷害谁还不知道!指不定是你为了嫁给聂将军,故意陷害我!”苏芷若一听就炸了,顿时口无遮拦。 “哼,反正人都死了,你说什么都没人反驳你。”在场的自然是没人相信苏芷若的话,清和郡主也不信,坐到了颜筠晗的身边安慰她,“这种人没必要理她,你放心,你相公不会喜欢她的!” “我看就是你陷害我的!先前你毁容时,季将军的母亲就派人向我母亲提亲,你也知道我喜欢季将军,气不过就故意陷害我对不对!不然那天为什么有你们府上的人来传话说季将军要跟我在偏厅见面!” 所以苏芷若才去了偏厅,接着就有点昏昏欲睡,岂料最后来的人不是季鸿骞,而是聂景平。 旁人不知 道聂景平是什么样性格的,可也知道聂家家风不会允许聂景平做一个趁虚而入的小人。也知道,苏芷若虽然脑袋不是很清楚,可也没有不清楚到如此地步。 所以,这话倒还有几分可信。 “你说,当日是我哥哥自己走进去的!”聂双芜拨开人群走到苏芷若的身边,眼神有些凶狠,“你要是敢说谎,我聂家就是拼尽全力也要治你一个口出狂言之罪!” “若是我撒谎,天打雷劈,堕入畜生道,生生世世再不为人!” 如此毒誓之下,聂双芜顿时也无话可说。 这边闹成了一团,最终惊动了宸贵妃。 “那日究竟如何情形,你给本宫说清楚。” “娘娘明鉴,那日县主宴请,我与家中姐妹前去赴宴。中途的时候有颜家丫鬟过来传话说季大人在水榭等我,我不疑有他就过去找人。谁知刚到水榭不久就有些迷糊,模糊中听见外面有人说话,接着就是聂景平走了进来。”苏芷若说到这里,恨恨的看了一眼颜筠晗,“你说,若不是你难道还会是别人不成!” “晗儿?”宸贵妃疑惑地看了颜筠晗一眼,问了一句,“晗儿,此事你可有别的说法。” 贵妃在上,颜筠晗就算是大着肚子也没缺了礼数。她慢慢地行了一礼,接着借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娘娘,当日人多事多,她如何得知那就是颜家的丫鬟?苏姑娘说是相公请她去水榭,可那日后我有问过相公,相公说有人给他传话,说是我在水榭等他。” 如此一来,若是都没说谎的话,其中怕是有阴谋。 “娘娘,当日之事时间已久,很多人证物证都不可考究。可是我只问苏姑娘,若真是我,我为何要传话给相公,让他去水榭与 你相会?你们相会被撞破,影响最大的人可是我。” 当日有人去请季鸿骞,并没有避着人,所以很多人都瞧见的,颜筠晗没必要说谎。 宸贵妃沉吟了一下,觉得其中怕是不简单,不能贸然下定论。 “所以你后面才出现去拦住了季鸿骞!”苏芷若见颜筠晗占了上风,顿时急红了眼,连声责问,“若不是你还能有谁?我看你就是嫉妒我,生怕以后再出什么变故失去了季鸿骞才下此毒手!” “若我真的要下毒手,为何会挑上聂景平?我要是真想害你,选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男子毁了你不是更干脆利落,何必要连累聂将军?” 傅云盈听完当日的全过程,这才悠悠地开口道,“娘娘,平阳侯府好歹也是世家望族,平阳侯亦是德高望众。当日若没那桩事,苏小姐与聂将军若是媒妁之言,当得上是良配。” 此话一出,众人稍一回味便是明了几分。以苏芷若的德行,配聂家世子也可算是高攀。便是有人想祸害苏芷若,也用不着搭上个聂景平。 若聂景平不死,苏芷若这辈子也算是不错。 “哼,说来说去你们都还是向着这个女人罢了!”苏芷若认定了她的境遇是颜筠晗干的,见颜筠晗要脱身出去顿时急了,三两步走到颜筠晗的面前,“我今天就撕了你脸上这幅面皮,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什么德行!” 没防备她真的动手,身边的丫鬟婆子要拦时已经晚了,颜筠晗被苏芷若推倒在地,尖叫声响成一片。 傅云盈原站在人群边上,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把几人拉开,苏芷若被嬷嬷们按在原地,衣服凌乱,发髻松散,看着狼狈极了。 可观颜筠晗也没好到哪里去,双目涣散,面色发白,手指发抖。 第二百五十一章 面里下了毒 “盈姐姐,盈姐姐,我,我的……” “太医,快传太医!”傅云盈心里一惊,高声叫道。宸贵妃也吓了一跳,连忙让人通传了太医,顺便也去知会季鸿骞。。 众人忙乱一片,把颜筠晗抬到了附近的宫殿之中,太医很快就到,跟着的就是皇上和季鸿骞并着中书令。 季鸿骞脸上铁青一片,端看神情便知是愤怒至极。 中书令一见被人按在地上的女儿,又想起方才所听之事,顿时一阵冷汗直冒,忙不迭地请罪道。 “皇上,老臣教女无方……” “中书令,今日季将军凯旋而归,你送的这个礼物,还真够大的!”晟景帝冷冷地说道。 晟钰乖巧地趴在晟景帝的肩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似是感知到出了事,一改往日的活泼,抿着嘴不吭声。 “臣……” “皇上,臣妾觉得,苏芷若德行两亏,出言不逊,行动莽撞,罚起入寺庙落发出家,此生不得出庙门。”宸贵妃亦是沉着一张脸,冰冷的眼神扫过中书令,“今日之事,苏家怕是要给颜家和季家一个交代才好。” 没想到苏芷若如此能闯祸,中书令一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众人自然也是面面相觑,便是苏芷若的亲娘也不敢出来求情一句。 “嗯,太医怎么说。”晟景帝拍了拍晟钰,把他放到膝上,转头问向宸贵妃。 “晗儿此次,怕是早产了。八个月的身子,唉……”宸贵妃是生产过的,八个月临盆是什么光景她自然清楚。 晟景帝见她神情不好,眉头顿时锁死。 “皇上,臣先进去陪她。”季鸿骞听着殿中嘈杂的声音,也无暇顾及中书令,只想进去看看。 “将军,殿中血腥气甚重。”有内侍想阻 拦,却被季鸿骞给推了回去。 “本将在战场上,什么样的血腥气没见过,我在,定不让鬼神伤了我娘子一分。” 在殿中众人闻言,有些瞠目结舌。如此看来,方才苏芷若所说,怕是其中也有隐情。季鸿骞如此看重颜筠晗,又如何会在颜家私约别的女子? “爱卿去吧,这里交给朕。朕定不让你们夫妻有所委屈!”晟景帝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中书令一家,摆了摆手让季鸿骞过去。 施了一礼,季鸿骞转身进了里面。见颜筠晗身子已经汗湿,叫声时断时续,心头一紧,连忙走了过去。 “皇上,臣……”中书令内心盘算了很久,胆战心惊的开了口,“小女罚入寺庙,定然会潜心忏悔,日日诵经祈福……” “就这么简单?”晟景帝把晟钰交给颜清臣,喝了口茶问道,“钰儿,今日师父教了你什么?” “子不教,父之过。父皇是不是想说,那个姐姐犯错误了,她的父亲也是有责任的?”晟钰没有让颜清臣抱,拉着颜清臣的衣袖端端正正地站着,“钰儿也觉得,如果教得好孩子的话,就不会让孩子去推人的。” “没错,中书令,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为何不懂?”晟景帝冷笑一声问道,“来人,传旨,苏家削爵一等,罚奉一年,褫夺苏夫人诰命之衔,苏氏女子,二十年内不得选秀。” 如此刑罚算是重了,可比起颜筠晗的情况,又不算重。 中书令颤抖了下,颤颤巍巍的应了。 宸贵妃不想看到中书令这么一家子,着人他们清理出去。 殿中的惨叫声一声急过一声,有颜筠晗的,也有产婆和太医的。 太医进进出出把脉了几次,都是摇头出来,看的人揪心不已。 “娘娘,我也进去看 看吧。”傅云盈略懂医术,前些日子又被神医调教过,说不定还有些用处,于是上前请命。 “你……”田氏刚刚赶来,知道情况之后心里面那是牵肠挂肚,见傅云盈要进去,心里面更是突突。 “田氏,就让她去看看吧,这些日子,她也精进了不少。”宸贵妃不觉得傅云盈能做什么,可里面没有一个懂医理的自己人在也不安全,所以开口准了傅云盈的请求。 得了宸贵妃的恩准,傅云盈收拾了一些丹药快步进了产房。 产房之中,季鸿骞蹲在颜筠晗的床头,一只手不停地替她擦汗,另一只手则任由颜筠晗握住,发白了也没有说一句话。 “将军,可否让我看一眼。”傅云盈上前问了一句,季鸿骞让了个位置给她。摸了下脉搏,见颜筠晗虽然有些疲累,但是中气还在,傅云盈也放了几分心。 不过傅云盈并没有说什么,她毕竟不是大夫。 “盈姐姐,我没事的。”颜筠晗见傅云盈进来,笑了笑,轻轻扯了扯季鸿骞,“一屋子女人,就你一个男人也不害臊。” “若是疼得狠了,咬我也行。”季鸿骞没回答颜筠晗的话,只将手重新递给颜筠晗。 “不要,硬!”看了他一眼,颜筠晗的笑容有些虚弱,眼眸中却光彩依旧,“你说的,任何鬼神都不能上我一分。” “嗯,我说的!” 见小两口还能调情,傅云盈摇了摇头转身吩咐人去煮些汤面来。没多时,汤面就送来了,说是颜国公府的人备下的。 傅云盈接了过来之后闻了一下,眉头微蹙,转手让紫苏拿了出去,“这个面有点凉了,想是颜国公府放得久了些。你去回禀贵妃一声,劳烦她再请人重做了送进来。” 紫苏心领神会,将那碗汤面 重新装好了,悄悄让折离拿走。 傅云盈过去看了一眼颜筠晗,见她又开始阵痛,从袖子里拿出一颗先前神医给的补气丹药让她含着。 幸好颜筠晗平日里养得好,即便是早产折腾了足足四五个时辰,到底在天亮时分把孩子给生了出来。 “恭喜季将军,是个儿子呢。”接生的医女把洗干净包好的孩子抱过来给季鸿骞看,季鸿骞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让人抱出去了。 “孩子怎么样,可有事儿?”颜筠晗连忙拉住,轻声问道。生产太过消耗神力,她勉强支撑到如今,就是想知道孩子是否无碍。 “听这声音也不像是有事,等会儿自有太医过来回话,放心吧。”见她眼睛都已经睁不开,季鸿骞轻声安抚,也不顾满床的狼藉,就那么靠在那里,哄她入睡。 “嗯,太医来了你叫我。”颜筠晗体力不支,睡了过去。 见她睡的安稳,季鸿骞才起身,婆子们这才赶上前收拾,不多一会儿就把床榻收拾的爽利了。 这边已经没了大碍,傅云盈跟季鸿骞行了一礼也去看孩子去了。等她到时,贵妃正抱着孩子瞧,几位大臣的家眷也是围在左右,都夸这孩子长得好。 傅云盈无奈的凑到颜清臣身边轻声问道:“孩子怎么样?” “太医说虽然有些先天不足,但晗儿和季将军都是身子强健之人,孩子后天慢慢养也能养回来。”颜清臣见她有些疲色,拉了她往人少的地方走,“回去休息吧。” “不,稍等等。”傅云盈想起那一碗面,拉住了颜清臣。 “可是有什么事?”见她这么急,颜清臣猜是里面刚刚发生了什么。 “嗯,等我一下就好。”傅云盈笑了笑,找了紫苏过来,同时传了人去找颜筠玥过来。 这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还是很好找的,傅云盈和紫苏没等多久就见颜筠玥带着人大摇大摆过来了。 “三婶找我有什么事么?”颜筠玥面色不改,轻声问傅云盈。 “熬了一夜,你也跟着那么多人守到如今想必累了吧。方才我让嬷嬷们做的鸡汤面给你留了一份,你且吃些。” 傅云盈把方才的面往颜筠玥那里推了推,面上笑容不变,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颜筠玥。 方才,她不过闻了一下就闻到了里面的藏红花,所以没有敢贸然给颜筠晗。后来,她出来之后用银针试了一下,发现里面还有砒霜。 面是颜国公府的人送来的,除了颜筠玥,没人会想要颜筠晗死。 但是,别人说是颜国公府送来的,也未必就是颜国公府送来的,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 “许是方才在宴席上多吃了一些,这会儿并不饿,还是三婶吃吧。”颜筠玥眼神微闪,很快脸上便重新带了笑意。 “我吃过了,专门给你留的。” “还是不了……”颜筠玥干干地一笑,怎么都不愿意。 “不想吃,还是不敢吃?”傅云盈沉下脸,连声音都透出了厉色,“方才这碗面一端过来我就闻到里面的味道不对。你不懂医药,砒霜和藏红花应该是从太医的药箱里拿的吧!” “三婶这话可得讲证据!”颜筠玥咬了咬牙,“若是没有证据,我可要去找太后评理了。” “送东西来的宫女说颜国公府的人送的,可颜国公府的人谁会想要晗儿死?今日事发突然,放到这面里的东西自然不是你事先带进宫的,若是细查下去,自然能查出来点什么。怎么,你还要抵赖!” 傅云盈之所以把颜筠玥叫到这里,就是不想闹得太难看,没想到她还是这么不知悔改。 第二百五十二章 聂家退婚 “三婶何必非要往我头上扣帽子。”颜筠玥脸色微青,却仍是拒不承认。 “若是这事被太后查出来,只怕她也不会袒护你吧。”傅云盈下了一剂猛药,“先前你救了太后,换了一个县主,太后也不算亏待你。可现如今你做了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太后她老人家一向信佛,也容不得有人胡作非为。” 这一剂药,猛了些,果然炸得颜筠玥面目狰狞,“对,是我下的毒手。那又怎么样!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聂景平怎么会死!” “如果不是你想要设计晗儿,聂将军怎么会死!你为什么不想想这个!”傅云盈冷笑,没想到颜筠玥竟然如此执迷不悟,“我且不问你为什么要设计晗儿。只问你,当初是不是你的人传话去找了季鸿骞和苏芷若?当日的事情,你三叔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想着你是个姑娘,给你留几分颜面。你倒好,不仅不知悔改,甚至还变本加厉!” “颜筠晗无辜?三婶可真是会拐胳膊肘,若不是颜筠晗和你们把季鸿骞叫住,聂景平又怎么会去找苏芷若!” 话到这儿,傅云盈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颜筠玥原就看颜筠晗不顺眼,又因着聂景平的死,更是将颜筠晗视为了眼中钉。 “等到所有事情都发展成你满意的样子,那才是万事皆宜对么?你自己也清楚,聂景平是自愿入局,就是不想看到你害人。可惜了他这样一个大好男儿,折在了你的愚蠢上头。” “悔改?你说的倒是轻巧。”颜筠玥不欲多言,冷笑了一下,转身要走,“今日之事随你的便,不过你可要清楚,我是太后亲封的县主。” 确实,有这么一层关系,傅云盈还真奈何不了她。 既是如此,傅云盈也不想再多费口舌。 黑影一闪,在熹 微的晨光中突然出现在颜筠玥面前的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一个人——聂双芜。 “啪”的一声,又在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耳光结结实实的甩到了颜筠玥的脸上。 “这一巴掌,是我替我哥讨的利息!你害死我了哥,却还要将罪名按到别人身上,再次行凶。我告诉你,这笔账,我聂家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说完,聂双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 方才她看到傅云盈请颜筠玥过来,便起了疑心,竟没想到竟是听到了这样的事实。 先前苏芷若那一番话,便已然证实了兄长娶苏芷若是为了陷害。当日她便有些疑心颜筠玥,毕竟旁人没有这样的理由。 见到聂双芜,颜筠玥有一瞬间的慌乱,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面若无尘地转身离开,仿佛刚刚被匡了一巴掌的人不是她。 傅云盈倒是有些开始佩服起颜筠玥来了,足够冷静,也足够狠。可越是这样,她却越觉得有颜筠玥在的颜家,怕是会是非不断。 她延着石子路走到头,颜清臣等在那里。 “事情都办完了?”颜清臣抖开斗篷为她披上,见面色不好也不多问,“回家吧。” “嗯,走吧。”颜筠晗已经被季家人给接走了,颜家人也走的差不多,只有颜清臣在这里等她。傅云盈笑了笑,从斗篷中伸出手拉住他,一边慢慢往外走,一边叹气。 “这是做什么?”听她叹气,颜清臣有些好笑。虽说昨天夜里的事情有些凶险,不过结局不算很差。 “相公,晗儿差点死了。”此事,傅云盈并未想过要瞒着颜清臣,于是便前事件始因一并说给他听。 颜清臣听完之后,眉头紧皱,非常不悦。 “这孩子,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嗯。”应了一声,傅云盈跟着颜清臣上了车。 待二人 回去,迎接他们的又是一个天雷。 聂家竟然派人通知颜家人要退婚! “退婚?聂家可说了究竟是因为什么?”田氏一脸疑惑,看着媒人道,“你说,本来好好的婚事,聂家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大可提出来,我们能做到的绝不会推脱。” “夫人,其中缘由老婆子也不知道啊,今日聂家夫人叫我过去的时候震怒异常,也给我吓了一跳呢,要不您亲自去问问?”媒人也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先前所有事情都非常顺利,原本以为这些事情都要板上钉钉了,谁知道竟然出了这种幺蛾子。 “没说原因?这可是聂家的不是了。”田氏眉毛一挑,冷笑一声道,“怎么,这是把我们颜国公府当柿子,随便拿捏了!” “那个,这个话老婆子带到了,我就先告退了。”见田氏也发了火,媒人赶紧脚底抹油。 待人走后,颜修禹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娘,这事儿可怎么办?” 颜修禹还是挺喜欢聂双芜的小性子的,最近一段时间,两人老凑一起玩,感情也精进不少。突然告诉他聂家要退婚,他自然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 “你放心,娘一定给你把媳妇给娶回来!”自己儿子满意,田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吩咐管家准备礼品,她这就亲自上门去问。 问问他聂家究竟是怎样的门第,竟然说退婚就退婚。 待田氏到了聂家,迎接她的是聂夫人,田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说辞还没开口就被聂夫人给堵了回去。 “颜夫人,实在是我家门楣太低,配不上贵府的世子爷,还请另择他家姑娘得好。您放心,送来的东西我们一件都不会贪没,今日我已经吩咐管家,将那些东西全都找了出来,走的时候您一并带走。” 聂夫人大大方方地坐在主位上,面色漆黑, 看得田氏心头不悦。 她可是来理论的,结果聂家反而这个样子,倒显得她没理了。 “儿女亲事,本就是要你情我愿才可以。既然聂家不同意,我们自然不会勉强。但是好歹给我们一个正大光明的由头不是?不然说出去,人家怎么看我颜国公府!”田氏清了清嗓子,双手放在膝盖上挑眉看着聂夫人,“若是今儿个说不出来,可别怪我们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颜国公府家大业大,又有三公子是皇上跟前的宠臣,自然是势力庞大。你们害我儿惨死,我们没地方说理,也就罢了。可还想强娶我闺女?哼,那我们还真可以到皇上跟前理论一番,看看那天子宠臣究竟有多大的威仪!”聂夫人突然红了眼眶,掩面而泣。“可怜我的平儿,遭那颜小姐陷害无处伸冤。” “你女儿的婚事扯你儿子做什么?聂将军战死沙场跟我家人有什么关系,若是你担心没有儿子,我保证修禹以后就是你的半个儿子还不行?可是,你把聂景平的死安到我家头上可得说清楚!”见聂夫人突然哭了,田氏也有些慌乱,可不过一会儿又镇定了下来。 颜小姐?颜家有几个小姐? “说清楚,好,我就跟你说清楚!那日,可是颜筠玥下了帖子到你们家去的?” “是!” “那日,可也是颜筠玥派人通传季鸿骞和苏芷若去水榭的!”说到这里,聂夫人忍不住手脚发抖,“原本,颜筠玥陷害的乃是季鸿骞和苏芷若,谁知道季鸿骞没去,我儿子去了!颜筠玥用那么下作的手段,害得我儿子不得不去了苏芷若那个娼妇,逼得他上战场。若是不上战场,如何会战死!” “什么!”田氏大惊,那日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深究,只是当笑话看了看。还以为聂景平真的跟苏芷若有什么,结果在家里 的水榭中情难自禁,丢人败兴不说,还脏了他们家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竟然从始至终都是一场阴谋。 “你不知道?哼,若是你不知道,不如回去问问你那好侄女!”聂夫人见田氏这个样子,懒得废话,直接吩咐管家送客。 田氏脑袋昏沉地回了颜国公府,直奔颜筠玥的院子,不顾丫鬟婆子的阻拦,拖着她就到了前厅。 “颜筠玥,今日我要是不把你碎尸万段,我就不姓田!”田氏气急败坏,命人压着颜筠玥,而她四下环顾,寻找能出气的东西。 “二婶这是做什么,玥儿究竟做错了什么你明说就是,如此动用私刑凭的是什么家规!” 从最初的惊吓和慌乱中解脱出来的颜筠玥挣扎了几下恨恨地看着田氏,犹自嘴硬。 “做错了什么?哼,原本昨夜庆功宴上,我以为不过是一场乱子,原来那场乱子竟然是你弄出来的!”田氏声音颤抖,想起早上颜筠晗的样子就胆战心惊。 “我弄出来的?我弄出什么了!婶婶空口无凭,为什么要陷害我!”说着,颜筠玥就哭了起来,肩膀微颤,看着好不楚楚可怜。 “陷害?你自己陷害了别人还怪我陷害你!我且问你,聂景平和苏芷若的事情,究竟是不是你一手造成!昨日,苏芷若和颜筠晗的争端是不是你怂恿挑拨的!”田氏本来没想到昨天的事情,可被聂夫人一提醒,顿时也觉得昨日的事情怕是颜筠玥也有参与其中。 “这乱乱糟糟的,究竟在干什么!田氏,你一个长辈为何如此对一个晚辈!”颜振羽被这边的乱子给引了过来,一见颜筠玥被婆子们按在地上顿时火了,“筠玥有什么错,你好好教不就行了,这是做什么!” “爹,我求求你心疼心疼您的孙儿孙女吧!”说到这里,田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请家法 “大房的宝贝是您的亲孙女,二房的孩子都快要被她害死个干净,您让我怎么好好教导她!” 田氏鲜少有这么嚎啕大哭的时候,看得颜振羽也愣着,知道怕是出了不得了的事情。看了看颜筠玥,又看了看田氏,冷声问道。 “出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地说!” 可田氏怕是知道,颜振羽来了,颜筠玥少不得又得被大事化了,伤心之下一直哭个不停。哭着哭着,颜国公颜诚誉,颜修禹还有颜清臣都赶了过来。 “田氏,你有什么冤屈,一五一十的讲了,我不会偏私!”被田氏聒噪的头疼,颜振羽却不好直接呵斥。等她稍加平复之后,又问了一句。 “爹,今日聂家派人来传话说要退婚的事情您可知道?”田氏擦了把眼泪,红彤彤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颜筠玥。 “知道,你不是去了么,人家怎么说?”这事颜振羽是知道的,不过知道田氏去交涉也就没放心上。 在他看来,颜国公府和聂家是门当户对,聂家长辈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若是真的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断然到不了撕破脸的地步。 “聂家说,我们家的小姐害得他家少爷战死沙场,这种下作人家,他们不敢攀!”说着,田氏又抹起了泪,“先前聂景平和苏芷若的事情出在咱们家,咱们难辞其咎。可咱们都不知道,主导这一切的,竟然是颜筠玥!” “什么!”颜振羽瞬间震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颜筠玥,只见她微垂着头一脸漠然。于是冷声问道,“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颜筠玥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当没有听到问话一般。 颜振羽紧紧地皱起了眉,知道田氏说得怕是真的,面色顿时变得很是难看。 “田氏,你说!” “今日我去 聂家,聂家夫人说,乃是聂双芜亲耳听颜筠玥承认自己设计季鸿骞和苏芷若,可是季鸿骞聪明,遇到了晗儿,事情就败露了。原是这样就算了,谁知道聂景平竟是自愿入局才有了后来的事情。颜筠玥,你究竟为何要如此设计你的妹夫!” 田氏恨不得扑上去撕了颜筠玥那张脸,好在身边的婆子还有理智,知道长辈面前不得造次,连忙给拦了下来。 “盈儿,此事你可知道?”颜振羽沉默地看着田氏的厮闹,等她安静下来才转脸问了傅云盈。 傅云盈跟着颜清臣一起过来,早就有了被责问的心理准备。 “是,那日是我和相公一起拦了季将军的去路。” “那你为何不早点告知于我!”颜振羽大怒,看着傅云盈的眼神也带了些许不善。颜清臣皱眉,拉了拉傅云盈的手,却被她轻轻拍了拍,最终松开了。 傅云盈上前行了一礼,面有歉疚,“父亲赎罪,当日我还没有嫁入颜家,如果将此事告知父亲,势必要引起颜家不和,我也于心不忍。待我嫁入颜家,已经是两个月后,聂将军和苏芷若也已经成婚,我若是此时说出来,一是坏人婚事,二也破自家和气。我总觉得玥儿还是个孩子,耐心教导总会知道悔改。今日之事,我也有责任……” 声音舒缓低沉,竟然悄悄地抚平了颜振羽的火气。 被她这么一说,颜振羽也不好说什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你说得倒也没错,若是真的闹起来,罢了,我也曾私心觉得,玥儿还是个孩子……” “父亲,事情已经出了,如何得到聂家的原谅才是正经。玥儿此番也确实过分,不得不罚……”知道自己女儿差点就没了好婚事,颜诚誉也不会坐视不理,看了颜筠玥一眼,有些怒火难平。 “此事也是我对不 起你们,若不是我平日太纵容她,今日也不会有这样的局面。”颜振羽也有些自责,对他来说,孙辈的几个孩子他都喜欢,没什么太多的偏心。 想了想颜筠晗和颜修禹,他也委实内疚。 “父亲,还有一事。”众人商议的时候,颜筠玥还是那么一副我没错的样子,让傅云盈分外恼火,犹豫了再三,打断了颜振羽父子二人的谈话。 “什么事?” “晗儿生产,颜筠玥试图毒死晗儿。”叹了口气,傅云盈看着颜筠玥道,“今日找你,本就是想让你回头,可你既然不肯回头,那你做下的错事,还是承担后果吧。” “毒死晗儿!”田氏和颜振羽父子吓的面色苍白,难以置信的看着傅云盈和颜筠玥。 “小蹄子,我今天不撕了你,我妄为人!”颜筠晗和颜修禹是自己的心头肉,田氏一听差点就这么没了,顿时翻了脸,四个婆子都没能按住。 颜筠玥被她惯在地上,一同撕扯,散落了一地的发饰,脸上也挨了不少下。 “快给拉开,成什么样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颜振羽父子连忙命人拉开田氏和颜筠玥,待拉来的时候,颜筠玥身上多了不少血痕。 田氏还好,因为颜筠玥一直被人按着,她的还手并没有伤到她。 “没错,我就是想毒死她。”众人不善的看着自己,颜筠玥突然有了一丝快意,“我不但要毒死她,我还要弄的你们所有人都鸡犬不宁!” “玥儿,你可是有什么苦衷,可是有人逼你这么做。”颜振羽没想到这个一直乖巧听话的孙女会变得如此蛇蝎心肠,心头狠颤,却依旧为她着想,想知道她是不是出自本心。 “祖父,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想这么做,并非被人胁迫。”颜筠玥擦了把脸,看着颜振羽,分外平静。 “自从父亲死后,母亲遁入佛堂,我自此之后再无父母。我看着颜筠晗和颜修禹能够有人为他们遮风挡雨,我不服!明明是有人害死了我的父亲,为什么你们都不帮我报仇!父亲难道不是你们的家人么!” “所以,我干脆自己报仇。不仅仅要报仇害死爹的人,还要报仇夺走爹一切的人!” 颜诚凯死后,颜诚誉就是最大的受益人。颜国公的爵位落入了颜诚誉的手中,田氏也摇身一变,成了颜家的主母。 却不知道,这些,竟然被颜筠玥给记恨上。 “你觉得,你二叔二婶是害死你爹的凶手?”颜振羽难以置信地看着颜筠玥,“你真的这么想?” “难道不是么?爹为了救三叔而死,爹爹刚死,二叔就袭成了颜国公的爵位。谁知道二叔有没有参与其中!还有,爷爷,您不要再装的那么父慈子孝了好么,你对我和弟弟好,不过是你的一点点愧疚,你从来都看不上我们姐弟,为什么要那么费劲的恶心自己!” 颜筠玥越说越过分,听的颜振羽怒火万丈。 “你说我看不上你们?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若是你看得上,你会允许我爹就那么死了么!”颜筠玥越说越激动,眼神里更是透着浓浓的恨意。 “爹,我看她不罚是不知悔改的。”颜振羽气得脸色铁青,“请家法,让她好好知道什么是对错。” “来人,请家法!”颜振羽喉口微甜,气血翻涌,厉声说道。 “国公爷,您别忘了,我可是太后亲封的县主!”颜筠玥眼看颜国公竟要请家法,顿时咬牙切齿道。 可她忘了,为何她都封县主这么久了,还没有另外开府。 一是因为颜国公的爵位要高县主太多,颜国公府也是她的家,没必要另外开府建衙。二就是,她的那么点功劳, 实在是不够让太后额外恩准她开府建衙的。 所以,如果颜国公想要罚她,不管是不是什么县主,都可以罚。 “县主?好一个县主!”颜振羽没料到颜筠玥会这么说,对她更是失望,冷笑道,“太后亲封的县主好威风,誉儿,家法不必请了。我家庙小,县主这么大的人物,我们容不下!”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若说颜国公府之中,宠爱颜筠玥和颜修皓两人的,除了颜振羽和吴氏,再无旁人。颜振羽如此震怒,要将颜筠玥逐出家门,是真是假? “父亲……”颜清臣叫了一声,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私心里,他觉得颜家众人都是自己的亲人。他护短不假,可颜筠玥此行实在是过了,也伤天害理了。若是旁人敢这么动他的人,不是伤筋断骨也差不多了。 可是,颜诚凯的遗孀和孩子,他下不去手。 可如此就放过的话,又对不起差点丧命的颜筠晗和现在被闹着退婚的颜修禹。 犹豫之下,后面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老爷,玥儿已经没了爹了。”吴氏也到了,在门外听了很久,见颜振羽真的是动了怒,心疼之下,走了进来,“玥儿,快跟你祖父道歉!” “我不!哼,你们既然不要我,那我自己出去就好!”颜筠玥初始也吓得不轻。她自幼在颜国公府长大,突然这么被逐出家门还真的吓了一跳。 可一想,若是自己出去又没有什么妨碍,好歹还有皇家发的县主的俸禄,她就又不怕了。 “住口!”吴氏呵斥颜筠玥道,“什么话都敢说!” “既然是她想走,那就让她走!是自请出族还是我明日上朝请皇上下旨都可以!只请以后,县主还我颜家一个太平日子!”颜振羽冲着颜筠玥一拱手,又让众人惊了一惊。 第二百五十四章 惩治 “太平日子?”颜筠玥顿时震在了原地,她总觉得颜家欠了她的,她便是做什么都不为过,竟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祖父竟是要赶她走。 见颜振羽态度如此坚决,颜筠玥忽然慌了,“祖父,我……” “不要叫我祖父!”颜振羽大手一挥,一个瓷杯“砰”的一下,碎在了颜筠玥的脚底。“我颜家,养不起你这样的人物!” 正院里,鸦雀无声,谁都不敢再开口,却内心想法不一。吴氏是不舍,她心疼颜筠玥自小没了爹,娘又不管,可颜振羽决定的事情,谁都无法反驳。 田氏和颜诚誉也有些矛盾,说到底他们也是颜诚凯死后最大的受益人,若颜筠玥出门,他们解气不假,可一来没有照顾好颜筠玥他们内心有愧,二来外人指不定怎么指责他们欺负孤儿寡母。 傅云盈扭头看向站在身旁的颜清臣,只见他下颚收紧,面色铁青,如玉般的侧颜瞧不出内心想法,却也知他此刻定是极不好受的。 当年的事端,颜筠玥并不知内情。她是受害者,颜清臣难道就不是了吗? 想到这儿,傅云盈只觉得心中一痛。借着宽袖的遮挡,悄悄地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下一刻就被紧紧地回握住。 “好,既然你们要赶我走,那我走!”良久之后,颜筠玥环顾了一下众人,眼眸中的恨意越发浓重,“自此之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住嘴,谁给你的胆子说这种话!” 今日之事,除了颜修皓,整个颜家人还真都到齐了。傅云盈看着匆匆而来的缁衣妇人,心下料然,此人怕便是颜诚凯的遗孀,颜筠玥的生母。 当年,颜诚凯死后,骆清姚心灰意冷,遁入空门,可那时候发现自己怀了颜修皓。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骆清姚会在生下颜修皓之后没了这种心思,谁知道,颜修皓刚满月,她就自己在院子里弄了一个佛堂,再也没出来。 距离上一次见她,还真的已经过了十几年。 “ 骆氏?”吴氏疑惑的看了骆清姚一眼,随即一喜,觉得事情说不定尚且有转机。 “阿弥陀佛。”骆清姚念了句佛号,一撩衣摆,端端正正地跪在了颜振羽的脚下。 “父亲,不孝儿媳骆氏前来告罪。” “儿媳多年深居佛堂,沉迷丈夫身死的痛苦之中,忘记了对女儿的教诲,忘记了身为儿媳当有的职责,致使玥儿行差踏错,险些酿出大祸。其中罪责,当全数由我承担。还请父亲念在玥儿还小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 “你说得好听,差点死了的不是你的女儿,是我的!你让饶了她,那我的女儿怎么办,我的儿子怎么办!大嫂,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你心疼自己的孩子,那我的孩子呢!”田氏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方才的一点点愧疚顿时烟消云散,连忙上前两步,对着骆清姚责问道。 骆清姚却好像没听见一样,什么都不说,就那么直直地跪着,眼神古井无波,却让颜振羽顿时犹豫了。 “娘!”自从弟弟出生之后,颜筠玥也就再也没见过骆清姚。 却不知,母亲出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为自己求情。颜筠玥动容,瞬间泪流满面。 “父亲,这么多年,都是我的不是。可玥儿还是个孩子,若是脱离了母族,你让她如何能活下去?”骆清姚抬头看向颜筠玥,眼神中闪过自责,“夫君死后,我没有教好玥儿,子不教,父之过,若是真的有错,也是我的错。聂家,我愿一命换一命。晗儿,我愿将这么多年抄的经书全部拿出来为她祈福。至于修禹,我母族之中也有不少德行不错的姑娘,若是没有看上的,我亲自去聂家求得原谅也可。只请父亲,饶过玥儿此番……” 老国公爷没有吭声,但是微颤的身躯仍是暴露出他此刻的情绪。 “若是老大没死,怎么会有今日的局面……”吴氏抹了抹泪,弯腰扶了骆清姚起来,“老爷,玥儿此番确实对不起老二,做错了事不能不罚,不过就此逐出家 门,是重了些。” “娘,我不要,我自己的错,我自认罚,我不要你为我受罚。”颜筠玥泪流蔓延,拉着骆清姚的手不放。她原本以为母亲早就不要她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玥儿,你可知错!”吴氏见状,连忙拉了拉颜筠玥,示意她给颜振羽赔礼认错。 “我知错,我知错。祖父,玥儿年幼,犯下如此大错,无颜祈求诸位原谅,求祖父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颜筠玥难得通透一次,连忙点头认错,膝盖一软,刚好跪在了方才颜振羽摔碎的茶杯之上。 血花从她素色的裙摆之中晕出来,看得颜振羽顿时不忍。 “罢了,你且留下。若是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我定然不会留你!”颜振羽看了一眼颜筠玥,最终还是收回了方才的决定。 “父亲,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回去了。”田氏自然不满,如此轻飘飘地闹了一场,最终却颜筠玥一点折损都没有,父亲还真是宠爱她。 “等等。”颜振羽清楚,若是就这么饶过颜筠玥也不合适,毕竟筠晗兄妹出事都是颜筠玥做的孽。他便是再偏着她,也不能一碗水不端平。 “吴氏,玥儿在你那里好好教导,若是再有差错,你也别好过。她院子里的婆子全部发卖,亲近的直接打杀,这种念头以后断然不许她再有。田氏,你回头去她房里彻查一下,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给我一个不剩的丢出去,别无端脏了我们颜家门楣。” “是。”即使这样,田氏还是不解气,回话也显得不甘不愿。 “晗儿此番也是受了亏损,田氏你回头多准备些补品送过去,让她好好调养。修禹嘛,他不是喜欢东山上的那个宅子?给他了,算是我对他的亏欠。” “爷爷……”颜修禹撇了撇嘴,他要媳妇,才不要什么宅子。一想到日后聂双芜不会再同他一起玩,他便觉得很是灰心丧气。 可是颜振羽已经给了如此大的让步,颜筠玥此番之后也算是有所损伤,再得寸 进尺怕是对长辈不敬,二房众人也只好接受。 临走之时,看着颜筠玥,都是眼中淬毒的样子。 这边也没傅云盈和颜清臣什么事,他们二人也告退。回去路上,傅云盈总有些无法释怀,“若是我们早些制止,就好了……” 颜清臣捏了捏傅云盈的手心,语气淡淡地道,“别将别人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聂景平之所以自愿入局,怕是心系筠晗,不忍看筠晗失了颜面没了亲事,只是没什么脑子,太蠢了些。至于颜筠玥,她早就孽根深种,又对聂景平有爱慕之心,出了这档子事,如何清醒得了?只怕日后,仍会变本加厉。” 颜清臣眼光极是毒辣,连他都这样说了,只怕颜筠玥确实是好不了。 傅云盈只觉得头疼,以颜筠玥的偏激,日后颜国公府怕是依旧不会消停。待到她再闹出什么事来,老太爷还能像今日这般护得了她么? 所有人都散了,颜筠玥跟着骆清姚往回走。一路上,颜筠玥都想跟骆清姚说话,却不见骆清姚回复一个字。待到了骆清姚的院落门口,颜筠玥本想邀请她去自己的院子,却见她径直走了进去。 看着骆清姚的背影,颜筠玥又是一阵悲从中来。这般结局,还不如让她就此离开颜家。 现在倒好,母亲弟弟都不理她,二叔三叔一家更是恨她到了骨子里,如此众叛亲离的地步,都是他们害的! 想到了这里,颜筠玥狠狠地跺了一脚,挺直脊梁,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多时,田氏就带人往这边走了。一进门,就先抓了颜筠玥院子里的婆子丫鬟出来,乌泱泱的压了一地。 “大小姐,今日你祖父的话也听着了。旁的地方就不去了,就地发落了就是。”田氏看了一眼那地上哭着磕头求饶的婆子丫鬟,冷笑道,“你们这些身边人,小姐要做什么错事你们劝不到也别怪自己命不好。今日之事,回头做了厉鬼,讨债记得找这位。” 说完,田氏指了指颜筠玥,就径直 进了屋子。 身后,一群婆子丫鬟哭天喊地。 “夫人饶命啊,我们都是无辜的啊。” “夫人,我是老人啊,从小在颜国公府长大的,求夫人饶命。” “大小姐,您是吃着我的奶长大的,求您救救我啊。” 颜筠玥就那么坐在廊下,一院子的鬼哭狼嚎好像听不见一样,只看着天边飞着的大雁出神。 田氏没一会儿就把颜筠玥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能砸能收的都不放过,连根针都不给她留。最终,田氏走的时候,只留了地上一片片血迹,留了一些被褥吃食,再也没有旁的东西。 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颜筠玥冷笑一声转身进了屋,倒在床上闷头睡了过去。 田氏忙着的时候,颜修禹也没闲着。回了自己的院子,跟父母说了一声就哼哼唧唧地来了清松苑。 看着他眼睛红彤彤的样子,傅云盈是真的无奈。 这一场闹剧中,最受伤的两人就是他和颜筠晗。 “三婶,我要怎么办……”颜修禹揉了揉鼻子,垂头丧气的样子比颜筠玥还像差点无家可归。 “聂家得知了这些缘由要退婚也实属正常,这么大的坎不是说过就能过的。”傅云盈把果子往他手边推了推,无奈地安慰道。 “我知道,可是这些又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我父母做的,为什么怪到我头上嘛。”颜修禹看也不看果子,可怜兮兮地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确实不该怪你。” “三婶,你可有主意?”颜修禹拉着傅云盈晃了晃,求她帮忙,“三婶帮帮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聂家那丫头。” “这……” 傅云盈其实也在琢磨这件事,聂双芜和颜修禹是难得好的一对,若是就这么散了,还真的亏大了。 可现在闹得这个样子,寻常的法子怕是不能行。 “三婶,我求求你了,你跟三叔是最聪明的人,一定有法子的对不对。”说着说着,颜修禹通红的双眼中忍不住滚了眼泪出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好女怕郎缠 十八九岁的男孩子还落泪,着实让傅云盈分外的不忍。看来,颜修禹是喜欢惨了那聂双芜。 “三婶……” 见傅云盈沉默不语,颜修禹继续撒娇。 这招他可不敢在三叔那里用,若是三叔看到他哭鼻子,少不得先教训他一顿再说。三婶这里就无妨了,她一向心肠最软,最吃这一套。 所以说,颜家众人,哪儿有单纯的,就颜修禹这样的,也是个人精。 “罢了罢了,有句话说得好,好女怕郎缠,聂双芜也是心里面有主意的人。你不如没事儿就去缠着她,讨好了她,聂家双亲想必也不会违背女儿的意思才对。”傅云盈被缠得没办法,终是给颜修禹出了个主意。 颜修禹一听,觉得果然是这个道理,连忙一抹脸上的水珠,笑嘻嘻的跳起来就往外跑。 “多谢三婶指点迷津,回头我一定给你带好吃的!” 颜修禹出去之后,院子里也静了下来。白露打探消息回来,一脸惊恐,看得傅云盈也有些心神不宁。 “这是怎么了?” “二夫人打死了县主院子里十多个丫头婆子,刚拖了出去。”白露一边说一边揉着胳膊,看来是吓得不轻。 “原来是这样。”傅云盈听了倒没觉得怎么样,许是前世见过比这更血腥的,现如今只是听听,并不觉得有什么。 “小姐都不觉得恐怖么?”白露不解道。 “若是你的女儿险些遭到毒手,你又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也不会简简单单的就打死她身边的人就算了的。” 田氏心中的窝火,傅云盈能够体会。 见白露还是蔫蔫的,傅云盈指点她,“对了,你去长公主府上请一下清和郡主,就说月初到了,我们要开始盘点颜皙阁的账目,让她这几日务必去一趟颜皙阁。” 白露乐得跑这一趟腿,顺便出去散一散这 一日的晦气,连忙应了,撒丫子跑了出去。 待夜间回来,傅云盈收到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小姐,奴婢没有见到清和郡主,只见到了长公主。长公主说,小郡主在宫里吃坏了东西,这几日都出不了门。颜皙阁的事情,就交给小姐了。” “吃坏东西?”傅云盈一头雾水,那日宫宴,清和郡主吃了不少不错,可万到不了吃坏东西的地步。 若是说食材不新鲜,那更不可能。宫宴之上,若是有一个人出问题,御膳房的人可是要集体掉脑袋的。 “既然她出不来,你若是忙不过来,我帮你找几个人?”颜清臣也在,两人一起用膳,听白露这么说,他提议出手帮忙。 “那倒不必,颜皙阁的几个嬷嬷不少都是熟手,我也不过是去看一眼,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好奇,郡主莫不是又闯了什么祸?”想起上次打了使臣的事情,傅云盈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还真让你猜中了,长公主就是因为她闯祸而禁了她的足。”颜清臣笑着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傅云盈听。 那日,宫宴之前,使臣回驿站梳洗更衣的时候,清和郡主拜托季鸿骞送了好些个青楼名妓进去,把那使臣调戏的那叫一个面红耳赤。初始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长公主见清和郡主高兴得过了头才发现不对。问了她身边的人才知道,原来她干了这么荒唐的事情。 吓了一跳,连忙把清和郡主给禁足了。 “那可真要难为她了。”听完之后,傅云盈也失笑,如此过分的事情,好像也就清和郡主这样的性子做起来只有可笑而无半点过分。 不过,清和郡主那喜欢玩闹的性子,禁足还真是比打她还要让她难受。 “不难为,禁足这几日,也好过将来母女分离。长公主,这是在变着法的帮她呢。”趁着傅云盈出神,颜清臣 偷偷塞了一块肉在傅云盈的碗底。 这几日,傅云盈的身子都清瘦了不少。 “帮她?” “对,西岐这次有意和亲,我朝公主稀少,公主若是不合适,少不了郡主什么的顶上。” 见傅云盈不知不觉地吃掉了那块肉,颜清臣眼神微暖,露出浅笑。 这么一说,傅云盈顿时明白了过来。阮蓁这样的性子,模样,家世是除了公主之外最为尊贵的。若是公主出了什么岔子,这和亲的人选就必定会落在她的头上。 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前兵马大将军,如此显赫的家世,也未必就是好事啊。 想起公主,傅云盈又出了神,让颜清臣成功地塞了好几块肉到嘴里。 清和郡主被禁了足,颜筠晗又刚刚生产过,傅云盈自然只能自己去打理颜皙阁的账目。好在清松苑的事情大部分都可以交给紫苏和管事的,倒是让她轻松了很多。 颜皙阁里,赵妈妈和刘妈妈将账本一一整理好放到傅云盈的案几上就退了出去,只留白露在那里磨墨添茶。 入了秋之后,颜皙阁的生意明显好了不少,就算下人们省心,傅云盈还是忙到了天黑。颜清臣也知道她的性子,让连宵过来传话,说从宫里出来之后接她,让她不必来回跑。 是以,傅云盈更是耐下性子做手上的事。 戌时刚过,颜皙阁已经关了门,只留了楼上一个房间里亮着灯。赵妈妈送了点心和甜汤过来,傅云盈和白露吃完让白露去送碗碟,自己继续在灯下看账册。 窗棂一声轻响,傅云盈敏锐地一抬头,就见窗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谁!”傅云盈惊了一下,轻声呵斥道。 “嘘,是我!”窗外一人猫腰钻了进来,接着窗子“啪”的一声应声而落,接着屋里的烛火也跳了一下熄灭了。 屋里顿时陷入黑暗,傅云盈“蹭”的一下跳起来, 背靠着柜子,随手拿起砚台准备防身。 “你不必这么防备,我只是来避个难。”闯入屋中那人苦笑一声,声音却有些熟悉。 “你是谁?”傅云盈只觉得有些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晟曜。” 二皇子?傅云盈惊了一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你受伤了。”傅云盈迟疑了一下,最终走过去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坐下,我帮你找药。” 就在此时,门外,有小厮过来汇报,“夫人,突然来了不少人,打发走还是怎么办?” “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若能活捉一个最好。咳咳,还望颜夫人能帮我这个忙。”二皇子咳了两声,轻声跟傅云盈说道。 “捉活的。”傅云盈皱了皱眉,到底还是如此吩咐道。 颜皙阁里这些小厮并非寻常人,也是傅云盈在成婚之后才知道的。 一开始,傅云盈想要赚钱的时候,颜清臣就准备了铺子和小厮,并且寻了不少当年钟繇手底下的旧人给她,就是想着她用起来方便。 后来,又出了一些闹事的事情之后,颜清臣索性直接把小厮给换成一些乔装的护卫,免得出了乱子打起来吃亏。 这次,这些护卫还真派上了用场。 傅云盈的命令下了没多久,外面果然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听着那声音越走越远,傅云盈放心地点了蜡烛,然后让白露找了伤药出来给晟曜治伤。 “你这女人还真有点意思,我说什么你就照做。”白露替他上药的时候,晟曜忍不住打趣。“嘶,小丫头,你可轻点,我还救过你家小姐呢。” “不然呢,等着你出门继续被他们砍死?”傅云盈背对着晟曜继续看账本,却忍不住翻白眼。 送佛送到西这句话,她还是知道的。 “你为何要救我?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跟你相公是仇敌才对。而且,你 好像很讨厌我。”白露手上故意使了劲,晟曜有些吃痛,喘了好几口气才道。 “讨厌你,却未必是想要看着你死。再说了,你死在颜皙阁周围,对我有什么好处么?” 她之所以讨厌二皇子,其实是因为二皇子前世的时候跟荣王不清不楚的。前世,她记得很清楚,若不是荣王一力推荐,二皇子根本不可能当太子。所以,这一世,傅云盈难免对二皇子心存防备。 “倒也是,理都是你家的。”晟曜换了个姿势,让白露帮忙把后背也包扎一下。 白露撅着嘴,下手越发得重。 待包扎完之后,白露收拾好东西到了傅云盈身边,明显有话想说,却因为晟曜的存在而只能憋着。 傅云盈看在眼里,却未答话,只等着颜清臣来,才收拾了一番出来。 上了马车,车内一阵淡淡的熏香,令她紧崩的神经松了下来。 “来客人了?”颜清臣端着一杯茶,眼神懒懒的。他连马车都没下,就已然发现了不对。 “嗯,二皇子被人追杀,躲进了颜皙阁。”傅云盈只需要简单的说一句,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来回报给颜清臣。 “好,如此我们就不欠他了。”颜清臣也没有过多纠结,毕竟先前晟曜在行宫的时候救过傅云盈一次,这样也算是两清了。 “嗯。”两人相视一笑,起身回家。 晟曜在楼上看着颜国公府的马车走远,转身回了方才休息的软榻。 眼眸一转,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勉强走了两步到了方才傅云盈站的地方,看到地上有一个被遗落的荷包。 碧色的缎面,绣了几朵海棠,显然会是傅云盈那样的性子能用的东西。 晟曜弯腰捡起,指腹在海棠上摩擦了两下,随后将荷包收进怀里,伸了一下懒腰,歪到软榻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傅云盈便让白露去颜皙阁看看情况。 第二百五十六章 堵上门来 至于傅云盈,就算颜皙阁被拆了,她也不能去。二皇子在那里,她还上赶着去,脑子被门夹了么。 一炷香之后,白露就回来了,说颜皙阁里什么事也没发生,二皇子也不见了。 傅云盈沉吟了片刻,便让白露下去了。二皇子如何她一点也不关心,只是思索着为了安全起见,近日还是不要去颜皙阁得好,谁知道昨夜之事会不会再引出什么祸患来。 颜清臣今日未曾进宫,轻袍缓带地斜倚在软榻上看书。 傅云盈觉得疑惑,算下日子,今日颜清臣是要进宫去给三皇子授课的。 这么想着,她走过去推了推他,问道,“使臣来不是只需要二皇子陪着就好了么?怎么三皇子也不得闲?” 颜清臣将书一合,往榻上一丢。伸过手来将傅云盈拉到自己身侧坐来,捻起一块绿豆糕喂到她嘴边,见她张嘴咬了,这才满意道,“他才多大,还轮不到他来出力呢。眼下宫里人多,乱糟糟的,我索性告病躲个清闲,也让三皇子休息几天。” 被颜清臣一提醒,傅云盈顿时明白了过来。西岐使臣前来是要商谈和亲的,头号对象逃不脱的就是晟阳公主。 自从先前萧家的准驸马死了之后,京中似乎没有人再敢跟公主结亲。皇后为此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可并没有什么用。如今西岐使臣前来为其大皇子求娶和亲,那晟阳公主肯定是最好的人选。 不过,皇后娘娘绝不会同意自己唯一的女儿和亲别国,晟阳公主自己也绝不会肯。 “会有什么乱子么?”傅云盈心中多少有些清楚,那晟阳公主可不是什么善茬。 “不至于,不过就是烦了公主而已。”颜清臣懒懒地说道。 傅云盈这才想起来,晟阳公主喜欢的可是自家相公,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 要来烦他的。想到这里,傅云盈顿时有些小心眼,巴不得使臣赶紧带了晟阳公主离开京城。 皇宫中,如傅云盈所想,晟阳公主果然不消停。今日一早,皇后就提醒过她,并且让她稍事收敛,否则在使臣面前丢脸的话,往后之事就更不好收场。 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别说皇上震怒,就是太后也不会放过晟阳公主。 可是,若是不做些什么,难道就这么等着嫁到西岐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都给本公主滚出去!”晟阳公主摔了一地的瓷器,撵走了所有宫人,然后一个人在一地狼藉之中来回踱步。 “公主息怒,娘娘不是说有别的法子帮您么。”贴身宫女自然是不敢出去的,皇后有命,时刻看着公主,以免她闯祸。 “哼,能有什么法子!滚,别在这里烦我!”被宫娥扰得心烦,晟阳公主随手一个鞭子甩出去,鞭梢扫在了那宫娥的脸上,顿时一道血痕在白嫩的脸上显现出来。 “是,奴婢告退。”宫娥委屈得两眼通红,眼见自己若是再留下只怕还得挨打,连忙退了出去,守在殿外。 晟阳公主发了一通火,也冷静了下来。皇后说帮她解决,无非是找个一世家子弟指婚。若是有了婚约,使臣自然不好说非得公主不可了。 可不管嫁给西岐人还是嫁到京城中的世家子弟,她都不愿意! 她只想嫁给颜清臣! 想起颜清臣,晟阳公主冷笑一声,手腕一抖将鞭子收了起来,转身进了内殿。 不多时,晟阳公主就换了常服出来,到门口,冷眼看了一下守着的宫娥,随手点了两个道,“你们两个跟我出宫一趟,剩下的把殿内收拾了。” 见公主冷静了下来,宫娥们松了口气,连忙领命。 晟阳公主带着宫娥出了宫,直奔颜国公府。 颜国公府门房的 小厮见到公主车驾,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让人去清松院报信儿,自己硬着头皮迎上去。 “公主赎罪,我家三爷今日身子不舒服,不见客的。” “什么身子不舒服,分明是不想见本宫!给本宫让开,否则本宫剥了你的皮!”晟阳公主顿时火冒三丈,眉毛一竖,一把推开那守门的小厮闯了进去。 清松院里,早就得了消息。折离和连宵一左一右地守在院门口,见晟阳公主闯进来,连忙请安,“给公主请安,我家爷说了,今日不见客。” “不能见客还是不想见客?哼,难道本公主也得拦着不成!”晟阳公主扫了折离一眼,稍微有些收敛,可依旧掩盖不了那狂放之气。 “爷说了,就算是皇上来了也不见。”连宵早就看不惯晟阳公主这个样子,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之后凉凉地回道,“公主,您非得听我家爷亲口说一遍?” “你,你这个**才,信不信我找颜清臣……”晟阳公主被连宵激怒,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连宵躲开了晟阳公主,不屑地说道,“公主若想告状尽管去,连宵不过是尽忠职守,便是皇上也会说连宵有错!” “连宵!”折离觉得不妥,出声喝住了连宵,扭头向晟阳公主赔罪道,“公主恕罪,连宵平日里被爷惯坏了,有些失礼。不过,爷确实说了今日不见客。若是公主不想爷不高兴,还是改日再来吧。” 提起了让颜清臣不高兴,晟阳公主果然偃旗息鼓。恨恨地看了一眼清松苑紧闭的大门,转身离开了颜国公府。 清松苑里,颜清臣和傅云盈腻歪在一起,充耳不闻外头的吵闹声。直到晟阳公主走了,傅云盈这才拉长了声线道,“不想爷不高兴……” “有人怕我不高兴,我却只怕你不高兴。”颜清臣苦笑,果真世间女子难养, 这也能惹着她。 “我眼下就不高兴了,怎么办。”傅云盈瞪了颜清臣一眼,起身往内室而去。 颜清臣捏了捏眉心,轻笑一声,随即撩了袍子跟上去。 晟阳公主离开颜国公府没多远,就撞上了诚义伯府的萧清澜。 先前,晟阳公主的夫婿就是诚义伯府的世子,只是狩猎的时候一不小心摔断了腿,没几天就死了。 自此之后,皇上对诚义伯府就有些歉意。可是,再歉意又能怎样。家中唯一的男丁就这么死了,谁能甘心。 所以,诚义伯一家,对皇家说不上感激,也不会主动去接近皇家子弟。 今日,萧清澜却一反常态,见是公主的车驾,竟然主动靠了上来。 “公主今日怎么有心情出宫了?”萧清澜带着丫鬟上前,站定行礼之后,浅笑着问道。 “关你何事。怎么,你有事?”在颜国公府碰了一鼻子灰,晟阳公主正气难平呢,看到萧清澜自然也没好气。 萧清澜被晟阳公主下了脸子竟也没生气,仍是笑盈盈道,“没什么,只是眼下秋色正好,我跟几个世家子弟姐妹相约游画舫赏秋景,不知公主是否赏脸,愿意跟我们一起。” 晟阳公主正心烦着,想着去赏景散心也不错,便点头答应了。 “好,反正今日也没什么事情了,跟你们去一趟也好!” 有了晟阳公主的同行,萧清澜喜笑颜开,上了公主的马车,两人聊了起来。 得知晟阳公主乃是因为和亲一事而烦闷,萧清澜安慰道:“公主何必烦心,皇后娘娘如何会忍心将公主和亲呢?必会全力为公主斡旋的。” “母后还能替如何,无非就是在京城世家里替本宫选个夫婿。哼,寻常男子如何配得上本公主!” 听到这儿,萧清澜心念一动,瞧了一眼晟阳公主的神色,说道,“寻常男子 是配不上公主。唉,颜大人芝兰玉树,学富五车,配公主绰绰有余,只可惜已经成了亲,公主也不可能为妾。” 说完,幽幽的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 “那是他颜清臣有眼不识珠!”晟阳公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画舫之上,不少人得知晟阳公主要来之后,连忙托词离开,只剩了几个家中根基不再又没什么能耐本事的世家子弟在那里。见晟阳公主过来,纷纷过来行礼,希望能博得公主的青眼。 出了诚义伯世子的事情之后,京中稍微有些权势的世家都不愿意沾染晟阳公主这尊大佛。也就这些没落贵族的子弟,为了一个出路,愿意搏一搏了。 “都平身吧,今日游玩,不过是为了高兴,不用那么多礼数。”晟阳公主摆了摆手,吩咐众人起身,自己毫不客气的坐到了主座上,让人开船。 船只开了,萧清澜拿了带来的美酒给晟阳公主添上,“公主何必置气,今日天气甚好景色宜人,且将那些烦心的事情丢一边去,偷的浮生半日最好,你说呢?” 喝了一口萧清澜斟的酒,晟阳公主只觉得那酒入口甘甜,落喉温润,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又被萧清澜这么一劝,晟阳公主也觉得,美景美食美酒,都要比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让她值得花心思。 再加上有这么多人陪着,没了一个颜清臣,又能如何? “公主且慢,尝尝我从家里带来的这个酱肉。我家虽然只是一个末等王爵,可好在家里有一个好厨子,烧的一手好菜,就连皇上都夸赞不已呢。” 晟阳公主的另一边,坐着的乃是京中一个不入流贵族安康伯的世子安槐,见晟阳公主已经扫了方才的郁气,连忙上前献殷勤。 萧清澜见状,乐得偷空,将那好酒留在那里,自己带了人去船尾玩耍去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风流事 “姐姐今日带公主来作甚?我们这些不入流的人玩不是更好么。”船尾,一个小姑娘有些不满地跟萧清澜抱怨。 “路上碰见了,闲聊起来提到要游玩画舫,公主要来我也不能把人给赶走不是?”萧清澜往画舫另一头瞧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且放心吧,今日公主怕是没心思跟我们玩,没见几个世家子弟都围了过去?” 那小丫头看了看船头确实站了不少男子,撅了撅嘴没有继续说话。 “好啦,这嘴都能挂油瓶了。你的鑫哥哥没在,他在下个渡口上来,你且放心,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那么趋炎附势的。” 萧清澜被她的小样子逗乐,调笑了几句拉着她跟船尾的几个姑娘喝酒去了。 船头,晟阳公主被几个世家子弟哄得晕晕乎乎,不知不觉萧清澜留下的几瓶美酒一滴都不剩了。 “萧清澜呢,快把她找来,再给我拿几瓶酒!”晟阳公主扬了扬手里的瓶子,见里面竟然一滴都没有了,顿时大怒,呼喊着让人把萧清澜找来。 “公主别急,萧清澜这会儿应该在船尾。我这就派人去问问,看那酒还有没有。”安槐安抚了晟阳公主两句,顺带往她的身边靠得更近了。 晟阳公主不备,睁着朦胧的醉眼看着他道:“那就快去,本公主今天高兴了,回宫定然让母后重赏你们!” 船头之上的几个人一听,顿时更加殷勤。 不多时,萧清澜就派人送了美酒过来,同时带话说她们几个人喝多了,就在下个渡口上岸回家,让他们尽情玩乐,不必客气。 “真是扫兴,她竟然走了。”晟阳公主酒力上头,脑袋重得几乎要支撑不住,听说萧清澜走了,嘴里咕嘟两声倒也没在意。一把推开身边坐着的另一个子弟 站起来大喊,“没事儿,本公主在,我们喝!” 案几上,一缕清香飘散在空中,无色无味,却萦绕不散。 又是两壶酒下肚,晟阳公主终于醉了。扯着身边的安槐道,“你说,本公主哪里不好,那颜清臣就是不肯多看我一眼!” “是是是,公主哪里都好。”安槐把公主搂到怀里,放在坐榻上坐好,嘴里应承道。 “是吧,本公主也觉得哪里都好。安槐,我问你,你可喜欢本公主?”晟阳公主一边说着,一边拿食指划着安槐的面庞,挑起了他的下巴。 安槐邪魅一笑,从善如流,“自然是喜欢公主的,公主国色天香,豪放肆意,这样的女子可不多见。” “哼,我就说!颜清臣不愿意,这世上多得是男子愿意拜倒在本宫的石榴裙下!”说着,晟阳公主一把扯向安槐的腰带,“来,伺候本公主安歇!” 船头众人见状,连忙悄悄地都退了出去。 晟阳公主明显是喝多了,他们想趋炎附势,在公主跟前表现好一点,谋得一个好差事不假,却并不想丢了脑袋。 西岐使臣来议亲的时间,跟公主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皇后不舍得怎么样公主,却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小鱼小虾。 安槐却不怕,见公主如此放纵,又见身旁的人都退了出去,自然是偷香窃玉,不多时,这个厢房里就传出了不少淫词浪语。 画舫在河上飘了好久,待终于停下的时候,只剩了晟阳公主和安槐二人。 两人并肩躺在软榻之上,衣衫不整,腰带亵衣**散了一地。安槐的肩上有一圈牙印,晟阳公主的腰上还有两个掌印。 只是此时,却没人敢欣赏,就是晟阳公主带来的几个宫娥也不敢,都如霜打的鹌鹑似的瑟缩在厢房之外。 经过一夜的好梦,晟阳 公主终于醒了酒。睁眼看到并不是自己寝宫,她皱了皱眉,“什么时辰了,这是哪里?” “这是画舫,昨日公主太累,没人敢送公主回宫,就只能让公主歇在此处。” 此时安槐已经离开,留下伺候的宫娥可怜兮兮的回话。 待晟阳公主彻底清醒之后,看了一眼厢房中的状况,顿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脸白了白,发狠道:“昨日之事若是传到父皇母后耳朵里,你们一个都活不了,明白了么!” 宫娥点头如啄米,冷汗直流地帮晟阳公主梳洗干净赶回宫,却在正殿之上撞到了等候多时的晟景帝和皇后。 “父皇,母后……”晟阳公主吓得白了脸,看着晟景帝有些腿软。 “昨夜去哪里了?”晟景帝面有不豫。 “宫里在商议和亲的事情,女儿心烦,就出去走走。”晟阳公主随便编了个借口,眼光却瞟到皇后摇头。 晟阳公主心下一紧,知道怕是出了大事了。 “走走?走到安康伯儿子的床上去了?”晟景帝一大早就过来找皇后对质,却被皇后死死隐瞒说晟阳公主肯定没有出宫,哪知道冲到她的寝宫一看,根本没人在。 审问了宫女,这才知道晟阳公主昨天竟然一早就出了宫,一夜都没回来。 当下,晟景帝就大怒,狠狠呵斥了皇后一顿,接着就到大殿之上去等着晟阳公主回来。 安康伯?晟阳公主依稀记得昨天有一个安康伯家的子孙,叫安槐的一直在她身边。 “父皇,我,我昨天喝多了,我也不知道……”晟阳公主使劲摇了摇头,还是没想起来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当下认错才是真的。不然,晟景帝发怒,她就更加吃不了兜着走。 “喝多了?未婚女子跟一群男人在画舫上喝酒,喝多了还跟人滚到一 起。若不是安康伯一早来御书房告罪,朕还不知道一国公主还能如此放浪形骸!”晟景帝越说越震怒,一巴掌拍到了茶几上,将那茶几上的杯子都拍得震了几震。 “父皇,女儿不想去和亲。女儿原本也没有打算这么做,只是,只是……” “不想和亲?你用着百姓的供奉却不愿意为百姓做些什么?皇后,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晟景帝眼光一转,冷冷地落在皇后的身上。 “皇上息怒,晟阳是臣妾唯一的女儿,这些年也是宠坏了。”帝后多年不和,皇后面上给了皇上几分面子,话里却也没多少知错的成分在。 “这么说,今日之事,也是皇后乐见其成的。”晟景帝冷笑一声。 皇后一惊,不明白晟景帝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这话是何意?臣妾是一国之母,难道还想两国起纷争不成?” “这几日,孟家的世子进宫了吧。皇后,你的小算盘朕清楚,可你也太过分了!” 皇后这几日积极联络孟家,想从孟家之中挑一个孩子出来给晟阳公主,解了这和亲的危局。 谁知道,这一切竟然都在晟景帝的眼睛里。 “来人,皇后罚奉一年,公主杖一百!” 面对这两个人,晟景帝话也懒得说一句,丢下一道圣旨,转身回了御书房。 “我看谁敢!” 杖责一百这样的刑罚落到一个公主身上,实在是奇耻大辱。晟阳公主顿时吓得面色发白,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皇后心疼自己的女儿,更为了自己的颜面,连声呵斥上来的太监。 心底却是暗恨,没想到,皇上竟然厌弃他们母子到这种地步。 “娘娘,您不要难为我们。”总管太监看了一眼皇后,冷眼示意了一下下属,毫不客气地拖着晟阳公主走了出去。 凤 仪宫外,传来晟阳公主的惨叫,一声声的揪着皇后的心。 皇后扫了一眼跟着晟阳公主一起回来的宫娥,咬牙切齿道,“来人,把这几个人全都给我活埋了!” “娘娘!”早就知道自己没活路的几个宫娥见状,惨叫连连,甚至有当下就服毒了的。可看着这些人,皇后还是不解气,心烦之下,招来近侍,“去查查昨天画舫上还有谁。” 近侍领命,低头而去。 一百丈打完,晟阳公主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皇后看得心惊肉跳,连声呼喝,“还不快去传太医!” 待安顿了晟阳公主,去查问的侍从也回来了。回禀了那日事发之时,船上都有谁之后,皇后面色一沉,“能弄死的都给本宫弄死,不能弄死的也给本宫盯住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傅云盈在清松苑不出门也得知了此事,眉头一皱,莫名的觉得其中有古怪。 “小姐为何会这么觉得?京中为了权势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不少,当初安康伯的父亲就是因为娶了一个公主才有了爵位的。”紫苏倒是觉得傅云盈想多了,端了盏冰糖燕窝粥给傅云盈,“小姐快喝,这可是今早爷特意吩咐小厨房炖上的。” “就知道跟你家爷串通一气让我进食。”傅云盈瞪了紫苏一眼,到底还是接过粥碗喝了一口,复又回到方才的话题,“就算安槐有这个贼心,安家也没有这个贼胆。诚义伯家的嫡子是什么样的下场你们不知道?更何况,西岐使臣进京所谓何事,宗室之间多少都清楚,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逆了皇上的意。所以,安康伯才故意先到皇上面前告罪。” 安康伯这一招很聪明,并且聪明得像是掐准了点儿赶在公主回宫前。毕竟,这样的风流事,安槐不说,安康伯又从何得知。 第二百五十八章 是你做的 “不管怎么样,这些事都跟小姐你没关系,您如今要做的就是每天吃好喝好把肉涨上去!”对于这些,紫苏才不关心呢,只关心爷吩咐了下来,让小姐好好长点肉这个事情! “是么?那既然这样,那花露我可就不做了。”傅云盈抿了抿唇偷笑,一双慧眼含笑盯着紫苏。 先前的时候,紫苏脸上不知道为何过敏了一大片,整张脸都红彤彤的。待脸上的疹子下去了之后,脸也黑了不少。 傅云盈见她一连几日都显得郁郁,便着手调了花露来给她治脸。 果然,紫苏闻言立马急了,“别别别,小姐,我错了我错了,吃好喝好长肉,别的事情也是可以做一做的。” 傅云盈掩嘴一笑,招了紫苏来,让她去请一下萧清澜。 那日请晟阳公主去游湖的是萧清澜,可她知道萧清澜因自家哥哥的死对晟阳公主恨之入骨,又怎会邀她同游? 这其中,有着说不出的蹊跷。 诚义伯府中。 萧清澜疑惑看着紫苏,眼神讳莫如深,“颜皙阁出了新东西让我去品鉴?颜皙阁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只是你家夫人如何知道我就用得上这花露?” “颜皙阁里,每位小姐夫人买了什么,适合什么都有记录在册的,我家小姐也是调了您适合的东西才想专程让您去一趟。”紫苏不卑不亢,笑容不减。 “是么?平日里都是颜皙阁的妈妈们下帖子,今日紫苏姑娘跑这一趟还真让我受宠若惊。”萧清澜嘴上这样说着,却是半点也没有要赴约的意思。 紫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只将请帖放在桌上,“奴婢是刚好到这边办事,所以顺便来送一下帖子而已。” 等紫苏走了,萧清澜看着桌子上的请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了起来。 烫金红纸上,写的也确实是邀请她到颜皙阁品鉴新品。 萧清澜莫名的觉得,这 请帖有些烫手。 这般想着,不由嗤笑,自己还真是做贼心虚。 过午,傅云盈带着紫苏到了颜皙阁,拿了紫苏需要的花露给她之后,她就上了二楼专心等萧清澜。 她觉得,萧清澜会来。 果然没多久,楼下就传来马车的声音,赵妈妈前去迎接,不多时就有人传话过来说萧清澜到了。 萧清澜是一个人来的,见到傅云盈,面上笑意淡淡,“蒙颜夫人下帖,实在是我的荣幸。” “你一个人来,也不带个丫鬟。”傅云盈正在调配花露,抬起头一看,微笑着问道。 两人并不是很熟,最起码熟不过颜筠晗和小郡主。所以,她下帖,已经做好了萧清澜不来的打算。 没想到,她不但来了,而且还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看来,其中确实如她料想的一般。 “我府上可没有你家那么伶俐的丫鬟,不带也罢。”萧清澜走到傅云盈身旁的云檀椅上坐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调配花露啊,每个人每段时间皮肤的状态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得等人来了才能配。眼下桌子上的这些,只是一些半成品。”傅云盈举起一个瓶子递给萧清澜,“闻闻看,这是什么?” 萧清澜接了瓶子过来闻了一下,面色一喜道,“腊梅?” “对,取的是去年的梅花,放到了今年,原本以为提取出来的花露应该味道会淡了很多才对,没想到还是这么浓郁。” 傅云盈把那瓶花露接过来,又换了一个递给萧清澜,道,“那瓶不适合你,倒是这个,你看看味道喜欢不。” 是茉莉。 萧清澜点了点头,面上的笑意也盛了一些,“你还真是会做生意,各人的喜好都清楚。” “开门做生意,自然得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到。今日,我给你调配的花露,就用茉莉做底如何?”说着,傅云盈还拿了一些别的东西出来。 “这些又是什么?” 萧清澜看的惊奇,一个个地指着问道。 “金盏花,山茶花还有芦荟的汁液。”傅云盈见萧清澜对芦荟汁液爱不释手连忙阻止道,“可不敢那么用。” “为何?”傅云盈突然出声,吓了萧清澜一跳,“芦荟平日不是可以切一些就拿来用的么?” “平日可以,可是你手里的却不可以。”傅云盈走了过来,将萧清澜手上的瓶子拿走放到一边。 “这东西可是我萃取过的,这一小瓶就是十个芦荟那么多的汁水。若是直接用了,怕是你的脸也别要了。” “这么严重?”哪个女儿不爱美,萧清澜听罢,果断离那些东西远了一些。 “对啊,就好比人,有些小坏可以当做自保的手段,但是如果十恶不赦,那就不好了。” 傅云盈摇了摇那芦荟汁,笑着看着萧清澜,“你说呢,萧小姐。” “是倒是,可这芦荟汁怎么跟坏扯一起了?”萧清澜没有接傅云盈的话,只把话头往芦荟上引。 “芦荟在医术上,有解毒的作用,是因为芦荟汁可以杀死毒物中的毒素,所以可以解微毒。”傅云盈将芦荟汁稍稍的挑了一点进了那茉莉花露之中,慢悠悠地解释。 萧清澜不语,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傅云盈,神情中显露出戒备。 “既然小姐不愿意说,那我就说了。芦荟能解毒不假,但是烈性的毒药确实无可奈何,只能去一些脓包,止瘙痒。就如萧小姐,明明想要算计晟阳公主,却因为晟阳公主背靠皇后,算计不得,只好出了这么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你都知道了什么!”萧清澜闻言,面上的笑容彻底地垮了,看向傅云盈的眼神中也显露出不善。 “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设计晟阳公主以替自己的兄长报仇。今日一早,我问过你跟晟阳公主相遇那里的摊贩,他们说你这几日经常在那里晃悠,也经常邀约 那日在画舫上的人。” “平日里足不出户的世家小姐,突然起了游玩的心思,这些还不够让人起疑么?”傅云盈又将花露中添了几种配料,将瓶子封好递给萧清澜。 “那你是打算找皇后告发我?”萧清澜看了一眼那瓶子,没有接。 “若是我打算告发你,你眼下还会坐在这里?”傅云盈忍不住叹气,萧清澜报仇心切怕是什么都顾不上。 “那你这是何意,若是你不知道此事,此事就跟你没关系。”萧清澜接了瓶子放到一边,面色还是很凝重和警惕。 傅云盈道,“此事可以与我无关,但我想问一句,小姐你设计公主,皇后可会放过你?” 皇后这几日的动作大家都看在眼里,分明就是已经打定主意想要弄死那日所有经历过的人。若不是萧清澜提早离开,假意不知后来画舫上所发生的事,只怕诚义伯府早就乱成一片了。 “皇后是不会想起我的。”萧清澜咬了咬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 “是么?皇后总会问起公主,那日究竟是为何会到画舫之上。今日一早,那画舫上的所有人可都死于非命,几个世家子弟也都在郊外被人打断了腿或者割了舌头。” 萧清澜未免把皇后想的太过仁慈了一些,到底是浸淫宫中多年的一宫之主,一国之母。傅云盈都能想到的地方,皇后如何想不到。 “皇后她不敢。我哥哥的死,皇家一直对我们有愧疚之心,就算皇后想做什么,只怕皇上也会拦着。再说了,公主失身是公主自己的选择,跟旁人有何关系?”眼下的萧清澜犹自嘴硬,可是微颤的身子却透露了她此刻的慌张。 “若是皇后是这么不讲理的人,今天京城中就不会平白多了二三十条人命。”傅云盈皱眉,觉得萧清澜还是太单纯了一些。 “我……”萧清澜犹豫了一下,眼神突然坚定了下来,“就算是皇后让我偿命 我也要做这样的事情!” “诚义伯府只有哥哥一个嫡子,哥哥死了,诚义伯府不可避免的要消亡没落。如果皇后要因为这件事拿诚义伯府开刀,也不过是将诚义伯府的没落提前了而已。可是,我不能看着害死哥哥的人没有任何愧疚地活着!蚍蜉撼大树也好,螳臂当车也好,我总得让她折损些什么来偿还哥哥!” 看着她这个样子,傅云盈忽然间说不出话来。诚义伯府失了嫡子,又畏惧皇权,连个伸冤的机会都没有。 萧清澜日日活着失去兄长和仇恨晟阳公主的煎熬之中,亦实属不易。 傅云盈原是打算劝她别再引火烧身,眼下却觉得无法拦着她做自己想做之事。 “既然如此,那你更要小心一些。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请你来也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既然想要复仇,就得保护好自己,诚义伯府已不能再承受失去嫡女之痛了。” 萧清澜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道,“多谢颜夫人。” 送走萧清澜,傅云盈收拾东西回了颜国公府。 清松苑里,颜清臣依旧告病在家,见傅云盈面色不好,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今日有人去颜皙阁闹事不成?” “没有,今日我请了诚义伯府的小姐到颜皙阁了。”傅云盈摇了摇头,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为了公主的事情?”颜清臣一猜即中,把傅云盈拉到怀里,“萧清澜这个人,也是有些胆量,连公主都敢设计。不过,晟阳公产那没脑子的性格,不中招才有猫腻。” “可是,皇后不会放过她的。”傅云盈仰头,看着颜清臣道,“相公,我佩服她的勇气,不想她年纪轻轻便丢了性命。原也是晟阳公主先造下的孽,害了诚义伯府一条命。” “诚义伯府的死活,与我何干?”颜清臣低头看了看扒在自己怀中的小东西,眼神微闪,“若是让为夫办事,总得给点好处才是。” 第二百五十九章 聘礼和伙食费 当夜,颜清臣便将人儿困在床榻之间不停地索要利息,直到自己餍足了,才放她躺回床上。双手却仍是占有性地将人圈着,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她的后背。 傅云盈懒懒地缩在颜清臣的怀里,身上的酸软令她看着神清气爽的颜清臣就牙痒痒,张口便咬上了他的肩头。 第二日,如傅云盈所料想的那样,皇后果然出手了。 颜清臣下朝回来告诉她,萧清澜今日被皇后叫进宫借了个由头治了一个大不敬的罪,差点就被打死了。 “结果呢?”傅云盈知道颜清臣既然这样说,萧清澜必是没事,但是心中仍是有些不放心。 “我请了皇上过来。”颜清臣弯腰将她抱起放到软榻之上,一只手垫在她的身后替她揉腰。 昨夜他是累坏了她,可除了这个时候,平时他也不舍得累坏她。 傅云盈被她揉得脸颊起了红晕,又羞又恼地又咬了颜清臣一口。 “不过诚义伯府那个姑娘不算傻,被皇后找茬之后立马到晟阳那里哭,成功的让晟阳公主熄了怒火。看来,她也是有几分本事的。”颜清臣笑着在傅云盈的牙花子上滑了一下,夸奖起别的女人来。 “那又怎么样!”傅云盈躲开颜清臣,往旁边一滚,随手扯了条绛色织锦团花羊绒毯来将自己一裹,缩在软榻上不愿动了。 “不怎样。娘子,如此秋日,难道不要去走走?” 颜清臣使坏,捏着傅云盈的腰道,“不走走,可就枉费了这大好时光了。” 傅云盈狠狠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她不能出去走走,是谁害的! “相公,若是担心枉费这大好时光大可以出去,就是我不能陪你,还有旁人呢。书房就有一个锦绣姑娘在那里等着呢。” 傅云盈咬牙切齿地看着颜清臣,觉得不能跟 他比脸皮厚。 “喵!”两人聊天的时候,突然从门外传来一声猫叫,让傅云盈面色一喜,所有怒气都消失不见。 入秋之后,团子就跑没影儿了,如今丢了一个多月,可算是回来了。 它这一回来,傅云盈提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快去开门,是不是团子回来了?”傅云盈踹了颜清臣一脚,满眼期待。 外间,守着门的白露听见动静,早已经出去了。 原本想偷香一口的颜清臣就这么被傅云盈一巴掌糊在脸上,脸色扭曲了一下。 “喵喵喵!”团子在外面叫嚷的声音越来越大,白露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傅云盈觉察出不对来,趿着鞋子走了过来,没走两步也惊讶了。 白白糯糯的团子瘦了不少,挤进门来时却丝毫没有丢掉以前的霸气,甚至还斜睥了一眼颜清臣。 还不让开,愚蠢的人类,哼! 跟着团子身后进来的,乃是一个个更小的团子,一个个干干净净,肉肉呼呼的,看着分外可爱。 “这是?”傅云盈惊讶地数了数,足足有四个。 “像是它的崽。”颜清臣也觉得有些惊奇,弯腰把门外哼哼唧唧爬不上来的一个小崽捞起来放到怀里,踮着脚屋里散了一地的毛团,疑惑道,“又不像。若是它的,怎么没一个像她呢?” 团子是白色的,毛长长的,那四个小崽虽然黑的并不一致,却没有一个是白色的。 “都随爹?”傅云盈跟颜清臣面面相觑,想不出来这团子究竟从哪儿带了更多小团子过来。 见颜清臣抱着自己的孩子,团子不满意地喵喵两声,跳到桌子上,从颜清臣的怀里叼了那崽出来放到傅云盈的怀里,又一一把地上的叼起来,也放到了傅云盈的怀里,这才心满意足。 “喵!”看着蹲在身边的鼓凳上舔 毛的团子,傅云盈觉得有些梦幻。 “相公,团子这个意思,可是让我们养了这些孩子?”傅云盈看了看怀里那些喵喵喵不停的小家伙,不太确定地问道。 颜清臣摸了摸那些软糯得好似一点骨头都没有的小团子,觉得有点意思。 “许是生了太多,养不活了才回来找我们了吧。这小没良心的,倒也不傻。” 弄明白了意思,傅云盈吩咐紫苏和白露,一个去拿羊奶,一个准备一个又大又软的窝。见自己又可以享受了,团子美美地在傅云盈的身上伸了个懒腰,抱着傅云盈和小团子们睡了过去。 若是此事就此了结了,颜清臣只怕也不会骂团子是个小没良心的。 又过了一日,傅云盈大清早的又被猫叫声吵醒,见白露面露难色,疑惑道,“怎么今日这么吵?” “小姐,你看……”白露苦笑着将装猫的筐子搬过来给傅云盈看。 傅云盈一看,乐了起来。昨日,加上团子一共五个猫儿,只是过了一夜,竟然又多了三只。 两只白的,像极了团子,还有一只黑的,倒是像那四个小团子的爹。 “这个是哪儿来的?”傅云盈想伸手去摸那只黑猫,却被它一个哈气给吓了一跳,“还挺凶。” “今早一起来就看到这家伙在筐子里,我还以为是欺负小猫的,谁知道看它给小猫们舔毛,还教小猫们喝羊奶我就猜它是不是这群小团子的爹。” 白露将筐子端走放好,过来伺候傅云盈起床。收拾停当之后,团子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冲着傅云盈喵喵撒娇两声。 傅云盈顺手就喂了它一根小鱼干。 “喵~”一声比团子还要软糯的猫叫让傅云盈心肝乱颤,一低头,竟然是那个黑色的大猫。 呵,刚刚什么都不吃,这会儿来要了? 傅云盈笑了笑,拿着鱼干逗那猫儿 。团子似乎吃饱了,回去抱着小团子们休息,顺便居高临下地看着黑猫被逗弄。 逗了一会儿,那黑猫跟傅云盈也熟了,甚至允许傅云盈摸一摸它的脖子。 感受了一下它油光水滑的毛发之后,傅云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这猫干干净净,品相不错,看着可不像是寻常人家的猫儿。又摸了一下,果然在黑猫的脖子上摸到了一个链子。 挑出来一看,傅云盈吓了一跳,连忙让紫苏去找颜清臣过来。 “怎么了?”颜清臣见傅云盈有些凝重,不解地问道。 “相公你看。”傅云盈将从黑猫脖子上解下来的链子递给颜清臣,“这是不是二皇子府上的东西?” “还真有点像。”颜清臣左右看了一眼那个链子,觉得似乎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龙凤链。二皇子跟傅明珠定亲时,皇后娘娘赏下来的一对儿项链里面好像就有一个是这样的花纹。” 这条链子是傅云盈一眼就认出来的,因为自从订婚之后,傅明珠就每日都带着那链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要嫁给二皇子了一样。 “你是担心,二皇子是故意的?” 颜清臣看了看那链子,从断口处看出来确实是有人故意截断的,就是为了适合猫的脖子。可又看了一眼猫脖子上的毛发,有明显的压痕,显然不是最近才套上去的。 “我是担心,这又是一场阴谋。”傅云盈怜惜地看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的两只猫,有些心疼团子。 “我看未必,这链子应该是赏赐下来之后,二皇子就给猫带上了。猫的事儿,谁能做主?两只猫凑巧钻一起了也未必。”颜清臣也看向团子,却发现团子好像翻了一个白眼。 “最好是这样吧。”傅云盈还是不放心,把链子重新给黑猫带上,“要不相公去把这个猫还给二皇子,让他看看是不是自 己家的?” “那是自然,没道理让人家的猫还吃住在咱们家不是?若真是二皇子的,我还得找他讨一些猫儿的伙食费。”颜清臣笑着接了那黑猫作势要往外走,团子一下子就慌了,不停地围着颜清臣的脚边团团转。 这一人一猫置气,还真是有点意思。 傅云盈无奈地看着两人斗法,又看了看那一筐的小团子头疼。 “是不是还得要点聘礼什么的?” “可以,夫人觉得要多少合适?” 凤仪宫,二皇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算计,狠狠打了个喷嚏之后抱歉地对阿骨汗道,“失礼,天气渐凉,使臣近几日可还过得惯?” “虽然这里与我国的环境不太相同,可我们也很喜欢这里,太子不必多礼。只是老师遣我来,想让我问一句,不知贵国可商议好了和亲一事?”阿骨汗笑了笑,被剃光了胡子的脸看着有些奸诈。 “这……公主的事,我们也很抱歉,眼下已经在重新商定人选了。”二皇子歉然的看了一眼阿骨汗,“母后现在正在跟命妇们商议,还请使臣稍等。” “这是自然。” 后殿之上,皇后看着一屋子的命妇觉得头疼不已。 “诸位,这两国邦交,实在不是儿戏,还请诸位慎重考虑。” 在座之中,不少都是皇亲国戚,家中郡主县主什么的一大堆,挑一个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皇后一开口,这些命妇顿时泪水涟涟,“皇后娘娘,妾身的女儿才十岁,实在是不适合嫁过去啊。” “娘娘,妾身的女儿平日最没规矩,若是真的嫁了,只怕还会闹的两国不和啊。” “娘娘,我家没有女儿……” 原本以为,有晟阳公主在,肯定轮不到自家的孩子,谁知道晟阳公主搞了这么一出。虽然被揍了一顿,丢了大人。可至少留在了父母身边,不用远嫁不是? 第二百六十章 本郡主不是你们能娶的 这些命妇,提起这个没有一个不想要再把床上的晟阳公主拖下来再打一百大板的。 “现如今,京中没有议亲的郡主也没几个了,虢国夫人,你家没有女儿不错,可你有个侄女,去年被封了郡主,可有此事?”皇后气得脸都扭曲了,却还不得不强忍着怒气道。 被封为郡主的那个侄女明面上是侄女,实际上,乃是虢国夫人自己的亲生女儿。早年,她跟虢国公苟且,未婚先孕,生下孩子之后不敢养在虢国公府,只敢对外宣称乃是哥嫂的孩子。 后来,她被封为虢国夫人,觉得愧对这个孩子,就请命为她封了郡主。 见提起了自己,虢国夫人连忙摇头,“娘娘,那个侄女五大三粗,膀大腰圆,面色赤黑,如何能和亲?妾身倒是觉得有个人选不错。” “谁?”皇后来了精神,看着虢国夫人问道。 “清和郡主。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前护国大将军,家世一流,年纪也差不多,和亲嘛……”说到这里,虢国夫人不敢再说下去。 皇后娘娘的意思很简单,让她们来就是为了提清和郡主。谁都知道长公主是个不能惹的,旁人不愿意,皇后更不愿意。 “清和郡主?”皇后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答案,满意地吩咐道,“是个好人选,既然这样,我就回禀了皇上才是。” 御书房,晟景帝得知最终选出来的人是清和郡主之后,沉默不语。 还没说话,御书房外就传来太监的声音,“长公主您先消消气,皇上有事在里面,您别急。” “不急?哼,你再拦我,我就送你去和亲!”长公主在府里听说皇后找了不少命妇进宫就明白这是几个意思,后来得知最终定了自己女儿,连忙进宫来了。 “哎呦,奴才是 个男的。长公主殿下,您可饶了奴才吧。”见拦不住,总管太监只好放了长公主进去。 “孟薇曦,你自己不舍得女儿去和亲,就找了我女儿去?今日我跟你没完!”一进门,长公主就指着皇后的鼻子道,“晟阳公主受一国供奉,不为国家身先士卒,却推了我的女儿出去。你可真是足够的脸面!” “若是晟阳现在还是完璧之身,这件事我定然不会推脱。可事情已经出了,我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能再变出来一个公主?”皇后淡定异常,看着长公主发火也不着急。 左右她的女儿是不用去和亲了,至于旁人,哼,只要自己女儿不去,谁去都行。 “这事儿不是你乐见其成的?你当我不知道你这几日私底下的动作,什么阿猫阿狗都定,若不是晟阳早一日跟那安槐滚到了一起,你是不是已经属意了你家那个十八辈子外的不成器亲戚?你不舍得你自己的女儿,就来糟践我的,我告诉你,没门!” 长公主一辈子只有这一个女儿,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要和亲,自然是拿了所有的威风出来。 “皇姐息怒,此事还没有决定。”晟景帝看着长公主如此生气,连忙走了下来把她拉到一边坐下,“皇姐,可皇后说得没错,眼下清和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是么?皇上,皇族女子没有自己的幸福,一辈子都要被这个国家所困。我是如此,可我的女儿是阮蓁,不是晟蓁,她不能算是皇族之女为何还逃不脱这样的命运!” 看到皇上,长公主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我这一生,有我相公能举案齐眉是我的幸,可我身为公主,又是我最大的不幸!皇上,难道你还要看着蓁儿日后死在异国吗!” 晟景帝顿时沉默了,想起了那些年的长公主 。 长公主是到了三十岁的年纪,才生了阮蓁的。 初始,长公主和朝中一个文臣两情相悦,可那时护国大将军功高震主,先帝担心他拥兵自重,所以将公主下嫁,维系了这个国家的安定。 可长公主婚后一直郁郁寡欢,甚至好几次都险些散手人寰。是当时的驸马悉心照顾,多番求药,并许下只要长公主安好,他就找皇上和离的承诺,这才将长公主从阎罗殿拉了回来。 最终,长公主没有跟驸马和离。因为这件事传到了先帝耳中,派人已经将挂冠而去的那个文臣全家屠杀殆尽,让长公主再无退路。 此后,长公主多年没有笑容,犹如行尸走肉。 “唉……是父皇亏欠了姐姐。”晟景帝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长公主。 “长公主别恼,今日商议此事的时候,使臣就在凤仪宫,得知是清和郡主之后,使臣当下就表示非常满意。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成为棋子,说不定清和能和太子两情相悦呢?”皇后见晟景帝已经有了犹豫的架势,又加了一把猛料。 “什么?”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晟景帝,长公主冷笑,“我不管你是不是告诉了使臣什么,我只告诉你,若是我女儿不能留在京城,我可不管什么两国邦交!你们是帝后,我,只是一个娘!” 说完,长公主转身就走,留晟景帝面色不明地看着皇后。 清和郡主这几日被长公主拘在府里不能出去,得知了这件事后也气得不能行。偷眼见长公主进了宫,她也没闲着,立马带人偷偷溜了出去,一路去了驿站。 “郡主,咱们这么做会不会不好?”跟着清和郡主的不是平日里的丫鬟,换成了她父亲身边的侍卫长。 “不好?哼,平日里你们跟我横行霸道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觉得不好!”清 和郡主气呼呼地看着那侍卫长,“我不管,娘可是说了,我要是受伤,你们一个都不能跑!” 这些侍卫长早年是驸马身边的副将,驸马挂印之后,他们也辞官,留在了长公主府,守卫起了他们最敬重的将军。所以,阮蓁从一出生开始,差不多就是在他们的肩头长大的。 如今,得知了西岐竟然要娶清和郡主,他们也生气。 不过,两国邦交的事情,他们也是有分寸的。 “是是是,小郡主息怒,这样,我们过去之后,您说怎么干就怎么干!”有了由头,侍卫长面色一喜,撸了袖子跟着清和郡主一溜小跑到了驿站。 不管,反正到时候就说那些西岐的来使意图欺负他们的小郡主,只要不打死人,什么都好说。 到了驿站,清和郡主径直冲向了阿骨汗的院落,到了门口,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一脚把门踹开,大喝一声道,“阿骨汗你给我出来!” 这土匪一样的架势,竟然真的吓到了不少人,西岐使臣面面相觑的围了过来,见阿骨汗不急不慢地出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也放了心。 “郡主?不知郡主来所为何事?”阿骨汗摸了摸已经被剃光了的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不及他胸口高的清和郡主。 “你们要娶我?哼,不让你们看看本郡主的厉害,还真当本郡主好拿捏!来人,给我砸!”清和郡主一撸袖子,看也不看阿骨汗俊朗不少的脸转头指挥带来的人开始干活。 “是!”侍卫长一听只是砸东西,也飞快的开始干活。 不多时,阿骨汗屋里就传来噼里啪啦,乒乒乓乓的声音,听的旁人一阵瑟缩。 多少年没见过清和郡主发这么大的火了啊…… “郡主可是为了和亲一事而来?”听着里面的摔打声,阿骨汗却一点也不恼,也不急 ,慢悠悠的问道,“今日,皇后已经提了嫁给我国太子之人就是郡主。” “你既然知道,那就好好跟你家太子说清楚,本郡主不是他想娶就娶的!”哼哼两声,清和郡主侧眼看着阿骨汗道。 “为何不能娶?郡主花容月貌,性情直爽,对我们西岐人来说,是非常讨喜的存在。”阿骨汗觉得清和郡主这个样子可爱得紧,由着里面继续砸,他拉了清和郡主到了墙根的葡萄架下坐下,“郡主可知为何要和亲。” “郡主可去过边关?在边关,也有这样的葡萄架子,结出来的葡萄甘甜异常,比蜜还甜。” “我知道,可是这跟和亲有什么关系!”清和郡主从小被长公主和驸马教导,如何不知道为何要和亲。 两国若是有了姻亲,自然能和平的更久一些。 “因为,边关百姓已经有数年之久不曾吃过葡萄了。”阿骨汗摘了一个葡萄给清和郡主,“连年征战,百姓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自然没心情种葡萄。别说葡萄,便是最简单的馕饼,现在在边关也成了炙手可热的东西。我们身为皇族,保卫百姓是我们享受百姓供奉所必须要做的事情,不是么?” 清和郡主沉默不语,看着阿骨汗指尖的葡萄,想象自己连饼子都没得吃的日子。 “父亲讲过,若是打仗的话,会死很多人。”许久之后,清和郡主闷闷不乐地说道。 从小她就好奇,为何父亲和侍卫长的身上总有很多疤痕。于是他们就告诉年幼的她,说这一道是从哪里的战场上得到的,那一道是从哪个敌人刀下侥幸讨回来的。也是从小,她就清楚,没有战乱,她们才有富足的日子过。 “若是有战乱,死在战场外的可比死在战场中的人多太多了。”阿骨汗沉沉地说道,看到清和郡主的脸时忽然慌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你若不愿也可 “你,你别哭。”阿骨汗铁塔一样的身子跟清和郡主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看,可是看到她流泪的样子,就是那么的手足无措。 清和郡主转过脸,不理阿骨汗,一边擦眼睛一边抽搭,“西岐,西岐太远了。” “不远不远,你,别哭了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阿骨汗走了过来,蹲在清和郡主的膝边,柔声安慰她。 清和郡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可是就是委屈,见阿骨汗这么笨拙地安慰自己,想了想,哭得更大声了,“哇,我不要远嫁,我不想离开阿爹阿娘。” 眼见着越做越错,阿骨汗记得是手足无措,连脑门上都冒出来了一层汗。 “那个,此事可以稍后再说,你……我们要不要出门玩?我听驿站的人说,今天下午有集市。”最终,阿骨汗用了最吃香的一招。 果然,清和郡主一听有集市,慢慢地止住了抽泣,撇了撇嘴道:“京城的集市我哪个没去过。” “可是,我没去过啊。你看,你的人把我的屋子全都砸了,我连个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了。”阿骨汗指了指屋子里,苦笑道,“你的人,太厉害。” “那是,要是放十五年前,他们能拆了你的家!”清和郡主一看狼藉一片的屋里,瞬间破涕为笑,“那,我们去吧。” 见她笑了,阿骨汗偷偷松了口气,伸手招来小厮吩咐了两声,起身带着清和郡主出了门。 到了街上,清和郡主带着阿骨汗跑了好些地方,最后在鼎盛茶楼歇了下来。 看着手边高高堆起的一摞包袱,清和郡主还是有些开心的。一下午,她买了不少首饰零嘴还有衣服。这可都是平日里长公主不许她买的东西。可阿骨汗不管,只要她表现出来有一点 点意思,他就二话不说买下,只求她一笑。 阿骨汗的身边就凄惨了不少,只有两件衣服,旁的什么都没有。 “再晚一点,这街上点了灯笼可会更好看?” “切,这算什么。你来得晚了些,前些日子是中元节,那时候京城里到处都是河灯,各种各样的都有。或者你再晚些来,上元节的时候,各家各户门前都是各式各样的花灯,那才是真的好看。”清和郡主喝了口茶,支着下巴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 “若是你真的不舍……”阿骨汗看她的样子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犹豫道。 清和郡主知道阿骨汗要说什么,提前截断了他的话。 “我受百姓的供奉,我自然要为百姓做些什么。可是我问你,若是我真的嫁了,你们真的就可以跟我们不打仗了么?” “我保证。” 看着阿骨汗信誓旦旦的样子,清和郡主竟然信了。 面前这个人,身高八尺,足足比她高了一半,眼睛带着隐隐的灰色和金色,头发微卷浓密,不扎不束,只在额间带了一个用兽皮做底,宝石装饰的抹额。鼻梁高挺,嘴唇厚重,先前被她剃了胡子之后下巴上就是一片青茬。 明明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人,可清和郡主却觉得,这个人值得相信。 “你说,太子是什么样的人?”清和郡主趴在桌子上,有些有气无力。 阿骨汗竟然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回她,“太子会喜欢你的。和亲的事情,还得有很久才能商议完,你不必着急做决定。” “嗯。”清和郡主一点儿没被安慰到,还是有些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杯碟。 华灯初上,阿骨汗把清和郡主送回长公主府。侍卫长是早就回来了,也把事情禀报过了长公主和驸马,见阿骨汗过来,驸马有些歉然道:“ 蓁蓁调皮,给使臣添麻烦了。” “郡主害怕,有些过激也是正常。今日叨扰郡主一天,我就不多打扰,先告辞了。”阿骨汗拱手向驸马行了一礼,礼仪周全得很。 “那我们就不多留了。”驸马只有阮蓁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自然也是不愿意她远嫁的。 可这使臣就算是被砸了东西也如此淡然,毫不生气,他自然也不好再刁难人家。送了使臣离开,驸马转头问清和郡主,“过来,跟爹说说,他欺负你了没有?” “爹,没有。”吸了吸鼻子,清和郡主把今天下午的事情说了,偷眼看了长公主,却没说自己觉得和亲也是可以的话。 “那就好,告诉你,管他什么使臣不使臣的,想带走我女儿,做梦!”长公主还在气头上,眉毛一挑,冲着清和郡主伸手,“过来,给我看看,砸东西伤到了没有。” 所以说,有这么一对爹娘,清和郡主还能如此分得清是非曲直委实不容易。 清松苑,颜清臣信步往卧房走,身后折离和连宵都捧了高高的礼物盒子,惹得不少小丫鬟都侧目。 三爷又给夫人找了什么好东西? 傅云盈正在卧房看着白露和紫苏给小猫们做垫子和小衣服,马上入了冬,小团子们太小,怕是要冻到,所以提前准备了的好。 见颜清臣带了那么多东西进来,她惊讶道:“你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皇宫,找二皇子要了些聘礼和养猫的花销。”颜清臣让连宵和折离把盒子给傅云盈看,自己伸手弹了一下黑团子的脑门,“没想到你这个小家伙还挺值钱。” 大大小小十个盒子,傅云盈一一打开查验,更惊得快要掉了下巴。 琉璃镶宝石的小球,鱼胶,花蛤,特意做小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珠宝首饰装了八个小箱子。 还有两个大箱子,竟然是各种精巧的机关玩意,一看就是逗猫的。 “还有这些。”颜清臣从袖子里掏出来厚厚一沓银票,“聘礼的一部分。” “相公,你真的没有敲诈他?” 那些东西个个精巧万分,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二皇子竟然说送就送。 还有此刻躺在颜清臣手里的一沓银票,二皇子的私房钱是不是都被自家相公给坑完了! “……” “团子这么娇贵,寻常人家哪里养得起。要他这些,我还觉得少了呢。”颜清臣微微眯了眯眼,盯着蜷在团子身边的黑团,语气凉凉的。 傅云盈哪里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之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左右颜清臣做事是有分寸的,既然已经坑了那就收着好了。 “宫里是不是已经属意了清和郡主?”既然颜清臣是从宫里回来,那一定知道和亲的事情。 “不好说,今日长公主进宫闹了一场,皇上的意思是,如果长公主坚持,那就强行封一个没什么背景的世族女子为公主送去。” 这也是一贯的手段,若是没有合适的公主,那就从一些皇亲国戚之中挑选一个封为公主。 傅云盈却清楚此事怕是行不通的,皇上是想要跟西岐和谈的,随便选一个公主嫁过去,也得答应西岐人才行。 而且,自她重生以来,虽然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但是终究有些事与前世是一模一样的。 就比如说,傅明珠还是被定为了二皇子妃。 “相公,过几日二皇子跟傅明珠就要成婚了。”知道颜清臣也未必想要看到这样的局面,傅云盈索性把话题扯开,不再继续下去。 “我知道,这黑团子可就是从二皇子的府邸跑出来的。”二皇子成婚之后就不能住在凤仪宫,皇上早就拨了宅子给他。现 如今修葺之后,刚好成婚用。 二皇子的府邸与颜国公府虽不在同一条街,但却是后背相靠。若不然,两只猫儿也不可能凑到一块儿。 似乎把一些事情串联到了一起,傅云盈眼睛一亮,看着颜清臣笑了起来。颜清臣也笑了笑,过来拉住傅云盈的手道:“你这么聪明,以后我的日子可怎么过呦。” 两日后,傅明珠出嫁,傅云盈和颜清臣一起去了二皇子的府邸观礼。 就算晟景帝不是很喜欢这个二皇子,可他毕竟也是养在凤仪宫的皇子,所以前来观礼的人还不少。王公大臣,皇亲国戚满满当当的站了一个宅子。 “荣王到!”唱礼倌高喝,提醒宅中众人有贵客来临。 傅云盈听到荣王的名字,忍不住皱起了眉,颜清臣在袖子下捏了捏她的手,惹得她回头看他。 “怕他作甚。”这么久,颜清臣如何看不出来傅云盈是害怕荣王的。 “嗯,怕他作甚。”有颜清臣在,自然没必要怕他。可是,她就是深深的恶心这个人。 荣王一路穿花拂柳而过,跟众人拱手,傅云盈有心躲得远远的,却还是看到了那人的踪迹。只是,荣王身后,竟然跟着连文逸和傅玉珑。 虽然上辈子就已经知道连文逸和荣王成了一丘之貉,可傅云盈看到他们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还是忍不住有些仇视。 连文逸察觉到有极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于是转身去找。见是傅云盈之后,眼神闪避了一下,很快便挪开了视线。 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目光的交汇,却没有瞒得住傅玉珑。 她敏锐地捕捉到连文逸的羞窘,惭愧,无奈和嫉妒之后,咬牙切齿道:“哪怕是仇视你的目光,你都能享受对么!” “就算她递过来的是毒酒,我也能一饮而尽。” 第二百六十二章 婚宴上的丑事 连文逸对傅玉珑是真的毫无半分柔情,在触及她之后,他的眼神和身体之中到处迸发着一种叫做恶心的东西。他甩开傅玉珑,紧跟上了荣王的脚步。 看着连文逸越走越远,傅玉珑咬碎了一口牙,却又怕别人看出他们夫妻之间的龌龊,连忙跟了上去。 “颜大人,颜夫人。”傅云盈跟着颜清臣见了不少人,却不想傅兰鸢竟然会主动走过来跟他们说话。 “鸢儿?”傅云盈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傅兰鸢,问道,“你怎么自己在这里?” 自从那钟家少爷跟傅芷芸成亲之后,傅兰鸢就好像有些失心疯,每日都游走在京中权贵之间。 傅敏德见管不住,索性不管,差点没有发个告示要跟傅兰鸢断绝父女关系。若不是苏氏拦着,只怕真的傅家就没有傅兰鸢这个女儿了。 “今日是三妹成亲的好日子,我如何不能来。”傅兰鸢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颜清臣,随即冲傅云盈笑得阴阳怪气的,“还是姐姐觉得,自己捞了门好亲事,又给四妹撺掇了一个好相公就看不上我这个不成器的妹妹了?” “没有的事情,只是你自己在这里抛头露面总归是不好。”傅云盈听了她的话,顿时皱眉。 方才她便已经注意到了傅兰鸢,眼见她像只花蝴蝶一样穿梭在各位贵妇之中,再见一些贵妇有意无意朝她投来的隐晦目光,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怕什么?大姐不管我,爹也觉得我无理取闹,我只能自己靠自己谋一个好姻缘了。”傅兰鸢不屑地左右看了一眼,语带嘲讽,“我知道大姐觉得我丢人,我走就是,就是临走前,还得先提醒姐姐,你可要守好现在这份东西,否则啊,能享受几天还真不好说。” 傅云盈听罢不由皱眉,傅兰鸢话里有 话简直太过明显。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了什么么?”傅兰鸢掩嘴嘻嘻一笑,转身就走,“妹妹先告退了。” 待她走后,傅云盈顿时有些心神不宁。这种日子,二皇子,荣王还有连文逸都在,若是真的…… “我让折离和连宵去看看。”颜清臣知道她担心什么,拉着她到了僻静点的地方让她稳住心神,“这样的日子,只怕也没人敢生事。” “嗯。” 事情没有发生,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折离和连宵领命之后悄悄混入人群跟上了荣王和太子,傅云盈不放心,又让紫苏去盯着傅兰鸢。 其实,傅兰鸢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这几日,傅明珠忙着备嫁,哪里有时间去算计傅云盈什么。而她,因为傅敏德觉得丢人,若是出门是千防万防,就连出自己的院子都得再三请示,她能知道什么。 之所以那么说,只是因为荣王出现时,她看到了傅云盈表情不对,故意拿话来吓唬傅云盈的。 婚礼举行得很顺利,皇帝亲自下的圣旨,也没人敢随意造次。傅云盈和颜清臣观礼之后多喝了几杯,由白露陪着去了厢房休息。 迷迷糊糊之间,傅云盈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被上次行宫的事情吓到之后,傅云盈就对这种感觉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慌忙之中抹了一把,抓到了一抹布料。 “我在,睡吧。” 听到颜清臣的声音,傅云盈这才放心让自己睡过去,手中扔拽着那抹料子。 “爷。属下有要事禀报。”折离在外面敲了敲窗户,轻声叫道。 颜清臣低头瞧了瞧睡得极不安稳的傅云盈,让折离进来,却又在他开口说话时朝他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折离瞬头会意,扭头去外间寻了笔墨将事项都一一写下来,呈给颜清臣看。 颜清 臣看完,示意折离去处理,神色却是不甚好看。搂着傅云盈的手紧了紧,低头落了一个吻在她的额间。 待傅云盈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一看身边已经没了颜清臣的踪迹。 “爷呢?”傅云盈哑着嗓子问道。 “哦,姑爷出去看热闹了。”白露笑嘻嘻的端了蜜水过来给傅云盈喝下,“二小姐那边出事儿了。” “傅兰鸢?她出什么事了?”傅云盈有些头疼,难道傅兰鸢还真在婚宴上拉着哪家世子不撒手? 这下可好了,侯府的脸面又一次丢尽了。 “奴婢也不清楚呢,小姐若是醒了,我们一起去看看。”白露也只是高兴一下傅兰鸢倒霉,至于是因为什么倒霉,她也不清楚。 傅云盈稍微收拾了一下,便由白露引着去寻颜清臣。还没走近就听见傅兰鸢的哭声还有傅敏德的责骂声,但是最让她心惊的是其中竟然还有荣王的声音。 傅云盈心道不好,快走了两步过去一看,果然是荣王在那里坐着。 “傅大人,若是你同意,今日就把你这女儿给送过去吧。事已至此,这是最好的结果。”荣王高高地坐在上首,二皇子和傅明珠则一脸晦涩地站在他的身边。 至于傅兰鸢,趴在地上哭得一片狼藉,身上的衣裳乱得不成样子。露出来的脖子和手腕上, 只一眼,傅云盈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荣王偏好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尤其是在床上。傅兰鸢身上的痕迹,显然是遭受了一番折腾。 “你来了。”颜清臣伸手将她眼睛遮住,带她离开了那里。 等颜清臣的手从自己的眼睛上移开,傅云盈这才问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傅玉珑,她不知道怎么跟荣王勾搭上了,跟他商议好,待你醉酒之后支开我,让荣王进到你房间。二皇子事先知晓, 将你我的住处给换了,可谁知原先的屋子里竟进了傅兰鸢,荣王便与傅兰鸢……” 颜清臣越说脸越后,到了后头声音更是冷得如同冰霜一般。 “什么?为什么!她,今日可是她亲姐姐成亲的日子……”傅云盈惊讶,没想到傅玉珑竟然会这么做。 她难道疯了?不怕傅明珠恨死她么! “她许是疯了吧。”其中缘由,颜清臣如何不知道,不过他不想告诉她。 傅云盈只觉得周身一阵恶寒。若是二皇子没有事先洞悉,这结果,她…… “别怕,没事的。”颜清臣拉着傅云盈走远,没说后续的事情。 出了这种丑事,宾客们自然不好多待,连二皇子的洞房花烛夜都没人想要观礼。待人散去之后,连文逸黑着脸找到了傅玉珑。 “今日之事是你做的对么?” “是又如何?可惜了,居然让她逃了!”傅玉珑面目狰狞地看着连文逸,“你心疼了!哼,你居然还为她心疼!那个人尽可夫,朝三暮四的女人!”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你不知道荣王是什么样的人么!”连文逸看着几乎疯了的傅玉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当然知道,就是知道荣王是什么样的人我才要送她去!”傅玉珑看着连文逸面色苍白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快意,“我就是让你也尝尝心痛是什么样的感觉!你不是喜欢她么,我就让你永远都见不到她,永远都救不了她!” “你疯了!你亲姐姐的婚宴上,你也敢如此过分!”连文逸转身,闭了闭眼缓住心神,“你该庆幸今日出事的不是傅云盈,否则……” “否则?哼,就算今日不出事,也还有明日!”傅玉珑只觉得不解气,傅云盈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啪!” 她的话音刚落,脸上便觉得 火辣辣的疼。 “你,你敢打我!”傅玉珑难以置信地看着连文逸。 “打你?若是今日傅云盈出事,我不但要打你,还会让你为她陪葬!”说完,连文逸看也不看傅玉珑,出门就让人把她给拘了起来。 “夫人疯了,把她送到庄子上去,这辈子都不要送回来了。” “连文逸,你不得好死!” 傅玉珑凄厉的喊声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侧目,连文逸也只是冷哼一声不再说一句话。 二皇子府邸。 入了夜之后,二皇子还在书房泡着,也不做什么,就那么靠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天空。 “殿下,皇子妃来催了。”小太监愁眉苦脸地看着二皇子,稍稍催了一番。 “派人去告诉她,今日傅家丑事让本宫委实扫兴,洞房之事就算了。你,去给我收拾个房间出来。” 二皇子收回目光,抬手揉了揉趴在窗棱上的黑团子,脸上露出浅笑,并未有半分生气的样子。 “是……”太监看着二皇子的样子,不敢说话,转头去报信去了。 洞房中,傅明珠盖着红盖头坐在婚床上,听见有人敲门,欣喜了一下,连忙坐得更端正了。 “皇子妃,殿下说,今日傅二小姐的事情,太丢人了些,他……”外面的小太监说话吞吞吐吐的,却也让傅明珠给听了个清楚。 “这……”绿瑶回头看了一眼傅明珠,面露担忧。 傅明珠咬了咬嘴唇,“多谢公公跑这一趟,今日劳烦公公多伺候殿下了。” 见傅明珠这么说,回话的小太监重重地松了口气,连忙笑道,“不麻烦,不麻烦,皇子妃早些歇息,奴才先告退了。” 待那小太监离开,绿瑶怒道:“这五小姐也太没用了,平**累了小姐。” 二皇子回房的时候,刚好路过了洞房,听见里面这话,不由停了脚步。 第二百六十三章 她们都是凶手 “事情仓促,妹妹如何想到更加万全的法子。不过,她问我把傅云盈安排到哪里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这些阻止她的!”傅明珠也甚为懊恼。 大婚过后,傅玉珑问过她傅云盈被安排到了哪里。 她当时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以为是连文逸来问的,有心看傅云盈出丑就告诉她了。没想到,竟然是做了这种事情。 嫁给连文逸之后,傅玉珑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可是眼下要怎么办?小姐,我们……”绿瑶说到这里,吞吞吐吐的,似乎在发愁。 “没事儿,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皇上赐婚的皇子正妃。就算殿下有别的女人,也越不过我。” 皇帝赐婚,皇后下聘,不管怎么算,旁人也不可能比她更加荣光。 只要她想办法在以后拢住了二皇子的心,未来她就有可能母仪天下。 “对,就算我有旁的女人,地位也越不过你。所以你就好好抱着你的地位过吧。”二皇子在外面听完了他们所有的对话,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隔着一道门,傅明珠主仆吓了一跳,却见二皇子说完就走,连门也没有推开。 “殿下!”傅明珠这会儿才真的慌了,一把揭开头上的盖头去追,却在开门之后发现已经没了二皇子的踪影。 三朝回门,傅云盈作为长姐是要回家观礼的。 颜清臣担心再出什么幺蛾子,索性往宫里递了告假折子,跟了过来。 到了傅家之后,严氏就告诉傅云盈,在傅明珠婚礼的第二天,傅敏德就用一顶小轿把傅兰鸢给送到了荣王府。 “盈儿,你告诉我,那日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严氏年纪大了,自是不会去婚宴上的。待他们都回来了才听说出了事,责问傅敏德,傅敏德为了遮羞竟然什么都不肯说。 问连氏,连氏也三缄其口。 所以严氏对这件事不是很清楚,却明白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傅兰鸢怕是替人遭了灾。 “太祖母……”傅云盈犹豫,严氏已经没有几年光景了,她内心有愧,不想让她再为自己操心太多。 “你还不说!你这丫头,是诚心要急死老婆子我!”严氏见傅云盈吞吞吐吐的,瞬间落实了自己的猜想。 傅兰鸢被送走的时候她还没多想,让如霜去查探之后得知傅玉珑也被送到了庄子上,她顿时就觉得事情不对。 荣王是什么心性,整个京城谁人不知道?傅玉珑想给姐姐一个好婚事,断然不会把她往荣王那里推。 尤其是,傅玉珑平日里跟傅兰鸢那么要好,更没必要做这种事情。 至于傅玉珑想要把谁送给荣王,再一琢磨就明白了个大概。 严氏看着傅云盈犹豫不定的样子,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我苦命的盈儿,老婆子看着你从一点点长到现在这么大,原本以为你嫁了颜国公的那个小子就一切安稳了,谁曾想,竟然还不能消停!” “太祖母别哭了,我说就是,我说就是!”严氏一哭,傅云盈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泪,答应将事情说清楚。 待严氏止住眼泪,却没让傅云盈立马开口,而是叫了傅敏正过来。 “你二叔和你爹最近也因为这种事情冒火呢,今日让你爹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好拿捏个主意。”擦干了眼角的眼泪,严氏的心头疼得不能行,枯瘦的手拉着傅云盈不愿意撒手。 “嗯。”得知傅敏正也要过来,傅云盈忽然就觉得不担心了。若是真的要做什么决定,傅敏正总比严氏更方便一些。 待傅敏正过来之后请安,见严氏明显是哭过的样子更加疑惑:“祖母,盈儿可是做错了什么?” 平日里,严氏最疼爱的就是傅云盈,傅云盈也是进退有度,知 礼有节的人,怎么会惹得严氏落泪? “盈儿这么乖巧,怎么会做错什么。做错的,是另有其人。正儿,很多事情你我都不常在家,还是听听盈儿的话吧。”严氏让傅敏正坐下,示意傅云盈开口。 傅云盈将昨日的事情大概讲了,听的傅敏正和严氏都是怒不可遏! “我说颜家那小子为何今日非得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没几个老丈人想看见女婿,尤其是颜清臣这种还不会讨好岳父的,傅敏正自然处处看他不顺眼。 所以,颜清臣素日里也鲜少去招他。 今日傅明珠三朝回门,他竟然不介意傅敏正要杀人一样的眼光,就那么大喇喇的,傅云盈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若不是严氏想跟傅云盈说些体己话,只怕他此刻也坐在这里。 这会儿,傅敏正忽然不觉得颜清臣讨厌了。 “相公也是担心,先前在行宫时差点出事,相公就多了个心眼。昨天又出了那些事情,相公觉得傅家未必就安全,所以特意跟了过来。”傅云盈忍不住替颜清臣说好话。 “嗯,不过他也多心了一些。连氏怎么着,都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对你出手。”傅敏正觉得连氏怕是没有这个胆子。 “父亲,有的……”傅云盈苦笑了一下,把先前未嫁之前连氏伙同傅明珠傅玉珑做过的事情也说了,既然都已经做了恶人,不如做到彻底。 前世,她被他们合谋送入虎口。这辈子,也没想过要便宜了他们。 “什么?”傅敏正震惊地看着傅云盈。 “嗯,很多事情没有证据,可是我知道就是她们做的。爹,你信我么?”傅云盈没有说太多,却让傅敏正不得不信。 “信!如果不是连氏开了这个先河,傅玉珑怎么可能有那个心思和胆子?她平日里养在家里,鲜少出门,如何知道荣王对盈儿有意思,又如何知道那么 多乱七八糟的法子!”严氏是头一个信的,她一直都觉得若不是连氏,傅玉珑不可能知道荣王在打着傅云盈的主意。 严氏活了一辈子,有些事情,她最清楚不过。 “也是我不好,若不是这么多年都在佛寺之中,如何……如何能让你受了这种委屈!”说着,严氏又忍不住落泪,“到底,还是我对不起钟繇!” “祖母,对不起她们母女的是我,我一个大丈夫,能卫国,却不能保家!盈儿,你且放心,爹一定给你一个交代!”说到这里,傅敏正向傅云盈保证。 “我只求傅家能够家和万事,爹,今日好歹是明珠回门的日子。”傅云盈提醒了傅敏正,今日二皇子还会过来,若是闹得太大,皇后免不了要起疑的。 “我知道,你且放心。”傅敏正沉默了片刻,拍了拍傅云盈的肩膀,“爹不会就这么让你委屈了。”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盈儿,我们去前面吧。”严氏想了想,也起身准备出门。 众人一看,连忙伺候着严氏动身。 一路到了前厅,傅明珠的车马已经到了门口,待傅明珠下车之后,傅家众人却没有见到二皇子的身影。 “殿下呢?”连氏扶着傅明珠的手,疑惑地问道。 “大婚这几日,殿下累着了,今日身体不适,所以就没有跟我一起回来。”傅明珠干干笑了一下,却想起二皇子今日一早的话。 “皇子妃既然说了,有这个地位就可以,那就顶着皇子妃的名头自己回去吧。” 一时间,连氏和傅家众人都有些神色不明。在场的可都是人精儿,谁还看不出来二皇子是懒得陪傅明珠回门。 连氏和苏氏都有些内心忐忑,严氏和傅敏正则觉得时机刚好。秦绣和傅敏德,则觉得幸灾乐祸。 费尽了力气嫁给了二皇子,到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没捞着? 不过, 所有人的表情都在傅明珠卸了不少礼品之后转好。 这么多赏赐,怕是还是中意的吧。 说不定,真的是二皇子病了呢。 迎着傅明珠到了正厅,傅明珠给诸位长辈送了礼之后,笑吟吟的跟着众人说话,好像新婚真的不错一样。众人心口不一的应着,心内却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秦绣早就得了傅云盈的眼神,知道今日怕是有些帐要跟连氏母女算,特意留了下来。 傅敏德原本是想走,可被秦绣拉着,又不好走,脸色却一直都不好,显然还是在怪罪傅玉珑和大房。 “老二家的,今日是喜事,别拉着个脸。”苏氏看不惯,忍不住提点了傅敏德一句。 “娘,我们是真摆不出笑脸。大房的女儿都是风风光光的嫁了,我们二房却只能一只小轿送过去,让我们如何笑得出来。”傅敏德没答话,秦绣却是脸色一变,冷脸摆了出来。 “二婶,此事,是五妹不好,我代她向您赔罪好不好。”傅明珠想要做这个好人,让傅家不至于闹起来让她后院失火,却没想秦绣和傅敏德根本不买账。 “赔罪?哼,你赔罪能把鸢儿的完璧之身赔回来了?你赔罪能把她从荣王府赔出来?”秦绣不依不饶,好像真的是一个好母亲一样。 “那你想怎样!秦绣,你别太过分!”苏氏瞪了秦绣一眼,恨恨地道。 “过分?妹妹送了姐姐到那吃人的地方都不觉得过分,我不过说两句话就过分了?”秦绣甩脸子,扭过头理都不理苏氏。 “明珠一个皇子妃给你赔罪是给你面子,若是你再嚣张,我让老二休了你信不信!”苏氏显然没有弄清楚秦绣为何能如此过分,一回头见傅敏德脸色也不好顿时更加气得肝疼。 “今日要休妻,却不是休秦绣。连氏,你可有话说?”傅敏正终于开口,却让所有人都惊在了原地。 第二百六十四章 竟敢与荣王勾结 严氏和傅云盈没料到傅敏正竟然如此快的做了决定,惊讶片刻之后,倒是回了神。 可苏氏和旁人就不这么淡定了,尤其是连氏,被傅敏正这么正大光明,直接了断地点了名,心里顿时一阵突突。 “老爷,我,我要说什么?”连氏左右环顾,全然没了平日的淡定。 “你不知道?那就让我来问吧。”傅敏正冷笑一声,“玉珑为何会突然对自己大姐下手?” “玉珑做错了事情,是我失职,没有教好她。可是,事已至此……”连氏说到这里,看了傅敏德一眼道,“其实鸢儿要说也不亏,就算是堂堂正正地嫁给荣王,只怕也是个妾。再说了,荣王也不一定看得上鸢儿。” 傅敏德听了这话气得脸都绿了,正想让前理论,却被秦绣拉住了。 她自己上前,朝着连氏冷笑道,“是啊,荣王看不上我们家鸢儿,倒是看上了盈儿。哼,这件事,大嫂只怕是早就知道吧。” “你,休要血口喷人!”连氏连忙矢口否认。 傅敏正今日如此反常,定然是知道了什么,她如何能让秦绣把这一盆脏水就这么泼下来。 “我看未必,连氏,你敢说你没有对盈儿做过手脚?否则,玉珑如何会有样学样?”傅敏正不理会连氏的狡辩,“若不是这样,玉珑出嫁前长在傅家,没怎么出过门,成亲后在连家,难道,是连家有人教她把自己姐姐送给旁人?” “老爷,遭罪的明明是鸢儿,你为何往自己女儿身上揽!”连氏捂着心口直颤,端的是一副慈母的样子。 “我往盈儿身上揽?哼,那日鸢儿的房间本来是分给了盈儿夫妻俩,若不是二皇子事先将房间换了,只怕遭难的就不是 鸢儿,而是盈儿了!”傅敏正想到自己的女儿险些遭受的那些事,看连氏的眼神就透出浓浓的嫌恶。 “那也不能说玉珑事先就知道……”连氏慌得不行,却犹在挣扎。 傅敏正懒得再看连氏一眼,扭头问傅明珠道,“明珠,可是你亲口告诉了玉珑,你大姐在哪个房间?” 傅明珠看了一眼连氏,只犹豫了片刻便道,“可我当时并不知道五妹是要做什么。” 听了傅明珠的话,连氏一阵绝望。 在傅敏正刚开始发难时,傅明珠便知此事是兜不住的。而二皇子竟也插手其中着实将她给惊到了,她害怕被二皇子发现她的意图,也不想失去傅家这个母家。 在皇宫之中,若是母家不够显赫,势必是要被人践踏的。 她如何允许自己被践踏。 “明珠!”连氏呵斥了一句,转头又向傅敏正告饶,“老爷,可你也不能说这就是我教的呀。连文逸喜欢盈儿不是一天两天了,玉珑看在眼里她内心嫉妒也是正经……” “母亲,表哥与我从来都是表兄妹的关系,如何是喜欢?”傅云盈见连氏到了此时还要胡乱攀咬人,也终于无法忍耐下去,“母亲可知道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先前,荣王妃下帖子赏花,您莫名其妙让我跟三妹一起去,为的是什么?您若是忘了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可以提醒你。” 此事,不止傅云盈知道,就是苏氏也是知道的。不过是后来被傅明珠的一通巧言善辩给遮了过去,也就不再追究当日之事。 “你!那日,那日是我让你去不假,可是……” “可是什么?若不是您让我到荣王面前露脸,荣王如何会知道我?”傅云盈是打定主意要跟连氏掰扯清楚。 “ 苏氏,可有此事?”严氏不知道还有这种关节,若是傅云盈不提,她还真不知道原来荣王早就想要染指自己的宝贝重孙女。 若是真的有这种事情,身为当时的一家之主,苏氏怎么可能会不知情。 “娘,这……”苏氏吞吞吐吐,犹豫不定。 这事儿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否认是没有可能的,可是说了,她也落不了好。 “犹豫就是有了。”严氏眉眼一抬,浑浊的眼中迸出精光,“你身为长辈,不为自己孙儿遮风避雨就算了,还想要将她推入那虎狼之地!你,你可真够好的!” “娘,我,我真的是被蒙蔽了!”苏氏这时候是恨毒了连氏,自从严氏回来之后,苏氏没少因为连氏的所作所为被带累,一大把年纪还得站规矩,搁谁家也没这事儿。 偏生,还让她给摊着了。 哼,既然如此,她也就没必要再替连氏遮掩什么了。 “那时候,连氏说若是傅家能搭上荣王,自然有荣华富贵。娘,您知道的,我就这么点毛病……”苏氏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严氏,“而且,此事也是在事发之后我才知道,当时还庆幸,幸亏盈儿没事的。” “是么,连氏,你还有什么话说!”严氏的本意也不是找苏氏问罪,只是为了让连氏毫无还口之力。有了苏氏的口供,连氏便翻不了身。 “老爷,我……我……”连氏我了半天却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既然如此,谋害嫡女,罪不可赦。祖母,母亲,在此我恳请休妻,还二房一个公道,还盈儿一个公道。”傅敏正一撩衣摆,端端正正地跪到了严氏和苏氏跟前。 “爹,不可!”傅明珠没想到傅敏正真的要休妻,顿时白了脸,也跪了下来,膝行几步到了傅 敏正的跟前,“爹,我娘虽然行差踏错,可是这几年为爹解决了多少后顾之忧,还请爹看在母亲的辛劳以及我新婚的份上,饶了母亲这一回吧。” “明珠,你并非我傅家之女,自小养在傅家,吃我傅家米粮,用我傅家银两,还让你用着傅家的名头出嫁。这么多年,我傅家也是对得起你。你为何还要联合连氏这个毒妇算计养大你的傅家!” 傅敏正头一次提起傅明珠并非傅家女的身份,说得傅明珠脸色更加苍白。 傅明珠本就不是傅敏正的女儿,是连氏和她前夫的孩子。 当年,傅敏正新丧,连氏得知之后就和当时还是一个小吏的前夫和离,借着皇后的势力嫁给了傅敏正。 好在,连氏还是心疼孩子的,所以将当年才三五岁的傅明珠给带了过来。 带过来之后,傅家上下没有人对傅明珠有过白眼,是真真的把她当嫡系小姐对的。 所以,傅敏正的这一问,反倒是让傅明珠说不出话来。 “正儿,我也觉得不妥。”苏氏顿了顿,偷眼看了严氏一眼,见她并没有对自己有什么责问之意,这才继续道,“怎么说,连氏跟皇后都是姐妹,若是传到皇后那里,只怕事情就大了。” 说完,苏氏害怕严氏反对自己,还特意给严氏戴了一顶帽子。“娘,咱们都是希望儿孙能好好过日子的,你说是么。” 若是严氏执意让傅敏正休妻,可不就是祸乱儿孙么。 “盈儿,你也不希望你爹鳏夫一个,对不对?你是小辈,长辈若是做错了什么,你应该包容一些,这才是孝道。”苏氏见严氏不说话,又向傅云盈怀柔。 傅云盈撇开了头不说话,要她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连氏,她做不到。 颜清臣将傅云盈 往自己身侧拉了拉,动作中满是维护之意,看向苏氏的眼神里却淡漠至极,“祖母,我祖父说过,若是自家人做错了还一昧包庇,不让其改正,那是愚昧,不是孝道。” 这原是傅家家事,他虽是女婿却也不好过问太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坐视他人拿身份教养之类的俗物来欺压他的妻子。 说完了这番话,他顿了顿,微勾了唇角,再下了一记猛药。 “皇后娘娘如何想不打紧,若是皇上知道傅家有意跟荣王勾结,那就要看傅家还能不能有眼下的富贵了。” 苏氏一听,愣了愣,话锋瞬间便转了方向,“可是,正儿,孟家和连家,总得给个交代不是?而荣王这件事,确实是不能提的。” 一想到会影响了傅家往后的荣华富贵,苏氏就看连氏一百个不顺眼了。要不是这个搅家精,傅家哪来那么多事儿。 连氏此刻也慌了,“老爷,我……我不知道……” 在别人看来,连曲馥是傅敏正的正妻,傅敏正没有跟荣王亲近的意思,连曲馥如何会自作主张跟荣王套近乎? “此事确实难办了……”严氏也头疼了,她活了这么多年,如何不知道皇家那一贯作风? 荣王这么多年声色犬马一则是他本性如此,二则难道不是为了迷惑圣听? 若是皇上知道,荣王跟傅家联合,只怕对傅家也会猜忌吧?难道,傅家会像当年的钟家一样,会像无数个莫名其妙销声匿迹的世家一样么? “皇上没有糊涂到如此地步,太祖母和祖母尽可放心。”颜清臣见自己的话起了应有的效果,这才又轻飘飘地说道。 “我看未必,君心难测。连氏,都是你做的好事!”严氏瞪了连曲馥一眼,恨不得将她就此打死了事。 第二百六十五章 暗害之罪 “老爷,祖母,母亲,你们放心,若是此事被皇上知晓,我自然一力承担,断不让皇上猜忌我们傅家!”连氏连忙表忠心,也顺带着为自己捞一个护身牌。 若连氏还是傅家的长房长媳,她肯定会护着傅家。这件事如果她自己主动担了下来,在皇上知晓此事时肯定有办法脱离开来。 可若她不是呢?若她不是傅家的长房长媳,乱说了什么,谁都没办法保证。毕竟被休弃的女人,很容易怨恨在心。 这句话中带着的意思,严氏和苏氏如何不知道。苏氏见连氏如此通透,暗中点头,也舒了口气。 严氏却没有那么松快,连氏不除,以后傅家自然是家宅难安,可是若是连氏出去胡言乱语,傅家只怕危在旦夕,更是难安。 秦绣见情势胶着,拉了拉傅敏德的袖子,冲他示意了一下。 不愧是同床共枕许久的人,秦绣的一个眼神就让傅敏德明白了过来,大步一跨,走到傅敏正身边,也一撩衣摆跪了下来。 “祖母,母亲,您所顾虑的是儿孙,我心疼的也是儿孙。连氏早有祸心,今日爆发,遭殃的是我的女儿,我作为父亲,如何不心疼?母亲,鸢儿是我的女儿,也是您的孙女啊!我知道此事关乎傅家,我也是傅家子孙,自然不愿意看着傅家出事。不过留着这么一个霍乱家宅的人,日后傅家不出事只怕也难。” 说着,傅敏德就抹起眼泪来。 秦绣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看着严氏和苏氏,“祖母,母亲,我虽然不是鸢儿正经的娘亲,可我和二爷以后也会有自己的骨肉。今日遭殃的是鸢儿,保不齐将来遭殃的就是二房的哪个孙子。祖母,母亲,若是就此让连氏还稳坐长房长媳之位,我们……我们不如就此去 了,也好过哪日就被人算计了。” 连曲馥会威胁人,秦绣如何不会?而且,苏氏一直都知道,二房之中子嗣薄弱,傅敏德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想要一个儿子。 虽说傅敏德年纪大了,可秦绣年轻啊,身子骨又强健,说不定就哪天添一个孙子呢。 “好了,说什么丧气话!老身在这里坐着,还能让你们平白的吃亏了不成!”严氏不满地看了秦绣一眼,觉得总归是小家子来的姑娘,一点也不大气。 可她没说错,连氏留着,将来指不定哪个儿孙又得遭殃。 傅云盈看着严氏心烦,想宽慰几句,却被颜清臣拉了一把,疑惑地转头看他。 “怎么了?”趁着众人不备,傅云盈轻声问道。 “不急,折离马上就到了。” 颜清臣捏了捏傅云盈的手,示意她稍安勿燥。方才他过来之前,已料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便交待了一些事让折离去办。 在他看来,给敌人留了活路就是将自己送上死路。 既然已经掺和进来了,颜清臣也不介意索性替妻子将事情都处理干净了,以绝后患。 “太夫人,我倒是觉得,若是连氏和傅家再无瓜葛,皇上反而会更相信傅家。” 经他一提醒,严氏顿悟。 傅家跟荣王有勾结又如何,当初牵头的是连氏。可如今,连氏已经被傅家休弃,也表明了傅家对荣王的态度,皇上自然没有道理再去疑心和猜忌。 再加上,傅云盈嫁给了颜清臣,小两口每日恩爱不疑,纵是为了傅云盈,颜清臣也会在皇上跟前替傅家澄清。 想通了这些,严氏定下心来,看着连氏冷笑道:“既然如此,连氏,你可休要怪我老婆子不念你的好了!单算计苛待嫡女这一件事,就足够休妻了!” “太祖母,母亲这么多年对 傅家劳心劳力,亏待了姐姐不假,我替母亲赔罪,姐姐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一定不会眨眼!”傅明珠眼见局势要定,顿时惊慌失措,转头来求傅云盈,“姐姐,我求你,饶了母亲这一次吧?” “妹妹说得哪里话,母亲今日落得如此地步,难不成你觉得是我造成的?”傅云盈冷眼看着傅明珠,心中一丝怜悯也没有。 眼前这些人,做恶时天理难容,怎么还有脸来求得别人的原谅? “妹妹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姐姐,母亲好歹也是我们的母亲不是么?”傅明珠往日的巧舌如簧第一次派不上用场,急得额头直冒虚汗。 “太夫人,只一个苛待嫡女怕是不够。”这边争论不休,那边从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妇人的喊声,“太夫人别急,且听奴婢一言。” 那脚步声杂乱急促,显然不是一两个人。 “什么人?”严氏和苏氏不悦,这样的日子,如何能让外人过来。 “是奴婢。太夫人,多年前,奴婢在明月堂伺候的。”赵妈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惹得傅云盈一惊。 折离把赵妈妈她们找来,难道是? 颜清臣也不说话,只看着傅云盈笑。 不管连曲馥是不是傅云盈的亲娘,在名分上她可是傅云盈的长辈。算计长辈的名声若是传出去,少不得要让她背负一些闲话。 先前没有成亲,颜清臣做的有限。可如今,他就是要护着她,一丝一毫的闲话都不许有。 至于旁人如何看他,他这些年做的出格的事何时少了?不多这一两件。 所以,他一早就搜罗了不少连曲馥的把柄留着,就等着一并用上。 今日折离请来的赵妈妈,刘妈妈等人,可都是当年傅家的老人,被连曲馥赶出去之后流落街头,各自谋生。 初始,傅云盈要开颜 皙阁,颜清臣觉得这些人用得上,就搜罗了回来给傅云盈。后来,得知了钟繇的事之后,他就觉得这些老人只怕用处更多。于是特意跟这些老人交谈,果然知道了不少当年的内幕。 今日,他就把这些东西,全都给拿出来,让连氏好好受用一番。 “你是,钟繇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叫什么来着?”严氏看着院子外面的婆子们只觉得眼熟,却丝毫想不起来这些人叫什么了。 “奴婢在府里的时候,夫人给奴婢起名叫佩珠,多年不见,太夫人身体康健。”赵妈妈领着诸位妈妈按照先前府里的规矩行了礼,起了身之后微笑着跟严氏答话,“奴婢出府之后嫁了人,随夫姓赵。” “哦,我想起来了,确实是你。你这匆匆赶来,可是有话说?”严氏知道今日这些钟繇的旧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就出现在这儿,于是问道。 “回太夫人的话,奴婢确实有所求,求太夫人也还奴婢等人一个公道。”赵妈妈躬身行了一礼,抹了把泪叹息道,“太夫人,奴婢当年被连氏以**的罪名赶出府去。可是,奴婢的奸夫并非旁人,是与奴婢早有婚约的相公。这些事情,夫人也是知道的,并且许诺奴婢过了十八就让我嫁给相公。” “后来,夫人不幸先走一步,连氏掌府中中馈,见我与丈夫私底下来往,就觉得我们不清不楚,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我赶了出去。” “是么?”苏氏见事情越闹越大,分外不满,看了赵妈妈一眼扭头不想理她,“当年我可是记得,你这个小蹄子最风骚,喜欢跟人打情骂俏。” “奴婢打情骂俏的从来都是一个人,那是我堂堂正正的相公,奴婢为何不能打情骂俏?老夫人,这些事情奴婢不想多说什么,奴婢今日求的,也不是将我逐出 府的事情,而是为了夫人来求太夫人给一个公道。” 赵妈妈现如今不是傅家的丫鬟,也不会将苏氏放在眼里。她肯给严氏行礼,一敬严氏是长辈,二尊严氏对傅云盈和钟繇的维护。到了苏氏这里,她可不稀罕行礼。 “太夫人,我们这些姐妹,偷生了这么多年,就是想着还有能给夫人求个公道的一天。” 当年,钟繇对下人宽厚有度,傅家上下对她没有不诚服的。这些老丫鬟嘴里的夫人,也只有钟繇一人。说起钟繇,其实不少人都已经红了眼眶,不忍再说。 “钟繇?”傅敏正早就认出这些人,却并不清楚她们与钟繇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若是如你所说,连氏驱逐你们,应该是有别的目的吧。” “回老爷,是的。当年我们姐妹几个在明月堂只是打杂的小丫鬟,连氏想要清理门户按说也清理不到我们。之所以对我们下手,其实是因为我们几个无意间得知连氏竟然早就觊觎傅家主母之位,在夫人还在的时候,就悄悄的加害过夫人。” 赵妈妈稳重一些,还能冷静,刘妈妈等人看着连氏的眼神已经恨不得活吞了她。 “胡说!就凭你们一张嘴就能证明我暗害钟繇?谁给你们的胆子胡说的!”连氏见到这几个人,本来还有些慌乱,可见她们竟然说她暗害钟繇顿时有了底气,“我进门的时候,钟繇都已经死了,我害一个死人做什么!” 确实,当年钟家出事,钟繇当时正和傅敏正在往边关去的路上。得知钟家出事,钟繇一个受不住,就死在了半路,委实怪不到连氏的头上。 “奴婢可没说您当主母之后,奴婢说的是您当主母之前。”赵妈妈笑了笑,看着连氏,指了指她身上的香囊,“夫人可还记得您未嫁之前最喜欢用什么香?” 第二百六十六章 你不能休了我 “什么香?那么久远的事,我如何还记得。”连氏忽然眼神闪避,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洛神香。”傅敏德眼睛一亮,一语道破。 当年连曲馥最爱的就是洛神香,说它香味清甜细腻,煞是好闻,所以未嫁之前就日日用它。可是不知为何,后来就没有再用过了。 “没错,洛神香。可这市面上并没有洛神香,乃是因为洛神香乃是连曲馥找人自己配置的。这香初始闻着香味细腻清甜,时间久了就容易心猿意马,究其所以便是因为它的配方中有一味香料——曼陀罗。曼陀罗产自西域,当时连家家主经常行走西域,带了不少这种香料回来。” “可是,这跟钟繇有什么关系?”傅敏正不解,他知道这曼陀罗是迷惑人的东西,可钟繇却没提过这些。 “当年,夫人刚怀了大小姐,有段日子恹恹思睡,众人都以为是刚怀孕的缘故,后来还是夫人的母亲过来看了一眼才道出实情。夫人思睡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这洛神香中的曼陀罗。”说着,赵妈妈拿了一个陈旧却干净的布包出来,呈给了严氏。 “太夫人,这是当年留下来的香饵。” 严氏只消看一眼,便有了自己的猜测,“你是说,有人换了钟繇房里的香,才让她那个时候整日昏睡?” “是的,这香饵就是那个时候收起来的。夫人说,她刚有孕,不想惊了肚子里的孩子,就将此事按下不提。可钟老夫人却不会善罢甘休,查了一番之后将此事缘由告知于我,让我提防这香饵,顺带查看香饵是如何到了明月堂的。” 说到这里,赵妈妈冷笑一声看着连氏,“连氏,你想不到吧,当年的事情,我如今也能给你翻 出来!” “你,你凭什么说这香来自我这里!”十几年过去了,连氏没想到还有人能记得这件事情,身子不由地抖了抖,却又很快便稳住了心神。 谁知道那香是不是她当年放的,又有谁能证明那香就是她的呢。 “是不是洛神香,找个大夫一看便知。”赵妈妈显然胸有成竹,将香饵交给了傅敏正,“老爷,这香饵虽说过了这么多年,可若是有心查验自然能将这香饵的配方拿出来,稍作比对就能知道是不是先前的洛神香。” 至于洛神香的方子,宫里就有存档,所以并不怕无法证明。 “就算是洛神香,也不能证明连氏跟这个有关系吧?”苏氏有些迷茫,看着那小小的香料盒子,“佩珠,你可有其他的证据。” “自然是有的,当年我在明月堂伺候,一心想要闹清楚究竟是谁把香给放到了夫人的房里。于是,每天晚上我都会留意门窗,直到有一天,亲眼看到有人翻墙进来替换了香盒里的东西才知道。当时我没有打草惊蛇,让张哥去追,可不就追到了连家。” 赵妈妈口中的张哥就是傅敏正身边的张管家,张管家见提到自己,这才出来道,“当时追到连家之后就没了踪迹,不过第二天,我看到连家派人追杀一个汉子,我心想那人怕就是昨夜放东西的,于是就搭手救了。此人这些年都寄居在城外的庄子上,太夫人和老夫人若是要提问,我立刻派人去把他带来。” “连氏,你还有什么话说!”严氏威严地看着连曲馥,若是真的如此,那连曲馥被休弃是板上钉钉了。 “太祖母,这些事实在太久了,不如等人证物证都到了再作打算。赵妈妈,闹了一早上,太祖母也累了,你可否紧着眼下 能处置的先说了?”傅云盈看严氏面有疲色,心疼她一把年纪还得被拖累,轻声问赵妈妈。 “这一桩是最关紧的,旁的是连曲馥在位几年残害下人,私藏银两这些事情。刘妈**奴婢小一些,当年只因为失手打破了一个酒杯就被鞭挞一顿扔了出去,若不是奴婢刚好路过只怕就冻死在外头了。还有已故的邢妈妈,她原本不是明月堂伺候的,是后来夫人生产之后调了过来帮忙带大小姐的。就因为如此,连氏就记恨在心,把她随便指了个人家嫁了。不出三年,邢妈妈就被人淹死在了井里。太夫人,这桩桩件件的腌臜事儿,您若是想听,奴婢可以一件件的讲给你们。” 赵妈妈苦笑一声,看着身后的几个姐妹,十几年过去,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她们伸冤的一天。 “若是所说属实,讲!”严氏没想到连曲馥竟然如此毒辣,强打精神让旁人先散了,留了苏氏在这里一件件的听赵妈妈和刘妈妈众人说话。 至于连氏,罪名还没梳理清楚,自然不能简简单单的就这么休了,严氏命曲嬷嬷带人将连曲馥看管在柴房,旁人一概不许探视。 傅云盈和颜清臣,因为也牵涉其中,一时半会回不去,便回了明月堂小憩,等着严氏问完之后过去听个判就行。 “相公……”傅云盈欲言又止,颜清臣却明白她的意思。 “连曲馥此番是没有翻身的可能了,就算有我也不会让她就这么翻身。你且放心,你受过的委屈,我一一帮你讨回来。”捏了捏傅云盈的手,两人倚在窗下的软榻上轻声交谈。 “咳咳!”傅敏正也回来了,一进明月堂的院子就觉得有些碍眼,忍不住咳了两声提醒二人他还在。 傅云盈连忙坐正身 子,笑嘻嘻地看着傅敏正,“爹!” “你放心,爹不会放过连氏的!” “我知道爹不会,可闹得这么大,对爹真的没关系么!”都是父女,傅云盈还是担心傅敏正的安危的。 “不会,皇上与我相识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就算是我得罪了孟家和连家,那又怎么样,如今的天下,可是皇上的,就算他们势力再庞大,那也是天子之臣。” 如今已经不是当年晟景帝初登基时,有些什么事情,只能听孟家和连家的。如今,皇上已经收回了大部分的实权,也有了自己的势力。就算孟家和连家加起来,要反对晟景帝,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那就好。”傅云盈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傅敏正道,“只是可惜了,这一下,爹爹又要当鳏夫了。” 虽说他们几个都知道钟繇还活着,可外人不知道,若是连曲馥倒了,外面人一定可怜傅敏正中年还得休妻,怎么看怎么倒霉。 “我这么多年,有这么一个妻子跟没有有区别么?”傅敏正捋了一把胡子,毫不在意。 “老爷,小姐,连氏的人来传话说想要见老爷一面,有些关于当年的事情想要跟老爷说说。”紫苏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不好,显然是听到了什么。 “当年的什么事?我没什么要跟他说道!”傅敏正是一眼都不想看到连曲馥。 “老爷还是去一下吧。” “是啊,爹,还是过去看看吧,连氏还是知道傅不少事的,若是乱说受伤的肯定是爹。”傅云盈也劝,她明白紫苏的性格,这个脸色显然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傅敏正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你在这里歇着,我等下就回来。” 傅敏正起身到了柴房,隔着门看着 连氏,“我来了,你要说什么。” 曲嬷嬷见傅敏正来了,也没拦着,带着人远远的守着,不打扰二人谈话。 虽然说严氏说了不许旁人探视,可傅敏正算不上旁人。休妻这件事,还得傅敏正拿主意。 “老爷可知道我为何未嫁之前喜欢洛神香?”即使流落到了柴房,连曲馥还能腰板挺直地站着,好像还在她的院子里一样。 “当年,老爷跟我还都是少年时,老爷第一次凯旋回来,路过我身边时说过,这果子的味道真好闻。” 那年五月,群英落尽,却有不少鲜果出产。彼时还是少年将军的傅敏正第一次打了胜仗,进宫复命。在先皇后的宫里,连曲馥就这么看上了傅敏正。 可当时,傅敏正早就跟钟繇私下有过来往,并且还将人欺负哭了。那一句,这果子味道真好闻,也不过是想要讨几个拿过去博钟繇一笑。 “我知道,老爷说那果子好闻也是为了钟繇。这么多年,我一直等,只想等老爷回头看看,我对老爷的爱不比老爷对她的浅。可是老爷,从不回头。”连曲馥苦笑了一下,露出鲜少露出的悲戚。 “钟繇活着,我争不过她。钟繇死了,我也争不过她。” “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上的,为何要强求。”多年前的事情,多少对傅敏正还有些触动。可这些,还不足够让他对她心软。 “是啊,我若是早就知道,也不会这么傻了。这么多年,老爷一直挂念的都是钟繇,那么现在应该也是挂念她的吧。”说到这里,连曲馥的脸上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若是挂念,老爷还真不能休了我。城南菊巷中的小院里,住的谁,老爷比我清楚。若是老爷把我休了,出了门,我说什么,老爷可真就管不着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下堂 城南菊巷,是钟繇新换的地方。京城中熟人众多,为了避人耳目,她时常换地方。傅敏正见连曲馥竟然拿这件事来威胁他,气得脸色发黑,暴跳如雷。 “你竟然敢拿这件事威胁我!” “威胁?老爷,你就是把我休了,也无法扶钟繇上位,何必呢。钟繇是罪臣之女,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是罪臣。若是我不小心说了,不用多久,您就得去天牢里跟她团聚!” 为了自己,连曲馥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看着傅敏正火冒三丈的样子,她有一些快意,又有些得意。 她相信,傅敏正为了钟繇,也会放弃休妻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好了。”傅敏正不怒反笑,看着连曲馥道,“我此生,只钟爱钟繇一人。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却不包括放弃休妻。我眼下不能把她变回我的妻子,可是将来总有一天会!” 说到这里,傅敏正也得意地笑了笑,“可是,你却永远都不可能得偿所愿,你知道为什么么?” “你,若是她死了,你怎么……” “她死不了,可是你却快死了。连曲馥,我杀了你,此事就此了结不是更好么?”傅敏正看着面色剧变的连曲馥,转了转头又道,“可是杀你,我怕脏了自己的手。” 连曲馥的心被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又“哗”的一下落了下去。 傅敏正一向说到做到,说不杀她,自然不会杀她。可是,他又怎么才能将钟繇的危局解了? “你,你是不是有别的筹码!”连曲馥忽然想起了什么,原先自信瞬间烟消云散。 “对,我自然有别的筹码。你的三个儿女,我要用钟繇,换你三个儿女的平安,你可要?”傅敏正侧 头看着连曲馥,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你什么意思?” “你养的三个孩子,除了傅明珠的身份众人皆知,便是傅玉珑和傅卓也都不是我的骨肉。这么多年,我甘愿背着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就是等着今日。我早就知道,你不会放过钟繇的一丝一毫线索,所以特意留了你的把柄。” 连曲馥没想到她藏了十几年藏得最深的秘密竟然没有瞒过傅敏正,顿时委顿了下去,脚一软,摔倒在地。 傅玉珑和傅卓确实不是傅敏正的孩子,他们跟傅明珠其实是一个爹。 当年傅敏正成亲之后,她气不过便随意找了一个小吏嫁了。谁知几年之后,朝中局势瞬息万变,钟繇死了,她就丢了那个小吏转而到了傅家。 可是,她当了傅家主母又怎么样,傅敏正还是不会多看她一眼。于是,她又想起了曾经对她呵护备至的小吏。就这么一来二去,两人有了傅玉珑和傅卓。为了掩盖他们**的事实,连曲馥还跑去边关了好几趟,造成一种到了边关就怀孕的假象。 原本以为这些事情密不透风,谁知傅敏正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你想怎样?” “明珠和玉珑已经出嫁,她们自有他们的日子。你那个奸夫到如今,官职也就到了头。怎么,你还想带着傅卓回连家,争夺连家的家产?”傅敏正捻起一抹枯枝,转了转,侧眼看着连曲馥,“好歹我傅家是有爵位的人家,傅卓在我这里养了这么些年,也养出了一些感情。你且放心,若是你自己主动下堂,傅卓还姓傅,受着我家的吃喝。可若是你不知好歹,非得要拿钟繇说事儿,那你和这三个孩子我全都赶出去,看到时候满京城谁敢收留你们!” 这么一算,傅敏正手里 的筹码确实比她要多很多。 连曲馥可以不为傅明珠和傅玉珑考虑,可她得想想傅卓。傅卓如今不过九岁,跟着她到了连家,连家人嫌弃他的身份,背地里欺辱的事情不会少了。就算他不回连家,回自己亲生父亲那里,亲生父亲也未必容得下他。 她太清楚了,她那个前夫,为何会娶她,不过是看上了连家的势力。后来为何跟她勾搭成奸,也不过是看上了傅家和连家的背景。 等她什么都没了,她还不如他的那一件脏衣服。 怎么算,傅卓都是在傅家要更好过一些。 就算是被人打骂,就算是被人白眼,那至少还是傅家唯一的孙子不是? “我……” “不急,你慢慢想,我等你。”说完,傅敏正不准备多留,转身欲走,却被连曲馥拉住。 “等下我就自请下堂,不劳老爷多挂心了。” 解决完连曲馥的事,傅敏正心情松快的回了明月堂。 他说的是实话,傅卓虽然是连曲馥跟旁人生的孩子,可他却不觉得这个孩子心性坏,甚至还有些他赏识的东西在里面。如果能带着,他也不愿傅卓走了歪路。 不过,傅家的家产,他不会尽数给了傅卓就对了。 到了明月堂门口,傅敏正和傅明珠撞了个正脸。 “爹,娘的事情……” “明珠,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不是你爹。”傅敏正看着盛装打扮的傅明珠,心头一痛。 方才赵妈妈说了洛神香,他忽然想起了,傅云盈三岁之前是有些痴傻的,如果不是钟繇精心调养,只怕如今的傅云盈也不会这么聪明伶俐。 可傅明珠呢,且不说连氏掌家时吃穿用度是怎么样,就是在自己亲爹那里也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健健康康的。 凭什么他的钟繇和盈 儿从没做过什么坏事,却要遭受如此折磨!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想求爹,不要休了娘。娘她,她……”傅明珠说不出来什么理由,只能干干的这么求人。 她这十几年的人生里,还从未遭受过如此大的羞辱。 “好了,你回去吧,从今往后你是皇家的媳妇,跟我傅家关系不大了。”说完,傅敏正越过傅明珠,径直进了明月堂。 傅云盈和颜清臣已经歪在一起睡着了,看着即使睡着还是无意识护着傅云盈的颜清臣,傅敏正笑了笑,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这个女婿看着不顺眼,可能护着自己女儿就行了。盈儿的眼光可比她娘好多了,至少选了一个能护住她的。 待到了下午,严氏已经将连曲馥的事情桩桩件件梳理了个清清楚楚,人证物证俱全,断然没有冤屈的可能。 “连氏,你还有何话说。”那些人证物证摆在大堂之上,严氏看着下面跪着的连氏冷脸问道。 “我无话可说,这么多年,我中饱私囊,残害嫡女,折磨下人,德行皆失,实在是无颜再面对傅家众人。所以,我恳请太夫人允许我自请下堂,自此之后再不入傅家之门。” 自请下堂是傅敏正给她最后的脸面,连曲馥声音微颤,面色苍白,脊背却挺的直直的。这么多年,她终于还是没有得到她要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你就走吧。”严氏摆了摆手,不再看连曲馥。 连曲馥最后对着严氏和苏氏磕了个头,起身走了出去,一身华服,满头金银,却再无长物。 出了傅家的门,连曲馥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眼下,京城中人还不知道傅家已经休妻的事情,所以她还有一点颜面,众人看她在傅家门口也只当 她在等人并没有多做关注。 可是最多一个时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就都不一样了。 她,能去哪里? 回连家么?两次嫁人已经为连家蒙羞,若是她还能在傅家做她的主母倒也好。 眼下被休,回去等着被连家众人羞辱,等着给自己父母脸上抹灰么? 可是,不回连家,她又能去哪里。 迷茫了一会儿,连曲馥抬脚往城外走去,身后嗒嗒的马蹄声传来,却没有惹得她回头。 “娘,你且等一会儿。”傅明珠匆匆忙忙从后面追了上来,命人勒马,自己跳了下来。见周围百姓已经注意到了她们,她拉着连曲馥上了车。 “先上车再说。” 连曲馥点了点头,木讷地跟着上了车,却不敢看傅明珠。 “娘,今日之事太过匆忙,我没有什么准备。这些散碎银两应该足够娘亲一段时间的用度。还有,娘亲眼下无处可去,我陪嫁之中有一处庄子,那里风景秀丽,景色宜人,我先送娘亲去那里小住。将来的事情,再作打算也不迟。” 被傅敏正拒绝之后,傅明珠就离开了傅家,不过她也没回二皇子府。 傅兰鸢跟荣王的事情,她看得透彻。整个二皇子府上下,其实早就在二皇子的掌握之中,她不管在那里做什么,都有人能汇报给二皇子,回去只怕也是自取其辱。 所以,她去了钱庄,取了一些银两出来。 也不敢多取,只拿了一百两白银。 “明珠……”看着傅明珠,连曲馥顿时泪如雨下。 她的三个儿女,傅明珠嫁给了二皇子,可就在回门的当天,被她带累得颜面扫地。 小儿子只能留在傅家,为的是以后的宏图大业。 二女儿,疯了,被连家送到了庄子上。 到头,她竟然什么都没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我会一点点的还债 “娘,别哭,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娘!”傅明珠看得心慌,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她也有些不安。 按照她先前所想,她的身后是连家,是傅家,京城之中断然没有人比她更加荣耀。可是如今,她突然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如果这个时候失去了如今所有的东西,她,只怕会比连曲馥更狼狈。 “嗯,娘的好女儿。”连曲馥知道有多困难却没说。因为,她看出来了傅明珠的慌乱,看出来了她的不安。 待送了连曲馥到庄子之后,傅明珠回了二皇子府。二皇子正在府中赏花作画,见她回来了,眉眼一弯笑道:“你可是回来了,这么长时间,可是家中有好玩的事?” “殿下这是在拿我寻开心么?”傅明珠看着二皇子这个样子,眉头一皱,心里多少有些不悦,“今日在傅家发生的事,殿下想必是一清二楚吧?” “你是说你娘一个人从傅家出来的事?我知道。”二皇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单纯之人,虽说让傅明珠自己回去,可送她回去的,可都是二皇子府的人。 所以,傅明珠究竟做了什么,他便不知道全部,也知道十之四五。 “殿下可知道其中缘由?”见二皇子承认得坦荡,傅明顿时眼眶微红。 “说说看。”二皇子头也不抬,继续手上的画笔。 一时间,傅明珠也捉摸不透二皇子是何意,想了想,还是将先前准备好的说辞给讲了出来。 “今日归家,祖母和太祖母问我殿下为何没有跟我一起回来,我就说了原委。于是家中长辈甚为生气,尤其是父亲,还迁怒了母亲,说母亲不会教养女儿,将母亲给赶了出来。” “是么?”二 皇子抬眼扫了傅明珠一眼,唇角似笑非笑地翘着,隔了一会儿又继续低头作画。 “殿下,定国侯虽然是我的父亲,可他这么做,又何尝不是在怪我,怪殿下?”傅明珠偷眼看了一下二皇子,见他面色不错,这才又说道。 现如今,她能靠的就只有她的这个夫君。若是二皇子愿意帮她出头,便是傅家也不能拿她母亲如何! 二皇子丢了手中的画笔,看着桌上的一副牡丹图甚为满意。 摇了摇画纸,看了看,二皇子见傅明珠没有继续的意思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是说,定国侯不把我放在眼里,连我的岳母都敢苛责?”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傅明珠总算觉察出二皇子话中的不满,连忙解释。 “不必解释,我听得很清楚。可是,傅明珠,娶了你,才是最让我蒙羞之事!你不必在这里粉饰太平,你母亲为何会被逐出傅家,你清楚,我未必就不清楚。好了,你且下去吧,若是你乖巧一点,你还是本宫的正妃。若是不,休怪我不念母后的面子。” 说完,二皇子手里那副牡丹图就被他瞬间撕了粉碎,丢到了傅明珠的脚下。 看着地上一片片斑驳不堪的牡丹,傅明珠心头一抖,连忙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连曲馥离开傅家之后,傅云盈也从定国侯府离开,没道理已经外嫁的女儿还留在家里过夜的。 马车上,看着傅云盈不停坏笑,颜清臣有些无奈,“娘子,且小心得意忘形。” “得意忘形就得意忘形吧,这么多年,不说连氏欠我的,便是欠母亲的那些也该还了。没想到,她竟然那么早就在算计母亲。”说到这里,傅云盈又有些感慨唏嘘,“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那时候,你才多大,能知道什么。 ”想起傅敏正说傅云盈三岁之前痴傻的事,颜清臣心里多少有些担忧,相隔这些年,也不知是否留下什么病根。 “不过相公,你是何时知道母亲的事的?”傅云盈忽的转过头,死死盯住颜清臣。 若不是今日赵妈妈和刘妈妈的话,她还不知道颜清臣竟然早就知道钟繇的事了。她还以为,她和傅敏正将他瞒住了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过,你竟然连我都瞒,也太不相信我了。”颜清臣斜斜地睨了她一眼,语气凉凉得透着一丝危险。 “我不是怕连累你么,你虽然是天子宠臣,可是母亲的事实在是太大,如果你早就知道,肯定要连累你不是?”傅云盈连忙讨好地摇了摇颜清臣的胳膊,“你若是生气,回去给你打手心好不好。” “不行,我要现在打!”说着,颜清臣抓过傅云盈的手拉到面前,神色严肃不悦犹如往日对犯了错的下属时一般。 见他真的生了气,傅云盈也不敢多说什么,死死闭着眼睛,视死如归一般将手递给了他。 “你,你轻点……” 手心一点湿热将傅云盈引得睁开了眼睛,偷眼看到颜清臣眉目含笑地低头轻吻着她的手心,顿时恼羞成怒,跳起来骑在颜清臣的腰上不依起来,“你居然吓唬我,再不要理你了!” 说着,傅云盈翻身下去,却被颜清臣掐着腰给捉了回来。 紫苏和折离在外面听着颜清臣教导傅云盈要相信相公的能力偷笑,顺便一拉马缰,让自家爷更有时间教导夫人如何相信自家相公。 等到了颜国公府,傅云盈气鼓鼓地先下车,紫苏跟着追了上去。 折离同情地看了颜清臣一眼,内心感慨,夫人有没有得意忘形他不知道,反正自家爷是乐极生悲了。 连 曲馥的事,最终还是影响到了傅卓。 虽然傅敏正让下人对傅卓三缄其口,可傅卓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这孩子到底是在傅家长大的,他没有找傅敏正哭闹,而是偷摸的跑到了颜国公府找傅云盈。 “长姐……”看到被折离带过来的傅卓,傅云盈心下一沉。 “你怎么来了,父亲和祖母他们知道么?”拉着傅卓左右上下的看了个遍,见他不像是被人欺负的样子,傅云盈这才松了口气,温声问道。 “不知道,我是下了太学之后自己过来的。到了门口,跟门房说我是长姐的弟弟,门房就让这个哥哥带我来了。”傅卓抿了抿嘴,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嗯,折离,你先下去吧,我跟他说会儿话。” 傅云盈秒懂傅卓的意思,让下人都散了之后才拉着他坐下,轻声细语的问道,“是不是你在太学被欺负了?没关系,告诉长姐,长姐帮你出气!” 因为见识过颜修皓的事,所以傅云盈对太学中那些熊孩子们也大致了解了。见傅卓这么不声不响地跑过来,她第一反应就是傅卓怕是在太学中被欺负了。 连曲馥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傅卓是无辜的。尤其是这么多年,傅卓虽然调皮了些,却从没有对傅云盈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有些时候,甚至还维护傅云盈。 所以,傅云盈不可能对他坐视不理。 “不是不是,长姐,我……我是想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的。”傅卓吸了吸鼻子,不肯抬起头,“我,偷偷听了奶娘他们的话,知道母亲做错了事被爹惩罚。长姐,母亲是不是欺负你了?” “这……”傅云盈没想到傅卓竟然是为了连曲馥而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替娘跟你说 一声对不住,娘做错了事,是应该受惩罚。可是,夫子说过,就算是坏人受到了惩罚,好人被伤害了还是疼。长姐,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弥补娘对你做的错事!”傅卓抹了抹眼泪,掏了掏腰包,将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我记得,娘之前当了这些东西出去,我用我的私房钱给赎回来了。长姐,你看看,别的东西,我一点点的攒钱赎回来好不好。” 连氏在位时,曾经拿了东西出去典当,竟然被傅卓看到。为了替她赎罪,他竟然拿了自己的私房钱去赎。 傅云盈不由有些心酸,“卓儿,母亲的事是她犯了错,不需要你来偿还。若是你想母亲了,禀告爹爹一声,爹爹不会不许你去探望的。虽然说,家中长辈和我受过伤害,可我们并不想你为母亲偿还什么。谁错了,谁来偿还。你这个样子,姐姐和爹爹也难过。爹爹和我,其实只想你能够在傅家开开心心地长大。” “我知道,长姐放心,我不会责怪爹爹和姐姐的,可是,我还是想做什么……”用尽自己所有的私房钱才赎回这么点东西,傅卓也深刻地明白自己的能力有多么弱小。 忽而,傅卓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傅云盈,“我人小,能力也小,赎回东西其实用的还是傅家的银两。既然这样,姐姐,我以后一定好好念书,不再调皮,等我长大,替爹爹分忧!” 见他想通得这么快,傅云盈忍不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才乖,母亲的事,你不必太介意……” “嗯!” 又哄着傅卓玩了一会儿,傅云盈见他真的没有对傅敏正有怨怼之心才放心地放他离开。谁知这边刚送走了他,那边就接了清和郡主过来。 “呦,这是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第二百六十九章 替儿媳争权 放眼整个京城,能有胆子让清和小郡主不高兴的,还真没几个。 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傅云盈觉得怕是跟西岐的使臣脱不了干系。 “别提了,盈姐姐,走走走,我们进去说。”清和郡主一边拽着傅云盈往里面走一边吐槽,“自从晗儿生了孩子之后就再也没出过门,我一个人无聊到数鸟,今日不管怎么样,盈姐姐都得好好陪陪我!” “好好好,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清和郡主心情不好时手劲难免有些大,扯得傅云盈手腕一阵发麻。 松开傅云盈,清和郡主一边走一边继续唠叨。傅云盈听着听着,听出点味道来。 二皇子成婚前几日,清和郡主自己进宫求皇上允了她和亲的事。 晟景帝初始非常担忧,担心长公主和驸马的情绪。后来,得知小郡主不知跟长公主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竟然默许了之后,直接大手一挥,将清和郡主封为公主,加赐了不少嫁妆。 如今,阮蓁过来,吐槽的所有,竟然是阿骨汗。 “他一个使臣,多大的胆子啊,竟然来撩拨你。”傅云盈觉得匪夷所思,看着清和郡主的眼神有些变了。 她该不会是,看上那个使臣了吧? “对啊,他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已经到了清松苑,清和郡主一吐为快,将阿骨汗所有事都给批判了一番。 大到不给清和郡主吃绿豆汤,小到出门不经她允许就带她飞天遁地。 “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清和郡主气愤难平。 “是很过分。”傅云盈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很明显,这是动心了,不然如何会如此在意这些小事。 “若是过分,你到皇上跟前说他一通不就好了?”傅云 盈转头一想,出了个坏主意。 “那不行那不行,若是舅舅当真了可如何是好?”果然,清和郡主连忙摇头,觉得这个办法并不好。 “再带人去砸一波?” “你,你坏死了!”看到傅云盈的坏笑,清和郡主帕子往她脸上一甩,扭过头不理她。 见她生气,傅云盈连忙又是赔罪又是许诺的将她给哄了。 待清和郡主别扭劲过了之后,傅云盈才悄声问道,“你,莫不是对那阿骨汗动心了吧?” 清和郡主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看了傅云盈一眼,低下头,沉默良久道,“盈姐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和亲的人选既然定了下来,那后续的事就顺利了很多。为了迎娶清和郡主,西岐也松口做了很多允诺,包括两国不起兵戈和通商的很多事都很快定了下来。 眼见着一天天过去,阮蓁也终于要出嫁了。 到了出嫁那日,真真的是皇城十里送嫁。晟景帝、皇后、太后还有贵妃亲自送到城门口,更别提那嫁妆和护送的队伍了。新娘这边已经出了城门,那边还有嫁妆担子没抬起来呢。 晟景帝、太后、皇后和贵妃为清和郡主的添妆在最前头,除了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之外还有不少工匠和各方面有专长的人。 长公主和驸马给的嫁妆就更扎实了,清一水儿的魁梧汉子,都是从长公主府里面挑出来的侍卫,护卫清和郡主到了西岐之后也不再回来,直接成她的亲卫。 “吾儿,你一路平安!”长公主看着盛装的清和郡主上车,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喊了一声。 清和郡主回头,也红了眼眶,点了点头,心一横进了马车。 看着马车驶出城门,清和郡主还是忍不住落了泪。阿骨汗一夹马腹,连忙赶 了上来,隔着车窗道:“别哭,别怕,我以后都会陪着你。” 原本是很窝心的安慰人的话,谁知引得清和郡主哭得更凶。 左右都是人,阿骨汗不能进去,急得抓耳挠腮,什么都做不了。 这边,清和郡主的嫁妆全部出城之后,颜清臣牵着傅云盈往自家马车的方向走。 “走了,回家吧。” 傅云盈心情低落,走了两步,又停下转头看着城门口方向,“这一去几千里,路上有阿骨汗陪着,怕就是她最后的欢颜了吧。” 想起先前阮蓁和她说过的事,傅云盈的心头犹如一块大石头压着。 “这怎么说?”颜清臣不解。 “前几日,我看小郡主对使臣怕是动了心。这一去,到了西岐,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嫁给别人,实在是让人开心不起来。”左右事也了了,傅云盈也无所顾忌的将此事全数告诉了颜清臣。 哪知道,颜清臣听完之后笑了下,拉着她上了马车,“这是好事儿,你担心什么?” “这还算好事儿?”傅云盈无语地摸了摸颜清臣的脑袋,没发烧啊,怎么就糊涂了呢。 “那使臣便是西岐太子,先前我得到线报说太子混在使团里,我就有意探查了一下,确定了阿骨汗就是太子。”颜清臣将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傅云盈,惹来她的一个惊讶。 “原来,你先前让清和郡主调戏回去,是为了查看他的身份!” 点了点头,颜清臣算是承认了。 先前使臣调戏清和郡主,郡主本想找回面子,谁知道对方态度太好,没办法下手。颜清臣就出了个损招说,既然他调戏了你,我京城这么多女子,还有能调戏不回来的? 清和郡主一点就透,找了不少烟花女子去调戏回来。 折离就在 那个时候,趁机把阿骨汗的身份给确定了。 “如此,倒也是良缘了。”傅云盈舒颜一笑,心也放了下来。 使臣离京之后不久,就是过年,田氏着急娶媳妇,派人去聂家商量了好几次,还是没把婚期给定下来。 年三十儿的家宴上,田氏看着自己儿子长吁短叹。 “二嫂莫急,聂双芜的哥哥新丧,总归是要有丧期的。是咱们的,跑不了。”傅云盈看着颜修禹也是一副垂头丧气坐立不安的样子,忍不住偷笑,将一个单子递给了田氏。 “我已经探过口风了,聂家说丧期过了之后就许嫁,所以咱们可得早早的把聘礼给弄出来,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出了岔子。” 聂家不愿意定婚期,其实还是因为颜筠玥,再加上田氏,所以就有意为难。傅云盈上门走动了几次,聂家也就痛快地松了口。 “盈儿说得没错,咱们欠了他们一条人命,聘礼单子更要厚一点。”吴氏也点头,见田氏看完之后也要了那单子过来看了一眼。 前后扫了一眼,见那单子上已经不薄,吴氏很是满意,“你们两个做事一向周全,我放心。” “是,娘,还有一事。”田氏看了一眼那单子,又看了看吴氏,犹豫着开了口。 吴氏多年不管事,能让田氏专门报备一下的,只怕也不是小事。 颜振羽和颜诚誉眉头一皱,怕她又要说什么不招人喜欢的话。 “什么事?” “咱们家到底亏了聂家,所以,我想修禹和聂家姑娘成婚之后,就不必再来咱们这里晨昏定省。还有,先前大嫂说过,聂家的事是因为玥儿,她也要拿了自己嫁妆出来做聘礼,我没敢收。”田氏侧眼看了一眼几位长辈的脸色,又看了看傅云盈。 吴氏喜欢 清静,傅云盈进门,除了第一天之外,也没让她来请安,田氏说的应该是自己房里的。可自己房里,没必要特意拿出来说。 “嗯,可以,那小丫头过来了,让她早点学着掌管府中之事也是好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早些歇歇也行。”吴氏沉默了片刻,准了田氏的请求,“至于大房那边,你大嫂的嫁妆倒是不少,你少取一些意思一下就行。” 田氏特意提起骆清姚的嫁妆,其实所为的就是聂双芜掌家的事。 只有让老国公和吴氏觉得亏了二房,才能给二房更多的优待不是? 等田氏退了之后,聂双芜掌家,那颜国公府还是二房的。毕竟,聂双芜可是二房的媳妇,能胳膊肘往外拐? 不然,田氏总有老的一天,傅云盈虽然不怎么操持颜国公府的公务,可清松苑可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再加上这聘礼单子,清清楚楚,审时度势,一看就是能力颇强的。 到时候,傅云盈得了吴氏的青眼,这颜国公府,还不得被三房分走了。 得了吴氏的首肯,田氏松了口气。 傅云盈自然更加不会说什么,对她来说,什么都比不上让她清清闲闲的在清松苑里过她的小日子好。 “娘,那孩子会不会小了些?”颜诚誉有些不忍,总归是亲兄弟,如果这样的话,生分了可怎么是好。 “双芜虽然比我小几岁,可人聪明,待娶进门之后,二哥可别害怕她什么都学得飞快就行?”傅云盈掩嘴一笑,看着田氏揶揄道,“再说了,二嫂这么能干,肯定教得会不是?” “谁都比不上你会偷懒!”颜振羽见傅云盈一点意见都没有,心里更是满意,不由指着她调笑。 有多少妇人想沾手夫家的中馈,可竟还有一点都不想要的。 第二百七十章 二皇子的锦囊 可细究起来,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颜清臣是皇上的儿子,皇上自然不会亏待他。所以,颜国公府的这些东西,放不放在傅云盈手里也无所谓。 再加上,重活一世,傅云盈看得很开,想过什么日子,想要什么东西,她门清。那些田氏看在眼里的,她倒是觉得可有可无。 对她来说,能跟颜清臣一起,好好的过日子,这才是最重要的。 过了年之后,颜国公府上下就开始准备嫁娶之事,只等五月,聂双芜那边丧期一过,这边就赶紧把人给娶过来。 两边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这数着数着就到了五月,终于到了双方商议的时间。 一夜之间,两家披红挂彩,瞬间热闹了起来。而这最忙的,就是田氏和傅云盈。 田氏对傅云盈的能力还是很满意的,看着井井有条的院子,她放心地回去准备给新妇的各种用度。 一大早,颜修禹这边刚收拾好去迎亲,那边贵客已经慢慢过来了。 傅云盈跟在颜清臣身后迎客,远远的就见华服锦盖接踵而至,叹了口气道:“京城贵人可真多。” “烦人的更多。”颜清臣也不是很待见这样的场面,好在真正需要他来迎接的人不多,也就没那么忙碌。 “二皇子来了。”那些锦绣华车中最亮眼的应该就是二皇子的那一辆。 众人见了二皇子的车辇自然是不敢争着往前的,都让了一步,让他们先过去。 所以,傅云盈真是一眼就看到了。 “替他养了这么长时间猫儿,是时候再要一些口粮了。”比起傅云盈的不喜,颜清臣显然把二皇子当成了可以任意屠宰的大户。 想起房间 里那些堆满了金银器物的箱子,傅云盈有些无语。那些东西若是寻常的猫儿狗儿,别说一只就是一百只也足够吃一辈子了吧。 二皇子两人走到门口,冲着颜国公道了一声恭喜,进了院子之后,就朝着颜清臣走了过来。 “颜大人,恭喜。”二皇子冲着颜清臣拱了拱手。 “同喜,殿下请。”颜清臣也朝着他随意地拱了拱手,转身带他进去。傅明珠跟在二皇子身后,见傅云盈落了单,笑盈盈地追了过去。 “殿下和颜大人去了,姐姐不如陪我在这院中逛一逛?” 傅明珠倒是很自觉,自从发现二皇子不是那么好相与之后,便不敢再生幺蛾子,越发温和恭顺,很好地扮演着她二皇子妃的角色。 先前过年之时,宫里的团圆宴上就跟二皇子表现得伉俪情深,相近如宾。而在年后的诸多走动中,也是替自己和二皇子拉足了赞誉。 今日,她这一开口,怕也是想要替二皇子做一点什么。 傅云盈的身后,可是傅家跟颜国公府,若是有了这两个大家族的支持,二皇子便如虎添翼。 而这,也是皇后的意思。 原本,皇后是想用傅家和连家给二皇子保驾护航,谁知道傅敏正神来一笔把连曲馥给赶了出去,傅家不认连曲馥,连家也因为觉得蒙羞而跟她断了关系。 至于连曲馥的女儿嘛,大家都心知肚明。 皇后吃了个闷亏,气得砸了凤仪宫里所有东西。可是木已成舟,她再如何也管不到大臣的家事。 “真是不巧,妹妹,今日我还有好些事情要做,若是想要逛一逛,我让丫鬟带你走走好了。”傅云盈不傻,傅明珠现如今已经是孤立无援,之所以要表现得 跟她姐妹情深,所图为何? “姐姐,你我何必如此生分……”傅明珠潸然欲泣,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明珠,既然颜夫人有事要做,就不要强人所难。”二皇子走在前面,突然开了口,止了傅明珠的话头。 傅明珠脸上表情一僵,呐呐地应了一声是,便不再开口。 送二皇子到了位置上,颜清臣和傅云盈也就告退。转了个弯,见傅云盈偷偷打哈欠,颜清臣直接拉着她回了清松苑。 “前面还有不少客人呢,我们这么做不合适吧。”傅云盈拉住了颜清臣,制止了他。 “无妨,修禹接亲回来还得两柱香的功夫,你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没事。”颜清臣哪里会听傅云盈的,两人一起回到房间,将人按倒在软榻上,“今日一大早就起来了,困是必然的,何必忍着。” “可还有那么多事!”傅云盈不依,今日是颜修禹成亲的日子,不能让人挑理了。 “那也不许去!”见她不从,颜清臣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圈禁在自己怀里。 傅云盈连忙挣扎,却只惹得他玩心大起,扯着扯着,两人就滚在软榻上腻歪到了一起。 “爷,太傅快到了。”两人正闹着,折离面色纠结地在外面禀报道。 显然,折离也听到屋里的声音了。可是太傅大人非同寻常,真的得颜清臣亲自陪着。 “好,我这就来。”颜清臣闷声笑了一下,又在傅云盈的脸上亲了一口才起身而去。 傅云盈被他亲得是头发也乱了,妆也花了,气鼓鼓地起身收拾。 这下真的一时半会儿去不了前面了,可不得好好休息了? 紫苏一边笑嘻嘻地给傅云盈梳头,一边宽慰她不用担心,今天什么 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绝不会出岔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傅云盈无奈,这些日子,阖府上下都在忙着颜修禹的婚事,若是出了岔子,真的不好交代。 “小姐别想那么多,若真有事,那还有爷呢!”紫苏帮傅云盈又看了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放下了手里的梳子。 “小姐,你原来在这里。”白露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见傅云盈在梳妆台前顿时松了口气,旋即又皱起了眉,“小姐,有人找你。” “谁?”傅云盈疑惑地看着白露,今儿个人来人往的,有人找她不稀奇,至于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么。 “二皇子……”白露一脸纠结道,“而且,二皇子还说,只见小姐一人。” “只见我一个人?”傅云盈也开始头大,二皇子神神秘秘地来找她,还只找她一个,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二皇子毕竟跟荣王是一党,难道傅明珠套话拉拢不成,他要亲自出马? “小姐若是不想见,我去找爷回了就是。”紫苏见傅云盈面有难色,抬脚就往外走。 “见,相公今日也比较忙,不必事事都烦他。”傅云盈理了理裙摆,站了起来。 颜国公府今日虽然人多,可颜清臣早就让折离和连宵小心护卫府中家眷。二皇子约见的地方还是清松苑附近,如果他真的想做什么,只怕也没机会。 至于拉拢,她不应他什么不就行了? “那我陪小姐去!”紫苏自告奋勇,却被白露拉住。 “二皇子说,让小姐一个人去,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你听到了,走吧,他做不出什么来的。”傅云盈拍了拍紫苏,起身往外走。 从清松苑后门出去, 走不了几步就是一个假山。这里因为是清松苑的地界,所以难得僻静。傅云盈绕过假山之后,果然看到二皇子负手而立,看着满树的海棠出神。 “这缠丝海棠是先年府中所种,今年天寒,所以开花晚了些,竟然刚好赶上这好时候。”傅云盈隔了几步远的距离停下,开口讲这海棠花为何五月还能盛放。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自己来了。”二皇子转过身,笑着看着傅云盈。 “二皇子有请,我怎敢不来?不知可是今日府中待客不周之故,竟让二皇子亲自请我过来。”傅云盈直奔主题,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 “不是,虽说今日事情繁杂,可府中丝毫没有怠慢任何一位客人。请夫人来,是要给夫人一样东西。”见她不往前走,二皇子索性自己走了两步走到傅云盈跟前,从怀中掏了一个锦囊递给傅云盈。 “这个东西,是你相公所需要的,好好收着。” 傅云盈看着那素面丝毫没有任何绣花的锦囊,皱眉不接,“我相公需要的?” “对,你只管给他就是。”二皇子也没解释其中的东西是什么,只把手又往前递了一下。 傅云盈想了想,到底伸手接了过来,“我会转交的,只是你为何要交给我?” 还是那么赤裸裸的不信任。 二皇子看着傅云盈警惕和疑惑的眼神苦笑了一下,又转身走到那海棠花下,“先前在颜皙阁,你帮我过,我还你一个人情,仅此而已。” 傅云盈没再说什么,只收好了那锦囊,屈身行了一礼,转身告辞。 待傅云盈走了,二皇子飞身上了那海棠树,伸手捞过一支花枝,从一片粉白之间悄声看着那个人渐行渐远。 第二百七十一章 借刀杀人 这海棠花树乃是早年晟景帝亲手所植,植给颜玉笙的。原是种在别处,后来颜清臣成年之后才将那花树移到了这里。 他们皇家,从来都不是个能有什么真情在的地方。 傅云盈揣着那个锦囊离开了清松苑,到了前厅。 颜修禹接亲的队伍也吹吹打打差不多到了门口,傅云盈走了过去,见颜修禹笑得跟傻子一样,她也忍不住笑了,一扫方才的紧迫之感。 “你来了。”见她过来,颜清臣抿唇笑,在宽大的袖子下面悄悄地捏了捏傅云盈的手心。 “修禹笑得真傻。” “我也差不多。” “差不多?”傅云盈一时间没转过弯,不明白颜清臣话中意思。 “爷的意思是,他成亲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紫苏在后面笑嘻嘻地解释了一句。 傅云盈微愣,随即便也笑了。 那日她在花轿之上,只能看到他高头大马,腰杆笔直的背影,却没想到,原来他竟然也笑了。 看着颜修禹笑得见牙不见眼,见谁都拱手,甚至有调皮的小孩子过去拉他衣摆,他都想要对人家作揖,傅云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么傻,真的是他的相公么。 “嫌弃也晚了。”颜清臣居高临下地看着傅云盈,冷哼一声。 “没有,人逢喜事精神爽。”傅云盈连忙扭转局面,不然等到没人的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相公面如冠玉,身姿英武,就算是笑容满面只会更加夺人眼球,而不会让人觉得像个傻子。” 像傻子的,只会是颜修禹。 “这倒是。”颜清臣还算满意傅云盈的答案,也就不再追究。 傅云盈悄悄松了口气,不免觉得好笑。做叔叔的竟然 连这也要跟侄儿,真是够了。 颜国公府因为这场婚事闹了一天,终于到了晚上宾客散尽的时候。傅云盈捶着酸痛的腰慢吞吞地跟颜清臣一起往回走,身后落下一盏盏贴着红喜字的宫灯。 累了一天,傅云盈走得慢,颜清臣也不紧不慢地陪她走着,一边走一边跟她闲聊。 待回房之后,傅云盈拉住颜清臣,将藏了一天的锦囊交给了他,“今日二皇子偷偷找我,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颜清臣疑惑地接了过来,先看那锦囊是真的平淡无奇才打开去查看里面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傅云盈摇了摇头,体贴地准备离开,却被颜清臣拉住。 “怎么了?” “你难道不看看么?说不定是给你的情书。”颜清臣似笑非笑道。 “相公,你很希望你的妻子红杏出墙么?”傅云盈柳眉一竖,颇有不悦地瞪着颜清臣。 颜清臣只觉得他这个模样可爱至极,伸手在她鼻尖一刮。将锦囊再次往她面前一递,示意由她来打开。 傅云盈无奈地启了锦囊上的封口,抽出一张地契来,“地契?若是送贺礼,应该送给新人才对吧。” “这地契是广武将军董林的,你知道,我最近在查广武将军董林杀人一事。”颜清臣将地契上的名字指给傅云盈,提醒她道。 说起董林,傅云盈想起来了。今年二月二龙抬头那日,京中突然出了一桩命案,一个御史在家中被杀。京兆尹查了好久,发现广武将军董林有重大嫌疑,于是将卷宗交到了刑部那里。刑部细查,果然发现了一些端倪,可因为杀人证据不足最终搁置了下来。 “缺少的证据是凶器,那凶手行凶的凶器乃是一把匕 首,八寸长,两寸宽。这个匕首据说乃是一个古物,御史寻来收藏,董林偏巧来做客,后来,御史死了之后,匕首也不见了。” 也就是说,找到匕首,就能确定是董林杀人了。 “二皇子给这个地契,是近郊的一个宅子,看着像是新买不久。或许,凶器就藏在那里。” 颜清臣说完,让人将折离找来,吩咐他去查探此事。 折离领命去了之后,傅云盈越想越觉得古怪。 “若我没记错,董林乃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难道不应该保他才对么?” “以我所见,未必如此。董林虽然明面上是二皇子的人,可私底下却跟荣王和边境的几个藩王来往密切。”颜清臣三言两句道清了董林的真实身份。 “荣王?那也难怪二皇子要除掉他了。”傅云盈瞬间明白了,不由冷笑了两声。 董林明面上投靠着二皇子,事实上却跟荣王暗中勾结。这等于是将二皇子受制在了荣王底下,二皇子自然不会甘心的,董林绝不会有好下场。 原来董林犯的也不是什么要惊动皇帝的事,官员杀人按照律例办理就是,可二皇子却故意让皇上知道,惹得龙颜震怒,将此事交到了颜清臣手里。 “好一招借刀杀人。”傅云盈开始觉得二皇子跟荣王之间怕并不像前世她所知道得那样简单。 可如果二皇子跟荣王没有勾结,那为何前世的时候,二皇子却借着荣王的势力当上了皇帝? 这些傅云盈没有问出口,毕竟她重活一世,很多事情多多少少都是有变化的。说不定,二皇子这回真的放弃了皇位也不好说。 “折离已经去查了,今日修禹成亲,那董家也来人了。他们肯定想不到,今日我们会偷偷 潜入他的私宅。”颜清臣拉着傅云盈到了床榻的旁边,“至于你,该休息了。” 累了一天,颜清臣自然是不忍心再去闹傅云盈。两人梳洗之后睡下,一夜无梦到天明。 而二皇子府,这一对夫妇就没有这么安稳了。 从颜国公府回来之后,二皇子一句话都没说去了书房。至于傅明珠,早就已经习惯了热脸贴冷屁股。所以追着问了两句,见二皇子一脸不耐就直接告退。 到了夜间,傅明珠担心二皇子白日喝多了酒胃里难受,特意带着丫鬟到厨房炖了些养胃解酒的汤水。 “小姐,你说说都这么久了,就是一块石头也捂热了。”绿瑶跟在傅明珠的身后分外不满。 两人成婚都小半年了,明面上二皇子跟傅明珠相敬如宾,恩爱有加。事实上二人如何,她这个贴身丫鬟怎么会不知道。 “殿下他被我带累,难免有些怪罪,你少说几句吧。”傅明珠扫了绿瑶一眼,揭开盖子看看那解酒汤的成色如何。 蒸笼上,白色的瓷罐之中汤色如茶,一点油腻之物也没有。香气随着蒸汽翻腾而出,一会儿就弥漫了整个房间。 “真香。”绿瑶狠狠地吸了一口,伸手拿过抹布垫着将那汤盅取了出来。 “走吧。”傅明珠擦了手,摘下围裙,转身出了厨房。 回到房间换掉沾满烟火气的衣服,那汤水也到了合适的温度。傅明珠这才带着绿瑶到了书房,敲了敲门,却发现里面没人。 “殿下?”许久没人应答,傅明珠忍不住叫了一声。 “真的没人?”里面依旧没人回答,绿瑶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 既然不在,傅明珠也没必要在门口等着。想了想,只是送个汤水而已,二皇子就 是再不喜欢她,也不会因为这个苛责她什么,于是她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干净整洁,显然二皇子回来之后也没待多久就出门了。傅明珠看了看,越过摆满文房四宝和经史子集的外间,带着绿瑶直接进了里间。 自归宁的第二天,二皇子就直接搬到了书房,里间乃是他住的地方。 平日里,傅明珠没有由头进来,今日她可得好好看看。 “把汤放在桌子上吧。”傅明珠看着简单摆了寝具和桌椅的里间并无任何女子之物,这才放了心,吩咐绿瑶将汤水放到桌子上。 绿瑶过去放汤,傅明珠则过去检查床榻。 一来天气渐热,看看二皇子是不是需要更换寝具。而来,也看看是不是有哪个不要脸的小蹄子敢趁机上位。 结果,还真让她翻到了。 二皇子的枕头下,傅明珠发现了一个女子的荷包。墨色的缎子做底,绣了腊梅和秋菊。 如此别致的荷包,倒是少见的很。 见傅明珠呆立在哪里,绿瑶心知发生了什么,连忙过来查看。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安慰傅明珠道:“小姐,殿下若是有了别的女人,也是正常的。” “不说他是皇子,就是寻常人家纳个妾,有个通房丫鬟也是正常,您可不要为了此事动怒啊。” 傅明珠如何不知道这些,成亲之前,皇后就把她叫到宫里,耳提面命了此事,让她婚后切莫因为这些事情而伤了夫妻和气。 也切莫因为这些,伤了皇家血脉。 如今,又是连曲馥和傅玉珑出事的当口,傅明珠更是夹紧了尾巴做人,生怕被人拿了错处。 可是,傅明珠看着这个荷包,就是觉得分外刺眼。 这样精致的荷包,她还真知道是谁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希望你还能日日安宁 墨色的缎子做底,绣了腊梅和秋菊,中间填充的乃是合欢花。合欢花本五香味,绝不会有人用这个做香囊。 可傅云盈不一样,就是喜欢做一些特立独行的事情来。 若她没记错的话,傅云盈在新婚之前,便做了一对儿香囊,特意选了这墨色以及腊梅秋菊,就是为了能跟颜清臣配着好看。其中,填了合欢花的用意,更是不言而喻。 可是,傅云盈的香囊,为什么会在她相公的枕头底下! “小姐,殿下快回来了,咱们快走吧。”绿瑶见傅明珠迟迟没有动作,听着外面似乎有人过来,连忙拉了拉傅明珠。 明明是非常危急的时刻,可傅明珠动也不动,甚至在绿瑶试图再次拉她的时候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放开我,我要撕了这个贱人!” 从小到大,所有长辈的心里似乎都觉得傅云盈才是最好的。虽然后来苏氏多看了她一眼,可那是她付出了多少乖巧才换来的? 连曲馥进傅家时,她也还是个孩子,却被连曲馥教导要乖巧可爱,要懂事温柔。 她做到了,可是,都抵不过傅云盈的一个名字! 呵,她傅明珠活该么!她不是傅家的孩子,她也只能羡慕! 可是,二皇子是她的夫君,她傅云盈也有自己的夫君,为何还要来抢她的! 她的谨小慎微,她的战战兢兢,难道还不够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小姐,噤声,可别让人听见了!”听到傅明珠如此丧心病狂,绿瑶吓得脸都白了,什么也不顾,上前捂了她的嘴。 “小姐何苦要惹恼了殿下,若是殿下再说小姐什么不是,小姐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绿瑶是跟着傅明珠到二皇子府的 ,二皇子府里究竟是个什么光景,她看的一清二楚。先前在傅家的时候,虽然日子算不上好过,可现在的日子却比那时候难熬更多! 傅明珠虽然不是一等一的好主子,可绿瑶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好好的依附在傅明珠身上。 若是今日,傅明珠口中的话传到了二皇子的耳中。轻则她要受打骂,重了,她们主仆二人都得滚出二皇子府。 毕竟,能放在枕头下面的东西,定然不是寻常物件!连一个香囊二皇子都如此珍视,更何况那人! 被绿瑶这么一提醒,傅明珠顿时醒了过来。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她现在要做的不是跟傅云盈撕扯,而是如何保住自己现在手里的东西。 “请小姐恕奴婢冒犯。”见傅明珠冷静了下来,绿瑶也松了手,退了一步告罪。 “无妨,多谢你的提醒。”傅明珠冷冷的应了一声,然后看了看手里的香囊,狠狠攥了一下,想放回去又犹豫了一下。 这一下,刚好就被进门的二皇子给看了个正着。 “你在做什么!” 二皇子一进门,看到傅明珠弯着腰站在自己的床头,手里似乎还拿了什么东西,他的脸色顿时冷了。 三两步走过去,待二皇子看清楚傅明珠手中的乃是荷包之后顿时更加恼火,一把抢了过来,浑然不顾把傅明珠拉了个踉跄。 “殿下回来了,方才我来这里送汤水,殿下不在,我就自己进来了。”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傅明珠温声问候。见二皇子面色不好,她又连忙解释,“天气已经大热,我看下殿下床榻的被褥是不是要换新的。” “你出去吧。”二皇子对这些似乎也没打算解释什么,只让傅明珠出去。 “那个荷包,殿下……”被他这个样子激了一 下,傅明珠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情瞬间溃败,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殿下,这个荷包妾身看着眼熟,好像是姐姐的东西,可需要妾身下次见到姐姐的时候还回去?” “不是她的,你不必操心。”二皇子将那荷包拿出来,理了理上面的流苏,郑重地收到怀里。 一回头,二皇子看到傅明珠还在那里,咬着嘴不肯走,顿时有些不耐,“你出去吧。” “殿下,妾身……”傅明珠还想挽回什么。 “既然你不出去,那我出去。”说完,二皇子转身走了出去,留了傅明珠主仆二人在房间。 干站了一会儿,见二皇子已经走远,傅明珠抹了把泪,转身吩咐绿瑶,“走吧。” 第二日,颜国公府。 正厅之中,颜家众人都汇聚在这里,等着新妇来敬茶。 最高兴的当属田氏和颜诚誉,惦记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 于是早早的就来了这里,也不管新妇是不是起了。不过还好,聂双芜家教甚好,早早的就起了身,做了羹汤先送来,她则重新梳妆,跟颜修禹两人携手而来。 “看看,看看,这小两口的样子多好。”吴氏看着颜修禹和聂双芜拉着小手一起走过来,忍不住笑眯眯的跟田氏咬耳朵。 “是啊,这两个孩子,合该在一块。”田氏也高兴,掩嘴一笑,侧头跟颜诚誉说道,“似乎一夜之间,咱们儿子就是大人了呢。” “颜家的孩子成婚都晚,我还担心他跟老三混久了也跟老三一样光棍到二三十岁才想起来成亲。还好,还好,哈哈哈。”颜诚誉有些得意,忍不住感慨。 颜家孩子确实都成家比较晚,可大多都是在二十左右就成婚了。 唯独颜清臣一个人,晃荡到了快三十才娶了一 个小媳妇。 这其中,虽然有皇上左挑右选不满意的缘故,可也少不了颜清臣谁也没看上的成分。 初始,因为颜修禹和颜清臣两人年岁相差不大,所以经常黏在一块。 颜诚誉也不在意,直到后来,颜修禹已经十七了也不见对哪家小姐上心才有些着急。 着急归着急,可他们颜家从来都没有硬把孩子塞到洞房里的规矩,也就一直放任不管。 一直到,颜修禹终于开了窍,跟聂双芜看对了眼,他跟田氏才是真真的松了口气。 “哪里快三十,二十三!”老国公吹了吹胡子,显然也很开心。“嘿嘿,颜家又添人了,过两年,颜家只会人更多。我老头子,可算是有得玩了。” 众人说笑着,新婚夫妇已经到了正厅,两人依照辈分一一先向长辈行礼之后,最终轮到了颜清臣和傅云盈。 “三叔,三婶,这杯茶敬你们。”颜修禹和聂双芜两人在垫子上跪好,双手举起茶碗递给了二人。“若非三叔三婶当时出谋划策,今日我们二人也不能喜结良缘,共结白首,这杯茶,聊表谢意。” “嗯。”颜清臣一向的少言寡语,接过颜修禹的茶喝了一口放在一边。 傅云盈也是打心眼的高兴,接了茶碗喝了之后扶起二人笑道,“若不是你们有情在先,我出谋划策又有什么用。还得是你们二人有缘分,才有我的推波助澜。” “不管怎么样,三婶确实帮了我们不少忙!”颜修禹挠了挠脖子,笑嘻嘻地拉着聂双芜给二人看,“三婶,你看,这么漂亮的媳妇可是你帮我娶回来的!” “是是是,我帮你娶回来的!快拿着,哄你媳妇去!”傅云盈噗嗤一声乐了,回身从白露拿着的托盘里面取了礼物给二人。 方才 ,老国公夫妇送两位新人的是一整套头面,田氏夫妇不能越过老国公,就送了几匹缎子,让新人多裁剪几套衣裳。 到了颜清臣和傅云盈这里,自然更加不能太过分,于是就选了一套文房四宝给颜修禹,傅云盈又亲自调配了一套香膏给聂双芜。 二人道了谢,转向了大房那里。 骆清姚自那日从佛堂出来保了颜筠玥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今日,吴氏派人去请了她,她回绝了,但是却让颜筠玥和颜修皓过来。 颜筠玥和颜修皓是平辈,二人自然不用行跪拜大礼,就算颜筠玥是县主,二人也只是站着说话。 “弟弟,弟妹拜见姐姐。”二人拱手一礼,语调之中并没有多少恭敬和喜气。 “姐姐,今日第一次见面,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只这一件东西,你收着是最好的。”新妇拜见肯定不会空手,聂双芜拿出来给老国公和田氏的东西都不算薄,可到了颜筠玥这里,似乎就太简单了一些。 颜筠玥低着头,不看二人,也不看那礼物。 聂双芜也不计较,转头示意丫鬟上前,一揭上面的红布,将那东西露了出来。 方才,所有人的礼物都是厚厚的一摞,唯独这一个托盘上空空荡荡,好像什么都没有一样。现在这一露出来,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那红色的托盘上,竟然是一方卵青色的帕子。若只是一个帕子,自然是惊不到见识过大风大浪的颜家众人。 那卵青色的帕子平平整整的摊开在托盘上,一角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弄脏了一块,黑黑褐褐的不知道是什么。 “这是兄长临终之时的遗物,季将军回来时,将它送了回来。今日,将它送给姐姐,希望姐姐对着它,还能日日安稳,心神安定!”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你是故意的 见第一面,就用死人的遗物做见面礼,这委实恶毒了一些。可是,在场众人没有人劝阻聂双芜,就连吴氏也没开口,只默默看着。 颜修禹看着聂双芜面色冰冷,更是心疼的眼睛都红了,冷冷哼了一声,拉着聂双芜走开。颜筠玥竟然难得没有开口,收了东西之后继续不发一语地坐在那里,好像木头一般。 颜修皓这几日被颜清臣教导得聪明了很多,虽然心疼姐姐,可也仅限于拉了拉她,没有开口替她说话。 越过颜筠玥之后,正厅里的气氛又活络了起来。 众人拉着聂双芜好好的叮嘱一番之后还不肯散去,非得多跟她亲近不行。 待过了晌午,吴氏和老国公先疲累回去,傅云盈和颜清臣也不想太热络也告辞,于是就剩下田氏拉着聂双芜回去。 按照先前说好的,聂双芜进门之后就要学长掌管府中之事。 虽然聂双芜先前没有学过,好歹她是在聂氏身边长大的,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经过田氏的提点,不一会儿就了解了个大概。 “唉,我终于可以把这个担子交出去了。”看着她这么聪明,田氏分外满意。 “娘可别高兴的太早,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儿媳少不了要来叨扰。”聂双芜笑眯眯地哄田氏,哄得她眼睛都没了。 “好,真是好孩子。” 待聂双芜三朝回门之后,颜国公府的大小事宜就差不多归聂双芜了。 聂双芜也真不是善茬,在田氏和傅云盈的帮扶之下,短短七天就上了手,把府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其中,大部分功劳还要归傅云盈。 田氏到底是长辈,聂双芜不好什么事情都去找她,所以很多时候都会找傅云盈商量。 田氏原本对此稍有微词,可聂双芜嘴甜啊,三两句就把她哄的高高兴兴的,再也不提起这件事了。 “你这个媳妇确实不错。” 今日沐休,颜清臣和颜修禹都不用上朝,傅云盈跟聂双芜黏在一起,就剩下两个这两个大老爷们在书房了。 颜清臣端了杯茶倚在窗口的软榻上看傅云盈,颜修禹则趴在窗棂之上死盯着聂双芜。 若说颜清臣像赏景之人,那颜修禹大概就是等着主人回来的大狗吧。 “我也这么觉得。”听见三叔夸自己媳妇,颜修禹高兴得尾巴狂甩。结果下一刻,尾巴就被颜清臣给踩了。 “你媳妇出嫁之前,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你现在一个六品小官,竟然还很得意。” 聂景平身死之后,皇上为了安抚聂家,给了不少封赏。其中就封了聂双芜为郡主,赐号清惠,有封地的。这么一看,颜修禹的那个六品小官果然就入不了眼了。 于是,鸿胪寺一些不长眼的就悄声说颜修禹攀了高枝,吃了软饭。 说这些的,大多是嫉妒颜修禹家世背景的人,没的发泄,嘴上过瘾。再加上,颜修禹脾气好,不会跟他们计较这些,所以也就肆无忌惮了一些。 “鸿胪寺现在没有空缺,再说了,我还年轻,才这么点恩赐就已经引得不少人红眼,去了别的地方不更是鸡犬不宁了。” 对此,颜修禹倒是不在乎。媳妇是郡主,他就吃软饭呗。反正那是他媳妇,吃一吃又怎么样。 再加上,在他心里,很清楚这种日子并不是长久的,只是一时而已。 “胸无大志,你是我颜家子弟,莫说一个六品文官,就是一品国公也当得。”颜清臣不痛不痒地训斥了一声,很快又浅笑了一下道,“也罢,你这样 的性格,挺好。” “嘿嘿。”颜修禹不知道好在哪里,挠了挠头笑了笑,继续看自己媳妇。 “休假过后,就去翰林院吧。” 丢下这句话,颜清臣起身去祸害媳妇去了。都忙了一早上了,还不来陪他,有脾气了怎么办。 翰林院学士,正三品,莫名连跳好几级,颜修禹却一点都没有意外。 这是世家的好处,皇上想要眷顾,就给了恩赐。可这样的恩赐,也不是平白来的。 颜家先祖精忠报国,辅佐君主,教养后辈,这才有了颜国公这样的府邸。 颜修禹呢,在鸿胪寺当了一年多的文书,六品的职位却没少干活,任劳任怨,兢兢业业,若不是有这样的才能,皇上也不会提他上来。 从大开的窗户看到三婶被三叔拐走,颜修禹笑了笑,蹦蹦哒哒的跑去找自己媳妇去了。 颜家自然不会一直这么平静,白日里,颜修禹上朝去的时候,聂双芜大部分都在清松苑躲清静。 她新来,丫鬟婆子小厮管家这里有田氏和傅云盈,自然是不敢太过造次。 可有些人就不会了。 这日,聂双芜刚来清松苑没多久,茶都还没喝上呢,傅云盈就听见丫鬟来报说颜筠玥过来了。 “这可是稀客,怎么想起来今天过来了。”傅云盈冷笑了一下,疑惑道。 “还能是为什么。”聂双芜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摇了摇头不屑道。 早已入了夏,按照往常的惯例,颜国公府各院的用度也要调整。可今年因为颜修禹的婚事,此事就放到了婚后。所以,这都五月中旬了,才开始调整用度。 这么做,其实也是田氏给聂双芜的一个机会,让她趁机立威。 于是,这么一调,就出了端倪。 “让她进来吧。”傅云盈摆 手,让丫鬟带人进来。 颜筠玥一进门,也不落座,就站在那里,眉头微皱,看着聂双芜有些不满,“弟妹,我是想问下为何削减了我的用度。” “姐姐,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这是府里的规矩。四季根据节气不同,每个院子的银两也不同。”聂双芜不慌不忙的跟她又解释了一遍。“春秋二季,不冷不热,不需要炭火和冰盆,除了每日饮食之外,每个院子都是十两银子。冬季天寒地冻,长辈们年纪大了需要炭火,所以一个月是三十两,我们小辈是二十两。夏季炎热,需要冰盆和果蔬降温,根据市价不同给了不同的用度。姐姐还有什么不满的?” “好,我就问你,这个月我为何只有十五两银子!”说起这个,颜筠玥就有些来气。 上个月,她让丫鬟去领银子,谁知道,丫鬟竟然只领了十五两出来。先前,她每个月都有一百二十两的用度,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他自然是不满意的。 “先前姐姐说修皓弟弟念书需要额外的银两,母亲请示了祖母之后给了特批,允许你们一个月多领二十两。如今皓儿已经搬到了前院,跟三叔一起,这银两自然是要划到三叔这里的。减去那二十两,剩下的一百两都是你自己的,可你自己一人的用度已经超过晗儿未嫁之时两倍之多,姐姐可想过这对他人公平么?” “就算划掉了皓儿的那部分,那我应该也是五十两才对,可你给我十五两,是打发乞丐么!”颜筠玥自然不肯这么作罢,她习惯了之前花钱大手大脚的日子,现在一个月给她十五两银子,真的是要憋屈死她。 更何况,现在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田氏指派的,伸手要钱跟蚂蟥一样,这十五两银子,还不够这些人 十天造作呢。 “五十两?你如何算的五十两,春秋季的十两加上冰块蔬果,顶了天也就三十两。我们院落就是这个样子,难道姐姐你一个人要当两个人用不成?”聂双芜白眼一翻,右腿抬起来搭在左腿上,翘着指甲仔细端详,“姐姐贵为县主不假,可到底是一个人,可不是两个人。” “你,若是这样,那清松苑呢!小蝶前些日子领钱的时候可是撞见了白露,她亲眼看到白露领了五十两!” 这就是颜筠玥不满的地方,她私心里认为,至少她应该是跟颜清臣一样的用度才对。 “长辈院子里高一点算什么?你若是这么说,祖母和祖父院子里还是一个月八十两呢,你不如跟他们比比去?”眉毛一挑,聂双芜毫不客气的呛道。“姐姐,祖父祖母年纪大了,用不了太多冰块,可蔬果药材不能少。你若是不明白,大可以去看看。” 聂双芜是故意的,她清楚,颜筠玥没脸去找老国公和吴氏。再说,就算去了,她也没给她留什么把柄。 “对,今年冰价高,不然清松苑也要不了五十两银子这么多。”傅云盈浅浅一笑,柔声道,“相公跟我比较怕热,难为你想的这么仔细。” “当然得考虑清楚,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哪个不得考虑清楚?姐姐,你也别闹了,现在所有事情都是过了母亲和祖母的眼睛的。十五两银子是不多,可姐姐不还有县主的俸禄么?足够姐姐用度了。” 聂双芜拉了傅云盈的手,笑意渐生,“三婶,我经常来你这里吃喝,可得把我们院子里的用度再往这里拨一些。” “你是故意的!”如果到现在还看不出来,颜筠玥就白长这么大了。看着聂双芜跟傅云盈两人笑吟吟的样子,顿时气得心口疼。 第二百七十四章 谁还配不上你 “对,我就是故意的。” 若是旁人,怕是没有聂双芜这么大的胆量敢大大方方的承认。 颜筠玥也吓了一跳,愣了一下硬声问道:“你凭什么!” “凭什么?”聂双芜敛了笑意,眼中浮上寒霜,“就凭你害死我哥哥,我嫁入颜家不错,可这辈子,我都会与你不死不休!” “你……”被她的样子震慑了一下,颜筠玥一时间语结,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她重重地甩袖而去,不再纠缠。 待她走后,傅云盈笑着摇了摇头,给聂双芜倒了杯茶,“跟她置气做什么。” “那是我亲哥哥。”聂双芜苦笑,端起茶杯侧头看向傅云盈。 “若我是你,定然也是与她不死不休的。只是你这样,气到你自己可不划算。” “才不会,你放心,我想的很清楚,跟家中其他人该如何就如何。是我祖父母,是我父母,是我亲眷,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唯独她不行,我不会因为她生气,就算是要挑事儿,我聂双芜也不怕她。” 聂双芜一向聪明,后宅的手段也见识过不少。傅云盈相信她有这个能力不让颜筠玥好过,见她真的不生气也就放了心。 宫里,晟阳公主早就养好了屁股。 使臣已经走了大半年了,这大半年中,她的日子也没好到哪里。虽说不用和亲,可晟景帝盛怒,揍了她一顿板子的事情让她在六宫之中格外的抬不起头来。 这就算了,平日里根本不理事的太后也处处看她不顺眼,没事儿就罚她闭门思过,禁足,抄书,站规矩,收拾得她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母后!”晟阳公主终于受不了,跑到了皇后那里哭诉。一边哭诉一边忏悔,那真的是一个追悔 莫及。 “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皇后也是焦头烂额,头都大了一圈。 那日的事虽然捂的严实,可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月余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从那之后,但凡有些脸面的世家,看到晟阳公主无不绕着走的。 更夸张的是,为了不给皇后留机会,没必要的折子都不往晟景帝这里递,就怕被皇后堵在宫里,把女儿强行塞给他们。 皇后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儿。 先前,为了不让晟阳公主被西岐使臣看上,她暗中联系了孟家的旁支,想做一个假戏。谁知道,晟阳公主先做了一场真的,搅了皇后的局面。 安槐是个嫡系的世子不假,可是跟孟家的那个旁支比起来,是真的比不上人家的一根头发丝,一个脚趾甲。 好歹孟家那个旁支还是书香世家,他们安家算什么,数一数,因为做菜好吃被封了爵位,后来安家哪个不是个厨子? 所以,皇后是怎么都不想要公主嫁给安槐的。 于是,她索性拉着那旁支的母亲各种威逼利诱,想索性假戏真做。哪知道,他们竟然拼着不姓孟,从此脱族也不要娶公主。 这可把皇后给气得七窍都扭曲了,可也不能就因为人家不愿意捡公主这个破鞋真的让那个人家脱族,干气了几日,见那家人真的不愿意,此事也就作罢了。 这下,公主可真成了没人要的姑娘。 “女儿当时也是一时糊涂……”晟阳公主摇了摇皇后的袖子,乖巧认错,“女儿现在知错了。” 皇后头疼不已,看着晟阳公主,心一软道:“罢了,既然这样,我同你父皇说说。” 晟阳公主一喜,抱着皇后是亲了好几口,好母后,好娘亲的叫得皇后也松了颜。 “好了好了,你且让我消停 一会儿吧。”皇后被她闹的不能行,挥挥手让她出去。刚好萧清澜进宫来找晟阳公主玩,皇后索性赶着她出去,给自己一个清静。 这半年来,因为先前的事情,不仅仅世家的公子少爷们不进宫了,就连小姐们都不愿意进宫。不管嫡庶,都怕被晟阳公主带累了名声。 谁知道,萧清澜不怕,不但如往常一样跑到宫里找晟阳公主玩,还在每次她被皇上太后责骂时安慰她。 所以,晟阳公主还是待见萧清澜的。 “你来了。”晟阳公主跑到御花园里,见萧清澜在那里跟小宫女说话,远远的就打招呼。 萧清澜回头,快步走来行礼,“今日我给公主带了宫外的春糕,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呢。” 说着,萧清澜回身拿了一个糕点盒子递给晟阳公主。晟阳公主笑嘻嘻的收了,然后拉着她去了亭子。晟阳公主已经很久没出宫过了,兴致勃勃的跟萧清澜聊着宫外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萧清澜看到亭子外面似乎有一队华盖经过,疑惑的转移了话题,“那是谁,竟然这么大的阵仗。” 这宫里,除了皇后也没人用的了华盖,晟阳公主也觉得奇怪,皇后怎么突然出去了,连忙招了宫女过来问话。 “母后去了哪里?” 偏巧招来的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见萧清澜来了,给二人上点心的。 见晟阳公主问起来,那宫女笑了笑道:“回公主的话,娘娘说公主可得早点嫁人才好,所以去找皇上商量公主跟安世子的婚事。” “什么?”晟阳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宫女,一时间没回过味来。 方才,她跟皇后吐槽,只是为了让皇上和太后少折磨她一点,皇后是如何意会成她要嫁人的? 而且,是要嫁给安 槐! 想了想安槐,晟阳公主果断摇头。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晟阳公主要么嫁给安槐,要么就去尼姑庵里出家,眼下可是给人家做妾人家都不愿意要呢。 “公主慢用,奴婢告退。”见她这个表情,宫女瞬间明白过来,麻溜的告退离开,不参与这些事情。 “公主息怒,皇后娘娘也是为公主好。那安槐毕竟也是个世家公子,招了他做驸马,总好过……”萧清澜看着晟阳公主这个样子,连忙柔声安慰。 晟阳公主如何不知道如今自己的境遇,可是她的意识里,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她可都是公主! 谁敢让公主做妾! “宠妾不如贫妻。”萧清澜说了一句,见晟阳公主已经回过味儿来,也不敢继续加火,叹了口气转了话头。“若不是除了这种幺蛾子,公主至于这么委屈么。” “您好歹是正正经经皇后亲出的公主,若是想要下嫁,哪家世子配不上您?就算是倒着数,也轮不到安槐那样的人才对。” “你且不用哄我,此事怕是没有这么顺利。”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晟阳公主突然不急了,慢悠悠地喝茶吃糕点。 “为何?可是公主有了什么良计?”萧清澜兴致勃勃的打听。 “这件事不用什么良计。出事到现在,安槐何时进过宫?母后就算是想让我们二人成婚,也得他们家同意才行。”晟阳公主就是想到了这里才一点都不着急的。 其实,从出事之后,皇后没少难为安家,可是晟阳公主也没放过他们。这母女二人,可谓是把人给得罪的彻彻底底了。 安家人一向胆小怕事,所以,就算是皇后提起,怕是他们也不敢再招惹晟阳公主才对。 “话是这么说不是,可是公主, 若是当着众人的面,或者是皇上直接下旨呢?谁敢忤逆公主,让你下不来台?”萧清澜的话犹如五雷轰顶,让晟阳公主瞬间明白过来。 对啊,能拼着被除族,却不能拼着被砍头啊。 再说了,孟家不愿意娶公主是因为孟家本来就没做错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安家不一样,那安槐可是扎扎实实把晟阳公主给祸害了的,不怕满门抄斩也得怕世人的吐沫星子淹死他们。 这么一说,晟阳公主瞬间坐不住了。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这,我也不知道。”萧清澜看着晟阳公主焦急如焚,自然是不会给她出主意的。欣赏了一会儿她着急的样子之后,见她没工夫搭理自己就直接告退回去。 萧清澜走后,晟阳公主是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等到皇后回来,鬼鬼祟祟地跑到皇后面前探听口风。 “母后,您是不是找父皇商量我的婚事去了。” “嗯,你父皇已经答应了你跟那安槐的婚事。”皇后也不瞒着,点了点头,看着晟阳公主叹气,“我知道你怕是不愿意,可是你嫁了,至少全了皇家的脸面和你自己的名声。过去之后,是正妻,也不敢纳妾,你日子不会太难过。” “我不!”就算是早就知道了结果,晟阳公主还是不肯接受,吼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快拦着,快拦着,别让她乱跑。”皇后早就猜到她怕是要闹一场,连忙让人拦着,哪知道晟阳公主竟然跑的飞快。 几个人都没拦住,还乱成了一锅粥。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晟阳公主就跑出了凤仪宫,没了踪影。 “娘娘,怎么办,公主朝着御书房跑去了。”腿脚麻利的宫女追了半晌,见势头不对连忙回来禀报,把皇后吓的眼前一黑。 第二百七十五章 公主逼婚 在御书房,她陪了多少小心才把这件事跟晟景帝说通,若是晟阳公主这么一闹,再过分的话,以后的事情可真不好说了。 总不至于,真的让她去尼姑庵里出家才好。 想到这儿,皇后顿时慌了,连忙命人去追,势必要在晟阳公主闯进御书房里之前把她给劫回来。 “公主若是拦不回来,你们一个也别回来!” 凤仪宫上下一听,连忙动了起来,兵分几路去围追堵截。 哪知道,晟阳公主虽说是朝着御书房的地方跑,却根本没打算进御书房。 她虽然冲动了一点,却也不傻,知道晟景帝从来都不是那么待见她,也知道这个当口去找晟景帝闹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结果,说不定还要被晟景帝骂一顿。 所以,她是躲在朝臣下朝之后往御书房面圣的路上,等着堵人呢。 颜修禹成婚之后没多久就到了翰林院,今日当值的是他,于是下朝之后喜滋滋的跑去找颜清臣,跟他一起去御书房听差。 他年纪小,御书房里的差事基本上不会落到他的头上,可有颜清臣保驾护航,至少能学到更多东西。就算是不能学东西,若是闯了祸,皇上看在颜清臣的份上也鲜少会责备他。 所以,只要在宫里,一有机会颜修禹就找颜清臣。 “三叔,前些日子皇上让我学着草拟圣旨,我拟了好几封,为何都被闫学士给否决了?” 颜修禹自然是不会没有由头就来烦颜清臣,他这次也确实是遇到了一点麻烦。 “圣旨之事,向来是比较庄重严谨的,你拟的那几个看着没问题,可是弄错了关系,所以闫大人就换了自己的来。” 颜清臣一边走,一边跟颜修禹讲解。 前几日,朝中一 个老臣家里的孙子武举考了状元,皇上下旨嘉奖,颜修禹把圣旨拟出来时,闹了个乌龙。 那武状元是个庶子,从小在正室身边长大,娘亲却是宠妾。皇上下旨嘉奖,封其母为一品诰命,颜修禹就当成了要封正室为一品诰命。而事实上,正室的嫡子前几年中文状元时,早就已经封了一品诰命。此番请旨,是为了给那宠妾请的。 闫大人看了颜修禹草拟的圣旨当时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可是闫大人是从地下爬上来的,生怕这颜家的公子哥脾气大,不敢明说,私底下跟颜清臣说了,然后用了他拟的另一份。 被颜清臣这么一说,颜修禹顿时明白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我当是闫大人看我不顺眼,想要收拾我呢。” 先前在鸿胪寺做六品文书时,颜修禹见了不少这种绊子,就默认为三品大员也经常这么干。 “翰林院中不少都是大儒,学识修养都不低,不会故意欺负旁人。我已经跟闫大人说过了,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就好,很多事情你不问,他们碍着你的身份也不敢直接说。”颜清臣笑了笑,看着颜修禹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 翰林院中人,哪个不聪明,讨好颜家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故意欺负他。而且,闫大人此举,少不了是在颜清臣这里走个过场,免得以后要是再出什么乌龙,被人误会。 “诶,我知道了!”颜修禹是个好孩子,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小笼子暗戳戳地给颜清臣瞧,“看,我给他准备的礼物。” 虽然闫大人没有用颜修禹的圣旨,可那封发出去的圣旨得到了皇上的肯定,颜修禹还是觉得有可以学习的地方的。 所以,在今日时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当作拜师礼 。 “颜清臣!” 颜清臣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东西,就被晟阳公主给堵了个正着。 晟阳公主躲在树荫下被蚊子叮咬了好久,终于看到了颜清臣,连忙跳了出来拉着他到了一旁的宫墙底下。 颜修禹看着这个阵仗,知道公主是不想被他知道什么,可稍微动了动脑子,他又跟了过去。 “公主找我所为何事?”颜清臣甩开晟阳公主的手,将袖子拢在一起,不给晟阳公主再继续拉拉扯扯的机会。 感受到了颜清臣的嫌弃,晟阳公主却来不及计较。她已经看到有宫女和太监往这边来了,必须长话短说。 “你可知道,父皇要将我嫁给安槐了。” 颜清臣眉毛微挑,显然也有些出乎意料,“此事还没有明发诏旨,臣还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父皇马上就要下旨。”即使是这个时候,晟阳公主还能端着自己的公主架子。 对于这种结果,颜清臣并不意外。晟阳公主跟安槐的事情闹得那么大阵仗,整个京城还有谁敢娶她? 就算是皇上的女儿又怎么样,有门脸的不稀罕这点荣华富贵。再说皇上也没多待见公主,也不会给多少额外的恩宠。 没有什么势力的,看了看安家的下场也默默的收了心思,宁愿就这么平庸的过着也不愿意娶这么一个祖宗在家里。 所以,最终只有可能是强行让安槐娶了公主。 “哦,那公主找微臣是要微臣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皇上多给公主添些嫁妆?”颜清臣觉得晟阳公主这么找他,应该不会是为了这种小事。 “自然不是!我是要你在父皇跟前说,你娶我!”晟阳公主看着颜清臣的样子有些来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趁着圣旨还没 下,你告诉父皇你我两情相悦,你要娶我!” “然后呢?”颜清臣终于正眼看晟阳公主了,只是那眼神太过奇怪,奇怪的让晟阳公主觉得浑身发毛。 “然后,你就把我娶回家里。你放心,我不介意傅云盈为妾。已经发生了这种事情,我自然要学着大度一点!”晟阳公主也觉得奇怪,看了看颜清臣,觉得他不似以前那么聪明了。 “凭什么?”颜清臣被她给逗笑了,乐了乐,看着晟阳公主问道。 “我是公主!”晟阳公主咬牙切齿地从齿缝中蹦出四个字,强调自己的身份。 可是这招在颜清臣这里,显然没有任何用处。 “公主?恕微臣不敢苟同。食百姓之供奉,却不为百姓分忧解难,这样的公主是什么公主?当街醉酒,与男人苟且,这样的事情就是路边的小乞丐都知道羞耻,公主却做得毫无愧疚,这就是公主的风范?殿下,若你还顾着皇家和你自己的脸面,你就该知道要怎么做。” 颜清臣很少会跟晟阳公主说这么多话,只是这么多话却让晟阳公主更加难堪。 “你嫌弃我?”晟阳公主难以置信地看着颜清臣,她可是一国公主,他竟然嫌弃她! “对,我嫌弃你!殿下请回吧,此事我是不可能向皇上请旨的。”颜清臣摇了摇头,懒得跟晟阳公主多做纠缠,转身欲走,却被晟阳公主给拉住了袖子。 “我不管,若是你不娶我,我就让母后杀了你满门!”晟阳公主真是气昏了头,声音也不自觉的高了一点。 “若是我娶了你,我家满门得悬在金銮殿上悬梁。”颜清臣走了两步,看到了乌泱泱一大群朝着这里跑的宫女太监。回头,他又看晟阳公主有些急不可耐的样子顿时了然,朗声 开口道,“诸位,你家公主在这里。” 凤仪宫的宫女太监们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小跑过来,先谢过颜清臣的救命之恩,接着簇拥着晟阳公主赶紧回了凤仪宫。 待人都走了,颜清臣招来了折离,“吩咐下去,此事不要让夫人知道。” “是。”折离领命,却有些欲言又止。 不过颜清臣显然没看到,转身去了御书房。 今日,颜清臣要在宫中教晟钰念书,所以会晚些回去。倒是颜修禹回去得早,刚到午饭的时辰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找傅云盈和自家媳妇。 见他面有喜色,二人还以为是他得了什么嘉奖。 “哪有什么嘉奖,我不过当差不到一个月,皇上不罚我都已经不错了。”颜修禹连忙摇头,拉着两个人凑到饭桌前一边吃饭一边八卦,将今日颜清臣在宫中的事情说了个透彻。 “公主还真是好大的脸面,什么都敢说!”聂双芜最生气,筷子一放,脸色都变了。 “诶诶诶,你气什么。三叔不是已经回了公主,而且把公主说得那么脸上无光。”颜修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生气的,就是觉得颜清臣的做法委实出气。 公主把他们颜家当成什么人了,如此恩宽的要他们娶了她? “哼,现在回了,以后呢?以公主的性格,如何会善罢甘休?我觉得,此事怕是不简单。”聂双芜多聪明,从这一件事就想起来先前诚义伯家的那个驸马来。 “不简单又如何,三叔在,她翻不出什么浪来。”颜修禹摇了摇头,回头一看傅云盈还淡然自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忍不住乐了一下道,“你瞧瞧,三婶都没反应,就你着急上火的。” “谁说的?”傅云盈挑眉,夹起一筷子青菜微笑着看着颜修禹。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我有个好法子 颜修禹上下左右的打量了傅云盈一眼,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这下,聂双芜忍不住乐了,掩嘴偷笑,拉了拉颜修禹道:“让你多嘴,小心三叔回来治你。” “治什么?”偏巧这个时候,颜清臣进门,只听见了聂双芜说治颜修禹的话,“可是修禹又做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三叔回来了,我们吃好了,先走了。”看到颜清臣进门,颜修禹慌不迭的拉了聂双芜出去,免得真被颜清臣抓到机会收拾。 见他这个样子,好像真的做了什么让人心虚的事。 颜清臣准备抓他回来,回头却见傅云盈的脸色有些不对。倒也说不上哪里不对,还是平日里那副笑盈盈的样子,可以颜清臣对她的了解来说,一定是有事情的。 “怎么,修禹惹你不高兴了?”联合方才聂双芜的话,颜清臣第一反应是颜修禹做了什么。 可是,颜修禹平日里对傅云盈也挺好,不会故意惹她不高兴,那么问题就在他身上了? 果然,颜清臣没猜错。 “听说,公主愿意下嫁与你?” 傅云盈的声音里真真的是一丝恼怒也没有,可颜清臣总觉得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不会的。”下意识的否决,颜清臣却发现傅云盈的脸色拉了下来。 “公主愿意下嫁,乃是颜家和颜大人天大的荣耀,颜大人自该好生珍惜才是。”傅云盈素手纤纤,替颜清臣布了碗筷,又取了替他留的饭菜来,面色却不似方才那么和煦。 “盈儿!”都这会儿了,颜清臣还不明白傅云盈这是真真实实的吃醋,那他怕是蠢的跟颜修禹一样了。 他把饭碗往旁边一放,伸手要拉傅云盈。傅云盈身子一 扭,起身离开,避开了他的手。颜清臣这下才真真的慌了,饭也不吃,连忙起身追人去了。 “你追我做什么,早早的把我休了,也免得挡了你做驸马的路。” 颜清臣怎么也是一个汉子,还能追不上一个女人?不过三两步,他就把傅云盈给捉到了自己的怀里。 “是我错了不该撒谎。今日,公主确实跟我说让我上书请皇上下旨赐婚。可是我一口回了,我怎么会娶别人。”颜清臣把傅云盈给抱了回去,放在软榻上坐好,自己则规规矩矩的蹲在地上。 “是么,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不知道多少人都想要的。今儿个公主殿下亲口说要嫁给你,你不感恩就罢了,居然还嫌弃人家,哼,谁信。”傅云盈冷哼一声,靠在软榻上瞥过脸不理颜清臣。 “莫说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就是九天仙女,只要不是傅云盈,我要来做什么?”颜清臣连忙摇头,否决了傅云盈的话,“你信我,若是我想要娶她,早就娶了,何至于到今日。” 傅云盈依旧撇着脸不理颜清臣,急得他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从头一回见你,我就知道你才是我的妻子,旁的什么莺莺燕燕早就入不了我的眼。”颜清臣有些头疼,只能转到她面前坐下。哪知道,一看到他,傅云盈又换了个方向扭脸。 “我错了,我不该骗你。这件事本不需要让你知道,毕竟我从没答应过娶公主。你别恼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颜清臣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可怜,可反观傅云盈,背对着颜清臣,肩膀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 见她这个样子,颜清臣更加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掰着她的脸让她面对自己。 看到她笑魇如花,颜清臣**得自己上了当 ,被她戏耍了。 他就说,为何之前傅云盈不吃醋,偏生这次就吃醋了。原来,是故意耍他玩。 “好啊你,今儿个要是不治你,我就不是你相公!”颜清臣把傅云盈按在软榻上,上下其手,把她挠得是涕泪齐飞。 “哈哈哈,相公,我知道错了,好痒好痒,痒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小小的软榻被两人乱的吱呀吱呀的,没过一会儿,就没了声响,又过一会儿,又吱呀吱呀的响了起来。 颜修禹和聂双芜出去之后自然是没敢多留,生怕颜清臣被傅云盈收拾之后自己被波及,于是飞快的往自己院子里跑。一路上,聂双芜都在调笑颜修禹。 “这件事三叔铁定是想要瞒着的,你倒好,跑去跟三婶说了。这下倒好,若是她们吵架,看你怎么收场。” “我寻思,三叔又没答应,而且把公主那么一通数落,也是解了气的,如何就不能说了?三婶平日里那么大度,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情生气。哪知道,三婶竟然还真的生气了。” 颜修禹也苦恼,没想到事情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呸,你这脑子。我且问你,若是有个人跑过来跟我说,要娶我,就算我拒绝了,你会不会恼。”聂双芜气恼的戳了戳颜修禹的脑袋,给他举例子。 “哪家的王八蛋,老子去端了他的家!”果然,颜修禹眉毛一竖,就发起火来。 “这不就结了,就你傻!”聂双芜可怜的看了一眼颜修禹,觉得他们怕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好在,倒霉的只有颜修禹一个人,三叔可不会把这个火气撒到她的身上。 颜筠玥在假山背后侍弄花草,偏巧就把这两个人的话给听了个一清二楚。不过三两句,她就理清楚其中的关窍来。 公主要嫁给三叔,三叔拒绝了? 想了想,颜筠玥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花剪。 “县主?”身后跟着的丫鬟见她没了动作,轻轻叫了一声。 “收拾下,我累了。”颜筠玥拍了拍手,起身回去。 那日颜筠晗的事抖落出来之后,她虽然免除了被赶走的危险,却被田氏日日折辱。田氏给她换了所有的丫鬟,并且吩咐丫鬟只称呼颜筠玥为县主,不得叫大小姐。 颜国公府,什么样的爵位没出过?就聂双芜还是个郡主呢,她这一个小县主,委实不够看了。 这一声声的,不过是打她的脸。 丫鬟们是奉命行事,收拾了东西之后,一转身见颜筠玥进了自己的院子,也就没放心上,该做什么做什么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整个颜国公府都开始昏昏欲睡,殊不知颜筠玥此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她悄悄开门,见守门的丫鬟睡的东倒西歪,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此番出门,颜筠玥径直去了凤仪宫。 凤仪宫里,早上闹得那么一场,也被晟景帝得知了。晟景帝一怒之下,又命人责打了晟阳公主一顿。 晟阳公主此番,正在床上养伤,整个人暴躁着,将周围的人折腾了个遍。 皇后被她闹得烦了,也不想理她,丢了不少宫女太监给她折腾,自己躲了个清静。 “公主,安平县主到了。”小宫女战战兢兢的过来禀报,果然就见一个茶杯贴着额头飞了出去,碎在自己身后不远的柱子上。 “让她滚,我不想见她!”晟阳公主正在气头上,谁都不想见,更何况是颜家人。 “是,奴婢这就回禀。”小宫女连**的额头都不敢揉,委委屈屈地起身出去,谁知道又被晟阳公主给叫了进来。 “等等,让她进来。” 小宫女愣了一下,连忙行礼出去请人进来。 颜筠玥一直到了晟阳公主的卧房才知道,晟阳公主竟然又被晟景帝给打了板子。晟阳公主能气成什么德行,颜筠玥一清二楚,不由得暗自恼怒竟然这个时候过来。 可是,到都已经到了,再回去也来不及了。 到了晟阳公主的榻前,颜筠玥乖乖行礼,“公主万福。” “你觉得本公主眼下这个光景,很万福?”晟阳公主冷笑一声,让颜筠玥上前来。“你过来。” 颜筠玥不知道晟阳公主想做什么,慢吞吞的靠了过去。晟阳公主也不催,就等着她靠的足够近了,一巴掌朝着颜筠玥的脸上招呼了上去。 “你居然还敢来这里,看我不打死你!” 颜筠玥没想到晟阳公主会突然发作,愣了一下,闪避不及,又被她打了好几个耳光。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额上一痛,接着就是一种温热的感觉。颜筠玥终于感觉到了害怕,连声呼喊饶命,连跪带爬的逃离了晟阳公主的卧榻。 “哼!”打了颜筠玥几巴掌,晟阳公主终于觉得出了气,呼哧呼哧粗喘着看着颜筠玥,“今儿个打你,就因为你姓颜!” “奴婢知道公主在气头上,奴婢不敢说惹公主不高兴的话。”颜筠玥擦了擦额头,果然擦下来一片猩红。可她不敢说这些,战战兢兢的靠近了几分,悄声对着晟阳公主说道。 “今日我三叔惹怒公主,起因全在三婶。是我颜家不是,公主要打要骂,我悉听尊便。只是,公主难道不想得到三叔么?我这里,有一个法子。” 晟阳公主被颜筠玥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致,眉头一皱,又喜笑颜开,“快说说,若是可以,本宫重重有赏!” 第二百七十七章 清和郡主的信 晟阳公主转怒为喜让颜筠玥有了一丝安慰,揉了揉额上的伤口,她小心翼翼的说道:“公主龙凤之姿,三叔不肯娶实在是因为有顾虑。公主且想一想,我颜家好歹也是书香世家,不管如何,从来没有停妻再娶的先例。公主强行逼迫三叔娶了你,不是让三叔成为众矢之的,世间负心男子的典范么?” 此话一出,晟阳公主脸色一变,不过却没有愠怒之意,似乎有些懊恼。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看来,确实是我太冲动了。”晟阳公主虽然冲动,可她还是知道若是颜清臣不好过她肯定也不好过这个道理。 想通之后,晟阳公主支起身子,拉起颜筠玥的手真诚赔罪,“今儿个是我莽撞,伤了你,对不住,我错了。” “公主哪里的话,公主为君,我等为臣,哪里能让公主赔罪,您折煞民女了。”颜筠玥连忙摆手,“公主要是想要嫁给三叔,不如给三叔一个由头,三叔有了理由,还能不娶公主不成?” 晟阳公主一听,顿时明白了过来。 颜筠玥的意思是,颜清臣其实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娶妻在先,没有办法再给自己一个名分,所以才拒绝了自己。 若真是如此,那就好办多了。 “我懂你的意思了,且等着吧。” 见晟阳公主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颜筠玥笑了笑,起身告辞回家。她是偷跑出来的,如果不早点回去,只怕会有麻烦。回去之后,果然就看到院子里的丫鬟乱成了一团。 “县主去了哪里,可让奴婢们好找。” “出去走了走。”颜筠玥懒得说那么多,径直进屋,丫鬟们却不敢就这么放弃,唠唠叨叨的刨根问底。 “县主去外面为何不跟奴婢说一声,好让人跟着。 还有,县主这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可要传大夫?” 被问的心烦气躁,颜筠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喋喋不休的丫鬟道:“中午睡不着,去街上逛逛,买些果子吃食,结果被小孩子用石头丢了。你满意了?若是还不满,大可以去找二婶让她请了家法来盘问我。” 丫鬟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什么,呐呐的低下头,转身离开。 颜筠玥回屋之后侧躺在软榻上出神,脑子里却在盘算晟阳公主什么时候会动手。 晟阳公主若是聪明一点,只怕不会在颜国公府动手,虽然说颜国公府不是什么武将之家,可家中护院侍卫也不少。尤其是清松苑,更是高手如云。 且不说折离和连宵,就是紫苏也不是寻常人,更何况,还有三叔在。 那么,就是别的机会了。 琢磨了一会儿,颜筠玥沉沉睡了过去。 清松苑,傅云盈和颜清臣闹得累了,歇了午觉才刚起,收拾彼此的时候,紫苏来报说,颜筠玥悄悄出门进宫了。 “进宫?”傅云盈疑惑的跟颜清臣交流了一个眼神,“这个时辰进宫给太后请安?” “怕不是去的太后那里。”颜清臣拍了拍她,“莫怕,荣王现如今被皇上外派到西北监督水利。” 他一语中的,让傅云盈放下心来。确实,颜筠玥就算是进宫只怕也只能是跟公主窜谋一些什么,伤不得他们几分。 荣王不在,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对啊,小姐不用怕,你是不知道,她是顶着伤回来的。”紫苏嘻嘻笑了一下,然后把颜筠玥的狼狈样子给形容了一下。 “看来,是在公主那里吃了什么亏。”颜清臣笑了笑,摇了摇头道,“且让她蹦跶着。” 既然没什么事情,傅云盈也就没多做留意。 转眼就到了六月,晟景帝生辰。今年晟景帝四十整寿,现如今又算是国泰民安,所以宫中早在六月初的时候就开始筹备,并且给各位世家发了帖子。 颜家和傅家自然也是收到了的,拿了帖子,准备了贺礼,收拾停当之后,颜清臣就带着傅云盈进宫赴宴。 除了明面上的贺礼之外,颜清臣还私底下让傅云盈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一件万寿坎肩。 他们国家有习俗,家中长辈过寿,长房长媳是要用长辈的旧衣服做一件万寿坎肩给长辈,用来压住寿数,以免在过寿之时被宵小惦记,折了长辈寿数。 晟景帝的皇长子对外宣称是早逝,实际上是颜清臣。所以,傅云盈做这个,是理所应当。 二人没有跟傅家和颜家长辈一起进宫,而是提前去了紫宸宫,将这个寿礼给了晟景帝。 “好孩子,有心了。”宸贵妃接过那坎肩之后满意的笑了,忽然又忍不住落了泪。 “娘娘这是怎么了?”傅云盈见状,有些慌神。 “没怎么,旧日,玉笙姐姐用天蚕丝做了一个坎肩送给皇上,以求能护佑陛下刀枪不入。可惜,那坎肩现在早就找不到了。” 傅云盈绣的那个坎肩,也是天蚕丝的,难道,这个是颜玉笙的旧物?傅云盈一阵后怕,若是当初做错了什么,还真是损失颇大。 左右没外人,宸贵妃也不瞒着,“皇上刚掌权的时候,孟家独大,皇后更是跋扈,虽然不会明面上跟皇上争吵,可却偷偷派人从皇上身边偷那些旧物焚毁。那天蚕丝的坎肩也是那时候没的,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烧了。” 被宸贵妃这么一解释,傅云盈也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这个是当年那一件,方才一阵后怕。” “不是,这件是我后来凭着回忆 仿的。你跟颜大人稍候,我去给皇上换上。”宸贵妃温和的笑了笑,进去帮晟景帝更衣,将那坎肩穿到了龙袍里面。 殿中没了旁人,颜清臣捏了捏傅云盈的手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我该做的。”回眸一笑,傅云盈忽然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若是今日二皇子也送了这么一个东西,怎么算?” 没有皇长子,那二皇子就得顶上。就算二皇子不做,以傅明珠的性格,不可能不做这些。 “你以为陛下为什么会在这里?”颜清臣笑了笑,提点了一下傅云盈。 被颜清臣一点,傅云盈顿时明白了过来。皇上原本应该是在自己的宫室或者御书房候着,再不济应该也是在凤仪宫。 现在在紫宸宫的意思就是,根本不会想要搭理二皇子和傅明珠。 忍不住笑了笑,傅云盈有些幸灾乐祸。 “师父,师娘!” 今日是晟景帝的寿辰,晟钰也被打扮的跟一个寿桃似的。他先换好了衣服,一出来看到颜清臣和傅云盈在这里,连忙飞扑过来,趴在颜清臣的膝盖上仰头求表扬。 “师父昨天留的文章钰儿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背会了!” “殿下真聪明。”颜清臣也忍不住笑了,捏着晟钰的小胖手夸他。 “师父答应我,若是我背会,师父就让师娘陪我一天。”晟钰得意洋洋的看了看颜清臣,然后凑到傅云盈身边,“师娘,等下寿宴完了,我带师娘逛御花园好不好?父皇在御花园给我支了一个小秋千,可好玩了。” 被他这个样子逗乐,傅云盈连忙点头。 三人又玩了一会儿,晟景帝也收拾好出来,众人一起往太极殿去准备宴会。 太极殿,群臣对颜清臣夫妇能和晟景帝一起出现已经见怪不怪,行礼归位之后,倒也 言笑一堂。 酒至半酣,晟景帝有些微醉,带着贵妃和三皇子离开,留二皇子在这里招呼。 虽说没人敢来灌颜清臣,可他也有不少事情要忙,只有傅云盈和紫苏在女眷这边跟众人一边说话一边闲聊。 “小郡主这一去,我们真是无聊了很多。”颜筠晗抱着孩子,跟傅云盈叹气,“唉,若是往年,不知道多热闹呢。” “是啊,不过你有了这个小团子,还会觉得无聊?”傅云盈逗弄季鸿骞的儿子正开心,忍不住打趣她。 “来来来,你抱大半年试试,看看你烦不烦他!”颜筠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盯着自己手里的儿子怒道,“小兔崽子,还不到一岁就皮的跟猴子一样,也不知道像谁!” 傅云盈看她这个样子直乐,都说当娘的都喜欢自己的孩子,怎么偏生到了颜筠晗这里就没那么明显呢? “你别笑,等你有了孩子就不这么笑了。”颜筠晗看着傅云盈有些羡慕,“姐姐真是好福气,成婚两年了吧?三叔也不急。” “你三叔说,我还小,再等两年。”说到这里,傅云盈笑意更深。先前她有意避孕,后来颜清臣知道之后,就让她把避孕的汤药停了,换了一种男子用的不伤身子的药丸。 “啧啧啧,不跟你说了!”颜筠晗说着抱起孩子就要走。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傅云盈怎么肯就这么让她走,连忙拉住。 紫苏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在拉拉扯扯,笑了笑,她凑上前道,“小姐别玩了,长公主方才派了宫女过来传话,说清和小郡主的信到了,让小姐过去拿一下。” “清和的信?稍等下,我这就去。”傅云盈面上一喜,也顾不得逗弄颜筠晗家的小团子,连忙匆匆去了长公主那边,留颜筠晗疑惑在那里。 第二百七十八章 娶我,否则杀了她 季鸿骞前些日子才捎信回来,说西岐内部不安稳,似乎太子回去之后就发生了一些事情,总之就是西岐内部眼下波涛汹涌,暗涌奔流。 这些日子,为了不给清和郡主惹麻烦,她特意没有写信给她的。 不过转脸想了想,颜筠晗也没有太在意,长公主担心阮蓁的安危,安排了不少陪嫁,说不定其中有特殊的通信道路也不好说。 毕竟当年,驸马爷也是行军打仗的好手,手下人更是忠心耿耿,送个信什么的不在话下。 傅云盈和紫苏往长公主那个方向走去,不过走了两步,颜筠玥突然杀了出来,歉然地看着傅云盈道:“三婶,我的脚扭了,可否让紫苏姑娘帮我一把……” 左右长公主那里也不是很着急,颜筠玥这个可等不得。傅云盈犹豫了一下,转头朝紫苏示意一下。紫苏走过去,捏着颜筠玥的脚腕转动了一下,果然看到颜筠玥倒抽一口冷气。 “嘶,好痛!” “小姐,确实是扭了,不过还好,没伤到骨头和关节。”若是傅云盈扭了脚,紫苏三两下推拿就能给正过来。 可这人是颜筠玥,她没兴趣伺候。检查之后汇报了状况,紫苏就站在一边听傅云盈吩咐。 “你的丫鬟呢,让她带你先回去,或者传太医过来吧。”傅云盈自然是清楚紫苏的心性,也不会勉强她。 自然,也因为她对颜筠玥也没多少好感。 “丫鬟今日没跟我入宫,我,我自己来的。”颜筠玥低头,从傅云盈的角度,只能看到发髻上一根简单的金钗,两朵绢花,再无旁物。 堂堂一个县主,不说穿金戴银,至少不会这么朴素。 想起来先前田氏清理了她的屋子这件事,傅云盈大致明白了几分。 怕是田氏给她了不少不自在,加上现在聂双芜更加变本加厉,她不是不愿意带丫鬟,怕是丫鬟带不出来。 “好吧,我知道了。紫苏,你且在这里守着,我先去找长公主。”傅云盈犹豫了一下,还是放紫苏留下来陪颜筠玥,她去找长公主。 在皇宫的御花园里,又是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况且,荣王并不在,应该没那么危险。 紫苏不耐的点了点头,叮嘱让她小心之后,满腹牢骚的回到了颜筠玥的身边。 离了颜筠玥,傅云盈找了个宫女问长公主的位置,然后朝着长公主的方向走去。走过盛放的夹竹桃花从,傅云盈忽觉鼻息之间一阵甜腻,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事情发生的无声无息,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颜筠玥这边,紫苏自然是不耐烦陪着她的,伸手拉了宫女替她找来太医照看之后,自己连忙去找傅云盈去了。谁知道,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就不见了傅云盈的踪影。 直到紫苏找到长公主那里,得知傅云盈并没有过来过之后,她才意识到不对。心头一紧,连忙冲长公主告辞,飞奔着去找了颜清臣。 颜清臣本在跟朝中几个重臣说话,见紫苏过来,猜到怕是傅云盈又出了什么事。 “夫人怕是有些什么事,在下先告辞。”颜清臣歉然地跟众人告辞,快步走向了紫苏。 “怎么回事?” “小姐不见了。”紫苏急得满头汗,好在脑袋还清楚,一两句话就把事情给说清楚了。“方才有人冒充长公主的人来引了小姐离开,又有大小姐打掩护,我一时不察,让他们得了手。” “回去领罚,此刻先跟我走。”颜清臣眉毛一皱,扫视了一圈宴会众人,转身朝着凤仪宫的方向 去了。 今日宫中有盛会,皇后出现了,可是晟阳公主最近太过出格,晟景帝怕她再出什么幺蛾子,就以备嫁为理由,将她锁在了凤仪宫里。 整个皇宫之中,能对傅云盈下手的,只有晟阳公主了。 到了凤仪宫门口,颜清臣只看到红色的宫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爷?”紫苏疑惑的看了一眼停住不走的颜清臣,轻声叫了一声。 颜清臣盯住地上一个闪光的小亮片,走了两步,弯腰捡了起来。紫苏敏锐的发现,那似乎是傅云盈今日带的发钗。 看来,小姐真的在这凤仪宫中。 “叫门!” 方才,颜清臣就在担心无故闯入皇后宫中是大不敬,虽然他不怕,可是他不想让晟景帝落太多话柄。 眼下,在门口捡到了这个,那就有理由了。 “皇后娘娘,我家爷来接我家夫人了。”紫苏自然不傻,见了那东西之后,瞬间明白过来,运足中气,朗声在凤仪宫外大喊起来。 凤仪宫的宫门迟迟不开,颜清臣和紫苏都是习武之人,自然没有放过里面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是不知道是太监在偷听还是在忙着给晟阳公主和皇后报信。 “皇后娘娘,我家爷来接夫人了,还请娘娘开门!”紫苏又喊了一声,凤仪宫的大门才吱呀一声,慢悠悠的开了。 颜清臣和紫苏站在门口,看着凤仪宫的大门打开,傅云盈软塌塌趴在地上的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爷!”看着傅云盈意识全无的样子,紫苏有些慌,抬头一看颜清臣,却见他长腿一抬,跨入了凤仪宫中。 “颜大人来了。” 皇后没有出现,还在宴会之中跟命妇说话。 凤仪宫中,只有晟阳公主和一些奴才。见颜清臣来了,晟阳公主笑嘻嘻的 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头看向地上趴着的傅云盈。 “颜大人因为这个女人不能娶我,那我就解决掉你我之间的羁绊可好?” 傅云盈在地上趴着,晟阳公主就站在傅云盈的身边,手上一柄长剑,悬在她的后背之上。 “她从来都不是你我之间的羁绊,她,是我的妻子。”颜清臣不满,看着晟阳公主,脸色甚是不好。 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怎么会允许她这么践踏。可颜清臣也不敢冲动,毕竟晟阳公主看着并不像开玩笑。 看着他的样子,晟阳公主苦笑了一下,“颜哥哥,我们做笔交易吧。” “你娶我,我就放了她。” 晟阳公主那么骄傲的性格,什么时候说过软话,这对她来说,比拿刀子剜了她都难受。为了他,她宁愿去迁就另一个女人。若是以前,她怎么会允许。可是,他喜欢了,那她就允许。 只要,他答应娶她,她真的什么都可以做。 其实,颜筠玥撒谎的时候,她如何听不出来。 若是颜清臣想要娶她,在傅云盈出现之前,他就会娶她,根本不会等到现在。而她,之所以还按照颜筠玥的主意去办,也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让他能娶她。 她只是喜欢了他而已啊。 “臣做不到。” 可是,即使如此,颜清臣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 “如果你不娶我,我杀了她!”晟阳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颜清臣,没想到颜清臣竟然一点都不在乎傅云盈。 “你我之间的事情,为什么非要用别人做筹码。”颜清臣慢慢往前走,目光如炬,盯的晟阳公主浑身不自在。 “若是没有她,你一定能娶我!”晟阳公主气得双手发抖,目光一转,看着地上的傅云盈,好像是肯定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道,“对,若是没有她,你一定会娶我!” “没有她,我也不会娶任何人。公主,若是你此刻放下手里的剑,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你再执迷不悟,就不要怪微臣以下犯上了。” 颜清臣对傅云盈的在意,已经赤裸裸得表现了出来。 果然,晟阳公主大怒,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我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晟阳公主的手高高的举了起来,手中的长剑闪着寒光朝着傅云盈的脖子飞了过去。紫苏倒抽一口冷气,想要去捉,却发现颜清臣比她快了一步,晟阳公主的手落下来之前将傅云盈给拉了出来。 可惜,还是晚了一点。 傅云盈就算是再瘦弱,也是百十斤重的人,又在昏迷,没办法和颜清臣沆瀣一气。 所以,救傅云盈时,颜清臣被晟阳公主手中的剑划伤了。 温热的血液从颜清臣的胳膊往下流,他顾不得那些,伸手探了探傅云盈的鼻息,见她呼吸平稳,脉搏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之后心也定了。 方才,他不慌是假,不然,怎么可能明知道打掉晟阳公主手中长剑是最便捷的方式而要冒险先救人。 因为,他怕,怕这毫无生气的傅云盈是真的没了生气。 他只想早点知道她是不是安好。 “爷!”紫苏连忙冲了过来,飞快地将颜清臣的伤口包扎,然后想要去接傅云盈过来。 谁知道,颜清臣竟然不放手。 晟阳公主被颜清臣的举动惊了一下,又见他如此痴迷于那个女人,怒火更盛,“我,我杀了你们!” 说着,晟阳公主提着剑又冲了过来,气势汹汹,毫无章法。 紫苏接傅云盈不成,也管不了什么公主不公主的,连忙转身迎敌,要把晟阳公主给拦下,不许她再伤她主子一次。 第二百七十九章 贬为庶民 紫苏从小习武,即使不是什么绝世高手,收拾一个晟阳公主自然是绰绰有余。 再加上,晟阳公主今日行事太过分,抓了傅云盈就算了,还伤了颜清臣,更是让紫苏一肚子的火。 是以她在往前冲时,每一步都虎虎生风,带着肉眼可见的戾气。 “叮”的一声轻响,接着晟阳公主的剑就飞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扎入地面,微微颤抖。 紫苏突然惊醒,心有余悸起来。她打了晟阳公主一顿出气倒是舒坦了,可接下来呢? 颜国公府怕是要因为她的举动蒙受大难,而她怕是自裁也不够的。 “谁!”晟阳公主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见自己的剑飞了,只气竟然还有人敢拦她! “朕!” 凤仪宫的大门“哐”的一声被人踢开,沉重的松木大门撞到青砖墙上,溅起一层尘土,又被反弹回来,颤抖了几下,最终定在了那里。 晟阳公主也定在了那里,看着突然出现的晟景帝不知所措。 “父皇……” 她明明派人打听过了,晟景帝离场之后她才让人去带走傅云盈的。 怎么,怎么会,晟景帝怎么会跑过来,为了傅云盈跑过来! “皇上。”颜清臣将傅云盈放在地上放好,也起身行礼。 衣袖上的血迹已经蔓延了一大片,看得晟景帝分外的触目惊心。 “颜大人这是怎么了!”跟着晟景帝一起过来的,还有二皇子。见颜清臣受了伤,二皇子慌忙上前准备帮他包扎伤口。 “多谢殿下,一点皮外伤,只是拙荆仍旧昏迷不醒,还请殿下帮忙请个太医。”颜清臣摆了摆手,让示意自己没事儿,可是傅云盈需要一个大夫。 “莫寻,快去传 太医。”二皇子见状,连忙吩咐人传太医,并且帮着把傅云盈送到了偏殿。 晟景帝不放心颜清臣,在太医来时,拉着他让太医一并给看了,得知真的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放了心,怒吼道:“把那个不孝女给朕拖进来!” 晟阳公主早就吓傻了,晟景帝众人进了偏殿,她也没跟进来,傻愣愣的在凤仪宫的院子里不知道想什么。 这会儿,被皇上下旨拖进来才回了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父皇,女儿是被人蒙蔽了!” “闭嘴!”晟景帝根本不想听晟阳公主的任何一个字,暴呵一声,镇住了哭的梨花带雨的晟阳公主之后怒道:“平日里你就对颜大人纠缠不已,这也是被人蒙蔽?你三番四次的做错事,朕都只当你是个孩子,没有多加追究,可是今日,你犯下如此大错不知悔改就算了,还妄图把事情推到旁人身上!” “父皇息怒,此事还是听听皇妹如何解释得好,说不定其中有什么隐情呢。”二皇子见晟景帝气得脸色通红,连忙安抚,“问清楚了,再罚也免得旁人说有失偏颇。” “问什么问!今日凤仪宫之中根本没有外人进入过,她能被谁蒙蔽?不管是被谁蒙蔽,如此动用私刑,伤人性命,动辄喊打喊杀就可以了?看看她如今这个样子,哪里有一国公主的风范!” 晟景帝却并不领情,连二皇子也遭到了呵斥。 “父皇根本就是看不上我,父皇,若是你不喜欢女儿,直接把女儿拖出午门砍了就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晟阳公主没想到晟景帝竟然如此决然,顿时口不择言。 “你当朕不敢?来啊,现在就给朕拖出去!”在场众人,谁的火气都没有晟景帝的大。他方才看到的事情,足够他 心疼后半辈子了。 前半生,他亏欠了颜玉笙母子,若是他还保护不了颜玉笙唯一的儿子,他做这个皇帝有什么意思。 “皇上三思,公主若是就这么被砍了,回头化作厉鬼怕是要找微臣索命。”颜清臣平日收拾对手犹如秋风过境,却鲜少不留一丝生机。 今日,却是一点希望都不愿意给晟阳公主留,可见是动了多大的怒火。 “若是她敢,朕定让她魂飞魄散!”晟景帝冷静了几分,却也没打算放过晟阳公主,“今日事情一清二楚,晟阳你不必攀咬任何人。今日谁都救不了你。来啊,将公主拖出去,杖杀!” 深更半夜,就连天亮都不肯等。晟阳公主面色苍白地看着晟景帝,难以置信,这竟然是自己父皇下的命令。 “父皇,我是你的女儿啊!” “若你不是朕的女儿,怕是早就被挫骨扬灰了。”晟景帝对晟阳公主的话只有冷笑,“你当朕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早前围猎的事情先不说,后来对颜大人多番纠缠也不说,与外姓男子在画舫之上胡来也不说,只今日掳人做要挟,害人性命,一件事就足够你死罪难逃。你,还想仗着你公主的身份胡作非为?朕丢不起这个脸!” “我公主的身份,难道不是父皇你给的么!我做错了什么,父皇不是要……”晟阳公主慌了,她下过无数杖杀别人的命令,却没想到今日会被人杖杀。 “是朕给的,可是成为公主不是因为你是朕的女儿就够了!公主,要亲民爱民,可你呢?平日里凤仪宫死了多少宫女?外面又被你一个不顺眼伤过多少人?朕真不想承认,有你这样的女儿!” 晟景帝冷哼一声,摆手示意莫寻,不想再看到晟阳公主,“还不拖出去做什么! ” 莫寻得到示意,拱手行了一礼,伸手一点,晟阳公主顿时发不出声音来,干干看着晟景帝,泪水狂流。 “慢着!”皇后匆匆从宴会之上赶来,赶在晟阳公主被拖出去之前,将人拦了下来。“放手,这可是公主!” “来人,今日起,晟阳公主褫夺公主封号,贬为庶民!”晟景帝看也不看皇后,再次下令道。。 “皇上,臣妾知道教女无方,可晟阳是我唯一的女儿。你要打要罚都行,这都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教诲。可是,虎毒不食子,您是父亲,孩子做错了,好好教导即可,这么打死,您怎么忍心!”皇后泪水涟涟,拉着晟阳公主的手不敢松开。 莫寻看了她们二人一眼,松了手,站到了后面。皇后出现,晟景帝怕是要改了命令。 “忍心?就是因为先前的不忍,才让今日险些酿成大错!皇后,你可知今日晟阳做错了什么!”晟景帝看着皇后,“朕知道,皇后身为**,每日要做的事情很多,公主的教导难免有偏失。可是,教出一个是非不分,爆虐成性的公主,实在是你太过溺爱之过。” “妾身承认,可是妾身只有这一个女儿。不溺爱她又溺爱谁?皇上不也宠爱三皇子么?皇上可以是慈父,妾身自然也是慈母。”皇后拉着晟阳公主一路爬了过来,跪在晟景帝脚下,“皇上,您心疼您的儿子,也心疼您的女儿好么!” 听了皇后这般是非不分的话,颜清臣凉凉地开口说道。 “若不是皇后太过心疼公主,今日公主何来的胆量行凶伤人?娘娘,不是臣逼着娘娘吃了自己的孩子,而是若是这样的孩子不除,以后怕是祸患无穷。三皇子虽然得皇上宠爱,可三皇子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事礼仪敬 爱,难道公主还比不上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娃娃?” 颜清臣这一回是铁了心不放过晟阳公主,不过他也清楚,晟阳公主眼下死不了。 可即使这样,他也不会留一个祸害在身边。 方才来的路上,他就把先前颜筠玥进宫的事情跟此事串联到了一起。 懊悔,自责,他前所未有的厌弃自己先前的自满。 “颜大人,今日公主做错了事,我愿意一力承当所有的责罚,大人要一个交代,那本宫就给大人一个交代。晟阳褫夺公主封号,从此圈禁凤仪宫,再不得出门可好?皇上,颜大人,还请念在妾身多年就这一个孩子的份上放过她这最后一次吧。” 皇后嘴上这般说着,却是恨恨地看了一眼颜清臣。若不是他,她的晟阳公主如何会这么多次失仪,被皇上抓到把柄。 “父皇,杖杀公主确实有损皇家颜面。若是今日的事情传出去,只怕对颜大人也名声有损。请父皇三思。”二皇子沉默了这么久,终于出来打了圆场。 “今日晟阳搅了皇上的寿辰,又伤人,是不孝了些。可今日大喜的日子,若是沾了血,怕是不吉利。”皇后也连忙打圆场,推敲厉害。 晟景帝不语,显然不是很赞同皇后的话。 “咳咳,陛下。”偏殿里面传来两声咳嗽,以及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颜清臣连忙回身去接傅云盈。 有了太医的诊治,傅云盈在皇后来时就已经醒了过来。 皇后的恳求,晟景帝的大怒,她都听在耳里。她虽然也恨晟阳公主,可是她也清楚,眼下不是除掉晟阳公主的时候。 孟家是皇后的母家,常年盘踞江南一带,有不少根基,若是除了皇后唯一的女儿,怕是要引起孟家的反感。 所以,她这个时候出来了。 第二百八十章 我就是要看你没有好下场 “你醒了?”见她手脚无力,唇色发白,颜清臣更加内疚。 “嗯。陛下,公主少女情怀,爱恋冲昏了头脑,伤了人。虽然说这实在可恨,可断不到至死的地步。皇上是仁君,更是慈父,不如给公主一条生路,让她好好在这凤仪宫中反省。” “既然如此,皇后,你可好好看着你的女儿,若是她再出什么丑,朕定然让你们母女任何时候都能团聚!”晟景帝冷哼一声,转头吩咐莫寻,“从今日起,你来负责凤仪宫的守卫调对,若是公主踏出凤仪宫半步,朕唯你是问。” “臣遵旨!”莫寻低头领旨,看也不看皇后一眼。 “盈儿今日也受了委屈,方才替她看诊的太医最近几日就跟着你吧,调理好了身子再回来。若是缺了什么,尽管开口!”看了颜清臣怀里的傅云盈,晟景帝叹道,“是我的不好,让你们小两口屡次被打搅。” “这是自然,皇上,天色不早,不如早些回去休息。”颜清臣见傅云盈的眼睛沉的又要闭上,连忙接了话,请晟景帝回去。 点了点头,晟景帝起身,路过皇后身边时重重地哼了一声。 晟景帝离开,皇后连忙去查看晟阳公主,见她除了不能说话,并没有什么外伤之后放了心。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却仍恨恨的看着颜清臣。 “盈儿,我们回家。”这样的地方,颜清臣自然也不想要多呆,打横抱起傅云盈,两人朝着外面走去。 至于,已经哭的衣襟都湿透的晟阳公主和皇后,爱怎么样怎么样,他没兴趣搭理。 抱着傅云盈刚走到凤仪宫的大门口,忽然身后传来皇后的声音,“站住!本宫什么时候说你可以走了。” 跟晟阳公主抱头痛哭之后,皇后才想起来追出来,指着颜清臣道:“你是故意 的对不对!登徒浪子,故意勾引晟阳,想要陷我们母女于不义之地!” “勾引?娘娘,恕微臣斗胆,臣不瞎。若是娘娘心中有气,觉得臣要陷害忠良就这么觉得吧。”颜清臣的脚步一顿,抬脚继续往外走,不愿与皇后多纠缠。 “你站住,给本宫站住!你此刻在满意了?哼,本宫不会放过你的!”皇后气急败坏,却拦了几次,却见颜清臣根本不听他的。 冷冷的风穿过皇后的衣襟,带来胸口的一片冷意,也带来了颜清臣的话。 “皇后娘娘还是先管好你和公主吧,你们母女二人永远都在觊觎别人的东西。” 皇后颓败的靠在凤仪宫正殿的柱子上,面色灰败。 皇帝寿宴上的事情,有晟景帝的授意,自然是没有传出去。也自那日之后,晟阳就只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多出去一步就被人拦住。 凤仪宫里,就算有皇后帮衬着,可宫里的局势谁不清楚,就是个蚊子都是金的。 更何况,凤仪宫里的宫女可都是有官阶在身,哪个都比晟阳尊贵一些。 初始是几个宫女悄悄去紫宸宫找了贵妃娘娘,说自己好歹是有品级的,这么伺候一个戴罪之徒不合适。后来,整个凤仪宫的宫女们都不愿意去晟阳的宫殿了。 无他,实在是太吵了些。 刚被关起来时,晟阳天天大吵大闹,恨不得掀了房顶。 尤其是皇上下令不许给晟阳配备宫女之后,更是闹得天翻地覆。皇后有心偷偷私底下贴补,但又担心皇上发现,一生气再把晟阳给拉出去砍了,也只能劝她忍耐些。 谁知道,晟阳不但不领情,反而斥责皇后不帮她,不疼她,气得皇后心口疼了好几天,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凤仪宫上下的宫女可算是松了口气,总算不用被皇后威压着去给晟阳公主送这 个送那个了。 于是,晟阳发现没东西可以砸之后慌了。 “来人,我要见……” 她还觉得,就算是这么闹,还是会有人会帮自己的。 比如说皇后,比如说别的什么人。皇后不管她了,她顿时慌了,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找谁求救。 “公主还是消停一些吧,皇上吩咐了,不许公主出来,也不许任何人过去探望公主!”门外是一个嬷嬷的声音,这些日子,只有这个嬷嬷忍着聒噪给她送饭,在外面做活听着她的吩咐。 这会儿听见晟阳喊着要见人,忍不住劝道。 “不,我要见萧清澜!”晟阳突然想起一个名字,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她为她出谋划策,现在她肯定能帮她! “唉,没人能来见你了。”老嬷嬷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再跟晟阳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一片凌乱的殿中,晟阳看着窗外的阳光和蓝天,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完了之后抹了把泪,气冲冲的回到床上,裹着被子躺了下来。 入夜,晟阳刚用了晚膳。晚膳还是先前那个嬷嬷从门上开的一个小洞里递进来的,简简单单一个炒青菜,一碗米饭,连油星都没有。可晟阳这次吃了,吃得干干净净。 待嬷嬷收了碗出去,晟阳无聊,可殿中也没了可以砸的东西,只能呆愣愣地坐在床上发呆。 “公主?”后面的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传来一声小小的呼唤,让晟阳顿时来了精神。 那显然是萧清澜的声音,她居然来了。 晟阳激动的从床上跳了起来,鞋子都来不及穿,小跑着过去迎她,“你可算来了,让我好等。” “久等了。”萧清澜从窗子中挤了进来,衣衫有些凌乱,整理了一下衣衫,看着晟阳公主笑道,“近日来事情太多,不好进宫。” “若是你解了本 宫眼下的困局,本宫恕你无罪!对了,都是你的馊主意!要不是你说让颜清臣娶了我就不用嫁给安槐,我怎么会去找他!”晟阳气鼓鼓地看着萧清澜,心头有些温怒,却知道现在不能表现出来。 “是啊,是我让你去找颜大人的。”萧清澜还是那么一副笑脸,看着晟阳,“你是庶民,如何能自称本宫。” “你什么意思?”晟阳公主觉察出不对,脸上的笑意渐渐冷却,看着萧清澜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萧清澜笑了,跺了两步,回头看着晟阳,“你怕是不知道吧,从一开始,这就是我的局。引你到画舫,给你们上药酒,散布你和安槐的事,让你去招惹颜大人,这都是我做的。” “你是故意的!”回想了一下,晟阳终于明白了过来,“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就为了看着你没有好下场!”萧清澜笑意盈盈,却让晟阳觉得刺骨,“公主莫不是忘了,我哥哥是怎么死的?哥哥是我家独子,虽然我家不及皇家显贵,可是害死我哥哥,就算你是公主也得付出代价!” “我,我没有!”晟阳下意识地否认,因为她清楚,她做得隐蔽,不可能有人发现,留着证据的。 “没有?你可真是好记性,自己说过的话都能忘记。”萧清澜摇了摇头,提醒晟阳,“太后礼佛那日,你跟颜大人亲口承认是你害死了我哥哥,你忘记了?” 被萧清澜一提醒,晟阳公主顿时想了起来。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萧清澜竟然蛰伏了这么久。 “你,原来我眼下的样子都是你害的!枉我对你如此信任,我掐死你!”晟阳暴怒,冲过去掐着萧清澜的脖子把她扑到了地上。 萧清澜后背着地,疼得眼前发黑,身上又被晟阳公主压住,整个人都动弹不得。晟阳公主 见如此容易,自然更加得意,手上的劲道更是凶狠了几分。 “你……若是掐死了我……只怕也活不长……” 萧清澜没有挣扎,眼睛里也没有害怕,看得晟阳有些犹豫,手上的力气也松了一些,不过忽然好想被迷了心智一般,又加大了力度。 “就算死,我也得拉着你!” “你就算掐死她,也改变不了眼下的状况。”二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走了进来,站在晟阳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二人在地上。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晟阳惊了一下,松了手,接着就被二皇子一巴掌打到一边。 “你居然敢打我!” 晟阳被打到了一边,萧清澜也终于可以从地上站起来。见二皇子在那里,幽幽地行了一礼,“殿下。” “今日委屈姑娘了。” “不委屈,能为哥哥报仇,我就是死了也不亏。”萧清澜抬起头,笑得阳光明媚,脖子上的红痕好像奖励一样让她得意。 “姑娘慢走。”二皇子冲着萧清澜拱了拱手,叹息道。 “臣女告退。”萧清澜清楚他们二人还有话要说,总归她的事情办完了,也就离开。 待萧清澜走了,晟阳公主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二人竟然是一伙的。 难怪萧清澜能如此轻易的进来,竟然是他安排的。 “我不但敢打你,我还敢杀你,你信么?”萧清澜走了,二皇子也终于不用再伪装,冷笑一声转头针对晟阳,“别忘了你此刻是什么身份。” “我此刻是什么身份我很清楚,可是你好像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晟阳冷静下来,看着二皇子不屑道。 “我就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才做的这一切。”二皇子看着面前已经毫无任何翻身之力还盛气凌人的这个女人有些叹息,若是他的母妃还活着,他只怕也没有这种态度的机会。 第二百八十一章 那种人,不用理 晟阳公主为何能够如此张扬跋扈,草菅人命,是因为她有一个当皇后的娘。 不管做了什么,皇后都能帮她兜底,都能帮她处理掉所有的麻烦。 可是,他没有。 虽然他是养在皇后身边的,可是他记得,永远都记得自己的生母只是一个宫女。 就算是活着,也只能谨小慎微的活着。 从小,他被养在皇后身边,皇后虽然用心栽培他,却并没有把他当成孩子。而且,还时不时告诫他的身份。 原本他是对皇后感恩戴德的,直到七岁那年,一直伺候他的老嬷嬷说漏了嘴。 “当年,母后为了有个皇子在身边提高身价,害死了我的生母,得到了我,这件事,我也不会忘记。” 二皇子冷笑着看着晟阳公主,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这么多年,母后给了我不少好处,我做得也不错。可惜,母后心里只有你一个孩子,至于我,随时可以舍弃。”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晟阳公主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竟然被他知道了,难怪他现在会这么做。 “一直都知道,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二皇子扶了个椅子坐下,闲闲散散地靠在椅背上。 “早就知道了,否则为何这么多年我都如此乖顺?母后要我结识什么人我就结识什么人,母后要我娶谁,我就娶谁,难道不是为了我自己?” “那你不怕我把这一切都告诉母后么!”晟阳跟皇后是亲母女,知道二皇子如今根本跟她们不是一条心之后顿时警铃大作,试图预警。 “今夜晟阳饥渴难耐,勾引了殿外的侍卫试图外出,被我捉了回来。你说,父皇母后知道这个之后会如何?” 皇后对晟阳的不知好歹和行事鲁莽早就已经痛心疾 首,多番教导之后成效不显,皇后早就已经不想多管了。否则,不会至少有五天都没来过这里。 二皇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从今以后,母后能依仗的人只有我,你觉得他会因为这个,再来对付我么?” 晟阳哑口无言,看着二皇子大大方方地出去,颓败地坐在地上。 颜国公府,清松苑。 自从傅云盈被颜清臣带回来之后,那宫里来的太医就一直没走。其实她的身体早就好了,颜清臣的胳膊也好了,甚至连个疤痕都没留下。 可是,二人就是不放太医离开。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好声好气地待着,只有回去一事不行。 太医也聪明,连上了好几道折子,今儿个不是傅云盈忽然高热不退,明儿个就是颜大人的手不听使唤,闹得晟景帝是心惊肉跳,连下了七道圣旨责骂孟家和皇后。 “爷,孟相和孟夫人在前厅等了一个时辰了。”折离隔着窗子汇报,却听见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又等了一会儿,折离默默地离开。 颜清臣已经七天没有上朝了,这几日,孟相和孟夫人每日登门探望,却都没进的了清松苑的门。 每次,不是颜大人起不来,就是傅云盈起不来,到了今日可好,俩人压根不在。 待折离走后,傅云盈躲在颜清臣怀里偷笑,“这下把折离都给骗过去了。” “你以为他听不出来?只是不想理你而已。”颜清臣刮了一下傅云盈的鼻头,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不然呢,我真的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找了。”傅云盈撇撇嘴,在颜清臣的怀里伸了个懒腰,“真是烦死了。” “需要给他们理由么?为这种人伤神,不值当。”颜清臣侧躺在榻上给傅云盈打扇,看着她的样子觉得有趣。 成亲已经三年多了,可还是疼她不够。 “对哦。”傅云盈后知后觉,明明是他们占理,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 看着她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颜清臣失笑,拉她起来,“走吧,起来走走,若是再躺着,头还得疼。” 前些日子,傅云盈被颜清臣按在床上休息了好几日,每天哀嚎头疼。给颜清臣吓的不得了,找了太医过来诊断一番却只得出来躺的太久的缘故。 自此之后,颜清臣也不敢让她整日躺着了。 “哼!”傅云盈得意洋洋的爬了起来,偷偷打开门缝看了一眼,见外面没人,连忙回身招手,要跟颜清臣一起出去。 颜清臣拉着她的手,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根本没有什么有人在等他们,而他们不出现不礼貌的自觉。 两人晃晃悠悠躲着阳光跑到了花园,腻歪在秋千架上闲聊,折离从这里经过之后看到两人的样子,无语的摇了摇头走开了。 前厅里还有孟相和孟夫人,你们倒是心疼下国公和田氏啊。 用了午膳,终于传来两人走了的消息,傅云盈和颜清臣清点了礼物,决定要继续装病,直到掏空孟家家底为止。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后,傅云盈挠了挠颜清臣的手心,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颜清臣秒懂,吹熄了蜡烛,招来折离和连宵,几人趁着夜色翻墙而出,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有夜色的掩盖,四人挑了偏僻的小道去走,不一会儿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之前。傅云盈上去敲门,里面传来两声狗叫,很快之后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谁啊?” “是我。”傅云盈应了一声,听见里面脚步声急促起来之后回头给了颜清臣一个笑脸。 “已经送你到这里了,想必没什么危险,我把连宵留给你, 你晚上回去让他带着。”颜清臣知道她们母女相见有不少话要说,当着他的面怕是说不好,于是体贴的自己回去。 “嗯!”傅云盈点了点头,捏了捏颜清臣的手心。 钟繇开门出来的时候,颜清臣刚好和折离离开,见只有傅云盈一人在门外,她诧异的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相公怕耽搁我们,送我来了之后就走了。”提着裙摆跨过门槛,确认背后没人之后傅云盈跟着钟繇进了屋子。 “姐姐!”刚一进门,傅云盈的腿就被抱了个结实,她低头笑眯眯地看着扑过来的闹闹,一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快放下,这孩子现在可沉了。”钟繇连忙把闹闹接过来,点着他的鼻子道,“你瞧瞧你姐姐的小身板,你还欺负她让她抱。” “唔,我高兴嘛。”闹闹揉了揉鼻子,歉疚地看着傅云盈道:“那以后姐姐不要把我抱起来,坐着把我抱怀里好不好。” 这孩子还挺聪明,知道站着抱不动,可以坐着抱。 拉着闹闹坐下,傅云盈果然把他抱在怀里,“这样好不好?” “嗯!姐姐最好了。”闹闹狠狠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冲向屏风后面,拉了一个人出来。“姐姐,快看!” 傅云盈惊讶地看着被闹闹拽出来的那个人,转头求助钟繇。 莫寻摸了摸鼻子,冲着傅云盈拱手行礼,“夫人好。” 难怪方才钟繇等了一会儿才来开门,原来是屋子里有旁人。 只是,这人竟然是傅云盈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这是你表哥,你没见过也不奇怪。”钟繇见两人见了面,也不藏着掖着,互相介绍了之后傅云盈才明白过来。 原来,莫寻竟然是钟繇哥哥的亲生儿子。 钟家出事的时候,莫寻不 过一两岁。钟家老仆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就要被家族连累,于是偷偷用路边捡来的一个小乞丐代替了他。 后来莫寻长大,改名换姓,蛰伏在二皇子身边,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帮钟家洗清冤屈。 难怪莫寻能那么多次相救于傅云盈,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种情分在。 “盈儿在此谢过表哥多番的救命之恩。”细数一下,莫寻至少救了傅云盈三次。对此,傅云盈如何能不感激。 “不客气,你是姑姑的女儿,我救你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莫寻冲傅云盈拱了拱手,扶了她起身,“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姑母的女儿,只是碍于身份不便,没有道破关系。” “我知道。只是表哥在二皇子身边,会不会有危险。”傅云盈还记得,二皇子跟荣王之间怕是不简单,想要提醒莫寻。 “不,二皇子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而且二皇子跟皇后并非一心。那日在凤仪宫中的事情,二皇子早就有所察觉,是他故意拖延住皇上,不让皇上安歇的。”莫寻摇了摇头,告诉了傅云盈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二皇子与皇后并非一心这件事,傅云盈也有所察觉,得知莫寻没有危险之后才放心。 “姐姐,你放心吧,表哥很厉害的。我跟表哥说好了,等我再长大一些,就让表哥教我功夫,换我来保护姐姐和娘亲!”闹闹在傅云盈怀里,仰头看着傅云盈邀功。 “好好好,等闹闹大了,我就让你保护我好不好?”傅云盈看到连宵偷偷冲着闹闹做鬼脸失笑。 “凤仪宫?那不是皇后的宫殿么?怎么,皇后针对你了?”那日凤仪宫的事情,傅云盈本就不打算告诉钟繇,不想她担心,莫寻也是这个意思。只是,钟繇从来都是冰雪聪明的,莫寻只说了三个字,她就猜到了几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怀孕的偏方 “呃……”莫寻语结,低头看了一眼闹闹,眼明手快地从傅云盈怀里抢了过来抱走,“我先带闹闹出去玩。” 莫名其妙被拿来当保护伞的闹闹气鼓鼓的挥了挥手,试图抓住傅云盈,却不敌莫寻武功高强,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皇后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屋里没了旁人,钟繇拉着傅云盈的手,急得两眼通红。 “娘,你稍安勿躁,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么?”傅云盈见状也有些不忍,反过来拉住钟繇,笑道,“倒不是皇后想对我如何,而是公主。” “公主?我前些日子听说晟阳公主被褫夺了封号,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钟繇无意间听街坊邻居说起过皇宫里的八卦,却没把这件事跟傅云盈联系起来。 “公主一直都喜欢相公,自我们成亲之后,她就一直对我怀恨在心。陛下寿辰那日,她派人引我入凤仪宫,试图用我做诱饵,逼相公娶了她,不成,恼羞成怒差点杀人。” 左右已经没有什么事,傅云盈索性全都告诉了钟繇。 “还有这种事?”钟繇皱眉,觉得怕是他们惹了**烦,“若真是因为你们,晟阳公主被褫夺封号,皇后能答应?能放过你们?” “母亲不必担心,皇上最开始是准备将公主杖杀,因为皇后的关系才改成了褫夺封号。所以皇后就算是不答应,也没办法。至于不放过我跟相公,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先前,她都没能对我们怎么样,现在只怕也不行。皇上连下七道圣旨斥责皇后和孟家,现在孟家已经被骂的抬不起头来。” 傅云盈将这些事情大概的讲给钟繇,一点都没有隐瞒,免得她多想。 “确实,这件事情确实是要看皇上的态度的。若是皇上语焉不详,只怕你们要遭罪。孟家, 毕竟不是什么好人家。”钟繇点了点头,也放了心。 忽而,钟繇转了话头,“由此可见,那颜大人也确实是个良人。” 娶公主这件天大的好事都不屑一顾,可见是有些气节的人。 “相公他一直很好。”傅云盈娇羞一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你呀,心思重。从小娘没在你身边,没能给你遮风挡雨。还让你平白受了我的连累。”钟繇最在意的就是当年钟家的事情,皇后之所以会这么针对傅云盈,也是有钟繇的身份在。 若不是颜清臣,傅云盈指不定得怎么被欺负的。 所以,她这个丈母娘,自然是喜欢女婿的。 “都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连累的?娘你放心,若是有机会,我定然会帮外公昭雪。” “翻不翻案都是小事,娘虽然想还钟家一个清白,可也不会让我的女儿涉险。当年的人,死都死了,还等不了这十天半个月的?” 钟繇说的倒是实话,钟家的那些人,都死了一二十年了,不介意再多等这么一时半会儿。 “娘啊,就想你能好好的,旁的事情谁都没你重要。” 说起这个,钟繇古怪的看了一眼傅云盈的肚子,“你跟颜大人成亲这么久了,一直没动静,可是有什么隐疾?” 自然是没有什么隐疾之类的存在,傅云盈面色一红,连忙摇头,“是相公说,我还太小,不宜有孕,所以就一直没要孩子。” “没有隐疾最好,你小时候胎里不足,我一直都在担心这个问题。”钟繇心定了下来,偷眼看傅云盈欢喜害羞的模样。见她没有什么太过波动的情绪,拉着她面对她,说道。 “我知道你害羞,可是,要孩子这件事还得趁着你年轻身体好的时候来。这样,调养起来也方便。盈儿,你也想要孩子对不对?” 傅云盈面上羞红一片,可还是 点了点头,看的钟繇心中一喜,转头进了里间。 “这么多年,我找了不少你可能用的到的东西,都留着呢。”待她又出来,手里拿了一张纸,“这个方子是先前我跟你爹在边关的时候一个大夫给我的,说若是孕妇用了这个方子,能身体康健,生孩子的时候也能少遭罪。” 傅云盈道谢,然后将方子收下放好,又听钟繇在那里说话。 “若是想要孩子,现在最好不过,现如今六月出头,若是有孕的话,差不多来年三月生产,那个时间不冷不热,坐月子最不遭罪。” 这些原本就是母亲要叮嘱儿女的,钟繇缺失了这个时候,一直想要补上,一时间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怕傅云盈记不住,还琢磨着回头把颜清臣叫来好好叮嘱一番。 哪知道,傅云盈早就默默的全部记下了。 “娘,我回来了!”母女二人正在房里说话,闹闹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显然,莫寻又被闹闹敲诈了一笔。 “你这孩子,又欺负你表哥是不是。”钟繇一看,哭笑不得的拉过闹闹,看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深更半夜的,定是闹闹要书,莫寻带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东西。 “姑母不必担心,付钱的。”莫寻摸了摸鼻子,勉强解释了一下。 “就算是付钱,扰了人家安生也不好,你啊,太惯着他了。” 听他们话中的意思,怕是先前早有先例。 也确实如此,先前傅云盈不能来这里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莫寻带着闹闹玩耍。有时候深更半夜的闹闹要是想要什么东西,莫寻还真带着他翻墙进入别人家拿了出来。 虽说有些给了银两,可是更多时候会惊扰了别人家的护院和看门狗,惹得侍卫家丁不得好梦。 “在边关的时候,整个城镇之中都是你爹的部下,你如此 胡闹是因为你的叔叔伯伯看你年幼,不懂事,让你几分。现在到了京城还胡闹,明天我就告诉你爹,让他把你送走。”钟繇拉着脸,看着闹闹,教育他不能这么做。 闹闹低头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这样有些过分,“娘,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我,我是想让姐姐教我念诗。” 看他可怜的小模样,傅云盈先心软了,接了他拿回来的册子,“这次我教你念诗,下次你若是再做这种事情,我就不跟你玩了哦。” 闹闹连忙点头,显然是知道自己错了,傅云盈展颜一笑,拉着闹闹到怀里,一字一句的教他念了起来。 念了一会儿,闹闹打了个哈欠,傅云盈见他困了,收了书本问道:“可是困了?要不要去睡觉?姐姐过两天再来看你。” 谁知,闹闹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看着傅云盈欲言又止。 “怎么了?姐姐保证,肯定不会告诉娘亲。” “姐姐,若是有了小娃娃,还会继续喜欢闹闹么。”闹闹撇了撇嘴,显然是有些委屈,“若是姐姐的小娃娃,自然是更好看,更乖巧的,到时候,姐姐会不会就不喜欢闹闹了。” “唔,原来你听到了呀。”傅云盈看着他的样子发笑,忍不住起了逗弄他的心思,“若是姐姐有了自己的小娃娃,自然是要照顾自己的小娃娃的。可是,姐姐还是喜欢闹闹的呀。你是姐姐的弟弟,是姐姐小娃娃的舅舅,我如何能不喜欢你?” “舅舅?”闹闹眼睛一亮,觉得新奇,“舅舅是什么?” “舅舅就是娘亲的兄弟,是长辈,要保护晚辈的。”傅云盈掩嘴一笑,把闹闹抱起来面对她,“以后,姐姐有了小娃娃还会喜欢闹闹,闹闹也要喜欢姐姐的娃娃好不好。” 想到自己以后会有一个小朋友跟自己玩,成为自己的跟班,就像爹爹的部 下一样,闹闹顿时来了精神,连忙点头。 哄好了闹闹,天色已经不早,傅云盈差不多也要告辞了。连宵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点起灯笼走在前头引路,后面,钟繇不放心,让莫寻送她一起回去。 两人离开的时候,莫寻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但是跟傅云盈已经无话不说。 “表哥,虽然二皇子现在对您没有什么斩草除根之心,可我总觉得二皇子不会甘于做一个亲王,所以表哥还是小心些才是。”傅云盈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前世就是二皇子做了皇帝。 如果他没有心思当皇帝,皇后再怎么栽培怕是也没用。 “二皇子自然是有想当皇帝的意思,不过碍于出身不得不依附在皇后身上。其实我也想提醒你们一下,先前二皇子妃的所作所为,其实也是他默许的。还有,他最近似乎对颜大人的很感兴趣,抽掉了不少人在调查他。” “相公?为何?”傅云盈觉得奇怪,二皇子怎么会突然调查起颜清臣来。 “具体原因,还是因为晟阳公主。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是帝后不和的时候。你在深闺之中不是很清楚,其实这些年,荣王和孟家总是****,只是皇上做的滴水不漏,不让他们抓到把柄,所以才无机可乘。可是,皇上竟然愿意为了一个臣子,把孟家的公主给削了,这才让二皇子起了疑心。” 莫寻的话提醒了傅云盈,若是普通臣子,就算是再得圣上眷爱,也不可能为了他而动自己的亲生骨肉。 若是二皇子真的知道了颜清臣的身份,会不会他们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好,我知道了。”傅云盈眼见颜国公府到了,点了点头表示会提醒颜清臣这件事。 莫寻也点头,跟折离和连宵拱手告辞。转过巷尾,他默默的停了一下,直到一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的跟了上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想要小孙子 莫寻犹如鬼魅一般贴在墙上,看着那个衣着打扮不一般的小丫鬟鬼鬼祟祟的在附近查找了一番,什么都没找到之后气恼地朝着他们来的巷子走去。 看来,还是个行家。 他跟着那人走了一会儿,在她差点走近小院时现身,引着她去了别的地方。 待甩掉那个丫鬟之后,莫寻重新回到了钟繇的住处。 既然被人发现了,这里想必并不安全。 傅云盈回到清松苑的时候,颜清臣还没睡,已经洗漱过了,散着头发在灯下看书。 “回来了?”笑着朝她伸出手,颜清臣把书丢到了一边。 “你怎么不睡?”傅云盈拉住他的手,扑到他的怀里,笑嘻嘻的仰头看着他,“都很晚了。” “你没回来,我孤枕难眠。”颜清臣捏了捏她的嘴角,把她推开让她去洗漱。 待傅云盈洗漱干净过来之后,两人相拥而眠,竟然没人说起在小院中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傅云盈才把昨天莫寻的话告诉了颜清臣。颜清臣束冠的手停了一下,叹息道,“太平日子怕是没几天了,娘子,这可如何是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相公腹有乾坤,心有万物,还怕这等宵小不成?”傅云盈知道他只是故作样子逗她开心,也忍不住出言逗他。 “说的也是,有本官在,小女子莫慌,定给你个安稳日子。”颜清臣摸了摸下巴,忍不住笑了笑。 两人相视一笑,起身去了颜振羽的院子。这些日子,老国公也跟着祸害了不少孟家的人,狠狠的敲了孟相不少竹竿。两人来这里也没别的事情,就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二人到的时候,颜振羽还没起床,吴氏在小厨房盯着做早膳,傅云盈 自告奋勇的过去帮忙。 “盈儿来了。”吴氏见到傅云盈笑了笑,拉着她到门外坐下,“你别进去,里面烟熏火燎的,再熏坏了。” “我哪里有那么娇弱。母亲,相公也来了,你们去屋里坐着稍等,我在这里看着就行。”傅云盈把吴氏往外推,怎么都不能让长辈忙而她在那里偷懒不是。 听说颜清臣也来了,吴氏连忙问道:“他的伤势如何了?可有影响?” “相公的伤势已经大好,也没有影响平时行动,母亲不必担心。”说到这里,傅云盈也有些愧疚,一个不查,竟然又带累了颜清臣。 见她有些难过,吴氏浅笑着拍了拍傅云盈的胳膊,“傻孩子,相公保护妻子是理所应当的,你难过什么?” “只是难过相公又被我带累了。”傅云盈低下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有女殊色,世人逐之。清臣既然娶了你,那就得守护着你,谈什么带累的?你啊,心思总是这么重。要我老婆子说,日子总得互相扶着过,不然这一辈子,太辛苦了。”吴氏笑了笑,看了眼正厅的方向,“好了,你看着早膳,我去看看清臣。” 傅云盈应了,带着紫苏进了厨房。看到灶边有现成的材料,又看了看灶上的粥,觉得时间还早,索性撸起袖子做一些简单的点心来。 厨房里多了傅云盈,倒也没多忙乱,只一会儿功夫就准备好了早膳,傅云盈带着丫鬟们送过来的时候,颜振羽父子二人正在下棋。 似乎是老国公输了棋,正吹胡子瞪眼地看着颜清臣。 “逆子!” “承让!” 有早膳吃,谁还下棋。颜清臣丢下棋子,笑眯眯地到餐桌边坐下,伸手拉傅云盈过来。颜国公府没什么站规矩的规矩,所以傅云盈 帮忙布了菜之后也坐了下来。 “哎呦,这都是什么?”颜振羽看到花花绿绿的餐桌之后一扫方才输棋的郁气,欢欢喜喜的凑了过来,看着桌子上的东西问道。 “荷花茶香酥,福寿糕,琥珀山药,还有柳叶蒸饺。”傅云盈指着一一介绍了,“方才我见厨房里有材料,就做了几个小食。父亲母亲尝尝看,若是喜欢,我将来多做一些。” 不大的圆桌上,摆了七八个盘子,却唯独傅云盈做的这几个遗世独立。 荷花茶香酥个个犹如盛开的荷花,散发着淡淡茶香。红彤彤的福寿糕在白白的磁盘上胖墩墩的格外讨喜。 琥珀山药橙中透白,晶莹剔透,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至于柳叶蒸饺,小小的蒸饺在竹编的笼子里,精致小巧犹如柳叶,蒸饺皮又极薄,透着里面的什锦馅料五颜六色更是煞是好看。 “快别站着了,坐下吃,坐下吃。”颜振羽玩心大起,招手让傅云盈坐下,他先伸手夹了一个荷花茶香酥尝尝。 外面是炸到刚刚好的酥皮,入口就碎,露出里面的豆沙馅,甜甜的恰到好处。细嚼之下,甜中又有茶香,恰如其分的解掉豆沙的甜腻,可谓是巧夺天工,费尽心思。 “这个东西,怕是哄小孩子的吧?”颜振羽吃了一个荷花茶香酥还不过瘾,又夹起一个,上下左右的那么翻来覆去的看,良久之后突然问道。 “是的,小时候,太祖母给我做过这个逗我吃饭。”傅云盈点了点头,承认了。 “唉,要是有个孙子,我也乐意做这么精巧的点心哄他好好吃饭。”颜振羽把荷花茶香酥丢到嘴里,摇头晃脑地看着颜清臣。 愣了一下,傅云盈瞬间明白了过来,脸上羞红一片。 老爷子这是 拐弯抹角的想要小孙子了啊。 倒也是,他们成婚时间不短了,一直没有动静,老人家着急也是正常的。 傅云盈正犹豫要怎么开口的时候,颜清臣夹了一筷子咸菜到颜振羽的碗里,“这是给老年人吃的,若是你想要哄孙子,我这就让人把修禹和修皓给叫过来。” 先不说颜修禹已经成了家,早就过了需要被人哄着吃饭的年纪了。就是颜修皓也是三岁就能自己吃饭,从不挑食,何须人哄? 看到颜清臣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颜振羽怒气冲冲地挑出碗里面的咸菜,跳起来狠狠地用筷子敲了他的头,“我说的是你的儿子,你的!小孙子,小!孙!子!” 颜清臣被突如其来的敲了头,来不及躲,就那么硬生生的受了,倒抽一口冷气,也没反驳什么。 “祖父,祖母,玥儿来给你们请安了。” 颜振羽这边正暴跳如雷的收拾颜清臣,那边就传来颜筠玥柔柔弱弱的声音。到底是小辈,颜振羽还是要给颜清臣一些面子的。可是停下手之后,见他竟然面不改色,顿时一口老血又哽在喉咙口,想要继续大人。 “玥儿来了,可用了早膳?”吴氏见颜筠玥来了,伸手让她免礼。 “回祖父祖母,还未曾。”就算是颜家的规矩再松也没有跟长辈请安之前先自己吃饭的道理,颜筠玥自然是没用过的。行礼的功夫,就有丫鬟奉了餐具上来。 颜筠玥乖乖在下首坐着用餐,等颜振羽和吴氏放下筷子之后,她也擦了擦嘴角放下了筷子。 “玥儿多吃些,不必跟我们老人一样。”吴氏见她放下筷子,提醒她道。 “玥儿也吃饱了,多谢祖母顾念。”颜筠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不需要了,“昨日玥儿来请安, 见祖母袖子上破了个洞。玥儿别的事情做不了,只能做些针线活来孝敬祖母。这是我昨夜才做好的罩衫,还请祖母不要嫌弃。” “辛苦你了。”吴氏接了罩衫,看着上面端庄大方的纹样满意的笑道,“你这孩子有心了,这扣子看着别致,从哪儿买来的?” “这扣子是珑月斋老板昨儿个才到的东珠,我连夜让丫鬟去买来,打磨成了这个领口的对扣。”颜筠玥笑容渐生,指着那领口的对扣给吴氏看。 “对了,昨儿个,丫鬟去买东珠的时候,还碰到了三婶呢。” 忽然,话锋一转,颜筠玥就把傅云盈给扯了下来。 “昨天半夜,珍珠去买东珠的时候,在颜国公府后面的小巷子里看到三婶跟一个陌生男子在那里举止亲密,可有此事?” 一席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傅云盈。尤其是吴氏和颜振羽,显然对这件事意见很大。 “陌生男子?什么陌生男子?”傅云盈一头雾水的看了看她,一点都不承认。 她自然是知道颜筠玥口中的陌生男子是谁,昨夜跟她一起回来的只有连宵和莫寻。若是连宵,怎么会值得颜筠玥专门提起? 可若是莫寻,以他的功夫,应该不可能发现不了身后被人跟踪才对。 尤其是颜筠玥的丫鬟,并不是什么武功高强的人。 所以,傅云盈一点也不担心,知道她拿不到什么把柄。 “我颜家虽然家风没有那么严苛,可半夜与男子私会这种事情也不是能够容忍的。三婶,你还是好好解释一下的好,不然引起了什么误会,就不好收场了。” 颜筠玥显然是信心很足,好像真的拿了什么把柄,得意洋洋的等着看傅云盈的笑话。傅云盈看了一眼她,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第二百八十四章 私会之名 “解释什么?我需要解释什么?玥儿,往人身上泼脏水得有点真凭实据才行,空口白牙的,这么针对长辈,可不好。”傅云盈摇头,有些不悦。 “玥儿,你这话里,也是漏洞连篇。你祖母的罩衫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为何非得要半夜出门去采买?我倒不知道,珑月斋的掌柜还能半夜开门做生意。”最不高兴的,自然是颜清臣。 自家媳妇被人指着鼻子这么追问,他如此护短的性子怎么会允许? “过几日天气更热,这罩衫已经穿不了几日,我想着能早日让祖母穿上也好,所以才让丫鬟连夜出去买东西。玥儿知道,三叔一直都是心疼三婶的,可是这是非,也不能只有三叔才能断。”颜筠玥嗤笑一声,斜眼看着傅云盈道。 “三婶还是自己解释的好,否则等会儿我要是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你怕是解释不清楚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么!”颜清臣还没开口,颜振羽头一个不愿意了,冷眼看着颜筠玥整幺蛾子。 至于吴氏,出了这种事情之后,她就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好像只等一个结果一样。 “祖父,是你说的不管是什么人,都得讲个礼义廉耻不是?怎么,今日事主变成了三婶,您就不舍得了?祖父放心,玥儿不是信口雌黄,我已经命珍珠带人去捉那奸人,等下三婶不承认可以,可别被那奸人给说出点什么来。” “他可千万得说点什么来,否则你这安平县主怕是要丢脸丢大发了。”傅云盈也懒得解释,只夹了柳叶蒸饺给颜清臣,哄着他多吃些。 这些日子伤才好,是得好好补补。 一时间,原本言笑晏晏的餐桌上安 静了下来,不再有人说笑,下人来往之间也忍不住放轻了脚步。 一炷香之后,珍珠一个人回来了,面色有些古怪,显然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我那奸夫跑了?”傅云盈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冷笑,丢了手里的帕子,支着头看着颜筠玥。 “你早就知道这个结果!”看到珍珠一个人过来的时候,颜筠玥也瞬间明白了过来,眉毛一竖,对着傅云盈说道。 “当然,本就没什么奸夫,我倒是好奇你能搜出个什么来。你说昨晚我跟人在外面私通,我倒是想说,昨晚我只跟相公在一起,哪里来的外人?”傅云盈冷嗤一声,看着颜筠玥道,“这件事,你既然当着祖父母的面提出来了,还是给我一个清白的好,不然莫名其妙的这么大一项罪名,我可担不起。” “你,你既然不承认,那就算了!”颜筠玥没有旁的证据,所见所闻从来都只有丫鬟的一面之词。 她昨夜听说丫鬟看到了傅云盈跟别的男人一起就分外激动,原本能趁着大清早,捉那人一个正着回来跟傅云盈对质,谁知道,竟然扑了个空还平白被骚了一顿。 现在,她捞不着什么好处,索性不再纠缠,转身带着丫鬟走了。 “真是没规矩!”颜振羽分外不满,他本就不相信颜清臣和傅云盈两个人会搞的出这种事情。现在真相大白,无凭无据自然是最生气的。 所以,颜筠玥现在的样子,在他眼里就变成了又想惹的家宅不宁。 可他这个样子,在颜筠玥眼里也没落个好,总归还是觉得他太过偏心三叔。 “父亲母亲不必生气,玥儿只是个孩子,昨天深更半夜的看错了也是难免。至少她还是有孝心的,不是么。”傅云盈冲着那罩衫努了努嘴, 让他们二老稍微小气。 哪知道,不提这个还好,说起了那个罩衫,吴氏叹了口气,把衣服丢给身后的丫鬟,“收起来吧,我老婆子,怕是没福分穿了。” 闹了这么一场,众人自然是没心情再聚在一起,各自回房。 颜筠玥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进门之后随手抽了一根柳条就朝着珍珠的身上抽去。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要让我丢人的!” “说,你是不是跟他们串通好了的!” “贱人,贱人,都是贱人。” 珍珠被她打的滚地求饶,哀叫连连,“小姐饶命啊,小姐可手下留情。奴婢如何敢跟他们有勾结,奴婢一心侍奉小姐,从来都不敢二心,小姐明鉴啊。” 珍珠原本不是府中的丫鬟,颜筠玥觉着,田氏把她院子里的人都弄成了生人实在是不方便,所以她就寻了个法子,又买了两个丫鬟回来。一个叫珍珠,一个叫琥珀。 这个珍珠忠厚老实,颜筠玥就格外的重用。平日里没出过什么错,今日却让她丢了这么大一个脸。 “量你也不敢!”丢了手里的柳枝,颜筠玥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等着珍珠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有一句虚言,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打死!” “是,奴婢说,奴婢说。”珍珠连忙跪好,磕头如啄米。 “昨夜,奴婢亲眼看到三夫人从一个小院里出来,奴婢走过去的时候,就有一个男人出来,把我引到了别的地方。当时奴婢迷路了不假,可奴婢觉得,若是寻常的院子,那男子肯定不会特意再引奴婢一次。于是,奴婢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还亮灯的院子。” 说到这里,珍珠抽搭了一下。 “今儿个奴婢带人去了那个院子, 谁知道院子中根本就没人。只是有些凌乱,显然是其中人走的匆忙。” “走的匆忙?”颜筠玥皱眉,若是奸夫,她也是不信的。傅云盈不傻,有颜清臣这样好的相公还出去打野食儿,那是不可能的。 今儿个抖落出来,就是为了给傅云盈一个不清不白的名声而已。 可既然如此,那院子里的人为什么要走? 果然,其中必有猫腻。 “而且,小姐,奴婢在那小院中发现了小孩子的玩具和妇人的用品,却没有见什么男子的东西,就是一只袜子都没有。”珍珠也觉得奇怪,将所见之物悄悄拿了给颜筠玥。 “妇人孩子的?”看了看珍珠哪来的东西,颜筠玥更觉得奇怪。 若是妇人孩子,没有什么男人,更不需要走了才对,如何会这么惊慌?看来,那个妇人和孩子对傅云盈来说,不简单。 三婶啊,可让我抓到你的把柄了。 “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颜筠玥想了想,敲了敲桌面看着珍珠。 “小姐请讲,奴婢一定做到。”珍珠见状,顿时松了口气,若是此事办成,定然不会挨打了。 “到那附近打听一下,小院曾经住过什么人。” “是,奴婢这就去。”珍珠连忙点头,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溜烟的就没影了。 颜筠玥坐在房间里,一个人琢磨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弄清楚,那夫人和孩子的身份。 “县主,夫人吩咐送些补品来,给您补补。”外面有丫鬟来报,说话间就呈了托盘进来,上面赫然放着一份生猪脑。 腥臭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颜筠玥捂紧鼻子,不悦的说道:“拿出去,给我拿出去!” 夏日炎炎,这生鲜之物怕是放不到中午就能引来大批的苍蝇,到 时候这屋子,她还住不住了! 可这些丫鬟全不如珍珠琥珀听她使唤,见她这个样子,眼睛一挑道:“这是夫人送来的,奴婢可不敢拿出去,若是夫人怪罪下来,奴婢担待不起。县主就凑合着吃两口吧,奴婢给您隔这儿了。” 说完,那丫鬟把托盘一放,转身走了出去。 颜筠玥气的不轻,可又不愿自己去沾那种不干净的东西,气的直呼:“琥珀,琥珀,还不赶紧滚进来!” 清松苑,傅云盈跟颜清臣回了房间,颜清臣还犹自气的不轻,被傅云盈拉着好一顿安慰,这才好了些。 “唉,三婶真的是好本事,三叔这么大的火气都被安抚了下来。”聂双芜从外面过来,见两人这个样子,掩嘴一笑,逗着两人玩。 “你很高兴?”颜清臣不满,这家里的小辈怎么都没小辈的样子了,回头还得收拾颜修禹。 “哪里哪里,听说今日有人找三叔的晦气,我已经帮三叔教训了,现在来给你们报个信。”聂双芜连忙敛了笑意,将点心的事情说给了二人听。 傅云盈停了一阵沉默,看着聂双芜的眼神有些难以启齿。 反看颜清臣,反而哈哈大笑,冲着聂双芜竖大拇指,“颜修禹那个木头脑袋娶了你这个媳妇,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这种主意你都想得出来。” 田氏现在基本上已经不管事儿了,府中上下都是聂双芜来的。今儿个的事情,自然是聂双芜吩咐给颜筠玥送的东西。 “哼,我觉得,送那么点还是便宜她了。若不是祖父祖母在上,我肯定多送一点。”聂双芜哼了一声,叹气道,“这碍眼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蛋。” “姑娘家,哪有一辈子在自己家的道理。”傅云盈浅笑了一下,轻声说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 补药 聂双芜对颜筠玥的不喜从来都是溢于言表的,这些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颜振羽和吴氏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就比如今日聂双芜的举动,如何能瞒过二老?不过,就算是二老知道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是,如果说,聂双芜对颜筠玥做了更过火的事情,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傅云盈的话,倒是提醒了聂双芜,她眼睛一亮,看着颜清臣夫妇道:“三叔三婶这是有安排了?” “哪有什么安排,不过是常理而已。谁家姑娘都二十了还不嫁人?现在没人提,谁知道过几天会不会有人提呢。”傅云盈摇头,这种事可不好说。 颜筠玥是长房孤女,要说颜国公府的门头可是足够漂亮的,为何她都二十都没人提亲? 不是因为颜诚誉对大房的看顾不够,也不是田氏故意打压。 而是颜筠玥,实在是不好相与。这么多年,她里里外外得罪了多少命妇,得罪了多少小姐少爷? 不说整个京城,起码一半的人是不愿意娶这么一个不懂事儿的。 再就是,大房确实没什么可以攀附的地方。大房长子早亡,大夫人又不理事,除了有个叔叔,旁的也没什么了,所以,很多人就当不知道这个姑娘还没议亲。 这一来二去的,就把颜筠玥给耽搁到了二十岁。 “倒也是,就算母亲和三婶不说,就祖母怕是也惦记这事儿。”聂双芜点了点头,觉得此事怕是不远了 “嗯,这马上不又要开恩科了么?到时候再说吧。”傅云盈换了个话题,免得让人听到,传出去说她们不容人,“这些日子,你忙里忙外的,累坏了吧?颜皙阁新出了几个调理身子的方子,回头我让楼里的大夫过府给你把脉,选一种。” “既然如此 ,那我就不客气了。”聂双芜自然不跟傅云盈客气,笑眯眯的应了。 聂双芜还有很多旁的事情,没有在清松苑久待。等她走了之后,傅云盈转头看着颜清臣叹气道:“玥儿在家里,迟早是个祸患。虽说颜家上下都把她当成自家人,可她显然并不把自己当成自家人。”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转不过弯来。放心吧,如你所说,姑娘们怎么会在家里待太久?”颜清臣摸了摸傅云盈的头发,把她拉到怀里。 “相公有什么想法么?”傅云盈知道,颜清臣这是有了安排了。 “自然是尽快给她安排人家。”颜清臣毫不犹豫的说出了口,“总不能真的让她把颜国公府搅的天翻地覆吧。” “她要是不同意呢?到时候,还不是一样的天翻地覆。”傅云盈皱眉,她觉得此事怕是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 “夫人当初若是不愿意嫁我,可能把定国侯府搅和得鸡犬不宁?”颜清臣见她的样子有趣,忍不住逗她。 “若是我不愿意嫁你,指不定就像晟阳那样,先杀再说。”傅云盈白了他一眼,倚在他的怀里偷懒。 “就算是你杀了我,你也不是傅家人了不是?只要颜筠玥出了颜国公府的门,爱祸害谁祸害谁去。”颜清臣长腿一抬,跨到桌子上,点着傅云盈的鼻子提醒她。 无语的看着自家相公,傅云盈觉的有必要好好的请国子监的先生们重新把自家夫君回炉重造一下。 不然,带坏了晟钰可怎么好啊。 想想晟钰变成了颜清臣这个样子,傅云盈顿时一阵头疼。 而吴氏这里,众晚辈散去之后,颜振羽迟迟没有离开饭桌,显然是有心事。颜振羽不动,吴氏自然也不会离开,看着下人们收拾了桌子之后就坐在那里等颜振羽的吩咐。 “老婆子,玥儿今年二十了吧?”良久之后,颜振羽问道。 “是啊,过了生辰,就二十了。”吴氏算了算,回了颜振羽。 “既然如此,今年生辰就好好过吧。明年,就不能在家里过生辰了。” 吴氏明白了颜振羽的意思,点了点头应了,转头请了田氏过来。 晚膳之后,颜清臣照例带着傅云盈慢走消食,周围没什么人,颜清臣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方才,岳父传话过来了。” “爹说什么?”傅云盈听了,连忙拉住颜清臣的袖子问道。 今天一天她的心头就挂着这件事,可又没敢说。颜筠玥的表情显然是扑了个空,那么,钟繇能搬到哪里去? 若是离开了京城,那她岂不是要很久看不到母亲了。 还有父亲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波及,她也担心这个。 颜清臣一边走,一边捏傅云盈的手玩,“岳父说,岳母的身份已经被人注意到,京中只怕不安全,他会重新给岳母安排住处,等到安顿好之后再通知我们。” “是啊,颜筠玥能注意到母亲,只怕还会有更多人惦记着这个。若是母亲被人发现,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傅云盈惆怅道。 颜清臣捏着那软软的手掌玩的正开心,听见她叹气,笑了笑,又捏了捏她道:“怕什么,你相公在呢。” “是啊,我相公在呢。”傅云盈笑嘻嘻的揽过颜清臣,看着他道,“就算真的被发现了又怎么样,相公这么神秘的身份都不怕,母亲怕什么。” 想到二皇子若是知道颜清臣的真实身份之后的表情,傅云盈忍不住想笑。 “没错,好了,天色不早,我们回去吧。”看了看天色,已经渐凉,颜清臣拉着傅云盈往回走。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幼稚的情话,待 到了房间,就见紫苏正一脸古怪的从食盒中拿了一碗药出来。 黑漆漆的药汁,令人不愉快的味道,弄的颜清臣眉头直皱的看着傅云盈。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又吃药。” 近日暑热,颜清臣早就注意到了傅云盈有些惫懒,看到这药碗,第一个想法就是她是不是生病了。 “这药,是给相公喝的。”挥手让紫苏下去,傅云盈吞吞吐吐的说道。 “给我喝的?我又没生病?”颜清臣疑惑,端起那药碗闻了闻,只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儿。 “谁说没生病就不能吃药了。”显然,傅云盈并不想解释,见他端起药碗,嘟了嘟嘴,抬手要给他强灌下去。 “诶,不行,你得给我解释下。”谁知道,颜清臣手一抬,一转身就错开了傅云盈的手,将那药碗举的高高的。 “你,我又不会谋杀亲夫,你怕什么!不喝算了,我拿去倒掉!”傅云盈气鼓鼓的跳起来去抢。 颜清臣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让傅云盈抢得到。仗着身高的优势,把药碗举得高高的,四平八稳的停在傅云盈的头上。 傅云盈跳了好几次,都没够到,想摇着颜清臣的胳膊给晃下来,谁知道颜清臣竟然跟铁松似的,纹丝不动。 “你,你坏死了!”傅云盈嗔了她一眼,扭头跑向床榻,把自己埋进被褥之中不肯再出来。 “娘子不说,为夫为何要吃了这药?娘子也知道的,是药三分毒,娘子莫不是真的要谋杀亲夫?”颜清臣早就猜出来这药是做什么的,可他就是坏心思的想要调戏傅云盈,看她面红耳赤的样子。 “对,我就是要谋杀亲夫,然后卷了你家的财宝跑路!”傅云盈从被褥中钻出一个头,瞪了他一眼,又很快钻了回去。 羞死人了,要怎 么说嘛。 “娘子这就不对了,你看到的财宝不过是十之一二,你现在谋杀亲夫可不合适。”伸手把傅云盈从被褥里面揪出来,颜清臣把她拘在怀里不许跑。 “快说,为什么要让我吃药,不然家法伺候。” “你!”让他吃又不吃,不让他吃,他又非得刨根问底。看着那张脸,傅云盈清了清喉咙,正色道,“咳,爹说得不错,是得给他抱个小孙子。” “是么?”颜清臣眼角笑意更深,“夫人若是撒谎,为夫可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哼,你做鬼不放过我如何,我带了你的金银财宝多请一些茅山道士,还怕收不了你不成!”狠狠的扯了扯颜清臣的面皮,傅云盈从他怀里钻出来,下床收拾自己去了。 颜清臣含笑将那汤药一饮而下,接着跟在傅云盈身后,忽然将她一把打横抱起,丢到床榻之上。 “娘子,想要娃娃,只喝药怕是不够。” “你,你让我洗脸先!”傅云盈挣扎了几下,连声音都变了,“唔,你,放开。” 紫苏和白露在外面路过,听到屋里的动静,忍不住摇摇头,将送来的热水又原封不动的给端走了。 还是留着,半夜再送来吧。 谁知道,这热水到早上也没送进去。 第二天一早,紫苏来报,说孟相又来了,里面却没任何声音传出来。显然,这是两个人都还没醒呢。 待日上三竿,紫苏终于忍不住推门进去,见颜清臣已经收拾爽利,在床边坐着给傅云盈按摩。而傅云盈呢,趴在床上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了。 紫苏从床帐中露出来的一点看到傅云盈身上斑驳的红痕,噗嗤一声笑了,连忙转身出去。 “你走开!”傅云盈眼睛红彤彤的趴在床上,手脚无力的推着颜清臣,把他往外赶。 第二百八十六章 傅明珠的如意算盘 感受着手掌心的皮肤的战栗,颜清臣满足的咂咂嘴,哈哈笑了一声道:“你不用害怕,白日宣淫的事情,今日并不想做。” “你还说!”傅云盈气得回头怒瞪,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来,我给你揉揉,不然得难受一段时间。”颜清臣伸手捉了她回来,把她按在床上,大手恰到好处地揉捏起来。 傅云盈龇牙咧嘴的一阵疼,等了一会儿见他真的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也就舒服的昏昏欲睡。 睡着前,她忍不住后悔,喝什么药,还不如就这么过下去算了。 见傅云盈睡着,颜清臣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起身去招呼孟相。敲诈了这么些日子,应该差不多了。 前厅,得知颜清臣终于愿意见自己之后,孟相老泪纵横,重重的松了口气。不为自己已经快要被搬空的家底,而是为孟家终于能喘一口气。 这几日,皇上迁怒孟家,不少孟家大小官员被责怪就算了。因为龙颜大怒,孟家在各地的商号也被地方官员刁难,没少损失。 孟家别的不为,就为了能活下去,也得过来见颜清臣一面。 收了礼,两人虚情假意一番之后,颜清臣送了孟相离开,转头回清松苑,准备陪傅云盈继续躺着。 刚进卧房,颜清臣就见团子领着几个小团子在地上玩耍。小团子现在也长成了大团子,不过黑黑白白的好几只,到处乱跑,惹得不少人瞩目。当初的小团子傅云盈不忍送人,就都留在家里,只有严氏和吴氏想要,她才送个两个过去。剩下几只,都在卧房里呢。 “嘘,你们轻点。”眼瞅着半大的小团子上蹿下跳要砸了花瓶,颜清臣眼明手快的接住,然后将几 个小团子打包,连着团子一起抱了出去。 小团子们玩得正开心,自然不愿意被抱出去,在颜清臣的怀里,喵喵喵此起彼伏的叫着。颜清臣熟视无睹,打定主意要它们出去玩。 “喵!”二皇子家的黑团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跳到了颜清臣的肩膀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妻儿,声音凄切,好像是在质问颜清臣要对自己的妻儿怎么样一样。 颜清臣才不会搭理他那么多,冷冷的瞥了一眼这家伙,连着它一起,团吧团吧塞怀里,丢到了外面的花园。 “看着它们,别让进来捣乱。”颜清臣进去之前吩咐道。 “是。”紫苏看了一眼颜清臣,忍不住咋舌。爷也太饥渴了些,也不看看小姐什么身板,这大白天的,竟然也不歇歇…… 颜清臣很明显没想到紫苏在想什么,关好门窗之后回到床榻之上,见傅云盈还在睡,他也脱了外袍放下帘子陪着她躺着。 外面花园,黑团子气鼓鼓的冲着颜清臣离开的方向嚎了两声,见毫无用处之后回过头冲着白团子喵喵叫,还替他舔毛。 不知道两只团子怎么交流的,不过一会儿功夫,黑团子就气势汹汹地带着白团子和小团子们翻墙出去了。 二皇子府,黑团子带着妻儿回来,二皇子晟曜觉得好笑,伸出手揉了揉那些小团子。 小团子们头一次见外人,有些胆怯,犹豫着不肯上前,见他伸手要摸,还外强中干的挥了几下爪子,对着晟曜耀武扬威。 “还挺凶。”晟曜伸手,毫不客气的将那最凶的一个捉起来放到怀里揉捏,不一会儿那小家伙就乖顺了起来。 剩下几个团子见没有危险,也就得大大方方的在房间里探险起来,不一会儿,整个书房哪里都是小团子们了。至于两个大团 子,早就钻的没影,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 傅明珠端着茶水进来的时候,差点就被扑面而来的团子给吓了一跳。 “哎呦,吓死我了,哪儿来的猫。”扶着胸口惊魂未定,傅明珠忍不住问道。 “府里一直养着的,前些日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谁知道今日竟然带着妻儿回来了。”在书房伺候的小太监笑眯眯的解释着,顺便帮傅明珠开门。 “哦,殿下喜欢猫?”傅明珠如鲠在喉,想起傅云盈也是喜欢猫的。 自从那日,在晟曜的枕头底下发现傅云盈的荷包之后,傅明珠对这件事情就耿耿于怀,怎么也放不下。 后来她找晟曜说过几次,谁知道晟曜根本就不理她,更是让她生气。 现在,看到晟曜的书房里竟然有跟傅云盈一样的猫,她如何能平心静气。 “一直都喜欢的,只是这个品种的猫是殿下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稀罕的很,也通人性,平时很少伤人,今儿个惊了您的是因为年纪还小的缘故。”小太监也喜欢这些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见傅明珠面色不对,连忙解释。 “嗯,我知道了。”傅明珠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径直进了书房。 晟曜果然在书桌后面看书,膝头窝着的一只白色团子让傅明珠看着更加眼熟。 “殿下,我来给您换茶。”傅明珠行了一礼,伸手给晟曜换了茶盏。晟曜嗯了一声,显然是把傅明珠当普通丫鬟来对待,直到换完茶盏,他也没说一句话。 晟曜膝头的猫儿似乎是渴了,见来了新茶,立马站起身子,嗖的一下跳到了桌子上,对着那新换的茶盏左闻闻右闻闻的。 傅明珠见状,连忙伸手去赶,“去去去。” “你赶它做什么,不过喝口茶。”晟曜不满,将茶盏的盖子 掀开,摸了摸水温,见水温合适也就放任团子去喝水去了。 “殿下,这到底是个猫儿,喝了您的茶,这……”傅明珠目瞪口呆地看着晟曜,哪儿有这样的规矩。 “习惯就好。”晟曜笑眯眯的看着团子吧嗒吧嗒喝水,似乎毫不在意。等它喝完之后,他也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见晟曜都不在意,傅明珠知道若是再纠结此事,只怕会惹得晟曜不快,索**就不说了,转而说了另一个事情。 “殿下,今日我从凤仪宫回来,娘娘说……” “说什么?”晟曜脸上的笑意褪去,显然不高兴。 “说我们成亲都一年了,一直无所出,你我二人,还是尽快有个孩儿的好。” “是么?”晟曜反问了一句,抬眼看了傅明珠一眼,“皇子妃这是空床寂寞,想要人陪伴?无妨,若是有孩儿,是不是本宫的无所谓。” 傅明珠咬了咬嘴唇,浑身发抖。晟曜如此说,难道不是在羞辱她么。可是,都已经一年了,他都没碰过她,就是天大的气,也该散了吧。 “殿下,若是您有其他心仪的姑娘,纳进来也无妨,我,我不会说什么的。”傅明珠试探着说了一句,却没见晟曜有什么大的反应。 “你出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忙。”晟曜就那么看着团子在他膝头睡觉,对傅明珠的话一点都没听进去。 窝了一肚子的火气,傅明珠转身出去,到了自己房间之后,绿瑶忍不住说道,“小姐这是何必,虽然小姐无所出,可这府里也没旁人出个一儿半女的……” “现在没有,谁知道将来有没有!惦记着我这个位置的人,怕是能从书房门口排到郊外去!”傅明珠气急败坏的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震的茶碗抖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那这怎么办,难道……”绿瑶也急了,若是傅明珠保不了自己,绿瑶肯定要跟着遭殃的。 “哼,且等着吧。”傅明珠将定了心,吩咐绿瑶备车,她要出门。 出门之后,傅明珠先去了庄子上。连曲馥在那个庄子上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连家不收她,她无处可去,只能留在那里。傅明珠此来,就是来找连曲馥想办法的。 当年,傅敏正不同意娶连曲馥,除了苏氏在其中游说以外,也有连曲馥的不少手段。她今日,就是来问问,怎么才能让晟曜跟她**。 在庄子上一直待到晚上,傅明珠才回了二皇子府。回去之后,她的神色一切如常,自己吃了点点心就洗手为二皇子做晚膳。 对此,二皇子府上下早就已经习惯。 夜间的书房,团子们早就离开,只有空荡荡的一个人在那里写字。傅明珠松了口气,抬手敲门,“殿下,用了晚膳再忙吧。” “嗯。”晟曜放下笔,擦了擦手走了过来。 桌上摆着清淡的四菜一汤,没有太多油水,是他的口味。 “有心了。”丢了毛巾走过去,晟曜随口夸了一句,举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夜色已经浓厚,晟曜本就没有多少事情,索性漱口之后就去睡了。待睡到半夜,晟曜觉着周身燥热异常,强行从梦中醒来,却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平日里,晟曜书房的卧榻上,是什么人都没有的,今日半夜突然多了一人,吓了他一跳,支起身子掌灯一看,竟然是已经脱的***的傅明珠。 “你想做什么!”晟曜不满的看着傅明珠,觉得更加烦躁。 “殿下,你我是夫妻,不必忍着。”傅明珠见他脸颊**,下身更是鼓起一顶帐篷,心中一喜,朝着晟曜伸手就要去解他的亵衣。 第二百八十七章 吃不了兜着走 “你给本宫下药?”即使已经忍耐不住,晟曜的神智还是清醒的。而且,事情已经这么明显了,如果不是傅明珠下药,还会是谁? 只是没想到,傅明珠的手段还真不错,竟然能买通他身边的人。原本他就不想要皇后太过插手他的事情,所以在二皇子府,所有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结果,竟然还被傅明珠给买通了。 这个傅明珠,还真是让他小瞧,先前那么多次都没事,哪知道她竟然真的有胆子下药。 “皇后娘娘说,你我之间一直无所出,她老人家着急。我知道殿下对我不满,可殿下又不愿意纳个妾,我只好出此下策。”傅明珠见晟曜即使这个样子也不肯动一下,委屈的咬住下嘴唇,楚楚可怜的看着晟曜。 “如此说来,还委屈了爱妃了。”晟曜说着,伸手一把扯下傅明珠的衣服。“既然这样,本宫就恭敬不如从命。” “殿下!”傅明珠初始还觉得窃喜,到后来忽觉不对也已经晚了,“疼。” 门外守着的太监和宫女听到了里面的惨叫,冷笑一声之后,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待风平浪静,傅明珠满眼惊恐的看着晟曜擦干净自己的身体,取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穿上,竟然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勉强撑着身子起来,傅明珠看着红红紫紫一片的身子,委屈的直掉眼泪,“殿下。” 晟曜自顾自的穿衣服,看也不曾看傅明珠,穿好之后,径直走了出去。 看着他走出去,傅明珠擦了把眼泪,默默的找了床单裹住自己,瑟缩在角落。原本以为,生米煮成熟饭之后,晟曜也不会怎么样。哪知道,他竟然把她看的比那青楼的**还不如。 为什 么会这个样子? 傅明珠思前想后的不明白。 二皇子除了皇后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可以依仗的势力,而现在皇后很明显对二皇子也开始不满,为何他就不肯好好利用她和皇后之间的关系呢? 还是说,晟曜已经觉得,即使不要那皇位,也不愿意碰一下傅明珠? 想到这里,傅明珠顿时气的七窍生烟,而且瞬间想起了那个晟曜藏在枕头下的香囊。 傅云盈,都是你干的好事! “小姐,快走吧。”绿瑶从外面偷偷摸摸的走了进来,看到傅明珠狼狈不堪的瑟缩在角落,叹了口气,抖开带来的斗篷将她裹住。 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傅明珠面无表情的让绿瑶帮她收拾停当,轻手轻脚的避开了所有人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之后,绿瑶已经要了热水放在那里,泡在浴盆之中,傅明珠**精神恢复了一些。 “这些日子,安平县主可来过?”热水浸润着傅明珠的肌肤,她却没有丝毫舒服的感觉。方才被晟曜折腾出来的痕迹一阵阵的涩疼,让她忍不住皱眉。 “安平县主最近怕是不会过来了,奴婢听说她前些日子造谣大小姐偷人不成,被禁了足。”绿瑶一边帮傅明珠擦身子一边小声汇报。、 “造谣不成,被禁足了?”傅明珠疑惑,回头看着绿瑶问道,“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颜筠玥不是那种手里面什么证据都没有就会贸然行事的人,可是因为证据不足,被反驳,还真是有些稀奇。 前些日子,颜筠玥开口说自己身边连个自己人都没有,她才刚安排了两个丫鬟过去给她当帮手,怎么就成事不足了呢? “珍珠在外面看到大小姐跟一个陌生男子一起走,大半夜的,实在是可疑,所 以告诉了安平县主。第二日,安平县主带人去捉那男子的时候,发现那个男子不但消失不见,连他住的院子也不见了,小姐你说稀奇不稀奇。”绿瑶也觉得匪夷所思,这些事情都是悄悄做的,怎么一夜之间,那个院子就搬空了呢。 “还有其他不一般的事情么?”傅明珠直觉肯定还有什么,追着绿瑶不放。 “有,珍珠说,那个院子里除了男子的东西之外还有妇人和小孩子的,只是走的匆忙,很多痕迹都没打扫干净。”绿瑶一五一十的说了,见傅明珠眼睛一亮,心里知道她怕是发现了什么。 傅明珠确实发现了什么。 若是以前,她可能想不了这么多,可事情串联到一起,那就昭然若揭了。傅云盈出嫁那日,观礼的人群中有一个妇人,气度不凡,美艳不可方物,她当时就注意了一下。可是派人跟了过去,发现那个妇人行踪诡异,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当时没想多,只觉得可能是世外高人,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就没在意。可是,后来,连氏被傅敏正强行逼的下了堂,严氏更是在后面煽风点火。傅云盈的颜皙阁又不停的出现新的护肤圣品,效果一件比一件好。 再加上今日绿瑶说的院子,那么答案简直昭然若揭。 那个妇人,极有可能是当年已经死了的钟繇。 钟繇当年是死在跟傅敏正去边关的路上,也就是说,亲眼看着她死了的人,是傅敏正以及傅敏正身边的人。以傅敏正的性子,极有可能是将人给藏了起来,躲开朝廷的追捕。 若是如此,傅云盈这次只怕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通了这些,傅明珠笑了笑,让绿瑶把自己擦干,钻进被褥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傅明珠就起身收 拾,打扮的光鲜亮丽,然后叫人备了车往凤仪宫去。自从晟阳公主被贬为庶民之后,皇后最恨的人从宸贵妃变成了傅云盈和颜清臣。 先前,皇后就因为连氏被下堂而对她颇有不满,现在,若是能因为这件事在皇后面前为自己争些脸面,怕是二皇子也能多看自己一眼。 想到这里,傅明珠勾起嘴角忍不住笑了起来。 凤仪宫里,皇后正在头疼。这几日,晟阳消停了很多,可是言官们却没一个消停的。不是说晟阳一个庶民住在凤仪宫不合适就是说孟家今儿个欺男霸女,明天仗势欺人。 都只是一些蝇头大的小事,若是晟景帝愿意出言管一管,这种声音肯定不会传到她的耳朵里。 “娘娘稍安勿躁,臣媳这里有件事能解娘娘的心头之急。”傅明珠进门就自信满满,让皇后忍不住疑惑。 “你可是有什么发现?” 傅明珠得意一笑,将钟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了皇后听。 谁知,皇后听完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此事,你可有万全的证据?” “回娘娘,臣媳没有。但是,我相信,娘娘应该对这件事情也甚为在意。钟繇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她如何会心甘情愿的就此离开?若是找人跟上傅敏正,不愁找不到钟繇的踪迹。到时候,找几个认识钟繇的人去辨认一番,那就是证据确凿了。” 傅明珠说的有道理,可是皇后依旧眉头紧皱,不发一语,“此事你不要往外说,我自有安排。” “是。”目的已经达到,虽然皇后没有说要立刻找人去查,可傅明珠相信,这只是迟早。应了皇后之后,傅明珠看着阳光灿烂的天空,心情甚好。 傅云盈,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颜国公府,傅云 盈和田氏正在吴氏这里商量事情。那天之后,果然不出傅云盈所料,吴氏竟然开口替颜筠玥找婆家,还找了田氏和傅云盈过来商谈。 “玥儿父亲亡故,母亲也遁世已久,婚事的事情,少不得要你们这些做婶婶的操心。”吴氏也是自那日颜振羽说起,她才想起颜筠玥确实要议亲的事情来。 虽然她是不舍得这个长子唯一的女儿,可一直留在颜家确实不像话。尤其是,颜筠玥还如此的不安于室,若是不早日嫁出去,只怕真的闹的颜家家宅不宁。 “这是自然,我们既然是长辈,自然要担起这个责任。娘,你且放心,我定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的。”田氏一喜,连忙应下。自从得知颜筠玥竟然想要暗害颜筠晗之后,她就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早就想闷声收拾她,谁知道,今儿个这事儿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嗯,你做事我放心,只是盈儿跟玥儿年纪差不多大,更清楚这些年轻人想什么,你不要一昧自己做主,也跟她商量商量。”吴氏也担心田氏将这件事做得太不像话,回头传出去说他们苛待亡人之子,名声不好,特意提醒了田氏一番。 “娘,我晓得。”田氏当日知道其中关窍,可是她操持颜家这么久,还不会什么粉饰太平的事情? 到了下午,田氏就把名单给整理了出来,准备请吴氏过目之后,就派人去打探一下这些人的人品。 “莱阳邓氏的三公子,兰陵赵氏的长子,还有云中郑氏的次子都是很好的人选。”田氏整理了十几个人,却把这几个人着重给点了出来。 莱阳,兰陵还有云中,这三个地方,都是距离京城有百里之遥的。 又看了看下面的人选,吴氏也觉得这几个人可以。 第二百八十八章 欺负我死了爹 “老夫人,玥小姐来给您请安了。”这边正说着,杜嬷嬷进来传话说颜筠玥来了。 “她来得还真是时候,快让她进来,这种事情,总得她也同意才好。”听说颜筠玥来了,吴氏笑眯眯的让人快把她带过来。 颜筠玥进门的时候,见田氏也在,愣了一下,乖乖行礼请安,“玥儿给祖母请安,给婶婶请安。” “玥儿快来看看,你婶婶为你挑了这么些,你瞧瞧有没有你中意的。”吴氏伸手招过颜筠玥,把手里的名帖递给了她。颜筠玥脸上一红,还是走上前,接了帖子过来慢慢看。 一个个看过去,颜筠玥的脸色越来越白。 这名帖上的人,要么是在京城之外,要么是京城里并非朝中之人。田氏显然是要把她给丢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祖母,这些人,祖母可曾看过?”颜筠玥难以置信的侧头看向吴氏,觉得很可能是田氏还没给吴氏看过。 “看过了,我觉得这个名帖还行。怎么,玥儿中意的人没在这里面?若是没有,你可以直说,让你婶婶添进去。”吴氏只当颜筠玥中意的男子没有在这个上面,心里松快了几分,笑着让她赶紧说出来,好让田氏顺带着一起打听了。 先前,聂景平的事情也是吴氏心头的一根刺。她是心疼这个孙女的,初始,她知道颜筠玥跟聂景平两个孩子两情相悦,她也是高兴的,觉得颜筠玥不至于因为没了父亲而只能委身他人。 谁知道,聂景平竟然战死沙场,其中竟然还有颜筠玥的手笔。自从那之后,吴氏就担心颜筠玥在死胡同里出不来,困死在那里。现在,见她这个样子,心头一松,觉得她中意了旁的男子也好。 “ 玥儿常年在内宅之中,如何有心仪的男子,祖母这是在打趣玥儿吧。”颜筠玥摇了摇头,脸上并没有多少欢喜的成分在。 “玥儿只是在疑惑,为何这名单上的,都是偏远之地的。莫不是,婶婶嫌弃我是个破落户,配不上这京中贵人?” 说着,颜筠玥就落下泪来。 被颜筠玥点了名字,田氏冷笑一声,接过名帖道,“这几家还是破落户?玥儿你可真是眼高于顶。你说莱阳,兰陵,云中远了些,那确实,可也万万算不上偏远之地。最远的云中,可比你祖母的故乡近了不少呢。这三地,更是鱼米之乡,与京中相比,除了皇上没在那个地方,可一点都不比京城差。你若是不想嫁到外面,后面不也有京中子弟?这李家,江家,王家,虽然不是京中权贵,可也是书香世家,豪门望族,给你选的这些子弟,也都是上进的,你还想怎样?” 看着颜筠玥的样子,吴氏不语,其实内心也有些不满。这个名单,她是认可的。旁的不说,莱阳,兰陵和云中三地,她是见过的。那三个家族的族长她也打过交道,都是有礼有节之人,家中子弟也都是勤奋上进,进退有礼的。配颜筠玥,那是绰绰有余。 至于后面,京中的几家,她更是清楚,家风清白,家庭和谐,颜筠玥过去,有颜国公府照拂,肯定不会受委屈。 “二夫人不要生气,玥小姐还小,您好好说道说道,她肯定能明白您的苦心的。”杜嬷嬷一看屋中冷了下来,连忙过来劝慰,免得事态太过僵硬。 “嗤,杜妈妈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县主这么大的名头,我怎么敢让她明白我的苦心。”田氏显然不买账,就连杜嬷嬷的面子都不看,冷嗤一声,摆了摆手, 把名帖放到桌子上。 “娘,这事儿您说我这么做错了么?” “这是怎么了?二嫂若是受了委屈,可得让娘给你做主。”傅云盈刚巧从外面进来,手里也拿了一份名帖,进门的时候见屋里状况不对,笑眯眯的让给田氏降火。 “妹妹你来了?想必是你也有给咱们大小姐选的夫婿名单了吧,快快快,给她看看,免得她说我专挑那破落户给她。”田氏见傅云盈手里也拿了一份名单,快步走了过来,从她手中抽走,丢给了颜筠玥。 “你且自己瞧瞧,不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看不上你,而是你确实不够看。”田氏这话委实恶毒了,可吴氏一直没有开口,她也乐得见颜筠玥不自在,所以也就没住口。 傅云盈被抢了手里的帖子才明白,这是因为颜筠玥的婚事而拌上了,叹了口气,温声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呢,这事儿确实不好办,不过也得我们商量着来。你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可以明说,反正现在才刚开始,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这边,颜筠玥已经看完了傅云盈拿来的名帖,更是气的浑身发抖,“啪”的一声把名帖丢在了地上,“我好歹是个县主,如何就配不上旁人。你们,你们就是在欺负我没了爹娘。” “县主?就你这个县主,怕还不够看。不过是个小小的安平县主,又不是公主郡主。京城里有实力的人家结亲,哪个不是结的背景?你若是不满,捞个公主郡主回来,我定然给你择个官高权重的。否则,只怕你上赶着去求人家,人家也未必会应允。”田氏白眼一翻,往椅子上一坐,毫不客气的挤兑起颜筠玥来。 “三婶连个县主都不是,不也嫁给了三叔么。哼,我看你们就是欺负我 父亲死得早,不是什么国公将军,故意作践我。我,我不用你们这么作践,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跟我爹一起死了算了。”颜筠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哪有什么名媛淑女的样子。 田氏一看她这个样子,顿时火大,“得,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也管不了这种事情。你三婶能嫁给你三叔,除了她爹是将军之外,还不是他们夫妻两个两情相悦?说亲说亲,自然得两情相悦为主。你现在没个心头的人,那就得看看身份背景。你自己出去听听,一个姐姐比妹妹嫁的晚,手段毒辣害死了自己的心上人,心气居然还这么高。怎么,非得把你送进宫当个娘娘,你才高兴?” 田氏说的没错,除了年龄放在这里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京中哪个位高权重的不是人精,得知颜筠玥的所作所为之后谁还敢娶这么一个蛇蝎妇人在家里。所以,得知了颜筠玥准备议亲之后,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惹上什么。 “玥儿,要我说,这几个世家也不错,都是刚正廉明之家,也没有什么妻妾成堆的事情。若是你不喜欢,我们再挑就是,没来由的说了这些寒了我们心的话。”傅云盈皱眉,显然也不满了。 “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还只是个孩子。”田氏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起身拉着傅云盈出去,“得了,此事我们做成什么样子也落不了好,且不如回去歇着。走,咱们回去,让她自己慢慢挑,最好挑到一个皇亲国戚才好。” 田氏拉着傅云盈出去,留颜筠玥一个人在吴氏屋里哭。吴氏看着颜筠玥这个样子,心头有些不忍,“玥儿,要我说,你婶婶的话没错。” “祖母,连你也不疼我了么。”颜筠玥泪眼朦胧, 看着吴氏哭道,“我怎么也是颜国公府的女儿,怎么能嫁给这些破落户呢。” 吴氏一听,顿时不想说话了。看着颜筠玥,只觉得头疼。 傅云盈被田氏拉出来之后,就回了清松苑,见她面色不好的进来,颜清臣笑道,“怎么,遇到玥儿了?” “相公怎么知道?”傅云盈先前送的那个名帖自然不是自己准备的,她怕此事惹得老国公和吴氏不高兴,特意让颜清臣选了人选。 这样一来,若是有什么偏颇,吴氏问起来,大可以推到颜清臣身上。 不过,她没想到,颜清臣选的竟然和田氏的差不多而已。 “那个名单,母亲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她老人家虽然疼玥儿,可也知道门当户对的道理。那些名单里,虽然没有什么王侯将相,可都是富贵人家。玥儿嫁过去,不可能受委屈。母亲肯定明白这个道理。反倒是玥儿,怕是不满意。” 拉着傅云盈过来,颜清臣把她抱在怀里调笑,“所求不同,自然看到的东西不同。” “是啊,玥儿不满意,还大哭说我们欺负她死了爹。”傅云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转头看着颜清臣,“若是真的欺负她,随便给她找一个不就是了。若是真的看她不顺眼,她现在哪儿还能在颜国公府里呢。” “她啊,就是有的太多了。”见她这个样子,颜清臣还猜到怕是今日傅云盈在颜筠玥那里也没少受委屈。 明知道就算是问了,傅云盈也不会说,颜清臣也不开口,挠了挠她的腰肢,见她笑的花枝乱颤,心情才好了一些。 “此事也好办,婚姻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了这些,她不嫁也得嫁。”颜清臣捏了捏傅云盈的脸,笑的完全不像是一个长辈。 第二百八十九章 窝藏余孽 “你想做什么?”傅云盈疑惑地看着颜清臣,总觉得他不安好心。 “她不是想要权贵之家么,也简单,名帖之上,有一个叫牛元的,在西北军中是个参将。虽说是个武人,但是,他姐姐是荣王的一房小妾。想必,她是愿意的。”颜清臣冷笑一声,回头让折离去传话,就说定了这家。 傅云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颜清臣问道:“这样,真的好么?” 牛元虽然有一个姐姐是荣王的小妾不假,可傅云盈最清楚,那个姐姐只怕是活不过今年年底。而且,这个牛家,看上去是个大户人家,可实际上,全是靠着荣王的一点施舍才起来的。比起其他几个人家,牛家真的不够看的。 “就算是这样,也是颜筠玥她自己选的,怪不得旁人。”颜清臣摇头道,“你跟二嫂可给了她其他的选择?” 傅云盈点头,确实,那名帖之上,不管谁都比这牛元好很多。 “那么多好人家她既然看不透,非得往这豪门大户中钻,那就让她去吧。”颜清臣将傅云盈拉起来,起身,“再说了,我也只是说了一个名字。具体,让她自己去选,又不是说逼着她非得嫁了那人。” 傅云盈犹疑地点了点头,还是觉得此事不妥。谁知道,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折离就回来说,颜筠玥点了头,允了那牛家。 对于这个结果,傅云盈只有一声深深的叹息。 团子见她不高兴,扒了扒她的裙摆,见她不理它,嗤嗤喘了口气,带着自己的团子大军翻墙出门,离家出走了。 二皇子府,晟曜没有因为那日的事情对傅明珠起什么波澜,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书房里,见团子带着一群小团子浩浩荡荡的过来,笑了笑 ,伸手招它过来玩。 团子警惕地看了看他,转而跑到了黑团子那里。 “你这小家伙,倒是知道谁是你的相公。墨玉,你也是能耐,勾得这京城中最好看的锦猫做媳妇。” 黑白两色团子原本就是同一品种的猫儿,叫锦猫,是前朝宫中培育出来的品种。体型较小通人性,平日里千金难买。颜清臣那只,是晟景帝赏赐的。晟曜这只,是他从皇后那里讨来的。 晟景帝赏给颜清臣的,从来都不是俗物。至于他的这只墨玉,乃是锦猫中最下品的存在,就好像他,表面上有最尊贵的身份,而事实上却一文不值。 “殿下,有****。”窗外,有小太监悄悄通报。 晟曜回了神,示意他进来回话。 小太监送了纸条进来之后,晟曜打开看了一眼,眉头皱到了一起。 “这么快么?” “什么?”小太监不明所以,看着晟曜问道。 “没什么,下去吧。”晟曜挥了挥手,将那纸条在烛火上点燃,丢到了笔洗之中。 未燃尽的纸条之上,傅家二字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第二日一早,颜清臣起床上朝,见傅云盈还没醒,浅笑着亲了亲她,替她掖好被角之后起身出去。窗外,黑沉沉的天空似乎是要下雨。 果然,到了承元殿雨滴就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颜大人。”有同僚远远见到颜清臣,笑着上前打招呼。颜清臣微笑回礼,觉察出一丝不对。 “怎么了?” “大人今日小心些,怕是要变天。”那同僚看着颜清臣,悄声说道。 “怎么回事?”见那人看着几个御史的方向,颜清臣瞬间明白过来。 怕是那群御史又抓到了什么值得让人跳脚的事情而要到皇上跟前参奏一番。颜清臣不担心是自己的事情而被人 参奏,毕竟他从来都张狂,那些人早就懒得参奏他了。 可今儿个看来,这帮人远远的暗戳戳的低头私底下说话,显然是跟他有关却不是因为他而起的事情。 “圣上驾到!”同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太监一声高喝,晟景帝到了。 众臣连忙各归各位,低头站好,山呼行礼之后,起身,太监照常唱念一番,就等众臣汇报。 地方官员奏禀完事宜之后,御史们****,互相看了一眼,用眼神逼了他们的头目,御史大夫易文柏出来。 “哎呦,易大人鲜少参奏谁,怎么,近日哪个王公贵族犯了什么事儿,竟然劳驾易大人亲自出马揪你们的小辫子?”看到易大人站出来,晟景帝尚不觉得有什么,开口打趣道。 众臣哄笑,却都不觉得是自己。 易文柏皱眉,冷冷的看了众人一眼,待笑声平息之后方字正腔圆的说道:“陛下,臣具本参奏定国侯傅敏正窝藏钟家余孽,其心可诛。” 承元殿瞬间静了下来,落针可闻。颜清臣皱眉,抬眼看了一眼易文柏,又看了看傅敏正,觉得此事怕是不好收场。 “钟家余孽?易大人,可有证据?”晟景帝也惊了一下,皱眉问道。 “臣确有证据,当年,钟家嫡长女钟繇嫁给傅侯爷之后,经常跟侯爷出入边关。钟家被查出来通敌**之时,钟繇正跟着侯爷往边关去呢。消息一传出来,皇上的御林军就去追钟繇,谁知最后追回来的竟然是钟繇的死讯。” 易文柏看也不看傅敏正,低头奏报,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当年事情繁杂,这件事情一直没有确认,不少人都怀疑,当年的钟繇并没有死。” “对啊,当年,傅大人和夫人伉俪情深,傅大人隐瞒了夫人的生死也是有可能的。” “嗯 ,钟繇此女的母亲是苗疆神医,懂得一些起死回生或者龟息之术也不奇怪。” 易文柏的推测一出,承元殿里的不少老臣瞬间议论纷纷,声音大的连晟景帝都听的一清二楚。 “傅敏正,此事可是真的!”晟景帝看向傅敏正,“若是此事当真,你可真是欺瞒朕好苦!” “陛下,当年臣的妻子跟着臣去边关之时已经怀有身孕,路上被钟家一事惊了胎气,小产血崩,死在路上。此事臣当年就上奏过,易大人说臣窝藏钟家余孽,只凭着多年前的一点猜测怕是不够治臣的罪名。”傅敏正也觉得匪夷所思,站出来跟易文柏正面对峙。 “当年的事情,老臣确实没有证据,当时定国侯身边的人都是他的亲信,所有人都众口一词,此事也无法查证。但是,臣近日查到一些事情,傅大人正在置办小院,用来窝藏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此事可有?”易文柏说着,从袖中呈上地契和房契,显然是有备而来。 晟景帝命太监呈上来,见上面的印章确实是傅敏正的,眉头皱的能掐死易文柏。 “易大人,都是男人,何苦难为彼此。”傅敏正远远的看着那地契房契眼熟,知道怕是赖不掉,索性直接一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老夫征战边关多年,近十年没有归京,在边关有个外室,生了个儿子很奇怪么?还是易大人觉得,老夫不该有儿子?” 傅敏正本就是武人,说话粗糙惯了,众臣听的觉得刺耳,却又觉得这道理没问题。 一个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征战沙场十几年,媳妇不在身边,别说外室,就是养个青楼也不过分。更何况,傅敏正也没说正大光明的*娼宣淫,没有触犯哪门子律法。 “老夫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傅大人不要曲解老夫。老夫只是 觉得,您这个外室委实蹊跷。大人,可是有人亲眼见过,那个女人像极了当年的钟繇,身高体态,都与当年的钟繇一模一样,应该是钟繇本人无误。大人,您还有什么话说。”易文柏有理有据,还让人带了证人上来。 连家家主连文逸的父亲连仲被易文柏指了,上前承认,“启禀皇上,那日易大人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跟着易大人专门去了那小院一趟,见院中的女人确实与当年的钟繇一模一样,臣当年与钟繇也算是熟识,断然不会认错。” 连仲当年,跟钟繇也算是青梅竹马,若他说是,旁人自然不怀疑。 众臣看着傅敏正,顿时眼神变了。手握大军,军功卓着,再加上窝藏钟家余孽,怎么看都像是要造反。 “傅大人,您可有什么话说?”易文柏侧眼看着傅敏正,认定他今日怕是跑不了了。 人证物证都在,定国侯府怕是要完了。 承元殿众人心里也都这么突突,如此功高震主的存在,皇上就算再宽宏大量,也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家媳妇是玉雕的,铁铸的,几十年几百年不变样子的?”谁知道,傅敏正好像耍起了无赖,白眼一翻,看着易文柏说道,“若真是钟繇,都十几年了还不变样子,岂不是妖怪!你们也说了,我跟钟繇伉俪情深,我就喜欢长这个样子的女人怎么了?” “连仲,我说你老小儿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了是么?还是说,我休了你妹妹,你故意整我?” 傅敏正这么一提,故意把连仲拉下水。先前傅敏正休了连曲馥的事情还在众人的印象中,现如今又是连仲出来作证,这个证言确实值得推敲。 再说了,正妻已经下堂,傅敏正把那外室扶正是迟早的,若真是钟繇,到时候可不好看。 第二百九十章 还有谁知道岳母的事情 傅敏正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钟家余孽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放在家里不是? “连大人的话,确实不可信。先前,令妹被傅大人休了,连大人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伺机报复也是有可能的。” “是啊,傅大人若是真敢这么做,那胆子也太大了。如果是真的,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迹象都没有。虽然说远在边关,可每年皇上派往边关的监军参将也不都是傅大人的人。” 傅敏正把连仲拖下水的这一手足见他功夫之深,这么多年他虽然久居边关,但是朝廷里互相捅刀子的招数却也一件都没落下。 果然,朝中重臣也都觉得连仲的话似乎不可信得多一点。 易文柏被傅敏正这么一胡搅蛮缠了一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吹了吹胡子道:“本官可没有理由针对你傅大人吧?” 易文柏今年六七十了,二十岁开始做御史,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全是因为他行事不偏不倚,从不是任何人的党羽。 所以,易文柏参奏之事,一般情况下晟景帝都会考虑一二。 “可易大人你也没证据说,那个女人就是钟繇,如何让我认罪?” 比瞪眼,谁不会? 傅敏正的眼睛一瞪,哼哧一声,看着易文柏说道,“若是易大人还有别的证据,请拿出来吧。” “傅大人,易爱卿德高望重,你如此行事,太过分了。”晟景帝幽幽地看了傅敏正一眼,却是帮易文柏说话。 “皇上恕罪,臣一介武夫,莽撞了,唐突了易大人,还请易大人不要见怪。”既然晟景帝开口,傅敏正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装模作样的给易文柏行了一礼,接着还是那句话,“不知道易大人可有别的证据?” 傅敏正 已经道歉,易文柏自然不能追着不放,冷哼一声,转过头不理他。 晟景帝见状,也开口问道:“易大人,难道你没有别的证据证明傅大人身边的那个女子就是当年的钟繇了么?” 被晟景帝这么一问,易文柏连忙躬身行礼,“皇上赎罪,臣确实没有其他的证据。但是,傅大人若是问心无愧,可否将那女子送到我御史台来,让我亲自审问?” 傅敏正已经有了嫌疑,为了自证清白,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个女人送到御史台去。 “易大人,你无凭无据就让我把我的女人送到你们御史台审问又是什么道理。你说她是钟繇,若是你有证据,我自然二话不说送她到御史台。可现在,您只是怀疑她的身份,就在这朝堂之上逼我将我的外室,我儿子的母亲送到御史台?这就是你们御史台的行事作风?” 傅敏正自然是不会送人去的,而且,还拒绝得理直气壮。 “易大人莫不是老了,忘了天下之大,哪儿都得讲理。” “傅大人!此事事关犯上作乱之人,还请大人不要意气用事。” “嗤,我从不知道什么犯上作乱之人。易大人,我怀疑你夫人在外面偷人,你明天要是把你媳妇送我家让我审问,我自然二话不说把我的外室给你送过去。” 傅敏正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也粗陋惯了,气得易文柏两眼一番,差点背过气去。 “匹夫!老朽的妻子早就作古多年,你,如何要把她也拖下水!” “那你为何要把我家人拖下水。还是那句话,若你要是有证据,我自然二话不说。可若是没证据,那就休怪我傅敏正不讲理!” 承元殿里,两方拉扯,都不让步。 晟景帝看着易文柏气得已经快要翻白眼,连忙打圆场, “住口!你们这是做什么!此事若是没有别的证据,那就押后再说!易大人,你可得拿出来确凿的证据,不要再像今日一样穿凿附会!” 晟景帝鲜少生气,像今日这样说话暗含威胁的更少。 群臣顿时鸦雀无声,傅敏正和易文柏也连忙行礼告罪。 “臣知罪。” “都退下吧,还有别的事情么!” 晟景帝摆了摆手,示意旁人上奏。明眼人都看出来晟景帝心情不好,也不敢再拿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去烦他,连忙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说。见没了事情,太监宣布退朝。 从承元殿出来,众位大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今日之事。 “皇上鲜少动怒啊。” “谋反是每个皇上的逆鳞,咱们这位也不例外。” “唉,当年要不是死的只剩了连家和傅家,易大人今日也不至于被傅敏正胡搅蛮缠的逃脱了。” 说到这里,众人眼神暗了暗,连忙挥手告辞,各自奔向岗位,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当年的事情,犹如一块避之不及的膏药,谁都不愿意沾上。 颜清臣走出承元殿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他慢悠悠的走向紫宸宫,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当年,钟家谋逆,世代御史之家的钟家一夜倾塌,上到钟家的老太爷,下到钟家刚出生还在襁褓之中的嫡系子孙,没有一个活下来。 不仅如此,凡是平日里跟钟家打过交道的,上到朝臣,下到贩夫走卒也都没能幸免。 阵仗之大,即使到了十几年后的今天,人们也都怕说一个钟字而被拖出去杀头。 而当年,娶了钟繇的傅敏正为何没有被波及。其实只是因为那时边关战乱,国家无带兵之将,傅家军又无法撼动,所以才免遭一劫。 这次,傅敏正赋 闲在京,怕是要因此而失去圣心了。 朝堂上的事情,傅云盈自然不知。 又到了季末,她的重重之重是把颜皙阁的盈利给盘算出来。她跟颜筠晗在京城里,很多时候都不怎么需要银两。 可阮蓁不一样,她在外面,即使相公对她再好,怕是也有用钱的地方。 所以,傅云盈每个季度都会将账目整理得清清楚楚,然后将阮蓁的那一份送到长公主府,让她帮忙转交给阮蓁。 清松苑,傅云盈的算盘噼里啪啦打得正欢快。白露在厨房做些消暑去湿的汤品,紫苏伺候在傅云盈的身边,帮忙递个笔墨,扇扇子什么的。 颜清臣回来时,时间还早,进门就先让紫苏退下,傅云盈见状,算盘一推问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可是出了什么事?” “盈儿,岳母的事还有谁知道?” 颜清臣一开口,傅云盈就意识到出大事了。 钟繇的身份实在是见不得人,若是被旁人知道肯定天下大乱。这件事傅云盈也清楚,见她从来都是在深夜无人时过去。 也就上一次颜筠玥发现了,却什么都没找到。 其他的,怕是更不会有机会了。 钟繇平日里见人都是易容,寻常百姓看不出来,认识钟繇的也只觉得她死了,根本想不到她还活着。 所以,傅云盈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会是谁还知道钟繇活着。 “玥儿前些日子不是注意到了么,可那之后母亲就搬走了。旁人,怕是没有了吧。”傅云盈不是非常肯定。 “你再想想,会不会有旁人见过岳母大人。”颜清臣觉得,颜筠玥怕是没有这个本事能找到钟繇的住处,肯定还有别人。 “平日都是我和父亲偷偷去找母亲,我的身边一般有紫苏跟着,若是有人跟踪肯定能发现 。父亲更别说了,武功高强,难道还抓不到一个跟踪他的人?所以,跟着我们去找到母亲的可能性不大。别的时间,母亲甚少出门,更没有人会注意到她。所以,我真的想不出来还会有谁能知道母亲还活着的消息。” 傅云盈摇头,眉头紧皱。忽然间,脑中灵光一现,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我出嫁前一天,母亲在明月堂陪我住过一夜。嫁衣,也是母亲亲自做好的。” 傅云盈出嫁时,钟繇偷偷的来了明月堂,陪着傅云盈了一夜,给她梳头,给她试衣服。第二日,傅云盈的嫁衣被傅兰鸢故意毁了,还是钟繇亲手绣的嫁衣挽救了局面。 难道,是那个时候出的纰漏? 将嫁衣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颜清臣,颜清臣皱眉不语,思索了很久之后说道。 “成亲那日,我在马上也总觉得有人在看我,可看向人群的时候又没有发现什么,想来是那日岳母跟着迎亲的队伍走了很久。若是寻常观礼百姓,肯定不会跟着走这么久,怕是那个时候,被人发现了端倪。” “若是那日就发现了端倪,不太可能今日才揭露出来。”傅云盈肯定地说道。 当年的事情她没有印象,可听旁人说过。这么大一个功劳,没道理非得放到如今才往手里送。 “不好说。近日皇上针对孟家,今日易大人上奏此事之后,言官对孟家的奏报瞬间没有了。不好说是不是孟家为了让自己喘口气,故意捅了出来。”颜清臣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不过,御史台那里也没有太多证据,今日易大人只是为了让岳父恐惧之下自乱阵脚,好趁乱搜集证据。” “相公的意思是?”傅云盈没有经历朝堂那一幕,回来之后颜清臣也没说多少,所以有些迷惑。 第二百九十一章 迷惑对方 “今日易大人突然出击,打得岳父有些措手不及。可是,易文柏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说那人就是岳母。想来,只是为了让岳父惊慌之下做些什么,好让他趁乱捉个正着。”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颜清臣安抚地拍了拍傅云盈,“别怕,目前还没什么事情。” “那要不要告诉父亲一声?”事关自己的亲生父母,傅云盈如何能不怕,不担心?既然颜清臣猜到了这些,还是告诉傅敏正一声的好。 看着傅云盈的样子,颜清臣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傅敏正在官场浸淫这么多年,年轻时候更是师从先帝师,不可能不懂这些。 只是,若是能让自己媳妇安心一些,下人跑下腿就跑下腿好了,这几日眼见着白露都胖了好多,被折离从头到尾嫌弃个遍。 傅云盈招来白露,写了纸条让她带回去。并且,再三叮嘱她一定要交到傅敏正手里。 白露见傅云盈面色凝重,知道事情不小,小心地装好了纸条之后点了点头出门去了。 “好了,这下放心了?”见她眉头还皱在一起,颜清臣无奈的说道。 “我放心不下。”摇了摇头,傅云盈还是觉得忐忑不安。 若真的被发现了,钟繇怕是难逃一死。她跟母亲才相聚多久,她,不想看到这个画面。 “岳母吉人天相,人又聪明。当年能在那么多人眼前病逝,现在如何会躲不过京中这些人?再说,她的身边还有莫寻和岳父,肯定不会有事的。”颜清臣拉着傅云盈到庭院中,让她别闷在屋里。 “若真的揭开母亲的身份,莫寻和父亲怕是也难逃一劫啊。”团子在院子里玩的开心,见傅云盈出来,嗖的一下跳到了她的肩 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耳朵。 “易大人想要查到什么,怕是不容易,你现在担心也是白担心。若是能查到,自然不会隐瞒了十几年。你看,这几日,你忙得团子都顾不上了。”颜清臣把团子从傅云盈的肩上摘了下来,放到她眼前。 看着团子的样子,傅云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干干净净的白团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身上黑一道灰一道,甚至还有红红绿绿的条纹,显然是又闯祸了。 “小团子们呢?”看到团子,傅云盈也才想起来,小团子们也许久不见了。 “那边,草丛里面钻来钻去玩呢。”颜清臣指了指不远处的草丛,果然就见一群小团子正在草丛之中扑咬着什么。 傅云盈走过去,将那些小团子一个个抱起来放到怀里,却看到黑团子正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最低下。 原来,方才小团子们扑咬的就是他们的亲爹。 小团子还没换牙,小奶牙又尖又利,指甲也是,下手更是没分寸。可黑团子疼了也不敢给小团子一巴掌,因为媳妇就在旁边看着呢。 见它生无可恋,傅云盈乐得花枝乱颤,索性都要洗澡,这个也不能放过。可手里已经抱了一堆了,她只好求助地看向颜清臣。 颜清臣本是不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的,可傅云盈所求,他也不会拒绝,腰一弯,就将黑团子抱到了怀里,跟着傅云盈一起往屋里走。 黑团子在颜清臣的怀里窝的舒服,缓缓的伸了个懒腰,露出毛茸茸的肚皮。颜清臣看的有趣,伸手挠了挠它的脖子,在他脖子上发现了一根细细的金链子。 “什么东西?”被晃了一下眼睛,傅云盈疑惑的问道。 “应该是二皇子给它带的项圈吧。”勾 出来看了看,颜清臣又将那链子放了回去。 那项圈极细,若是不注意,根本就发现不了。忽然想到了什么,颜清臣笑了笑,将黑团子递给傅云盈,“快,给它洗干净。” “做什么?”傅云盈疑惑的看着黑团子,不知道颜清臣想做什么。 “暗通款曲。”颜清臣坏笑,看的黑团子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傅云盈无语的看着颜清臣,一个个的将那些团子洗干净擦干,放到太阳下晒着。弄好这一切,白露也回来了,进门之后摇了摇头道:“小姐,奴婢回了定国侯府,并没有见到老爷。” “没见到爹?可说了去哪里了?”傅云盈心一提,顿时觉得不好,生怕傅敏正是去找钟繇去了。 “我问了张伯,张伯说,老爷一回来就心神不定,去了荣安堂之后,不知道跟太夫人说了什么,从荣安堂出来没多久就出门去了。”白露摇头,将她在定国侯府打探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傅云盈。 “那你可有去荣安堂见过太祖母?” 傅敏正既然去见了严氏,那肯定严氏是要给他一些意见的。傅云盈想到这里,没有那么慌了,可还是有些心神不定。 “奴婢去了荣安堂,可在门口就被如霜姑姑给拦住了,说太夫人今日心情不好,不想见人,让我改日再来。奴婢想着小姐肯定着急,就先回来报信了。”白露做事周全,如何不去荣安堂。只是,在门口,如霜的脸色也不好,她也不敢多问,只好先回来。 “好了,不要着急了,若是岳父有事,肯定会找你的。”颜清臣捏了捏她的手心,“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 今日十五,按照颜国公府的规矩,一家人都要到上房,一起吃饭的。 傅云盈虽然没 有什么胃口,可长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起身换了身衣服,跟着颜清臣一起去了上房。一路上还在忍不住跟他讨论傅敏正可能去哪里。 “这个当口,就算岳父去找了岳母也无妨。岳父都说了,那女子只是相像,岳父这么故布疑阵,易大人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颜清臣宽慰傅云盈,让她不要乱想。 “希望如此吧,易大人也不是好糊弄的主。”沉浸在这件事中的傅云盈,也不是好糊弄的主。 看她这个样子,颜清臣有些后悔将这件事告诉她了。 他还是希望她能是一个小女人,乖乖的在家里,什么风雨都让他来处理多好。 到了上房,颜振羽和吴氏还没来,颜诚誉和田氏却来好久了。除了他们二人,还有身为儿媳的聂双芜。 田氏和聂双芜帮忙布菜,颜诚誉见颜清臣来了,开口跟他打招呼,“今儿个你回来的倒挺早。” “三皇子近日开始习武,我的时间就多了一些。” 晟钰骨头已经开始硬朗了,晟景帝和宸贵妃觉得可以让他习武,强身健体,于是原本念书的时间就减了一些。 原本,这些强身的功夫也准备让颜清臣来教,哪知道颜清臣耍了无赖,说自己多忙多累,生生给推了,气得晟景帝和宸贵妃有日子不想理他。 “你倒是会偷懒,我听说皇上让你教三皇子功夫,结果你给推了?”颜振羽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颜清臣,“怎么,觉得皇上给你的俸禄低,不想再揽一份差事?” “对啊,给我了一份俸禄,却让我干两份活,哪有这样便宜的。”颜清臣笑眯眯地承认了,结果被人兜头一个爆栗敲在脑袋上。 “你要找皇上多讨一份俸禄皇上还能不给?偷懒就直说,别拿别的 事情说话。”颜振羽吹了吹胡子,显然不满颜清臣最近的表现。 他,还是想要小孙子抱着玩。 不,小孙女最好。 软软糯糯,粉嘟嘟的一团,想想就觉得开心。 被父亲敲了头,颜清臣神神叨叨的摇晃了一下,也不反驳。 这边,田氏和傅云盈等人已经布好了菜,见人都到齐了之后说可以开饭了。 “今儿个修禹要在宫里值守,就不等他了,你们也坐,一起吃。”颜振羽看了看满堂子孙,满意地点了点头,让田氏等妇人也坐下。 众人落座之后,顿时喜气洋洋的准备开饭。 颜清臣夹了一筷子肉到傅云盈的碗里,果然见她不喜,悄悄在藏到了碗底,装作自己吃掉了。 “吃掉!”颜清臣暗暗威胁了她一句,又给她夹了一块排骨。 “唔,我想吃鱼。”傅云盈可怜兮兮的看了颜清臣一眼,果然见他瞬间调转了筷子,往那盘糖醋鲤鱼伸去。 傅云盈满意地吃掉那块酸酸甜甜的鱼肉,趁着颜清臣不注意,将他方才夹给自己的肉和排骨都偷偷的塞到了他的碗里。 两人的小动作没能瞒过旁人,不过乐得见他们相亲相爱,都笑笑不说话。 晚膳用了一半,忽然见到颜修禹气呼呼地从外面进来,衣衫不整,帽子都歪了。 “有道是君子正衣冠,你这个样子如何在皇上跟前当差。”颜振羽一看,吹了吹胡子教训他道。 “爷爷……”颜修禹抽了抽鼻子,顿时偃旗息鼓,所有的火气烟消云散,连忙收拾自己。聂双芜见状,也连忙放下筷子过去帮他整理衣服,同时悄声问道。 “怎么,难不成跟人打架了?” 可看他这个样子又不像,身上一点土都没有,也没什么伤痕,不像是打架。 第二百九十二章 连累颜家 “若是打输了,今天的晚饭也不必吃了。”颜振羽也注意到了颜修禹的衣服,有些恨铁不成钢。 好歹也是他颜国公的孙子,打架居然能输! “回爷爷,没有打架,是跟同僚纠缠了几下。”颜修禹收拾好之后,挠了挠头,乖乖到颜振羽身边认错。 见他态度良好,颜振羽点了点头,让他坐下说。 走到聂双芜身边坐下,颜修禹气呼呼地说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今日他在御书房值守。原本也没什么事,晟景帝虽然对易文柏的话很生气,但是颜修禹却觉得未必是对傅敏正生气。 所以,他也没往跟前凑。 谁知道,他这个态度竟然惹着了一起当班的同僚,说他看来早就知道此事,否则为何会如此淡定。 “我若是什么都知道,早去当那大罗神仙了,还在这里当个什么文书。”颜修禹越说越气,但那气呼呼的样子分外可爱。 “就为这个你就生气了?”聂双芜疑惑,平日里颜修禹可没这么没度量,就这么几句话还能给他弄生气,实在是稀罕。 “自然不是,我不是跟他们分辩了几句,那人见说不过我,就说傅家与逆臣勾结,我们又跟傅家结亲,当年只是给钟家送了个菜就有人死于非命,更何况是我们,我们怕是要完了。” “呸,这人是谁,嘴巴这么碎。”聂双芜眉毛一挑,啐了一口问道。 “三年前的榜眼,就跟连文逸一起被皇上点如翰林院的。”颜修禹吸了吸鼻子,拿起筷子吃饭。 “那也难怪,虽说君心难测,可定国侯府和颜国公府本就行事光明磊落,就算是人家想找茬,也得找得到才是。再说了,易大人不是自己说了其实没什么 证据么,皇上既然说了押后再说,什么时候提起来都不一定。” 聂双芜是知道那个榜眼的,布衣出身,家乡在偏远的地方,对京中局势不清楚也不奇怪。再加上,这种寒门出身的人总归是看他们这些天生的贵族不顺眼,出言挤兑一下图个心里痛快也有。 “还有,跟定国侯府有姻亲的可不止一两家,细算起来,苏家,严家,连家,就连皇上的二皇子不也娶了那傅明珠么?怎么,皇上还能连着二皇子一起砍了不成?没边的事情,也敢瞎说。” 聂双芜的话,让颜修禹心里好受了很多,笑嘻嘻地给她夹了一筷子虾仁道:“还是夫人聪明,那种人确实没必要介意。” “孙媳妇的话没错,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没凭没据的就定罪。皇上这么多年过来,傅将军辅佐在身边,平定边疆可谓是功不可没。咱们皇上是仁爱之君,不会让老臣寒心的。”颜振羽也深以为是,现在朝中虽然说定国侯失了圣心的声音不少,可大多都是年轻一派,闻着风向就开始猜测。 事实上,老臣们还是没有动作,甚至觉得此事有些无稽之谈。 “爷爷,若是皇上真的惩罚傅伯父,那怎么办?”颜修禹是个好孩子,虽然知道皇上未必会相信这种事情,可他还是有些担忧。 虽然,他跟傅敏正并没有多少交集。可是每一个男儿小时候都有一个保家卫国的梦不是?从小他听着傅敏正的事迹长大,对傅敏正还是心驰神往的。 要是皇上真的怪罪了傅敏正,那可怎么办呢。 “就算真的砍了,那也是咎由自取。明知道钟繇是叛党余孽还窝藏在家,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要是不惩处,如何治理天下。”一直没说话的颜筠玥冷哼一声 开了口。 “就算是咎由自取,也轮不到你来说。”傅云盈也一直没插嘴,听到这话顿时忍不住了,反呛起颜筠玥来。 “你爹咎由自取不要紧,可带的我们家不好过就不该了。若真是有了那一天,你还坐得住?”颜筠玥见她这个样子,顿时得意起来,看着傅云盈开始冷嘲热讽。 “这件事情皇上都还没决断,你在这里瞎断什么案?难不成,你是皇上?” 傅云盈还没开口,颜修禹头一个不干了。眼睛一瞪,说话夹枪带棒的。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方才说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不是你不成?”颜筠玥见他这个样子,也火了,筷子一丢,冷眼看着颜修禹。 “是我说的又如何,我说乃是因为担心,而你又是什么意思?坐山观火?” “我也是担心咱们家受到牵连,这有什么错?”颜筠玥早就觉得这个弟弟愚不可及,不过却并不介意以他为跳板再给傅云盈一记暗刀,“还有,人家傅大小姐自然有自己的相公护着,你什么身份在这儿瞎出头?” “你!” “我怎么?我说错了?” 颜筠玥面上讥嘲毫不遮掩:“修禹你也是饱读诗书知廉知耻的,有些时候最好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吧?”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前后串联起来一想,整个桌子上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颜修禹更是被她挤兑的手指头都在发抖,偏偏越是生气大脑越是混乱,只抖着手指着颜筠玥。 最后还是聂双芜看不下去,抬手握住自家相公的手递了个眼神以示安慰,等身边人情绪稍稍平定些才瞥了一眼颜筠玥:“小姑这是什么意思?” 颜筠玥轻嗤了一声没有接话,她什么意思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 但这桌上还有长辈呢,有些话众人意会也就罢了,她还没傻到把话说白了惹众怒。 聂双芜像是并未被她的态度惹恼,只是帮着颜修禹夹了菜,桌下的手又轻轻抚了抚他的手背,这才继续道:“嫂嫂与我们是一家人,有人污蔑她的时候修禹身为家中男丁自该挺身而出,恕双芜愚钝,实在不知道这又有什么不对了?” “家中这么多人,怎么不见别人替她说话呢?” 颜筠玥状似随口辩解,可话中之意却深:“再者说来,事情尚未明晰之前修禹便这么迫不及待的站到傅大小姐那边。别人多说一句都听不得,他到底是颜家的人,还是傅大小姐的人?” “自然是我的人。” 聂双芜筷子一拍抬头看过去,眼中之色凛然:“小姑这话说的,好像只有颜姓之人才属于颜家,我与嫂嫂这种都是外人了?” 她本性并不良善,方才看在桌上有长辈的份上给颜筠玥点面子,这人还蹬鼻子上脸了! “你……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颜筠玥被她一句话扣了顶帽子,眼中有瞬间的慌乱。毕竟傅家虽然麻烦缠身,可聂双芜身后的平阳侯府却不能不顾忌,她只能干笑着把话往回圆了一句,“只是大家闲聊话赶话而已,嫂子如此认真做什么。” 只是这会儿她想息事宁人了,被惹出性子的聂双芜却不饶她:“我与修禹的感情容不得玷污,方才小姑都说到这儿了,我自然要帮修禹说两句话。” 她看了一眼自家相公,声音柔和下来,其中之意却咄咄不让:“毕竟自己的相公总要自己护着,小姑说是么?” “你……” 这是暗讽颜筠玥方才那句傅云盈“该有自己的相公”护着,只是这次成了颜筠玥被堵的 火气上涌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说够了么?” 老国公不满的声音硬生生**小辈****的气氛中,颜筠玥不忿,可到底还是惧于老国公的威势,强忍着偃旗息鼓下来。 聂双芜自是毫不惧她,不过见老国公面色不虞还是起身福了一福示意:“双芜冲动了,爷爷莫见怪。” “你这冲动性子是该改改。” 老国公点了点她,不过话中也没有多少责备之意,颜筠玥眼中怨色一闪,低下头去。 “不过大家有什么心思都说出来也好,”被聂双芜打了那一岔,老国公方才听出来的怒气倒是下去了些,只沉了声音道,“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以后不许再借着这次生事。” 方才“生事”的三人均道了“是”,老爷子看看垂头耷眉的颜修禹,脸色缓和了些:“修禹方才做的也不错,你是家中的男丁,出了什么事都要护着自己的家人的。” 这话音方落颜筠玥脸色便有些难看。聂双芜说这种话还能说只是为护着自家相公,可老国公这么说,与当面痛斥她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老爷子看向下座,“玥儿你该知道,你婶婶嫂嫂与我们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方才还说什么‘傅大小姐’,怎么,这是准备代我这个老头子把你婶婶逐出家门了?” “玥儿不敢。” 颜筠玥自是起身认错,难免又要对颜修禹与傅云盈低头。她面上谦恭低头垂眉,可桌下的双手已经收紧到了极致。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过了,以后我再听家里有人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老爷子的这句话算是在明面上为这件事画了一个句号,不管众人心中如何做想,起码晚宴算是安稳过去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病了 众人散了晚宴之后,颜国公府上下自然更是没人说什么。傅云盈跟颜清臣两人并排走着,一路上无话,进屋之后颜清臣见她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叹了口气拉过她坐到自己的膝上:“你啊,心思这么重,说出来才好,若是闷出毛病,遭罪的人还不是你自己。” “我知道,父亲和你对我都好,可是事关我亲生父母,我也放不下心来。”倚在颜清臣的怀里,傅云盈闷声闷气的说道。 “你现在操心,岳父也不会放弃岳母的不是么?只要岳母在一天,岳父的这个困局就无法解。放心吧,若是真的有什么突变,我跟父亲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嗯。” 点了点头,傅云盈仰头看着颜清臣笑道,“相公。” 颜清臣以为傅云盈有话要说,低头看着她,却被她迎面而来的一个香吻给讨好了。 心情大好的两个人分开,重新换了个地方,去玩一些幼稚的小游戏。 紫苏送过安神茶,两人洗漱之后熄了烛火安歇,并排躺在一起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笑容。 哪知道,过了三更,颜清臣一摸身边,觉得空了许多。睁眼一看,就见傅云盈在软榻上坐着。 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叹了口气,颜清臣掀开被子走了过去。 “还是在担心?”把两人都裹进薄被中,颜清臣趴在傅云盈的耳边轻声说道。 鼻端萦绕着的熟悉的味道让傅云盈飘摇不定的思绪渐渐收拢回来,她低垂了眼眉,声音中透着不安:“我……刚做了梦。” 梦中父亲戍边多年总算回家,一家人正团圆的时候宫里却来了旨意,那公公尖着嗓子不知说了什么,随即便是家中人尽数下狱,父亲被当场格杀,她想上前救人却无能为力 ,身旁有人亲了亲她的额头扑上前去,却被一支箭射穿了心脏…… 梦境最后定格在一片猩红之色中,她挣扎着醒来的时候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虚像还是她真正经历过的。 她知道自己曾经经历了一番别样人生,那这之前呢? “只是个梦,”颜清臣的声音低柔温和:“我还在你身边,别怕。” 她的手被男人引着落在宽厚炽热的胸膛间,底下就是再清晰不过的心跳声。 是了,那只是一个梦,过往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就算曾经真的经历过又怎样,起码现在她在乎的人还陪在身边。 而这次她绝对不会放任他们受到伤害。 颜清臣敏锐的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放松下来,稍松了口气便觉肩颈处有些痒,低头一看有些哭笑不得。 他虽然没养过宠物,但见先前颜筠晗喂养院子里的小野猫,那猫儿亲近撒娇的时候便会拿脑袋一下下的蹭人。而这会儿傅云盈像也是被安抚熨帖了,竟无知无觉的冲他撒起娇来。 是撒娇,但又何尝不是心不定呢。 就算有些事心中明白,可牵扯到重要的人心中总还是难以安定,傅云盈如今便是如此。 柔顺的长发被她蹭的有些乱,落在肩颈处有些发痒,像是一下下扫到了别人的心尖儿上。 颜清臣被她温柔无害的样子弄得心中发软,低头寻着那般温软双唇轻轻印上去,轻啄轻舔以示安慰。 别怕,我在呢。 温柔却坚定的保证仿佛随着这个吻传到了傅云盈心间,终于将她躁动的心渐渐安抚了下来。 只是夜半被衾暖,再加上软玉温香娇妻满怀,少有哪个男人不动心思的,本意抚慰的轻吻侵略性越来越强,混着沉重的呼吸声与轻声低语,室内烛光映着窗 外明月,尽是一片旖旎…… 翌日。 傅云盈醒来只觉身上发冷,眼睛还未睁开便下意识地往旁边依偎过去,谁知却摸了个空。 她有些诧异的睁眼看去,就见身旁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被褥上暖意不再,显然是离开了不短时间。 大清早的……去哪儿了? 还未等傅云盈想明白,便听门口响动,随即便是熟悉的脚步声,那股熟悉的味道再次萦绕于鼻端。 “醒了?” 颜清臣放下了手上端的东西,上前坐到床边作势要扶她做起来,傅云盈刚醒过来的脑袋还转不过弯来:“你去哪儿了?” “给你熬点好东西。” 男人一贯沉稳平淡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担忧,一手扶着人一手去贴她额头:“烧糊了?” 傅云盈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发冷并不是被子太薄,而身上的酸痛也终于传到了因为高烧反应迟钝的脑袋中:“我发烧了?” “可不是呢,颜夫人医术盖世啊。” 颜清臣揶揄一声,清晨醒来时他习惯性地低头吻怀中人的额头,下一秒就被唇上的高热惊得醒了个透彻,一贯冷静自持的他当即就差人去请大夫,又亲自将药熬了才将将看到床上人醒来。 傅云盈头昏脑涨被抓住小辫子取笑一句,当即有些羞恼,抬手就要去捏这人:“你还说!” 若不是这人昨晚上那么折腾,她怎么可能烧的这么厉害……烧的浑身酸痛! 这会儿娘子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颜清臣生受了这一下——总归娘子舍不得用什么力道——又把人稳稳妥妥塞回被子里,裹严实了抱在怀中,又端起药碗赔笑:“看在我大清早熬药的份上,娘子大人准我将功折罪吧?” 其实傅云盈这虚火大都是记挂钟家一 事熬出来的,昨晚噩梦惊醒后又受了凉,才会发起高热。不过生病的人最大,颜大人能屈能伸,愿意顺着自家娘子。 一贯清贵的颜大人衣袍上还带着烟火气,傅云盈“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提议,可那碗药刚靠近鼻端她又忍不住皱了眉:“这是……清热的药?” 她也懂一点医理,普通清热的方剂哪有这么苦的味道! “陆太医开的方子,说是能引出体内虚火,平神静气的。” 傅云盈心思太重,火气一味压在体内反而不好,索性借这个机会把火气全引出来,良药苦口嘛。 若是平常一个人的时候傅云盈也就一捏鼻子给自己灌进去了,可这会儿意志随着身体一同被病痛击溃,身旁还有个温言安慰的,有些事便忍不得了:“太苦了,先给我吃点蜜饯吧?” “陆太医说喝这药不能……” 话到一半顿住,剩下的一半在傅云盈幽怨的目光中被咽了回去,颜清臣无奈的舀起一勺药汤:“乖,先把药喝了。” 两人相处日久,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什么心思,眼看着蜜饯无望,傅云盈坚决不从:“太苦了……唔!” 唇上先是一片温热湿润,随后就是苦涩的药汁——只是闯进来的那根舌头好不闹人,几个瞬息间她便被带的忘了这苦味。 眼见这法子好用,颜清臣如法炮制几回才算将药汤喝完,傅云盈自觉被“男色”迷了心智,口中又是经久不散的苦涩,顿时垮了脸。 “张嘴。” 许是声音太过温柔,许是耳畔洒下的热气让她心中一乱,几乎下意识的跟着张开了嘴,下一刻就觉舌尖渐渐绽开甘甜。 “娘子莫生我的气了。” 眼前人低声恳求,口中的甜蜜仿佛渗到了心里去,傅云盈哪还 有一点气性,只是脸绷的时间太长一时不好就这么算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磕到我下唇了!” 说完自己面上先是一阵薄红。 颜清臣看的有趣,不过为防娘子大人恼羞成怒,硬是将这笑意压了下去,将人抱在怀中好好诱哄一番才算。 不知是陆太医的药效用太好,还是那些软言温语说的傅云盈心中舒畅散了病气,这一副药之后她便退了热,转过天来更是好的利索了。 …… “宝儿放在爷爷那里了,看着那鸟笼就走不动道,以后跟鸟儿过得了。” 颜筠晗一脸的埋怨,傅云盈失笑:“不过来也好,我这病刚好了,屋子里也不合适让宝儿过来。” 今天大早颜筠晗便抱着孩子回来了,谁知去给老爷子请安的时候自家孩子见了那鸟笼比见了自己还亲,硬是为了只鸟连亲娘都不要了,颜筠晗还是不忿:“幸亏抓周的时候没给放只鸟儿,不然丢人丢大了。” “你也是,那鸟会叫会跳的是个孩子不都喜欢?” 那孩子聪明伶俐,傅云盈看不得他给自家亲娘这么贬低,劝了两句引开话题:“刚回来就到我这儿来了?” “啊,别人不想见,他们也刚好不想见我。” 颜筠晗从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主儿,回来拜见了几位长辈,她便直奔傅云盈这儿。不过省的见那些人让自己堵心是一方面,她今天过来傅云盈这儿也是另有目的:“我听说那天颜筠玥跟你吵过了?” 傅云盈斜眼看她:“你消息还挺灵通。” “那是,”颜筠晗下意识的接一句才意识到话题偏了,忙拽回来,“我说正经的!颜筠玥那边,你自己最好小心着些她。” 手上动作一顿,傅云盈收了笑容抬眼看过去:“怎么说?” 第二百九十四章 幕后黑手不少 “季家有个庄子在城外,前些日子宝儿发了疹子,家中长辈说那里清净,草药也多,就让我带着宝儿先去那里暂住。在那里住的时候,我发现颜筠玥的人似乎总喜欢在附近走动,这才留意了一下。”颜筠晗皱眉轻语。 傅云盈觉得此事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颜筠晗已经出嫁这么长时间,颜筠玥是脑子有坑才去招惹她。更何况,现在的颜筠晗不仅仅是颜家的女儿,还是季家的媳妇,她不怕季家找她算账么?还是她觉得,季家也会像颜家长辈一样对她宽宏大量? “她去招惹你了?” “不是,她显然不知道宝儿发疹子的事情,否则不会那么大喇喇的在庄子附近打听傅家的事情。”颜筠晗摇了摇头,看着傅云盈说道,“先前我还以为是谁家的什么人在打听傅家以及什么妇人孩子。直到今日我在回廊上遇到那个叫琥珀的丫鬟才知道,竟然是颜筠玥。”、 “所以,我才想着过来提醒你一声,小心一些,提防着她跟旁人串通到一起。” “好,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傅云盈听完,忍不住冒了一身的冷汗。颜筠玥的心思和手段,竟然已经缜密到了这种地步,若是不防着些,还真是指不定就被她给套进去了。 “不客气,我只是现在越来越想不通,姐姐这是要做什么。”想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颜筠晗也觉得心烦。 颜筠玥针对她,她可以理解成嫉妒。毕竟某种程度上,二房确实亏欠了大房的,颜筠玥气不过,这种事情也是有的。憋屈的时间长了,下手狠毒了一些。 可是,傅敏正的事情显然不是这种小把戏。一旦事发,很有可能就是惊天巨变, 就是整个颜家,只怕也得覆灭。 你说说,她这是图个什么? “是啊,你说,若是她针对二房三房,有可能是气不过当年父亲横死,丢了颜国公这个爵位。可若是颜家没了,她颜筠玥能捞到什么好处?”傅云盈更是不解。 她初重生时,确实想过要毁了整个傅家这件事。可那个时候,她也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当时,傅家所有人对她都不好,她也没必要对他们好。 可颜筠玥不一样,她还想利用颜国公府这个名头为自己谋一个好婆家,好前程。她就不担心,颜国公府没了,将来她无处安身立命么? “你忘了?她可是皇太后亲封的县主。”颜筠晗嗤笑一声,摇着扇子道,“她可能以为,有皇太后为她做主,就算是颜国公府没了,她也影响不到什么吧。” 想了想颜筠玥的所作所为,傅云盈也深以为然。她,确实很看重自己县主的职位。 媳妇回娘家不能久待,颜筠晗说完了要说的事情之后,也就起身告辞。傅云盈没有多留她,目送她离开清松苑之后,转头找来了紫苏。 “小姐,您找我?”紫苏湿着手进来,看着傅云盈疑惑的问道。 “嗯,你帮我去傅家一趟,给父亲传个话。”傅云盈觉得还得紫苏去比较好,紫苏会功夫,能绕过旁人的耳目。 “诶,好。”紫苏点头,等着傅云盈吩咐。 “你告诉父亲,最近看着傅家的人不少,就连安平县主也非常上心,已经打听到了郊外的庄子,让他多加小心。”傅云盈说完了这些,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还有,让父亲小心荣王和傅明珠,这两个人怕是也虎视眈眈着呢。” “荣王和二皇子妃?”紫苏疑惑的反问了一句,不太 明白。 “嗯,你告诉父亲就好,他应该会明白。”傅云盈点了点头,没有解释,让紫苏赶紧过去传话。 待紫苏走后,颜清臣也从外面回来,显然听见了傅云盈的话,忍不住问道:“怎么,你怀疑二皇子和荣王也牵扯其中?” “颜筠玥有个安平县主的名头不假,可毕竟只是虚职,没有实际权利。那么她惦记这件事做什么?显然背后有人让她做,许给她利益。” 傅云盈分析道,“放眼京城,要做这件事的,怕只有皇后和荣王了。荣王不必说了,皇后若想针对父亲,最好的武器就是傅明珠。” “为何会这么觉得?”颜清臣浅笑,觉得她的样子分外可爱。 “玥儿是一个很在意地位的人,她自己也清楚,若是没有颜国公府在,她什么都不是。一个小小的县主,京城中人未必就看得上。那么,颜国公府若是真的没了,她又能依靠谁?只能是皇家中人。”傅云盈的话清楚明白,距离事实也确实八九不离十了。 御书房,孟相正在汇报最近各州县的大小事宜。说道西北军防的事情之后,孟相停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怎么,西北军防可是有什么问题?”晟景帝听到一半,没了声响,忍不住问道。 “哦,回陛下,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臣想起了东南军的一些事情。”孟相拱手作揖行礼,从西北军跳到了东南军上。先前,东南方向的大军都在傅敏正的麾下,可自从他回京之后,就一直没有将领驻派过去。 “东南军?东南军怎么了?”晟景帝的朱笔停了一下,抬头看着孟相问道。 “东南军一直都是定国侯带领的,定国侯治军有方,整个军队上下军纪严明,军风肃整。定国 侯回京三年,东南军也不见有一丝一毫的动乱,可见定国侯治军能力之强。”孟相笑吟吟的对着晟景帝说道,“可是陛下,军不可一日无将,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将领久不在军中,只怕动乱只是迟早。” “说的也是。”晟景帝放下朱笔,摸着下巴沉思道,“不如让定国侯早日回去吧。”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孟相连忙阻止,“陛下莫不是忘了,先前朝堂之上,易文柏弹劾定国侯之事?” “你说窝藏钟家余孽?”晟景帝抬眼,看着孟相,瞬间想了起来。 “没错,此事虽然现在还是捕风捉影,可是易文柏这个人皇上也清楚,若是真的一点真凭实据都没有,不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丢自己的人。” “皇上,定国侯与夫人伉俪情深,情缘难断,吾等凡夫俗子自然能明白。可是,钟家之事当年牵扯甚广,甚至定国侯也牵扯其中。虽然后来已经证明了他的清白,可事情有时候真的无法只看到眼前的真相。” 孟相说着说着就沉默了下去。 晟景帝坐在龙椅上不语,看着孟相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相见他面色晦暗,暗自觉得晟景帝未必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连忙继续加火。 “钟家之事,挖出来的东西已经是骇人听闻,当年是陛下宽厚,不忍多加苛责才放了责任不重之人一条生路。现在,定国侯若是真的窝藏了钟家的余孽,只怕也会因为那余孽而对陛下心生怨怼。” “这么多年,定国侯久居边关,东南军俨然已经是定国侯的私人军队,若是定国侯想做些什么,只怕更是轻而易举。” 说着说着,孟相的声音一点点的低了下去。 “你是说,他 傅敏正拥兵自重?”晟景帝倚在龙椅之上,看着孟相问道。 “老臣斗胆,可这些事情从古至今都不稀奇,皇上,若是定国侯真的对那钟繇伉俪情深,由爱生恨,觉得皇上破坏了他们的夫妻之情也是有可能的。”孟相抬头,言辞愈发的激烈,“陛下,臣恳请陛下好好查证,万万不可再对定国侯纵容下去。” “朕会好好考虑,孟相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先下去吧。”晟景帝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明确的说要如何去做。 孟相见状,也不再说什么,低头行了一礼之后退着走了出去。 出了御书房门口,孟相冷笑了两声,仰头阔步往宫外走去。 自古以来,还真没皇上不看重他屁股下面那把椅子的。他就不信,他还治不了傅敏正一个匹夫。 这边,颜清臣也同意傅云盈讨论的事情,而且还告诉了傅云盈另一件事。 先前,晟阳捅娄子的时候,皇上迁怒孟家,对孟家多有打压,自从易文柏捅出来定国侯的事情之后,孟家瞬间松了口气,眼见就有转圜的余地了。 “你是说,此事最初很有可能是皇后授意孟相去做的?”傅云盈顿悟。 “不然,皇后一个深宫妇人,如何能把连仲给弄到岳母的院子周围去当人证?”颜清臣点了点她的额头,心安定不少。 先前的时候,傅云盈一昧的着急上火,从来没有注意过这种细节。现在,能静下心来思考,可见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走出以来了。 “相公说得没错,可相公如何知道,真的是皇后做的?”傅云盈狐疑的看着颜清臣,难不成他在皇后身边安插的还有探子不成? 颜清臣神神叨叨的看了傅云盈一眼,扭头去跟那一群毛茸茸的团子们玩去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宫闱秘事 黑团子滚动着肉呼呼的身体走进来,丢下一块鱼干,紧接着喵了一声,召唤妻儿过来。 团子和小团子们玩得正开心,听到黑团子的一声呼唤,顿时一哄而散,冲向墨玉。 傅云盈顺着颜清臣的视线看过去,眼尖的瞅见墨玉的脖子中间似乎有什么。她缓步走了过去,趁着墨玉没注意,一把抱起它,勾了它脖子中的东西出来。 还是先前那条黄金打造的链子,可链子中间,因为坠了东西才露出墨玉的脖子被傅云盈发现。 她取下那东西,冲着颜清臣挑眉笑道:“若是让那些御史知道帝王宠臣竟然跟唯一成年的皇子这么暗通款曲,只怕又得焦头烂额,虎视眈眈了。”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所以我们千万不能让他们太清闲。” 颜清臣浅笑着从傅云盈手里接过那个机关函,轻车熟路的打开,拿出其中的东西交给傅云盈。 看了一眼,傅云盈又把东西丢给了颜清臣。 二皇子传来消息说,孟家最近动作频频,不仅仅是因为皇上存心刁难,还因为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究竟发生什么,他也还在查。 对于这个消息,傅云盈并不是非常在意,孟家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除了知道孟相是皇后亲爹之外,并不知道太多事情,她更感兴趣的是方才的那个机关函。 小手指肚大小的机关函,挂在黄金链子上可以很轻易的隐藏在墨玉的毛发之中。 寻常人若是不知道怎么打开,就算是发现了这个东西,也只当成是一个寻常的吊坠,并不能发现什么。 “你毫不在意这些?”颜清臣将字条看完之后焚烧,无奈的看着傅云盈问道。 “我为何要在意?”傅云盈不解。 “也是,那时 候你还小,没什么记忆。”看了一下自己的小妻子,颜清臣无奈地叹气道,“当年皇帝登基,根基不稳,借助了不少孟家的势力。当年,我的母亲就是因为孟家的阻挠而不能跟皇帝在一起。” 这个傅云盈倒是多少知道一些,可不明白她为何非要关注这种事情。 虽说孟家造成了颜清臣从小就没了娘亲,可是颜清臣特意提起来,显然不是非得让傅云盈跟他一起同仇敌忾。 “当年,钟家就是因为发现了孟家的事情才被惨遭灭门。”摇了摇头,颜清臣一字一句地说道。 傅云盈愣了一下,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些事情。 “眼下我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我查阅了不少当年的卷宗,此事恐怕八九不离十了。”颜清臣揉了揉傅云盈的脑袋,想了想补充了一下。 有时很多事情,不是他们觉得可以就没问题的。尤其是跟在皇上身边这么长时间,亲眼见过官场,见过权谋之后,他更加理解晟景帝当年的处境。 “我明白了,相公是说,父亲这次,很有可能只是孟相拖下水的一个障眼法?”傅云盈松了口气,若是如此那傅敏正的危机并不难解。 “是的,皇上最近针对孟家的一系列行为让孟相不安,他想拖一个垫背的下来。”有些事情颜清臣没有明说,傅云盈也大致猜到了一些。 晟景帝从不担心傅敏正功高震主,可是却对孟相颇为忌惮。 当年,孟相和傅敏正辅佐晟景帝登基,可自那之后,傅敏正就常年待在边疆,从不回来。就算傅敏正想要改朝换代,只有手握大军也不够。 可孟相就不同了,有权利,又有谋略,军队好得,操控天下的能力却不是谁都有的。 说起了当年的事情,还有一些秘闻是傅 云盈不知道的,可因为颜清臣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会儿索性当成野史说了出来。 “当年,先皇见皇上性情仁厚,天下又大定,不需要暴虐之君,所以,临终前下了圣旨**于陛下。可是,陛下当年根基未稳,甚至比不上现在的荣王,为了陛下的将来,太后不得不出面拉拢孟家,傅家,连家还有其他几个家族作为护佑皇上的羽翼。” “当然,也许了不少的承诺。孟家当时是要求娶孟家女子为后,以及永不许颜家女子进宫。傅家是永不猜忌。还有旁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既然这样,那皇上为何还要猜忌孟家?”傅云盈不解的问道。若是真的如此,那不应该是对孟家多有推崇么? “这就说到当年钟家惨案了。据说当时钟老爷子发现孟相与东莱某国私通,奏折还没呈到皇上御书房的时候遭到孟相反扑,将所有证据颠倒黑白,反诬钟家利用傅家的姻亲关系,勾结敌国,意图谋反。” 这么一说,傅云盈顿时明白过来当年案子究竟是何种场景。思索了一会儿,傅云盈不太肯定的说道,“其实,孟相早就包含祸心了?那么,为何这么多年以来,反而没了动静。” “这就要问岳父大人了。”颜清臣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傅云盈。 傅云盈顿悟,这么多年,傅敏正一直镇守东南,极有可能是收拾的那个国家不敢动歪脑子了。 “孟家当年,其实打的就是挟天子令诸侯的牌,谁知道,皇上虽然仁厚却不傻,早就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将孟家摒除在世家之外。当年钟家的事情发生的时候,皇上那时候还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现在,皇上有能力了,自然不会放这个猛虎在身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一个猛 虎,临死之前总要挣扎两下的。” 颜清臣说的有道理,傅云盈点了点头也深以为然。看着颜清臣将回信塞入那机关函中,她现在有点愿意相信二皇子是个好人了。 季鸿骞自三月又出征之后到现在都没回来,颜筠晗也没什么事,再加上近日吴氏有恙,季家同意颜筠晗每日过来探望。 说来也巧,自从颜筠晗带着宝儿回来之后,吴氏的状况也都逐渐好了起来。 今日,颜筠晗又来了,依旧是把宝儿丢给吴氏和颜振羽玩,自己来傅云盈这里躲清闲。 “唉,你这日子可真舒坦,门一关,管他外面天翻地覆的你都可以不理。”颜筠晗摇着扇子叹气道。 傅云盈知道季家家族庞大,主母又是个喜欢掌事儿的,颜筠晗跟季鸿骞的日子过得不错,可平日里怕是不少受委屈。 拍了拍她的手,傅云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没事,我相公对我好就够了,至于旁人,难道还能熬过我?”知道她的意思,颜筠晗笑了一声,显然想的很开。 “你能想开就好,实在不行就称病躲懒,难不成你婆婆还能让一个病人伺候在跟前?”傅云盈偷笑。 她如何不知道吴氏这场病的古怪,前些日子还跟他们商量颜筠玥的婚事,精神矍铄,什么事情都没有,怎么突然一夜之间就病了。 想来,应该是田氏知道了什么,求了吴氏让女儿回家喘口气。 季鸿骞的娘是出了名的不讲理,儿子在的时候她能一个样子,儿子走,难为媳妇什么的,还真是手到擒来。 据说,当年季老爷子的妾室,不知道被她弄死了多少个。 后宅的那些手段,颜筠晗清楚,可对方是自己婆婆,她也不能太过火。 这些日子,婆婆拿着孩子不像 季鸿骞的说事儿,惹得颜筠晗火大,却不好直接撕破脸,只好跟田氏提了两句,田氏才想出来这么一个法子。 宝儿才一岁多,什么事情都不懂,样子也没长开,谁看得出像还是不像?再说了,也不是一点都不像,眉眼可不是活脱的季鸿骞么。 季夫人只是没事儿找事儿罢了。 “幸亏你聪明,若是直接顶撞,怕她更有话说了。”傅云盈知道了来龙去脉,嗤笑了一声说道:“你大可在这里住着,等季鸿骞回来再说。” “我也这么觉得,前些日子相公捎信回来,说三天后就到京城。”颜筠晗得意一笑,显然捉到了自己婆婆的死穴。 傅云盈与她相视一笑,错开了话题。 这边言笑晏晏,那边白露急匆匆的进来,脸上面有喜色。 “小姐小姐,正房闹起来了。” “正房闹起来了?”傅云盈一时间没明白过来,疑惑的看着白露问道,“闹什么,谁跟谁闹起来了?” 两人第一时间觉得季鸿骞过来接媳妇了,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闹了起来。可看白露喜滋滋的样子,又不像那么回事。 季鸿骞跟白露又没仇,高兴什么劲儿。 “玥小姐和来提亲的那家人啊。”白露站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惹得傅云盈和颜筠玥都是一阵无语。 当日,颜清臣选定了牛元,将消息递过去时颜筠玥是点头同意了的。怎么这才几日光景,她就反悔了,还在提亲这样的日子里闹起来。 “小姐可要去看看?可热闹了。”白露心思雀跃,想要拉着傅云盈一起去看热闹。 “走走走,我是要去看看这个热闹的。”颜筠晗得知是颜筠玥的事情之后,连忙起身,拉着傅云盈就往外走。 “太后亲封了县主,都没给指婚不成?” 第二百九十六章 谁是扫把星 “她用自己的一身伤换了一个县主已经是不错了,哪儿还能再换点别的。”傅云盈跟颜筠晗一边往正房走,一边说道。 “那是自然,太后素来不喜欢小辈,礼佛多年,也就只跟阮蓁和三皇子亲近几分,旁人自是看都不多看一眼。” 颜筠晗跟清和小郡主玩了那么多年,如何不知道太后的性子?否则,以她和清和郡主的关系,别说县主,就是郡主也已经到手了。 偏生颜筠玥自从救了太后之后就觉得自己有些能耐,时不时的往慈宁宫去。直到后来见太后对她冷冷淡淡的,这才很久没再去。 “太后有些日子没召见她了,也难怪她着急。”傅云盈浅笑一下,在听到远处传来怒骂之声之后敛了笑意,快步走了过去,“咱们快过去看看,别是吵了起来。” “怕什么,这是颜国公府,你还怕她被旁人欺负了?” 自从得知颜筠玥竟然想要弄死自己之后,颜筠晗对颜筠玥就解不开心结,很乐意看她的笑话。 “是这么说不错,那牛家也不是寻常人家,传出去说颜国公府仗势欺人,对咱们名声也不好。” 傅云盈想的比颜筠晗多了一些,她拉着颜筠晗一路飞奔,还没到正房门口,就见媒人带着东西狼狈不堪的退了出来。 “不愿意就不愿意,这么凶神恶煞的,难怪嫁不出去。”媒人也被颜筠玥这个样子给气的火大,狠狠的啐了一口之后,转身就走。 田氏见状,连忙拦了人下来,此事是商量好的,若是就这么让人回去了,将来颜筠玥的婚事只怕更难。 “夫人,这种事情我老婆子还真是第一天遇见,我没那么大能耐,也就不再管这桩婚事了,您保重 ,老身先走了。” 那媒人是官媒,京中不少人都得给她几分面子,头一次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兜头打了下来,自然是气恼不过,连看也不看这些人,转身走了出去。 “诶诶,留步啊。”田氏见状,急的要去追,结果看到颜筠晗和傅云盈过来,气得一跺脚,放了人走。 “你们可来了,来看看这都什么事儿!”田氏冲着傅云盈招手,一脸的气急败坏,“当初人也给她看了,结果今天提亲的时候就这么把人赶出去了,也忒没规矩了些。” “我没规矩?若不是你们这么作践我,我至于这么没规矩么!你们也不看看这给的是什么人,就这样的人家也赶来提亲!”颜筠玥在里面显然听到了这些话,一边哭一边骂道。 “若是你不同意,早些时候为什么要点头?今日赶了人家出去的事情传出去,我看你怎么做人!”田氏也来了火气,隔着门对着颜筠玥骂道。 颜筠玥一听,噌的一下站起来,三两步走到门口,指着傅云盈说道:“这能怪我么,先前给我看的时候他还是个参将,可现在呢,连降三级成了一个守备。你让我怎么同意,这摆明了门不当户不对!” “若你不同意,大可昨日就告诉我们。何必今日闹的所有人跟你一起没脸。”被人这么指着鼻子,傅云盈眉头微皱,看着颜筠玥说道,“今日确实是你冲动了。” “我冲动?哼,你可真是攀了高枝说话不腰疼,若不是你害颜府被人看轻,这样的人家就是十个胆子也不敢来提亲!你还说不是你带累了我们,你,你简直就是个扫把星!” “这话就没道理了,早就商量好的婚事,为何不能来提亲?”颜筠晗冷笑,知道颜筠玥这是 嫌弃人家门阀低了,配不上她,可是她就是要气一气她,“怎么,你就觉得自己是那九天的凤凰,谁都配不上你了不成!” “你一个外嫁之人,也来看我笑话,你,你们真是好样的!”颜筠玥最不堪的样子被她最仇视的姐妹看到,自然是气得不能行。可这样的局面,她又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气呼呼的出门回自己的院子。 偏巧,傅云盈站在她面前,她气不过,一手推了过去,把傅云盈仰面推倒在地,“让开,好狗不挡道!” “啊!”傅云盈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不防备之下竟然真的倒了下去。 周围人更是没想到颜筠玥竟然胆子大到会对长辈动手,眼瞅着傅云盈倒了,手忙脚乱的来扶,乱成一锅之下,人没扶住,还带倒了好几个。 正房门口乱成一片,吴氏见状连忙出来,看到颜筠玥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却没有说什么宽慰的话,一脸冷意的看着她道:“谁教你的规矩,竟然跟长辈动手!” “都这么看轻我,还是什么长辈!”颜筠玥本以为吴氏是来安慰她的,哪知道被她训斥之后,更加委屈,扫了一眼众人之后更是泪流满面,一跺脚准备跑回去。 “站住!”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众人头顶越过,震得颜筠玥的脚步堪堪停在那里,僵硬的转回头看着来人。 颜清臣一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又瞧见众人脚底下的人是自己的妻子自然怒从中来,张口叫住了颜筠玥。 “三叔……”被他从内而外的威严压了一下,颜筠玥果然怂了,小声叫了一声,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今日来提亲这人,是我给你选的。若你不满意,那这辈子就别嫁了。”说完,颜清臣一弯腰,伸手去拉傅 云盈。 众人这才想起来,傅云盈还倒在地上,连忙让开一个空间给这两人,免得被颜清臣迁怒。 “三叔!”颜筠玥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颜清臣的手笔,顿时慌了。 这样的人家就是再荣耀一倍她也不愿意的,可是,颜清臣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他说了别想嫁,那整个京城还真没人敢娶。 想到这个,颜筠玥看着颜清臣的目光真的是犹如淬了毒,恨不得立时毒死面前的这两个人。 “相公,我,我肚子疼!”方才被撞倒在地上之后,不是傅云盈娇弱不肯起,而是实在是肚子疼的难受,她起不来。这会儿,颜清臣来了,她好像突然有了主心骨一样,呻吟起来。 颜清臣见状,面色大变,腰一弯,将傅云盈抱了起来往清松苑走去,一边走一边让人传大夫,“快叫大夫来!” 正房门口顿时更加乱了,白露去叫大夫,吴氏和田氏担心真出了事,慌慌忙忙的跟上,却在清松苑门口被拦了下来,只能在门口干着急。 “你说说,这突然肚子疼,该不是有了吧。”吴氏最担心,虽然颜清臣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却是她的亲外孙。这会儿见出了变故,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田氏也没好到哪里去,事儿是在正房门口出的,虽然不是她干的,可也逃不脱责任。现在,她最怕的就是被颜清臣给记恨上,那心自然也是油煎火烤,一点都定不下来。 “娘,您稍安勿躁,大夫马上就来了。” 田氏说着,就见白露拉着一个白胡子老头慌慌忙忙的跑了过来,定睛一看,不是府医,而是宫里的太医。 “让一让,让一让。”一路拨开人群走过去,白露终于把太医给送到了清松苑里,松了口气,又 提着心在傅云盈身边照顾。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傅云盈疼的一头冷汗,脸色煞白,见太医来了之后,弱弱的伸出手给太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太医见状,也什么都没问,诊了脉之后,颜色大变,连忙让傅云盈将另一只手伸出来。 “太医,可是有什么问题?”颜清臣在旁边看着,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可他又相信这位太医的医术,这些年颜国公老了之后,都是这位太医调养的身子,今日也是凑巧,刚好来了府上被捉了过来。 太医不语,诊了脉之后把傅云盈盖好,叹气道:“本是一件喜事,差点变成一件坏事,大人可得小心着一些。” “什么?太医可否说清楚些?”颜清臣一头雾水,却隐约猜到了什么。 果然,下一刻太医就印证了颜清臣的猜测,“尊夫人已经怀孕两个月了,今日这一下,动了胎气,所以才会疼痛难忍。大人,这本是喜事,可得小心照看着。” “怀孕?”颜清臣震惊的看了太医和傅云盈一眼,嘴角有些抽搐,不知道是不是想笑又有些担心。 “是的,大人要当爹了。”看他这个素来稳重的天子宠臣露出如此憨厚的样子,太医也忍不住乐了,偷偷笑了一声之后,走到桌前奋笔疾书,留下了一个药方。 “大人,原本你们夫妻都还年轻,身体康健,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我方才发现,尊夫人的胎像有些先天不足,怕有缘故,所以留这么个方子,每日服用一副即可,待七天之后,老朽再来为尊夫人诊脉。” “先天不足?怎么可能,我们家夫人每日都有补汤,不可能会先天不足的。”紫苏接了药方,一脸疑惑的看着太医,“太医会不会看错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物证 话毕,就见白露已经将补汤端了上来:“今儿一早晗小姐就过来了,接着正房就闹起事儿来,今天的补汤还没喝呢。” 太医冲白露招招手:“给我看看。” 白露得了傅云盈首肯才将汤碗递过去,就见那太医细细闻了闻,后又啜了一点尝了,脸色骤然一变:“这汤药是谁熬的?” 颜清臣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闻言沉声道:“汤药有问题?” “回禀大人,这汤本是补气益血的,可里面掺了一味五行草,药效可是大变啊!” 太医将药碗放回托盘上,眼看着两股战战像受了大惊吓似的跪倒在了地上,颜清臣一颗心沉到了底:“说!” 他如今地位之高甚于几位皇子,那太医自然怕实话说出来受连累,这会儿被颜清臣逼了一句才战战兢兢道:“《本草》有云,五行草‘散血消肿,利肠滑胎’。” 单单这一句,就让堂中几人尽数色变,紫苏更是头一个嚷了起来:“这不可能!药是同仁堂的温夫子亲自配的,药是我从百草堂拿的,怎么可能……” 傅云盈先前对这温远算是有恩,他怎么可能在方子里加“滑胎”的药! “将药方拿来。” 白露忙应声去了,颜清臣这才又问:“这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的?” “是上次夫人礼佛回程时,正碰上同仁堂义诊,”紫苏像是也被吓坏了,跪伏在地上抽抽噎噎的道,“那阵子夫人总说多梦,便想着过去看看,温夫子便给开了补气益血的方子来,怎么可能是滑胎的!” 她又急又气,那太医脸色也是难看:“难不成还能是老朽诊错了?大人尽可以再让人来瞧瞧,这汤药里到底有没有五行草!” “够了!” 颜清臣猛 一拍小几,托盘连着药碗同时一震,堂下跪着的两人不敢再做声,白露也已经拿了药方来:“姑爷。” 那方子明明白白是补气血用的,的确没有五行草这种东西,颜清臣的目光从方子上移到堂下跪着的紫苏身上,半晌才开口:“药是谁煎的?” “是奴婢煎的,按照温夫子说的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每日早膳后服用。” 这会儿太医已经看过了那方子,虽是低眉敛目,语气却毫不相让:“大人若不信老朽尽可再找人来看看,这汤药中是否加了那滑胎之物。” 紫苏也急了:“方子你也看了,药是我亲自煎了端给夫人的,你的意思难不成是说我故意在汤中加上了那什么‘五行草’,要害夫人?” “不会是紫苏。” 却是一直旁观的傅云盈开了口,颜清臣忙坐回床边将人扶坐起来:“好些了么?” 傅云盈点点头,握着他的手又重复了一遍:“相公,不会是紫苏。” 颜清臣当然知道自家娘子身边伺候的人的品性,可这件事着实奇怪,他沉吟片刻又道:“把药拿过来。” 等白露拿了包好还未煎的药来,他才对太医道:“方子与煎药的人都没问题,就劳您看看这药吧。” 他态度表明了,那太医便也不再攀扯旁的,拆了一副药细细看来,随即猛一皱眉:“找到了!” 众人凝神看向那太医手中的一小撮草药,先是紫苏疑问出声:“我记得抓药的时候,伙计说这是黄芪……” “五行草晾干鞣制之后与黄芪颇像,可药堂伙计学徒时分辨这个要费大工夫,该不会是伙计故意抓错。” 那太医点到即止,颜清臣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捏着那点五行草沉声吩咐:“彻查府中谁去抓过五行草,谁又 接触过这几包药。” 当下便有影卫领命匆匆而去,太医知道接下来的事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便也匆匆告退离去,傅云盈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冲紫苏招了招手:“我记得你前几天去抓药,听那伙计说过什么?” 紫苏凝眉回想了几息才恍然:“啊对,之前我去抓药时那伙计说……说大户人家的小姐们身子金贵,说是滑胎用红花太伤身子,反而拿了大量的五行草去!” “哪家药铺?” “就是城中最大的那家百草堂。” “去查这几天抓过这味药的所有人。” 事关傅云盈生死之事,颜清臣全然抱了“宁错杀不放过”的打算,几番安排下去才平下了心坐回床边安抚傅云盈:“我会找到幕后之人,娘子莫怕,睡一会儿醒来就好了。” 傅云盈抓紧自家相公的手闭上了眼睛,掩去了眼底的一丝冷意。 颜清臣为此事震怒,底下人查探的效率也跟着高了不少,很快他便拿到了这几日大量购入五行草的人员名单,而这其中赫然有府中下人的名字! 傅云盈已经睡去,可不知是腹中痛楚跟进了梦境还是怎么,饶是睡着她也仍然微微蹙着眉,看的颜清臣一阵心疼,嘱咐紫苏好好照顾着才起身离开。 出得门时颜清臣的面上已变成了冰冷一片,他冷眼看着跪倒在地的小丫鬟,饶是不出声也已经让那丫鬟瑟瑟发抖。 “叫什么名字?” “奴婢琥珀,不知三爷找奴婢有……有何事吩咐。” 都已经心虚到话都说不利索了还不老实交代,颜清臣话中冷意几乎凝成实质:“你是自己交代,还是等着我问?” “问”当然不是单纯的问话,他在官场上用的那套手段拿到家里来,这小丫鬟只怕连两招都受 不了。 那丫鬟显然也没有挑战的意思,本来只是稍稍有些发抖,颜清臣这句话音落下她抖得几乎跪不住,直接趴伏在地上哭求道:“三爷饶命!都是玥小姐指派下来让奴婢去抓药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求三爷饶了我吧!” 颜清臣一个眼神,便有影卫领命而去,他便坐回椅子上冷声道:“将你知道的一字不露的给我说出来,若是让我知道有隐瞒之处……” 这边颜清臣的脸色随着琥珀的供述越来越难看,其他人却并不知道这一角发生的事情。 “这隔了夜的茶也拿来给人喝吗?琥珀!” 颜筠玥因为傅云盈晕倒一事受了好一番敲打,回自己房中却连口热茶都喝不上,恨不能将这一壶冷茶全都泼在那人脸上,谁知却连人都找不到。 自从珍珠没了之后她身边的人一个不如一个省心,好容易提拔这琥珀办点事,这会儿又不知道哪里去了,回来定要给人立立规矩! 就算惹了三叔她以后在府中难以立足,那她也是主子,还轮不到这些丫鬟下人们看菜下碟! “小姐,小姐!” 她正憋着气呢,骤然看到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个茶杯直接砸了出去:“慌慌张张的干什么?用得着的时候找不着人,如今倒来碍眼!” 那小丫鬟像是没想到会正撞上霉头,直接跪在了门口:“小姐,三爷来了。” “什么?” 颜筠玥猛地站起身来,下意识的一阵恐慌。方才她推扯之下让傅云盈摔倒在地,到现在还不知什么情况,她自觉得是傅云盈故作姿态想给她难堪,却没想到颜清臣竟然这么快就找了来。 可想起那门所谓的亲事,怨怒很快将恐惧压了下去。 她还想跟人好好理论理论这所谓的“亲 事”呢,省的再去找人了。 颜筠玥摆好了姿态迎到门口,刚福下身子便听颜清臣一声“搜!”,竟是连招呼都不打就让人闯进了内室。 “三叔这是做什么!” 颜筠玥大惊大怒:“就算我方才不小心推了婶婶一下,给她道歉就是了,您何必如此羞辱于我!” 颜清臣却不应她的话,只沉着脸等里面的结果。 他过来时丝毫没遮掩行踪,这会儿的功夫田氏便循声赶了过来:“这是怎么了?玥儿你又做什么错事了,快给三叔道歉!” “凭什么都是我错?” 从早晨到现在,从那桩莫名其妙的婚事到现在莫名其妙的搜房,本该站在她身边为她做主的吴氏与田氏全都倒向了她的对立面,颜筠玥脑中胸口几乎要被火气填满,连颜清臣要搜什么都来不及多想。 就在此时,已经有下人拿着什么东西递到了颜清臣面前:“大人,找到了。” 接着便有早早候在一旁的郎中接过那盒子打开,细细辨过之后才躬身奉上,道:“正是五行草。” “什么五行草?” 田氏还一脸疑惑,颜筠玥却是在看到那盒子时就已脸色大变,这会儿堪堪调整回表情,脸上苍白一时却褪不下去。 “五行草?” 一道声音骤然传过来,却是去吴氏那儿哄睡了宝儿,正赶着去探望傅云盈路过这儿的颜筠晗,听到动静改了主意凑了过来,目光扫过那盒子落到颜筠玥面上,脸色一变:“哪儿来的?” “回二小姐,正是从内室暗格中搜出来的。” 颜清臣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杀气,接过盒子捻了一点草药,状似随意的开了口:“太医从娘子日常喝的补汤中查出了一味五行草,恰巧五行草的买主中又一个琥珀,这还真是巧得很呐。” 第二百九十八章 想害她的人多了 “巧?”颜筠玥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疑惑地看了那一眼五行草反问道,“三叔这意思是,我下药害三婶不成?”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买这玩意儿做什么。”既然已经人证物证确凿,颜清臣也不打算留什么颜面,袖子一挥,找了个地方坐下,看这样子像是要慢慢审。 “我,我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到我房里的!”颜筠玥当然不肯承认,扫了一眼那五行草,立刻将事情推到了田氏身上,“我这院子里里里外外的,可都是二婶给我指派的人,我哪有什么自己的东西。” 平白被泼了脏水,田氏怎么肯甘心。再加上今天早上的事情,她更是一肚子火,见颜筠玥竟然这么红口白牙的乱咬,当下就怒了。 “你这祸水外引的招数用得可真不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对盈儿有什么企图。可我问你,琥珀是我给你的么?就算是,我买五行草栽赃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田氏虽然有时候糊涂,可大是大非上还不算糊涂。她很清楚,颜国公府的这么多人,都比不上一个颜清臣。 她可以看傅云盈不顺眼,偶尔给她一个气呕一下,却不会动她一根汗毛。 为什么? 颜清臣的身份她虽然不清楚,可他在皇上跟前的地位在那里放着。若是他因为傅云盈跟他们反目,那整个颜国公府也要跟着倒霉。 再加上,颜修禹还小,颜诚誉又是个老实人,不会为自己儿子谋些什么。她还指望颜清臣提拔提拔颜修禹,怎么会干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来。 “婶婶,我这房中的人,可都是你的,里里外外被你造的跟个铁桶似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暗格,又如何把五行草 放进去?”颜筠玥白眼一翻,抱着胳膊不理人了,“那琥珀虽说是我买来的,可是婶婶曾经带走调教过几日,谁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跟了婶婶。” “府里的丫鬟婆子,新来的总得到我这边安排一下,不然你当这些人天生都会伺候人?安平县主,你也别拿这种没边的事情来说嘴。我就这么说吧,若是我害了她,我有什么好处。颜国公的爵位已经是我家老爷的,怎么也不可能到三房头上,三房有个孩子,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平白沾染这种血债做什么?”田氏冷哼一声,看着颜筠玥道,“倒是你,早就恨毒了这颜家众人,倒是你更有动机才对。” 颜清臣不发一语,就那么听着。说实话,他也不相信是田氏做的,这种手段太过低劣,再加上田氏也没理由去害傅云盈。他只是看着颜筠玥,看她露出更多的马脚。 “谁知道呢,二婶先前不是看三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么。”颜筠玥也是巧舌如簧,拿着先前的事情说嘴。 “我呸,那都多久之前了?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田氏被捉了痛脚,立马呵斥起颜筠玥来。 “既然如此,把那个丫鬟带上来。”见这么争吵下去也没什么结果,颜清臣一挥手,让人带了那琥珀过来亲自对质。 颜筠玥忍不住皱了眉,她自是知道琥珀不如珍珠懂事。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先前,她说傅云盈偷人,结果第二日,珍珠出门就再也没回来。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她就一直担心某一天她也会成这样,这才不得不用了琥珀。 颜清臣一直直勾勾的盯着颜筠玥,见她皱眉就知道此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冷笑一声,看着折离拖 着一个人影进来,毫不客气的将那人丢到了地上。 琥珀就那么毫不客气地被丢在地上,痛得惨叫了一声,接着就爬向颜筠玥,“小姐,小姐,你救救奴婢,您救救奴婢吧。” “琥珀,你若不说实话,就是你的主子也救不了你。”田氏冷笑一声,看着这丫鬟就知道今日的事情简单了,“我且问你,五行草是谁让你买的。” “是小姐,她说需要,奴婢也没敢问就拿了银两去买了。”琥珀原本还觉得颜筠玥会对她有一丝怜悯,谁知道方才她求她,她竟然动也不动,顿时丧失了信心,什么都说了出来。 “胡说,五行草乃是堕胎之物,我又没有怀胎,为何让你去买这东西!”颜筠玥一听,连忙呵斥了起来,“你老实说,究竟是谁让你做的!” “三爷,真的是小姐,您看看,您看看。”既然颜筠玥都不护着自己,琥珀自然也不会护着颜筠玥,冲着颜清臣膝行几步,从怀里掏出来一锭银子,“三爷,这是小姐那日给我的银子,您看看,这上面还有官号呢。” 颜家的用度一般都是普通银两,但是颜筠玥是朝廷亲封的郡主,俸禄乃是官银,上面有清晰可见的官银号。颜清臣拿起来一看,果然见到上面的官银号明明白白,不像作伪。 “你这丫头,竟然还偷钱!”颜筠玥也看到了那个银子,眼睛一冷,指着琥珀就骂道,“小蹄子,平日里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陷害我!居然敢偷银子栽赃我!” “玥儿,你且冷静,让你三叔问。”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颜振羽和吴氏怎么可能坐得住,尤其是事关子嗣的事情更是急的不行。那边宝儿安顿好之后,这边他们两个就在聂双芜的陪伴下赶了过来。 “ 祖父,祖母……”看到他们两个人过来,颜筠玥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哭。若是以往,装可怜给这两个老人看,显然是有用的,可现在看他们两个人的脸色不是那么好,又不敢贸然行动。 “是,父亲。”见颜振羽来了,颜清臣起身行了礼,站着问话。 “这些银两是全部,还是只是一部分?” “回三爷,这只是一部分,当日奴婢拿了银两之后剩了一点,本想贪没,谁知道今日竟然用上了。若是三爷不信,可以找百草堂的伙计问问,那日伙计还问我银两是哪里来的,我是哪家的丫鬟,生怕银两来路不正不敢收。”琥珀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然后又拖了旁的证人出来。 颜清臣一抬下巴,示意折离去问。 这边折离刚走,那边颜筠晗就不满了,“三叔,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再问结果不也一样?当日我生宝儿的时候,堂姐就想趁机害我,若不是顾念姐妹一场,我今日还不想提起这事儿。姐姐若是忘了,我不如现在就请了那日的人证物证来,总归是还留着。” 这事一直都是颜家众人心中的一根刺,颜筠玥幼年丧父跟她可以肆无忌惮害人不能混谈。可是颜筠玥就是这样,手段阴毒,毫无逻辑。 被颜筠晗提起了这件事,颜振羽也不高兴了,但是他没说什么,转而问颜清臣,“盈儿那丫头可还好?” “吃了太医开的药,现在正歇着呢。”颜清臣没说孩子的事情,显然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傅云盈的身子。 “那孩子呢?我的宝贝孙子可有大碍?”颜振羽想听的肯定不是这些,虽然他也疼傅云盈,可对他来说,宝贝孙子更有吸引力。 “不知道。”颜清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气得颜 振羽又要吹胡子。 吴氏生过四五个孩子,知道先天不足后天是可以养的,拉了一把颜振羽,示意他不要着急。 颜振羽看懂了发妻眼中的意思,顿时不再追问。 “玥儿,此事真的与你没关系么?”吴氏叹了口气,觉得这样的孙女太过陌生。 “祖母,与我无关!”颜筠玥还在咬死不承认,并且将颜筠晗也给撕扯了一番,“当日我害你不假,可谁说我害你就一定会害三婶?颜筠晗,我看你就是挟私报复,顺带替你母亲圆谎。” “我母亲为何要害三婶?哥哥修禹的婚事是三婶出的主意帮忙促成,家中大小事务也是三婶一点点的教嫂子,母亲得多丧心病狂才会要将三婶置于死地?三婶初嫁过来的时候,母亲确实糊涂过一阵子,可近段时间,母亲对三婶也是照拂有加。若说以害人来论,前些日子,你不还诬陷三婶在外偷人么?”颜筠晗显然是忍了许久,冷哼一声,桩桩件件她曾做过的事情都给她摆了出来。 “你们这是都在针对我是么!”颜筠玥已经词穷,气急。 “若是你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为何要针对你?”颜清臣反问,“你三婶何时害过你,你竟然下的了这样的手!” “事情都讲究个人证物证,你既然不承认,待人证物证都齐了之后,看你如何不认。”田氏有些幸灾乐祸,也算是报了当日之仇。 当日,颜筠晗差点血崩的事情被她知道之后,就想对颜筠玥做些什么。可是,骆清姚出来保了颜筠玥,让她只能忍了下来。 现在,新账老账总算能一起算了。 百草堂距离颜国公府没多远,折离来回的也快,不多时就带了一个小伙计回来,小伙计过来一看,瞬间将琥珀给认了出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我不认罪 “各位老爷,小的不会记错,那日就是这位姑娘拿着官银买了五行草。当日小的当值,还疑惑谁家小姐如此大胆,拿着官银买这种东西。” 现在,是真真的人证物证都齐了。 “玥儿,你可有什么好说的!”颜清臣不发话,颜振羽首先承受不住。 当初颜筠晗的事情之后,颜振羽觉得颜筠玥应该是改了。在他心里,虽然对她有一点点不喜,可心底里还是觉得这个孙女还是那个单纯简单的那个孙女。 哪曾想,今日竟然又差点害了自己的孙子。 想到这里,颜振羽真是阵阵头晕,眼前发黑。 “父亲。”颜清臣见状,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我没事,玥儿,我问你,你可知错!”颜振羽一把推开颜清臣,指着颜筠玥问道。 “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认错?” 这件事与当初颜筠晗那事不同,毕竟颜清臣身份摆在那儿,她如果真认下来那以后在颜府才真是没了活路,因此咬死了自己是被诬陷:“这所谓的‘从我房中暗格里搜出来的药’我根本毫不知情,你们不信我的话,可偏要去信琥珀的一面之词,根本是在针对我不想让我好过!” 总归颜清臣已经先撕破了脸,颜筠玥看向他的目光中的狠意也再不掩饰:“三叔,我自问从小对你从未不恭敬,可你为什么一直针对我?难不成是看我没有父母依靠好欺负么?” 这话说的就有些诛人心了,颜清臣面色微寒:“事情威胁到娘子,我只是看证据所指而已,并未存心针对谁。” 颜筠玥冷笑一声:“证据?就凭这小蹄子几句话?都说拿贼拿赃,除非有谁亲眼看到这是是我做的,否则我绝对不会认!” 这一番话 几乎是将整个颜家都摆在了她的对立面,仿佛全家人都在欺辱她这个“没父母依靠的孩子”,老国公捂着胸口平了半天的气,再开口还是免不了的痛心疾首:“人证物证俱在,你非要等事情闹到不可收拾才甘心吗!” 颜筠玥偏开目光不再开口,明显是不会轻易认错。 往日熟悉的听话懂事机灵乖巧的孙女竟然成了这副模样,颜振羽抖着手指着她好一会儿才猛一甩手:“来人!把玥小姐带到佛堂去冷静冷静,好好想想这件事!”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颜振羽最清楚颜清臣的身份,如果他想惩治颜筠玥的话自己根本阻止不了。但一个是从小养在膝下的孙女,一个是皇帝面前的红人,颜振羽还是不愿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只想着把颜筠玥关几天让她好好认个错,就把这件事揭过去。 可还不等颜清臣表态,颜筠玥已经猛地抬头看了过来:“我没有做错,凭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家中佛堂在最偏的园子里,终日冷寂,是犯了错却又够不上家法的小辈进去思过用的,颜筠玥自然不愿进去。 暗害嫂嫂的罪名本该直接用家法,打一顿起码能要颜筠玥半条命,可她偏不承认,老国公才想着将她在佛堂关几天,这事儿风头过了再放人出来好好教导,谁知这法子直接被颜筠玥本人给驳了回来。 颜筠玥自觉从小长在老国公身前,对方怎么也会帮自己说几句话,没想到真到了事儿上才知道全是自己自作多情。 她心中恨极怨极,还嫌不够似的:“祖父,您往日偏帮三叔我从没说过什么,但现在又要用我换三叔一个满意么?” “你说什么!” 没想到自己本一番好意却被歪曲成这样子,老国公气急,直接冲 旁边下人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家法!我就不信今天从你嘴里听不到一句实话了!” “你凭什么对我用家法?” 佛堂她都不去,这所谓家法她自然也不会心甘情愿的挨。 “就凭你做错了事,我就该管教你!” 总归这个家所有人都不站在自己这边,颜筠玥索性自救:“是,您是长辈,我如果真做错了宁愿受罚。可是——” 她眸光一闪,面上急切不忿全都变成了傲然:“可今天我没做错,您就不能随意罚我。” 颜筠晗没忍住嗤了一声:“你是晚辈,祖父要教训你,难不成还要你亲自同意么?” “我是颜家的小辈没错,但同时我还是皇上亲封的县主。” 颜筠玥面色傲然:“就连二叔,如果没有证据也不能随意处罚我,除非皇上亲至。” 意思是老国公的爵位已经给了二房,现在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对上她这个“县主”还要低下一头去,怎么能随意处罚她? 平日里区区一个县主在国公府中根本算不上什么,但真说起来倒也是正经八百的官职加身,她这番话虽不近人情,可却让人无从反驳, 不过谁也没想到颜筠玥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老国公当下气急攻心眼前发黑,抖着手指着从小看大的孙女“你”了几声,终于没撑住倒了下去。 “祖父!” “父亲!” 离他最近的颜清臣上前一步扶住老国公,不容分说的道:“这事日后再议,折离,去请太医!” 说罢不管堂中如何混乱,径自扶着老国公回房,吴氏深深看了颜筠玥一眼,到底还是没说话,紧跟了上去。 不过多久院中便只剩下颜筠玥一人,她立在原地怔了半晌,才有些无力的回到房中坐下。 这 层身份的确是救了她这一次,但同时也将她与国公府割裂了开来,她现在只盼着颜清臣忙于老国公之事一时顾不上她,让她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惜事实并不尽如她所愿,许就盏茶时间,便有个小丫鬟进了院子:“玥小姐,二爷请您过去。” 颜振羽早早就将爵位责任一同推给了颜诚誉,家中下人叫惯了“二爷”,可颜筠玥脑中一动便知道这是国公爷传唤自己呢。 方才话说的满,老国公失了爵位没办法惩治她,这小公爷就忙不迭的给老子撑面子来了。 先前她与田氏吵了一架,二房指定是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可没有证据,就算上官也不能随意治她的罪! 颜筠玥咬定了不认罪便没人能拿她怎样,却没想到进了那院子就被塞过来一个盒子。 “二叔这是何意?” 颜筠玥坐在下首,垂眼看了那盒子一眼,又抬头看上座的颜诚誉与田氏:“您这是三堂会审?” “不敢,安平县主可是皇上亲封的,我们哪里敢随意审您呢。” 田氏斜着眼讲一句话说的阴阳怪气,颜诚誉却只是干咳一声打断了她,道:“这盒子里都是当初大哥留下来的东西,之前我暂且保存着,不过现在看来也该交与你了。” 颜筠玥面色一变:“二叔这是何意?” “颜家除了我背了一个爵位在身,三弟领了个官职之外,其他多是平头百姓,安平县主在这儿待着太受委屈了。” 颜诚誉语气淡淡却毫无商量之意,旁边田氏也道:“县主合该有自己的府邸啊,到时候想做什么都没人敢管,岂不是快哉。” 颜筠玥怎么也没想到颜诚誉竟然连问都不问之前那事,张口就是把她逐出去的意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祖父还没言语,三叔这是要分家么?” “自然不是。” 颜诚誉依然是一贯的没什么脾气的样子,顾及情分话到底没有说满:“只是觉得安平县主屈居府中委屈了而已。” “公公顾忌情分,那就由我来说了吧。” 堂中几人循声看去,就见是聂双芜沉着脸走了进来:“颜家庙小容不下您这位县主,您还是趁早自立门户去吧,省的以后闹得更难看。” 她给上座的公婆行了礼,颜诚誉像是觉得她话说的不妥,不过只皱了下眉也没有言语,倒是田氏急道:“你祖父怎么样了?” 方才田氏回了院子,聂双芜则跟着去照顾老国公,谁知刚回来便听到几人说的话,一时没忍住挤兑了颜筠玥一句,这会儿被田氏问起才回禀道:“说是心忧意躁气急攻心,针灸后留了方子调理,但嘱咐了最近不要忧虑太过。” 田氏冷哼一声:“公公以往对谁最好大家可都看在眼里,不想最后却是被他最疼宠的孙女给气倒了,真是世事难料啊。” 颜诚誉方才还象征性的阻止她某些不当的话,这会儿显然也因为老国公一事对侄女不满的很,竟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颜筠玥被她话中的阴阳怪气挑起了火气,可这会儿她自己对上二房三个人显然没什么胜算,最后只能恨恨道:“这件事本就不是我的错,祖父那儿我自会为自己的冲动道歉,二叔就不用操心了。” 随即拿起那雕花盒子又道:“既然也是我父亲留下的,我也一并带走了,多谢二叔保管。” 说罢便直接起身离开,田氏这才嗤声道:“银钱也要国公府这个靠山也要,你这个侄女倒是一点好处都不想松手。” 却不想想,天底下哪有鱼与熊掌得兼的好事。 第三百章 我想被你依靠 颜诚誉这些年本就没将心思放在内宅事上,又因为大哥早逝对侄女颇有照拂,这次亲眼见到颜筠玥的行为显然也是伤透了心,闻言沉着脸一言不发回了书房。 剩下田氏与聂双芜对视一眼,婆媳俩虽然还不到能交心的程度,但对颜筠玥观感均差,倒是也能说上几句。 二房这边同仇敌忾,颜清臣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老国公到底是年纪大了,平常养花逗鸟的看不出来,如今被颜筠玥气上一气就得将养不少时候。 他问清情况后送走太医,见老公爷睡了便将颜修禹兄妹俩并宝儿留下安抚吴氏,这才回了青松苑。 傅云盈刚听完前院的热闹,正摇头暗忖颜筠玥自此之后便不为患,就见颜清臣寒着脸进了房。 “回来了。” 见傅云盈撑起身子,颜清臣忙上前扶着人半躺好,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少有见到颜清臣在自家娘子面前这么严肃的时候,紫苏与白露对视一眼便退到了外面,将空间留给夫妻两人说话。 傅云盈自然也意识到了身旁人情绪不对,探手过去抓住对方的大手才笑道:“这是怎么了?” 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带着凉意,颜清臣不自觉的反手将之包在自己掌中,这才开口:“方才太医来瞧了,说父亲今日动怒血气上涌,危险得紧。” 傅云盈面上笑容收了回去,再开口带了忧虑:“怎么这么严重?前些天我得了一支雪参,一会儿让紫苏送过去看能不能用的上。” “不用,太医开了药,说这阵子不好吃其他补品。” 感觉到掌中柔荑渐渐暖过来,他又补了一句:“你还是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吧。” 这片小空间突然沉默下来,颜清臣被 心头那口气堵的厉害,到底还是开了口:“你就不问问这件事的结果?” 傅云盈摇摇头:“都是一家人,什么结果都算不上好消息,何必要听来闹心呢。” 颜清臣心中五味杂陈,手上控制不住的一紧:“盈儿,我才是你最亲近的人。” 不料颜清臣突然说出这种话,傅云盈偏头看他,正对上男人郑重的目光:“以后不管大小事都要告诉我,让我来担着,不要再像这次一样了。” 他的语气比刚进门时已经好了太多,傅云盈却觉心中一颤,下意识的想认错。 夫妻两人相处日久,她能猜到颜清臣的心思,颜清臣自然也能揣摩出她想做什么。 从方才她被颜筠玥推到,到招来太医诊脉发现胎儿之症,再到补汤中发现异样,紫苏恰好得知有人从药铺购入大量五行草,最后查到颜筠玥身上,这一切太过顺利,最开始颜清臣可能急切之下一时慌乱,可过后稍一细想便会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妥之处。 毕竟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是紫苏提到的那个讯息,而颜清臣确信这十之八九是出自傅云盈的授意。 颜筠玥行事嚣张外露心思不正,他对这个侄女也早就看不顺眼,何况傅云盈这次也是为了自保。 闹得家宅不宁的人到底还是颜筠玥,他自然怪不到自家娘子身上,可想到家中出了如此大事自己却丝毫不知,他还是有些不满。 万一这期间颜筠玥突然发疯闹出什么事来……单是想想他就后怕,可这会儿搂着人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半晌只道:“一人计短,娘子,我想被你依靠。” 傅云盈心中又乱又暖,方才被压下去的痛意仿佛又要开始兴风作浪。颜清臣一番话说完却不见人应,低头看下去才发现 怀中人脸色发白,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怎么了?不舒服么?” 既然明白了傅云盈先前的作为大都是给颜筠玥挖的陷阱,颜清臣下意识的以为先前这人都是做戏的,可转而一想那太医总不能陪着做戏,心中顿时一慌:“你真服了那五行草熬的汤药?” 傅云盈已经疼得开始发抖,下唇几乎要被自己咬烂,颜清臣一时也顾不上问了,只将人牢牢抱在怀中转头喊:“熬的药呢?” 话音方落便见白露端着药碗进来:“姑爷,药好了。” “出去!” 颜清臣一把抢过药碗,一口一口慢慢给人喂进去,只是这调理的药见效没那么快,服完药后他又抱着人哄了许久怀中人终于沉沉睡去。 颜清臣小心地扶着人躺好,这才黑着脸出去,就见紫苏与白露早已跪在了外堂——都是在主子身边跟久了的,她二人自然知道凡涉及到傅云盈之事颜清臣绝不会轻忽。 这次也一样,颜清臣连叫人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只沉声问:“你们俩就任由夫人喝下五行草?” 见两人不语,颜清臣也知道法子都是自家娘子定的,这两人不过是遵令行事,可想到方才怀中人苍白的脸色还是不忿:“叫你们好好伺候,没叫你们是非不分,以后再有这种事你们两人也不用在夫人身边待着了。” 紫苏两人自然不敢说夫人定下计划时便详细问了温夫子五行草的用法用量,只能喏喏应声,颜清臣深吸口气还是退了一步:“算了,以后再有这种事先告诉我。” 自家娘子的脾性他最清楚,傅云盈是个脾气正的,她真想做什么事这两个丫鬟根本拦不住,以后只能自己多上些心。 想到方才那人乖乖喝了药,还握住自己的手软乎 乎的说“我不想你在家中也像在外面那么累”的样子,他捂了半天的火气到底还是散去了大半,思绪再次转到了颜筠玥身上。 家宅不宁他在外也不安心,自家娘子是为了给他一个安稳的堡垒才做这些的,不过剩下的就交与他吧。 颜筠玥猛地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往身后看去,一眼瞥见了角落里战战兢兢地琥珀,这股子怪异的感觉顿时被骤起的火气压了下去。 琥珀方才指认了自家主子是为保命,这会儿其他人都散去她才又想起自家主子也不是好脾气的,顿时心中惴惴。只盼着主子气性还在颜清臣身上,一时找不到自己这儿来才好。 “把茶水换了。” 寂静堂中骤然响起的声音让琥珀一个哆嗦,反应过来话中之意后忙低头躬身换了茶水,只是还不等再退下去,就听一道破空声直逼眼前,下一刻她面上便一阵火燎似的疼,忍不住大叫一声。 “给我闭嘴!” 颜筠玥面上狠戾之色更盛,琥珀被吓得抖了一下,可面上着实疼痛难忍,她只能小声啜泣着跪伏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 颜筠玥越听越烦:“我说的话这就不管用了?你是攀上了二夫人还是三夫人,竟敢反过头来攀咬主子?” “我没有,小姐,我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我饶了你,让你下次再来咬我一口?”颜筠玥踢开爬到自己脚边的琥珀,眼中杀意一闪,“可惜你没想到人家根本只是利用你,用完就跟甩开一滩烂泥一样把你甩了,如今你还在我手里,滋味怎样?” “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三爷,三爷他套我的话,他对我用刑,我架不住啊小姐!” 琥珀敏锐的察觉到颜筠玥话中的杀气,心中惧 意更甚,也顾不上脸上的烫伤了,抱着颜筠玥的小腿开口便是胡言乱语的攀扯,只希望对方的恨意能从她身上移开。 可如今外面那些人颜筠玥一个也动不了,心中郁气只能从这小丫鬟身上出,先前的恨意加上这种无能为力的怨气,让颜筠玥杀意上头,寒声道:“把我的鞭子拿来!” 这鞭子还是之前田氏赏给修皓的,她以“弟弟年岁太小”为由暂且保管着,其实是为找个防身之物,没想到今日先用上了。 琥珀心下大骇,可她比颜筠玥更明白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后台,就算现在逃出院子去也逃不过主子的责打,只能一个劲的哭求主子原谅。 颜筠玥被她聒噪的心烦,直挥鞭将人打的弱了生气儿才将将觉得出了口气,挥手让人将伏地不起的琥珀抬下去。 那下人被她这一番发狠吓得噤若寒蝉,颜筠玥还不够似的翻出一粒药丸扔给旁边丫鬟:“把这个给她灌下去。” “小姐,这……” “我院中不需要嚼舌头的人,以后再发现,琥珀就是个例子!” 这话出口,那丫鬟自然不敢再问这药是什么用处,但也明白了绝对不是治伤用的,只能唯唯诺诺退了出去。 琥珀被拖回自己房中伏趴在床上,想想自己一心替主子办事却落得这个下场,一时只觉悲从中来,后背前身头脸心口,简直没有一处不疼。 “吱呀——” 下人们的住处不比主子们的精致,房门开合的动静让琥珀下意识的收声看去,就见是二房伺候的挽秋。 她这会儿对颜筠晗的恨意正重,对二房的人反而没了什么意见,只道:“挽秋姐姐来有何事?” 挽秋一进来便匆匆走到她身边,讶然道:“琥珀妹妹,你这怎么……” 第三百零一章 山穷水尽 琥珀心中发苦,不欲多言,却见挽秋从袖中拿出了一瓶金疮药:“幸亏少夫人提醒我带了药来,不然你这伤口再待一会儿,难保不会危及到性命。” 药粉落下时伤口处痛的厉害,琥珀眼前发晕的时候甚至在想这挽秋是不是来落井下石的,但等到清凉舒适感盖过疼痛的时候,这个念头也随之消失无踪。 只是方才忍痛耗了她太多力气,她只能强撑着精神道:“谢谢挽秋姐姐,我改天定会亲自去谢少夫人。” 挽秋笑笑:“我来之前少夫人的意思是接你去那边修养,等身子好利索了再看你自己的意思回不回来,你觉得呢?” 自珍珠消失之后颜筠玥身边就是琥珀跟着,聂双芜出于单纯的怜悯也好,想从她口中得到什么消息也好,去二房那边起码不会再受这么大磋磨。 可以后呢? 她毕竟只是一个丫鬟,自己主子真出了什么事她在府中也难独善其身。可若打着以后还跟在玥小姐身边的打算,现在去二房简直就是给以后的自己铺了一条死路。 念及方才落到自己身上的鞭子,琥珀猛地打了个寒颤,避开了挽秋的目光:“多谢少夫人好意,不过……” “吱呀——” 房门再次被推开,琥珀剩下的话未出口便被逼了回去,就见进来的是平日伺候主子穿衣的小丫鬟翡翠,看到挽秋面上也是有些诧异。 “我来送个药,这就走了。” 挽秋主动开口,翡翠这才回过神来似的忙躬身行了个礼,细声细气的道:“劳烦挽秋姐姐一趟,玥小姐也赐了药下来。” 挽秋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小盒子上,面上笑意不变:“玥小姐倒是体贴。” 先把人打得半死,再赐下药来,这 不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知道这件事自家主子办的让人心寒,翡翠也接不上话,只敷衍笑着将盒子放到琥珀枕边:“我去倒水,姐姐这便服下吧。” 琥珀是真没想到颜筠玥还会赏药给自己,拿起那盒子暗自庆幸方才没有应挽秋的话,只是这个念头还没落下,手上盒子便被人拿了去:“这是玥小姐赏的药?” 翡翠已经倒了水来,见挽秋面色凝重心中一突:“是,是的,玥小姐说让琥珀姐姐尽快服下……” “治什么伤的?” 骤然被挽秋打断,翡翠愣了下才回神摇头:“玥小姐没细说,只是……” “只是让琥珀尽快服下,以后就不可能再指证她做的那些事了。” 挽秋冷声补完了后半句话,房中另两人均是满面茫然,挽秋看翡翠也是一脸不解,直接道:“我略懂药理,没闻错的话这丸药里加了生漆。” 外面裹的一层药物味道太浓,将生漆的味道紧紧包裹在里面,只要琥珀和水服下去,外面一层药物溶解,里面藏的生漆当即就能让琥珀变成一个再也不能说话的哑巴! 挽秋话音落下,房中另外两人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她将药丸收回盒子中,低头正色看去:“琥珀,你还打算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么?” 只是因为把主子交代的事说漏了嘴,受了一顿毒打少了半条命不说,上面还要她变成一个永远不能泄露秘密的哑巴! 若是让颜筠玥知道琥珀不仅没吃这药,还受了二房的恩惠,难保不会起更恶毒的心思。 就算再忠心的人都会心寒,何况琥珀。 她顾不上身上疼痛,挣扎着要起身:“求挽秋姐姐带我走吧!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翡翠一个小丫鬟早被吓得不知所措 ,挽秋也不管她,叫进外面跟过来的几个小丫鬟扶起琥珀,又拿了那药盒才回。 聂双芜早知道颜筠玥那种性子不会轻饶了琥珀,但也没想到她如此狠毒,当下便让人找大夫给琥珀治鞭伤与脸上的烫伤,又差人将药盒送到了颜清臣那边——老国公身体抱恙,吴氏想来是没心情管这些,而相比起公婆,她更相信这东西在颜清臣手上能发挥出更大的功用。 琥珀被安置在偏院房中,聂双芜本想等她伤势好些再去问五行草之事,可不想大夫刚走,院里就来了客。 说是“客人”其实并不准确,毕竟少有这种气势汹汹沉着脸的客人。 聂双芜早就料到颜筠玥得到消息后会找过来,此时一脸笑容挑不出瑕疵:“小姑尝尝我新得的茶,突然造访不知有何事啊?” 颜筠玥哪有心思品什么茶,只觉得怎么看对方的笑容怎么讽刺,可这儿是二房的院子,她只能压着脾气沉着声音道:“我院里的人不劳你照顾,我是来带琥珀回去的。” “琥珀?” 聂双芜一手拿着杯盖撇开浮沫,语气轻飘飘的,说出来的话却让颜筠玥心中发堵:“只怕她没法跟你回去。” “你什么意思?二叔是没拨给你下人么,非要抢我院子里的人?” “小姑误会了,”颜筠玥几乎要拍案而起了,聂双芜还是一脸闲适,“我没说不给,只是琥珀现在不便动弹,不妨让她在这儿养好了伤再走。” 颜筠玥冷笑:“嫂嫂还真是心善。不过琥珀是我买来的,她是生是死兹有我负责,不劳嫂嫂费心。”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 聂双芜放下茶杯,正了脸色道:“琥珀是颜家的下人,**契都在祖母那儿呢,就算小姑身为县主,也不能 随意打杀国公府的人吧?” 这话虽然说得含糊,可颜筠玥刚被二房挤兑过,这会儿自然听得明白。 就算你安平县主自己不认是颜家的人,可你身边所有丫鬟下人的**契都在颜家攥着呢,真想自立门庭的话只有净身出户一条路,就看你敢不敢走了。 颜筠玥从进门便忍着气,可对方又讥又嘲显然没有要给她相应的尊重的意思,她不在忍耐猛地拍案而起:“你今天是硬要为了一个丫鬟跟我过不去了?” 聂双芜依然带着笑:“不敢这么说,我只是不忍看到小姑手上沾染一条无故人命而已。” “好……好!” 颜筠玥受了一天的气,老国公颜清臣甚至颜诚誉田氏她都忍了,可如今聂双芜竟然也敢踩在她头上蹦跶,她的火气攒到了顶点,死死盯着聂双芜连说几个“好”才拂袖而去。 挽秋有些不安的上前:“夫人,玥小姐毕竟身份不一般,我们为了一个丫鬟这么跟她对上,真的值得吗?” 聂双芜摇摇头,面上看不出情绪:“不管她身份如何,这次怕是走到山穷水尽了。” 更多的她没有必要说,挽秋自己想想便能明白。 琥珀可是颜筠玥的贴身丫鬟,用的好了不知道能从她口中得到多少消息呢。 以往颜筠玥仗着自己的身份明里暗里做了多少事,颜修禹都难说没被她算计过,如果那人终于把自己作到了死路上,不趁机出口气多亏? 颜筠玥并不觉自己山穷水尽,毕竟她不止国公府一个靠山,翌日一大早便进了宫。 等她得了太后的懿旨,现在所有敢在她面前撒野的全都得给她道歉! 颜筠玥心中憋着气,到太后宫外求见的时候还委屈的抹了泪,琢磨着一会儿该怎样让台后主动 提出替她出气的话来,可没想到等了足有一炷香时间,里面却没一点动静。 早前酝酿好的情绪全都在等待中散了个干净,好容易等到太后身前的女官露面,颜筠玥忙忍住焦急上前询问:“云珠姑娘,太后什么时候得空啊?” 云珠被她喊住还有些意外,随后才道:“方才不是说了吗,太后身体不适,今日不想见人,你先回吧。” “身体不适?可要紧么?我先前学过些药理医术,可以为太后……” “太医已经看过了,想来比颜小姐的医术强些。” 云珠丝毫不给面子的打断她的话,面上露了点不耐的神色:“并且太后说了不想见人,你是想硬闯进去?”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请回吧。” “云珠姑娘留步!” 颜筠玥抓住云珠的衣摆,咬牙跪倒在地:“云珠姑娘,我是真的有要事求见太后,请您在太后面前帮我说句话,日后我定会重重报答于你!” 像是没料到颜筠玥竟下这么大本,云珠沉默了一瞬到底松了口:“那你等着我去问问,一炷香之后没有消息你便走吧。” 说完云珠转身便进了偏门,颜筠玥被落在门外,放在膝上的双手手指紧紧收紧。 本以为见到太后便能让颜家那些人通通跪伏在她脚边,却没想到先跪下的反倒是她! 可太后为什么不见她?难不成忘了她的救命之恩了么? 身体不适?傻子也知道这是借口。 周围安静得很,一墙之隔,她能听到里面小宫女的声音,许是以为她已经离开了,里面人议论的话题转到了她身上。 自小在颜家养大,颜筠玥最不怕的就是旁人的羡慕议论,可这次随着宫女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多,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第三百零二章 赶紧搬出去 “这安平县主也忒有面子了些,竟然求着云珠姑姑去找太后。” “她可是吃准了云珠姑姑心软,否则为什么旁人不求,就求云珠姑姑呢。” “可不是么,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事,居然还有脸来见太后。咱们太后虽然多年不问外界之事,可也不是傻子,怎么容她这么欺瞒。” “对啊,早些时候我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都吓坏了。若是我有这样的家族,我自然是想办法拼了命的保着,哪儿会这么狠心地想害自己亲人妻离子散。” 小宫女们的议论之声一字不落的进了颜筠玥的耳朵,听得她浑身发抖。 她原本就是吃准了太后早已不理世事才敢进宫告状,求个靠山。哪曾想,竟然还有人比她快一步,堵了她的后路。 这人是谁,颜筠玥不作他想。除了颜清臣,还能是谁? 想到这里,颜筠玥全身发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刚好撞上云珠从太后那里回来。 “县主,太后说今日实在是身子不适,就不见县主了,免得扰了县主的兴致。”云珠脸上已经一点笑意都没有,显然是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里,她拿了一串佛珠递给颜筠玥,“还有,这是太后赏赐给县主的,太后说,年轻人脾气火爆,多修习佛法,对心性有好处。” 颜筠玥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双手接了佛珠跪下行礼谢恩,临走之前,想对云珠说什么,却见她扭头径直走了,竟然连赏钱都不拿。 回颜国公府的路上,颜筠玥看着手里的佛珠眉头紧皱。太后既然已经知道了她曾经做下的事,赏赐佛珠之意也自然不是让她拿了信物回去耀武扬威的。 尤其是云珠方才的样子,更是让颜筠玥笃定,太后已经 放弃了她。 颜筠玥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救命之恩这么大的恩情,太后竟然能就这么忘了。 难道,不应该是一辈子明感于心么? 自然,忘了救命之恩的不是太后。 而是颜筠玥忘了,太后是踏着多少人的尸骨走到了现在的位置,成了现在的样子。救命之恩与她,不过是过往千千万万个瞬间中相似的一个而已。 尤其是,像颜筠玥这样的人。 回到颜国公府,刚进了自己的院子,颜筠玥就看到聂双芜在廊下站着,也不坐,也不进屋,就那么站着,不知道嫌弃什么。 最近颜筠玥身边已经没有什么心腹之人,所以,聂双芜周身竟然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看到颜筠玥回来,聂双芜笑了笑,丢了手里的花瓣道:“小姑可算是回来了,真真让我好等。” “你在这里做什么?”颜筠玥上下左右打量了她一眼,眼神中很明显有些忐忑不安。 “我来给小姑送些东西。”聂双芜看她这个样子,自然笑得更加得意。 今日颜筠玥一早就出门,她心里清楚,颜筠玥这是搬救兵去了。太后若是真的偏袒了颜筠玥,到时候颜国公府自然不可能把人往外撵。 可现在看了她的神色,她就清楚,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句都不用说了。 “祖父把名下一处三进的宅子给了县主,日后,还请县主搬到那里去住。” “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颜筠玥不接那地契,眉头紧皱的看着聂双芜。 “什么意思?如此明白,县主还不清楚?颜国公府庙小,装不下县主这么大的官,所以还请县主早日搬出去。”见颜筠玥不接那地契,聂双芜手一扬,将那地契丢到了颜筠玥的脚下。 “你这是什么态度!”颜筠玥果然 气急,快走几步想要跟聂双芜理论。 “我一个粗陋民妇,县主还是不要跟我置气,免得脏了您的身段。我今日也是过来传话的,若是想要理论,还是去找祖父或者父亲吧。不过,我劝县主,您这尊贵之躯,还是不要到我们这些寻常人家的地方去了,免得平白给自己沾染晦气。”聂双芜见颜筠玥气急败坏,心头一口气瞬间松了,冷笑一声,拢了手,慢慢拾阶而下,走到颜筠玥面前,慢悠悠的说道。 “不必!我,我改日就搬出去!”看到地契的那一刻,颜筠玥就意识到颜振羽已经真的决定不再管她了。 现在的她,真真的心乱如麻,又听聂双芜说可以找颜振羽理论,她自然是不会去的。若是让颜振羽真的动了怒,她一个人可承受不来。 可是,就这么搬出去,她又不甘心。 没了颜国公府这样一个场子,她还唱什么戏? 想了想,颜筠玥一转身,拉住快要出门的聂双芜,“要我走可以,我要带走皓儿!” “你莫不是还没睡醒?”聂双芜看了一眼颜筠玥,一脸匪夷所思,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见她走得干脆利落,颜筠玥更加心慌,回神之后,连忙跑去捡起地契,回到房里收拾东西。 珍珠平白无故的没了踪影,琥珀现在也背离了她。今日聂双芜又说将她逐出府,这院子里外竟然没有一个丫鬟过来给她帮忙。 颜筠玥默默地收拾了一会儿东西,想了想,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开了门,去了佛堂。 “娘,娘,今日之后,女儿再也无法见到您了,今日求娘能开门一见。”颜筠玥跪在佛堂外面,高声呼喊。 “娘,祖父和二叔要将女儿逐出府,女儿无力自保,只求能在离开之前,再见 娘亲一面。 骆清姚自从上次帮过颜筠玥之后,就更加闭门不出,这次自然也是。即使在佛堂里面已经清楚的听到颜筠玥的叫声,她还能古井无波的继续念念有词。 颜筠玥叫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嗓子都哑了,却依旧没见骆清姚出门,甚至骆清姚身边的嬷嬷也没出来。 可是她不放弃,依旧那么叫着,声声哀泣,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其实算起来,颜筠玥也是颇有心计。骆清姚的佛堂乃是当年骆清姚和颜诚凯成亲之时的新房。 当年,还是颜国公的颜诚凯,婚房自然是在颜国公府最热闹的地方,所以,颜筠玥叫的这一炷香里,来来往往的至少也得有百十号人。 哪怕这百十号人中有一个人对颜家众人不满,她的话就能传出去。 所以,颜筠玥其实故意在此喊叫,好让别人以为她是清白的,是被人陷害,驱逐出颜家的。 “小姑这是觉得,我们颜家众人故意针对你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人?”骆清姚没出来,聂双芜反被请了过来。 闹成这个样子,自然会有人到二房去说嘴的。田氏要到颜振羽和吴氏跟前侍疾,这种事情也管不了。所以,只能聂双芜过来了。 “难道不是么?今日将我驱逐出府,不是你们二房一手造成的!”颜筠玥不知道是真是假,泪流满面,见着聂双芜之后,一抹眼泪,看着她颤声说道,“怎么,临走之前还不让我再看我的母亲一眼。” “不是我们不让你看,而是你也太得寸进尺了些。伯母闭门不见,显然是不想看见你,你在此嚎叫哭喊,不是在强人所难么?”聂双芜原本还是有些可怜颜筠玥的,现在那一丝丝的同情也都没了,只觉得方才的怜悯简直是蠢 到跟自己相公一样。 “我强人所难?强人所难的分明是你们!不让我带走弟弟就算了,还不让我见我的母亲,你们将我们骨肉分离还要粉饰太平,也真是顶天的好手段!”颜筠玥就那么跪在地上不起来,指着聂双芜,把所有的罪名往他身上安。 “嗤,今日结果乃是证据确凿,并非什么平白诬告。若你还有些良心,这几日早就该到祖父和三叔房里道歉。哪知道,你竟然非但不知错,还在这里凭空捏造,谁给你的廉耻之心。”聂双芜也不是好相与的,尤其是被田氏教导了这么久,更是手段强硬,言辞之间已将颜筠玥的活路堵死。 “还有带走弟弟这件事,更是免谈,皓儿姓颜,乃是颜国公的子孙。就凭你安平县主,也要将我颜国公府的子孙剥离,也不怕自己闪了腰。”聂双芜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颜筠玥,顺带告诉了她绝不可能的事情。 “皓儿是我的弟弟,他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说的算!”颜筠玥从地上爬了起来,似乎是觉得周围并没有人会真的心疼自己,也不必做戏。 “那也轮不到你说了算。他是你的弟弟,也是颜国公的亲侄子,老国公的亲孙子,各位长辈都还在,凭什么你一个晚辈就决定他的去留?你说我们强行让你们骨肉分离,难不成,你不是?”聂双芜也是牙尖嘴利的,见她一身狼狈相,更是落井下石,“皓儿在颜国公府怎么算都是将来的栋梁之才,跟着你,学了你的狠毒阴诡,以后怕是落不了什么好。” “我手段阴毒?难道你就光明磊落了么,私下买通我的丫鬟让她泼我脏水又是什么光明手段!皓儿跟着你们,才是真的一辈子都毁了!”颜筠玥无话可说,开始胡搅蛮缠。 第三百零三章 我不跟你走 明眼人都知道,若颜修皓留在颜家,今后且不说是不是人中龙凤,至少不会默默无闻。可若是跟了颜筠玥走,只怕少不得要被埋没。 现在,颜筠玥不过是在垂死挣扎,试图利用颜修皓而留在颜国公府而已。 “既然县主如此看不上我们,还是早些远离的好。”聂双芜翻了个白眼,不欲跟她多做纠缠,转身要走的时候,差点撞到颜清臣身上。 “三叔?” 不知道颜清臣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聂双芜试探的叫了一声,又想起自己好像没做错什么,不必这么谨小慎微顿时觉得有了底气。 “三叔!”颜筠玥也看到了颜清臣,语结了一下,却还想再殊死一搏。“皓儿是我的亲弟弟,自然该由我来管。” “皓儿乃是我颜家长房嫡子,如何就是县主的弟弟了?既然县主不肯承认自己是颜家人,那也不要跟我颜家众人有所牵扯的好。”颜清臣可没有聂双芜这么好性,想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的傅云盈,他开口就是雷霆之击,“县主金贵,既然父亲已经拨了院子给你,还是早些离开我们这是非之地,也省的再出什么恶奴诬告主子的事情。” “三叔欺辱我没了父亲撑腰,我不说什么,可弟弟与我一母同胞,若是弟弟继续留在颜家,势必会让我们姐弟二人从此分道扬镳,三叔可真是狠心,非要逼我到如此地步么!” 颜筠玥已经不怕跟颜清臣撕破脸,她冷笑一声,看着颜清臣问道,“三叔,还是说你想要外面的人说你跟三婶两人,竟然连兄长的孤儿寡母都不能容于家中!” “是你不安于室,还是我们不容你?若是皓儿跟着你继续走下去,只怕他也 得变成你这个样子。好,既然你想带走你的弟弟,那不如听听看他的意见。他已经是十多岁的孩子了,有自己的判断。”颜清臣懒得跟她废话,下巴一抬,示意折离去找人过来。 颜修皓这个时间也就是刚从太学回来,这几日家中的事情颜振羽怕他心里难过,命人瞒着他。可是,颜修皓自小过的谨小慎微,不过几个眼神,他就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再加上,这几日颜清臣和颜筠玥动作频频,他只是略加猜测以及到百草堂略加求证就得了真相。 被折离找到的时候,颜修皓正在书房发呆,见这里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姐姐要离开了?” 看着他的眼神,折离叹了口气道,“老太爷已经拨了院子给县主,她不会过的很潦倒。” “那哥哥来找我是为何?”颜修皓尚不知道颜筠玥吵着要把他带走的事情,疑惑地看着折离问道。 沉默了一下,折离把事情不掺杂任何个人情绪的告诉了颜修皓。 “县主离家之前,想要将您带走,三爷命我将您请过去,做个选择,是留在颜国公府还是跟县主离开。” 颜修皓低下头,阳光在桌子上投出一片阴影,他不说话,折离也不催。这么小的孩子,这么逼他确实不好。可是有些事情,如果他自己不亲眼看着,将来肯定会成为祸患。 现在让他经历,也好过将来跑偏。 “好,哥哥,我们走吧。”沉默了没多久,颜修皓抬起头,眼眶微红,却身姿挺拔。他率先走在前面,脊背僵硬,好像一个上战场的士兵一样。 到了骆清姚的佛堂外面,颜清臣已经离开了,只有颜筠玥和聂双芜在那里。不过两人谁也没开口,一人站一边互相井水不犯河水 。 “姐。”看到颜筠玥,颜修皓站住了脚,没有继续往前。 “皓儿,姐姐问你,你可愿跟我一起走?”见颜修皓过来,颜筠玥连忙快走两步到了颜修皓跟前,一把抱住了他,“姐姐没能耐,斗不过家中众人,你,你可愿跟姐姐走,你放心,姐姐定能护你周全。” “姐,我不走了。”颜修皓抬起头,看着颜筠玥,眼底似有泪光,眼神却非常坚定,“近日发生的事情,虽然你们都瞒着我,可我清楚的很。五行草的事情,谁对谁错我不想说,可东西总归是从姐姐的房间里搜出来的,若没有姐姐的意思,丫鬟下人们如何能得手?” “皓儿,你也不要姐姐了?”颜筠玥目瞪口呆的看着颜修皓,难以置信他竟然做出这样的选择。 先前,颜修皓明明是对她言听计从的,现在居然已经这个样子了么? “不,皓儿不是不要姐姐。而是这次,姐姐确实做错了。夫子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是姐姐平白害人性命在前,死不悔改在后,这样的姐姐,皓儿也不敢偏袒。姐姐是县主,要出去住,皓儿是个男孩子,总不好一起跟着坏了姐姐的名声。姐姐放心,若是哪天姐姐后悔了,知道自己错了,皓儿还是姐姐的好弟弟。” 颜修皓眼眶通红,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却都是肺腑之言。 聂双芜看着颜修皓有些不忍,走了两步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好孩子。” “皓儿,你当真不跟我走!”颜筠玥泪水喷涌而下,花了脸上的胭脂,让她那张脸更加狰狞不堪。若是以往,她若是流泪,颜修皓是最心疼的,今日,颜修皓却一动不动。 “姐姐,你一个人出去静一静也好。” 做了最终 的选择,颜修皓转身朝着自己院落的方向走去,却在转过弯之后靠在墙上默默流泪。 “少爷,您若是不舍,还可以去跟县主道个别。”一直跟着颜修皓的小厮小声劝慰道。 “不了,姐姐这次是走了死胡同。若是不让她出去见些风雨,不知道有家人庇护是多么幸福的事情。”狠狠的擦掉眼泪,颜修皓顺着假山的缝隙偷偷看颜筠玥在那里手足无措。 “可是,这么大的阵仗……”小厮也是个小孩子,见颜修皓不忍,还是忍不住想要劝说他。 “无妨,你,你这几日,找个机会把这个给姐姐。”颜修皓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给小厮,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小厮捏了捏那荷包,暗自咋舌。 自家少爷,这是把自己所有的用度都给攒下来给了安平县主啊。 颜修皓明确表示了不会跟颜筠玥走,颜筠玥也就死了心。聂双芜见她闹不出什么幺蛾子,假意劝了几句,也就带着人离开。 颜筠玥又闹了个没脸,从地上爬起来,回了自己院子。 清松苑,傅云盈还是卧床不起。非她不能起,而是颜清臣觉得,既然太医说了要卧床静养,那还是每日卧床,一步不许离开的好。 躺在床上无聊的数着流苏玩,傅云盈忽然听见颜清臣回来了,连忙坐起身子,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迟了一炷香?” “玥儿还是转不过弯,我说了她几句。”颜清臣轻描淡写的将事情说了,听的傅云盈有些皱眉。 “她这么做,可真是要将皓儿跟我们做死敌了。” “若还是以前的皓儿,只怕现在对我们是恨之入骨,可是现在皓儿在前院,读了不少书,又有修禹和我一起教导,已经没什么大碍。 ”颜清臣自然不怕这个,只是叹气,“只是这孩子原本就胆子小,现在更是谨小慎微了。” “以后相公多疼他一些就可以了,虽说没了父亲,可家中长辈对他的关爱,多少也能弥补一二。”傅云盈拉着颜清臣的手,让他摸一摸小肚子。 颜清臣的手似乎有什么特殊的力量,自从怀孕之后,傅云盈总觉得肚子里有些不舒服,可颜清臣只要一摸,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颜清臣会意,一点点的帮她抚摸。 “娘子,现在你可否告诉我,五行草究竟是怎么回事?”过了一会儿,颜清臣见傅云盈已经昏昏欲睡,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日,虽然五行草查的很顺利,可还是有一些疑惑没有解开。 比如说,傅云盈是如何发现五行草的。 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傅云盈听到这个,突然睁开眼睛,叹了口气,赖在颜清臣怀里不肯动。 “相公你真的很烦。” “有你这么个媳妇,不操心一些可怎么办。” “好吧,我告诉你。我上个月葵水没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一二,看了大夫,大夫说时间尚短,不好说,我就停了补汤,以免药性伤了孩子。谁知道,我停了之后,饮食之中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母亲说,怀孕的人鼻子会特别灵,我一闻就知道是草药,担心之下就让紫苏找了赵妈妈过来查证。” “结果就查出来了五行草,决定将计就计?”顺着傅云盈的话说下去,颜清臣却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太医私底下悄悄告诉他,五行草本就没有大味,寻常人是闻不出来的,能发现实在是碰巧。若是傅云盈没有这么谨小慎微,只怕现在他们母子都会危在旦夕。 颜筠玥是如何想到如此恶毒的法子的? 第三百零四章 去荣王府 傅云盈腹中孩子不过月余,甚至连妊娠反应都没有。若不是傅云盈警觉,只怕她自己都发现不了已经有了孩子。那么,颜筠玥又是如何得知的? 不但知道,还清楚用五行草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孩子除掉。 “相公所想,亦是我所想。颜筠玥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有如此心机。若说没有旁人帮忙,我是不信的。我能防这一次,却不能次次都防备的滴水不漏。尤其是孩子出生之后,要面临的事情更多,我如何能坐看她逍遥法外。相公,你说是么?”傅云盈倚在颜清臣的怀里,轻声问道。 颜清臣点了点头,可依旧觉得此事太过冒险。 “以后,这种事情先告诉我,不许自己拿决定。” “嗯,我答应你,以后关乎我们母子性命的事情,绝不瞒你。”笑了笑,傅云盈拉着颜清臣躺下,窝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分外安心。 总归这几日都是养胎,颜清臣料定她下不了床,只是在第二日早晨起来,吩咐白露和紫苏更加小心照应。 待颜清臣去上朝之后,白露才吐了吐舌头,将热茶送了过来,“小姐,你是不知道,姑爷这几日跟要吃人似的。” “我也没见他真的吃了你啊。”嗔了白露一眼,傅云盈凉凉地说道。 这小丫头,竟然敢说主子坏话了。 “……”白露无言以对,收了茶盏之后忿忿不平地看了傅云盈一眼道,“小姐仗着有姑爷疼爱,就有恃无恐。若是以后有这种冒险的事情,奴婢可再不帮你了。” “好白露,好白露,我错了我错了。”见她这个样子,傅云盈知道这是真的生了气,连忙拉过她哄道,“这次是我不对,也再不会有下次可好?” “这还差不多,小姐 还是多顾念一些自己的身体吧。这几日,我可被老夫人和老爷好一通教训。” 傅云盈怀孕,自然是两家的大事。颜国公府上下高兴异常,定国侯府也不轻松。得知傅云盈怀孕,严氏当场就高兴得眼泪都下来了。 后来,又得知了五行草的事,严氏脚一软差点摔了。 “你这丫头,胆子也是肥了不成?你家小姐胡闹,你也不拦着些,若是出了人命,老夫人饶不了你!”如霜先严氏开口训了白露一顿,将她就差骂得狗血淋头了。 知道这是自己娘亲护着自己,白露也只能苦笑着应了所有的责骂。待所有人骂完之后,她才敢继续回禀说傅云盈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确认她无事,颜国公府上下才松了口气。 “我的错我的错,过些日子等我回去,怕是也少不了一通说道。”傅云盈苦笑,把头埋进被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要我说,该。”白露嗤笑了一声,得意洋洋地出去了。 等她走了,傅云盈叹了口气支起身子坐着。这下,她可真成了众矢之的。 不过,后悔么?不后悔,再让她选择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如果不一下子将危险全部排除,将来酿成大祸的时候为时已晚。 颜清臣说,应该跟他商量。可傅云盈更清楚,找他结果也不会这么干净利落。颜筠玥买了五行草不假,在她身上用了也不假,可并没有造成什么特别大的后果。 闹起来,好听点也不过是她头一次怀胎,心神不宁,疑神疑鬼。 难听点,说她不容一个小辈,置之死地的也不会少了。 可现在,她最起码面上结结实实的伤着了,老国公和吴氏也亲眼看到了后果,自然也就断了疼爱之心。 她最清楚了,嫡孙和嫡孙女之间, 要选的是谁。 发了一会儿呆,傅云盈突然听见外面蹦蹦跳跳的声音,探头一看,见白露从外面跳了进来。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好事?”白露去而又返,又是如此开心,想必是有什么好事儿。 “小姐,小姐,玥姑娘终于搬出去了。”白露喜滋滋的拿了点心过来给傅云盈,显然是开心到了极点。 “搬出去了?”昨天颜筠玥还在闹,今天竟然乖乖搬出去了。 “嗯,叫了一辆车,没见带多少行李,应该是老太爷给准备的宅子里面什么都有。”白露歪头想了想,凑过来吐槽道,“说不定是干坏事散尽了家财,没什么能带的了。” “人都已经走了,你还是积点口德吧。”傅云盈点了点她的额头,心头放了一块大石头下来。 颜筠玥一走,颜国公府怕是能清静不少。 到了夜间,众人齐聚一堂用晚膳,傅云盈也终于得了允许能起床,跟着颜清臣到了正厅,就见颜振羽和吴氏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父亲,母亲。”两人双双行礼,颜振羽摆了摆手,吴氏连忙让杜嬷嬷来扶。 “快别行礼了,小心身子。” “对啊,你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可得好好调养。”田氏也在身边帮腔,面上虽然没有喜色,可声音中确实轻快不少。 “今日太医诊过脉说下床走动无碍,只是还得多吃几日的药。这个孩子像相公,身子强健。”傅云盈笑了笑,站起身子之后温声说道。 “无碍就好,你已经有了身孕,下面就得是修禹的了。”颜振羽的眼中浮现一抹笑容,看着聂双芜和颜修禹一对夫妇笑呵呵的打趣道。 “爷爷,您想当太爷爷,也得慢慢来。”颜修禹从鼻子里面哼哼两声,歪头坏笑道,“三叔,你了了父亲的愿望,可 得让我多轻松一些时日。” “好说,好说。”颜清臣的心情显然也不错,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言笑晏晏的一堂,好像都忘了颜筠玥一样。 西郊民巷中的一个三进院落,颜筠玥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终于把所有所有东西归置好了。从颜国公府出来,这个三进的院落比她原本的院子大了不少,可也空了不少。 她走了很久,穿过花影扶疏的回廊,忽然听见了什么,瑟缩了一下,站住身子不敢动了。 “喵!喵喵!” 花树之中传出两声猫叫,接着就是一顿呼呼嚎嚎的声音,颜筠玥松了口气,拿着烛台继续往前走,待走到主屋之后,紧紧关上房门,瑟缩起来。 日头渐升,又是一天,所有人都好像忘记了昨天的事情。 傅云盈在清松苑里面安心养胎,每日吃吃喝喝,闹闹颜清臣。 颜修禹和聂双芜小两口吵吵闹闹,也过得开开心心。 就连团子,肚子也圆了起来,看得颜清臣琢磨要不要再讨一笔抚养费。 二皇子府,墨玉在二皇子膝上撒娇,二皇子浅笑着给它挠了挠脖子,熟练地勾了它脖子中的链子出来。 “殿下。”傅明珠在书房外面轻声叫了一声,见晟曜不说话,不敢往前。 “王妃,殿下不在书房。”守门的小太监劝了两句,见劝不动,也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又站了一会儿,傅明珠见晟曜打定主意不见他,想了想,转身走了。 自从那日她下药之后,晟曜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只当她是在府里的一个花瓶。傅明珠来过书房几次,却都被堵在门外。 回了房间,傅明珠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沉默不语。 好,他可以不见她,她还就不信,等将来她给了他足够多的帮助之后,他还能把 她拒之门外。 “小姐,定国侯府这几日一点动静都没有。”绿瑶从外面进来,有些失落。 “朝堂上呢?” “朝堂上也是,易文柏大人自从那日之后,好像就没了动作,这几日更是称病不出,谁也不见。”绿瑶觉得奇怪,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小姐,会不会有人买通了易大人,让他……” “易大人一辈子都刚正不阿,谁的话都不听,就是先皇在的时候,他也不曾给过先皇面子。现在老了,怎么会丢了自己的名声不要?”傅明珠拿起梳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怕是易大人,有别的动作。” “那咱们该怎么办?” 傅明珠做这些,是为了给晟曜铺路,可这件事无疾而终之后,晟曜只怕更加讨厌傅明珠。 “再等等。” 傅明珠把梳子放到梳妆台上,沉声说道。 这一等,又是三天,朝堂之上自从那日之后,就再也没人提起傅敏正的事情,傅明珠连着打听了好几天,终于没了耐性。 “收拾下东西,我们去一趟荣王府。” “荣王府?”绿瑶看了傅明珠一眼,心头一紧,显然是不想去。 傅明珠没有理她,径直去了库房,挑选礼物去了。 乘着车到了荣王府门口,傅明珠下车,递了名帖,却没人出来迎接,绿瑶站了一会儿有些受不住,忍不住拉着傅明珠问道。 “小姐,我们来找荣王妃么?” 傅明珠也被晒了快一个时辰,可她的身子岿然不动,一点影响都没有。绿瑶问起,她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来找傅兰鸢。” “二小姐?” 傅兰鸢被一顶小轿抬到这里之后,傅家众人就再也没有人跟她有过来往,今日傅明珠用着二皇子妃的名头正大光明的来看傅兰鸢,也不怕掉了身价? 第三百零五章 都是她害得你 可傅明珠就是过来找傅兰鸢的。 还那么正大光明,堂而皇之。 “小姐。”绿瑶又拉了拉傅明珠的袖子,忍不住缩到了她的身后。 这也太丢人了些,来看那么一个人,委实上不得台面。 “站好。”傅明珠斜睥了一眼绿瑶,绿瑶顿时什么想法都烟消云散,什么都不敢说了,可还是畏头畏尾的站在那里,心神不宁的。 又过了许久,才终于有一个灰扑扑的小丫鬟从门里探出头问道:“哪位是二皇子妃?” “我是,你家夫人可在?”傅明珠上前一步,和声应道,“我听说她近日生病,特前来探望。” “哦,进来吧。”那小丫鬟竟然比绿瑶还要缩手缩脚,确认了身份之后,将门开了一条缝,让二人进来。 挤着身子进了门,傅明珠主仆跟着那丫鬟沿着左右手的回廊往傅兰鸢的院子走去。绿瑶来过几次荣王府,可从没仔细的打量过。那丫鬟走的小心翼翼,她自然有更多机会打量这个王府。 来往的丫鬟虽说不是穿金戴银,花枝招展,可也算是淡雅脱俗,气质非凡。怎么到了这个小丫头,一身鼠灰色的短袄,腰间艳红的腰带,头上别说一个发钗,就是连个花钿都没有,只用了几根绒绳扎头发。 脚上,一双绣花鞋连鞋底都要磨破了,露着一截黑乎乎的脚趾头,看的人分外难受。 绿瑶不自在的挠了挠自己的手腕,偷眼去看傅明珠。傅明珠却好像根本没发现一样,目不斜视的跟着那小丫鬟一路往里走,穿花拂叶,好像在游园一般。 “娘娘,到了。”到了一个门前,小丫鬟侧身指了指那个门,接着什么都没说就退了下去。 看她这个样 子,绿瑶更断定这丫头绝不是平日里在主子跟前伺候的,竟然连最起码的规矩都没有。 傅明珠如何不知道,可她生是一点不开心的样子都没有,让绿瑶叫了门之后站在门口又等了一炷香,才进了傅兰鸢的院子。 傅兰鸢的院子不比在定国侯府的时候,原本傅兰鸢在定国侯府,因为母亲是二房主母,她的院子虽说不大,可也精致小巧,一个小院子中四五间房,满足了日常所有的用度。 而到了荣王府,同样是一个四五间房的小院子,住了五个侍妾,十个丫鬟,还有几个粗使婆子。 这样一来,满满当当的院子,顿时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若是哪天,再来个拈酸吃醋的,互相泼个洗脸水,啐两口吐沫,那整个院子,更是没法看。 今日,傅明珠来得巧,近几日荣王谁也没宠幸,院子里的侍妾们都比较消停。方才等的那些时间,其实不过是傅兰鸢故意折腾她罢了。 “今日是什么风,竟然把姐姐给吹了过来。”傅兰鸢靠在右下角的厢房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笑道。 “前些日子听说妹妹身子不舒服,今日才有空过来看看,妹妹这是在怪我来晚了么。”傅明珠也不以为意,笑眯眯的走上前,拉着傅兰鸢进屋。 傅兰鸢挣了两下,没挣脱傅明珠的手,不情不愿的走了进去,跟着她一起坐在正对着大门的圆桌之上。 傅兰鸢当日是在怪傅明珠,那天傅明珠成亲,若不是她和傅玉珑两个人做的好事,她如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看着这个四处不透光的房间,傅兰鸢气的在桌下狠狠的撕着自己的手帕。 “妹妹这些日子可好些了?”坐下这么久,也没个丫鬟过来倒茶,傅明珠挥了挥手 ,示意绿瑶动手,她则将傅兰鸢的手从桌子下面拿了上来,拉着她轻声问道。 “好多了,若是等姐姐,只怕我十条命都没了。”傅兰鸢毫不客气的收回手,白了她一眼,歪头看向门外的日光。 都已经快到正午了,整个屋子就跟蒸笼一样,傅明珠坐了一会儿就开始额头冒汗,可傅兰鸢却好像已经习惯了,手上的罗扇一会儿摇一下,额间虽有微汗,却不如傅明珠。 其实,傅兰鸢也热,可她不想让傅明珠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口。 先前不知道,可入了荣王府,她才知道荣王竟然有一些特殊的癖好,旁的府里,侍妾被宠幸一次都是感恩戴德,唯独他们荣王府,每一次能囫囵个出来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妹妹这是什么话,前些日子外面出了些事情,我不想将妹妹也牵扯其中,才没有过来。这几日我看风头渐小,才拿了东西过来看你。绿瑶,把东西拿过来。” 傅兰鸢的冷嘲热讽傅明珠好像全都没听到一样,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样样的给傅兰鸢看。 “妹妹快看,这是南边新进贡的血燕,对皮肤最好了。这是前些日子我从太医那里求来的护肤药膏,对一些磕碰伤最好,一个时辰就能消了。还有这些,都是一些平时解闷的小玩意儿。” 将那些东西一一摆在桌子上,傅明珠拉着傅兰鸢让她看。若是以前,傅兰鸢未必会觉得这些东西值得她多看两眼。可今时不同往日,在荣王府里,她的日子可算不上好过,莫说血燕,就是粉丝也不见得能吃上几口。 荣王妃是出了名的苛刻,尤其是对她们这些侍妾,若是侍寝,饭食能随着荣王吃的稍微好一点,多吃几口。可侍寝完了之后,少不得两三顿没 得吃。若是不侍寝,平日里十几号人,也就那么几个菜。一是吃不饱,二是不敢吃,生怕胖了一些,遭人嫌弃。 这些日子,傅兰鸢只能靠着每个月的月钱以及何氏悄悄从外面捎进来的一些银两打发吃饭的问题。 这会儿,傅明珠送来的除了血燕,金疮药这些东西之外,她还看到在那包袱底下,有好几个银元宝。 可傅兰鸢没动,只看了一眼,又别过头。 “姐姐这是做什么,莫不是以为,这荣王府中没吃没喝?” “这是哪里话,荣王府还能不给妹妹一口吃喝不成?姐姐只是想着,妹妹许久没有出门,怕是想念外面的东西了,才带了些进来。”傅明珠连忙否认,将东西又往那边推了推。 “妹妹,我知道傅家对你不起,闹到现在的地步,姐姐也无能为力,只能多在生活上照拂一二。妹妹,我们到底是姐妹,你还在怪我么。” “傅家?嗤,姐姐还真能扯。分明是你那好妹妹做的事情,怎么都往傅家身上推?还是说,姐姐你以为我是瞎子不成。”傅兰鸢狠狠的将手抽了回来,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傅明珠。 “造成我今日光景的,不是你跟五妹么?又来我这里假惺惺的作甚,你快走吧,可别脏了你的地方。” “如何是我!若是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傅明珠顿时怒了起来,狠狠发咒,“妹妹鲜少出门,可知道外界种种?那日是我的大婚之日,你以为我就不丢人么?自从成婚到现在,一年多的光景,二皇子竟然从没踏进我的房间。” 说着,傅明珠抹起了眼泪。 “那也是你活该,若不是你想要做坏事,如何会遭报应!”傅兰鸢语气稍有松动,她记事起,傅明珠都是笑眯眯 的样子,从没见她这么难看过。 “婚礼上闹了那么大的乱子,后果如何,我如何不清楚?我为何要给自己自掘坟墓。”傅明珠言辞恳切,不像作假。 “那你的意思是?” 傅兰鸢听出了什么,连忙转身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没有证据,可是妹妹你自己想,二房现在的主母乃是秦绣,秦绣其实就是当年傅云盈的贴身丫鬟红袖,她被傅云盈发卖之后编了个身份重新回到定国侯府,到了二房。她用自己狐媚之姿迷惑的你父亲休妻,难道不是为了跟傅云盈里应外合,掌控二房?”傅明珠见她果然上钩,拉了她过来,在她耳边轻声分析。 傅兰鸢稍微一想,确实如此。自从秦绣来了之后,她们家里就开始鸡犬不宁。先是自己母亲被关了起来,接着就是秦绣变成了主母。明面上,秦绣对她确实不错,可实际上,最后让她一步步丢人现眼,到了现在的地步。最终,她落到荣王府,难说没有秦绣的手笔。 “妹妹,其实我前些日子是真的想来找你的,可你知道,你大伯出事了么?”沉默了一会儿,傅明珠又开了口,将钟繇一事跟傅兰鸢说了。 “御史大夫易文柏在朝堂上具本弹劾我父亲,说他窝藏朝廷谋逆大犯,而且,竟然窝藏了十多年。我初始不信,可现在我母亲被父亲赶走,我却不得不信。” “伯母被伯父赶了出去?”傅兰鸢尚且不知道这件事情,闻言更是震惊。她原本以为,连曲馥还在定国侯府,所以傅明珠才不敢过来,毕竟要顾忌的太多。 乍一听连曲馥也被傅敏正赶了出去,她忽然也相信窝藏旧犯的事情了。 “没错,父亲此举,怕就是为了给那个女人腾地方。” 第三百零六章 两厢算计 傅明珠低头苦笑,默默的将那日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 “那日,父亲借着你的事情,将玉珑和母亲臭骂一顿,可不管怎么样都不至于将母亲逐出定国侯府。现在回头细想,所有的一切,应该都是为了将母亲逐出。父亲先设计了荣王和你在我的婚宴上出乱子,接着又以慈父的形象赶走母亲,一步步走来,竟然只是为了钟繇那个罪妇。” “你说的可是真的?” 见傅兰鸢有所松动,傅明珠趁势又添了一把火:“我也是傅家人,自然不愿父亲牵扯进这样的灭门大案中,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我又能怎么办?” 她面上倒真是真真的悲切:“我与傅家一损俱损,只能趁着现在事情还未闹大想法子。” 话头一转她又看向傅兰鸢:“你我都是傅家人,若这件事成了真的谁都逃不了,只能通力合作及时止损,妹妹觉得呢?” 这话说的却是不错,不说窝藏重罪旧犯可能是诛九族的罪名,就算皇上心慈放过了她们这些外嫁女,断了何氏的接济她也无法在荣王府中活下去。 心中定了主意,她却又生了些许疑惑来:“就算傅家出什么事,姐姐背靠二皇子这靠山也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怎么竟好心到来提醒于我?” 傅明珠苦笑一声摇摇头:“妹妹不知我这当事人的苦,婚宴上闹出那种事二皇子哪还能给我个好脸色?再说了,高门大户里的情分有多少是不看家世背景的?若傅家倒了,我只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二皇子的面了。” 傅兰鸢同在皇族王府,对傅明珠这话倒也算是感同身受,闻言沉默半晌总算松了口:“这事我会好好考虑一下。” 这次来傅明珠本也不打算一次 就能说动傅兰鸢的,只要在人心中种下一粒种子,时间就会将这粒种子催发成长,而这个目的她已经达到了,闻言便笑着起身:“那我等妹妹的消息。” 绿瑶忙上前扶傅明珠起身,后者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对了,二叔最近越发听那秦绣的话,你记得尽早为婶婶打算一下。” 说完便不再停留,直接领着绿瑶出了这院子。 她一句话点到即止,仿佛只是随口添的叮嘱,却让傅兰鸢成功沉下了脸。 绿瑶走到月亮门时不自觉往后瞥了一眼,正被傅兰鸢的眼神吓了个哆嗦,又是后怕又是担心:“小姐,这三小姐现在连间像样的住处都没有,您找她说这些管用么?” 跟在傅明珠身边这么多年,绿瑶方才侍立在旁听罢全程也明白了自己小姐的主意,无非是想拿傅兰鸢当刀子用。可若之前她听着“荣王侧妃”这个名头还能觉得有用,如今亲眼看着傅兰鸢住的地方,却又对她这个身份产生了怀疑。 就方才那院子还不如她的住处呢,就算傅兰鸢真的被自家主子收为己用,又能起多大的作用? 傅明珠但笑不语,有些事没必要跟一个下人解释,并且就算她说了对方也不一定听得懂。 不管傅兰鸢混的再怎么惨,到底还有一个“荣王侧妃”的名头在身,只要她想,怎么都能见到荣王爷的。 傅兰鸢是没什么用,但她在这件事中只是一个桥梁而已,她最满意的“利刃”其实是荣王爷。 这些年傅家在荣王爷面前丝毫不恭敬收敛,若是大度的人也就算了,偏荣王爷最是看重身份喜欢奉承的,吃了这么多暗亏之后突然抓到傅家的把柄,她就不信这人能无动于衷。 绿瑶没得到回应倒也 不泄气,转而又问:“二小姐到底是傅家人,小姐觉得她会帮咱们吗?” 这次傅明珠倒是没有沉默。她拈起一粒葡萄细细看了一圈,才笑道:“刚才你也看见她过的什么日子了,这门亲事可是傅家替她选的,你觉得对一个把自己推进火坑的家,她还能有多少不舍得?” 就算再怎么看重家族情谊,荣王府的日子也会将人心中最阴暗最自私的那处逼显出来。更何况傅兰鸢本来就是记仇不记恩的人,只怕她早早就恨不能看着傅家所有人都过得比她更惨,这么好一个机会递过去,她怎么可能放过。 绿瑶本没有多想,可却从自家主子方才的话中听出了更深层次的东西,顿时一个寒颤。 傅明珠没理会她,只盯着手上的葡萄,半晌手指突然用力,将那粒葡萄猛地捏碎。 她的目的当然不只是将傅家将傅敏正从这件祸事中摘出来,虽然她也姓傅,但是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她跟那个家并没有什么关系,甚至这么多年生活下来,只剩下恨嫉交加。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看着傅家在她的手上分崩离析,看着那些踩在她头上的人一个个摔到泥沼里,看着自己成为那些人唯一的期望,然后掐断他们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 多好。 而她相信傅兰鸢那个傻子会帮她把这件事情办好,就算傅云盈要恨要报仇,也找不到自己身上。 她还没有把握能用这件事将傅云盈也拉下来,但没了傅家这个靠山,她在国公府里又能有什么好日子? 荣王府偏院中。 主仆两人已经离开许久,一阵冷风从未关好的门缝中吹进来,傅兰鸢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掌心已经被指甲剜出了深深的痕迹。 这院里人多口 杂,傅兰鸢本是不想被人看笑话才让人来了自己房中,却没想到竟听到了如此重要的事。 去掩上门,顺势确定方才的话没被人听去,她才重新坐回桌前,面色凝重。 窝藏旧犯一事牵连太广,傅明珠的意思是想将傅家摘出来,她却不想如她的意。 若不是傅家,她也不可能掉到如今这个火坑中,而如今好容易抓到机会,她定是要将推她下来的那些人全都拉进泥沼。 反正那些人于她来说不过是个亲戚名头而已,至于父亲…… 他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将正妻与女儿弃之不顾,他先做出这等事,就不能怪她狠心! 傅兰鸢暗暗下定了心思,看天色已然不早,她收紧拳头狠咬了下牙,开门召了个丫鬟进来。 外人看来荣王爷府中的女眷不知如何光鲜亮丽,可真身处其中才知道世人看到的连冰山一角都没有。 这天下都是妻妾盼着丈夫宠幸,荣王府中却因为王爷的嗜好让人两难。 荣王妃不算在内,其他的侧妃侍妾哪个不想让王爷多来自己这儿几次,以便能爬得更高。可这荣宠之下却偏还带着要命的危险,故而众人对“侍寝”一事其实又爱又怕,但说到底还是惧意更多。 毕竟荣宠不荣宠的,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正因王府中众人对“侍寝”一事看的没那么重,所以当傅兰鸢用两锭银子便与伺候王爷的老嬷嬷做了交易。 这些日子荣王爷过的并不算如意,那些个侍妾更没有敢往他眼前凑的,他憋了满腔的火气,可偏又不愿被那些人抖抖索索的坏了兴致,几乎成了恶性循环。 这日他从王妃那儿出来,本想着去书房练练书法平平心绪,不想一转弯正撞到一人。 那人娇呼一声 往后摔去,荣王爷下意识的将人拉住,等人到了怀中才发现是自家侧妃。 “妾身冲撞了王爷,实是大错,请王爷责罚。” 傅兰鸢袅袅婷婷的福下身子,今日天热,她本就穿的轻薄衣衫,这会儿荣王看过去目光正正落在人白皙娇嫩的皮肤上,让人想……想看看上面添一道红痕是何等美景。 荣王只觉憋了好些天的火气好像骤然燃了起来,面上却只将人扶了起来,语气和蔼面色温柔:“是本王走得急了,你这是何处去?” “回王爷,妾身近日得了一道消暑养身的良方,想献给王爷,只是您公务繁忙,便想着献去王妃那儿,您才好用上。” 这话是埋怨荣王许久不进她的院子,以至于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经王妃的手才能献上。 荣王心下大悦:“本王不就在这儿,你用不着再去王妃那儿费力了。” 傅兰鸢适时地露出一个娇怯的笑来:“那方子妾身就带着呢……” “哎,哪儿就那么着急。” 荣王方才扶人起身后便未松手,这会儿顺势将人拥在怀中往偏院走:“本王这便亲自与你去看看,这方子到底功效如何。” “谢王爷。” 傅兰鸢满面惊喜,后背却出了密密麻麻一层细汗。 她当然没有什么消暑良方,只是从那嬷嬷口中得知荣王的行踪心情,又在身上抹了“锦添”——这还是初入王府时何氏给的东西,说是味道清淡却能引人情欲,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谁知荣王性癖怪异,这东西一直没用得上,没想到今日一试效果竟好得出奇。 她要将傅家之事不动声色的透露给荣王,首先得要有跟王爷相处的机会,虽说通过这种方式自己怕是要遭点罪,但枕头风的效果总是要好一些的。 第三百零七章 八卦 何氏久居别院,能送些东西不太容易,所以自然是紧着好的送。如今一夜过去,效果斐然,荣王满足的抚摸着傅兰鸢姹紫嫣红的身体,餮足的砸了砸嘴道:“你今日,可是销魂的紧。” “王爷,你太坏了!”傅兰鸢羞的面红耳赤,一拧腰,背过身子不想跟荣王说话。 作为风月老手的荣王,如何不知道傅兰鸢这是在欲拒还迎,狞笑着将大手伸进她的**,迫使她转过身,含羞带怯的看着自己。 “本王坏?那你为何还要往本王的怀里钻?” “王爷!”傅兰鸢的粉拳轻轻捶了一下荣王的胸口,接着就贴了上去,“王爷今日也格外有兴致呢。” “那是,有你这个小**,老子自然雄风不减。”荣王哈哈一笑,揉向傅兰鸢的臀部。“以前没发现,今儿个倒是好奇,你爹那么古板的一个人,竟然养得出你这样的人儿。” 荣王主动提起傅家,正中傅兰鸢下怀,她浅笑一把,勾着荣王的胡子道:“我爹看着古板,实际上也不是什么老实人。否则为何都快四十了,娶了一个十几岁的填房。” “这倒也是,你们傅家也净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荣王沉吟片刻,觉得有道理。 “稀奇古怪的事情?王爷是说我大伯窝藏逆犯的事情?”傅兰鸢支起身子,兴致勃勃的看着荣王。 “你都知道了?看来这消息还挺灵通。”荣王不置可否,静静的看着傅兰鸢。 “奴家也是近日二皇子妃来看我的时候才知道竟然有这种事情。”傅兰鸢看着荣王的态度,犹豫了一下,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 自然,她没有蠢到将傅明珠告诉她的所有话都说了出来,只说了傅敏正早就有意休妻的事情。 “你说,傅敏正早就已经把连氏给赶了出去?”荣王眉头一皱,也觉出一丝不对味儿来。 “是啊,我来了荣王府之后就对外面的消息一无所知,若不是近日三妹来访,我还不知道大娘竟然早就被赶了出去,在郊外的庄子上住着。”傅兰鸢也面露惊讶,“之前我也以为是大伯爱护长姐迁怒了大伯母,现在想来,似乎确实有些突然。” “嗯,事出反常必有妖。傅敏正看不上连曲馥不是一天两天了,都忍了十多年了,没道理突然忍不下去。这么一出,很有可能就是为了给别人腾地方。”荣王沉默了一会儿,喃喃说道,“难道,他真的发现了什么?还是他,真的藏了逆犯。” 说到这里,荣王所有兴致顿时烟消云散,从旁边扯过一件外袍披好起身,看也不看傅兰鸢一眼就往外走。 在门外伺候的小厮和丫鬟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等荣王走后,鱼贯而入,该做什么做什么,将傅兰鸢收拾干净给请了出去。 傅兰鸢穿好衣服,狐疑的往自己的院落走,连身上的痛处都顾不上,只好奇荣王究竟想做什么。 颜国公府,傅云盈自从得了恩准能下床之后就停不下来,颜皙阁的事情忙了一阵,看的颜清臣直皱眉,在她刚喘口气的功夫直接拨了一个管家过去搭理,至于傅云盈,只能安心养胎。 月光正好,照的庭中透亮,傅云盈百无聊赖的拨弄着一根狗尾巴草,逗弄着小团子跳起来嬉戏,颜清臣梳洗完毕,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失笑。 走过来,颜清臣夺走她手中的狗尾巴草,将她打横抱回卧房,“外面已经凉了,小心冻着。” “相公莫不是以为我是瓷捏的,玉刻的?”傅云盈不满,捉着颜清臣的手磨牙。 “我巴不 得你是瓷捏的,玉刻的,这样你还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她也没使劲,颜清臣只当这是夫妻间的小情趣,低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苦笑道,“大夫说了,虽说这孩子现在没事儿,可保不齐以后有什么问题呢。” “呸呸呸,就不能说些吉祥话。”傅云盈伸手堵住了颜清臣的嘴,气鼓鼓的瞪他,“这些日子,我本就有些坐立难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情,你还拿这种话吓唬我。” “如何是我吓唬你,分明是你吓唬我才对。”颜清臣的手摸了摸傅云盈的肚子,叹气道,“五行草的事情已经吓掉了我半条命,颜皙阁也差点将我另外半条吓掉。” “好了好了,我往后只在家中闲着可好?”傅云盈连忙保证,免得再被颜清臣念叨,“我保证。” “这还差不多。”将她放回枕塌之间,颜清臣也宽衣钻了进来。 “相公,我睡不着,你跟我说说当年的事情好不好。” 黑暗中,傅云盈抬头看着颜清臣,小声恳求道。 这些日子,关于傅敏正的消息已经很少,好像真的已经风平浪静一样。 可傅云盈和颜清臣都在猜,这只怕是一场更大的风暴的开端。 想了想,颜清臣起身挑亮烛火,拥着傅云盈坐了起来。 这件事情若是不告诉她,让她整日惦念只怕也不利于她的身子,反倒是告诉了她,让她当成一个故事听也好。 “当年钟家惨案,卷宗上说的是钟家借着职务和姻亲,与苗疆藩王一起投敌,意图推翻当时还根基不稳的陛下,另立新朝。当时,督办此案的人是孟相以及荣王,两人联手,雷霆之势下钟家瞬间倾塌。虽然很多罪名都证据确凿,不过仔细推敲又漏洞百出。比如说,你外公谋逆,你外公膝下并没有嫡亲 的子嗣,夺来了皇位能给谁?你外祖母本就是苗疆藩王的嫡女,一身毒功,寻常人近不得身,为何突然暴毙?还有,检举你外公跟人私通的信件最开始是谁写的,这都没有查证。” “也就是说,外公当年的案子很有可能是冤假错案?”傅云盈一直都不觉得自己的母亲会是谋逆之人,对于这件冤案也是非常相信的。 不过,她前世今生都没有太过关注这些,所以也不知道其中的一些细节。 “当然,其实当年皇上也是无可奈何。这些年,皇上也在私底下查当年的案子,只是被孟相还有荣王的人干扰,只能零零碎碎的收集一些东西。”颜清臣点头,给了傅云盈一颗定魂丹。 “皇上也在查?”傅云盈惊了一下,没想到晟景帝竟然也在查这件事。 “对,你外公当年是皇上的启蒙老师,所以,陛下对这件事也耿耿于怀。现在虽然没有很多证据证明当年那件案子背后的事情,可至少明面上的证据能证明你外公一家是清白的。” “背后?还有背后的事情?”傅云盈倒抽一口冷气,好像想到了什么。 “不然,你以为外祖父为何突然横遭此祸?”颜清臣担忧的看了傅云盈一眼,这才刚开始怀孕就傻了,以后可怎么办。 “哦。”忿忿不平的看了颜清臣一眼,傅云盈缩回被褥之中闭上眼睛不理他。 见她有些困意上涌,颜清臣也没继续方才的话题,拉高了她的被子,吹熄了烛火之后回来轻轻的拥着她,哄她入睡。 傅云盈虽然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 前世,她依稀间听说过钟家的事情。只是钟家的事情对她太过模糊,再加上当时也是无意间知道的,并没想到荣王所说的钟家就是自己外公家。 荣王当时怎么 说的来着? 钟家发现了不该发现的,所以才被灭口。那作为私通往来证据的信件,其实只是从外公日常公文中拓下来的字,所以才会一模一样。 至于外公发现了什么,她得好好回忆一下。 天色大亮,傅云盈从梦中醒来,却什么都没想起来,气闷的坐在廊下发呆,却见聂双芜又过来躲清静。 “现如今府里已经没有跟你叫嚷的人了,你怎么还往这里躲清静?”紫苏远远的就开始开玩笑道。 “三婶你看看,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以后可得给找个恶婆婆好好管管。”聂双芜冲着紫苏做了个鬼脸,凑到傅云盈身边无奈道,“走了一个颜筠玥是不假,可这府中大小事务实在是太多,身边若是没个让我定心的,我做起事来还真没底气。” “所以,你这是把我当定心丸了?”傅云盈浅笑,随手抽了聂双芜捧过来的账本翻看,看了几页,发现没什么问题就又把账本还了回去。 聂双芜理事时间虽短,却也井井有条。经常来清松苑,一来是不想太过麻烦长辈,二来也是因为傅云盈跟她年岁差不多,虽然辈分上有些不同,可人是喜欢的,辈分反而倒虚了。 她,也乐得聂双芜在这里陪着她解闷。 “三婶,三婶,跟你说个好玩的你可要听?”看她恹恹思睡,聂双芜丢了账本,凑过来小声嘀咕道。 “什么好玩的?若是恶婆婆可算了,到了紫苏这里,管她什么恶婆婆好婆婆,不听话的全都先打一顿再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傅云盈觉得自己可能马上就要睡过去。 “不是不是,是荣王府的,听说母亲说,今日荣王妃本定了赏花宴,谁知道竟然突然取消了。”聂双芜好奇的戳了戳傅云盈,“三婶可知道其中原委?” 第三百零八章 恶毒的模样 “取消了?” 昨夜听完颜清臣的话,傅云盈就对荣王府多了几分留意。乍一听聂双芜说荣王妃竟然取消了赏花宴,她就觉得有些奇怪。 “对啊,听说是要多加一个助兴节目,还有就是因为荣王妃培育的菊花还没有开好。”聂双芜心痒难耐,她没出嫁的时候也去过荣王妃的赏花宴。作为养花好手的荣王妃,经常能给人出其不意的惊喜,这次突然弄了这么大一个噱头,她肯定是想要看看的。 只可惜,这次荣王妃虽然广送请柬,却没有颜修禹什么事。 荣王,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一个三品小吏? 助兴节目?傅云盈想不通,荣王妃一向很看重面子,发了请柬却没有按时开宴的事情从未有之,能让她如此大动干戈的,会是什么节目? “管他是什么,回头出来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不过,傅云盈也没多说,只含笑看着聂双芜,“若是你想去,求了嫂子带你去又不是不可以。” “对哦,公公肯定收了请柬。”聂双芜顿悟,喜滋滋的把这件事抛开,然后拉着傅云盈讨论别的话题。 待聂双芜走了之后,傅云盈找来紫苏,轻声问道:“你可能打探到荣王府里的事情?” 紫苏疑惑的问道:“能倒是能,只是小姐突然想知道荣王府里的事情做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你若是能,帮我留意一下。”既然紫苏可以,傅云盈也没瞒着,“若是有难处,你尽可以直言。” 自从上次被颜清臣呵斥之后,紫苏就有点阴影。傅云盈这么开门见山的一说,她稍作思考,应了此事。 “好,奴婢今日起看着点荣王府。” 傅云盈只是让打探着荣王府的消 息,又不是做什么对自己不好的事情,所以紫苏也没必要太过防着。再说,府中暗卫调动的事情,爷比谁都清楚,如果出事的话,爷肯定第一个知道。 应了之后,紫苏就下去安排了,傅云盈坐在廊下,看着翻涌的绿叶出神。 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荣王府,傅兰鸢还在床上躺着,身边的丫鬟在替她敷药。带刺的马**在身上如何能不能?只是她忍着而已,现在没了别人,她得赶紧上药,恢复身子。 “嘶,轻点,你是要疼死我不成!” 丫鬟手重了一些,疼的傅兰鸢呲牙咧嘴,然后就被她兜头重重的打了几巴掌。 委屈的红了眼,丫鬟不由的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感觉到伤口那沁人心脾的凉意,傅兰鸢重重的舒了口气,感慨傅明珠送来的可真是好东西。 那金疮药也确实是好东西,傅明珠从太医署专门要来的,为的就是傅兰鸢能早点好起来。她在二皇子府,虽说二皇子不待见她,可明面上她还是二皇子妃,来往之间也听到不少事情。 比如说荣王的怪癖,比如说傅兰鸢的处境。这次有求于她,她自然挑了好的来给她。 傅兰鸢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丫鬟取了热水过来,浸了手帕,替她擦掉污秽,还没穿上衣服,就听见外面有小厮传话说荣王通传。 “王爷召我?”傅兰鸢惊讶的支起身子,看着来人,“真的假的?” 从傅兰鸢进府到现在,从没听说过荣王大白天的召了某个人过去。 “是的,姨娘快些准备准备吧。”小厮站在门外,隔着窗子传唤,似乎还挺着急的样子。 “好的,麻烦小哥先回去回话,我这就准备准备过去。”傅兰鸢一喜,连身上的伤口都顾不及,招来丫鬟让 她帮忙更衣。 穿好衣服,梳洗停当,傅兰鸢快步走了出去。小院中方才就已经波涛汹涌,在她走后更是闲言碎语都飘了出来。 “这狐媚子可真是什么都敢做。” “这世道可不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得了得了,咱们还是盼着荣王过来看她的时候,能瞧见咱们几个姐妹吧。” 这些话一句都没有飘到傅兰鸢的耳朵里,她现在满心都是荣王竟然大白天的传召了她,究竟是为何。 小厮带着傅兰鸢进了荣王的院子,到了门口,他就停住脚步不再往前,“姨娘,王爷在里面等着您,您自己进去吧。” “多谢。”傅兰鸢塞了一块碎银两给那小哥,笑了笑,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傅兰鸢进的是卧房,想到昨夜的种种,她还是有些瑟缩。既然来了,她自然不能转身就走,踏着碎步慢慢往里走,见荣王衣冠整洁的在软榻上躺着,她瞬间松了口气。 荣王,应该做不出这种白日宣淫的事情吧? “王爷万福,妾身来伺候王爷了。”傅兰鸢笑吟吟的行礼,就着荣王的手站起身子在软榻旁边的圆凳上坐下。“这是府里新送来的葡萄,王爷可要尝尝?” “先放一边,来,坐这里。”荣王挡开傅兰鸢递过来的葡萄,拍了拍软榻,让她也坐过来。 傅兰鸢坐了过去,疑惑的看着荣王,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还没等她坐好,荣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软榻上扯,傅兰鸢身子一歪,倒在了荣王的怀里。 接着,荣王的手就不老实起来,顺着傅兰鸢的衣襟,滑到了她的衣服里面。 “叫你来也没旁的事情,昨夜你可是食髓知味?” 显然,傅兰鸢低估了荣王的无耻程度。忍受着他在自己身上的揉 捏,傅兰鸢仰起头看着荣王道:“王爷自己也乐在其中,何必要问我这些事情呢。” 说着,傅兰鸢把脸埋进了荣王的怀里,逗的荣王哈哈大笑。 “哈哈哈,其中乐趣,可得自己咂摸才行。”荣王摸着胡子,挑起了傅兰鸢的下巴,“昨夜没有尽兴,今日继续!” 说着,荣王翻身跃下软榻,一把扛起傅兰鸢就朝着里面走去。 骤雨初歇,两人相拥躺在床上,傅兰鸢来的时候穿的那一套衣服已经碎了一地。被荣王这么一折腾,傅兰鸢今早才结痂的伤口不但崩开,还添了许多新的伤口。 可她好像毫不在意,任由荣王在她的伤口上舔舐。 “王爷今日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尝够了献血的味道,荣王心满意足的躺好,“你这个女人啊,太恶毒。” “妾身如何恶毒了。” “连自己家里人都不放过,如何不恶毒。”荣王嗤笑一声,抚上傅兰鸢的胸口,“你问这个,不是想问昨日我究竟做什么去了么?告诉你,我去查定国侯府了。” “那王爷可查了什么出来。”傅兰鸢支起身子,趴在荣王的身上问道。 “自然是有的,不过暂时不告诉你。” 荣王不傻,傅兰鸢究竟是不是真心还不得而知,他肯定不会说那么多。休息的这一会儿,他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狞笑着又将傅兰鸢扑倒。 荣王的一举一动,如何能瞒得过荣王妃。 得知昨夜荣王召了傅兰鸢的时候,荣王妃已经有些不满,可傅兰鸢自从进府之后就一直安分守己,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她也睁只眼闭只眼。 可今日白天又被荣王召了过去,荣王妃顿时坐不住了。 “王妃息怒,依奴婢看,那傅兰鸢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侍 妾,您又何必跟一个妾生气呢。”一直跟在荣王妃身边的连珠见荣王妃气色不好连忙过来劝。 “我倒是想不生气,她算个什么东西,自己妹妹婚宴都能勾三搭四的腌臜东西值得我动怒?我心烦的是王爷。”荣王妃如何不知这些道理,只是她忽然没了安全感。 这么多年来,王府来来往往的女人什么时候都没少了,惟独不变的就是她这个女主人。 可这次,她突然没了底气。荣王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能在二皇子的婚宴上跟傅兰鸢搞一起,说明傅兰鸢有过人之处。 现在,大白天的就把她叫过去,似是更加印证了荣王妃的猜测,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王妃,这么多年,你还吃不准王爷的性子?这府里的姬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活着的时候再喜欢,死了之后王爷可曾挂念过一分。”连珠是荣王府里的老人了,看的可比荣王妃开,笑了笑,将那红的要滴血的葡萄端到了荣王妃的手边。 “这倒也是。”荣王妃笑了笑,捻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蜜似的汁液瞬间迸开在口腔,带来一股满足的感觉。“说起来,这傅家还真是出美人,五个女儿,哪个都是出挑的。” “王妃说笑,纵然他们再美,在王妃面前也不过尔尔。”连珠适时的低头退下,将空间留给荣王妃。 治理荣王府这么多年,荣王妃如何不知道如何打理后院,不过现在荣王还在兴头上,为了不影响夫妻之间的感情,还是先放那傅兰鸢一马再说。 “连珠,让你找的戏子可找了?”荣王妃的声音从里面穿了出来。 连珠隔着帘子,想了想回道:“回王妃,金管家昨个从江南回来,回话说,并没有买到合适的戏子,只怕今年的赏花宴要寡淡许多了。” 第三百零九章 怕是要死人 里间半晌没有声音,连珠拱手立着也不催。一盏茶之后,有杯盖落下的一声“啪嗒”,接着就传出来荣王妃的声音,“傅家女子美若天仙,想必也是有些才艺的,否则如何能引得众人争相追逐?” “奴婢明白,这就去办。”连珠低头微笑着退了下去。 荣王的卧房,傅兰鸢已经离开,荣王看着一片狼藉的屋里笑了两声转头吩咐,“给那个傅兰鸢换个住处,离本王近些。这丫头,有点意思。” “是。” 黑暗中,有人应了一声,借着消失不见。 傅兰鸢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荣王妃派了差事,犹自带着丫鬟在新住所中沾沾自喜。 荣王新给傅兰鸢安排的院子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跟她先前在定国侯府中住的无二,简单干净,没有太多金玉之物,倒是种了很多花草,雅致万分。 傅兰鸢里里外外的转了好几圈,高兴的眼睛都要笑掉了。 “姨娘,荣王待您可真好。”丫鬟也高兴,手脚麻利的安置好她们主仆二人的东西之后,围在傅兰鸢身边道喜,“奴婢先给姨娘道喜了。” 若是旁的人家,自然要道一声,愿姨娘一辈子都独得恩宠。可这丫鬟也是个通透的,知道荣王是什么德行,傅兰鸢又是什么态度,所以聪明的隐去了后半句。 “若是我好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如月,该如何做,你清楚。”傅兰鸢坐在黄梨木的圈椅上,支着头看着那丫鬟。 如月连忙点头,“奴婢知道,奴婢以后只有姨娘一个主子,姨娘吩咐什么,我都照办。” “这才是好孩子。”傅兰鸢笑了笑,从手上褪下一个玉镯塞到了她的手里,“若是丢你在那个院子,想必你是要被欺负的, 如今跟我出来,以后不说荣华富贵,事事顺遂,至少衣食无缺,没人敢欺负你。” “奴婢知道!”如月感动的热泪盈眶,擦了把眼泪,跪下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奴婢愚笨老实,从小我娘就不喜欢我,要不是姨娘,我还在那里做粗活呢。”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傅兰鸢拉了如月起来,给她擦掉眼泪。 “恭喜姨娘得了好住处。”这边主仆正在说话,那边大门口就来了客人,傅兰鸢远远看过去,像是荣王妃身边的人。 “连姑姑。”如月在府里时间长,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荣王妃身边的连珠,连忙行礼问安。 “原来是连姑姑,鸢儿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傅兰鸢连忙也跟着行礼,等连珠走到正厅才站直身子等她吩咐。 连珠在上首站定,没有坐下,微笑着看着傅兰鸢,“我来一是道喜,恭喜姨娘得了王爷恩宠,得了新住处,开始以后的好日子。” “不敢不敢,我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上不得台面。”傅兰鸢早就知道荣王妃的手段,进府这么长时间鲜少走出那个院子,也没正儿八经的拜会过。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既然被荣王看到了眼里,荣王妃自然也不会让她好过。 她虽然不聪明,但是跟着何氏整治了那么多妾室,这些最基本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姑娘花容月貌,怎么就跳梁小丑了?说起这个,也是我来的第二件事。”连珠面色不变,依旧是那一幅笑吟吟的模样。“有件事,要劳烦姑娘了。” “有什么事姑姑尽管吩咐就是,怎么谈得上劳烦不劳烦的。”傅兰鸢面色大变,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那我就直说了,前些日子,王妃广发请柬,请京中权贵来府中赏花, 谁知近日天气不好,王妃的花儿没开,只能将赏花的日子推到后面。为了赔罪,王妃安排了助兴的节目,想请府中姬妾们各展才艺,也让京中贵人们看看咱们王府的风采。”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京中豪门望族之中,若有宴请,必有表演。有的请了戏子,有的则让家中有才艺的姬妾出来露脸,端看主人兴致。 “姑姑,鸢儿愚笨,并不会什么一技之长,这可如何是好?”傅兰鸢可没有蠢笨到没看出来这只是荣王妃的一个套。凡是出来表演的妾室,要么是从青楼楚馆买回来的,要么是从戏班子中挖出来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何能跟她正儿八经的嫡亲小姐比? 荣王妃这是故意羞辱她。 “姨娘不必担心,为了这次的赏花宴,王妃特意请了教引嬷嬷来教大家歌舞,到时候姨娘尽管去就好。”连珠笑了笑,行了一礼告辞,“话,奴婢已经传到了,若是不想去,姨娘还是亲自去回王妃好了。” “是……”傅兰鸢犹豫了一下。 “对了,这次的名录王爷也看过,王爷也很期待姨娘的表演。”连珠走了几步,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忽然回头,微笑着添了一句。 目瞪口呆的送连珠离开,傅兰鸢回到正厅有些坐立不安,如月见状连忙安慰道:“姨娘,只是跳个舞,应该不会有什么吧?” 傅兰鸢烦躁的摇了摇头,挥了挥手让如月下去。只是跳舞?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荣王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荣王妃是荣王的发妻,她虽然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可这府中也没能留下一个孩子。由此可见,荣王妃的手段之毒辣。 她呢,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斗得过老奸巨猾的荣王妃。 所以,这个跳舞 ,绝不是简单的跳舞。 可她现在,无计可施,只能见招拆招。 用过午膳,果然有荣王妃的丫鬟过来请人,傅兰鸢乖巧的过去了,只见荣王妃的小院之中满满当当的站了十几个姑娘,她到的晚,默默站在最后,却被人带到了最前面。 “王妃,我看这个丫头长得真喜庆,不如就让她领舞吧。”一个嬷嬷掩嘴一笑,指着傅兰鸢说道。 “这件事就交给刘嬷嬷了,赏花宴若是办的好,我重重有赏。”荣王妃并没有非常在意这件事,摆了摆手示意刘嬷嬷安排,“你们都是府里一等一的美人,刘嬷嬷是风月司的一等教引嬷嬷,这几日,你们可得好好听嬷嬷的话,给我弄一个像样的东西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是……”莺莺燕燕的一群见荣王妃正色,连大气都不敢出,连忙应下,见她带人走了之后通通松了口气。 刘嬷嬷看着大家,笑了笑,让身边的人去把旁人分组,而她则带了傅兰鸢去了旁边的屋子。 “姑娘,把这个换上,让老奴看看您的身材。”刘嬷嬷递给傅兰鸢一身简便的衣裙就退了下去,等傅兰鸢换好,刘嬷嬷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起来。 “姑娘这身材,怕是胖了些。” “嬷嬷,我自幼没有学过跳舞,身子骨也硬,若是不行,鸢儿不敢叨扰嬷嬷,让嬷嬷烦心。”傅兰鸢一喜,觉得自己怕是能逃过此劫。 “你怕什么,有老奴在,这世上还没有调教不好的人。放心吧,姑娘,老奴保证能让你在赏花宴上出彩。”刘嬷嬷打断傅兰鸢的话,转头叫来了府里的管事,“这位姑娘你可看着,从今日起,每日只有一碗青菜,旁的什么都不许给,若是给了,出什么问题,我让王妃找你们算账 !” 管事上下打量了一眼,连忙答应,“是,老奴记下了。” 傅兰鸢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每日只有一碗青菜,还要跳舞伺候荣王,这,这分明是把她往死里整。 而且,还是明目张胆的把她往死里整。 荣王府里的事情,不多时就传到了傅云盈的耳朵里,彼时,她正在跟聂双芜闲聊,得知了这些之后,聂双芜眉头一皱,有些不满,“荣王妃这是何意?” “正房整治小妾的惯用手段罢了。”对此,傅云盈倒是不意外,毕竟前世可是领略过荣王妃的手段的。 这些,不过是她阴晦的手段中最常见的一个。 “这样下去,怕是要死人的吧。”聂双芜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觉得有些恐怖。 傅云盈笑了笑,没接她的话。 荣王妃此举,也算是一箭双雕。她跟了荣王三十年,如何不知道荣王的心思。最开始,荣王看上的是傅云盈,可惜被颜清臣保护的太好,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现在,她手里有个现成的傅家人,总归是要做些什么,先撒气再说的。 赏花宴上,傅兰鸢当众领舞,羞辱的不仅仅是傅兰鸢,还有傅家众人。至于那一碗青菜,才是真正对傅兰鸢做的事情。 “三婶也不要太过忧心了,傅二小姐本就不知好歹,您这么担心也不会在人家眼里落个好。”聂双芜见傅云盈不说话,还当她在担心傅兰鸢。 “倒没有担心她,只是奇怪荣王妃为何突然针对她来。”荣王的怪癖,傅兰鸢一个养尊处优的嫡亲小姐如何忍受的了?可如果不是让荣王百般宠爱,荣王妃哪儿来这么大的醋劲,费这么大力气去虐待傅兰鸢? 对她来说,一个正室,正大光明的弄死一个妾室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三百一十章 安静的才是好表哥 傅云盈所担心的,就是荣王妃的不敢直接下手。 但是这些事情告诉聂双芜也没什么用,徒增烦恼罢了。傅云盈拨了一下从旁边横**来的树枝,笑了笑说道:“不管荣王妃想做什么,我们不接她的招,她也无可奈何不是么?” “对!亏我先前还想去看热闹呢,幸亏她没给我们下请柬。”聂双芜哼哼两声,有些不平,“这种没意思的宴会不去也罢。” “对啊,这京城中谁家还没有个花匠能种一手好花了,非得跑到那种地方去看。”紫苏做了个鬼脸,“我家小姐就是一把好手,看这清松苑里,哪个不是小姐照顾的。” “我也觉得,有了清松苑,还看什么荣王府。”聂双芜笑嘻嘻的从傅云盈的手里抢过花枝,“今儿个我脸皮厚些,三婶,前些日子你送给婆婆的那一盆蕙兰着实热闹,我今天也想讨一盆放屋里。” “蕙兰怕是不适合你,有些沉闷。我刚种出来的一株昙花约莫这两天就会开花,你若是喜欢,等下走的时候带走,这几日勤浇些水时时守着定能看到。”傅云盈失笑,这样性子的聂双芜,以前倒是少见。 前些日子,聂双芜说她想去荣王妃的赏花宴,傅云盈就有些担心她也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来,所以今日紫苏回话的时候特意没有回避她。 这丫头,也是一点就透,当下就开始示好。 到底是豪门中长大的女儿,不用多说什么。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颜清臣匆匆忙忙从外面回来,见两人聊得开心忍不住问道。 “聊花呢,相公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傅云盈看了看天色,不是平日颜清臣回来的时间。 “回来拿点东西,这几日可有 什么异状?今早走的时候见你睡得香就没吵你。”颜清臣也不管聂双芜就在身边,仔细询问傅云盈的近况。 这些日子,颜清臣突然忙了起来,除了进宫授课之外,还跟朝中刑部和工部的大人走的很近,每日天没亮就出门,过了子时也不见回来。 刚巧这几日傅云盈每日恹恹思睡,两人虽说在一张床上躺着,却没见过几次。 “除了每日犯困之外,也没什么。相公不必担心,这么多人照应着,我肯定没事的。”傅云盈笑眯眯的捏了捏颜清臣的手,见他有些疲色忍不住担忧的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还好,放心吧。”颜清臣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你跟双芜继续聊,我去书房拿些东西就进宫。” 点了点头,目送颜清臣离开,傅云盈转头跟聂双芜吐槽,“这几日,你三叔也不知道忙什么呢。” “总归是朝堂上的那些事情,修禹这几日也是忙的不着家,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说起这个,聂双芜也有些惆怅。 两个天天跟相公睡在一起却没见过相公的女人互相看了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 颜清臣和颜修禹二人这几日都很忙,忙的其实还是同一件事。 先前,晟阳公主伤人,皇上迁怒孟家,整治了不少孟家的旁支。 这几日,晟景帝更是动作频频,手已经伸到了孟家跟前。 “大人,这可怎么办啊。”孟相书房,几个同宗的兄弟长辈聚集在一起,跟他商量对策。 孟家是江南人,也经营了不少生意,先前第一波打击的时候,断了不少孟家的商路。虽然损失惨重,可也没有伤到京城的根本。 可是最近几日,孟家不少子弟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被晟景帝问责,折腾的整 个孟家都苦不堪言。 “诸位,圣上最近究竟意欲何为?”孟相跟了晟景帝一辈子,也被这一连串的举动打的有些措手不及。 一切都好像毫无预兆,一连串的突然发难,让他顾此失彼,露了更多破绽。 “相爷,皇上最近频繁针对孟家,莫不是还因为先前的事情余怒未消?”有人大胆猜测,却被否决。 “如果只是余怒未消,显然不会如此有章法,圣上此举,怕是早有预谋。”孟相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是啊,最近连颜大人都对孟家多加关注,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他的推动。”一个在工部供职的小吏提醒了众人。 一些进入朝堂时间尚早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书房却开始沉默了下来。 孟相更是脸色难看,久久不发一语。 那些新人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孟相却亲身经历过。 孟相的宠妾翟氏也是出身望族,孟相能够有今日的成就也离不开夫人的娘家。可是这么多年来,京中姓翟的人少之又少。 为何?拜颜清臣所赐。 八年前,颜清臣十三,却已经在圣上跟前供职三年。自从十岁那年高中状元之后,他就一直深得皇上宠爱。 当时,翟家家主乃是翰林院院首,在皇上跟前只是出言无状了一些,就被他引经据典一顿批驳,闹的翟家家主颜面尽失。 往后的事情,是翟家家主有些打错了主意,却也足见颜清臣的手段。 翟家家主当时只觉得颜清臣不过一个毛头小子,什么都没有,若是死了也没关系,于是派人在颜清臣外出访学的路上下手暗杀。 谁知道,颜清臣不但逃了一劫,回来的时候更是带了不少翟家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的铁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翟家连根 拔起,一条活路也没给。 从颜清臣发难到翟家被定罪,只用了三天。 “相爷,颜大人此举,可是被皇上授意的?”工部的那个小吏,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若是,那真的是早有打算了。”孟相捋了一把胡子,眉头紧皱。翟家覆没之后,孟相就好像少了一条胳膊,做事束手束脚也谨小慎微起来。 但是,积累这么多年,皇上手边只怕也留了不少孟家的罪状。 “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么!” 孟家家大业大,不说江南,单京城一脉也百余口人,若是像当年的翟家一样,只怕到时候真的得血流成河。 “是得想想法子。”上次,孟相用傅敏正的事情暂时转移了皇上的视线,这次,他还能用什么? 孟相的手不轻不重的在桌子上轻敲,若有所思。 书房里的人面面相觑,却都默契的没有出声打断他的思路。 “老爷,夫人传话过来说开饭了,让您移步饭厅。”外面守门的小厮过来敲门,轻声吩咐。 孟相眼睛睁开,精光闪现。 “好,我知道了。” 御书房,颜清臣将整理好的折子交给晟景帝,然后站在那里不说话。 “你是说,现在孟家还动不得?”看完了颜清臣送来的东西,晟景帝有些不悦,“咱们准备了这么多年,难道要放过?” 当年若不是孟家,他也不能登上皇位。可是,若不是孟家,他也不会错失爱人。 这么多年,孟家早就捞回了本,难道他还不能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报仇么? “现在暂且不动,并不是要放过,陛下,臣觉得,一点点先剪除孟家的旁支,然后再连根拔起,比较容易不伤国体。” 颜清臣不知可否。 晟景帝想做的事情,他一直都清楚。可是不得 不说的就是,晟景帝操之过急了一些。 若是现在动手,孟家还有余力反扑,到时候势必要用更大的力量去镇压。 “那你想怎么做。”晟景帝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神,看着颜清臣问道。 “孟家的不少姻亲都是京中望族,凡是望族,总会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或者声色犬马的执绔子弟。从他们身上下手,敲打一番,让这些姻亲不敢在最后的时候施以援手。” 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孟家现在还有的姻亲,晟景帝把目光落到了连文逸三个字上。 “连文逸最近是不是跟荣王走的很近?” 连文逸自从中了状元之后就一直没有被安排职务,反倒是颜修禹一直晋升。虽说对连文逸有些不公平,可却是无奈之举。 连家跟孟家情况差不多,也是豪门大户,关系盘根错节,再加上孟家的关系,晟景帝不想放一个眼线在自己身边。 所以,连文逸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被安排职位。 这也是为何连文逸要走荣王一线的原因,荣王是皇上唯一的亲弟弟,若是他在晟景帝跟前说几句话,肯定事情有转圜的余地。 “没错,臣的想法也是,若是动了连家,可谓是一石三鸟。”颜清臣点了点头,抽了一个折子给晟景帝看。 晟景帝打开一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你啊,原本以为你成亲之后会收敛一些,没想到还是这么不客气。” 折子上,赫然是连文逸最近以来的动向,最早的能到他当初中状元的时候。 好事坏事,甚至连他媳妇的事情都事无巨细,一一被颜清臣给查了出来。 颜清臣翻了个白眼,默默腹诽,他从来都是这么不客气的,尤其是对于那种觊觎媳妇的表哥一族。 表哥什么的,消停的才是好表哥。 第三百一十一章 小像 晟景帝一桩桩的看过去,看到最后有些疑惑,“连家因为被冷落而跟荣王比较亲厚并不奇怪,可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晟景帝是跟荣王一起长大的,他有些什么手段晟景帝很清楚。颜清臣现在有的,也是他给的,所以颜清臣有什么,他也很清楚。 那么,颜清臣是如何能对荣王这么事无巨细全都弄的清清楚楚的? “荣王的身边也不全都是对他死心塌地的人,买通一两个并不奇怪。”颜清臣的话模棱两可,晟景帝也就没多问。 他不想说定然有他的道理,问多了让父子之间生了嫌隙得不偿失。 颜清臣不说,也是为了傅云盈。其实很多时候荣王的一些所作所为,都是傅云盈说的。他会注意荣王,除了晟景帝的吩咐还有就是傅云盈对荣王莫名其妙的惧怕。 媳妇害怕的人,他总得多关注一下。 可是,这些事情又不能告诉晟景帝,免得他多心。 晟景帝没有多问,颜清臣也就没多说,神色如常的跟晟景帝讨论连家的问题。 连府,自从傅玉珑被关到别院之后,连文逸院子里就没了女主人,连文逸的母亲也再没提过让他续弦的问题。无他,若是再娶一个傅玉珑那样的疯子,连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还有就是,连曲馥的事情闹的连家也有影响,连仲已经警告了家中众人要小心行事,切莫再被人抓住把柄。 “少爷,夫人打发人来问,午膳您可要过去吃。” 连文逸正在窗下的书桌上画画,听见外面丫鬟通报,头也不抬的拒绝,“不必,随便送些东西过来就行。” 连文逸的母亲连倩到底是心疼儿子,他的屋子里连个人都没有,她自然担心儿子吃不好睡不好行动不便。可连 文逸却从不领情,每次都是冷淡拒绝。 “唉,逸儿,我知道你在怪娘,可你这样总闭门不出,别闷坏了。”连倩在门外叹了口气,伸手推开房门。 连文逸见连倩进来,不慌不忙的收了桌子上的画卷之后过来行礼,“劳烦母亲亲自过来,儿子实在是不孝。” 即使连文逸已经收起来了,连倩还是注意到连文逸画的是一个仕女图。 不用想她也知道那个女人绝不会是傅玉珑。 连倩将连文逸扶了起来,拉着他到正厅坐下,温声问道:“这些日子你一直不出门,可是你的职位受了什么影响?” “对,这几日孟家被皇上刁难,我也赋闲在家了。” 连倩自然是知道这些的,连仲的母亲是孟相的妹妹,皇上如今动作频频,连家受到影响只是迟早。她这么一问,也不过是找个借口跟连文逸说话而已。 “歇息几日也好,先前你忙的不见人影,娘担心的要死。现在你闲了,下午可否陪我去外面逛逛?我有些日子没有买胭脂水粉了,虽然我知道你是男人,看不上这些,就当陪为娘出去走走好不好?”连倩慈爱看着连文逸,小心翼翼的问道。 脂粉之类的东西,连文逸自然是没有研究。可是他却清楚,连倩平日里用的都是颜皙阁的东西。 心神一动,他点了点头。 连倩顿时笑了,跟他商量好了什么时候出门,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知子莫若母,她的儿子想什么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其实娶了傅玉珑之后,她也有些后悔,这后悔在傅云盈嫁给颜清臣之后更甚。 每次宫宴,她远远的看着傅云盈行事有章法,进退有度,跟颜清臣举案齐眉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若是自己的儿子娶了她,应该也是幸福的,他们连家应该 也是安稳的。 所以,连倩后悔了。 她想让傅云盈再嫁给连文逸。傅云盈嫁给颜清臣了,可那又如何?连文逸自小就跟傅云盈在一起玩耍,青梅竹马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散就散。若是两人多接触一下,再让傅云盈知道连文逸的心思,此事差不多就能成。不是有句老话说什么,好女怕郎缠么,还有,傅云盈嫁给颜清臣这都几年了,一直无所出,颜家肯定对她颇有意见,傅云盈表面上风光,实际上日子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连文逸再递个杆子,傅云盈迟早是他们连家的媳妇。 傍晚,傅云盈睡了一个午觉起来,昏昏沉沉的看着外面已经西垂的太阳,瞠目结舌的问道:“我一个午觉睡了多久?” “小姐,您可是睡了一个半时辰的午觉呢。”紫苏过来扶她起来,一边笑一边打趣,“今儿个老夫人还说,小姐这么能睡,精神又看着好了很多,怕肚子里是个小少爷呢。” “是什么都无所谓,但是这一天天睡个没够,真的没事儿么。”傅云盈摇了摇沉重的脑袋,忍不住问道。 她虽然懂些医理,怀孕却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也不清楚是不是正常。 “小姐可真是,自从您怀孕之后,太医院专门保胎的刘太医就被爷给扣在了府里,您怕什么。他老人家都没说有事儿,您不用担心。”紫苏笑嘻嘻的送上每日必备的安胎药,转头叫外面的小丫鬟准备果子甜品。 “白露呢?”环视了一周,傅云盈发现少了白露,忍不住问道。 “白露去颜皙阁取东西了,等会儿就回来。” 今日是颜皙阁月底盘账的时候,虽说有管家管着颜皙阁,可这账本什么的,还是得傅云盈过一遍眼,白露这才趁着傅云盈休息去拿账本,也差不多 该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这边还说着白露呢,那边白露就带着赵妈妈进门了。 赵妈妈鲜少回来清松苑,每日颜皙阁的事情都不够他忙活,专门跑这一趟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赵妈妈来了,快坐。”傅云盈连忙让紫苏给赵妈妈倒茶。 赵妈妈摆了摆手道:“铺子里还忙着,我就不多叨扰,只是有一事必须得告知小姐。小姐请看这个。” 说着,赵妈妈从袖子中拿了一个折好的纸递给傅云盈。 傅云盈疑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皱起眉来,“这是谁给你的?” 那纸上,是傅云盈的小像。巴掌大的纸片,却将傅云盈画的栩栩如生,好像画画的人练过无数遍一样。 “这东西是在今日的订单之中发现的,老奴也不知道是谁放的,发现这个之后,老奴生怕有人要借机生事,特意将这个东西拿了过来。”赵妈妈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来什么,“小姐,今日连家主母和公子来过颜皙阁,老奴猜会不会是他们。” “连文逸?”连曲馥离开了傅家,连文逸也不算是傅云盈正儿八经的表哥了,傅云盈索性直呼其名,不然要是让颜清臣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的人还是她。 “没错,接待连夫人的是桃红,据他所说,连夫人一切如常,一直在询问关于香膏的事情。而连公子,则时不时的四下观望,看着像是在找人,又像是不耐烦的样子。” “若是不耐烦也是有可能的,那人毕竟是他的母亲。”傅云盈沉思,忽然又觉得头疼。许久没有关注过连文逸的事情,这突然蹦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何。 可若是这小像不是连文逸放的,又能是谁? “事情老奴已经禀报过了,老奴就先行告退,最近颜皙阁太忙,若是小姐闲 了,可以过去看看,散散心。”赵妈妈微笑着看了一眼傅云盈的肚子,“孕妇经常在屋里闷着,也不是什么好事,颜皙阁院子里的桂花快开了,看着很热闹呢。” “多谢赵妈妈,我改日就去。”傅云盈送了赵妈妈离开,回去之后对着那个小像犯愁。 “小姐愁什么,有什么事情尽管告诉姑爷不就行了?”白露不懂,看着傅云盈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这就是放这小像的人心狠之处,她怕是料定我不敢给相公看。白露我且问你,若是你相公看到别的男人画你的小像还画的这么好,他会怎么想?”傅云盈叹了口气看着白露无奈的说道。 白露想了想,摇了摇头,“奴婢还是个黄花闺女,怎么猜得到嘛。” “笨,旁人我是不知道,可若是咱们家爷,那完蛋了,肯定要跟小姐闹脾气的。有人觊觎自己媳妇,爷还能高兴的夸人家画技不错?”紫苏过来嘲笑了白露一句,也跟着发愁,“那小姐说怎么办啊,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坐视不理的话,肯定还有下一步动作。” “对,肯定还会有更腌臜的事情!”有人这么陷害自己小姐,白露顿时忿忿不平起来。 这件事怎么想都应该是连家人做的,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在什么?是连家想做的,还是荣王或者孟家授意? 刚睡醒的傅云盈觉得自己脑子里是一片浆糊,想着想着又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过去。 “小姐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就格外思睡,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看她又犯困,白露更加担心。 “孩子?”傅云盈猛然睁开眼睛顿时笑了起来。 对啊,孩子。 尽管告诉颜清臣,收拾不了他算她傅云盈没能耐。 欺负她?哼,也得问问孩子愿不愿意。 第三百一十二章 看我怎么收拾他 颜清臣这几日虽说没有忙的脚打后脑勺,却也是经常到半夜才回来。傅云盈用了晚膳,不知道是强撑着还是下午睡多了这会儿反而不困。 让紫苏取了针线过来,她想给孩子做个夹袄。 算算月份,孩子出生应该在过完年春天,那时候还有点冷,可得做一些。 “小姐还是做些被褥吧,小孩子的衣服等明天找老夫人拿些图样来。”紫苏见她拿着布料在灯下比划,温声劝道。 晚上灯光不是非常明亮,傅云盈虽说见过小孩子,但是刚出生的小孩子什么样她也不清楚,所以比划了半天也没有下剪子。被紫苏这么一说,傅云盈顿时笑了起来。 “瞧瞧我这脑子,明儿个问了母亲,总会知道要怎么做。罢了,把前些日子给相公做了一半的中衣拿来吧。”怀孕之前傅云盈见颜清臣的中衣旧了,又刚巧从库房中翻找出来一块有些年头的白色蜀锦,她看那料子不错,闲置着也是浪费,就动手裁了一个中衣出来。 裁出来之后还没开始缝,她就发现有了身孕,接着就是颜筠玥的事情,中衣就此搁置了下来。 左右现在没事,早些做好也能穿上。 “诶。”紫苏拿了刚刚差点被傅云盈祸害的布料下去,换了颜清臣的中衣过来陪着傅云盈在灯下做活。 白露见屋里光线不好,又点了一根蜡烛,也拿了绣绷在旁边绣花。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做女红,时间倒也不慢,快月上中天的时候颜清臣回来,看到屋里的场景愣了一下,忍不住皱眉道:“怎么还不睡。” 他只需看一眼就知道肯定是傅云盈不想睡,紫苏和白露在陪着而已。 “等你呀。”傅云盈嘻嘻一笑,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框 里,站起身来迎他,“好久没看到你了。” 短短两句话,融的颜清臣的心化的一塌糊涂,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不省心的家伙。” 嘻嘻笑了几声,二人到圆桌跟前坐下。紫苏和白露已经将绣筐拿到一边,奉了宵夜上来。傅云盈支着头看着颜清臣吃完宵夜,陪他洗漱停当两人一起就寝。 颜清臣知道傅云盈今日定然有事,否则不会现在还没睡在等她。 可是他回来的实在太晚,傅云盈躺床上之后打了个哈欠就睡了过去。 颜清臣捏了捏她的耳朵,抚摸了一下她柔软的小腹也满足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傅云盈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支起身子忍不住生闷气。昨天等了那么久,结果还是没有告诉颜清臣。 臭着脸起床洗漱干净换好衣服,傅云盈冲着早膳中的枣泥糕死命戳。 “不想吃留着就是,何苦这么把它弄的这么粉身碎骨。”傅云盈正在气闷,面上一喜一回头就看颜清臣手里端了什么进来。 “相公没走?” “昨夜等到那么晚,定然是有事,今日就告了假,等你醒了再说。”颜清臣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傅云盈,“尝尝这个,我早上去御膳房给你偷的。” 堂堂一个天子宠臣,大清早不上朝跑到御书房偷了一叠陈皮桂花糕出来? 可傅云盈就喜欢这样的人,笑嘻嘻的夹了一块,吃的齿颊生香。 用完早膳之后,傅云盈终于将昨天的事情告知了颜清臣。 颜清臣听完之后沉默不语,良久之后,伸手,“给我。” 不用提醒傅云盈就知道他是在要小像,将昨天的小像给了颜清臣之后,就见他冷哼一声揣进怀里。 “再有这种事情,看我,看我怎么收拾 他!” 显然,方才颜清臣是想收拾傅云盈的,可是一想这件事好像又跟自己媳妇没关系,于是转了话头,决定回宫跟晟景帝再好好说一说连家的问题。 我媳妇长得确实很漂亮,但你不能多看一眼! 太极殿,晟景帝终于等来了颜清臣,“怎么今日来迟了?” “家中闹了耗子,差点惊到盈儿。” 傅云盈有孕的事情晟景帝也知道了,京城一带有些习俗,孕妇不到三个月的时候不会对外报喜,可私底下告诉至亲。晟景帝是颜清臣的生父,所以一有消息之后,他就告诉了晟景帝。 听他这么说,晟景帝瞪大了眼睛,“闹耗子?盈儿可有大碍?” “无妨,被发现的早,还没祸害东西。陛下,臣昨日又发现了一些连家的事情,已经拟了折子,还请陛下细观。”颜清臣摇了摇头,又抽了一本折子递给晟景帝。 这本折子一开始没有给晟景帝,主要是因为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求证,颜清臣想等到求证之后再呈上去。 可连家竟然打主意到傅云盈身上,那就不一样了。 晟景帝接过折子看了一眼,忍不住额角微跳,“可是真的?” “虽然没有全部查证,但就目前来看,八九不离十。” 折子上是连文逸今年之后做的一些事情。 连文逸被荣王举荐,又有孟家作保,在刑部捞了一个小职位,可今年开始,他经办的很多案件都出现了莫名其妙人证死亡的事情。一开始还能说是意外,可后来颜清臣发现这些涉案的证人都是举证孟家和荣王的,于是也就注意了起来。、 更奇怪的是,那些案件其实说起来并不算很大,至少比起孟相和荣王做的其他事情来说不大。无非就是以次充好,霸人田产,强买强卖 这些事情。 仔细想了想,晟景帝把这个折子合上放到一边,“这个过几日你再细查,先把连家现有的给办了。” 现有的?私设教坊,赌场,买卖人口这些可是桩桩件件都板上钉钉的。 颜清臣撇了撇嘴,有些不满,改查的他已经查的清清楚楚,办连家那是晟景帝的事情。 等颜清臣从太极殿出来的时候,御林军统领已经领了金吾卫跑向了朱雀大街。 连家,连文逸还在画画,连倩过来,欲言又止。 “娘亲要说什么?”连文逸没抬头,声音也没什么起伏。 “若是你对盈儿还念念不忘……”连倩欲言又止。 连文逸的手停了一下,片刻之后又自如的挥洒起来,“母亲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还是先回去吧。” 连倩语结,嘴唇颤抖了几下,转身离开。 连倩这边刚走,小厮就匆匆忙忙的冲了进来,对着连文逸喊道:“少爷,不好了,金吾卫和京兆尹一起查封了咱们家不少铺面。” “什么?”连文逸手一抖,一大滴墨水在纸上绽开,毁了一副好好的仕女图。 “京兆尹和金吾卫在朱雀大街盘查,挨家挨户的搜,说是前两天平安侯的世子在朱雀大街的青楼中失踪,现在还没找到。表面上是这样,实际上则是进一家,封一家,咱们家不少店铺都在朱雀大街上,这次怕是损失惨重。” “父亲呢?”连文逸丢了笔,沉声问道。 “少爷又不是不知道,那些铺面明面上跟咱们都没什么关系。老爷这会儿虽然也知道了消息,但是却没动静。”小厮挠头,看着连文逸问道:“少爷,皇上是要对咱们家下手了么?” “不该你管的,别打听那么多。”扫了小厮一眼,连文逸小声警告。 “是。”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小厮连忙低头退下。 连文逸在书房里站了一会儿,趁着悄没声的时候出了门。 连仲的院子里,连倩目瞪口呆的看着连仲,想不通为何会有这种事情。 “老爷,这些事情不是万无一失的么,怎么会……” “就算是万无一失,也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营生。这次还有平安侯世子失踪的事情做引子,皇上是明里暗里都不让咱们好过啊。”连仲歪在榻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方才管家来传话,他听完之后,眼一闭晕了过去。 朱雀大街上的营生只有四样,吃喝*赌。平安侯的世子也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一年至少得有十个月都在朱雀大街厮混,谁知道,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生皇上收拾孟家的节骨眼上失踪。 孟家是个硬骨头,想要啃下来,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只能从旁枝错节一点点的砍,而连家恰好是孟家最近的旁支。 孟相的妹妹是连仲和连曲馥的母亲,两家作为表亲,不能更近。 连仲早就料到皇上会对孟家下手,却束手无策。 想起来当日孟相找他,让他在朝堂上作证说傅敏正养的外室是逆犯的事情,连仲就悔的肠子都青了。 没有皇上不在意皇位不假,可现在更明显的是,孟家和傅家,皇上哪怕就算是失去皇位,也要掀翻孟家。 想起这些年连家做下的事情,连仲长叹一声,“夫人,你去给母亲的牌位上柱香吧,求她在天之灵,能保佑咱们平安度过此劫。” 连倩应了,起身告退。 连文逸出来的时候,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他随手从门房随便拿了一把油纸伞撑在头顶慢慢朝着府外走去。 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毫无预兆。 他,得去荣王府看看。 第三百一十三章 傅家都是美人 荣王府,傅兰鸢的小院里,在刘嬷嬷的吩咐下,荣王府的厨子还真的一天只给她送了一碗米饭,一小碟青菜。这么多东西,还是两个人的伙食。 傅兰鸢看着这些发愁,如月也发愁。 好歹这个小院中没有别的下人,否则这么点东西,早就饿死了。 也得亏如月是吃过苦的,打了水,烧开,将那米饭煮成粥,主仆二人也将将能不饿死。 七八天下来,吃不饱又得天天跳舞,傅兰鸢早就饿的两眼发昏。可荣王自从那日之后好像突然忙了起来,一次也没来过她这里,让她连个偷懒的机会都没有。 “姨娘,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月心疼,这几日她们两人虽然吃的是一样的东西,可是活动的却不一样,她都饿的发慌,更何况傅兰鸢。 “可荣王妃吩咐了,若是谁敢给我吃的,就活活打死。”傅兰鸢有气无力靠在柱子上,方才她跳舞的时候身子一软摔了一下,刘嬷嬷才心慈手软让她休息一会儿。 可她清楚,休息不了多长时间的。刘嬷嬷是宫里的教引嬷嬷,有的是见不得人的法子。这几日,她们这些姬妾可真领教了不少。 什么蹲礼,什么坐凳,什么落花,听上去都是一个个文雅正经的词,实际上却一个个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惩罚手段。 所谓蹲礼,其实就是让姑娘钻进一个笼子,脖子在笼子上面,身子在笼子中,可那笼子刚刚好能让人蹲着,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蹲的时间长了,四肢肿胀。 坐凳更恐怖,一个鼓凳,中间挖空,下面则是长长的竹签,犯了错的坐上去,腿一软就能扎的下半身鲜血淋漓的。更惨烈的是,擦干净血迹,却一个伤口都看 不见。 这些都是风月司里面调教舞女专用的手段。毕竟跳舞的姑娘都身娇肉贵,不能打不能骂,却不能不罚。刘嬷嬷深的其中真传,也将这些手段带到了荣王府里。 荣王妃很清楚刘嬷嬷会些什么,对这种事情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出人命,对她来说无所谓。 傅兰鸢见过一次就乖巧了很多,一点都不敢忤逆刘嬷嬷。 “姨娘,要不奴婢悄悄去外面给您买些东西吧。”如月灵机一动,悄声说道。 “还是不要了,若是被人发现,你也得受苦。”傅兰鸢原本想点头,却很快摇头。她身边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如月,若是她出事,那她也活不下去。 再说了,只是饿肚子而已,她忍得住。 “姨娘可休息好了?这边都在等着您开始呢。”刘嬷嬷拿着竹条走了过来,笑眯眯的问傅兰鸢。 “好了,好了,多谢嬷嬷。”傅兰鸢连忙借着如月的手站起来,往众姬妾中走去。 刘嬷嬷看着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冷笑了一声跟上。 今儿个要练的舞是最后一部分,傅兰鸢作为领舞,自然是重中之重,刘嬷嬷借着机会没少抽她竹条。那竹条跟长了眼睛一样,专往不容易看出来的地方招呼,抽的傅兰鸢泪眼汪汪,却什么都不敢说。 终于等到刘嬷嬷宣布结束,如月一边掉眼泪一边扶着傅兰鸢往院子里走。 “姨娘,您这么下去真的会死的。” “我,我……”傅兰鸢只觉得头重脚轻,接着脚底一软就歪了过去。 如月手中一重身子踉踉跄跄的也跟着栽了过去,“姨娘,姨娘,你醒醒,你醒醒。” 傅兰鸢哪里还能听到如月的呼喊,只觉得这样晕过去也挺好。傅兰鸢的院子本就偏僻,她 们回来的时候又为了图近,选了偏僻的路,这会儿周边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如月哭了好久,又挣扎了好久,一个人都没找来。 “怎么了?”就在如月焦灼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终于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青色的长衫,撑着一把最普通的油纸伞。如月没认出来这人是谁,却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连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跑过去双膝跪了下来,“公子,公子,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家姨娘。我家姨娘,我家姨娘晕过去了。” 连文逸一眼就认出来躺在地上的是傅兰鸢,眉头皱了一下,将手中的雨伞塞到如月手里,快步走了过去,“鸢儿,鸢儿,你听得到么?” 不管连文逸怎么呼唤,傅兰鸢一点回应都没有。思索了一下,连文逸站起身,撩起衣摆,然后弯腰将傅兰鸢背到了背上。 “快带路!” 如月见状,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连忙往前跑去,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傅兰鸢的院子。将她安置好之后,连文逸站在院子里没有离开。 如月跑前跑后的找大夫,去通报荣王,一直到全都结束之后才想起来连文逸。 “今日多谢公子,若不是公子,我家姨娘就……”说着,如月红了眼眶。 “不必客气,我是连文逸,鸢儿算起来也是我的妹妹,只是她为何成了现在的样子?”连文逸不解,他虽然知道傅兰鸢入了荣王府做妾,却没到会成了现在的模样。 傅兰鸢竟然比刚来的时候生生瘦了好几圈,而且刚才他也发现,有些不为人知的地方,一道道淤黑暴露在那里,触目惊心。 连文逸心头颤动,前世,傅云盈是不是也遭过这样的罪? “原来是连少爷,王妃前些日 子的赏花宴推后之后说要有什么助兴的节目,让府中姬妾跳舞。刘嬷嬷说姨娘有些圆润,要控制一些饮食才好,所以每日只许姨娘吃一碗米饭一碟青菜,还要每日练舞,于是就成了今日光景。”如月抹了把泪,可算是找到了宣泄的地方,将所有的话一五一十的给说了。 “……” 连文逸沉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荣王妃此举无可厚非,可也确实有些恶毒。他作为一个外人,实在是不好说什么。 “你下去给你家姨娘做些吃的吧,若是有人说起来,就说是我说的。”连文逸不好说,却有人好说。如月找去通报荣王的人腿脚也利索,这一会功夫就将事情告诉了荣王。 荣王也不舍得突然就没了这么好的一个玩物,连忙赶过来,刚好听见事情的始末。 如月面上一喜,连忙领命去找吃的。屋子里有大夫诊治,荣王也许久没有看到连文逸,就没有先进去看望傅兰鸢,而是在院子里跟他说话。 “今儿个你倒是赶巧,若是没有你,本王还真少了一个殊色。” “顺便而已,小生原本是来拜访王爷的,下了雨,想起荣王府花园的竹子过了水会更好看就忍不住去看看,哪知道就碰上了这种事情。” 连文逸行礼,恰如其分的解释了一下。 也确实是如此,连文逸来的时候,小厮告诉连文逸说荣王在书房有要事,不便打扰,连文逸就先离开了书房去花园看竹子,这才碰巧看到晕倒的傅兰鸢。 “无妨无妨,你算起来也是她的表哥,紧张什么。”荣王哈哈笑了一下,拍了拍连文逸的肩膀,“男人嘛,我懂,这女人确实有味儿。” “我与傅二小姐并没有什么渊源,我姑姑嫁的是傅敏正,而二小姐乃 是傅敏德之女,虽说名义上是表哥,却没有什么实际的亲戚情分在。”连文逸慌忙解释,“跟何况现在我姑姑已经离开了傅家,更是没什么关系了。” “你啊你,自从她那五妹妹被你送到庄子上之后,你的房里没人了吧?没事儿,我这里什么都不多,就女人多,若是你看上了尽管开口,送一两个妾室我还是舍得的。尤其这个傅兰鸢,可以算是我府上数一数二好看的,你喜欢也没什么奇怪的。”荣王摆了摆手,邪了连文逸一眼。 “王爷说的哪里话,我与傅兰鸢也只是见过几次,根本没有什么男女私情,虽说我现在没有妻子,可我觉得一个人也挺好,清清静静,没有妨碍。” “真的?”荣王不信。 “真的!”连文逸坚定不移。 “那真是可惜了,说起来,傅家的女儿可都漂亮的绝无仅有。尤其是那傅云盈……”荣王摸着下巴,陷入冥想。 连文逸皱眉,没有接荣王的话。可是荣王却不甘心就此放弃,拉着连文逸到了旁边的廊下,“你是那傅云盈的表哥,听说你们小时候青梅竹马?” “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只是现在也没了。”连文逸摇头,看了看里面大夫已经出来,忍不住提醒荣王,“大夫已经出来了,王爷可要去看看?” “看什么看,不过是个姬妾,不值得本王过去。不过,若是傅云盈躺在里面,本王也是愿意去看看的。”荣王嘿嘿笑了笑,扯着连文逸说道,“你家中没有妻子,怕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味道,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不过,本王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连文逸皱眉,直觉不对。荣王今日在他跟前先提起傅兰鸢,又提起了傅云盈,莫非荣王有些什么动作不成? 第三百一十四章 连家要完了 荣王接下来的话让连文逸皱眉却放下心来。 “你也知道,本王对那傅云盈心心念念已久,想尽办法想要得到。你与那傅云盈是表兄妹,若是方便,改日你将她约出来,后面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如何?” 荣王知道连文逸和傅云盈的关系,也清楚先前连文逸要娶的人是傅云盈,可是他不在乎。在他看来连文逸和围在他身边的人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捞些什么才在这里的。可想要一些东西,总得付出什么。 旁人是金银,连文逸嘛,就是那个如花似玉的表妹了。 “此事怕是不妥,王爷也知道,姑姑从傅家离开之后,我连家跟傅家已经鲜少有交集。而且,傅云盈已经嫁给了颜清臣,母家还有定国侯庇佑,若是有什么闪失,怕是无法交代。” 他既然来找自己,那肯定是因为没有别的法子了。所以,连文逸当下就放了心。可荣王不是那么容易说动的人,而且连文逸怕,怕这后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怕什么,到时候人到了我的府上,我是荣王,谁还敢说什么?再说,颜清臣棘手一点就算了,傅敏正算是个什么东西,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荣王咂摸了一下嘴,捋了捋胡子,嘿嘿笑了两声。 “王爷可知,最近皇上动作频频?”就算他是荣王,上面不还有皇上么。连文逸趁机问起这几日皇上的动作,想打探一些东西出来。 “动作频频?你是说哪里?”荣王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问道。 “最近几日,孟家多位官员因为一些小事被问责,就连连家也有牵连,我在想,皇上是不是要做什么。” 连家,孟家还有荣王都是一条线上的 ,若是孟家和连家没了,荣王也没了不少助力,他不可能不知道。 “你说这个啊,哈哈。”荣王打了个哈哈,笑了两声之后左右看了看,拉着连文逸出了院子,去了自己的书房。 到书房之后,荣王倚在软榻上,笑眯眯的看着连文逸,“既然是这样,你的来意我也知道了。皇上如今羽翼丰满,想要卸磨杀驴也不奇怪。可这驴还没到年老体迈的时候就杀,也不怕被一脚踢死。” “话是这么说,可君臣有别,王爷难道……”连文逸看着荣王自信满满的样子,猜他一定是有所准备。 “对,本王有准备。你放心吧,方才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过些日子尽管办,出不了事儿。”荣王拍了拍肚子,“你可一点都不像你爹,瞻前顾后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不知道王爷准备了什么,可否告知在下,让我更安心一些?”连文逸知道,若是不让荣王高兴,他肯定什么都不会说。 “你且瞧着就行了,本王自然是有忖度的。”哪知道荣王这次什么都没说,连文逸又试图追问,荣王依旧打哈哈,什么都不肯说。 追的急了,他又怕荣王起疑心,最终还是作罢。 离开荣王府,连文逸继续慢悠悠的回连家。连倩在他的院子里等了很久,见他回来连忙问道,“怎么样,荣王可有说什么?” “荣王说,让我们放心。娘,你可以先回去了。”连文逸收了伞放在廊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连倩见他心情不好,本想多问两句,生忍了下来。 “那我先回去了,等下你吩咐下人们给你做些驱寒的汤水。”连倩回头,叮嘱连文逸。 连文逸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换了干净的衣衫,他又回到 书房,挥退众人之后,打开身后书柜中的密格发呆。 清松苑,今日下雨,颜清臣也躲懒,抱着傅云盈在廊下听雨。 两人腻歪在软榻上,颜清臣时不时的偷袭一下她,惹得她娇笑连连。 “相公,别闹了。”傅云盈笑到上不了气,左右躲闪却躲不过他的大手。 方才,紫苏拿了一些梨子过来,傅云盈嫌甜不愿意吃,颜清臣就开始闹她,好歹哄着吃了一个。 吃完之后,傅云盈就又昏昏欲睡,颜清臣又觉得这么睡下去怕是要傻了,于是又闹了她一阵,直闹到她一点困意都没有。 “晚上再睡好不好,这整天昏昏沉沉的,当心睡傻了。”颜清臣摸着她的秀发,叹气道。 “若真是傻了,你大可将我退回傅家,爹娘应该还是愿意接收的。”傅云盈嘻嘻笑道,赖在傅云盈的怀里不肯起来。 “嗤,傻一点才好,这样我做什么坏事你也发现不了。”颜清臣捏了捏她的鼻子,瞧见紫苏已经在那边回廊转悠了两三次,起身招她进来,“进来。” 紫苏见颜清臣招她,连忙过来,行了礼之后将事情说了。 前些日子傅云盈让紫苏盯着荣王府,紫苏照办,今儿个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这才连忙过来汇报。 可颜清臣一直在,她也不好打断二人难得在一起的时间,这才多转悠了几次,被颜清臣发现。 “爷,荣王府传了些消息过来。” 紫苏觉得这些事情颜清臣迟早要知道,所以也没藏着掖着。 “荣王府?出了什么事?”傅云盈支起身子,疑惑的看着紫苏。 “二小姐今日跳舞晕了过去,连文逸少爷刚巧路过救了下来。可是,荣王却说要连文逸少爷帮忙将小姐骗出去,好方便荣王行 事。”紫苏忿忿不平,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连少爷还答应了。” 颜清臣眼底一暗,冷声问道:“答应了?什么意思?” “最开始,二人在二小姐的院子里说话,荣王说对小姐念念不忘,想让连少爷帮忙,连少爷说若是帮忙,傅家和颜家绝不会放过他,荣王说此事不难办,于是两人转去书房。在书房里,二人又说起来了此事,连少爷听说傅家和颜家没精力找他麻烦就同意了。” 也不知道颜清臣在荣王府里安插了什么人,这么详细的经过都被传了出来。 可颜清臣和傅云盈二人听完之后忍不住一身冷汗,“真是好大的胆子!” 傅云盈想起了前世荣王的卑鄙手段,颜清臣则是愤怒连文逸竟然还真敢。 “你先下去吧。”颜清臣摆了摆手,让紫苏退下。 傅云盈平复了一下心情,拉着颜清臣的手问道,“相公,怎么办。” “你若是不出颜国公府,就算荣王想破了脑袋怕是也不可能把你偷出去。只是把你拘禁在府里也不可能,他总能找到机会。”颜清臣坐在软榻上,沉声说道。 “确实如此。”傅云盈点头,她对连文逸的选择没有意外,毕竟前世已经经历过一次,可她没想到荣王竟然会对她如此痴迷。 “要想让他死了这条心,怕是得让他死了才行。” 这句话,戾气甚重,傅云盈觉得安心不少,拉了拉颜清臣的袖子,倒在他的膝盖上叹气道,“荣王与连文逸,本就是一起的。是不是最近被皇上逼急了,才想要做些什么?” “被逼到狗急跳墙不奇怪,我只是在疑惑,荣王如此笃定他们会没事,究竟是为何。”颜清臣虽然生气,却还没被气昏头,想起方才紫苏说的,耐 心推测道。 “是不是拿到了什么把柄?”傅云盈好歹在荣王身边几年,大概猜到他怕是拿了经办这些案件官员的什么把柄做要挟,好顺利度过这次劫难。 “应该不会,这次督办这些案件的朝中各路官员,并没有谁来主办。陛下就是担心被荣王要挟了谁,最后闹得办不下去,这才专门弄了一批人出来。”颜清臣摇了摇头,若是有一个主审,荣王拿住了主审的把柄,后面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这次,不管是哪一个事件,要么是皇上亲自下旨,要么是有一个单一的专人审理,荣王总不会抓住了所有人的把柄吧? “静观其变吧。”颜清臣下了结论,拍了拍傅云盈的脑袋,“既然困了就睡一会,我进宫一趟。” 傅云盈点了点头,乖巧的回到软榻上躺好,看着他离开,却总是心绪难平。 颜清臣说着进宫却没有去,出了家门之后转了个弯,去了城外。城外一个毫不起眼的村庄里,他敲开一户老农的家门,看着那个老农温声说道,“老伯,我来接你为女儿报仇。” 那老伯似乎并不熟悉颜清臣,仔细分辨了几次之后,忽然老泪纵横,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天开眼啊,让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着等到今天。” 颜清臣看着这个老人老泪纵横,并不为所动,静静的站着,等到老人平复情绪之后才慢悠悠的请他上车往京城走去。 与此同时,朱雀大街中,封了一天的青楼楚馆老板们终于松了口气,因为平安侯的世子终于找到了。 朦月坊,老鸨看着金吾卫拖出来的人,吓的浑身发抖,支支吾吾一整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人,我,我真不知道小世子什么时候死在这里的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你是幕后老板 “不知道?不知道就完了?来人,将这老鸨跟那窑姐一起押入大牢等候审讯!”京兆尹的衙差居高临下斜着眼看了那老鸨一眼,拍了拍身上的跨刀高声说道,“仔细着点,颜大人要审问的!” 围观的百姓们听闻,倒抽一口冷气,有些同情的看着朦月坊的老鸨。但是转念一想,这朦月坊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又飞快的拍手称快。 “这朦月坊早就该查一查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平白葬送在这里啊。” “是啊是啊,这平安侯的小世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才十四就斗鸡赌马,吃喝*赌,现在死了,将来肯定少一个祸害。” 京兆尹的衙差听着周围百姓议论纷纷,哭笑不得的压着那老鸨和窑姐上了一辆被黑布蒙的严严实实的马车慢悠悠,吱呀吱呀的朝着京兆尹的府衙走去。 这边,颜清臣接了那老伯也不紧不慢的朝着京兆尹去。 车上的老伯哭过一场之后眼睛还通红一片,他有些拘谨的所在车厢的角落,怯生生的打量着闭目养神的颜清臣。 良久之后,老伯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此番到京城,我们有多大的把握?” “八成。”颜清臣睁开眼睛,古井无波的眼睛中,没有什么情绪,却让老伯分外激动。 “八成就八成,哪怕一成希望,我也要让我女儿沉冤得雪!” 三年前,颜清臣外出办差,撞见老伯倒在一片泥水中。他顺手将老人救下,了解情况之后,他得知老伯的女儿因为老伯重病而想要去找个差事赚些银两给他治病。谁知道,进了朦月坊之后,没过三个月就暴毙。 虽说朦月坊赔了老伯不少银两,可他年过半百就这一个女 儿,再多银两都不如一个女儿来的重要。打定主意之后,他发誓一定要找到真相,让女儿不白白送死。 谁知道,在进京的路上被朦月坊的人知道,暗下黑手,差点打死。若不是颜清臣路过,老伯就要跟女儿在黄泉之下相聚了。 当时老伯身受重伤,颜清臣告诉他,若是他现在去京城告状,也只有一成把握得到真相。但是,若是隐忍几年,机会会大很多。老伯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不相信这种话的,谁知后来不知道为何,竟然选择了相信。可是这几年过去,颜清臣就再也没找过这个老伯,老伯差点以为颜清臣是朦月坊的说帮凶。直到今日,他突然出现,让老伯惊喜之余又格外兴奋。 “到京城之后,我们先去京兆尹府,您只需要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然后跟着我就好。旁的事情有我料理,您不用担心。这几日,您在京城就住在我家就好,我怕京兆尹府中人员众多,到时候会伤到您。”颜清臣想了想,决定将老伯安排到自己家中。 “诶,可以,大人,我还带了当年我女儿的验尸档案,不知道有用没用。”老伯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发黄的册子递给颜清臣。 颜清臣扫了一眼,发现那并不是原版的验尸档案,那纸上甚至连字迹都不算,像是有人用笔一下下照着什么东西比划出来的。 看到颜清臣的表情,老伯脸红了一下,“我是庄稼汉,不认识字,当年这个档案我觉得有用,想请人帮我抄一份,可是大家都嫌晦气,不肯帮我,我只好比着那册子自己一笔一划的描下来。” “多谢老伯保留这东西了。”颜清臣接了过来,却没多说什么。 验尸的记录京兆尹中定然是有 的,但是老伯一片心意,不收也确实不好。 不多时之后,两人就到了京兆尹府,京兆尹已经收拾好了审案用的房间和人员,就等着颜清臣过来审理了。 “平安侯小世子的尸首仵作看过了么?”颜清臣看了一眼躺在正厅中的尸体,轻声问道。 “回颜大人,看过了,仵作说是吸入大量的迷烟和**才死的,这迷烟和**,也在朦月坊找出来了。” 共事过几次,京兆尹深知颜清臣办案的时候不喜欢废话的规矩,说话一语中的,没有过多赘述。 “老鸨怎么说?” “老鸨说,平安侯小世子三天前确实到了他们家,可是第二天一早就出去了,他们没人注意小世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更不知道小世子为何会死在坊中。也问过朦月坊的窑姐,大家也都说亲眼看到小世子离开,没见他什么时候回来。” “朦月坊中来往名录的册子查一下。”颜清臣说着已经走上了主位,坐定之后,让老伯先去旁边歇着,先让老鸨和发现尸体的窑姐过来问话。 问了几句之后,颜清臣斜倚在椅子上,玩着手里的惊堂木,京兆尹去而复返,果然面有难色。 “大人,这……” “册子跟人名对不上?”颜清臣嗤笑一声,看着老鸨笑道,“你可有什么解释的?” 京兆尹惊讶的看着颜清臣,似乎猜不透他如何未卜先知。 “大人冤枉啊,我朦月坊做的虽然是皮肉生意,可这楼里的姑娘来来往往是自由的,妈妈我从不干强留人的事儿,所以这册子上的名字跟现在的姑娘对不上号也是正常的不是?”老鸨连忙喊冤,并为自己擦粉,“大人,我们可都是在府衙有备案的楼子。” “我朝有规定,青楼楚馆 不管是自由身的**还是**过去的**,来往动向都要记录的一清二楚,你这本糊涂账,可真记得高明。”颜清臣将那册子丢到老鸨脚下,冷冷的问道,“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敢记太清楚?” “大人,楼里面经常有姑娘不告而别,老身我也拦不住……”老鸨抹了把汗,瞅了瞅颜清臣,“但是,大部分都在这上面了,都在上面了!” “是么?”颜清臣朝着旁边的老伯示意了一下,“老鸨,你可认识这位老人?” “这是?”老鸨仔细分辨了一下,没认出来老伯是谁。 “我是春红的爹!三年前,春红为了给我赚药钱去你们那里当丫鬟,谁知只有三个月就命丧黄泉!”老伯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老鸨,站出来大声质问,“我家女儿是个什么性情我如何不知道。你们只说是春红偷了东西想跑路,被你们抓到,一不小心打死了。可春红这孩子从小就不会偷人东西,如何到你们那里就管不住手了!再说,春红死的时候,分明不仅仅是被棍棒所打!” 说道这里,老伯再也说不下去,哇的一声蹲在地上抹起了眼泪。 “那女子死的时候,身上除了棍棒的痕迹,还有鞭子和香灰,甚至还有被人**过的迹象,老鸨,你可要解释一下?这个册子上,可不止没有春红一个人的名字。”颜清臣接着老伯的话说了下去,抱着胳膊看着老鸨,“不瞒你说,今日请你过来,是早有准备,你楼里的姑娘现在正挨个的在录口供,指证你逼良为娼。” “什么?怎么可能!”老鸨目瞪口呆,没想到颜清臣会有这么一出。 “本官早就查到朦月坊多年来逼良为娼,买卖人口,你以为我真的一点证据都没有?老老实 实的说你知道的所有,否则本官定不饶你!”颜清臣不欲为这种人多费口舌,可朦月坊是连家跟荣王链接的一个桥梁,若是这个桥梁处理不好,往后的事情就不好做了。 荣王有怪癖,也好色。荣王府再大,也容不下天下所有貌美的姑娘。连家就暗中开了这朦月坊,明着是青楼,暗地里则是为荣王提供美人以及处理荣王不要的美人的地方。 所以,颜清臣才会亲自审理这桩案子。 老鸨见状,身子一软,摊倒在地。颜清臣也不急,慢慢等着她说。 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说的意思,颜清臣开口,“将她带下去,好生看着。” 处理了这边的事情,颜清臣带着老伯出门,让折离先送老伯去清松苑,而他则去了连家。 连仲在书房听说颜清臣来了,沉默了一下,吩咐道,“请他进来吧。” “书房么?”管家奇怪的多问了一句。 连仲点了点头。 颜清臣进来的时候,连仲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听见他进门的声音才连忙回头,换上一副笑脸,“本官素日跟颜大人并没有什么交集,今儿个是什么风把大人您给吹来了?” “朦月坊的蚀骨香风。”颜清臣也笑着拱了拱手行礼,“大人可知道,今日朦月坊被查封了。” “哦,是么?在下惭愧,这么多年跟夫人伉俪情深,对这些风月场所实在是不清楚。”连仲打了个哈哈。 “大人不清楚?这可就奇怪了,朦月坊的老鸨今日亲口招认说朦月坊的幕后老板是您呢。”颜清臣笑容不变,将手里的一卷纸递给了连仲,“大人可要看看这个供词?”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连仲摇头,狐疑的看了颜清臣一眼,没有去接他手里的东西。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下套 他不接,颜清臣也不急,将那有墨迹点点的纸放到旁边的小几上,喝茶道,“既然王爷不信,也是自然。本来今日是不能跑这一趟的,皇上最近对孟家和连家多有嫌隙,若是此事带累了下官,下官怕是也跑不脱一顿责骂。只是拙荆在家中时常提起未嫁之时表哥对她多有照拂,今日想了了这段恩情。” 连仲一听,连忙拱手道歉,“哪里哪里,不是本官不信,而是这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本官无法相信。既然是盈儿开口,如此有劳大人了。” 颜清臣笑了笑,拱了拱手离开,临走之时并没有带走那卷宗。 待他走了,连仲连忙走过去,打开那卷宗,越看越觉得胆战心惊,吩咐人备马出门。 “老爷,您要去哪里?”管家见他走的这么聪明,连忙问道。 “朱雀大街!” 连仲丢下这个名字,头也没回的走了。 朱雀大街,朦月坊外,看热闹的人们早就已经散去,只留下一地狼藉,看上去萧条万分。连仲的马车在朦月坊后面的一个小巷里停下,他下车之后走到后门,轻轻敲了两下门,不多时就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过来开门。 “大人怎么来了?”看到连仲亲自过来,那妇人分外疑惑。 “云清呢?”连仲无暇跟那妇人多说,快步朝着朦月坊里面走。 “云清姑娘还没起呢,大人现在过来怕是早了些。”妇人快步跟上,送连仲到了朦月坊后院一个精致的小楼之中。 那小楼原本是朦月坊乐师所住之处,连仲口中的云清正是朦月坊最出名的招牌琴姬。这次朦月坊查封,京兆尹只带走了老鸨和几个窑姐,对朦月坊的其他人只说了让他们待在楼里不要乱走别的 就什么动作都没有了。 殊不知,这朦月坊中,真正的老板根本不是老板,而是这琴姬云清。 “大人来了。” 连仲刚上二楼就看见云清从房里出来,一身素衣,不施脂粉。 “平安侯小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连仲看到云清的第一句话问的是平安侯的小世子,“你为何不提前跟我说?” “平安侯小世子正儿八经的光花楼我还能拦着?至于为何死在朦月坊,我也奇怪。”云清白了连仲一眼,转身回屋。连仲连忙跟上,顺带关上门。 云清的房间简简单单,只有日常所用的东西,旁的多余的饰物一件也没有。云清坐在屋子正中的圆桌旁,连仲也凑了过来,“云清,你可知老鸨竟然供述,我就是朦月坊的幕后主使?” “什么?不可能!她一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云清闻言,脸色大变,“她是我扶植出来的,只知道我是老板,根本不知道我背后有谁,如何供你出来!” “那这卷宗是怎么回事。”连仲将颜清臣给他的卷宗拿出来交给云清,面上阴云密布。 云清狐疑的接了过来,一字一句看过去之后将那卷宗一丢冷笑道:“假的!红姨虽然在坊中多年,却只关心迎来送往的生意,对姑娘们的来路以及背后的老板并不在乎,也不清楚,她如何供述的这么仔细?” “谁知道会不会是她猜出来了什么!云清,你好好想想,今时不同往日……”连仲有些着急,对于云清的说辞并不相信。 “我说的都是实话,您与荣王什么时候来过朦月坊,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朦月坊背后真正的主家是您。您在担心什么,难道你从没怀疑过这卷宗是有人伪造?”云清冷笑,将那卷宗拿起来,三两下 撕了个干净,“好了,现在什么都没了,您可以放心了吧。”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不知道京城中有如此聪慧的女子。”窗外传来金甲撞击的声音,其中还夹杂了颜清臣的夸奖。 “谁,出来!”云清站起身子,警惕的看向门窗。 就在她起身的时候,小楼的门窗突然一起破碎,一个个金甲侍卫从外面攻了进来。云清见状,连忙从桌下抽出一柄软剑开始御敌,而连仲则已经吓傻,抱着头慌忙滚到角落里,却被一个侍卫捉了捆好,丢到颜清臣的身边。 至于云清,三两下的功夫就被颜清臣带来的侍卫制服,也捆好了丢过来。 “颜大人此举这是何意?” “本官怀疑连大人跟朦月坊有牵扯,所以设了个套,让连大人自己过来。方才,连大人跟云清姑娘的一言一语,下官听的一清二楚。”颜清臣笑了笑,抖了抖袖子,转身走出朦月坊。 连仲面如死灰的瘫在地上,由着侍卫将他抬进天牢,自觉死期将至。 做完这一切,颜清臣命人在云清的房间好一阵搜索,最终从暗室中确实找了不少证据出来,这才进宫向晟景帝禀报结果。 这一切进行的非常快,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甚至连当堂口供都没有。晟景帝看完之后,却冷汗直流。 “想不到,短短几年,竟然有这么多花儿一样的女儿死在这种地方。”晟景帝看着附在卷宗后面的一长串名单,叹气道。 “皇上,这些还是臣查出来的,没有查出来的还有很多,臣请皇上给臣三天时间,容臣好好查一查这件事情。”颜清臣拱手行礼陈情。 “就依你,若是真的查出来了,不必手软,连家沾染这么多人命,也该还了。” 晟景帝当下应允, 转头说起了另一件事。 “晟钰现在已经到了上太学的年纪,我已经下旨,为他在太学中选好了太傅。” 话题突然转了个弯,颜清臣愣了一下,接着就被人抱住了双腿。 “师父……” 晟钰肉嘟嘟的脸高高扬起,看着一脸黑色的颜清臣委屈的说道,“师父,父皇要为我选其他的师父了,我舍不得你。” 忽然明白晟景帝为何换了话题,颜清臣也和颜悦色起来。 “你长大了,自然要有更博识的师父来教你。不用怕,我可以时常来看你。” 晟钰年纪还小,晟景帝和颜清臣都不想他太早沾染这些肮脏的事情,也难怪方才晟景帝换话题换的那么快。 是怕晟钰听到,学了去吧。 “才不信,师父说话不算数!”晟钰皱了皱小鼻子,迈着小短腿跑到了晟景帝的怀里,“父皇,你说说,先前的时候师父说可以随时带师母来跟我玩,可是他带过几次?” “确实没几次,颜大人,这可是你的不是。”晟景帝眼角带笑,抱着晟钰走下龙椅,进了偏殿。 偏殿中已经备好茶点,显然是让父子三人用来叙话的。 “唔,这个嘛……”颜清臣语结,这个确实是他不对,曾经答应了晟钰要经常带傅云盈进宫跟他玩,谁知道加上过年过节,统共也不过二十次。 难怪晟钰会不满。 “你师娘以前要做的事情太多,现在肚子里也有了小宝宝,所以要静养,钰儿也不想师娘太辛苦对不对?”最终,颜清臣还是厚颜无耻了一把。 晟钰歪着小脑瓜子想了想,狠狠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可是以后师父不当钰儿的师父了,就没有那么忙,可以进宫多看看钰儿对么?” 颜清臣点了点头,平心而论, 他还是非常喜欢晟钰这个孩子的,乖巧懂事又聪明,从不胡搅蛮缠。 “若是反悔,那就要变老鼠!” “好,变老鼠!”颜清臣浅笑,应了晟钰的承诺。 这边一大一小聊的开心,晟景帝却有些吃味儿。他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颜清臣,“你只说进宫看他,却从没想过我。” 颜清臣笑了笑,没说什么。 晟钰却不满了,扯着晟景帝的脸颊控诉,“父皇坏,每日拘着师父还说师父不去看您。哼,若是我,每日被您这么扣着不放,只怕也是不想看到您才对!”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晟景帝被他气笑,戳了戳他的脑门,把他丢给颜清臣,“七八岁了,不要抱了!” 晟钰冲着晟景帝吐了个舌头,也没去找颜清臣,下地之后一溜烟的跑出去没影了。 等他走了,颜清臣才从袖子里面拿了一封信递给晟景帝。 “皇上不如看看这个吧。” 这封信是早上的时候,折离拿来给颜清臣的。 来源嘛,从颜筠晗那里。 季鸿骞又去边关了,挂念妻儿,每日家书不断,也在家书中夹杂了不少给颜清臣的书信。今日这一封,尤其不同,所以颜清臣也带了过来。 晟景帝接过来看了好几遍,最终将信纸装了回去放在旁边,神色复杂的看着颜清臣。 “你也是朕的儿子,我膝下子嗣甚少,你又是其中资质最好的,难道,你从未想过什么么?” 晟景帝一共三个皇子,大皇子对外宣称早夭,其实是晟景帝私心里为颜清臣留着的东西。二皇子出身不好,资质平平,若不是这么多年皇后扶持,更是不堪入目。 三皇子,虽说年幼聪明,可晟景帝害怕,若是他活不到晟钰成年那一天,可要怎么办。 第三百一十七章 难怪如此 晟景帝已经将知天命之年,可晟钰才十岁的光景,主少国疑,也不奇怪晟景帝为何会如此担忧了。 “从没想过,也不想想那么多。我现在挺好,有妻儿,有父母,日子过的虽不说万事如意,可也顺遂平安。若是没有意外,将来几十年也是这么过。自由自在,开开心心不好么?” “这倒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你能做到也挺好。”晟景帝笑了笑,将那封信收了起来放好,“待盈儿生产的时候,我再封赏她吧。” “多谢皇上。”颜清臣也笑了,能得到皇上的认可,可实在是有些不容易。 没了晟钰,颜清臣也就将连仲的事情摊开了说。晟景帝对于这件事情非常相信颜清臣,听了一个大概之后表示让他自己看着办。 “连家在朝堂上是无关紧要的存在,但是对于孟相和荣王来说,却不可缺少。你若是想动手,尽可动手,不要担心。先前一直不动,是因为忌惮孟相和荣王盘根错节的势力。” “是,臣知道。”颜清臣才不会说他本来就没有担心的,原本不动是觉得连家不需要费心琢磨,可是现在竟然把主意打到自己妻子身上,实在是可恶。 晟景帝担心颜清臣办案的过程中有阻挠,又专门写了一封手谕给他。 有了晟景帝的手谕,颜清臣自然做事更加放开手脚。 拿了手谕之后,颜清臣径直去了京兆尹府衙。 大牢里,老鸨、云清以及几个窑姐被分开关押。府衙大堂中,则熙熙攘攘的站满了人,一些穿红着绿的是朦月坊一些不是很出名的窑姐,剩下的,则是那些窑姐的家人。 朦月坊多年来做的都是皮肉生意,有一些明面上的姑娘是自愿**入楼 的,有一些可不是。坑蒙拐骗抢,朦月坊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是姿容姣好的女子,入了朦月坊,那就势必要踏上接客这一条路。 现如今,朦月坊被颜清臣这么一查封,不少人的父母都听到消息赶过来作证,也见女儿一面。 虽然有一些如郊外的那个老伯一样再也见不到了,可能听到,能看看朦月坊被查封也高兴。 颜清臣到的时候,众人看到他来,呼呼嚷嚷的跪了一地,谢他查封朦月坊,放了这么多原本无辜的姑娘出来。颜清臣客套了几句,让人请他们起来,转去了后堂。 见他过来,京兆尹松了口气,“大人可来了,那云清和老鸨根本不开口,这要如何是好?” “先多派几个文书到前面给那些姑娘和家人们录口供,他们的事情,先晾着,做完这些再说。”颜清臣看了一眼京兆尹手中的案卷,伸手接了过来,“这是没有家人的姑娘的口供?” 颜清臣料定不是所有人的父母都会愿意过来,于是派人将有父母来接的姑娘和没有父母来接的姑娘隔开,免得她们触景生情。 “是,不查不知道,细查之下,这几年竟然有一百多个女娃娃被逼良为娼。”京兆尹家中也有一个刚及笄的女儿,看到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痛心疾首。 “恐怕不只是这些,继续查有没有流落到外面的。”颜清臣大致翻看了一下,发现了有人供述经常会有丫鬟失踪,指出来让京兆尹看,“朦月坊一年到头都在招丫鬟,还挑选严格,却总是有莫名其妙失踪的,这些人怕是被卖到了其他地方或者死了也未尝可知。皇上的意思是,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颜清臣知道京兆尹做事的一贯风格,将手谕丢给他看。 京兆尹看 完之后连忙保证,“下官知道,下官知道,大人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 这边已经没什么问题,颜清臣忽然想起被晾在家里的傅云盈,连忙收拾东西回家。 清松苑,傅云盈看着手足无措的老伯,一脸疑惑的问折离,“王爷真这么说?” “嗯,王爷说他是你们的媒人,让我带回来好生安置。”折离面无表情的点头,问傅云盈要怎么做,“夫人,您看让他住哪里合适?” “可是朱雀大街上的事情?”傅云盈觉得颜清臣不会就这么随便放一个人住到颜国公府,一下子就猜到了朦月坊。 “是,老伯是朦月坊买卖人口的首告,大人也是担心他的安全,所以安排到了咱们府里。”折离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 “既然如此,清松苑西边有个客房,让老伯住那里吧。东边这里都是女眷,又临着皓儿和修禹的院子,他们那里来往人多,若是被人发现老伯在我们这里也不安全。” 傅云盈还没弄清楚媒人是个什么状况,想了想还是让老伯住到西边的客房的好。那里守卫不算松懈,又离内院有一些距离,不会惹人闲话。 毕竟现在家中,小媳妇和姑娘们还是有的,惹了什么不该惹的闲话,不合适。 “老人家,家中从来没有接待过外客,有失礼的地方,还望多加担待。”傅云盈冲着老伯行了一礼,歉然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我庄稼汉没什么讲究的。倒是在这里住,也确实有些打扰了,夫人不嫌弃我糙汉子,污了院子房子就行。”老伯也是个老实人,见傅云盈行礼,连忙也深深的鞠了一躬,更加手足无措。 “无妨,老伯暂且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下人就好。折离,让人带老伯 过去吧。”傅云盈只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气虚,笑眯眯的看着老伯离开,又歪在榻上。 “小姐,这几日您都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要让太医给您做些药膳。”紫苏担忧的看了一眼傅云盈。 前日开始,傅云盈已经渐渐不犯困了,可也开始不吃东西。什么东西都是只要一闻到味道就开始犯恶心,一口都吃不下。 太医说这是正常的妊娠反应,只是傅云盈剧烈了一些。 “不必了,闻着味就难受,你下去吧,我躺一会儿就行了。”傅云盈靠在软榻上,有气无力的挥手。 这几日,吃不好,自然也睡不好。可为了不让颜清臣担心,她让人瞒着他没说。 连家,孟家和荣王这些事情错综复杂,行差踏错都有可能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如何忍心。 傅云盈又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还没多久,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忽然被吵醒,傅云盈有些火气上涌,“不是说了让你们在外面守着么?”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颜清臣进门就看到傅云盈歪歪扭扭的躺在床上,面色有些发白,眼底还有些青青的痕迹。 “相公回来了?”听到颜清臣的声音,傅云盈连忙坐起身子问他,“进宫是有什么事情么?” “没什么大事,晟钰要进太学,皇上要给他选夫子,先前没想好选谁比较好,今儿个突然想起来,就进宫一趟。”颜清臣没有说朦月坊的事情,下意识的不想让傅云盈被这些腌臜东西污了耳朵。 “晟钰是不是要闹脾气了?”傅云盈失笑,晟钰的性格虽然好,可也是有脾气的,先前因为傅云盈不总是进宫陪他玩,已经跟颜清臣生过几次气了。 “还好,那老伯你安排好了么?”颜清臣也 失笑,将傅云盈捞起来抱在怀里,只觉得她好像轻了一些。 “嗯,你说老伯是媒人是什么意思?”傅云盈疑惑的问颜清臣。方才折离也不清楚,还不如直接问他。 “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么?” 傅云盈怎么可能忘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颜清臣闯入了她的马车。 点了点头,傅云盈奇怪,“说起来你很少自己去做什么,那次怎么会穿着夜行衣闯入了我的马车?” “那时候在查那老伯女儿失踪一事,我不放心别人,所以亲自去办,回来的时候被人暗杀,仓促之间躲到了你的马车上。”既然已经说叨了这个,颜清臣还是决定把实话告诉傅云盈。 “连家的朦月坊多年来干着逼良为娼,暗中倒卖人口的事情,早几年的时候我就查过他们。第一次跟你相见,也是因为有了确凿的人证被他们狗急跳墙。” 颜清臣这几年一直查这件事,先前因为女儿在朦月坊,被他们当了人质或者觉得丢人不肯宣扬,一直没有人做人证当首告而搁置。后来遇到老伯之后,颜清臣就从老伯这里着手,一点点的将朦月坊的事情抽丝剥茧查了下来,弄的七七八八开始发难。 “朦月坊?荣王常去的那个?”傅云盈顿悟,原来如此。 前世在荣王府的时候傅云盈就见荣王没事总往朦月坊跑,现在想来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对,背后的老板是连仲。” 竟然还有连家牵涉其中,傅云盈忽然释然为何连文逸前世能那么安然的将她送给荣王而不反抗。 若有连家家主参与,有父母的压力在,连文逸就是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而且,那场婚礼,从一开始就是连家和连曲馥的一场局,早就已经注定,谁都跑不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得有人顶罪 连家毕竟不是一般小喽啰,颜清臣将这条线拔出来之后自然也要将带出来的泥打扫干净,这一来事儿甚至比先前更多了些,以至于两人没温存多少时候,便被来报信的人打断了。 “进宫?” 颜清臣皱眉思索了一瞬,但萦绕在鼻端的属于傅云盈的气息让他有些晃神,索性将人挥退了:“只要连仲翻不了身,连文逸自己翻不出什么浪来,继续盯着他。” 忙了这么久好容易有了片刻美人在怀的闲暇,颜大人也很是不想被连家的腌臜事占了属于自家娘子的时间啊。 此时连文逸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只一门心思想着一定要把父亲救下来,而为此奔走。 往日大事都是连仲担着,以至于得到父亲被捕的消息的时候连文逸有一炷香的时间脑中全然是空白的,后来脑中也是浑浑噩噩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被书童提醒了一句—— 他们家背后还有座大靠山呢,如果连家出事孟家想独善其身也难,而若骤然失了这条臂膀,皇后娘娘在后宫中也会难过许多吧。 就算为这个理由,宫中那人也不可能丢着他们不管。他现在没有直接去见皇后娘娘的机会,可连家还未定罪,其他人他还是见得的。 往日总觉得二皇子心机深沉不愿来往,谁想到他还有求着见这人的时候呢? 连文逸盯着茶杯上方萦萦绕绕散在空中的热气,心中冒出个有些自嘲的念头。 “连公子,殿下请您去燕跃亭。” 直到盏中茶水凉透,才有宫人恭恭敬敬的来相请,连文逸深吸口气压住心中急躁,起身示意了下:“还请公公引路。” 燕跃亭离这儿虽然不算远,但绕来绕去也颇考验人的耐性,可想 到自己有求于人,连文逸只能生生忍下这口气。 “殿下,连公子到了。” 宫人的话将凭栏沉思的人惊回神来,二皇子转头看来,笑着招呼连文逸:“我近日新得了几条锦鲤,连公子快来看看品相如何?” 连文逸撑着笑脸过去看了,二皇子又道:“我这鱼儿可有幸入了状元郎的眼,劳您赏一首诗?” 连家的事还一团乱麻,连文逸哪有作诗的兴致?可他现在正是求人,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道:“这鱼儿的确令人见之忘俗,值得专门抚宣开墨作一首好诗,改日献上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二皇子没有规定现场作诗,他便装作听不懂硬是挪到了几天之后,幸而二皇子也并未计较这些,只挑眉看着冲自己做了个深揖的人:“看来连公子现在心中装不下别的事情了。” 他这话听不出喜怒,连文逸便也不敢起身:“求殿下救我连家!” “起来说话吧。” 得了这一句,连文逸才敢直起身来,在二皇子的示意下虚虚坐到了石桌对面,就听对面人道:“算起来大家都是一家人,连伯父出了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只是——” 连文逸猛地绷紧了神经,二皇子却不慌不忙,撇去浮沫抿了口茶才继续道:“只不过这件事牵连甚广,有些内情我也不太清楚,实在是想帮忙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啊!” 他一脸的沉痛,倒是很能让人相信这番话均是肺腑之言,可只要稍一细想就能听得出来,这话明明是将自己择了出去。 连文逸既然找上门来,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索性当做听不懂他话中之意,从怀中拿了一个锦盒出来:“我知二皇子尽日繁忙,这东西自是早早准备好了。” 二皇子瞥了一眼那薄薄 的锦盒,随手打开看了一眼:“这是……”剩下的话在看到信封上的字之后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连文逸起身,肃容跪倒拜下去:“连家全家一百三十二口的命都交到殿下手上了,还求殿下相救!” 二皇子扣上锦盒扔回石桌上,看着拜倒在自己面前的人面色变化几番,想将人踹出去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 连家他是得救没错,但他也要从这桩买卖中得到足够的利益才行,谁知道连文逸上来就亮出了底牌,硬是把他逼到了一条船上。 两人隔了不过一人之距,连文逸自是能感受到二皇子身上越来越重的杀意,可眼下他也只能深深埋下头去,再次道:“求殿下相救。” 二皇子花了盏茶时间才生生咽下这口气去,干巴巴的开口:“连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连文逸不敢抬头,只肃声道:“是连家的诚意。” 那锦盒里装的都是连家无法见于人前的秘密,连文逸将之尽数呈给二皇子,的确表明了足够的诚意,但若二皇子真的看了,连家这条船他就不得不上。 不,只要有人知道连文逸带着这些东西来他这儿,不管他看不看,都一样是被拖上了船。 连文逸……这是在逼他! 可他偏偏不能拿他怎么样! 连文逸也是算准了的,连家现在没时间慢悠悠的跟二皇子谈条件,他只能用这种最直接的办法将人拉到自己这边,至于这件事过去之后对方要如何怪罪……等连家的劫难过了再说吧。 好在一切都算是按照计划进行。 “我可以帮忙。” 总算听到了这句话,连文逸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松缓下来,但只一瞬便听到了后半句话:“但是这事儿的确没那么容易。” 知道自己这算是得罪了人, 二皇子没松口,连文逸只能跪着回话:“请殿下明示。” 二皇子不知什么时候重新翻开了锦盒里的信件与账簿:“我虽然了解不深,但却知道这些事基本已经有了铁证,连家基本被钉死了。” “殿下可有什么法子?” “为今之计只有一条。” 二皇子从锦盒中检出一封信来,细细看完才再次开口:“如果连家是被指使的,那罪名就有文章可做了。” 连文逸心中一动:“殿下的意思是……” “都说这些事是连大人做的,可谁又知道连大人不是被别人推出来顶罪的呢?” “如果找到幕后主使,那连大人就是被蒙蔽了的,就算真要定罪也要重新考量,你说呢?” 那信纸从二皇子指间落下来,飘飘摇摇着了地,正正躺在连文逸面前。 信纸上“荣王”两个字刺的连文逸眼睛发疼,半晌没有动静,二皇子冷哼一声:“怎么,这就怕了?” “不,”连文逸收回目光深深拜下去,“谢过殿下指点,若连家得救,定结草衔环以报重恩。” 二皇子面上这才露出些笑模样:“去吧。” 就像他一开始说的,连家的事牵连太广,他不可能亲自插手进去,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救下连家,只能将这趟水搅得更浑才行。 从二皇子宫中出来,连文逸才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虚汗,不过想到连家得了一线生机,他立马又打起精神,只是要好好想想怎么来找一个“幕后主使”了。 “连公子留步!” 尖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连文逸顿住步子回身看去,就见是方才引他过去的宫人:“连公子,殿下说让您把这个也带着。” 说罢将那物件递上前来,却是他方才为表“诚意”呈上去的锦盒。 这 二皇子还真是谨慎的很。 面上他却只能借过来,拱手道谢,那宫人又道:“殿下还有一句话,嘱咐连公子赤诚可嘉,只是防人之心不可失,这东西可不要随意再给人看了。” 这话乍听起来是夸赞,可实际还是骂连文逸“切开黑”呢。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也不在意这些,拱手谢过之后便离了此处。 如今京中大事一件接一件,几乎到了人人自危的程度,饶是荣王也缩紧了脖子不敢随意出头,故而听到连文逸拜访时第一时间便是回绝:“不见!这时候还敢接连家的帖子,你是怕本王身上太干净了吗?” 下人被他兜头骂了一顿出气,可怕耽误主子们的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可连公子说有要事相商,是……关乎性命之事。” 下人说道这个地步,荣王顿时警铃大作。 以前荣王跟连仲直接商量事情,可是自从连仲有意让连文逸入朝为官之后就将两家的联系交到了连文逸的手中。 所以,连文逸也是知道不少这些私底下的内幕的。 他又年轻,不如连仲老成,知道自己要死不说皇上也奈何不了他。若是连文逸冲动起来,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见荣王犹豫,下人想起来连文逸塞进来的一锭银子,悄声说道,“王爷,连大人身上沾染了不少菊花的香气,闻着像是刚从宫里出来。” 荣王顿时更加坐不住了,宫里,如果连文逸见的是别人就算了,可若是见了晟景帝,只怕他的一切就要功亏一篑。 “让他进来。”沉思了一会儿,荣王吩咐道。 下人一听连忙应了去传话,不多时就带着连文逸到了书房。 “王爷,小人有要事相求。”连文逸一看到荣王,就苦着一张脸,显然非常痛心和着急。 第三百一十九章 钟繇被抓 “可是为了朦月坊的事情?”荣王也不拐弯抹角,左右这些事情是迟早都有结果的,不用再拖这一时。 “是,家父被颜清臣蒙蔽,误入朦月坊,将他将脏水盆子扣到了脑袋上。现如今,家父被关在天牢中,任何人不得探视。下官身为人子,实在是忧心。”连文逸低头行礼,被荣王扶起,两人到了书房之内坐下。 “此事也不急,是本王的不好,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此事本王已经有应对之策,只是还得委屈你父亲在天牢中多待几日。”荣王揉了揉脑袋,看着连文逸说道,“你若是信得过本王,就稍安勿躁。” “下官若是信不过王爷,就不会来找王爷了。只是不知道王爷究竟想好了什么应对之策,可是万全之策?”连文逸闻言,面上一喜追问道。 “皇上不傻,想要动孟家是因为孟家盘根错节,在朝堂之中影响颇深,已经威慑到了他的龙椅。可若是让别的地方不稳,他自然也就不会轻举妄动。”荣王冷笑了一声,倚在黄花梨木的圈椅上慢悠悠的说道,“前些日子,易文柏大人不是提出傅敏正豢养的小妾跟当年的钟繇一模一样么,本王于是就留了心,发现你姨母也被赶出来了,于是就派人暗中跟踪傅敏正。” “王爷是说,傅敏正的那个外室有问题?”连文逸心头一跳,连忙追问,“若真是如此,那要如何解决我父亲的危局?” 荣王见他如此急躁,有些疑心,又见他后面补了一句连仲的事情也没多加放在心上,继续慢悠悠说道。 “傅敏正担心那外室被发现,将那外室藏到了城外的庄子上,我也是派人跟了快一个月才跟到。发现这外室根本就是当年 的钟繇,我已经派人想方设法将钟繇弄到我的府上。到时候傅敏正被皇上问罪,边关不稳,咱们的皇上,不得不将现在的事情大事化了。” 连文逸愣了一下,没想到钟繇还活在世上。 可他掩饰的极好,没让荣王看出一点破绽。 “王爷,皇上真的会么?傅敏正赋闲在京中已经很久了,怕是对边关也影响不了什么。” 说到这个,荣王忍不住嘲笑连文逸,“你啊,还是太年轻。你当傅敏正这么多年白在边关守着,就没一点人脉?不然,你以为钟繇是能揣在兜里不给人看的东西?傅敏正赋闲在京不假,可他的手下不少还在边关,若是京城的消息传到边关,不怕边关不乱。” “那皇上会不会根本不理会此事?毕竟当日易文柏大人提出之后皇上的态度也是暧昧不明的。”连文逸的担心也在情理之中,荣王不疑有他。 “有本王在,不愁皇上不处理傅敏正。要知道,本王手里的把柄还多着呢。”荣王嘿嘿一笑,拍了拍连文逸道,“你就放心吧,你父亲虽然在天牢,可官位没有除去,又有本王照拂,在天牢之中不会遭罪的。” “如此就多谢王爷了。”连文逸松了口气,起身行了一礼。荣王摆摆手,拉着连文逸坐下,“先前本王跟你说的事情,你可考虑好了?” “什么?”连文逸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傅敏正那个大女儿的事情,你忘了?”荣王有些不高兴,脸一拉,往后一靠,跟连文逸拉开了距离。 “臣不敢忘,方才下官在忧心父亲的事情,一时间没有想起来,还望王爷恕罪。”连文逸摆手,表示自己没忘。 荣王还想说什么,这时候外面有人来回话说人抓到了。 “ 抓到了?钟繇抓到了?”荣王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蹭的一下站起来,一边走一边说道,“那本王可要好好看看。当年钟繇就是一等一的美人,据说这么多年容颜不变,不知道是不是还跟当年一样好看。” 连文逸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见荣王往外走,眼睛瞥见荣王书桌上的一方私印,心神一动,也站起身子,袖子一挥,手一抓,将那私印揣入怀中。 “王爷让下官也跟着去看看吧,我还真没见过当年的京中第一美人呢。” “走走走,算你有眼福。”荣王毫不在意,挥挥手让连文逸跟上。 二人快步走向东南方向的一个小院,一前一后的进了门。小院中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一样,连文逸却发现这里守卫森严,有不少高手藏在暗处。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跟着荣王走进屋子,就见正厅之中一个妇人头发凌乱被绑在椅子之上。 那妇人脑袋歪沉,凌乱的头发低垂在耳边颈侧,身子一抖一抖,不知道是用了刑还是睡着了。两人走近,那妇人也没抬头,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给我弄醒。”荣王不满,抱着胳膊吩咐身边的人。 “是,王爷。”小厮领命,连忙从袖子中拿了一个药瓶出来放在钟繇的鼻子下面晃了几下。 连文逸看着一直昏昏沉沉不动弹的钟繇突然身子一抽醒来,吓了一跳,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钟繇被捆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有脑袋抬了起来,看到两人之后眉头微皱,疑惑问道:“二位若是想要劫了我去换银两只怕劫错人了,我只是一介普通农妇,家中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给二位好汉。” 钟繇好像不认识连文逸和荣王似的,把他们两人当成了拦路抢劫的土匪 。 也不能全怪钟繇,当年她离京的时候,连文逸也才刚出生,是个奶娃娃,荣王也是玉树临风,身高体长的贵公子。而现在,荣王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地主,连文逸倒是能看,但也断然不是奶娃娃的样子。 “怕是没有我们这么有钱的土匪。在下晟砺,钟小姐好久不见。”荣王笑了笑,揣着手看着钟繇做自我介绍。 “荣王?”钟繇面色变了变,“多年不见,荣王倒是变了不少。” “钟繇你倒是没变。”荣王很满意钟繇没有忘记他这件事情,上下打量了一下觉得有些不满,“不是说你跟以前没什么不同么,本王看着好像老了很多。” “民妇离开京城十多年,怎么会不老,王爷说笑了。只是民妇不知道王爷为何要将民妇给绑到这里来。”钟繇打量了一眼荣王,又看了一眼荣王身后的连文逸。 “不知道?你怕是比谁都门清,当年你不仅仅是京中出了名的美人,更是京中出了名的聪明人。你既然回京,难道不是吃定了你那好相公能护你平安?”荣王哈哈笑了笑,绕着钟繇走了两圈,叹气道,“本王还当你是多年前一样的美人,若真是如此,那本王就怜香惜玉一些,今日一见,虽然不是年老色衰,却已经不比当年的风情。既然如此,那就罢了,走走走,我暂且先放过你,等收拾了你那相公再来跟你叙旧。” 荣王不想多说什么,径直出门,连文逸则多看了钟繇两眼才走了出来。 “怎么,是不是大失所望?”荣王一边咋舌一边不满,显然让他非常失望。 “下官第一次见到钟繇,谈不上什么失望。只是王爷本就不需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十多年过去,美人迟暮也是正常。”连文逸慢 悠悠的回话。 “也是,本王去找王妃商量些事情。” “这边就是东南角门,下官也就告退,先从这里走了。”连文逸也连忙告辞。 从荣王府出来,连文逸重重的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己中衣中的红印,连忙赶往府里。 请了上好的印章工匠来,连文逸让他照着自己袖子上那个印章的样子给做一个印章出来。他本想拿了那私章后来一想又太过明显,若是被荣王发现怕是要打草惊蛇,所以就只在自己的衣服上引了一个引子出来仿一个。 工匠看了,又问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拿了那剪下来的布片下去,连文逸却一口气没喘出门去了。 定国侯府,傅敏正看着连文逸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你我本就没有交集,连公子这么突然前来,让我如何相信你?”傅敏正这几日忙于朝中的事情,并没有去钟繇的地方,所以还不知道钟繇已经被劫持了。 “侯爷若是不信,大可去庄子上看看,下官只是来报个信。”连文逸不敢在定国侯府多呆,若是被荣王发现更是救人不易。 钟繇是傅云盈母亲,连文逸定然要救的。 “你先回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情,我再请你过来。”傅敏正将信将疑,见连文逸不便停留就先打发他离开,转头去找颜清臣商量去了。 这边,二皇子也得到了消息。 荣王跟二皇子本就亲厚,荣王有什么动静,二皇子一早就能得到消息。得知钟繇在荣王府上之后,二皇子冷笑了一声,看着书房扑腾的锦鲤笑道。 “这还真是不知死活。” “殿下可要将此事告知颜大人?”伺候在身边的小太监悄声问道。 “说一声吧,也顺便告诉颜大人,别把连家打的太死,还有用处。” 第三百二十章 你做的? 待傅云盈醒了,颜清臣才知道这几日傅云盈为何贪睡。 前几日是因为怀孕初期,所有孕妇都会贪睡不醒。这几日本不该贪睡的,可傅云盈害喜的症状委实太严重,每日吃不好睡不好人也困乏一些。 颜清臣正因为此时自责,就听见墨玉钻了进来,喵喵喵的找他要媳妇。 不满的瞅了瞅那小畜生,颜清臣把它抱起来,取了脖子上的项圈之后丢出去。 “去去去,再吵就让你再也见不到媳妇。”这几日,京中乱七八糟的,傅云盈担心团子再出去乱跑会遭祸,就让人看了起来。墨玉也是如此,二皇子每日拘在二皇子府中,这一对儿小夫妻也许久没见了。 这会儿,墨玉被颜清臣丢了出来,也不恼,抖了抖胡子,左右看了看,嗖的一下窜上房梁朝着大小团子们在的地方跑去。 颜清臣打开二皇子送来的密信看了看,捉摸了一下就着身边的烛火直接给烧了。 先前易文柏弹劾傅敏正的时候,傅云盈就担心的要死。要是这会儿再知道钟繇被荣王捉了的事情只怕更会心神难安,索性不告诉她了。 还有,二皇子说对连家可以稍微放一放,难道二皇子跟连仲也有所勾结? “爷,夫人又吐了。”折离苦着脸看着颜清臣,衣裳下摆有星星点点的水渍。 “怎么又吐了?”颜清臣来不及多想,连忙问道。 “我也不知道,方才爷来书房拿东西,紫苏给夫人拿了一点葡萄,夫人吃了一个就哇的吐了一地。”折离那个时候刚好过去送东西,结果被溅了下摆。 呕吐出来的东西怎么都不好闻,折离又是有洁癖的人,这会儿已经难受的浑身发痒。 “太医可过来了?”颜清臣拔腿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问道。 “已经去传了,马上就到。”折离跟上,顺便将方才取来的东西给颜清臣,“大人,这是这几日连仲与旁的官员交往的记录。” “放书房去吧。”颜清臣摆摆手,没兴趣管。 天底下的官员多了去了,少了他一个这个国家还运作不了了不成? “是。” 颜清臣到的时候,太医也刚好到,这一个多月来被锁在颜国公府,刘太医也丰腴了不少。癫着大肚子跑过来的时候看到颜清臣已经到了,连忙把肚子上下起伏癫的更加欢实。 “太医,盈儿如此害喜可有什么缘故?”颜清臣这会儿也没功夫去看刘太医的窘状,待他把脉完毕之后连忙问道。 “每个人的体质原本就是不同的,头一次有孕,害喜症状重一些也是常有的事情。”刘太医捻了捻胡子,小心翼翼的看了颜清臣一眼说道,“可害喜到夫人这种地步的,不多见……” “可是被上次五行草的事情带累了?”颜清臣忍不住想起上次傅云盈的剑走偏锋,连忙问道。 “跟五行草没有大关系,上次夫人服用的五行草不多,而且五行草也没有加重害喜的功效。想来,还是夫人体质的原因。”刘太医摇头,从药箱里拿出来一瓶药丸,“大人可以试试这个药,是臣早些时候配来减少害喜之时不适之症的,若是没用,臣再想别的法子。” 颜清臣接了过来,仔细问了要怎么吃,然后就放了刘太医回去。 傅云盈病恹恹的歪在软榻上,颜清臣看着心疼,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肚子,“混蛋,早点出来,不然我打你!” “你敢!”傅云盈白了他一眼,又转过头不动弹了。 “娘子,生完这个,咱们以后不生了。”颜清臣见她难受的紧,从药 瓶中倒了一粒药丸塞到傅云盈的嘴里。 傅云盈原本是不想吃的,苦兮兮的东西,害喜的时候更不乐意吃。谁知那药丸入口之后一丝酸甜的口感瞬间弥漫舌尖,让她有些惊讶。 轻轻咬破,酸意瞬间弥漫开来,却让傅云盈觉得神清气爽。 “这药丸真的有用?”颜清臣看着惊奇,忍不住问道。 “嗯。”傅云盈点了点头,撑着颜清臣的手走到桌前,拿起筷子吃了两口面,却又放了下去。 “不合胃口?”颜清臣轻声问道。 “不是,还是想吐。”摇了摇头,傅云盈起身离开饭桌。 颜清臣无奈,只好命人撤了饭食下去,照应着傅云盈回床上躺下。 “爷,您还要去书房么?”看到颜清臣出来,连宵连忙凑过来问道。 “不,去厨房。”颜清臣转了个弯,跑到了厨房。 厨房里,一群大娘看着颜清臣进来,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夫人那里方才撤下来的东西在哪?”颜清臣轻声问了一句,就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管事连忙过来引路。 “这里,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我就是看看。”颜清臣走了过去,随手拿过一双筷子尝了一口,忍不住皱眉。 酸,酸的牙都要倒了。 接着,颜清臣又尝了一颗刘太医刚刚给的药丸,顿时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若是说那面酸,跟刘太医给的药丸想比,瞬间就不值一提了。 不过,也得益于这一尝,颜清臣尝出来这里面像是有不少陈皮山楂之类的东西。 “妈妈,帮我准备一些陈皮山楂果醋还有面条吧。” 言情转头吩咐,管事妈妈连忙应了,不多时就拿了东西过来,也生了火。 这里的妈妈都是生养过的,她们自然清 楚孕妇的口味,她们都搞不定的事情,颜清臣一个大老爷们能行么? 一群人看着颜清臣撸起袖子,有条不紊的取了一些热水将山楂干和陈皮烫一下,浸泡开,又将果醋兑入放置。接着煮了面,烫了两根青菜进去捞出。 装盘的时候,颜清臣看了一眼旁边的木姜子粉和胡椒粉停顿了一下,临走之前又抄了起来洒了一些在上面。 酸冷之物难免伤胃,有这些东西驱驱寒也好。 众人面色惊讶的看着这么一碗面被端走,面面相觑。 这能吃么? 谁知道,那面送过去之后,傅云盈刚歇了一会儿起来,看到颜清臣送来的面惊讶了一下问道:“这味道怎么这么刺鼻好闻?” “尝尝看?”颜清臣刚刚尝了一口,觉得太过浓烈了一些,不知道傅云盈是什么感觉。 傅云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尝了一下,顿时觉得胃口大开,三两下吃了个干净。 看她吃的额头冒汗,颜清臣笑了笑,甚为满意。 一碗面下肚,傅云盈的脸颊也红润了起来。紫苏过来收了碗筷,忍不住说道:“还是少爷有法子,那么多人都没想到。” “刘太医给的药丸酸的我整个人都哆嗦,所以我就猜是不是厨房做的东西不够味儿这才试一试而已。”颜清臣不甚为意,傅云盈却吓了一跳。 “相公做的?” “嗯。”颜清臣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既然吃饱了就好好休息,我去书房一趟。” 目瞪口呆的看着颜清臣离开,傅云盈突然有点想去把碗夺回来好好舔一舔。 到了书房,折离和连宵也刚刚从震惊中拔出来,一本正经的汇报进展,却忍不住互相彼此偷看。 这个真的是咱们爷么? 应该是吧? 颜清臣只当没看到他 们的小动作,翻看了一下连家跟朝中官员往来动向之后琢磨了一下,“连文逸除了每日上朝下朝处理政务之外,还做了什么?” “爷,连大人每日除了上下朝就是跟荣王还有孟相来往,旁的事情,我们也没查到。”折离摇头,表示不清楚。连文逸是后起之辈,虽然能查到表面上做了什么,可更深处究竟为什么这么做,他们也不清楚。 尤其是今日二皇子说要放过连家的时候,折离更是不懂了。 “那日连文逸进宫,见了谁?” “那日连公子进宫,手里带了一个盒子,到了坤宁宫见皇后,皇后却避而不见。后来有个小太监过来说请他去了燕跃亭,二皇子跟连公子不知道说了什么,连公子就将那盒子奉上,给了二殿下。可是后来,二殿下又派人将那盒子还给了连公子。” 这个折离倒是清楚,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那症结就在那个盒子里了。”颜清臣沉思。 二皇子所请,定然有他的道理。连家是孟家姻亲,却不是非死不可,再加上现在钟繇被擒,连仲确实不宜追打的太狠。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京中的望族。 颜清臣想了想,敲了敲桌面道:“荣王府里的事情,紧盯着点,这几日再从颜皙阁抽调二十名暗卫回来,怕是随时有用处。” “爷,到王府中抢人,若是没有正儿八经的理由,怕是皇上也难办。”连宵提出自己的疑问,“为什么不让定国侯去,那可是他的外室。” “定国侯手下虽然有精兵,但是武功高强的人不多,备着吧,你也去给定国侯传个信,让他知道。”颜清臣摆了摆手,将荣王府的宅院图拿了出来。 虽说有办法让荣王乖乖把人交出来,可也不得不做别的打算。 第三百二十一章 又不是本宫的母家 “好,这件事情一定要瞒着夫人,别让她着急。”颜清臣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属下知道,也会叮嘱紫苏的。” 人散去之后,颜清臣又回到卧房,见傅云盈睡的安稳也躺了下来闭目养神。 颜清臣手里其实有不少荣王的罪证,用来换钟繇也没什么不可以。可荣王也不是傻子,只怕就等着他去谈交易好狮子大开口一网打尽他手中所有的筹码。 搜集这些东西,颜清臣可费了不少力气,如何能让他轻易得手? 买卖嘛,总得来往几回才能成局。 捉摸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颜清臣让折离递了个假条而他则去了定国侯府。 很巧,傅敏正也递了个折子说自己不舒服,留在家里。见颜清臣过来,傅敏正没好气的说道:“你来做什么?” 傅敏正在边关坐镇多年,很多事情都习惯了自己去处理。尤其是到了京城,出现问题的时候更是下意识的要自己想法子。 可是,京城中势力人脉盘根错节,他自己想法子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 这会儿正发愁,又看见颜清臣过来火气就有些压不住。 “岳父莫急,我来是为了岳母之事。”颜清臣行礼坐下之后,屏退周围的人轻声说道。 “盈儿都告诉你了?”傅敏正皱眉,觉得有些不安。 “嗯。”傅云盈没告诉他,可是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颜清臣凑到傅敏正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荣王做事也留了不少把柄,但是现在岳母在他手上,我们终究还是被动一些。” “走,书房说。”傅敏正点了点头,起身带着颜清臣去了书房。 书房里,颜清臣落座之后,将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傅敏 正,“我知岳父大人心急如焚,可此时若是着急只能落了荣王的全套。荣王挟持岳母,只是为了掣肘岳父和陛下,想让陛下放松对连家和孟家的追缴。所以,一时半会儿岳母不会有危险。” “那你的意思是,不管荣王?”傅敏正不满,荣王什么德行,他跟他打了一辈子交道还不清楚么? “管,可不能跟他正面交锋。此时连家已经犹如瓮中之鳖,治罪只是迟早,可荣王最大的帮手孟家还是一块硬骨头。”颜清臣沉默了一下,将这几年京中局势告知给了傅敏正。 “这几年,荣王,孟家还有连家利用朦月坊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荣王利用朦月坊打掩护,借着美人的由头受贿,卖官卖爵,同时跟孟家勾结,两方联合举荐,不少庸碌之徒都坐上了高位。同时,荣王利用朦月坊的路子,把自己的不少银两都洗的干干净净,让人无可查。” “你什么意思?”傅敏正不想听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他只想知道如何救自己的媳妇。 “捉到孟家的把柄,荣王必然自顾不暇,到时候他不得不将岳母双手奉上。”颜清臣有这个信心。 “荣王倒了,孟家肯定会散。可是荣王作案的证据你有多少?我这么多年也没少在这上面下工夫,可是什么都没找到。”傅敏正摇头,觉得颜清臣有些太自信了。 “我是说,从孟家下手,让孟家去反咬荣王,现在所捉到的孟家的罪证中,不少都已经超出了孟家所能做的事情。” “那什么时候救钟繇?” 现在,问题又回来了,什么时候救钟繇?还有一个可能,傅敏正没说,荣王狗急跳墙,直接杀人怎么办? 钟繇是当年钟家后人,手中也拿了荣王的罪证,若是荣王担 心钟繇高发她,直接杀了一了百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几日,朝中大人们会用朦月坊发现的线索不断弹劾孟家,让孟相自乱阵脚,去找荣王想办法。到时候荣王府中人员来往杂乱,就是我们抢人的时候。” 颜清臣本来是不打算抢人的,可昨天晚上想了一夜,这件事不是简简单单的救人,钟繇身上还系着当年钟家的案子。她会回来,也是想让钟家昭雪。 所以,抢人也是必须进行的。 “好,京中还有我一些弟兄,只要荣王府一乱,我们就动手。”傅敏正点头,却被颜清臣制止。 “岳父有哪些人能用,荣王会不知道?荣王这几日只怕正等着岳父乱动,岳父稍安勿躁,我身边也有几个功夫不错的,到时候让他们进去,您的人在外面守着就行。” 颜清臣的话有道理,傅敏正想了一会儿也就同意了。 这边,荣王府里,荣王正跟幕僚商量要将钟繇直接交给大理寺,却被幕僚制止。 “王爷,将这女子交到大理寺是下下之策。王爷莫忘了,颜清臣颜大人最近一直盯着咱们,手里指不定有咱们什么把柄呢。” 被幕僚这么一提醒,荣王顿时牙疼起来。这个世界上,晟景帝他都没怎么放在眼里,却唯独对颜清臣没什么办法。他好像无孔不入一样,荣王做些什么他都能找出点痕迹来。 “可那小子也未必认识钟繇啊。”荣王有些挫败。 “他不认识,可他的妻子认识。颜大人是出了名的惧内,若是傅大小姐知道自己娘亲在荣王手上,您说,她会不会哭的梨花带雨求自家夫君救救娘亲?”幕僚嘿嘿笑了笑,然后说道,“到那个时候,还不是王爷开什么条件都可以?” 想到傅云盈,荣王顿 时狞笑了起来,“旁的倒也罢了,就是这个***,本王可是想得紧啊。” “这个在下就无可奈何了。”幕僚连忙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说起傅云盈,荣王又想起了连文逸,心思一动,将派人叫连文逸过来。 连文逸自从那日在荣王府见过钟繇之后就更加心神不定,后来二皇子传话说连家会暂时无虞之后也就把心思放到了钟繇身上。 偏巧,今日荣王又叫了他过去,他连忙收拾了一下就到了荣王府。 还是东南角的那个小院,钟繇已经被解开,可是被喂了药,昏昏沉沉的躺在软榻上。而荣王,则站在不远处吃瓜果,看到连文逸过来连忙招手,“前些日子本王不是跟你说过你那表妹的事情么?” “是,王爷现在可是改变了主意?”连文逸诧异,不然荣王为何会突然让他过来。 “那么美的人,要是能一亲芳泽,死了本王都乐意,为什么要改变主意?我是想说,你既然没有好主意,本王有个主意,你可以试试看。”荣王瞪了连文逸一眼,又嘿嘿笑了一声,然后冲着钟繇努了努嘴,“这可是她亲娘,你到时候约她来这里,就说让她见见自己亲娘,进了我的王府,还不是我说了算?” 连文逸听完,眉头一皱,又顿时恍然大悟,“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这是王府的东南角,又挨着东南角门,不经常出入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街上一个不起眼的小门竟然是荣王府的东南门。可是,真的会有如此便利的事情么? 外面就是大街,若是有人来这里抢人,翻个墙之后就什么都没了,荣王会这么大意? 只怕这个小院里隐藏了不少高手,只等着引君入瓮。 “你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荣 王嘿嘿一笑,凑了过来,又叹气道,“唉,可惜了,钟繇老了,不然一门母女一起伺候本王也不错。” 连文逸忍住恶寒,笑着附和了两声,并跟荣王商量日期。 “你看着安排,不过越快越好。”荣王是恨不得今天晚上就能带了人过来,可他也清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几日听闻表妹生病,每日都不舒服,只怕不会出门,不如我这几日先探探口风过两日引她过来。”连文逸想了想,建议道。 “可以可以,等她病好了也无妨。总归钟繇在我这里,傅敏正才什么都不敢做。” 连文逸干干笑了两下,告辞离开,回去之后连忙催了工匠的进度,工匠传来消息说,今夜就能将东西做出来,连文逸这才放下心来。 这边已经没了什么问题,连文逸稍稍收拾了一下,去了二皇子府。二皇子正在书房跟猫玩,见连文逸过来,笑道:“连公子可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本宫?” “不,我是有事想求助殿下。”连文逸本是想将朦月坊的事情推给荣王,可这几日思来想去觉得即使拉了荣王下水旁人也不会相信。而且,荣王势力庞大,对他未必会有什么影响,所以,他按照二皇子所说,找替罪羊的时候就想到了孟家。 可是,孟家是皇后娘娘的母家,二皇子又是皇后的养子,他还是过来问候一声比较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尽管去做就好。”二皇子打断了连文逸的话,摸着墨玉的手愈发温柔,惹的墨玉呼噜呼噜叫个不停。 “可孟家,毕竟是皇后娘娘的母家。”连文逸想不通,二皇子如此自己拆自己的台图个什么。 “孟家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却不是本宫的母家。”二皇子笑了笑,眼神深邃了许多。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一本假账 瞬间,连文逸明白了过来,行礼离开了二皇子府。 因为连家的事情才刚刚喘息了不到半个月的孟家不知道一夜之间又得罪了那路神仙,竟然在第二日上朝的时候被言官弹劾,列举了好些罪状。 欺君罔上,渎职罔替,卖官卖爵,贪污受贿,纵容家奴收贿受贿行凶霸女,桩桩件件都是铁证如山。 “皇上,臣这么多年谨小慎微,如何敢如此行事。若是真有此事,老臣愿意一死以告慰苍生。”孟相见惯了大风大浪,言官刚刚细数完罪状他就慢悠悠的替自己分辨。 “是么?孟相如此肯定?”晟景帝倚在龙椅上,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孟相,“孟家最近可是多事之秋,孟相可要小心谨慎一些才好。” “微臣自知家中众人辜负圣恩颇多,可是方才诸位御史大人所说的罪状实在是太大,本官实在是没有那个胆子。”孟相为官多年,和晟景帝打了这么多年的马虎眼,尽管如今情况危急,却还能保持表面的沉稳。 朝中官员纷纷侧目,这已经是证据确凿的事情,没想到孟相还能做出自己清白廉洁的样子,难怪他们这些人被孟相瞒在鼓里这么多年却不自知。 晟景帝也是个老狐狸,孟相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能到他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了。然而就算是必须要除掉孟相的时候,晟景帝也从未将自己的真实喜怒表达出来。 孟相会装,他晟景帝也不差。晟景帝眸中喜怒不明,似乎对孟相还保留一份信任,又似乎乎听信了这群大臣所言。底下站着这么多臣子,没有一人猜透了晟景帝在想什么。 “既然如此,孟相不如再听听其他爱卿怎么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想必爱卿也不怕。” 慵懒的语调如同羽毛轻飘飘,却重重地砸在了每一个大臣心尖上。 这次若是不能扳倒孟相,那些弹劾过孟相的人都得死。若只是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孟相的手段,他们一家人都不能苟活。 弹劾过孟相的大臣十分紧张,而孟相的支持者也十分紧张。如果孟相真的倒台了,那他们也就离死不远了。 反观臣子中最淡定的人,反而是孟相。 还有一人非常淡定,那就是颜清臣。 “朕瞧颜爱卿似乎有话要说,那不如就让颜爱卿说说吧。” 晟景帝把话茬丢给了颜清臣,好像是随便一指,就指中了颜清臣。 有些知道内情的人明白,晟景帝这是宠着颜清臣,处处在帮颜清臣。 颜清臣今日一直未曾说话,众人都看在眼里。谁都知道想要扳倒孟相的幕后人就是颜清臣,今日早朝都注视着颜清臣的动向。可没曾想颜清臣一字未说,这会儿被皇帝点到了才开的口。 “皇上料事如神,臣确实有话想问孟相。”颜清臣对晟景帝微微福身算是行礼,一开口矛头已直指孟相。 孟相早就料到今日之事是颜清臣所策划,现在颜清臣发难他也有了准备。“既然大学士你想要问,你便问。我孟某人,问心无愧,有问必答。” 即使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孟相也不放弃对自己的伪装。只要还没到临死,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这话倒是说的好笑,有问必答?如今这情况,孟相只能也必须回答他的问题。说话一直都说的冠冕堂皇,演技还真是好。 如果只是看演技,颜清臣对孟相的演技还是很认可的。 “我这儿有份供词,孟相不如看看。”颜清臣将袖中的供词递给孟相,等孟相接过去。 这个颜清臣,居然连供词都已经弄 到手了!他现在只能接过供词,否则落人口舌。孟相伸手去接供词,宽大的袖子恰好挡住了孟相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 孟相看着供词,抿着唇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倒不像是自己的罪行被揭发了,而是像自己分明是清白的,却被污蔑! 颜清臣知道,孟相这会儿不说话,其实是在想对策。他不给孟相继续沉默下去的机会,径直从孟相手中抽走供词。 “孟相不说话,莫非是默认了这些罪状?”颜清臣扬起供词,目光清冷,藏着些许的讥讽和杀意。“这份供词只是诸多供词中的一份,仅一人就供出孟相****,巧取豪夺,逼良为娼,偷税漏税多条罪状。再说,你是个什么职位,凭什么查本官?” “而首当其冲的****,可是诛九族之罪!大人质疑下官行事,莫不是心虚?大人放心,下官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有皇上的圣旨。”颜清臣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有力。低沉的嗓音悦耳,此时更像是来自地府的冥乐,要带走罪孽之人。 他当然知道是诛九族之罪!他所犯下的事情他很清楚这些被抓住后有什么下场!孟相依旧脸色铁青,怒拂衣袖。“颜清臣你这份供词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便拿到朝堂上来公然污蔑本官!” 孟相挺直脊梁,摆出刚正不阿的姿态。“本官从未做过供词上所说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廉洁奉公,为国为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这份供词,怕是假的吧!” 证词上所说的句句属实,但是孟相如今是不论如何都不能承认! 不承认供词,说是假的。这一点颜清臣早就想到了,任何事情都要做两手准备甚至更多,这是颜清臣一贯的作风。 既然一份供词说是假的,那账本总做不了假了。颜 清臣唤来下属,下属呈上来多本账本,每一本账本的封面上都清清楚楚的标明了,这是朦月坊的账本。 以往孟相交出来的朦月坊账本,都是他找人精心做出来的假账,为的就是蒙骗官府欺骗世人。而这一次颜清臣拿出来的,全都是朦月坊真实的账本! 梦想所有肮脏不堪的交易,全都记录在了账本上! 看到账本,孟相脸上终于闪过了一丝慌乱。他万万也没想到,他朦月坊的账本,居然被颜清臣拿到了!分明前两天他才见过账本,账本那时候都还完好无事,怎么现在账本就出现在了颜清臣的手上! 孟相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颜清臣的谋略根本就在他之上!所有的一切,颜清臣都已经做好了打算,每一步都在颜清臣的计划之中。 而他现在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打破颜清臣的计划,让颜清臣自乱阵脚。孟相打定主意,在颜清臣还没有把账本呈上去的时候,“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本来被账本吸引去了眼光的众臣,如今视线又都聚集在了孟相这里。 “皇上,还请您为老臣做主哇!老臣这一生忠心耿耿,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皇上和国家社稷的事情!虽然老臣不知何处得罪了大学士,让大学士这般做假账、假供词来污蔑老臣。但老臣确确实实是清白的啊,皇上!”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倒说的孟相真的有赤子之心一般。 晟景帝要不是知道其中真相,还真有可能被孟相这一番话给骗取了信任。毕竟孟相为官二十多年从未出过差错,这突然墙倒众人推确实有可能是被人陷害。 可偏偏,晟景帝知道真相如何,孟相说的一切,他都当是看戏。 太监把账本呈给晟景帝,晟景帝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账本。就算 不看他也猜到了账本上是写的什么东西,但是这一看却让晟景帝更加触目惊心。 这些账目流动,恐怕这些年加起来已经比国库还富有了! 颜清臣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并没有因为孟相说自己栽赃他就有所波澜。处变不惊的模样,比大殿中坐在龙椅上的晟景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账本皇上还没看,孟相怎么知道它就是假的?还是说,不管是真的假的,孟相的账本都见不得人?”颜清臣语速缓缓,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 孟相明显已经慌了,否则刚才绝不会这么慌不择话。颜清臣看穿了孟相现在不过是强弓末弩,外强中干,只要再给孟相施压,孟相一定会崩的。 说完,颜清臣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似是讥讽孟相不自量力,又像是在嘲讽孟相自乱阵脚。 本来看到账本就慌张的孟相,如今更加慌张。但他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能慌。在这大殿之上绝对不能被颜清臣给拉下马!只要安然的从早朝退朝,那他就还有机会! “这账本当然是假的!就算我不看都知道是假的,这账本就是你专门设计诬陷我的!”孟相已经打定主意倒打一耙了,现在处境危险,必须兵行险着。 置之死地而后生,孟相是这么打算的。“皇上,这么多年以来,颜大人仗着您为他做主,私底下做了不少罔顾圣意之事。皇上,您如此纵容他残害老臣,让我们这些追随陛下多年的人心寒啊!” 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都还不死心的要挣扎一把么?而且这一次的挣扎,还真是釜底抽薪。要么把他也拉下马,要么就死的彻底。颜清臣轻笑:“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激愤,孟相注意身体。至于这是不是假账,待皇上看过之后再做定夺吧。”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三司会审 颜清臣的话刚说完,晟景帝就将手中的账本摔在了桌上,发出“砰”的碰撞声。 整个大殿的人都屏息以待,唯恐接下来是晟景帝****般的愤怒。 然而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晟景帝只是摔了账本,没了动作。 “账本看过了,像是真的。不过孟相,你说颜清臣污蔑陷害你,你又可有证据?”晟景帝的视线扫过账本:“颜清臣有账本和供词,你有什么能为你证明清白呢?” “这……” 孟相一时语塞,但也知道现在是分秒必争的时候,他一个眼神的疏忽可能就失了圣心,当机立断纳头拜倒:“皇上,颜大人这种清士自然不会在外随意留下把柄,但老臣更相信世间事做过肯定会有痕迹,老臣愿为皇上分忧,从那账本上找出蛛丝马迹。” 他纳头拜倒,其他人都只能看到殿下伏在地上的老人,却没人看到他眼中几乎实质化的杀意。 他往日还是小看了颜清臣,可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最重要的是确认皇帝手上那账本到底是不是真的——账本真假决定着他要用什么态度对付皇帝,可到现在他还是觉得账本不可能被别人找到,除非亲眼确认过。 晟景帝却没有依他所愿让人递上账本,反而笑道:“孟相是觉得,这所谓‘蛛丝马迹’朕看不出来了?” 孟相霎时惶恐:“老臣不敢!” “不过,”晟景帝状似随意的翻了几下账本,口风反而一转,“这账本上竟有相府的印信,朕反而觉得这不是真的了。毕竟孟相为人朕是看在眼里的,怎么可能去这种地方呢。” 虽然不知晟景帝如何改了口风,孟相这时却也只能接口:“皇上圣明!老臣从未去过什么乐坊,就算老臣 去了,也不会傻到在这上面留下相府的印信吧!定是某些心怀叵测之人有意陷害,却没想到心急之下出了这种漏洞,恰能证明老陈清白啊!” 晟景帝不置可否,反而轻描淡写的一摆手:“朕没说你会在朦月坊那种地方留下印信,不过这是……”他看了一眼封页才继续道,“天地钱庄?呵,倒是个好名字。” 天子面前提什么“天地钱庄”,晟景帝看上去平心静气,但殿下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孟相更觉汗湿重衣。 方才朦月坊的账本已经让他应接不暇了,他怎能想到颜清臣竟然连钱庄的账本都呈上去了? 过于震惊之下孟相反而忘了辩解,晟景帝面色未变,声音中却是显露出了寒意:“这朦月坊竟然与这天地钱庄有关系,我看这账目上还有不少银钱流转,左相,如此大事你可知晓啊?” 朦月坊与钱庄的银钱流转不是小数,孟相若说不知,那就是失职之罪;若是知道,那又为何知情不报? 两个罪名孰轻孰重傻子也知道,孟相当下大拜下去,声音中满是震惊沉痛:“老臣不知啊,皇上明鉴!” 这沉痛之意太甚,殿中一时静了一瞬,但很快便有礼部尚书出列道:“既然相府印信在上,便与孟相脱不了干系,臣以为此事定当严查!” “我却觉崔大人这话轻忽了。” 当下便有吏部尚书驳道:“这账本不知真假,印信也不知道是否是伪造出来的,现在就将孟相定为待罪,崔大人太着急了吧?” 说完他又拱手上秉:“皇上,臣以为,此事既然有人针对孟相,一纸印信一本假账说明不了什么。” “臣也这样认为,”又有参政上秉,“孟相几十年来为国为民忠心耿耿,只是定然也得罪了不少人 ,如今受人构陷,皇上明察啊!” 既然已经有人出了这个头,其余孟相一派的人定然不会再犹豫,当下跪倒了一片:“请皇上明察!” 孟相从方才便一直叩伏未起,这会儿虽觉不妥,可却也无法说什么,只想着先撑过这一劫去再说罢了。 颜清臣低头敛目,仿佛对半数朝臣为孟相求情一事毫无所觉,没人看到他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自古为君者最忌臣下功高震主,不管他之前所告之事到底是真是假,单就今天这一出,皇帝怕就要好好考虑一下对自己这位左相的态度了。 自那些账本被递上去开始,晟景帝的脸色便算不上好看,如今看到殿下情形更是阴沉下来,半晌才道:“众卿既然都觉得孟相无罪,那就是说颜卿刻意诬害同僚了?” 晟景帝对颜清臣有多看重这殿上无人不知,若是直言颜清臣陷害忠良,岂不是打脸皇帝看人的眼光么,众人做到如此官职都没有傻到这个程度,当下便有人道:“微臣不敢,只是诬害忠臣关系重大,单单一本不知真假的账本就定罪太轻忽了。” “那刘卿觉得如何是好呢?” “大学士既然拿到了所谓口供,那定然是有证人,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让那证人亲自指正如何?”吏部尚书满脸正直,“陛下面前,想必没人敢以谎言欺君的。” “不可!” 吏部尚书话音落下,还不等颜清臣有什么反应,先有御史出言反驳:“按例身无功名之人不得上太极殿,此法不通。” 这御史从来都是直言劝谏之人,说话虽不好听,但倒是不偏不倚,再说按照本朝律例寻常百姓的确不能上殿,晟景帝便又问:“这口供便是那证人所言,怎么刘卿以为一个人还能说出两番话不成?” 吏部尚书躬身回道:“微臣只是有所耳闻,说是大学士讯问时动用私刑,不知这证词的可信度还有多少。” 他语气平平,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震惊。 这话虽然没有直言颜清臣构陷孟相,但却是在“诬害同僚”之上又给他加了一条“残暴”之名,并且如果屈打成招拿假口供上殿一事是真的,颜清臣这就是欺君之罪! 殿上一时安静至极,晟景帝反而笑了出来:“颜卿,这动用私刑的传言都流出来了,你不解释解释?” 他这是怒极反笑。本来他或许还不觉得孟相有这么大的胆子,但这护着孟相的人攀咬颜清臣不说,竟然连“动用私刑”这种说法都出来了,倒是由不得他不信了。 颜清臣自然知道皇帝所想,只躬身谨言:“臣绝不敢做如此欺瞒君上之事。” “朕信你还不够,你还要取信于诸位大人才是。”晟景帝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等三司会审,我倒是看看这口供是因为私刑所迫还是真有冤屈!” 说完这话晟景帝拂袖便走,众人山呼“万岁”之后才俱都松了口气,孟相跪的时间太长,还是被两边人扶着才颤颤的站起身来,面上是正常的怨愤:“老朽不知何处得罪颜大人……” “这些套话就不用说了吧。” 颜清臣直接打断了孟相逢场作的戏,神色中看不出深浅,只拱手道:“孟相保重。”后便转身离开。 孟相本是想着众人还在殿上,不想在晟景帝面前伺候的宫人眼中落下什么把柄才强压着搭话的,谁想却换来颜清臣如此回话,当下也不再忍耐,黑了脸拂袖而去。 傅云盈本在廊前逗弄一只八哥,见颜清臣回来忙迎上去:“今日下朝怎地这么早?” 往日议 事都是到晌午,有时晟景帝兴致上来了逮着颜清臣不放还会更晚,今日巳时过半就见了夫君的身影,也难怪傅云盈会问。 颜清臣顺势将自家娘子抱进怀中,将人环在怀中倒了杯茶饮了,朝堂上受的那点气瞬间散了个干净,这才道:“上报了孟家之事,皇上震怒,便散的早了。” 事关钟繇,傅云盈是直接关系人,颜清臣也不打算一直瞒着。 再说了,这些事他在自家娘子面前也瞒不了多久,还不如现在说出来让人安心。 傅云盈心中一跳:“孟家定了罪了?” “哪这么容易?”颜清臣失笑,“就是因为没论出个结果来皇上才被气成这样。” 傅云盈更是不懂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把底牌都亮了出来,这一下定不了罪孟相指不定又要想出什么招数,你还真么高兴?” “你若是看见殿上情形,怕是比我高兴地多。” 颜清臣点点人鼻尖,心情更好:“虽说这一下没能直接定他的罪,但其实效果更好。” 孟相毕竟为国尽忠几十年,若是用这些东西直接将人定罪下狱,过后皇帝再想起孟相的好来怕还要对揭发此事的颜家起怨。 可他现在虽然“打草惊蛇”,孟相回去后定然要极力自救——不说这下能不能牵扯出更多人来,只要他有动作,那就是应了颜清臣的意。 账本已经在晟景帝手上了,依为君者的心思定会派人看着相府,然而孟相又不可能安稳等死,这样一来晟景帝便会直接得到关于孟相的消息。 孟相这番动作会逐渐消磨掉晟景帝对他的信任与好感,再说孟相的丑态都是他“亲眼”所见,这样一来,等三司会审揭露真相后,晟景帝便不会再将孟家落败一事全归在颜清臣一人身上。 第三百二十四章 那会是谁? 傅云盈只是不知道朝堂之上的细节而已,这些事颜清臣稍一解释她便明白了,如今她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你说那账本都到了皇上面前,孟相却依然否认,他是觉得皇上查不出来账本真假么?” “你是担心……” “这若是查出来就又是一个欺君之罪啊!”傅云盈越想越觉得孟相没这么傻,“你说会不会那账本真是假的?” “你猜?”颜清臣浅笑,买了个关子,倚在榻上看着傅云盈捉急。 前几日,傅云盈深思倦怠,整日昏昏沉沉的,一点活力都没有。好不容易今日有些精神,可得好好的调戏一番才能补偿朝堂上费了那么大的口舌带来的精神亏空。 “难道,你真的做了那逼供,捏造证据的事情?”傅云盈倒抽一口冷气,坐直身子惊恐的看着颜清臣。 “你若是真的做了这些,这,这可,就算皇上不发落你,众臣的悠悠之口也不会放过你的。” 孟相在朝为官一生,做事谨小慎微,哪儿这么容易就被颜清臣找到账本。 前世,颜清臣好像就因为假账本一事被皇上痛责,若是,若是…… 傅云盈不敢想。 “我若是用了如此低下的手段,怕是我自己都要看不起我自己了。” 见她真的着急上火,颜清臣连忙宽慰,“账本是连文逸送来的,前些日子查封朦月坊,把连家逼上了绝路。连文逸求了很多人,荣王,孟相却都没有人施以援手,于是他一怒之下交了更多的证据出来,以求功过相抵,放过连仲。” 傅云盈沉默,她不知道说什么。 许久没有听见过连文逸的名字,倒让她有点惊讶。孟相和荣王明面上没有太多勾结,可是实际上,他们利用朦月坊没少暗通 款曲。现在,连文逸一下子反咬了孟相,实在是让傅云盈惊讶。 “连文逸?”傅云盈不解,若是连文逸为了保护连仲而这么做,那岂不是要得罪荣王?荣王不能对颜清臣做什么,可打压一个连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对,连文逸将连家和孟家作恶的许多证据都交给了二皇子,二皇子没收,他就送到了我这里,我这才得到了天地钱庄的账本。账本上一页页,都是孟相的相关,不是他想赖就能赖掉的。”颜清臣点了点头,告诉了傅云盈另一件更让人惊讶的事情,“二皇子在这件事中也出力颇多。” “可是,相公你是什么时候跟二皇子勾搭上的?”傅云盈瞠目结舌,连措辞都失了准确。 “勾搭?夫人莫不是以为在下是那喜欢勾三搭四的人?”颜清臣失笑,伸手去把傅云盈拉到怀里,“很早的时候吧,二皇子先递来了纸条说要合作,我当时也不信,后来共事几次之后发现晟曜这个人确实没有觊觎皇位的野心,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 “所以,你们就合作了?”傅云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前世晟曜可是当了皇帝的,谁知道现在他竟然从来没想过当皇帝。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奇怪的。晟曜的背后是皇后,皇后的母家势力庞大,他就算登基,也不过是一个傀儡皇帝而已,还不如做一个闲散王爷来的逍遥自在。 “嗯。”颜清臣嗯了一声,笑着问道,“夫人这下放心了?在下可从来没敢跟旁人有眉目传情之举,表哥表妹什么的,更是没有。” “去去去。”傅云盈放了心,嗔了他一眼,乖乖歪在他的怀里。 表面上,二皇子跟荣王是一党,连文逸能把东西给二皇子,至少说明账本不会是假的,所以,她 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颜清臣这里,风平浪静,可孟府却没有这么安稳了。 得知了三司会审的官员之后,孟相如坐针毡。 “皇上这次是打定主意要针对我们孟家么?”孟相的书房里也坐了不少亲眷,见孟相不说话,小心翼翼的说道。 “事关孟家,又是这么大的事情,皇上让孟家人参与,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偏帮偏信。”孟相沉吟了一下,安慰众人,“天地钱庄的事情做的甚为隐秘,皇上未必就能查到,诸位也不用担心。” “可是若是真的查出来什么,我们真的要朝不保夕了。” “诸位,听老夫一言,暂且回去,老夫自然会想办法保诸位平安无事的。” 那人话没错,可孟相却不想听,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众人见孟相有了愠色,连忙噤声,互相看了几眼就起身告辞。 他们在这里也于事无益,不如让孟相这个老狐狸好好想想怎么办。 众人散去,孟相考虑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书房去了荣王府。 而荣王府里,荣王的书房好像被人抢劫过一遍一样,桌椅歪三倒四,花瓶茶碗碎了一地。荣王气呼呼的坐在太师椅上,歇了一会儿又不满意,抬手扔了一个砚台出去,摔在青白的墙上,留下一片墨迹。 “王爷,孟相来了。”书房外面,有小厮来报,荣王一听,连忙起身拉开门,扯着孟相的前襟就把他拽进了书房。 “我问你,天地钱庄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天地钱庄是荣王和孟家金钱的来源,有人若是想贿赂,为了不引人注目,就让他们用商号的名义存银两到钱庄里,而钱庄会把这些银两划到荣王和孟相的名字底下。 比如说,徐官员想要送钱给孟相,拿着银两到天地钱庄,往青天绸庄存了就 行,这银两就到了孟相手里。孟相只需要拿着信物,就能随意取用青天绸庄名下的所有财产。 而青天绸庄,在京城中就有一家,却跟孟家和荣王都没关系。 这是一个很隐秘的事情,现在被颜清臣捅了出去,荣王如何能不慌。 “王爷息怒,此事断不是老朽所为!”孟相连忙安抚荣王,说了来意,“王爷,若是老朽做了这种事情所图什么?天地钱庄的事情一旦被皇上发现,首当其冲受害的定然是下官啊。” “如果不是你,还能是谁!”天地钱庄的事情除了荣王就只有孟相知道,天地钱庄又是荣王设立的一个钱庄,绝不可能出现自己手下的人叛变的事情。 “王爷,此事蹊跷。天地钱庄比起其他钱庄实在是默默无闻,突然被翻了出来定然是有人告诉了颜清臣。可是王爷,你我身边知道此事又对我们怀恨在心的有谁?”孟相捋了捋胡子,痛心疾首的问道。 荣王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身边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就算知道也是我的心腹,不可能是我的人告密。” “贿赂我们的官员?”若是如此,那就只有那些想要跟孟相和荣王送礼的人才知道。 可仔细一琢磨,也不对。给荣王和孟相送钱,是为了让他们行些方便。有了孟相和荣王保驾护航,他们才能官运亨通,断了孟相的财路,那自己的乌纱帽怕是也得摘了。 谁会跟自己过不去? “天地钱庄是跟这朦月坊的事情查出来的,我们要不要叫连家人来问一下?”孟相想了想,想到了李文艺,“连文逸年纪小,保不齐他为了连仲做出来什么。” “不会,前些日子我已经告诉他,此事可解,他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荣王摇了摇头,显然不信 。 “王爷,话是这么说,可也得让他过来,亲口说一声咱们才能安心不是?难道王爷就没有怀疑过连文逸么?”孟相摇头,坚持要这么做。 荣王想了想,派人找连文逸去了。 “孟相。”连文逸过来的时候神色如常,看到荣王和孟相该行礼行礼,一点异常都没有。 “逸儿,许久不见,你变了不少。”孟相笑了笑,让连文逸坐下。 “舅爷爷,您这么多年倒没什么变化。”没有旁人,连文逸也索性换了称呼。 连文逸的祖母是孟相的妹妹,按辈分,连文逸要叫孟相一声舅爷爷。 “叫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天地钱庄……”孟相也不想打马虎眼,直接问了出来。 连文逸是连仲的儿子,这些年孟家和连家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 “天地钱庄?今日皇上在朝上说的那个钱庄么?怎么,还真跟舅爷爷有关系?”连文逸惊讶的看着孟相,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舅爷爷,此事可是死罪啊。” “你父亲从告诉过你这些?”孟相摇头,“逸儿,此事你可要说实话,若是你不说实话,你父亲可救不了了。” 现在才想起来连仲?早些时候做什么了?连文逸内心冷笑,却忍不住腹诽。 之前连仲刚刚出事的时候,连文逸不是没求过孟相,可孟相一昧推脱,甚至私心里还有能用连仲转移皇上视线,好让他加快清理自己的手。 现在,到了连文逸面前,孟相还敢说连仲? “舅爷爷,荣王殿下,在下真的不知道什么天地钱庄的事情。父亲也从没告诉过我这些,我如何得知?”连文逸摇头,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若不是你,那会是谁?”荣王疑惑的看了看孟相,又看了看连文逸问道。 第三百二十五章 给你送点东西 “此事已经被皇上知道,是谁泄露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将此事从我们身上摘出去。”孟相沉默了一下,叹气道,“此事兹事体大,咱们这个皇上看上去好性,实际上最恨的就是卖官卖爵,此事一旦被查证,便是王爷怕是也得被皇上发落。” “确实如此,若是皇上知道天地钱庄中还有本王的东西,他可算有了收拾本王的借口。”荣王冷哼一声,抄着手歪在太师椅上,“早多少年之前他就看本王不顺眼,想要收拾本王了。” “对了,舅爷爷可知道此次三司会审的人选是谁?”连文逸问道。 皇上还没说是哪三位,但是孟相的手段却不可能不知道。 往日的三司会审,乃是汇集了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方人马,可现在,这三个地方都有孟家的人,所以皇上定然会摒弃这三个地方的人,重新选择。 还有就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哪个都没能耐去审一国之相。 “还能是哪三位?定国侯傅敏正,颜国公颜诚誉,还有镇阳侯季准。” 定国侯是军方,颜国公是文臣,镇阳侯有点棘手,手中有军权,家中也有不少人是文官。 更棘手的是,这三个人,哪个都是跟孟相还有荣王不对付的,多少有些恩怨的。 “圣上这是打定主意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了啊。”孟相感慨一句,面有愁色,“天地钱庄现在已经被皇上的人给看管了起来,任何人不许探望,下官想做什么已经有心无力,荣王殿下,您可有什么法子能圆一二?” “颜诚誉和季准两人确实难办,可交给傅敏正就好办许多了。”一听傅敏正的名字,荣王顿时乐了,想起了在西南角住着的钟繇,“不过 ,此事要如何办,还得商量商量。” “王爷但说无妨。”孟相心下一喜,连忙问道。 “孟相且先回去,我跟手下人商量商量再说。”荣王却闭口不言,挥了挥手让孟相和连文逸离开。 二人见状,也不多说什么,从书房离开。 一起往外走的时候,连文逸突然说道,“王爷,二皇子妃近日托下官带些东西给她的妹妹,王爷可否转交?” “你自己去吧,你们是兄妹,没什么避讳的。”荣王摆了摆手,没好气的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傅明珠还来添乱。 连文逸见荣王心情烦躁,连忙退出不再烦他。转了个回廊,他径直往后宅走去。 傅兰鸢自从那日被连文逸救了,又在荣王面前一通哭诉,被荣王免了习舞的事情,每日也养尊处优起来。荣王妃呢,更绝,对外说舞姬恃宠而骄,闹的赏花宴办不成,索性不办了,省的丢人。 这几日,荣王被外面的事情烦的焦头烂额,也没空过来,傅兰鸢也着实休息了几天,皮肉也恢复了。 见连文逸过来,傅兰鸢疑惑的问道:“连大人怎么来了?” “明珠让我帮你送些东西,这是明珠让我交给你的,我就先走了。”连文逸站在廊下,也没进屋,从袖子中拿了几个小盒子递给门口的丫鬟。 “连大人等等。”傅兰鸢连忙从屋里出来,叫住了连文逸。 “怎么了?”连文逸站住脚步,疑惑的看着傅兰鸢。 “听如月说,那日是连大人路过救了在下。救命之恩,鸢儿还没谢过。”傅兰鸢对着连文逸行了一礼,笑吟吟的说道,“我知道大人在意男女之别想要匆匆离去,可这一礼,大人受得。” “客气,你我总归有一场兄妹的情分在,明珠又时刻挂念 着你,帮一手也是应该的。”连文逸也笑了笑,回了礼告辞离开,“我不便久留,就先走了。” 待连文逸走了,如月才疑惑的说道:“姨娘有没有觉得,连大人走的很匆忙,好像有人要吃了他一样。” “你也看出来了?”傅兰鸢也觉得疑惑,摇着扇子的手忽快忽慢,忽然“啪”的一声把那玉柄的团扇往桌子上一拍急声说道,“如月,快快快,跟我走!” “怎么了?”如月本在归置东西,听傅兰鸢叫她连忙过来。 “方才连大人出门之后往哪里去了?” “东南啊,怎么了?” 如月说完,幡然醒悟,“姨娘是说,连大人去看了那个人?” 钟繇被抓到府里的第一天,荣王府里的女眷就全都知道了。尤其是傅兰鸢,得知钟繇竟然被抓到之后好几次都想去看看,顺便做些什么。 只是荣王不让,她一次进去的机会都没有。 方才她就说哪里不对。 傅明珠要送东西,怎么会托连文逸?自己送来就是了,费这个劲干什么? 连文逸为什么这么好心给她送东西?送东西是假,想做什么才是真! 傅兰鸢恨的牙痒痒,叫了如月之后连忙往东南角的那个院子走去。走了没多远,果然就看到连文逸在一片花影之中站着,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等什么。 “如月,你快去告诉荣王和齐先生,我在这里看着。”傅兰鸢深吸一口气,捅了捅如月,让她去报信。 “可是姨娘,连大人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且,说不定他只是来这里探望一下那个人,没什么别的意思呢?”如月有些犹豫,对她来说,陷害救命恩人不是正确的事情。 “连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他若是放了那人走,荣王会放过他么? 你这边走,我就去找他,拦住他,等王爷来了,解释清楚也就没什么了。若是他只是想探望一下那个女人,王爷来了,不是更方便么。” 傅兰鸢会这么好心?她当然不会。钟繇是傅云盈的亲娘,她恨毒了傅云盈,怎么会放过她的亲娘。钟繇在荣王这里,就有一万种功效能让傅云盈和傅敏正不好过,她乐见其成。 可她也清楚,如月的性子单纯,耿直,若是不撒谎,她定然还要磨蹭半天不肯去,只有先把她骗去找荣王,才能让荣王及时过来,免得连文逸得手。 如月一听,顿时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慌忙跑去找荣王去了。 傅兰鸢眼见着如月去找荣王,自己则躲在柱子后面看连文逸在做什么。 连文逸不知道在墙上放了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种艳阳天下,让傅兰鸢听的一阵起鸡皮疙瘩。 不一会儿,小院里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连文逸也不急,就那么站着,又过了一会儿,从房上也摔了不少人下来,他才不紧不慢的开了门往院子里走。 傅兰鸢这才想起来,钟繇的母亲是苗疆神女,善于操纵各种草木昆虫。想必方才应该就是连文逸和那钟繇里应外合,弄晕了这些守备之人。 连文逸进了门之后又将门关上,傅兰鸢见状,连忙冲过去将门死死锁住,然后大喊:“来人啊,抓贼啊!” 傅兰鸢还就不信了,连文逸能将一个院子的人都给弄晕过去。 果然,被傅兰鸢这么一叫,不少人从四面八方跑了过来,听说有贼,个个手里带着家伙。到了东南院落跟前,看到这个大门顿时有些犹豫不前。 “姨娘可是亲眼所见?这个院子王爷可是说了,谁都不许进去。” “我 亲眼所见,你们快进去抓贼!”傅兰鸢见人都不敢进去顿时急了,“我方才亲眼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进去,你们信我!” “姨娘,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而是这院子守备森严,若是有贼进去,肯定里面已经打起来了,这会儿静悄悄的,我们就是想信你也得让我们能相信才行啊。”领头的护院一脸苦楚,看着傅兰鸢说道。 “哼,你们也知道这院子里关的人有多重要,若是被人劫走我看你们怎么跟王爷交差!”傅兰鸢看了众人一眼,眉毛一挑,“若是那贼人事先有准备,暗下黑手平息了里面,也不是不可能。” 领头的护院一听,也觉得有可能,“姨娘,此事我们也不敢做主擅自闯入,不如这样,我们围在这个院子周围,若是那贼人出来定然能被我们捉了。如此,也不是我们硬闯。” 如此也可以,傅兰鸢点了点头,往后退了退,躲到不容易受伤的地方去了。 连文逸这边一进门,那边就听见了傅兰鸢的喊声。眉头一皱,他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快步跑向钟繇在的房间。 他朝傅敏正打听过,钟繇身上的香粉可以避五毒。所以,他方才朝着这个院子撒了不少知空草的粉末,今日又有风,风一吹能将知空草的粉末均匀的沾满院子中人的身上。 后来,他又放了一种毒蝎子进来,那毒蝎子一感受到知空草的存在就会疯狂的扑过去并且开始咬人。只需要一下,被咬之人就会晕过去。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傅兰鸢竟然看出来了他的意图。 将门一脚踢开,钟繇还在屋中被绑住。只是这几日,荣王没有再给她喂什么草药,她整个人也是清醒的。 看到连文逸进来,钟繇疑惑的问了一句,“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第三百二十六章 你为何会救我 时间紧急,连文逸上手就要去解绳子,却被钟繇躲了一下——也是,她这段时间连连被害,起了警惕心也是正常的。 荣王府不好进,这个院子更是戒备森严,连文逸好容易进来见到了钟繇,外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为防浪费时间他只能先说明身份:“我是连文逸,伯母,我是来救您出去的。” “连……”钟繇微微皱眉思索,很快从脑中找出了这个名字,“原来就是你。” 这些年她虽然少有能见到女儿的时候,但是对她身边人事还是有所了解的,因着女儿“青梅竹马”的身份,这连公子她自然更是多下了几分功夫注意。 连文逸却不知这“原来”是从何处说起,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绳结一时难以解开,他索性从靴边抽了匕首出来将之割断,这才道:“伯母见谅,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时候。” 钟繇却道:“这怕不是第一次见面吧。” 这句话语气略显怪异,连文逸下意识抬头看去,正对上钟繇带着探究的目光:“我记得……你与荣王言笑晏晏,怎会搭救于我?” 怪不得方才甫一见面就觉熟悉,这会儿钟繇才想起来,她刚被带到这儿来的时候可是见到这年轻人是荣王的座上宾,又怎会突然站到荣王的对立面? 她愿意相信女儿的“青梅竹马”,但谁知幼年的感情经不经得住权势的摧残呢? 连文逸也想起先前见的那一面,只是这其中复杂一时却也解释不得,只能道:“先前我假意与荣王交好,这才寻得机会来救您出去……去了外面自有傅大人与您解释一切。” 钟繇不是轻重不分的人,不管来人是哪方阵营,起码帮她 解开了束缚,再加上“傅敏正”的名头作保,她暂且便选择了相信这个年轻人。 连文逸方才解释的功夫已经到了门口查看情况,本想着若钟繇不相信自己这趟怕不是白来了,还待再解释就见对方已经跟了过来,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这口气还没全吐出去,他便又想起两人所处的情况,一时脸色又难看起来。 就算连文逸不开口,钟繇也知道他脸色难看是何原因:“我方才听到叫嚷声……外面情况如何?” 这会儿她也看到了院中情况,面色微妙:“这是……” “小侄武艺不精,为了顺利进来不得不借用了些旁的手段。”怕给钟繇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连文逸忙不迭的解释,却被钟繇笑着打断:“我方才闻到了知空草的味道,原来是用在这处的。” 见她不像是责怪的意思,连文逸才放下心来,便听钟繇又道:“这种时候我不该教育你什么,但只希望你知道,君子有所不为,亦有所为。” 没想到钟繇会将自己当成后辈一般教育,连文逸一时愣怔,而钟繇已经转头看向了外面:“院中倒是安静得很。” 连文逸回过神来,先前的忐忑紧张全都被钟繇话中的信任关爱烧成了融融的暖意,心中更定了不少,闻言收拢了心思道:“这边小院外面没多少人,我本想着药倒里面这些便能将您带出去,谁知……” 谁知傅兰鸢竟恩将仇报,想来现在外面不知有多少人,将他们两个堵在了里面。 连文逸咬牙道:“是我疏忽了。”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钟繇伸手去拉门,却被连文逸慌忙拦住:“您要做什么?” “院中无人,我们先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到底是经历过多 少风浪的,钟繇的镇定也让连文逸自惭,忙拦上前:“我去探路,您别担心,总能出去的。” 虽不够稳重,但勇气与责任心均是不缺的。钟繇对这个小辈的观感倒是又提升了不少,也不跟他争这个。 从房门到小院门口这段距离安静得紧,但凑近便能听到,隔着薄薄的门板有多少人来往的脚步声。 连文逸心思电转,他已经见到了钟繇,半途而废是不可能的,此事之后荣王的警惕心定然会提高,这次必须将钟繇带出去。 可外面这么多人,他凭什么带这一个大活人出去? 两人无法硬抗,只能又退回房中,不用看钟繇就知道这年轻人在想什么,索性先开了口:“荣王到底是不敢要我的性命的,这次你便自己找个由头先出去,改日……” “不行!” 连文逸自然不会同意,一句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了,忙低头拱手,却拒不让步:“小侄莽撞了。只是我若离开,荣王还不知道要发什么疯,我定不能留您自己在这里。” “现在也是没有办法。” 这孩子是为救自己才被困住的,钟繇自然不希望他落在荣王手中,心念一转又道:“我有件重要的东西想托你带出去,趁现在荣王还未到,你尽快脱身将之带到定国侯府,你可能做到?” 连文逸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什么东西?” 就见钟繇将一侧耳环摘下递过去:“这个盈儿知道该怎么打开,拜托你了。” 连文逸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却没有伸手去接那耳环,只扭过头道:“我怕有负重托,还是伯母亲自拿给定国侯吧。” 不等钟繇开口,他紧接着道:“我身上还有些知空草粉,就算不能放倒外面所有人,起码也能造成 些混乱,到时我们便趁乱离开。” 钟繇想说这年轻人何苦让两人同时折在这儿,可听对方的语气便知自己说多少也是枉然,也只能应下来:“那便有劳了。” 连文逸本以为还要费口舌劝钟繇离开——毕竟钟繇不走他闯进来的意义便没有了——没想到劝的也容易,倒是松了口气,又道:“混乱起来我可能无法顾及您的安慰,还请……” “我手脚俱在,连公子不用待我如瓷娃娃一般。” 钟繇忍不住开了句玩笑,连文逸也是紧张过头了,这会儿反应过来才觉尴尬,忙掏出怀中的药粉:“那我稍后便将这些撒出去,到时见机行事。” 方才往里面撒了不少,如今连文逸手上只剩下小半的知空草粉,加上他们在院内风向帮不上忙,他索性将那药包弄得松散之后直接扔了出去——果然外面紧接着传来声音:“什么东西!” “是张纸……这是什么?” 有人打开药包就好办了,连文逸稍松了口气放出毒蛛,听外面乱起来之后才深吸口气,拨开了门闩…… “什么人!” 门刚被打开一条缝外面便传来一声疾呼,连文逸下意识的合上门上闩,一脸警惕的护着钟繇往后退了三大步——只是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砸门声,甚至好像没有人发现门开过,外面却已经乱做了一团。 连文逸眉头紧锁,他本以为那药粉与毒蛛造成的骚乱不够,刚开门便引起护院的注意,可现在听外面的动静,却像是…… “拦住他!别让他靠近院子!” ——来了救兵! 连文逸与钟繇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顿时振奋了许多:“想必是先前说好的……伯母您放心,这下定能出去了!” 来之前 他便与二皇子等人商量过,想来是对方见自己一直没有出去,派人过来增援了。 只是众人在门口乱斗,这会儿从正门出去只能吸引火力,连文逸目光落在东南角的月亮门上——这院子本就偏僻无人,角落的月亮门更是不知道多久没打开过了,锁头都已经生了锈。 连文逸顺手“借”了护院的腰刀,对准锁头屏气凝神切下去——随着“咔啦”一声响,竟然真被他弄开了门! 简直是上天都在帮他们的忙,连文逸面露喜色,甚至连“劫囚”的忐忑紧张都被冲淡了许多,只是还不等他高兴多久,就听一道声音骤然传过来:“连公子?您怎么……” 方才进门时便是被这声音乱了计划,连文逸几乎一下就听出来来人的身份,腰刀直接指向对方的心口:“别动!” 傅兰鸢只会人围住园子之后便退到了后面安全的地方,谁知没过多久竟然有两个黑衣人突然杀出来,她慌乱中被推搡了一把,稳住身子之后便退到了这个小角落里来,谁知道正撞见连文逸从里面出来。 她也很快便看到了后面跟着的钟繇,可被腰刀指着却也无法,只能做出一脸无辜相小心翼翼的往后退:“连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荣王府一向对您礼遇有加,您怎么……” 连文逸不理会她,只轻声示意钟繇跟上,却不防傅兰鸢趁着这眨眼的功夫猛地往后退了两步,放声高喊:“来人啊!有刺客——” 那边院门前围着黑衣人的护院顿时分了不少过来,连文逸暗暗叫糟,却也只能提着腰刀尽量挡住那些人。 幸而那两个黑衣人牵制住了不少人,连文逸腰刀在手,倒也挡住了几个人,可到底还是不够周全,稍一疏忽就见一人冲钟繇扑了过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连文逸受伤 “小心!”连文逸眼见钟繇要被那人伤了,连忙一拉将她拉了过来。 钟繇也不是寻常人,反手一把毒粉撒了出去,痛的那人哇哇乱叫。 “可曾受伤?”钟繇一边冲着周围的人撒毒粉一边问道。 “没有,这边!”连文逸回答,连忙朝着旁边的一条小路上跑去。 那条小路直通外面,到了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荣王府的护卫就是再厉害也不敢当街行凶。 “连文逸,我念你在我身边屡献奇策这次可以饶你不死,只要你放了那钟繇,你还是我最信任的人!”被傅兰鸢绊了一下脚,荣王也到了,看到连文逸已经快到门口,顿时心头大乱喊了起来。 连文逸回头看了一眼荣王,二话不说,拉着钟繇就跑。 荣王来了,自然带来了更多的护院,他本就功夫不行,二皇子的人冲进来的也不多,谁胜谁负还真不知道,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们废话。 “啊!”钟繇本跟在连文逸的身后,突然惊叫一声引起了连文逸的注意。连文逸回头,顿时觉得气血上涌。 原来是那傅兰鸢见荣王来了,而连文逸又快要跑出去,连忙一把抱住了钟繇,试图拖住他们。 “放开!你可知道她是谁!”连文逸格开趁机上前的护院,硬声问道。 “我就是知道她是谁才不会允许你把她带走!”傅兰鸢狰狞一笑,死死抱住钟繇的腿让她动弹不得。 “姑娘,我奉劝你最好撒手,老妇我手中的毒粉可不是吃素的!”钟繇也发了狠,小小年纪,哪儿来这么多恶毒的心思,听连文逸方才的话,好像还对这个姑娘有恩,结果这个姑娘不但不报恩,还试图把他往死路上拖。 “今儿个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走!”傅兰 鸢才不管这些,大不了就是一死,能拖上钟繇让傅敏正和傅云盈二人痛心疾首不亏。 更何况,活着在荣王府,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你!”钟繇到底还是下不了手,傅兰鸢的年纪跟傅云盈差不多大,她总觉得这个孩子有些眼熟。 连文逸却管不了这些,抬手就要去砸傅兰鸢。 就在这个时候,从旁边横冲出来一个人,朝着连文逸攻了过来,连文逸差点被那人手中的长刀伤到,惊了一下回神防身,却被那人逼的步步紧退,眼见着离钟繇越来越远,连文逸也着急了起来。 周围太过杂乱,钟繇知道自己不该心慈手软,最终狠了狠心,一把毒粉撒向了傅兰鸢。傅兰鸢只觉得脸上一痛,忍不住惨叫了起来,手却死死的抱着钟繇 钟繇急的不行,掰向她的手指,却纹丝不动。 荣王府里的护卫大部分都集中到了这里,钟繇身上本来就没带多少东西,这会儿也用的七七八八,又被傅兰鸢制住,一时间情势陷入胶着。 好在,方才冲进来的黑衣人也并不打算恋战,见这边情势不对,都退向这边,三两下击退那些普通护卫之后,就剩下一些比较棘手的。 比如说针对连文逸的那个。 大部分人都退到东南角门这边,黑衣人也顺手敲晕了傅兰鸢带走了钟繇。 可连文逸被挡的有些远,甚至看上去有些体力不支。 “夫人,这个人……”黑衣人带着钟繇跳出守卫圈子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 “想办法带走。”钟繇毫不犹豫,连忙指挥众人,“快,他快不行了!” 连文逸本就是文人,身上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对付一般护卫还有些勉强,更何况是一个高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有不 少血从身上渗了出来。 那些黑衣人其实是颜清臣身边的死士,颜清臣的意思是,从荣王府抢人有些太过分,傅敏正是定国侯又是风口浪尖上的人,若是他的人来怕是要影响整个事件的大局。而二皇子,又跟荣王是一党,来抢人也不合适,思前想后,也就只有他的人来更合适。 皇上知道了,顶多怪他冲动。旁人知道了,也无非说他仗着皇上信任祸乱朝纲。他都已经霍乱了那么多次,不在乎这一次。 “是!”黑衣人一挥手,就有人抽身飞到了连文逸身边,只两招就解决掉了那个人,带着连文逸一起跑了出来。 到了大街上,早有人准备好了接应,等到荣王府的人跑到大街上,钟繇和那些黑衣人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这小兔崽子,玩老鹰的被麻雀捉了眼!来人,下令,不管是死是活,给我捉到连文逸那小子!”荣王眼见着钟繇被抢走,气的跳脚,指着那些人消失的方向大骂。 这边,颜清臣的死士抢了钟繇和连文逸跑了之后,转了几个弯,确定甩掉所有追兵之后到了清松苑。 连文逸已经受了重伤,折离请了大夫过来诊治,然后去找颜清臣复命。 书房里,傅云盈也在。锦绣在傅云盈有孕之后就被吴氏要走,生怕她错了主意。谁知道锦绣竟然很听话,得知可以娶服侍吴氏一声没吭,默默收拾了东西。 自从锦绣走后,傅云盈也爱在书房跟颜清臣聊天。看到折离进来,衣襟上还有一些血迹,傅云盈疑惑的问道,“你这是杀鸡去了?” 折离沉默,作为一个有洁癖的人,怎么会去做那种事情。 颜清臣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的意思,张口问道:“东西拿回来了?” “回来 了,在后院放着。”折离点了点头,见颜清臣似乎有话要跟傅云盈说,他汇报之后也就离开。 傅云盈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人打哑谜,等折离走了之后才问道:“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颜清臣笑了笑,丢下手中的画笔走了过来,把傅云盈从软榻上捞起来。 今日起来,傅云盈精神好了一些,虽然还是吃什么吐什么,可精神却是实打实的好了不少。颜清臣也闲着没事儿,就想画一副仕女图,这才劳烦傅云盈在书房坐了好久。 折离一过来,画了一半的仕女图显然是不用再画下去了。 “先前你身子一直不舒服,瞒着你一件事情,今儿个事情有了着落,可算能告诉你了。”将傅云盈在地上放好,颜清臣拉着她慢悠悠的朝着后院走去。 “什么事情?”傅云盈疑惑。 “前几日,荣王捉了岳母,想用岳母逼迫岳父就范,我今日派人将岳母抢了回来,这会儿安排在后院。”颜清臣说的云淡风轻,傅云盈的心却上上下下了好几回。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母亲可有大碍,可有受伤?”傅云盈连声问道,拉着颜清臣快步朝着后院跑去。 “慢点慢点,岳母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正在后院休息,你不要急,小心肚子里的孩子。”颜清臣连忙拉住她,让她慢些,“你放心吧,我自然是等事情安置好了才告诉你的。” “若是你安置不好呢?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你是不是骗我,方才折离的前襟上明明有血迹,那是不是娘的,娘是不是受伤了。”傅云盈被颜清臣这么一拉,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她好不容易才跟母亲相聚,还没见过几次,就要失去彼此么? 她一直都担心 ,现在的幸福安康是偷来的,是从旁人身上透支来的,得知了钟繇被荣王劫持,更是怕的要死。 “没有没有,你相信我,我肯定不会让岳母受伤。”颜清臣看到她的眼泪,顿时慌了,连忙抱住安慰,“我不告诉你只是怕你担心,本就不舒服,再劳心劳力的,我更心疼,所以才特意挑了什么都处理好的时候告诉你,谁知道还是惹了你的眼泪出来。” “我,我们还是快去看娘吧。”傅云盈胡乱擦了一把眼泪,推开颜清臣,快步朝后院走去。 这次,颜清臣没敢再说什么,一路小心跟着,生怕她有什么不适。 到了后院,远远看到连宵在一个房子门口守着,傅云盈就知道肯定是那里,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夫人。”连宵也看到了傅云盈,连忙引着她朝另一个房间去了,“老夫人在这边。” 傅云盈没觉察出来什么,得知钟繇了方向之后连忙过去。 开了门,看到已经换了衣服,梳洗过后的钟繇安然无恙,傅云盈才重重的舒了口气,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别哭了别哭了,都是当娘的人了,也不怕肚子里的孩子笑话。”钟繇也是惊魂甫定,看到傅云盈却又坚强了起来,拉着她坐下忍不住调笑她。 “娘!”听到钟繇说话,傅云盈更是哭的不能自抑,扑到钟繇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娘这不是没事儿么。”钟繇摸着傅云盈的头发,温声安慰道。 颜清臣走了过来,看到傅云盈这个样子,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却不后悔。比起这会儿他的难过,也好过傅云盈几日的提心吊胆。 待傅云盈终于收住了眼泪,钟繇拉着她细细问了近况,几人才说起连文逸来。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为什么是他 第三百二十八章为什么是他 傅云盈倒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连文逸的事儿,她如今对连文逸的态度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然总觉得这人与记忆中好像并不完全一样,但平日里还是能避开就避开,所以骤然听到娘亲说到连文逸免不了惊奇:“娘您怎么知道……是凑巧碰到了连文逸?” 她本想问钟繇与连文逸是如何相识的,但转而想到日前相处时娘亲对自己身边之事的了解,半途又改了口。 钟繇却是摇头:“听那孩子的意思,他怕是费了心思要来救我的。” 傅云盈更是意外,只是还不等她发问,就见连宵敲门进来,躬身道:“爷,连家那边来了人,您看这……” 颜清臣余光瞥到傅云盈欲言又止的样子,本来想把人送走的话在嘴边打了个圈儿,开口却道:“先打发回去,就说我与连公子还有事相商,过后自然送人回去。” 他这趟的目的是救出钟繇,连文逸完全是计划之外的“收获”,所以死士那边得手他便给连家递了消息,连文逸回了连家,荣王那边不管如何暴怒都找不到他这边来。 但是现在看自家娘子心有疑惑,却又将人留了下来。 他倒是不惧傅云盈对那连文逸有什么感情,只是念及方才瞒着娘子将岳母救出却反而惹得人心急,所以这次想着对方有什么疑虑借机全解决了算了,省的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连宵自然不会对自家主子的话有什么疑虑,应声后直接退了出去,颜清臣这才转身看向傅云盈:“可要去看看他?” 后者摇头:“我就不去了,不过你把人留在家里,不用去陪着么?” 就算连文逸不是光明正大来拜访的,但将客人晾在一旁也不是颜 清臣能做出来的事啊。尤其是听钟繇的意思,连文逸还有恩于他们。 颜清臣看人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失笑道:“连公子现在需要的怕不是我,而是大夫吧。” 傅云盈这才明白过什么来:“他受伤了?” “为我挡了一剑,”钟繇面色复杂,“难为那孩子武艺不济却还撑了那么久,否则……” 之后的话她未再多说,傅云盈却隐约明白了连文逸在这次营救中占了多大的分量,惊于那人竟然完全与自己记忆中成了两个样子,一时无言。 钟繇拍拍女儿的手示意她安心,这才问颜清臣:“那连公子伤势如何了?” “只是皮肉伤加上气虚力尽才致晕厥,大夫已经瞧过了,您放心。” 得了颜清臣这话钟繇也放下心来。连文逸为救她算是与荣王结下了仇,如果身体上再落下什么毛病,她就太过意不去了。 不过——“我与连家素无往来,除在荣王府外更是同连公子见都没见过,他怎么突然相救与我?” 这也是傅云盈所惑之事,这一世她尽量避开了连家人,按说连文逸与她并无多少瓜葛,为什么要冒着得罪荣王的危险去救她的娘亲? 看着自家娘子因为“连文逸”三个字回过神来,就算是颜清臣也不免有些醋意,可话是岳母大人问的,他只能暂且压下这心思,将连文逸为救连家找上二皇子的事说了出来。 傅云盈隐约明白过来:“所以之前我听说连文逸与荣王交好,不是他的本意?” “是二皇子的主意。” 房中都是自家人,这倒没什么需要遮掩的,颜清臣直言道:“二皇子早就想整治荣王,如今有了机会拉他下水自然不会放过。” 傅云盈似有所悟:“可是按照二皇子 的心计,自然不会让自己陷于浑水之中。” “没错,所以他给我递了消息。” 钟繇也反应过来:“如此说来……这二皇子岂不是将你们当成鹬与蚌,他便成了最后得利的渔翁?” 看得出钟繇是真关心自己,颜清臣心中发暖,可还不等他开口解释就被傅云盈抢了话去:“娘你这不是小看咱们大学士了?虽说会被利用,可如果能顺便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么卖这一个人情又如何?” 颜清臣大笑:“知我者,娘子也。” 二皇子告诉颜清臣别把连家打死就是想说连文逸跟荣王也不太对付,若是逼得太急只怕连仲会狗急跳墙。 正巧颜清臣本也有此意,连文逸一直都荣王身边,以后要做什么更是方便得很,益处远远大过风险的事,他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没想到紧接着他便得知了钟繇被关进荣王府之事,他这儿还想着要怎么说服连文逸将人救出来呢,没想到对方倒是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所以……”傅云盈眉头微皱,“连文逸是主动提出要救娘亲出来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 颜清臣倒是被问的一愣:“他本也不是与荣王一条心,许是想借此卖我们一个人情?” 此间诸人谁都不了解连文逸,这个问题一时无解,颜清臣稍顿了下又道:“你若想知道便等他醒了去问,说不定连公子是一番好心,反而被我们曲解了。” 傅云盈隐约感觉到了醋味,再加上她对连文逸避之不及,自然拒绝,心中却拾起了许久之前的一个猜想。 如今连文逸对她太好了——现在不只是对她,甚至还拼着自己的性命将她娘亲救了出来,却一直没有要求回报,难道是…… 难道是他知道前世对 自己做下那些事,如今是来补偿的? 这个念头过于自恋且疯狂,只出现一瞬便被傅云盈压了下去,而钟繇随即开口,又将她的注意力引向了别处。 “按照你们的说法,那连公子该是做好万全准备才会去找我,怎么会弄出那么大的声势?” 连文逸在荣王身边是条暗线,按道理救她这件事本该悄无声息,绝不该暴露连文逸才对,傅云盈也想到了这个:“那他如何会伤成这样?” 钟繇细想在荣王府时发生的事,想到连文逸说自己用知空草粉和毒蛛放到小院内看守她的人,眉头皱的更紧:“按说他的确做好了万全准备,我们本该悄无声息的离开,可不知他被什么人恰巧发现了行迹……” 颜清臣骤然出声打断:“恰巧?” 钟繇看了他一眼,眼中却是赞许:“许也不是恰巧,后来我还听连公子说那人恩将仇报,怕不是跟着他过来的。” 想到最后被傅兰鸢死抱着不松手,钟繇的脸色有些难看:“直到最后那人还试图阻拦我们离开。” “您说连文逸对那人有恩,她却在这种时候陷恩人于危境,”颜清臣沉吟,“那这份怨恨应该是针对您的了,甚至让她不惜与连文逸撕破脸。” 傅云盈皱眉不解:“娘已经许多年不掺和京城之事,是什么人对您如此怨恨?” “我看那孩子有些眼熟,只是着实没见过她,谁知她竟拼着受伤也不肯让我离开……” 方才傅云盈是忧虑过重没有多想,这会儿将线索联系起来,荣王府中,钟繇看着眼熟却没有见过的人,对方还对钟繇怀着莫名的怨愤——“难不成是……” 钟繇顿住声音看过来:“你知道是谁?” 傅云盈基本已经确定了这其中少不 了傅兰鸢的事儿,可看钟繇刚得了安全,到底还是不想让傅家的琐事惹她心烦,最后只笑道:“我想错了,还是等连公子醒来问问他比较好。” 面上带了笑,傅云盈心中确实给这个好妹妹狠狠记上了一笔。 至于傅兰鸢为什么对钟繇有如此敌意,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傅明珠的挑唆。因为钟繇,傅敏正多年镇守边关,从不回家。这如今回来了,却毫不留情的休了连曲馥,一点二皇子妃的面子都不给。 傅明珠眼见着不能靠傅家庇佑自己索性毁了傅家,也不让他们好过。 先前傅云盈也不知道傅兰鸢跟傅明珠之间有什么勾结,只当傅兰鸢因为傅明珠大婚之日的阴差阳错而恨上了傅明珠,哪知道竟然恨上了自己。 她先前没将傅兰鸢放在眼里,是因为她也没想着傅家要靠自己护着,谁知一个不察竟差点让那丫头害了自己母亲! 想来倒是不能由着傅兰鸢在荣王府好过了! 钟繇本也没想过会得到答案,倒也没有追问,傅云盈却因为心中藏着事儿不甚安宁,索性岔开了话题:“娘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钟繇面色严正下来,沉吟后才道:“既然我的事已经闹开了,那不如就借这个机会,将那事提前抖落出来。” 钟家的事一直没解决,钟繇之前假死一是为了避过风头,二是为了追查家仇。现在她“假死”之事已经被人戳破,先前决定的那件事恰好借着这风头抖露出来,效果想来比按部就班走下去要更好。 傅云盈有些担忧:“娘您是想……现在合适吗?” 钟繇反而放松下来,拍拍女儿的手安慰道:“上天不会让你每件事都准备万全才开始做的,现在时机算不上最差,当断立断才是。” 第三百二十九章 等着坐牢么 事关钟家,只要钟繇定了主意,傅云盈与颜清臣自然都不会反对,这件事就暂且这样定了下来。 说话的功夫有下人递了消息过来,说连文逸醒过来了。 “那我先过去看看。” 人在自己家里,颜清臣自然是要过去的,却不想钟繇也跟着开了口:“我也去看看那孩子,到底是为救我才受了伤,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这倒也是,颜清臣看向傅云盈,虽然没人说过,但他能感觉到自家娘子对这位连公子好像并不亲近,果然,傅云盈自道:“那你们去吧,我想起先前得了一只老参,我去找找给连公子带上补身子。” 钟繇倒没多想,两人一起去了客房,就见连文逸果然已经下了床,只是脸色惨白如纸,这次实在是伤得很了。 不过一见钟繇过来他面上颜色倒是好看了不少,拱手道:“小侄莽撞,让您受惊了。” 钟繇忙将人扶起来:“哪儿的话,要不是贤侄,我现在可还被困在那小院子里呢,倒是我要多谢你才是。” 颜清臣也道:“这次多亏连大人仗义相救,此事过后颜某定当亲自登门致谢。” “颜大人客气了。” 因为傅云盈的关系,连文逸看到颜清臣多少有些不自在,再加上对方本身的气势,他不自觉便绷紧了神经,聊过两句之后精神就撑不住了。 “颜某虽想大宴连兄以示谢意,奈何现在时机不对,若让荣王知道你我来往密切对连家更是不利,故颜某已准备了亲信送连兄回去,这几日暂请好好养伤,剩下的事就交给颜某来吧。” 连文逸刚好在颜府也待的别扭,闻言自不会拒绝:“那就麻烦颜大人了,连某告辞。” 折离很快带着连文逸从后门离开了颜府,颜清臣 送钟繇回前面小院,后者却是若有所思:“荣王那边定不会就这么放弃,我待在这里怕会给府上带来麻烦……” 只是话未说完便被颜清臣打断:“恕小婿不同意岳母的观点。” “荣王只知道是连文逸将您救走,那死士更不会将颜家暴露出来,退一万步说,荣王就是真的怀疑到我头上也不敢直接来国公府搜查,所以说到最后,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番话倒是有理有据,钟繇一时也无法反驳,就听颜清臣又道:“再者说,盈儿一直担心您,您在这儿住着一方面安全,另一方面也能让盈儿安心,所以小婿斗胆请岳母暂且在鄙所住上几日。” 钟繇被他逗得笑了起来:“道理人情都被你说尽了,我还能有什么不同意的?” 说话的功夫傅云盈刚好过来,闻声奇道:“聊什么这么开心,快让我也听听。” 颜清臣也跟着笑起来:“岳母这几天都会住在家里,娘子可开心么?” 他先前做那么多事无非也就是想博自家娘子一笑而已,如今见人终于展颜,也算是松了口气。 与颜府的气氛不同,荣王府如今却是阴云笼罩,连奉茶的下人都比平日里小心了不少,就怕一不小心成了主子撒气的玩意儿。 “啊——” 一声惨叫将府中沉凝的气氛打破,荣王快步进了房中:“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要用最好的药物,话都给狗听了去了?” 配药的府医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王爷饶命,小人的确是用了上好的药品,按理说上药之后不会有多大的感觉,这……” “王爷,王爷……” 床帐里传来的声音将荣王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府医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一脚踹翻在地:“拎着你 的脑袋给我好好想想!” 说罢便进了帐子里面,就见傅兰鸢背着身子,肩膀一抖一抖,背影看上去可怜的紧。 “怎么哭了?” 方才怒意太深,这会儿荣王一张口语气还有些硬,傅兰鸢身子一抖,却不肯回头:“王爷,妾身容貌已经毁了,但求王爷看在妾身跟了王爷一场的份上,让妾身留在王府吧。” 她声音中带着哽咽与哀求,软语细言任谁听了心都会软下来,跟何况荣王这会儿正看重她呢,闻言笑道:“鸢儿莫怕,本王知道你这次有功,怎么会赶你出去呢?” 荣王一向只将府里的女眷视为泄欲之物,哪有这样软言安慰的时候?傅兰鸢知道自己这次是押对了宝,心下暗喜,口中面上却还是凄凄惶惶:“可是妾身容貌已毁,就算王爷不嫌弃,妾身也不敢再露面吓人了。” “这个更不用怕,”荣王将人揽进怀中,安慰道,“府医说你这伤只是看着严重,实际上那老虔婆手上没有什么厉害药物,这点伤势几天就能恢复过来,本王保证,过些天鸢儿这肌肤肯定更娇嫩。” 傅兰鸢这才扑进荣王怀中:“妾身多谢王爷!” 此一举既能阻了钟繇的路,又能在荣王面前大大的露脸,付出一点小代价倒也不算太亏。 傅兰鸢如是想。 因了荣王的另眼相待,傅兰鸢在荣王府的地位也直线上升,得了自己的院子不说,就连日常用度也直逼荣王妃。 偏偏荣王这几日都在傅兰鸢处,就算她跟着用的好一些也没人敢说什么。尝到了甜头,傅兰鸢更坚定了要帮着荣王对付傅家的心思。 女子出嫁从夫,傅家已经放弃她了,她自然要为自己的未来努力一把。 傅兰鸢的这些心思荣王一概不 知,他现在也没工夫去想枕边一个女子能折腾出什么事来,满心都放在了连文逸身上。 先前连文逸丧家之犬一样跑来求他庇护,荣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心善,竟然被那小兔崽子蒙了眼! 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咽的下去,连家现在都自身不保了还有心情“行侠仗义”去帮别人,他倒要看看连文逸哪儿来的这个本事! “王爷,孟相来了。” 门口通传的声音让荣王骤然回神,手上没注意力道,直接将那支毛笔对半折了,他没好气的扔开笔站起身:“请人进来。” 孟相心中略有些不安,这些日子颜清臣一直死盯着他,除此之外他还能感觉到一股视线,难保不是对他起了疑心的皇帝。荣王这种时候找他见面实在是多事,可他现在还靠着荣王保命,只能忍着心慌来见人。 “参见王爷。” “行了,不用来这些虚礼。” 荣王示意孟相落座,沉声道:“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孟相那边被紧盯着,钱庄的事都是借的荣王这边的人去处理的,孟相闻言忙道:“大部分都处理好了,王爷放心。” “嗯。”荣王应了一声,站起身往窗口走了两步,才又开口,“钱庄那边处理好了,你是不是就觉得安全了?” 孟相心头一跳:“还请王爷示下。” “朦月坊已经把连家扯进去了,若是姓连的顾及道义还好说,但万一他受不住刑说出点什么来,那孟相你现在做的这些可都成了白工了。” 两人都是经过风浪的人,有些事用不着说那么明白就能懂话中之意,孟相眉头先是紧皱,听他话音落下才道:“王爷的意思是……” 荣王笑得意味深长:“若是孟相手中能有让姓连的乖乖听话的 东西,那不就不用怕了?” 最能让姓连的乖乖听话的……可不就是他那个好儿子么! 荣王知道自己对晟景帝来说不啻于眼中钉肉中刺,这种敏感的时候他不应该跟任何人有明面上的关系,但若是直言让孟相替自己铲除连家,这老狐狸肯定也不会同意,那就少不了用点手段了。 幸好这阵子孟相被逼到了绝境,有些疑神疑鬼的意思,否则要说服他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 饶是现在,孟相也还有些犹疑:“可王爷,那连公子可给咱们提供了不少消息……” “若是孟相顾及情义,那大可以放过这位连公子,等着姓连的什么时候攀咬到你身上可别怪我没提醒。” “这……” 孟相面色几变,最终还是定了主意,躬身道:“多谢王爷提点。” 荣王漫应了一声,像是对这个结果并不甚在意,却在孟相看不到的地位微微勾起了嘴角,眼中全是森冷杀意。 等孟相离开许久,荣王才再次开口:“来人!” 门口霎时闪进一个影子:“王爷。” “跟着孟相,看他什么时候动手,上去帮他一把。” 这自然是怕孟相到时“心慈手软”,打算借着对方行动的机会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样一来,连家人的伤亡就全是那老头的事儿了,到时他这口气出了,孟相在他这儿又多了一个把柄,一箭双雕的事儿,何乐不为呢? 连府。 连文逸莫名打了个冷战,连母见了顿时忧心:“我就说你这伤还没好,硬是要出门,万一又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可怎么办啊?” 先前连文逸脸色惨白的回了家已经吓的她念了几天的佛了,自家相公现在被下了狱,若是儿子再出什么事,她就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第三百三十章 护你是应该 连文逸靠在榻上,刚吃了药之后,他的脸色好了些许,却还是有些无力,听到连倩的话,他沉默了一下说道:“娘亲不必担心,儿子不碍事。” “唉,原本想怨你自作主张,可现在你这个样子,反倒不知道让我说什么好。”连倩坐在连文逸身边的鼓凳上,连声叹气。 连文逸的祖母乃是孟相的妹妹,算起来,孟相也是连文逸的舅爷爷。可是,连文逸此举,无疑是将孟相、连家还有荣王往那火坑里推。 连倩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也清楚钟繇在这件事中的作用。她只盼着,钟繇没有别的动作,不会将此事闹的更大。 可是,钟繇会么?以连倩对钟繇的印象,怕是不会就此放过他们。 “母亲,连家做了孟家和荣王的傀儡多年,本就在危卵之上,若不破而后立,拜托这些腌臜事情,只怕将来圣上下定决心平整世家的时候一样跑不掉。”连文逸看了一眼连倩,缓声说道。 连倩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的人,可自小长在连家,也清楚这些关窍。 被连文逸这么一说,她只点了点头道:“你们要做什么,我都拦不住,我只希望你能护佑你父亲一二,毕竟,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晓得。”连文逸点头,咳嗽了几声有些脱力。连倩见状,连忙收了话头,替他倒了水,看他睡下才悄悄走了出去。 “夫人。”守在门外的丫鬟见连倩出来,连忙上来扶住,“夫人这几日也茶饭不思,可别少爷好了,您也倒了。” “我的身子,我清楚。你把管家找来,我有事要交代他。”连倩摇了摇头,挺直脊背朝正厅走去。 丫鬟听了,也不敢违拗,小跑着去找管家过来。 管家到了正厅,连倩已经在 那里等了一会儿了。 “夫人找我,有什么吩咐么?” “这段日子,连家风雨不断,劳烦你了。”连倩温和一笑,看着管家说道,“叫你来,是想让你遣散一部分下人。” “夫人,这是做什么?连家还没到如此地步吧。”管家一听,顿时惊得脸都白了。“虽说老爷现在在天牢,可少爷还在朝中,并没有受牵连,夫人为何要遣散下人。” “连家是还没到散了的地步,可家中也确实不需要这么多人了,只留一些主子们身边伺候的以及洒扫做饭的短工,旁的都散了吧。”连倩摇了摇头。 连家确实不至于就这么散了,可她清楚孟家和荣王的手段,何苦留着这些人在府里莫名做了枉死鬼? 能安静这么多日,实属不易,可这何尝不是狂风骤雨之前的那一丝宁静? “是,老奴这就去办。”管家见连倩主意定了,也不好说什么,应了之后准备开始去办。 “天黑之前弄好吧,这是对牌,需要多少银两只管去账房支。”连倩从袖子中取了对牌给管家,看着已经有些西沉的太阳沉思道。 “会不会太急了?”管家一怔,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越快越好。” 吩咐完管家,连倩转身回了自己的院落。 夜色沉沉,初一的日子,实在是太晦暗了一些,管家行事很快,真的在天黑之前就打发了所有下人离开。夜深之后,整个连府都陷入了黑暗,连烛火都少了很多。 连倩站在窗下,看着天上繁星点点发呆,连文逸在她身后的榻上靠着,沉默不语,也没有点起烛火。 连文逸也清楚此举会为连家带来什么,可是富贵险中求,平安也是要从险中求的。若不这么做,以后看上去荣耀的连家永远都 只会是旁人的傀儡。 风吹树叶沙沙的声音从四周响起,连文逸站起身子,替连倩关好窗户。 “窗口风大,娘还是回来些吧。” 接着,屋中就再也没有旁的动静。 几条鬼魅一样的身影从屋脊上翻过,趴在瓦片上听了半天,互相对视了一眼,狐疑的揭开瓦片只看到屋中漆黑一片。 在边角上站着的一个人冲着旁人比了一个手势,率先纵身而下,稳稳当当的落到了庭院当中,只带起了几片树叶。院子中实在是太过安静,那人几步跳到屋檐下,贴在墙上偷听,却什么都没听到。 这些人自然是孟相安排的杀手,孟相的意思是,把连文逸控制住,这样连仲也不敢乱说什么。可荣王却觉得,连文逸如此行事,怕已经是得了连仲的指使,若是不让连仲知道乱说话的后果,他只怕还是会乱说。 孟相还想让荣王庇佑,所以,最终还是采纳了荣王的意见。 这些人进府之后,径直到了连文逸的院子,却一路上都畏手畏脚。因为这座黑漆漆的宅子太古怪了一些。 又有两人从房顶跃下,守住门窗。先前跃下那人轻手轻脚的撬开一个角门,翻身钻了进去,却没多时就被人像麻袋一样扔了出来,在院子中发出“噗通”一声。 来人大惊,想要抽身已经来不及了。原本守在房顶的两人也呻吟着从房顶滚了下来,只留檐下三人惊恐的凑在一起,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上来的护卫。 “什么人!”手持长枪的护卫冷声问道,“吾等乃是定国侯手下亲卫,奉命保护人证家人,奉劝尔等小人快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连文逸在屋中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惊了一下,跟连倩对视了一眼,让连倩在屋中藏好,自己 开了门出去。 “大人可曾受惊?吾等在此守候多日,没有惊扰到大人吧。”长枪护卫看到连文逸,挥手让人先制了那几个杀手,不再废话那么多。 剩下几个杀手本想用连文逸做人质,谁知还没动手就被几个侍卫用箭给钉在了墙上,互相对视一眼想要咬舌自尽却也发现根本动弹不得。 原来,傅敏正的人防着这招呢,那箭头上早就涂了极为烈性的麻药,只要沾了血就会瞬间全身麻痹。 “劳烦大人了,这几日我竟然丝毫不知。”连文逸有些歉疚,看着那长枪小将问道:“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在下乃是侯爷帐下一个小小的侍卫长,名叫傅六。前些日子,荣王府出乱子之后,侯爷担心连公子和夫人的安全,让我们在这里守着,还真让我们捉到了这等宵小。” 傅六笑了笑,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之后对连文逸说道:“连大人,我觉得连家实在是不安全,侯爷说已经在定国侯府为夫人和大人安排了院落,若是大人不嫌弃,可现在就过去。” “若能如此,实在是太谢过侯爷了。”连文逸本就不想拖连倩下水,可危险来了,她也实在是避无可避。现在,傅敏正愿意提供庇护的地方,他肯定不会推辞。 进屋叫了连倩,收拾了东西跟着那傅六离开连家,不多时就到了定国侯府。 收拾停当之后,连文逸去向傅敏正道谢。 “多谢大人庇护之恩,将来连文逸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傅敏正得知了刺杀之事也是匆忙起来的,见连文逸行礼,一把将人捞了起来,连呼免礼,“贤侄受委屈了,今日之事不知道吓到没有。” “无妨,我和母亲早就预料到有今日,所以并没有受惊。只 是没想到,侯爷竟然会出手相助。”连文逸摇头,表示无碍。 “你救了我的妻子,我保你平安是必须的。那日,我不能去荣王府,不知我的妻子可有大碍。”傅敏正这几日抓心挠肝想知道钟繇情况如何,却不能去颜国公府,生怕打草惊蛇,让荣王发现钟繇的藏身之地。 “夫人一切安好,现在在颜国公府颜大人的住处,有颜大人在,想必也不会让夫人受伤。” “那就好那就好,你去休息吧,以后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了。” 傅敏正派人安置了连文逸和连倩,书房的烛火却没有熄灭。今日之事,只怕明天就得闹翻了天。 这几日,荣王在朝堂之上上蹿下跳,说傅敏正胆大包天,竟然跑到自己府上去抢钟繇。傅敏正打死不承认,几方吵吵闹闹,混乱的很。 今日,孟相有了动作,他也终于有了反击的地方。 现在,那几个刺客都好好的在监牢之中,连夜审问才是正事。 他是一个将军,不擅长普通的审问手段,可在边关的时候,不少敌国探子潜入军中,也都没囫囵个的回来。今儿个,让那些人体验一把探子的待遇,也不算亏了。 傅敏正的眼神暗了暗,擦了把脸就往外走。 一个男人,若是护不了自己家的妻儿老小,还算什么顶天立地的男人! 定国侯府,地牢中,几个探子已经奄奄一息,身上所有能自尽的东西尽数被除去,就连牙齿都被特质的刑具给撑开,让他们能说话,能叫喊却不能咬舌自尽。 “各位,这夜还长着呢,若是想说些什么,可得忍着点。”审问的是老张头,他跟傅敏正多年,却恨毒了荣王也孟相,现在见到他们的人,自然是恨不得扒皮削骨的给弄出些什么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谁还没几盆脏水 几个刺客依然不开口,老张头却不着急,只道:“各位还是用不着尝试了,月氏国的锁骨钉可是在多少探子身上试过的,从来没人能凭一己之力从关节中逼出来,想来几位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这些刺客但凡被派过来,想来都是得自家主子信任的,好容易才能活捉了,老张头自然不可能让这几人在自己手上再出什么差错。 那麻药药效不知什么时候就过了,遇到高手点穴也不靠谱,可这锁骨钉,不仅能将一个人的真气运转全都锁住,附带的身体上的痛楚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住的,正是刑讯逼供的一大好物。 傅敏正下来的时候地牢里正胶着着,没他的命令老张头不敢随意用刑,而那几个刺客倒也忠心,竟硬生生的忍着没有开口。 “怎么,还没开口?”傅敏正背着手看不出什么表情,“张喻,是不是从边关回来了连你骨头也懒了,这么长时间问不出来一句话?” 老张头闻声回身行礼:“侯爷,这几人身份敏感,属下不敢对其用刑,所以……” 其实说是要审讯,但谁都能猜到这刺客到底是谁派过来的。关键是现在傅家正处于被各方势力关注着的位置,若是用刑讯手段逼出来的口供,谁知道会不会重蹈颜大人的覆辙,被攻讦之后再来一次三堂会审。 傅敏正知道手底下人心思细腻,本来的暗火迅速被压了下去,只道:“我既然把人给你了,你就按照自己的法子来,能问出多少是多少。” 老张头领命应声:“是,侯爷。” “还有,”傅敏正从袖中拿出一根竹管递过去,“半个时辰内我要拿到口供,到时处理的干净些。” 老张头接过竹管看了一眼,心中一定:“属下明白。” 单是看到那几个 刺客傅敏正心中都会滚起压不住的杀意,他怕自己再待下去控制不住将这几个人全杀了就麻烦了,所以在拿到口供之前他还是先避开的好。 再者说,除了拿到口供之外他还有别的人要应付。 “侯爷,已经差人将消息递过去了。” 傅敏正刚出地牢就得了消息,他应了一声回了书房,写完信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报:“侯爷,大理寺冯大人来访。” “什么时辰了?” “回侯爷,已是亥时三刻。” 傅敏正算了算时间,这才起身迎出去,几步的功夫面上已经带了焦虑恼怒以及强做出来的笑容,端的是一副焦头烂额偏又不得不接待的样子:“冯大人,本侯有失远迎啊。” 大理寺来的两人忙道不敢,傅敏正也不跟他客气,直接道:“冯大人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呐?” 冯智正色道:“听说侯爷从连府捉了几个贼人,与我手上一件案子大有关联,所以想来看看。” “哦?”傅敏正面露诧异,随即拊掌道,“若是真的那可是巧,不过这些人嘴巴严实的紧,想知道什么冯大人可要下些功夫了。” 冯智拱手道:“若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侯爷包涵。” 两人客套几句,傅敏正便带了人往地牢走,没几步正迎上老张头从那边过来:“侯爷,拿到了。” 傅敏正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张扫了两眼,冷哼一声将东西递给了冯智:“冯大人,想必你今天不能把这几个人带走了。” 冯智接过一看,后与同伴对视一眼才道:“还望侯爷通融,让我兄弟二人去见见这几个刺客。” 傅敏正冷笑一声:“冯大人是怕我这供词也是‘严刑逼供’来的?” 大理寺直属晟景帝,自然知道前些天因为别人一句“严刑逼供不得当 真”的指责,颜清臣颜大学士一番努力却换来“三司会审”的结果,冯智只当傅敏正这是为女婿置气呢,也不掠他话头,只拱手道:“望侯爷通融。” 他们二人意已决,傅敏正也不为难:“那我便亲自带二位去看看,您拿到的供词与我手上的是不是一样。” 虽能听出来傅敏正这话已经带了气,可冯智二人奉命而来也不能轻忽,只当没听出来,跟在傅敏正身后下了地牢。 “二位请吧。” 将人带到囚室前傅敏正便住了步子:“我还有事,二位自便。” “劳烦侯爷。” “哼!” 傅敏正拂袖离开,出了地牢之后面上的怒意却如潮水般褪了个干净,老张头刚跟上就听他问:“都处理好了?” “是,侯爷放心。” 南疆不止有能害人性命的蛊虫,还有效用奇特的虫子。 比如傅敏正最后给老张头的那根竹管,里面的虫子被南疆人戏称为“还魂草”,其实只有止血的功效而已。 这种虫子会迅速吞噬掉人皮肤之外的血痂,身上的分泌物又能让伤口止血愈合,有了这个,老张头询问口供时自然没了顾忌,再加上傅敏正手底下的人多多少少从钟繇那儿也学了点让人“生不如死”的东西,半个时辰绰绰有余。 “止血虫”本是用来救人的东西,用在那几个刺客身上倒是便宜他们了,这不过是为了瞒过大理寺那几个人的眼而已。 先前颜清臣在朝堂上将孟相抖露出来之后,晟景帝便派了人盯着孟相,这次孟相对连家出手大理寺的人早晚会有所觉,与其瞒着那边的人偷偷调查,还不如一早就把消息透露过去。 既能坑对头一把,还能在皇帝面前扮一副毫无隐瞒的样子,老张头问完话之后那几个刺客也就废了 ,冯智能问出来的东西有限,只能用他手上这份口供充数,还得给他做一个“没有动用死刑”的人证。 一箭三雕,简直再完美不过。 他这边暗暗得意,另一边孟相却是一整晚没合眼,翌日不等天亮就去了荣王府,却只得了一句话——“沉住气”。 孟相岁数也大了,整晚没睡却迎来这么三个字,差点在荣王府门口厥过去,可荣王不露面他也不能强闯王府,只能憋着这口气上了朝。 这两日朝堂上荣王的人一直在攀扯傅敏正从王府抢人,双方一直争执不下,今日自然少不了这一场。 可与前两日不同的是,傅敏正现在有了回击之力。 “袁大人说我从王府中抢人真是高估我了,我这侯府中就几个家丁,哪能及得上王爷府上的护院呢?” 袁侍郎反驳的话信手拈来:“侯爷常年带军,手底下的家丁下人怕都是高手,想从毫不设防的王府中带出去个人想来是不成问题的吧。” “我府中人员出行皆有记录,袁大人自可去查我的人员调动。” 说到这儿,傅敏正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好教袁大人知道,我先前派了两人公干,袁大人查的时候还请注意。” “公干?据我所知,侯府现在并没有什么公事要办吧。” 等的就是这一问。傅敏正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口中却一副不甘不愿被套出话的样子:“连府与我到底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这些日子连大人不在家中,我只是想着替他照看一下家人而已。” 说到这儿,晟景帝才像是好奇般的插了一句:“哦?定国侯还有这份心思。” “陛下见谅。”傅敏正拱手施礼,“可正巧了,昨晚连府中还真出了点事,臣这里有份口供,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孟相。 ” 晟景帝早从冯智那儿得了消息,这会儿看傅敏正直接把矛头指向孟相倒也不奇怪,只是被针对的那个心情就没多么美妙了。 孟相心底暗骂荣王的人坏事,面上却只能做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侯爷请讲。” “那几个刺客均指证孟相是指使他们去行刺连家人的,不知孟相有何说法?” 孟相面色不变,端的一副身清气正之意:“别人有心攀咬,老臣无话可说。” 傅敏正步步紧逼:“哦?孟相的意思是承认那些人是你派过去了的?” 袁侍郎是荣王的人,自然知道对连府动手是谁的主意,眼见情势对孟相不利,他怕孟相被紧逼之下咬出荣王,忙开口打断:“陛下,臣以为事情还是一件一件解决的好。定国侯急于将话题引到孟相身上,可是怕天子脚下入室劫人的事情败露?” 傅敏正要针对孟相,袁侍郎咬着这件事不放才能给人征求出喘息的机会,也顾不上得罪人了,言辞瞬间犀利了许多。 刚谈及连府之事话题便又被撤回来,傅敏正就算脾气再好也不会高兴,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这会儿更是直接冷了脸:“我已说过与这件事无关,大人想查什么我也配合。可是,现在有现成的事情不去议论,非得掰扯莫须有的事情,袁侍郎还真是有心了。” 到底是在阵前杀敌的人,傅敏正的气势不是袁侍郎一个文官能挡得住的,当下就有些说不出话来,却是孟相不紧不慢的接了口:“侯爷着什么急呢,但凡活在这世上,哪有不被泼几盆脏水的,有些事说明白了就好了不是?” 他这话听着是给袁侍郎解围,其实是影射自己刚被傅敏正泼了一盆“脏水”,凭什么你能质疑别人,却受不了别人的质疑呢? 第三百三十二章 钟繇在哪里 “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情可以说是脏水,可这证据确凿的事情,委实算不上是脏水。”傅敏正毫不客气的白了孟相一眼,出列对晟景帝行礼道,“陛下,昨日连文逸,连倩母子在连家差点遭人毒手,若不是下官的人在,今日陛下可就看不到连文逸母子二人了啊。” “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几日朝堂上的争论不少,晟景帝已经不耐烦,可总得让他们争出来一个子丑寅卯,否则事态只会更加糟糕。所以,今日听见这些人又吵起来之后,晟景帝索性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刚才傅敏正说拍人去连家守着他还没在意,这会儿傅敏正说昨天差点出事顿时惊了一下。 “昨日有一伙贼人潜入连家,意图行凶,好在被微臣的人给制服,经过臣和大理寺冯大人连夜审讯,那贼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陛下,这是物证以及口供,您可要看看?”傅敏正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了不少东西,叮叮咣咣的一股脑交给了太监转交给晟景帝。 晟景帝仔细查看之后,将东西一丢,倚在龙椅上道:“好,朕知道了。乱七八糟的,还是一件件来吧。方才袁侍郎说荣王府中,钟繇被劫持一事,我想问一句,可还有旁的证据证明是傅大人所为?” “对啊,你们有别的证据证明是我干的么?哼,老夫敢在这里发誓,若是老夫干的,天打雷劈。”傅敏正理直气壮,冷眼扫了众臣一眼,开口说道。 “皇上,事发到现在,也不过一日光景,傅敏正乃是堂堂一品军侯,若没有圣上的圣旨,谁敢随意去查?皇上,此事不可姑息啊。钟繇与定国侯有夫妻之情,若不是定国侯做的,还能有谁?”孟相 还有罪证在皇上手里,却还是不遗余力的将傅敏正拖下水,显然是想破釜沉舟。 “就凭钟繇是我媳妇,她丢了你就说是我抢的?这算是什么道理?”傅敏正瞪了一下孟相,吸溜了一下鼻子指着孟相道,“我跟我媳妇已经好多年没见了,当年若不是你我们至于夫妻分离么?哼,现在你们把我媳妇弄丢,还好意思找我要!” “皇上,此事虽然不见得就是定国侯,旁人也未可知。”袁侍郎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定国侯处在风口浪尖,此时肯定不会明目张胆的做这些,可旁人就未必了。” “你说的旁人是谁?”晟景帝皱眉,看着袁侍郎问道。 “现在,与钟繇有关的人除了定国侯之外还有她的女儿傅云盈,定国侯没做,那就是她的女儿了。” 此话也有道理,傅云盈乃是钟繇的亲生女儿,救母也是天经地义。 一直靠着柱子打盹的颜清臣懒洋洋的挑开眼睛,嗤笑一声说道:“袁侍郎如此好的脑子,不去市井写画本子可真是亏大发了。钟家出事的时候,我的妻子还是个懵懂顽童,对母亲的印象也是模模糊糊的。现在突然出现一个人说是她娘,她怕是不会信的。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钟繇是死是活。” “荣王大人捉钟繇这件事,是秘而不发的,朝中诸臣有谁知道?若不是昨日荣王上奏说钟繇被劫,怕是大家都不知道原来当年的钟家还有人活着。诸位大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妻子一个深宅妇人如何得知?又如何会冲动之下去救一个不知真假的母亲?” 颜清臣字字句句说的也在理,反倒是让不少人都觉得袁侍郎是有意为之。 “夫人不知道,颜大人可是手眼通天,这京城 之中,还有大人不知道的事情么?”袁侍郎的本意也是拖颜清臣下水,旁人不会,颜清臣可是会。 皇上对颜清臣的偏爱有目共睹,自然也碍着旁人的眼睛。现在,能扯一个是一个,总得把一池水给搅浑了才行。 若是这水太清澈,孰是孰非太清楚,怕正是晟景帝想要看到的结果。 “嗤,袁大人莫非以为下官是有顺风耳千里眼?这京城之中的事情,为何我会尽数知晓?大人也太高看了在下,在下一个文臣,如何做的出来这等惊心动魄的事情?”颜清臣抖了抖袖子,看了看袁侍郎,“得了,我知道了,袁侍郎也是想顺带查一查我这一个小小的私宅,看看是不是藏了什么不该藏的。” “皇上,颜大人也不是全然清白!”袁侍郎冒死继续进言。 “是么?”晟景帝声音微提,让人不明其中的喜怒。 “陛下,袁侍郎未免太欺人太甚了一些。我颜国公府素来不喜纷争,对于这种事情更是避之不及,袁侍郎只凭着我们的姻亲关系就怀疑此事是我颜国公府的人做的,还想要去我颜国公府搜查?谁给你的胆子!”颜诚誉怒道,站了出来,指着袁侍郎斥责道,“若是你有真凭实据,随便捉拿我颜国公府的人,我们绝不偏私,但是,袁侍郎与荣王现在毫无证据,就想大肆搜查。算起来,皇上与钟家也渊源非浅,是不是你们还要到宫里搜查一番?” “臣不敢!”袁侍郎终于觉察死期将至,腿一软,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瑟缩告罪。 “不敢?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晟景帝冷笑,啪的一声拍在龙案上,“我朝何时出了如此胡搅蛮缠的官员,你们就是如此辅佐朕的政务的么?若你有真凭实据, 大可在我这里诉求,可你什么都没有,就来这里胡乱攀咬,谁给你的胆子!” 晟景帝平日里极为温和,鲜少发怒。先前易文柏弹劾傅敏正的时候也是没有真凭实据,可晟景帝也没说什么,今日突然发了这么大的火,这才让众人意识到,何为天子之怒,一时间,大殿之中寒蝉若噤,鸦雀无声。 “来啊,将袁侍郎革职,拖出去。”晟景帝沉默了片刻,直接将袁侍郎革职。袁侍郎虽然没了官位,却保住了性命,长嘘一口气,晕了过去。 袁侍郎晕了过去,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毕竟傅敏正的事情是没边的,可还有一件证据确凿的事情在那里摆着呢。 “皇上,定国侯的事情可以派兵部去查,人员调配的查询不过会儿就能查个清楚。可是,孟相的事情,是不是要好好说道说道?”颜清臣见众人都不说话,自己出列行礼提醒晟景帝。 “嗯。定国侯的事情说完了,是得说说孟相的事情。”晟景帝点了头,拨弄着方才傅敏正送上来的物证口供,片刻之后抬眼看向孟相。 “孟相,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私藏府兵凶器,还意图谋杀朝中大臣,你可有什么说的?” “皇上,您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啊。”孟相跑出来,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哭喊道,“连家与我本就是血亲,下官的妹妹是连仲的母亲,我如何会残害自家晚辈?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故意,故,噗……” 说着说着,孟相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手脚抖动几下,扑在地上没了动静。 “孟相,孟相!”不少人都吓到了,连忙过去扶孟相,却发现他整个人死寂一片,毫无动静。 “传太医。”晟景帝不耐的将那些 东西拢到一堆,支着头吩咐道。 现在,孟相当堂吐血,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他就是被颜清臣还有傅敏正给气的。 这人还真是有意思,方才还活蹦乱跳的指责旁人,这会儿被人斥责,吐血晕倒了事。 哼,还真是老狐狸。 太医弓着腰过来,飞快的替孟相扎了针,诊了脉,扣了人中,然后颤颤巍巍的回话,“陛下,孟相是急火攻心,也有些中风的征兆。” “是么?先抬回去吧,不过,这做下的事情就是做过,少不得要彻查一番的。”晟景帝支着头,看着孟相被抬走,不急不慢的补充道。 孟相的手抽抽了几下,最终被抬了下去。 “皇上,非是臣落井下石,而是此事已经有了一个突破口,还是尽早处理好为妙,否则夜长梦多,怕是要丢不少的证据。”颜清臣进言,“孟相今日重重,颇有做贼心虚之像。” “嗯,此事刑部和大理寺办吧。定国侯,那些刺客在你府中也有些不太安全,你今日便将人押解过去。顺带去兵部一趟,带着人去查一查你的人,省的旁人说三道四。” “是,皇上圣明。”既然已经落寞,再继续争论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马马虎虎散了朝,众人也松了口气。 颜清臣慢慢悠悠的揣着手往回走,没走几步就有小太监过来说皇上请他去御书房。 跟颜诚誉打了个招呼,颜清臣转了个弯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晟景帝正在龙椅之上闭目养神。 “陛下可是累了?”颜清臣进来之后,见他这个样子,眉头一皱,有些不喜。 “是有点,到底年纪大了。”见颜清臣进来,晟景帝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不过无碍,休息一会就好,我问你,钟繇是不是在你府上。”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可有安排 颜清臣浅笑一下,低头作揖,“皇上圣明。” 见他竟然毫不犹豫的承认,晟景帝顿时无奈,失笑了一下道,“你倒是胆子大,吃准了我不会允许他们去搜查?” “无凭无据,凭什么搜查我。”对此,颜清臣甚为得意,谁能想到,一个文臣家中竟然也有死士。 这些死士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存在,之前的时候颜清臣成为了晟景帝跟前的红人,不少人都嫉妒他,暗下毒手的有,明目张胆暗杀的也有,晟景帝索性直接从宫中暗卫中挑选了一批人出来放到颜清臣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比如说折离、连宵、紫苏等等清松苑中的小厮杂役,大部分都是出自暗卫。 “给你那些人,不是让你用来做这种事情的。”晟景帝故意板了脸,却没有太过苛责的意思,“罢了,既然钟繇已经到了你的府上,下一步有什么安排么?” 晟景帝为了铲除孟家,自然做了不少准备,可是钟繇的出现无疑打乱了他们的步骤。可是这样的打乱,未必是一件坏事。晟景帝跟钟繇也有数面之缘。当年,他师从钟繇的父亲,自然是知道钟繇的为人,也知道她既然回来肯定不是毫无准备。所以,才有了这么一问。 “岳母不曾告诉过我她要做什么,我已经安排了岳母这几日进宫面圣,陛下稍安勿躁。”颜清臣摇了摇头,表示钟繇并没有告诉他太多事情。 钟繇所作所为,自然有她的道理,既然不肯告诉颜清臣,那么告诉晟景帝是应该的吧?所以,他已经跟钟繇沟通好这几日找个机会进宫面圣,当面陈情。 “好,尽快吧,孟家是势必要铲除的,时间长了,怕是要留下祸患。”晟景帝点头,摆了摆手示意颜清臣可以 下去了。 等颜清臣出了御书房,他倚在龙椅上忍不住笑了,“钟繇,岳母?” 很早之前,他是不同意傅云盈和颜清臣的婚事的。不是因为当时京城中的流言蜚语,也不是因为傅云盈的出身。其实在他看来,傅敏正的女儿,是配得上他的儿子的。 可是,坏就坏在傅云盈的嫡母是连曲馥,连曲馥又跟孟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不愿意给孟家更多的助力,所以才不同意这桩婚事。 后来傅云盈和颜清臣二人成婚,两人感情不错,他也才慢慢放心,现在,又加上钟繇和傅云盈的关系,他竟然越发的喜欢这个儿媳了。 “来啊,拟旨。”想着想着,晟景帝招来了太监,琢磨赏赐点什么给傅云盈。 清松苑,傅云盈有了钟繇的陪伴和调养,整个人都精神不少。钟繇是生产过的,亲身经历出来的食疗方子,调养方子比太医们开出来的妥帖十倍。 傅云盈用了钟繇的方子,才一天,就胃口大开,吃了不少东西。 “好了好了,少吃点,回头积食了又该不舒服了。”见她吃了整整一碗鸡汤面,钟繇连忙接过碗筷不许傅云盈多吃了。 “娘,好吃嘛。”前些日子没怎么进食,傅云盈吃完了一碗鸡汤面还觉得不够,可怜兮兮的看着钟繇撒娇道。 “等下还有点心……”最终钟繇不忍,松口道。傅云盈一听还有点心,顿时喜笑颜开,撒了手,任由白露将碗筷撤了下去。 聂双芜刚好进来,只听见点心二字,眼神一亮连忙说道:“我来的可正是时候?三婶这里刚好要上点心?” “就你嘴馋,那可是我的。”傅云盈没吃饱,护食的紧,听到聂双芜说要吃,连忙吩咐紫苏,“等会她走了再拿出来, 别给我吃完了。” “噗嗤”一声,聂双芜乐了,这个样子的傅云盈,实在是难能可贵。平日里的她,总是什么都清楚,什么都很大度,这么小孩子气的她,也就因为母亲在身边了吧。 钟繇进府的第一天,其实家中的人都知道了,否则这么大个人,怎么藏得住?聂双芜也是第二次见到钟繇,冲着钟繇行了礼,被钟繇笑着扶了起来。 “姑娘别在意,她这会儿没吃饱,馋着呢。” “不介意,我倒是觉得这样的三婶分外可爱。”聂双芜掩嘴一笑,命人将东西拿过来,“我来这里是想给三婶挑挑布料,三婶肚子里的小兄弟来年开春差不多就该生了,总得提前预备一些衣服什么的才是。” “是该提前预备着。”钟繇一听,也帮着挑了起来。 从那厚厚一摞布料中挑选了一些柔软的棉布,钟繇停了手,拿着那些布料说道,“小孩子不能用太金贵的东西,否则不好养,这些棉布透气又吸汗,回头可以做一些小棉袄什么的,刚开了春,还是有些冷的。” “母亲说的是,只是这孩子的东西,我从来没做过。”傅云盈反正是赖定了钟繇,鬼灵精似的看着她说道。 “罢了罢了,我来行不行!”钟繇失笑,抬头对聂双芜说道,“麻烦姑娘了,可否再给我寻些棉花来。” “自然可以,稍等,我去去就回。”聂双芜应了,带着人出去。 没多时,聂双芜没回来,颜清臣倒是回来了。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傅云盈忍不住问道,“可是有什么好事?” “孟相气吐血了,算不算好事?”颜清臣抱了一下傅云盈,在怀里掂了掂,发现她还是有些瘦弱,忍不住叹气,“你管那朝堂有什么好事,只管 好好吃饭养胎可好?” “好吧,可孟相气吐血是因为什么?”傅云盈应了,可转口又问起了孟相的事情。 “今日袁侍郎说公然抢人的事情跟岳父肯定脱不了干系,还拖我下水,结果被陛下革职回家。然后岳父拿出来了孟相指使杀手刺杀连文逸母子的证据,于是孟相就一下子吐血了。” 简单将经过讲给傅云盈听,颜清臣转头给钟繇行礼,“岳母大人,昨日我们说过进宫的事情岳母大人可准备好了?” “这是自然,不知你可有什么安排。” “后天是宸贵妃的母家进宫探望的日子,到时候我安排岳母大人混入车队,就可以进宫。届时有什么话,岳母大人尽可以告知陛下。”颜清臣将安排告诉了钟繇,“岳母大人,我还有事,先去书房了。” 钟繇点了点头,没有多留。 傅云盈看着颜清臣离开,依偎到钟繇怀里闷声说道,“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年的事情太过惨烈,你只需要知道现在所有欠了我们的都能还回来就行。孩子,以前没能陪你的日子,以后我都能补偿给你。”钟繇理了理傅云盈鬓边的乱发,声音平稳无波。 点了点头,傅云盈深深的吸了口钟繇身上的香气,只觉得分外安心。 钟繇进宫安排的很顺利,只是进宫之后就没再出来。傅云盈问了颜清臣几次,得知真的没问题之后还是觉得不放心。 颜清臣也无奈,总不能也把傅云盈送到宫里去吧,那宸妃娘娘那里不得乱了套? 京城的天这几日开始阴阴沉沉的,悬浮在每个人头顶上的都是一层厚厚的乌云。终于,这层乌云终于传来动静,啪的一声打起一道闪电,接着就是秋雷滚滚,一场秋雨淅淅沥沥 的又下了起来。 颜清臣收拾好自己,看了一眼还在床上酣睡的傅云盈,轻轻的在她的额头和唇角落下一个吻,转身上朝去了。 朝堂上,孟相还没恢复,显然上次气的不轻。没了主角,可这并不影响整个事情的发展。 兵部一个个仔仔细细的查问过去,发现傅敏正的人确实是都有记录,并没有去过荣王府的征兆,那些说傅敏正公然抢人的声音顿时烟消云散。 可是,孟家却没有这么顺利了。三堂会审的事情顺利展开,从天地钱庄和朦月坊开始,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查出来了不少东西。 甚至在天牢里的连仲也开始反水,说了不少孟相的事情。 “皇上,买卖官爵,私自造钱,逼良为娼,恶意囤地,收受贿赂,干预商市这些都是证据确凿的。只是,还有一件,多年积案,实在是需要彻查一番。”太极殿上,傅敏正将这几日收集到的物证和口供呈上,提起了一桩别的事情。 “什么案子?”晟景帝一边翻看,一边随口问道。 “当年,钟家通敌叛国之事,实在是另有端倪。臣这几日查封孟家,得到不少书信以及孟家老人的口供,根据他们供述,当年孟相为了一家独大,暗中捏造证据,诬陷御史世家的钟家通敌叛国,致使钟家满门抄斩。”傅敏正说着说着,眼睛红的好像能滴血。 竟然当堂提起了钟家之事,顿时整个朝堂都沉默了起来。 老臣们是知道当年的惨烈状况,朝堂的新人们,则是一头雾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钟家……”晟景帝的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好像到了很久远的时间。“可有证据?” 良久之后,晟景帝补充道,“若是没有证据,想要翻案怕是不容易。” 第三百三十四章 你们清楚了么 易文柏没有证据指责傅敏正窝藏嫌犯,至今重病在家。袁侍郎没有证据指责傅敏正入室抢人,被干净利落的革职。现如今,傅敏正看上去好像没有证据就在指责孟相陷害忠良,晟景帝却只有轻飘飘的一句不好办。 太极殿中,众臣左右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了晟景帝的心思。 这几日,对孟家的动作频频,可晟景帝却没有明确的表明态度。现在的一句话,可谓是昭显了他所有的想法。 自从孟相倒下,晟景帝似乎更加肆无忌惮,连最基本的颜面都不再留给孟家一派。 顿时,孟家一派不少官员两腿打摆,有些站立不稳。 “皇上,臣虽然是个粗人,但却不是那等无耻之徒。臣自然是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臣的言论,只是还请皇上能允许臣带几个整人上太极殿。” “准!” 孟家的子弟有心阻拦,却不及晟景帝的一个字。傅敏正有了晟景帝的允许,转头示意门口的太监去将人带过来。 不多时,连仲就低着头走了进来,在最中间的甬道上跪地而拜,“罪臣连仲,叩见陛下。” “连仲?”晟景帝仔细打量了一下连仲,见他非但没有清瘦,好像还丰腴了一点顿时有些疑惑,“证人是你?” “是罪臣。陛下容禀,钟家当年之事,罪臣也有参与其中,今日上堂想将此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不再让忠臣蒙冤。”连仲深深的叩了个头,诚恳的说道。 昨日一早,傅敏正就到天牢告诉连仲孟相派人跑到连家暗杀连文逸母子,若不是他的人一直暗中护卫只怕他们母子已经死于非命。连仲见孟相如此不顾忌往日情分直接将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并且给了傅敏正信物,让他拿着信物去提审云清,能 得到更多的消息。 所以,傅敏正才能短短一日就得到不少口供、人证和物证。 “说,仔仔细细的说来,若有欺君,定将你满门抄斩。” “当年,孟相还不是孟相,但是钟家乃是御史世家,再加上钟御史是皇上的师父,与皇上亲厚,孟相担心皇上继位之后会偏听偏信,过分倚重旁人,对孟家有碍,所以命臣伪造书信,利用定国侯与钟家的姻亲,陷害钟家通敌叛国。臣不敢妄言,当日孟相派人递了纸条过来,臣担心以后事情败露臣无法脱罪,所以一直都有将我们来往的手函保留,还请皇上过目。” 说着,连仲递了一个木函上去,请晟景帝过目。 晟景帝打开,翻开那些泛黄老旧的纸张,面上波澜无惊,实际上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当年,所有人都不相信钟家会通敌叛国,可是证据确凿,晟景帝不得不发落了钟家,现如今,一切真相大白,却已经为时晚矣。 “除了这些,还有么?”良久之后,晟景帝继续问道。 “还有,当日伪造书信的工匠也被臣藏了起来,今日也到了大堂之上。” 晟景帝让人进来,跟着工匠一起进来的还有钟繇和莫寻。 “钟繇?”不少故人看到钟繇,都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她真的还活着。 “皇上,钟家余孽前来面圣。”钟繇与莫寻双双跪在龙椅之下,面圣问安。“恭祝吾皇金安。” “免礼,平身。钟家一事,定国侯已经主张为你们平反,不用自称余孽了。钟繇,你可是有什么要举证的?”晟景帝只看了那先生一眼就问钟繇。 “回皇上,臣女有。”说着,钟繇从怀中取了一个包裹出来,双手举过头顶给晟景帝,“包裹中乃是当年先父收集的孟相与西岐 过从甚密的证据,皇上可一观。” “丞相与西岐?若朕没记错,钟御史当年过从甚密的也是西岐。”晟景帝没有让人取那物证过来,轻声问道。 “没错,当年皇上初登基,西岐国主派人来贺,家父发现孟相与西岐使臣交往暧昧,于是留心了一些,潜心打听,甚至暗入西岐国都搜集证据,这才导致众人以为我父亲与西岐人有勾结,意图叛国。”钟繇浅笑了一下,风情犹在,却含了万种悲戚在里面,“也给了孟相等人可乘之机,让他们借机生事。” “呈上来吧。” 那些更加古老的物件放到了龙案上,晟景帝却没有翻看,长叹了一口气问道:“诸位,可要继续听下去?” 事情已经明了。 当年,孟相与西岐使臣勾结,被钟御史发现了端倪,在钟御史寻找证据的时候给他下套,诬陷他通敌叛国,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如此干净明了的事情,再清楚不过。 “陛下,只凭借他们的一面之词,会不会有失偏颇……”孟相的嫡子现任兵部侍郎的孟谦出来,轻声问道。 “你觉得还是一面之词?”晟景帝冷笑一声,转头让人请了长公主过来。 孟谦看到长公主气势汹汹的进来,顿时犹如霜打的斑鸠,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皇上,臣这里有几封家书可以给孟侍郎看看,看看是不是一面之词。”长公主没有行礼,凤眼一挑,跟刀子似的剜向孟侍郎,“这是阮蓁从西岐寄来的家书,里面详细的说了孟相与西岐二皇子以及太师勾结,意图借兵和构陷钟家的事情,孟侍郎可要查验一番?” “臣,不敢……”孟侍郎缩了缩脖子,想了想退了回去。 风风雨雨的过了这么多日,晟景帝扫了一眼太极殿中的 诸臣,“凡是孟相举荐以及孟家相关的大臣,五品以下官职不动,五品以上皆撤职查办。五品以下,自己投案自首可戴罪立功,若是负隅顽抗,被查出什么,按律处理。”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砸的太极殿中一半人都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金吾卫等候多时,晟景帝的命令一下,从太极殿门口瞬间涌了进来,一个个将那些面如死灰的人拖了出去。看着空了一半的太极殿,晟景帝摇了摇头道,“退朝吧。钟繇,定国侯,莫寻,连仲,你们到御书房来。” 盘旋在京城上空多年的一朵阴云终于散开,众臣下朝的时候觉得雨都小了很多,互相对视一眼,什么都不敢说,颤颤巍巍的回到家中闭门不出。 颜清臣太极殿外听了一会儿雨声,揣着手慢悠悠的朝着御书房走去。还没走两步,果然有小太监过来传话说晟景帝在御书房等着呢。 到了御书房,看到傅敏正和钟繇眼眶红红,颜清臣什么都没说,先行了礼,然后说道:“如今朝堂之上不少位置都空缺,臣以为可提拔一些下属官员上来,皇上以为如何?” “刑部尚书你来做,其他的你看着安排,只要别让孟家钻了空子就行。”晟景帝对于这件事也没什么兴致,钟家的事情解决的这么干净,他一下子有些失落。 当年,除了钟家还有很多事情。 现如今,钟家已经平凡,孟家也已经倒台,傅敏正和钟繇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家了,可他的颜玉笙却再也活不过来了。 “是,皇上,钟家的幸存之人,是否要好好抚恤?”颜清臣又提醒。 “嗯,已经让礼部拟旨了,钟繇和莫寻,你们有什么要求么?”晟景帝转头征求钟繇和莫寻的意见。 “皇上,我已 经嫁入傅家,当年迫不得已假死求生,可不管是生是死,都已经是傅家的人了,民妇没有所求。”钟繇摇了摇头,见晟景帝有些疲态,轻声说道,“陛下其实不必自责,这包袱中,有父亲当年的血书,说他明白皇上难处。只要皇上顾念故臣,他虽死犹生。” “可是朕,不想他虽死犹生!” “啪”的一声,龙案之上的砚台碎裂在众人脚下,颜清臣抬头,看晟景帝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从他记事开始,晟景帝都是一副胸有成竹温和有礼的形象,如此盛怒,如此泪流满面的样子,颜清臣也是第一次见。知道他也是难以自制,他没有劝慰什么,只低了头站在那里。 “朕,失态了……”晟景帝长叹一声,抹了把脸道,“这一天,我们等的太久了。” “虽然久了一些,可值得。”傅敏正哈哈笑了一声,拉着钟繇双双跪下,“皇上,臣只求一道圣旨,恢复我与钟繇的夫妻名分,让我们能回家去。” “准!” 又商议了一些对钟家其他活着的人的补偿事宜,颜清臣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 笑了笑,他也觉得挺好。 转过拐角,北方的廊下似乎有一片华服飘了过来,颜清臣看了一眼连忙加快脚步离开了御书房。 那阵仗一看就是皇后的,孟家是皇后的母家,孟相吐血的时候据说皇后已经闹了一场,现在孟家被尽数拔出,只怕皇后更加有话说。 有什么话,还是让皇上去听吧,他还是赶紧回去看媳妇去。 媳妇等着呢,万一等急了可怎么办。 晟景帝这边,似乎也早就清楚皇后会来,守在御书房门口的太监一看到皇后的凤仪,顿时交换了一个眼神,排排站在御书房门前恭候皇后的大驾。 第三百三十五章 赏罚有度 “皇上!”皇后跟皇上在一起这么多年,如何不知道皇上的态度,见那小太监排成排站在御书房门口,就明白晟景帝的态度是为何。知道自己闯不过去,她直接从凤仪上跳下,惊得跟在身边的人大呼小叫。 “娘娘小心,娘娘小心。” 万幸,皇后从凤仪上跳下的时候没有伤到分毫。下了凤仪,她直接跪在御书房外的石砖地上,噗通一声,惊的众人一愣。 “皇上,求您饶了孟家吧。”皇后膝行两步,迸发出自己全部的声音,只求在御书房的晟景帝能听到一二。 跟着皇后来的众人见这种状况,连忙带了凤仪匆匆离开。 孟家倒台,皇后和皇上之间必然是一场恶战。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凡人还是躲得远远你的比较好。 御书房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晟景帝和傅敏正说着后面对孟家处理的事情,对充斥着耳膜的皇后的叫喊一声不闻。 “后面继续查下去,孟家现在所有嫡系的职位都被革了,只剩下爵位。但是定国侯是一品军侯,再加上颜国公和镇阳侯,审他们一家是绰绰有余了。傅敏正,你们不要手软。” “臣知道,这么多年,臣和颜国公府的这口气,憋的太久了。”傅敏正擦了把脸,看了看钟繇,笑了笑道,“虽说不能棒打落水狗,可那是因为狗没错的时候,现在,孟家是墙倒众人推,又有皇上的态度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朕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将此事清查,若是有需要,可以找颜清臣帮忙。”晟景帝点头,想了想,又嘱咐道,“孟相跟荣王也不清不楚多年,若是查到荣王什么东西,不要惊动他,留着以后再办。” “是!”荣王是先皇宠爱的皇子,手中也有 不少势力,只凭借一个孟家就这么连带着收拾了,怕是反弹会很大。 毕竟,荣王可是皇族,不比孟家根本上只是一个普通人家。 “皇上,妾身的父亲这么多年辅佐陛下,有过却也有功,皇上可否看在父亲劳心劳力这么多年的份上,放过孟家这一回吧。” 皇后来来回回喊着这么几句,傅敏正停了停,问道,“皇上,皇后那里……” “不用管她,该怎么办怎么办。好了,没有旁的事情,你就带着媳妇回去吧,圣旨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晟景帝看着傅敏正的眼神是一刻都不想离开钟繇,失笑之后摆手让他们也回去。 傅敏正和钟繇领命,相视一笑携手出了御书房。在门口看到皇后,又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绕开了皇后从另一边离开。 皇后看到了傅敏正和钟繇的身影,却精力跟他们纠缠。 “皇上,您若不见臣妾,臣妾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连仲才从御书房的角落里面走出来,默不作声的跪在地上,听候发落。 “连仲,你可知罪。” “罪臣知罪,罪臣有负皇恩,执迷不悟,勾结乱党,酿成大祸,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求皇上饶恕微臣,只求皇上看在连文逸还小,并不曾沾染这些罪恶之事,连倩是妇孺,没有过问过这些事情的份上,饶恕他们母子,让他们母子平安度日。一切罪责,臣愿意一力承担。” 连仲跪在地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上,声音不急不缓,却又死气一片。 晟景帝靠在龙椅上,思考了一下觉得不妥。 “连仲,你将孟家供述出来,孟家不会放过你。还有,虽然你没有提荣王的一个字,可荣王疑心病甚重,只怕认定了你们父子二人早 已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朕,也不会放过你。朕若是放过你,你们一家也不会活着离开京城。” “但凭皇上处置。”连仲也清楚,他索性把这个事情丢给晟景帝处理。 想要除去荣王这个心腹大患,连家还有用处。 晟景帝也是这么想,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连仲说道,“既然这样,将功折罪,不奖不罚,官职爵位保留,只没收非法所得的家产,剩下的,你去求一求傅敏正和季准。” 连仲深深拜下去:“谢主隆恩!” 当初被孟相拉到这条船上,他便没有一天不是提心吊胆的,可随着日子过去越来越多的把柄落入孟相手上,他悔之晚矣,却没想到自己还有能干净脱身的一天。 至于傅敏正与季准要如何对他,那都是他应该偿还的,且对方还不计前嫌从孟相手上保下了他的妻儿,不管落得如何处置他都实在不该再有怨言。 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年,一朝松缓下来连仲只觉心神舒畅,出了太极殿看着跪倒在外的皇后才起了后怕之心。 他这何止是虎口脱险,简直是被天雷劈到头顶上了,觉得自己十死无生时却发觉那道雷只是势大,侥幸存活了下来。 孟家外有孟相内有皇后,可天子雷霆一怒,就算是一人之下的皇后也只能跪在这雨中凄凄惨惨,他若不是最后松了口合了皇上的心意,现在只怕孟婆汤都喝下去了! 孟连两家到底是多日“交好”,如今看着往日华贵无比的皇后娘娘毫无形象的跪在下面,他不禁起了一丝恻隐之心,上前躬身道:“娘娘,孟家所为之事您也清楚,如今被现于世间,不累及娘娘已经是皇上开恩了,雨势愈大,您还是先回宫吧。” 皇后却只冷声道:“连 大人明哲保身之举我却做不到,只是有些事大家都知道是谁做的,唇亡齿寒之理不用我说,连大人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这意思是说连仲已经身在泥潭中,如今傅敏正那些人不过是假意相救先将他收拢到一边,等收拾了孟家,单单一个连家自然逃不掉。 只是她显然没有想到晟景帝由孟相派去的杀手想到连家之后的处境,连仲不仅从这事中脱了身,甚至官位家产都保留未动。 连仲与皇后也并无过多交情,如今劝了一句只是臣子本分,见对方执迷不悟也不再多言,尽了礼数之后便退了下去。 这么折腾过去,雨势倒是渐渐小了,但皇后身上已经被雨水淋到了不少,这会儿风吹过来寒意就要往骨子里沁,反倒勾出了她强压在心底的寒意。 皇后越想越是不甘,凭什么连仲能毫发无损的从这儿离去,她跪了这么久却求不到皇上松口? 心有不甘,皇后的声音中便也带了戾气:“皇上,孟家当年相帮皇上多矣,如今就凭几桩不痛不痒的罪名,您就要将整个孟家连根拔起吗?” 御书房中,晟景帝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几个宫人都深深低下头去,晟景帝反而被气得笑了出来。 “不痛不痒的罪名?” 逼良为娼囤地受贿这些不说,卖官鬻爵私造银钱可是动摇国本的事,再加上勾结西岐构陷忠臣,放在别人身上那绝对是诛九族的大罪,可就是因为这事儿的主使者是孟相,皇后便觉“不过是几桩小罪”。 这些年朝堂上的孟相与后宫中的皇后几乎到了呼风唤雨的地步,仰仗的无非就是往日那所谓“从龙之功”,可惜这么多年这父女俩都没看清楚,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殿外还 下着雨,御书房中的气压却更低,最终还是大总管试探着出声:“皇上,外面起风了,您看要不要让娘娘先回了?” 晟景帝伸手去拿奏折:“不管她……”话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奏折问,“曜儿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吗?” 二皇子这些年一只被养在皇后跟前,在人看来那就是孟相一派的,如今孟家要倒,皇后都在殿前跪了,二皇子那边却反常的没有动静,实在有些不合理。 大总管忙道:“二殿下最近说是沉迷书画,好一阵闭门不出了。” “他倒是沉得住气,”晟景帝哼了一声,奏折也不看了,“把人给朕叫过来。” 这些年颜清臣一直在宫外,二皇子虽然名头上顶着个“二”,可在外人看来那就是正正经经的长子了,再加上在皇后跟前养着,背后有孟家靠着,但凡是个人都该会有点小心思。 可往日不见那孩子张扬,如今孟家这个大靠山倒了,眼看着皇后也为上所厌,那边却还是没有着急的意思,这就让人玩味得很了。 是这孩子未及而立就做到了“宠辱不惊”,还是他埋着更深层的心思? 皇帝急诏,不过一炷香二皇子便赶了过来,还未见到晟景帝便先看到了跪在御书房外的皇后。 “母后!” 二皇子几步上前想将人扶起来,面上也是担心忧虑:“您这是怎么……快起来,有什么话与父皇好好说不就是了。” 皇后却避开了二皇子的手,只道:“你怎么过来了?” “父皇宣召,儿臣自要觐见。” 皇后眼中划过一丝亮光:“皇上召你进宫?” 不等二皇子回话便又急急嘱咐:“稍后若是问起孟家一事,你定要好好思虑再开口!这些年孟家帮你不少……” 第三百三十六章 回家了 “母后,儿臣还要去见父皇。” 不等皇后嘱咐完,二皇子便先言打断,随后又道:“儿臣知道怎么办,您放心吧。” 皇后一时语塞,只觉得这句话像是要安她的心,可又像是敷衍,还待再嘱咐两句,那边二皇子却已经起身往御书房而去。 站在御书房门口等着宣召,二皇子的脸上却早已敛下了方才的紧张担忧,看上去与平日无二,只是眸色深沉,眼底蕴了不知多少风暴。 “儿臣叩见……” “免了。” 晟景帝抬手免了儿子的礼,也没有跟人绕圈子的心思,单刀直入:“孟家一事你有何看法?” 二皇子敛目垂手,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孟家数罪加身,自当按律办理。” 晟景帝抬眼看向儿子,似笑非笑:“哦?孟家待你不薄,如今你就不想帮他们求情?” “回父皇,孟家帮我良多不假,可是非曲直,公道轮回自在人心。”晟曜笑了笑,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孟家犯下如此大错,儿臣若是求情,实在是有悖人伦,罔顾天理。” “你说的可都是场面话,私心里一点都不想求情么?是不想,还是不敢。”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晟景帝怎么会信。挑起眼睛,看了晟曜一眼,他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养在皇后身边,就算你不想,皇后也得让你想吧。” “父皇真知灼见,儿臣不敢妄言。于公,儿臣不会,于私,儿臣也不会。孟家乃是皇后母家,却不是儿臣生母的母家。儿臣生母早逝,与儿臣相关的就只有父皇,私心上,儿臣自然是更偏向于父皇的决定。”晟曜摇头的坚决,似乎真的不想跟孟家有什么牵扯一样。 “是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母亲的事情的 ?”晟景帝有些惊讶,他不奇怪晟曜不替孟家求情,只是疑惑晟曜什么时候知道了自己生母的事情。 晟景帝对皇后有什么手段是清楚的,他觉得晟曜也清楚,皇后自然不会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晟曜,也会严防死守着旁人告诉晟曜。 那么,晟曜是怎么知道的? “十岁那年,奶娘出宫,临走之前告诉我了一些生母的事情。当时我是不信的,可是这几年我能出宫之后,四处查访奶娘的下落遍寻不到,也就信了。”晟曜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儿臣自知不该如此朝秦暮楚,可这么多年来,皇后待儿臣也是犹如棋子一般,这么多年来,她虽然对儿臣有养育之恩,却也有弑母之仇。” “难怪你会如此,颜大人一开始说你也从中帮扶了一把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听你所言,倒是觉得不奇怪了。”晟景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当年的事情,朕也有错,这些年你养在皇后身边,我对你也不够亲厚,父子之间鲜少说话。” “儿臣从没怪过父皇,虽说儿臣与父皇平日鲜少说话,可父皇对儿臣也并没有什么疏漏之处。从小到大,儿臣虽然没有在父皇膝下承欢,但是日常所需,父皇却从没有忘记过儿臣,大小事宜也都惦记着儿臣,对此,儿臣已经很满足了。”晟曜抬起头,笑了笑,露出一对虎牙,“父皇,母后和孟家的事情,我做的心甘情愿,没有任何勉强。” “朕知道了,你已经成家,皇后以后也不能再对你指手画脚,二皇子府里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行。”晟景帝叹息,觉得这个儿子越发的捉摸不透。 原本晟曜就被皇后教的老成持重,做事稳稳当当,却也少了少年人的朝 气。现在他突如其来的一笔,着实惊了晟景帝一把。 “是,儿臣知道。父皇,儿臣斗胆问一句,您会如何处置母后?” 晟景帝看了一眼晟曜,见他脸上是一片坦然,没有惊惧,没有忐忑,也没有小心翼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会留着她的后位。” “这个决定确实英明,那儿臣告退了。”晟曜得到了答案,躬身告退。 待御书房里空了之后,晟景帝靠在龙椅上出神,身边的总管太监见他这个样子,悄悄冲着别的小太监招手,让他们都退下,给他一片安静。 这么多年悬在心上的东西去掉一半,忽然间就松了口气,晟景帝只觉得整个人都软了一些。 御书房外,晟曜的出现让皇后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她急急忙忙抓住他问道:“你父皇说什么?他可有说要放过孟家?” “父皇什么都没有说,可他心里面早有决断。母后,儿臣劝您还是先回自己的宫里等着吧,在此若是扰了父皇,让他更加烦忧,只怕父皇会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到孟家头上。” 晟曜的话在理,可皇后如何会听。现在她的心犹如油煎火烤一般,只想得到一个结果。这后宫之中,若是没了母家,一国皇后还不如一个宫女,她不要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到泥土之中。 “我看你根本就不想看孟家好!你走吧,我自己去劝服你父皇!”皇后听闻,瞬间明白晟曜并没有改变孟家的现状,狠狠的啐了他一口,将他赶走。 晟曜看了一眼皇后现如今的样子,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颜国公府,清松苑,傅云盈望眼欲穿的看到颜清臣回来,连忙快步走过去拉着他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可有什么好消息。” “皇上已经 下令,将孟家子孙尽数下狱,孟家这次是翻身无望了。”颜清臣将手中的伞往她的头顶遮了遮,为她遮住雨丝,浅笑着说道。 “真的?”傅云盈也喜笑颜开,“如此说来,母亲也可以回家了?” “对,岳母已经带着圣旨跟岳父回家了。”知道她最挂心的就是这件事,颜清臣摸了摸她的肚子,侧头看她,“现在定国侯府之中定然有不少道贺的,你怀着身孕行动不便,我们稍等一会儿,且等着午膳过了再回去?” “我觉得,午膳过了人也不会少了。”傅云盈若有所思,看了颜清臣一眼,面有无奈,“可是我好想回去啊。” 她的话在理,颜清臣将她送回廊下,按着她坐下说道:“你且准备一些贺礼,我这就去禀告父亲和母亲,我们这就回去。” “嗯!”傅云盈笑嘻嘻的点了点头,立马找来紫苏和白露商量送什么东西比较好。 颜振羽和吴氏听完颜清臣的赘述,自然不会不放人回去,还让他们捎带不少东西过去探望。等颜清臣回来的时候,傅云盈也准备好了,只等他来就可以出发。 颜清臣担心来来往往的人再撞了傅云盈,特意又挑了两个丫鬟跟着,等到到了定国侯府的时候,刚好赶上用午膳。 看着定国侯府水泄不通的大门,傅云盈叹息道:“就是父亲凯旋归来的时候,定国侯府也没这么多人。” “来这里的一半是贺定国侯,剩下一半是贺钟家。钟家现在还没有重建,他们没地方去,只有来定国侯府了。”颜清臣下车,扶着傅云盈下来,开辟出来一条路,总算是把她安全护送到了内宅。 严氏的荣安堂里,因了今日的事情,也多了不少人。苏氏和钟繇陪着一部分命妇 ,却还有更多当年的老人过来到严氏这里打招呼。 傅云盈看严氏眼眶红红,知道她应该是刚哭了一场,“太祖母,盈儿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快过来。”见到傅云盈回来,严氏又红了一次眼眶,拉着她坐下,“这下好了,我们一家现在终于团聚了,我的小盈儿再也不是没有娘亲的孩子了。” “老夫人,可别落泪了,一家人团聚是喜事,您这一会儿一哭的,招惹了盈儿跟着掉金豆豆,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不愿意,当您这个老祖宗欺负了他娘呢。”一个没见过的老妇人在严氏左手边坐着,见她这个样子打趣道。 傅云盈的肚子还差几天才三个月,没有告知天下,却也不少人都心知肚明。傅云盈不疑惑她如何知道的,只好奇她的身份。 “盈儿,来,叫姨姥姥,她是你外祖母在的时候的玩伴,现任鸿胪寺院正的正妻。”见她疑惑,严氏擦掉眼泪,笑着介绍道,“我都忘了,你们从没见过。” “盈儿见过姨姥姥。”傅云盈连忙行礼,却被那老妇人扶住。 “这事儿也怪我,当年你外祖母去了之后,我一时间难受,只怕触景生情,走动的少了,你不认识也不奇怪。” 众人又说笑几句,严氏也散了伤感,让傅云盈落座之后,严氏看着众人心里千头万绪,“前尘种种,今日终于有了结果,我们还能看到这一天,委实不易。” “太夫人,夫人来了。”严氏正说着,听见如霜通传,说钟繇来了。 “传什么,快让她过来。”严氏连忙摆手,伸长脖子看着钟繇过来。傅云盈也站起身,等着迎接钟繇。 钟繇进门,穿着旧日的衣裳,冲着傅云盈浅浅一笑,和梦境里的一模一样。 第三百三十七章 几家欢喜 从傅云盈第一次发现钟繇的东西的时候,傅云盈就曾经幻想过钟繇的样子。后来,通过别人的嘴,一点点的丰满了那个脑海中的母亲。 再后来,她真正的见到了钟繇。可那个时候的钟繇,疲于奔命,虽然面容没什么变化,可总是带了一丝疲惫的神色让傅云盈觉得和脑海中那个出入大度,举手投足都无可挑剔的女人有些差池。 现在,钟繇站在她面前,她忽然就觉得,这才应该是那个她该称呼为娘亲的人。 “祖母,孙媳来给您请安了。”钟繇在严氏的脚下跪下,抬起头看着严氏道,“本该一回来就来给祖母请安,可钟繇一身风尘,不梳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故来迟了,还请祖母恕罪。” “恕罪什么恕罪,快起来快起来。”严氏长出一口气,起身去扶,慌得如霜连忙搀扶。严氏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苦夏一过,经常容易疲累,今日又欢聚一堂,她也没得空休息。 可是,如霜也是高兴的,这样的钟繇,跟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这样跪在严氏的脚下,一言一词,好像只是出了趟远门。 “太祖母,母亲还有话说,你就让她说完吧。”傅云盈也连忙扶着严氏做好,她大致算过日子,前世这个时候严氏已经去世很久,可这一生,严氏还活着,她能看出来,严氏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逐渐消瘦下去了。 “好,你有什么话快说,地上硬。”严氏见她们坚持,又坐回了椅子上,惨然叮嘱道。 “祖母,钟繇离家这么多年,实属不孝,不能尽孝膝下,却还要带累祖母保护盈儿,这一跪,一谢祖母不怪罪钟繇不告而别,二谢祖母不怪罪钟繇不孝,三谢祖母这么多年来对我女儿的维 护。”说着,钟繇眼含热泪,端端正正的对着严氏磕了三个头。 “钟繇知道,三个头并不能表示什么,可我只想聊表心意,还望祖母不要嫌弃。” 不知何时,傅云盈也跪在严氏的脚下,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严氏,“太祖母,盈儿沐太祖母照顾之恩多年,这个头,也得磕。” “你们两个傻孩子,一个是我的孙媳,一个是我的重孙女,我不护着你们护着谁?”严氏又一次泪流满面却嘴角含笑,朝着钟繇和傅云盈二人伸出双手,让她们快起来,“快起来,快起来,我老婆子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无数次的深夜,严氏都会对着窗外的月亮沉默,不知今生还能否再一家团聚。 现在,终于盼到了这一天,老天爷还是有眼的! 傅云盈扶着钟繇起来,走到严氏身边坐下,鸿胪寺院正的夫人看着二人掩嘴一笑道:“要我说,只磕个头确实太轻巧了。这十几年,老夫人对盈儿是看都怕看坏了,只三个头,难了这恩情。” “那春姨说怎么办?”钟繇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是当年母亲的好友,笑眯眯的接了她的话。 牧春打量了一下三人,琢磨了一下道:“不如就罚你以后每日都要勤勉些,过来给你祖母看个够,好补了这么多年的亏空。” “你这老婆子,净排挤我孙媳,现在她回来了,定国侯府这么大的家业还不得她帮着打理,别没事儿给她添乱。”严氏嗔了她一眼,维护钟繇。 “得,我又做了坏人。” 牧春叹了口气,一脸苦相。荣安堂里的众人见她这个样子,都在打趣她不该管人家的家务事,倒是言笑晏晏一堂,也逗的严氏笑颜逐开。 整个定国侯府都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 之中,皇宫却安静的可怕。 皇后还在御书房外跪着,晟景帝竟然从头至尾都没有表示一丝心疼,甚至还召见了不少大臣,让皇后更加觉得面上无光。进出御书房的大臣们也是有眼色的,看到皇后跪在御书房外,都尽量绕着走,绕不开的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待晟景帝处理完朝堂上的公务之后,已经是月轮初上,御书房里的烛火都燃了一小半了。 “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天了,您看……”总管太监撤了晚膳,奉上一小碗红果羹给他消食。 “让她进来吧。”放下勺子擦了擦嘴,晟景帝道。 总管太监吩咐人撤了碗碟,弓着腰去请皇后进来。 “皇上万安,妾身叩见皇上。”皇后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天,饱受风雨,也滴水未进,进到御书房跪下行礼的时候,在御书房的地毯上留下了一大片晕开的水渍。 晟景帝坐在龙椅上,看着皇后头发衣服湿透,脸上的妆容化成一片,斑驳狼狈的好像厉鬼。 “你要见朕,可是有什么要说的?”晟景帝双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之上,指尖微微下垂,还沾染了些许朱砂。 “皇上,臣妾求您,可否饶过孟家这一遭?”原本,皇后对自己的求情还有些许把握,可看到晟景帝指尖的一点朱砂的时候瞬间所有信心都烟消云散。 不,不是看到晟景帝指尖的那一点朱砂,而是看到今日来来往往的大臣们,看到他们行色匆匆,眼神躲闪。 若是以往,谁敢如此! “皇后今日在御书房外看的还不够清楚么?”晟景帝挑眉,反问皇后孟薇曦。 孟薇曦语结,就是因为今日在御书房外看的太清楚,所以她现成才从内往外的觉得寒意彻骨,“陛下, 孟家毕竟对您也帮扶颇多,您如此行事,不怕寒了老臣的心么?不怕朝中大臣么担心,他们会成为下一个孟相么?” “帮扶颇多?孟家是在帮朕,还是在帮自己?孟相的种种皆是证据确凿,这些细论起来,诛九族都不够的,你竟然还能说孟家帮朕颇多。”晟景帝冷笑一声,看着孟薇曦,“皇后,你和孟相父女一场,我不会怪罪你的。” “可是陛下……”孟薇曦膝行几步,想说什么,触及到晟景帝眼神的时候发觉他似乎有什么不同。 “没有什么可是的,朕早就想除掉孟家。当年若非孟家,如何会出现一桩桩妻离子散的事情?傅敏正夫妻分离十多年,朕与玉笙天人永隔,这可都是不争的事实。”晟景帝摇了摇头,一股脑将自己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孟家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了,当年朕羽翼未丰,不便下手,可是从玉笙死的那一刻开始,真的心里就充斥着恨意,恨天下孟姓之人。” “孟薇曦,你知道么,你在后宫所有的意义都在于提醒朕不要忘记,不要忘记玉笙的难产,不要忘记清臣不认我这个爹,不要忘记朕的卧榻周围蛇虫鼠蚁遍布!” “原来,这么多年,你竟然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女人!”不提颜玉笙还好,孟薇曦听到颜玉笙的名字顿时炸了,瞪着猩红的双眼恨恨不平的看着晟景帝,“夫妻分离,你竟然说你和颜玉笙夫妻分离,我才是你的妻!” “若不是你父亲,你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妻子!”晟景帝也毫不示弱,“你父亲恶贯满盈,你也不是无辜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父亲说颜玉笙永远不得入宫的话是你提出来的?” “那又如何!我爱你 至深,你的眼里却只有颜玉笙一个人,我哪里不如她?我的父亲能给你九五之尊的位置,她能么!”孟薇曦全身颤抖,水滴四溅。 “你父亲的债要还,你的债也要还。你放心,朕不会废了你,凤仪宫还是你的,可是,你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做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后。”晟景帝不欲跟她多纠缠,二十多年的纠缠早就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对于这个女人,她只会成为后宫成千上万的摆件中的一个。 “来人,送皇后回去!” 孟薇曦还没反驳,晟景帝就已经开口让人送她回去。她最后看了一眼晟景帝,挺直脊梁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凤仪宫里,孟薇曦坐在皇后宝座上,看着脚下跪着的人,心里一阵寒凉。回来之后,她衣服都没换,找了人出去传递消息,可不一会儿那些人就回来了,都说皇上已经封了凤仪宫,不许凤仪宫的人往外走。 “蠢货!一个个都白养你们了!”孟薇曦啪的一声摔了手边的花瓶,气的浑身发抖,又无可奈何。 “母后还是先更衣梳洗吧,若是着了风寒只怕更加于事无补。”二皇子晟曜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盒,“知道母后今日定然没有好好进食,明珠做了一些可口的吃食让我拿来给母后,聊表孝心。” “没出息的东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就只会这些妇人的手段么?”看到晟曜这么进来,孟薇曦更是生气,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斥责,“你莫不是忘了,孟相可是你的祖父,孟家会是你唯一的支柱,现如今孟家拜了,你还想做皇上简直是痴人说梦!” “母后,父皇今日已经下旨罢免了儿臣所有政务。”晟曜丝毫不恼,笑眯眯的说道。 第三百三十八章 给人腾地方? “什么?真的假的!”皇后闻言,惊得差点从宝座上摔了下来,难以置信的问道,“皇上为何会罢免了你所有朝事?” “还能为何?”晟曜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案几之上回头看着孟薇曦,“母后,如你所说,我与孟家一荣俱荣,孟家败落,父皇怎么会允许孟家还有我这么一个助力?” “还不是你自己没用,你在朝中那么长时间,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若是你有能耐一些,将这些事情早日告知孟相,你还会有今日的境遇么!”孟薇曦听罢气的一阵头晕,看着晟曜忍不住斥责道,“你是本宫教出来的皇子,竟然如此的愚不可及!果然,果……” 孟薇曦似乎想说什么,可又在顾忌什么,话在嘴里转了一转,没有说出来。 “果然只是一个宫女的种?”晟曜笑了笑,揣着手站着,侧眼看向孟薇曦,“母后,我不是您的儿子,自然没有您和孟家的聪明睿智,做不到那么玲珑剔透。” “我在朝中这么长时间,自然对这件事不可能毫不知情。母后既然问起,那我不妨告诉母后,孟家今日落败,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你,你这个白眼狼!若是没有孟家,你如何有今日的地位!”孟薇曦闻言,愣在了当场,良久之后,才颤颤巍巍的指着晟曜问道。 “没有孟家,如何有我现在的地位?若是没有孟家,我顶天就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皇子,不闻不问的长在深宫之中。可有了孟家,我的母亲要死去,因为皇后要她的孩子。若是没有孟家,我虽然不能像三弟一样对父皇承欢膝下,可至少不用被人摆布,当人傀儡。母后,若是你有自己的儿子,你会扶持我么?” 晟曜还是那么揣着手站着 ,声音毫无起伏,好像说着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故事。 孟薇曦这才想起来,好像很久之前,晟曜也是有生母的,只是那个女人早就已经死了。 为何而死? 因为她要这个孩子。 因为她不能生了。 “你……”孟薇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说了一个字,就倒在坐塌之上。 “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宫人见状,连忙扑了上去,手忙脚乱的将她送到床上,换下衣服,传太医。 忙忙乱乱了一炷香的时间,太医姗姗来迟,诊脉之后,确认只是急火攻心,针灸了一下,又开了药方低着头匆匆而去。 晟曜还留在凤仪宫里,并没有走,甚至还跟太医叮嘱了几句,好像真的一个孝子。 “你怎么还在这里!”被太医针灸之后,孟薇曦悠悠转醒,看到晟曜虚弱的问道。 “母后晕了过去,我作为儿子的怎么能不侍疾在侧?”晟曜笑了笑,叮嘱她道,“太医说,母后今日淋了一天的雨,感染了风寒,又没有吃东西,急火攻心这才晕了过去。” “我知道了,你是要留在这里看本宫的笑话!”孟薇曦恶狠狠的等着晟曜,“你且等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怎么样孟家不可能就这样败个干净!” “是么?可是母后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孟家再势力庞大,也大不过皇上。我之所以留下,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母后。”晟曜冷冰冰的看着孟薇曦,嘴角却有笑意,“母后自从有了皇姐之后是否就再也没别的孩子了?这件事,是父皇的安排。” “当年,颜玉笙难产而亡,留下一个孩子。父皇本来是一个孩子都不打算让母后留下的,谁知道母后竟然身体康健,虽然难产,却拼死留下了皇姐 晟阳,只是也落下了病根,以后再也没办法生育。对此,父皇很是失落。” “皇上他?”孟薇曦恍然大悟,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情。 难怪当年皇上会在凤仪宫里面看上一个宫女,难怪皇上会在她有孕之后经常来凤仪宫,竟然是为了给她下药,好让她难产。 孟薇曦浑身发抖,眼神发暗。晟曜看着他这个样子,冷笑了一声,吩咐了一句,“好好伺候皇后,本宫就先行离开了。” 宫人跪了一地,看着晟曜离开,互相看了几眼,认命的伺候起了皇后。 夜色深沉,京城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和以往一样的静悄悄。事实上,多少人都在辗转反侧。二皇子府,傅明珠得知孟相垮台的消息之后整个人都愣了,心里一阵慌乱。 她嫁给晟曜,就是因为晟曜很可能成为将来的皇帝。她长得不差,又聪明,举止更是被连曲馥教导过,足以配得起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可是,现在孟家垮台,晟曜被罢免了所有的政务,他还有可能么? 傅明珠在自己房间里辗转反侧,终于等来了绿瑶传话说二皇子回来了。 “二皇子回来了?心情如何,可有说什么?”傅明珠抓着绿瑶连番问道。 “殿下虽然被罢免了政务,但是看上去心情不错,回来之后只吩咐送些吃食过去,旁的什么都没说。”绿瑶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傅明珠,“小姐,我们是不是要做别的打算了?” 若是以前,傅明珠肯定要做别的打算。不过是嫁了人,以往嫁了人和离之后再嫁的事情也不少。 可是,绿瑶说晟曜心情不错的时候,傅明珠忽然改了主意。 嫁入二皇子府中这么长时间,晟曜有多大能耐,傅明珠看的一清二楚, 所以更加毫不怀疑晟曜能够成为下一个皇帝。突然来了这么大一个变故,傅明珠慌了,才错了主意。 现在一看,晟曜不慌,她的心也定了。 “厨房里有我让人热着的一些饭菜,走,我们一起给殿下送过去。”傅明珠想了想,吩咐绿瑶跟她走。 二人到厨房,拿了吃食到书房,就见晟曜坐在书案上,心情甚好的逗着墨玉。 “殿下,宵夜来了,我今日给殿下准备了酒酿圆子,用了新开的桂花,殿下可以尝尝。”傅明珠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声说道。 听到傅明珠的声音,晟曜脸上的笑意敛了一些,不过也没说什么,放下墨玉,走到桌子跟前,拿起调羹吃了几口,然后一擦嘴,又回到书桌旁边。 “殿下,我……”傅明珠本想说什么,可晟曜在吃东西,她也不好打扰,等到晟曜吃完,她才又开口,却被晟曜扔了一个信封。 “这里面是和离书,我已经签名用印,你什么时候想走的时候签名用印即可。你的嫁妆,以及平日的体己都可以带走,若是还想要什么去跟管家商量。” 晟曜的眼神没有离开墨玉,好像他刚刚丢出去的不过是一张废纸,无关紧要。 “不,殿下,我不走!”傅明珠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看着晟曜道,“明珠既然嫁给了殿下,那此生就是殿下的人,永远都不会改。殿下,还请收回这个!” “你不走?”晟曜有些意外,终于抬眼看了她,“你可想好,现在本宫还有东西可以给你,将来说不定可什么都没得给了。” “不走!殿下若是有需要,明珠的嫁妆也可以尽数交给殿下处置!”傅明珠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随你。”晟曜却好像并没 有太多感动,很快收回了目光。 傅明珠看晟曜不打算理她,又不敢太多打扰,放下和离书,转身带着东西出去了。 回了房间,绿瑶慌慌张张的问道,“小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他,他要赶走我们么?” “他想赶走我们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在乎这一天!可是,我若是不想走,谁也别想赶我走!”说道这里,傅明珠的眼睛中迸出一抹厉色,“哼,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二皇子正大光明的正妃!” “对,小姐还是正妃!”绿瑶立马转过弯来,心稍稍放回去了一点,忽然又提了起来,“可是,二皇子现在不如往日的话,小姐势必会跟着一起受苦……” “那又如何,总归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难道还能真的不管不成?”傅明珠拆了头上的发钗,冷笑一声丢到梳妆台上,“咱们走了,好给傅云盈那个贱人让位?” 忽然提起傅云盈,绿瑶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帮着傅明珠宽衣安寝。 天亮之后,昨日的事情好像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却好像留下了不少痕迹。 二皇子府里,依旧是那么一副举案齐眉的样子。太极殿上,空了不少位置,却又多了不少面孔。 定国侯府,经过昨日的热闹,一大早起来,每个人还在做每个人的事情,可正房之中多了一位主母。 颜国公府倒是没这么太平,清松苑里,傅云盈一早起来就不舒服,吐了好久之后,病恹恹的歪在榻上不想动弹。 “前些日子不是好些了么,怎么今日又难受了,快去把刘太医给请来啊。”聂双芜得了消息,早膳都没用,着急忙慌的过来。看到傅云盈这个样子,顿时更加着急上火。 “三婶昨日吃了什么?可是吃坏了东西?” 第三百三十九章 孩儿糕 “昨日三夫人只在定国侯府吃了些东西,可吃的东西都是经过我们眼睛的,断然不会错。至于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奴婢也不清楚。”白露急的额头都是汗,这会儿颜清臣不在,她跟紫苏又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聂双芜也没好到哪里去,却比白露和紫苏稳重一些,柔声安慰了一声,转头问道:“太医呢,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老朽来了。”刘太医一溜小跑,跑的满头大汗终于到了清松苑,擦了把身上的汗,然后在傅云盈的手腕上搭了一个丝巾开始诊脉。 片刻过后,在聂双芜等人焦灼的注视下,刘太医拈着胡子说道,“夫人这是,害喜了。” “害喜还能一波一波来?”傅云盈目瞪口呆的看着刘太医问道。 “前些日子夫人虽然有所缓解,可近几日有神情紧张,体质虚了些,害喜严重不奇怪。夫人可得好生保重,若是再胡思乱想,心思烦乱,怕是对腹中胎儿有害啊。” 这句话一说出来,白露与紫苏顿时忍不住了:“那可怎么办啊,您能不能给开个药,稳一稳这小少爷吧!” 刘太医却连连摇头:“这是心病所致,药石有没有效用另说,但是药三分毒,夫人身怀有孕原应是少用药物的。” “可这……” 刘太医也无法,只能劝道:“夫人忧虑过甚,若想让胎儿健健康康的,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好心情,另外夫人有些体虚,还是应多补充些营养。” 身为医者能做到的也就这些了,聂双芜也不再为难他,只看向傅云盈:“三婶可都听到了,这阵子还是把心放回肚子里,以孩子的安危为先吧。” 傅云盈或许就是旁人说的“天生劳碌命”,让她对身边发 生的事不管不顾是不可能的,他们这些人只能劝两句,但真论起来还是大夫的话更有重量。 起码这次她总归没有反驳聂双芜,让人送走刘太医就有些恹恹的道:“我身子有些乏累,想去睡一会儿。” 聂双芜看她面色难看,想是方才那一下把人给累着了,嘱咐了两句便先走了,白露很快碰了只碗来:“夫人,先喝些东西再睡吧。” 这日从起来后傅云盈就只吃了一点东西,方才还全都吐了出来,想到刘太医方才说的“体虚”,白露便去小厨房端了一盅燕窝来。 可就这会儿的功夫傅云盈就像是已经睡过去了,白露与紫苏对视一眼,怕惊扰了夫人也不敢上前去,只能在门口焦急地守着,也让小厨房做了清爽滑口的菜式预备着,就等着傅云盈醒来后能第一时间送过去。 颜清臣今日总觉心中不安稳,忙完手上的事便匆匆回了清松苑,看到守在门前的白露紫苏顿觉心头一跳:“这是干什么?” 白日里两个贴身婢女按理是要跟着傅云盈的,现下两人神色难看的只呆在门口,也难免颜清臣意外。 倒是两个婢女见了颜清臣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白露忙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颜清臣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没吃东西便去睡了?” 白露面上忧虑难掩:“是,太医说夫人体虚,奴婢便让小厨房里备了燕窝,可等端过来夫人已经睡了,奴婢不敢惊扰,故……” 颜清臣止住她的话音,又问:“也就是说,夫人今天粒米未进,是么?” 在清松苑时颜清臣很少发火,如今语气中却已经带出了火气,白露与紫苏忙跪倒告罪:“是奴婢们没有照顾好夫人,不敢告饶。” 颜清臣只是为傅云盈不好 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生气,被她们这一跪反倒有些哭笑不得:“起来罢,把你们夫人的情况详细与我说说。” 白露不敢隐瞒,将傅云盈这日的吃食与反应一五一十的说了,颜清臣若有所思道:“吃什么都想吐么?” 紫苏回忆了一下,无奈回道:“是的,但太医说夫人不进食的话会体虚,对小少爷也不好。” 话音刚落就见自家主子往外走,紫苏与白露对视一眼,均是意外自家主子竟然没有先进屋看夫人,却不知道颜清臣这会儿是拐到了清松苑的小厨房里。 那厨娘也没想到颜清臣突然过来,忙过来行礼,却被颜清臣止住了:“去外面候着。” 他想起上次傅云盈害喜的时候也是什么都吃不下去,然而依然会干呕不停。当时他看着自家娘子苍白的脸色实在心疼,索性自己去做了一碗面哄人吃下去,傅云盈许是碍于这份情谊将面吃了,却意外的没有剧烈的反应,之后还安稳睡了过去。 那阵害喜很快就过去了,再加上孟家之事浮出水面,忙碌之下他再未下过厨,直到这次。 只是大夫说了傅云盈体虚,这段时间只吃面的话营养难免跟不上,颜清臣一边将做好的面条下锅,一边想是不是该去找人求助一下。 这府里上下,生产过的妇人也只有吴氏和田氏,可吴氏近几日身子不好,不太好再拿这种事情烦他。 田氏嘛,平日里就是糊涂的,生产过不假,可对于调养这些事情怕也是一头雾水,还不如不问。 把面条盛好放进碗里,颜清臣净了手,却已经拿好了主意。 钟繇略懂医术,又替傅云盈看过,找她帮忙可比十个太医好用。 端着面送到卧房,开门的声音刚好吵醒了傅云盈。揉着惺 忪的睡颜看到颜清臣进来,傅云盈笑道,“若是相公日日如此,清松苑的厨子倒是享福了。” “你若喜欢,我日日如此也无妨。”颜清臣把面递给她道,“尝尝看,照着上次的样子做的。” “是么?”傅云盈欢喜的接过,吃了一口,没忍住,毫不留情的吐了个干净。 “相公,我不是故意糟蹋你的心意,实在是,呕……”傅云盈虚弱的表示歉意。 她这个样子,颜清臣怎么可能怪罪的起来,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颜清臣是一阵心疼,“无妨无妨,只是你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先漱口,等下我去找找岳母,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如此也可行。”傅云盈点了点头,漱口之后又病恹恹的躺回软榻之上。 看着她又睡过去,颜清臣直接让人备马,火急火燎的跑到了定国侯府。 明月堂里,钟繇看着往日的陈设正跟颜皙阁的老人说话,忽然就听见有人来报说颜清臣来了。 “颜大人若是来不应该是找定国侯么?怎么会找夫人呢?”赵妈妈疑惑的问道,觉得此事有些匪夷所思。 “应该是关于盈儿的事情,快请进来。”钟繇猜了一下,也不顾避嫌就让人进来了。 “盈儿有孕之后,身子就格外的弱,想必是他也慌了。” 等着颜清臣进来的功夫,钟繇大致将傅云盈的事情说了,让赵妈妈等人面上一喜。 “我等竟然不知道小姐已经怀孕,此事可喜可贺啊。” “先前不足三个月,按照惯例是要遮着一些的,免得惊了胎神,把孩子抢走。现在过了三个月了,也无碍了。”钟繇笑了笑,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东西刚拿过来,就看颜清臣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一进门也不管其他人,直接冲着钟繇行礼,“岳母大人恕罪,小婿唐突,只是盈儿实在是恹恹难安,我才不得不如此。” “可是盈儿还是胃口不好?” “是,先前还吃的下一些东西,现在却是什么都吃不下了,不知岳母可有什么法子?”颜清臣点了点头,苦恼道。 “有,今日才从南疆运回来了一些酸角,我准备配着几味药材做成孩儿糕,你来的刚好,可以带一些给她。”钟繇打开方才拿出来的布包,里面是一些黑黑青青的东西,看着委实奇怪。 可钟繇一向靠谱,颜清臣也不嫌弃,撸了袖子就说要帮忙。 “你?颜大人怕是做不来这种事情,还是让奴婢们来吧。”赵妈妈见状笑道,将颜清臣隔开,三两下就处理好了那些酸角,而钟繇这边也配好了要用的东西,转头调笑颜清臣。 “你这孩子,君子远庖厨这话莫不是忘了个干净?”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鸡鸣狗盗之事不为,疼媳妇这种事情得为,这可是我父亲教的。岳母,现在天气炎热,孩儿糕怕是放不了多久,不如教了小婿,好让小婿可以时常为盈儿做。” 颜清臣说的坦坦荡荡,倒是让钟繇和赵妈妈哑口无言。 颜清臣都不在乎,旁人说那么多做什么? 再说,确实如此,孩儿糕需要当天做当天吃,出锅两个时辰就已经不能下口了,更何况放个好几天? 天天往清松苑去送,也不是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人学会,能每天做给傅云盈吃。 只是钟繇没想到,学的人竟然是颜清臣。 “既然你这么说,我教你就是。”钟繇笑着摇了摇头,带着人去了小厨房。 不一会儿,粉粉嫩嫩的孩儿糕就出锅端到了傅云盈的面前。 第三百四十章 要不要去散心 傅云盈倒是记得小时候母亲做的这零嘴儿,看到之后便不自觉的带了笑:“相公可是去找母亲了?” 颜清臣见她总算笑了,也稍稍松了口气,索性拿自己打趣:“幸亏这次没碰上岳父大人,否则让他知道我连娘子都照顾不好,怕是少不了一顿骂呢。” 他边说还边做出一脸后怕的样子,傅云盈果然被他逗得更开心了些,颜清臣趁机递了块孩儿糕过去:“岳母说这糕点最是开胃,尝尝?” 傅云盈不想浪费他一番心意,闻言便乖巧张嘴,暗自想着一会儿无论如何都要忍着,不能让相公伤了心。 谁知一口糕点入了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却仿佛直冲到了天灵盖上,等咽下这口糕点之后则像是从头到脚都被清气涤了一遍一样,从早上开始便胸闷恶心的毛病一下去了大半。 颜清臣一直细细观察着傅云盈的脸色,事关自家娘子,一向沉稳的颜大学士也是难免紧张的,见她乖乖咽了那口糕点便忙问:“这糕点可还行?” 一口糕点入腹,傅云盈直接用行为回答了他——就着他的手将剩下的一半孩儿糕全吃了进去。 颜清臣本还有些担心这孩儿糕效用几何,直到这会儿看到自家娘子的脸色才将心放了回去,暗道还是岳母大人最有法子。 傅云盈也是意外,这孩儿糕她小时候当做零嘴儿吃,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效用,两块糕点下口,反而觉得腹中有了饥饿感。 这也正常,今天她一直因为没什么胃口没有进食,就早上吃的那一点还尽数吐了出去,如今终于有了胃口,自然是会觉得饿。 颜清臣自方才便想到了这些,毕竟这孩儿糕虽然算做糕点,但更多是酸角果与糖煎煮出来的,开胃可用,可真 要说果腹怕是不行的。 故而这会儿见傅云盈用了两块糕点,他便开口询问:“可要一些清粥来用?” 白露紫苏早早便准备好了,闻言便去看傅云盈,见人点头后忙去小厨房端了些清淡菜式来。 这都是先前便让小厨房里备着的,眼看到了饭点,颜清臣索性陪着一起用了些,那孩儿糕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傅云盈用的虽然不多,但好歹是终于开始进食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颜清臣起了个大早,按照钟繇给的法子新做了一碟孩儿糕出来,顺手又做了碗面,盯着傅云盈用了些才放心出了门。 聂双芜昨日回去之后一直不甚放心,今日特意让厨娘做了清甜爽口的糕点汤食拿了点带着去了清松苑,谁知甫一照面便发现了傅云盈面色比昨日好得多,心下不免好奇:“三婶今日觉得好些了?” 傅云盈难得心情好身子又爽利,正在塘边喂鱼,闻言笑着点头:“好多了,劳你记挂着。” “一家人哪用得着说这些客气话。” 聂双芜摆摆手松了口气,两人进了塘边的亭子落座,她这才让人将食盒递上来:“我怕三婶一直不进食身子受不了,让人做了些清淡的小食,三婶有胃口了多少吃一点也好。” 白露正奉茶上来,闻言笑道:“夫人今日用了早膳的,怕是用不了这些了。” 聂双芜与傅云盈交好,白露紫苏两人在她面前就没那么多规矩,傅云盈闻言笑骂了一句“就你多嘴”,聂双芜却是好奇心愈重,根本没心情与白露计较,只问:“三婶用过膳了?” 昨日傅云盈的样子她可是亲眼看见的,只闻着味道就受不了,害喜这种症状怎么还能隔了一夜就好了? 聂双芜也是关心,她问起来傅 云盈便也不隐瞒,将孩儿糕之事与她说了,又让白露去将小厨房里做多的糕点端上来:“便是这个,不过也没有新鲜的招待你了,凑合着尝尝吧。” 听这孩儿糕效用如此神奇,聂双芜哪还管得了新不新鲜,当下便拈了一片品尝,随即眼前一亮:“这糕点入口竟是先酸后甘,味道还不错,是什么做的?” “酸角果,南疆的一种果子。” 傅云盈一开口聂双芜便明白过来:“这是定国侯府送过来的吧,傅夫人果然比那些个太医高明得多了。” 她只用完拈起来的那片便不再下手:“想来这东西珍贵的紧呢,若是傅夫人知道都被我馋嘴吃了,怕不是要追过来教训我了。” 傅云盈被她逗得失笑:“说的什么话,这孩儿糕都是新鲜的才好吃,母亲做的昨日便用了,这是早上相公现做的,你若喜欢让他多做一些送过去便是。” 她说的稀松平常,聂双芜却是瞪大了双眼,好一会儿才惊道:“这……三叔做的?” 傅云盈这才意识到颜清臣在他人眼中的形象,“君子远庖厨”是现人的固定思维,也难怪聂双芜听到会如此惊讶。 只是话说出去了也收不回来,她便只干咳一声解释道:“只是因为这东西要用新鲜的,所以相公才跟母亲学了来,除此相公也少有下厨的时候。” 虽是在解释,可傅云盈话语中难免还是带了幸福之意,聂双芜也终于回过神来,忙道:“三婶误会了,我哪会因为这点事就对三叔有偏见,只是觉得……你也太幸福了吧!” 她心中艳羡之意太盛,最终索性用这一句概括了。 进国公府之前她便对傅云盈印象大好,后来成了一家人更是觉得颜清臣那样的人物才能与傅云 盈相配,如今得知两人如此恩爱,她是真心真意的为傅云盈开心。 当然,也是真心真意的羡慕——“我家那个什么时候能这么记挂着我,我真是做梦也要笑醒了。” 傅云盈失笑:“可别说这个,修禹那孩子平日里还不够宠你么?” 聂双芜叹了口气:“到底还是隔着年龄阅历,我家那个……有心是有心吧,但倒个水都能把茶壶给摔了的本事,哪里比得上三叔一丝半毫。” 她这番感叹听起来倒真是带了点幽怨,但傅云盈可是知道颜修禹什么性子的,只怕不要太疼媳妇好吧,不由笑道:“你若想吃这孩儿糕叫清臣多做些便好,哪就用得着来我这儿卖惨了?” 聂双芜大喊冤枉:“敢让三叔下厨的人也就三婶你一个了,知道这是三叔做的我哪还敢入口啊。” 两人说着闲话正开心着,就见紫苏来报:“夫人,大少爷过来了。” “快请过来,”傅云盈吩咐了才与聂双芜对视一眼,笑意更甚,“怕不是听到你说他坏话,都追到我这儿来了。” “三婶说我什么呢?” 说话的功夫颜修禹已经快步进来,与傅云盈见了礼便坐到自家娘子身旁:“我看你天天往这边跑,干脆搬过来住好了。” 他只是玩笑一句,可惜刚有颜清臣相比,聂双芜正看他不顺眼呢,当下便道:“那我便不回去了,让浣夏下午就把我东西都带过来。” 颜修禹当下直接便慌了:“我开玩笑呢,那院里没有娘子,我一个人待着有什么意思?” 见聂双芜面色稍缓,他忙又跟了一句:“我今日凑巧见了个异域商人,同他买了些庵波罗果便匆忙回来了,娘子与我回去尝尝鲜吧?” 傅云盈打趣道:“这还未到巳时,修 禹你怕不是提前散了值吧?” 颜修禹“嘿嘿”一笑:“这不是得了这新鲜东西想让娘子早些尝尝么,三婶也累了吧?” 傅云盈顺势道:“哎呀我还真是觉得有些乏了,双芜你也快回去吧,看这小子急的,我都怕他给我把院子拆了。” 单是听到颜修禹为了几个果子提前散值聂双芜的气就散了,这会儿被傅云盈打趣两句更是憋不住笑出来,这才乖乖起身:“那我们便先走了,三婶你好好歇息。” 颜修禹大喜,起身同傅云盈说了句“稍后请三婶也尝个鲜”,这才拉着自家娘子匆匆走了。 清松苑中一时安静下来,被闹了这一通傅云盈也有些精力不济,让白露将聂双芜提来的糕点都分下去,自己则是回了卧房小憩了会儿。 按理说颜清臣一般午时散值,可今日却是直到近未时才拎着什么东西匆匆回来,傅云盈已经起了身,见人神色匆匆心中不由一突:“相公,这是……” 颜清臣来不及将东西放下便先来扶人,两人落座他才笑道:“娘子最近可想出去散散心?” 傅云盈见人匆匆而来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却不想被问了这么一句,愣了下才笑道:“相公若放心我去的话自然好了。” “诶,”颜清臣摆摆手,“出门游玩,自然是我亲自陪着娘子了。” 孟家一事落定之后他比起以前便清闲了不少,昨日回去听白露紫苏说傅云盈是因为忧虑过甚才致体虚厌食,便动了这个念头,今日则是将手上的零碎事情全处理完分派下去,这才回来的稍晚了些。 但接下来几天,他却是难得的松快了下来。 饶是颜大学士也难免心情畅快,路过思味阁还特意提了几块枣糕回来,一心想着“邀功”呢。 第三百四十一章 现在真好 傅云盈打开那点心盒子一看,一个个都是自己喜欢的,便顿时了然于胸,拉着颜清臣坐下,笑眯眯道,“相公可是想好了去哪里?” “只要有夫人在,无所谓去哪里。我也是看这几日天气甚好,阳光明媚,不冷不热,想着夫人整日在家中拘着怕是闷坏了。”颜清臣失笑,发觉自己欠考虑的地方。 “出去走走的话,倒不如再过两个月,如今马上就要中秋了,宫里定然是要举办宫宴的,届时相公不出现怕是不合适。”傅云盈想了一下,想到了一个好地方,“不如等入了冬,我们搬到东山上的别院小住,那里有一眼天然的温泉,便是下了雪也无妨。”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那个别院种了不少梅花在院子各处,下一些小雪,在枝头薄薄一层看着也别有味道。”颜清臣一喜,一扫方才的赧然,点头应道。 “是啊,而且,那院子中的房子也格局特殊,冬暖夏凉,冬天或者盛夏去是最好的。” 两人说这话,就有浣夏来送庵波罗果来。傅云盈原本是不想吃的,虽说吃过钟繇配的孩儿糕之后,她的胃口好了些,却依旧不能吃太过奇怪的东西。 可是,那庵波罗果看着巴掌大小,黄澄澄,胖嘟嘟的,看着分外喜人,傅云盈觉得好奇,拿起来闻了闻,一股有些奇怪却格外好闻的味道冲入鼻子,让她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我说今日修禹匆匆忙忙的跑回来做什么,合着是送这个。”颜清臣笑了笑,拿起一个,剥了皮递到傅云盈的嘴边,“早上上朝的时候在路边看到几个异域商人带了一些果子在卖,修禹小孩子心性,跳下车过去询问,我也没在意,这会儿可算是知道了。” “他也有 心,不过相公也有心。”说到这里,傅云盈忍不住想乐,“学做孩儿糕这件事是谁出的主意?” “母亲说孩儿糕得新鲜的才能吃,超过两个时辰就得坏,我怎么敢每日劳烦岳母?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好。”颜清臣不以为意,“到底还是岳母的法子好,你今日看上去气色好了些。” “唉,这么算起来,我也是祸国之人了。你可知那孩儿糕里面都有什么?”傅云盈似笑非笑的看着颜清臣,“酸角虽然是南疆常有的东西,可运来就需要不少人力,再加上母亲给你的药粉,里面样样都是不可多得的东西,这一口下去,能不好么。” “就算祸国又如何,我陪你。”颜清臣朗声一笑,愈发的感慨钟繇对傅云盈的疼爱了。 不可多得的东西,自然不是寻常能拿钱买到的,想必也是这么多年,钟繇时时刻刻的想着念着傅云盈,搜罗了一切她可能用到的东西存着备着。 世人倒是不觉得傅云盈祸水,毕竟他们所看到的孩儿糕好像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山楂糕。反倒是对颜清臣,有所改观。 当年颜清臣行事作风狠辣老练,对于对手毫不留情,虽然没什么实际职务,但是却经常越权做事,又仗着皇上的宠爱扫清不少对手。 虽说那些人都是贪官污吏,十恶不赦之人,可手段强硬,还是让人觉得心有戚戚。 现在,那个心狠手辣的颜大人,竟然洗手作羹汤?? 朝中不少人都惊掉了下巴,得知因为傅云盈怀孕的时候,自然是摩拳擦掌,准备好了礼物想上门看看。 一时间,颜国公府和清松苑也跟着热闹起来,聚集了不少朝中大臣和女眷。 傅云盈有孕在身,不能劳累,招待这些 女眷的工作就交给了聂双芜和田氏。两人将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迎来送往的没有一丝纰漏。 傅云盈早起之后露了个面,到了半晌觉得有些不适就告辞回去休息,这每日来的人实在不是小数,只是见一面就已经难受的紧。 “弟妹去歇歇吧,有什么要紧的人来了,我让人去请你。”田氏劝她去歇歇,这时候不是跟她置气的时候。 傅云盈道了谢,扶着白露回了清松苑。 到了廊下,白露问道,“小姐可要进去休息?还是在廊下?今日阳光没有那么强,也不冷不热,奴婢给您支个躺椅,您在廊下稍歇一会儿吧。” “也好,我也正有此意。”傅云盈也不困,回屋闷着也不舒服,索性让白露支了躺椅出来闭目养神。 白露支好躺椅之后见傅云盈闭上眼睛,呼吸沉稳,清松苑里又守备严谨,她想起炉子上还煨了一些高汤,就直接去了小厨房。 连文逸进清松苑的时候,见一个人都没有,就觉得疑惑,四周看了看,在一片花影之中看到一片云锦的裙角。他抬脚往那边走了走,发现果然是傅云盈在这里小憩。 方才他在前院只看到了田氏和聂双芜,到了贺之后就说要再来感谢一下颜清臣和傅云盈,田氏和聂双芜不疑有他,就放他过来了。 先前,连文逸一直都不知道傅云盈有孕,就在这里养伤的时候也是一无所知。后来知道了,那种心情无异于傅云盈嫁给颜清臣的时候。 可是,难过之余又有一丝庆幸。 “盈儿?”连文逸小声的叫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看着傅云盈。 傅云盈对他的躲避,他看的出来,他也不想再看到,所以才有了这番试探。 等了一小会儿,连文逸见傅云盈 一动不动,呼吸平稳,觉得她应该是睡着了,顿时松了口气。 “盈儿,你现在的样子,真好。”对着睡着的傅云盈,连文逸忽然笑了起来,在傅云盈的身边坐了下来,小声自言自语道,“我欠你良多,虽然重活一世,却也差点将你屡次陷入危险之中。现在,虽然这些危险没有完全清除,可至少,已经无法再将你拖入无尽炼狱之中。你,终于可以平平安安的做一个普通的女人了。” “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竟然还能重活一世。前世,你死后,我就开始没日没夜的梦到你朝我求救的样子。我以为,我对你只是利用,哪知道我竟然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对你情根深种。前世是我错了,也谢过苍天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这一生,我没能娶你是一个遗憾,可这一生,你幸福就好。” 傅云盈睫毛微颤,看着像是要醒来的样子。连文逸连忙住嘴,抹了把脸,抹去脸上的泪水,又定睛看去,却发现她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重重的舒了口气,连文逸从怀中拿了一把小锁出来放到桌上,接着转身离开。 等脚步声走远,傅云盈才慢悠悠的睁开眼睛,看着桌上那通体莹润,好像有泉水在里面涌动的长命锁发呆。 今日本就不困,她方才一直都是闭目养神。 连文逸来的时候,她是惊讶的,没想到田氏和聂双芜竟然会放外男进来。可那时候睁眼直接面对连文逸,她又不愿意。 前世的事情,她是一刻都不敢忘记。没想到,连文逸会对着睡着的她说这么多话。 也没想到,连文逸会和她一样是重活一世的人。 叹了口气,傅云盈又合上了眼睛。 “姐姐。”只是那眼睛还没合上多久,就 被人叫醒。傅云盈皱眉,睁开眼睛看着来人。 “二皇子妃?娘娘驾到,民妇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傅云盈起身准备行礼,却被傅明珠扶住。 “这里又没有外人,姐姐如此多礼做什么。”傅明珠面上一片温和,实际上如何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嫁给二皇子时间也不短了,可两人同房的次数也只有傅明珠对他下药那一次。那一次甚为粗暴,甚至后来还有太监送来了避子汤,所以她一直都没机会怀孕。 傅明珠一直自持比傅云盈好看,比傅云盈聪明,比傅云盈尊贵。可是,到底如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现在,看到傅云盈有孕,颜清臣贴心照顾,还亲自洗手作羹汤,单这份心思,就能让傅明珠嫉妒到整个人都疯了。 “多谢娘娘。”傅云盈将傅明珠带入坐下,笑盈盈的说道,“虽然是姐妹,可民妇实在是微不足道,如何能劳烦娘娘专程过来一趟。” 傅明珠和傅云盈的关系到底如何,她们二人都是心知肚明的。这里又没什么外人,做出来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给谁看? “今日是殿下要来,妹妹也好久没见姐姐了,所以才想一起过来看看。”傅明珠呐呐的说道,好像受了什么委屈。 傅云盈觉得不对,悄悄往后坐了一下,偏巧这个时候白露和紫苏过来,见到傅明珠连忙行礼。 “都是熟人,不必多礼了。姐姐可休息好了,前面还有不少人等着见见这京城中顶顶受宠的尚书夫人呢。”傅明珠一扫方才的样子,笑了笑问道。 傅云盈点了点头,跟着傅明珠一起往前院走去。 傅明珠一直都不是善与之辈,这么单独相处,她又有身孕,实在是不合适,还是到人多的地方才好。 第三百四十二章 我不会放过你 两人到了前厅,田氏和聂双芜看到傅云盈顿时松了口气笑道,“你可来了,若是再不来,我们怕是要被这铺天盖地的贺礼给埋了。” “发生什么事了?”傅云盈疑惑,田氏和聂双芜都不是轻易喊累的人,如何只一会儿功夫不见,就这么呼天抢地的。 “你来看看就知道了。”田氏有些无奈,眉梢都耷拉了下来,想必是方才受了不少的惊吓。 拉着傅云盈往前走了两步,她算是明白为何聂双芜和田氏有如此反应了,合着是真的礼物太多。 院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各样装了礼物的箱子,看的人目瞪口呆眼花缭乱。 “谁家这么大手笔,也不怕御史知道了弹劾他贪污受贿!”傅云盈目瞪口呆,有些失言。在场众人没人敢接话,事实上他们也是这么觉得。 只是一个朝中二品大员的妻子有孕,即使颜清臣再受皇上恩宠,也断不至于让人如此兴师动众,送了一院子,整整二十抬的礼物。 “姐姐,这是二皇子挑了一夜挑出来的东西,都是历年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赏赐,来历清楚,不怕那些御史弹劾挑刺。”傅明珠掩嘴一笑,有些得意,可是却让人不得不琢磨那一夜两字其中的含义。 一个有妇之夫给另一个有孕的有夫之妇挑了一夜的礼物,还如此隆重,竭尽所能,里面的味道,实在是值得旁人咂摸。 “妹妹这醋吃的没来由,若不是你开口,二皇子会如此上心?我知道妹妹惦记姐姐,必然是趁着我有孕在身,可劲儿寻摸好东西来送给我。”傅云盈也不傻,见招拆招,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傅明珠身上。 晟曜方才去见了颜国公和颜振羽,这会儿刚好过来,听见此番对话笑了笑,侧眼看向傅明珠, “你说你,明明是你忙了半宿,还推到我头上。这么大了说话还没来由,二皇子府只有你一个女眷,这些事情不都是你打理么。” 傅明珠没讨到好处,索性借坡下驴,笑着嗔了晟曜一眼,“好好好,我的错,我不该寻摸了这么多东西出来。” 傅云盈浅笑着看着两人在那里说话,不做声,却在犹豫这么多东西该不该收。颜清臣也下了朝,进门就看到这一院子的东西,惊了一下笑道,“殿下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莫不是二皇子府都不想要了?” “哪里,只是最近赋闲在家,也有闲暇琢磨一些小玩意儿。想必颜大人刚刚出任刑部尚书,没有那么闲情逸致,所以搜罗了一些过来跟大人分享而已。”晟曜笑了笑,指着其中一箱子书册说道,“那,你看看,一箱子都是一些野史杂学,可供大人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陛下让殿下在府中休养,是不想让殿下被孟家的事情牵连,哪知道殿下竟然还休养出意趣来了。”颜清臣随手捞了一本翻了两页,忍不住又丢了回去。 什么玩意儿,竟然是食谱,墨迹还是新的! “能偷得浮生半日闲,自然得好好享受。我已经叨扰许久,就不在此多留了,颜大人,告辞。”晟曜拱了拱手,笑眯眯的带着傅明珠离开,显然心情颇好。 两人离开,颜清臣嗤笑一声嘱咐田氏和聂双芜捡了自己喜欢的拿走,剩下的归到库房就带着傅云盈回去。 而晟曜和傅明珠离开,刚上马车,晟曜就散了脸上的笑意,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傅明珠上车之后,见晟曜很明显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到了二皇子府的门口,二皇子率先下了车,傅明珠才连忙开口。 “殿下,妾身……” “怎么?”晟曜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傅明珠。 “妾身许久没有在外面走动了,想出来逛逛,不知可否……”傅明珠小声说着,怯生生的打量着晟曜。 晟曜上下看了傅明珠一眼,点头道,“去吧。” 傅明珠顿时大喜,冲着晟曜的背影行了一礼,上车吩咐车夫往城外去。出了城,傅明珠在一个小院子前面停下,跳下车,三两步跑上前去叫门。 “谁啊。”门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显然是疑惑这里怎么会有人敲门。 “是我。” 门吱呀一声开了,傅明珠冲着老妇人笑了一下,飞快的跑向屋里,气喘吁吁的停下来,看着坐在正厅里绣花的人道:“娘。” 连曲馥自从离开定国侯府之后,她就没有回京城,而是在傅明珠的这个别院里住了下来。这里是郊外的一个庄园,房屋不过三两间,屋前有花园,屋后有一小块菜园,能满足日常所需。至于米面粮油则有这里的佃户送来,也不愁吃穿。 她孑然一身离开,一点银两都没带,虽然傅明珠给了她一些,可也不能总朝着她伸手,所以也日常绣些什么换银两用。 果然,那日之后,傅明珠也没来过,虽然让人给她捎过一些银两衣物棉被什么的,人却从没出现过。 突然傅明珠冲了出来,连曲馥也吓了一跳,绣花针一偏,扎到了手指上。 “嘶,你怎么来了?”连曲馥连忙放下手里的绣绷,站起身来问道。 “娘!”傅明珠憋了一天一夜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的地方,扑过来抱着连曲馥就是一顿嚎啕大哭。 连曲馥被傅敏正赶走的时候,她虽然有气,虽然慌乱,却还不至于绝望,但是现在孟家落败,钟繇回到定国侯府,她这才真心实意的觉得自己的身 后是一片悬崖,稍稍不注意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她原本以为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这个悬崖之上,可事实上,真的只有她自己。 二皇子晟曜心机深沉,这么久以来,从没跟她说过朝堂之事,没跟她说过自己的内心抱负。孟家败落,好像对他来说无关痛痒。甚至孟家的一切,都不如傅云盈有孕来的让人欢喜。 昨日,晟曜真的在库房挑挑拣拣的一夜,这才选了那二十担的礼物出来。 谁家贺喜人家有孕,送那么重的礼物!分明是晟曜对她情根深种,难以放下。 这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委屈终于能在连曲馥这里宣泄一下,傅明珠哭的那叫一个昏天暗地,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连曲馥急的手足无措,只能跟着她一起抹眼泪,等到傅明珠终于止住泪水,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二皇子要纳妾?孩子,不管他怎么纳,你都是皇上钦定的正妃。” “不,娘,二皇子不打算纳妾,是,是他的心里一直有别人。”傅明珠苦涩一笑,将那日发现的事情告诉了连曲馥。 连曲馥听完,眉头紧皱,心情沉重。 当年他在定国侯府的时候,都对傅云盈奈何不得,只敢在日常苛待她几分。如今,她毫无能力,更是无法做什么。 “二皇子对傅云盈就算是再有情,可他们已经各自婚配,除非你或者颜大人死了,否则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现在,傅云盈又有了身孕,就算是真的发生了什么,颜国公府也不可能放她回去吧。” 现在,她能做的唯有安慰女儿几句,让她宽心几分。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即使他们不可能,他还是如此念念不忘。”傅明珠擦了把脸,苦笑一声道,“时间痴情男儿这么多,为何 都对着钟繇母女二人了!” “钟繇?钟繇怎么了?”女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情敌,傅明珠只提了一下,连曲馥瞬间就抓到了这个名字。 “娘亲整日在这个小院子中不出门,怕是不知道,钟繇已经回了定国侯府,成了定国侯府的女主人了吧。”傅明珠又是一番苦笑,“想不到我们母女,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钟繇回来了?不可能,她可是逆犯,她如何敢正大光明的回定国侯府!她难道不怕定国侯府被满门抄斩么!”连曲馥不信,她确实漏掉了很多事情,不知门外已经是天地巨变。 “父亲为钟家平了反,顺带扳倒了孟家。钟繇带着当年钟御史的血书,指证孟相通敌卖国,一雪前耻就算了,还立了功,成了功臣。”傅明珠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件不落的告诉了连曲馥,接着就见连曲馥面色大变,扭曲的她都快要不认识了。 “这个贱妇!十多年前老老实实死了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作妖回来!回来就回来吧,还弄的人尽皆知,还嫌我丢人不够么!”连曲馥狠狠的喘了口气,脸色发紫。 “钟繇啊钟繇,我们斗了一辈子,你现在回来,是要告诉我你赢定了,回来看我的笑话么!休想!” 连曲馥只觉得头晕目眩,扶着桌子歇了好久,才颤巍巍的说道,“这钟繇母女实在是欺人太甚!对我如此也就罢了,还对你如此不择手段!我,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可现在势比人强,我们要如何做?”傅明珠摇头,过来劝慰连曲馥。 “我在定国侯府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做了这主母的。哼,傅敏正,你既然答应我护我儿女周全没做到,那也别怪我不留情面。”连曲馥冷笑一声,喝了口茶缓了缓。 第三百四十三章 叫别人父皇? 一口凉茶下肚,连曲馥的火气也随着那凉茶落回肚子里,辗转几回,蹿到了心头停下。 当日,她与傅敏正的约定就是,傅敏正保她的孩子还能拿着以前得到的东西。可是现在看来,这三个孩子怕是哪个都要朝不保夕了。 她育有三子,傅明珠嫁给了二皇子,可二皇子对傅明珠并没有多少偏爱,甚至连表面上的恭敬都没有。傅兰鸢嫁给了心心念念的连文逸,结果呢,还不是被冠上一个疯子的名头塞到了别院里。更可恨的是,这两个女儿还都是因为同一个人才有了现在的状况。 她心心念念的傅卓,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动静,可钟繇回去,能放任她的孩子在定国侯府好过么? 如果是她,自然是不可能! 天底下的人都是自私的,都会先顾着自己的孩子。 傅敏正背信弃义,那也不要怪她冷血无情了。 “娘,定国侯府如此对不起我们母子四人,您这么做,也不算是冷血无情。”傅明珠见连曲馥灭了火气,但是眼神中又有一股子恨意涌现出来,温声说道,“当年的事情,我们又何尝有错,却落得现在要被人诟病。” “没错!”连曲馥冷笑一声,抬起头说道,“我且问你,孟家此次败落,除了孟家之外,其他还有什么人被牵连了么?” “孟家败落,按理说连家也应该受到牵连,可是这次因为连文逸检举有功,所以反倒被皇上嘉奖。其他的,也就没什么动静了。”傅明珠一五一十的说道,“母亲可是想联系孟家的旧部?这怕是不可能了,孟家的旧部在孟家败落之前就已经被皇上一一剪除。” “联系孟家旧部做什么?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会认识孟家旧部。皇上此番是打定主意要收拾孟家,我联 系就算联系了又如何,孟家已是搁浅的游鱼,翻不了身了。我想问的是,荣王如何。” 连曲馥否定了傅明珠的说法,只笑了一下,扯出来了傅明珠并没有想到的人。 “荣王?荣王在京城里吃喝玩乐,走马逗鸟,平日里不怎么搭理朝政,母亲如何会想起他来?”傅明珠的印象里,荣王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实在是跟孟家没什么联系。 “据我所知,孟相与荣王两人私底下的勾结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这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这么说来,倒也不奇怪了,二皇子还是荣王引荐给孟相的。”傅明珠了然,又大胆的猜测道,“母亲,荣王和孟家勾结,定然不会简单才对。” 孟家是个普通人家,虽然是阀门望族,可到底还是个普通百姓,在现在这个时间谋反作乱,得不偿失。一是因为天下大定,百姓们也都安居乐业,孟家与社稷并没有什么功劳,没人会拥护。二来名不正言不顺,晟家做皇帝已经经历了好几代,虽然内忧外患,可是至少当皇帝的都兢兢业业,没有什么祸国殃民的举动。 那么这么算一下,孟相如此行事,应该是为了荣王。 孟相倒台,荣王表面上没有什么损失,但是实际上看来,实在是损失惨总。 “当年,荣王是先皇最宠爱的皇子,很多人都认为,最后的皇位非他莫属。可是,后来先皇将皇位传给了现在的晟景帝。有人说是先皇顾念太后的身份,有人说是先皇临终前突然改了主意。可是,不管怎么说,荣王不可能没有登上大位的心思。” “果然如此,孟相如何会替他人做嫁衣?想必是孟相发现这么多年来,皇上看上去对孟家多有宠爱, 事实上已经在暗中积蓄势力准备将其一网打尽。孟相担心兔死狗烹,这才投靠荣王,寻求庇护。”傅明珠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聪明了许多,“这么多年,荣王养在京城,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却为了不让皇上起疑,连个子嗣都没有,内心只怕是憋屈的要死。” “那是当然,荣王养精蓄锐这么多年,到头被皇上剪掉了一半翅膀,只怕反心更甚。”连曲馥冷笑一下,看着傅明珠说道,“若是二皇子足够聪明,自然要巴着荣王不放才对。” “殿下被皇上罢免了所有政事,如今赋闲在家,内心想必也是憋屈的,这时候和荣王多走动走动,也好拉拢感情。” 傅明珠得意,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上歧途。 晟曜在扳倒孟家这件事中也出力不少,只是做的不明显,谁都不知道而已。若是他真的在意帝王之位,还会去费力扳倒孟家么? “要怎么做,还得看你了。”连曲馥笑了,看着傅明珠恢复了以前的得意,“荣王没有子嗣,将来登上大位,肯定要扶持旁人做皇帝的,我的女儿,绝对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两人相视一笑,傅明珠的心好像定了不少。 傅明珠对着连曲馥行了一礼,起身告辞。回去的路上,马车吱呀吱呀的声音分外好听,傅明珠掀开帘子,看着外面有些西沉的太阳心情甚好。 傅明珠回到二皇子府的时候,天刚擦黑,晟曜刚用来晚膳,在书房逗猫。这几日,不知道是不是墨玉跟团子吵架了,竟然连着几日都没偷跑到颜国公府,日日蹲在书房守着晟曜。 傅明珠进来,行了礼之后小声问道:“殿下……” “回来了?”晟曜抬眼看了一眼傅明珠,手中那绑着羽毛和铃铛的 竹条却没停。墨玉的脑袋随着那竹条左晃右晃,憨头憨脑的样子逗的晟曜乐不可支。 “是,殿下今日在颜国公府的那番话,可是想让颜大人帮忙想办法?”傅明珠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从晟曜的所作所为下手。 “哪番话?”晟曜逗猫的手停了一下,侧头看向傅明珠。 “殿下赋闲在家,颜大人没有这种机会的话。” “哦,那个啊,怎么了?”晟曜并没有直接承认,抱着墨玉疑惑的问道,“你是有什么想说的?” “妾身想说,殿下不必如此。虽说颜大人一直都是皇上跟前的人,可未必什么话皇上都会采纳。殿下若是想回到先前的地位,只怕颜大人也帮不了殿下。”傅明珠上前一步,急急地说道。 “而且此举,实在是有失殿下的身份,让人看轻了。” “这话怎么说?”晟曜靠在椅背上,支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墨玉的毛。 本来墨玉还在炸毛,不知道被晟曜呼噜舒服了还是怎么着,竟然乖巧软绵的趴在晟曜的腿上,眼睛也一点点的合上了。 “殿下虽然现在失势,不争的事实就是殿下还是皇上的儿子。一个皇子沦落到求一个大臣的地步,有些失了身份。”傅明珠见晟曜好像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言辞凿凿的说道,“殿下莫急,若是殿下想要重回高位,其实不用去跟颜大人交往,换个人即可。” “颜大人是父皇跟前的红人,跟在父皇身边时间不短。虽说父皇不是对颜清臣言听计从,可至少对颜大人不是非常反感。虽说现在伏低做小了一些,可也未尝不是坏事。” “可是,颜大人跟殿下往日并没有太多交情,是不是真的想要帮助殿下,未尝可知。殿下去找颜大人,实在是事倍功 半。若是想要安稳一些,不如和荣王做交易。”傅明珠见晟曜竟然接了自己的话,脸上一喜,将所有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荣王是皇上的亲兄弟,皇上再怎么样,都看重自己的兄弟多过一个外臣。殿下若是愿意跟荣王交好,以后的好处,还有更多呢。”傅明珠眼中冒着狂热的光,看的晟曜觉得有趣。 这好像是他们夫妻说话最多的一次了,晟曜一边摸着墨玉,一边听傅明珠在那里滔滔不绝。 “好处多着?说来听听。” “殿下与荣王交情不浅,与孟家也交情不浅,应该知道孟家平日里跟荣王也是过从甚密的。孟家叛国,绝不会是为自己,因为没有理由,那么仔细想一想,应该就是为了荣王。可是殿下,荣王膝下无子,若是将来荣王成了,身后之事肯定要打算的。这个时候,帮助他成事的殿下也就是不二人选。” 傅明珠隔着桌子,不停的在游说晟曜,晟曜摸着墨玉的手一下一下的,越来越慢,傅明珠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殿下,荣王怎么说都是您的王叔,难道不是比颜清臣更好的人选么。”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荣王叔,叫他一声父王?”晟曜哼哼笑了两声,抬眼看着傅明珠。 “殿下的意思是,不好么?”她这个样子,傅明珠反而没了方才的底气,那些狂热一哄而散,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好,很好,我只是好奇这样的想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晟曜没有反驳,慢悠悠的问道。 被晟曜夸奖,傅明珠也觉得开心,“回殿下,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想到这么多,今天,我去别院看了母亲,母亲告诉我了孟家跟荣王的关系,我这才清楚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上天也能拽下来 “岳母大人有心了,以后这些事情,还要劳烦岳母大人多费心才是。”晟曜点了点头,看向傅明珠,“此事我考虑下,你先回去吧。” 既然晟曜这么说,傅明珠也不便多留,行了礼就起身出去了。 待傅明珠走远晟曜靠在椅子上冷笑一声道:“想的还挺美。” 墨玉不解的看着晟曜,好像好奇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惊动了墨玉,晟曜摸了摸它的脖子,随手抽出一张纸,写了几个字塞到了它的项圈里。 “去找你的妻儿吧,你也有日子没见了。” 墨玉好像听懂了似的,呼噜呼噜蹭了晟曜两下,然后一转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清松苑里,傅云盈跟颜清臣看着团子还在疑惑最近怎么没看到墨玉。 “这小没良心的,可苦了我们团子了。”傅云盈趴在桌子上,看着已经收了一圈的团子感慨道。 团子冲着傅云盈喵喵叫了两声,好像真的有点委屈的样子。 “莫不是两只猫吵架了?”颜清臣也觉得奇怪,往日这两个小家伙可是形影不离的,怎么这几日竟然分道扬镳了。 “喵!” 这一声,好像戳到了团子的痛处,她站起身子,冲着颜清臣高声叫了一声,接着就钻到了傅云盈的怀里不肯出来。 还是香香软软的能安抚喵心。 “叮铃”一声,好像什么东西闯了进来,颜清臣看到一道黑影闪过,转头看去,就看到黑团子在窗外探了个头,看着屋里。 “喵……”墨玉叫了一声,见屋里众人都看到它了,索性也不藏,纵身一跳,跳进屋子,跳到了桌子上。 颜清臣熟练的解开墨玉的项圈,从里面拿了纸条出来,接着就见团子从傅云盈的怀里钻了出来,闪电一样的扑向墨玉,接着两只猫就打 的不可开交。 准确来说,是团子单方面去揍墨玉,旁边还蹲着两只看热闹的小团子。 等到两只团子呼呼嚎嚎的打完消停之后,墨玉凑过去,开始替团子舔毛,颜清臣才冷笑着将纸条递给傅云盈,“二皇子后院要着火了。” “着火?傅明珠要离开二皇子?”对于这个,傅云盈倒是不觉得奇怪,傅明珠的志向本就是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现在二皇子没了指望,她想要另觅高枝也是情理之中。 “若是如此,二皇子只怕只会觉得是解脱,而不会是着火。”颜清臣不赞同,傅明珠和晟曜二人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感情,结成夫妻也只是因为皇上的圣旨。而傅明珠这个人,又心思颇深,如果离开了,对晟曜来说反而松快一点。 谁也不想在枕头边养一条毒蛇。 傅云盈三两下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忍不住沉默了。 原来,是连曲馥出没了。 很久没听到这个人的消息,都差点要把这个人忘了。 那日,傅敏正把连曲馥休了之后,连曲馥离开定国侯府,直到今天,连曲馥都没什么动静。现在,连曲馥突然有了动作,确是让傅明珠游说晟曜跟荣王结党。 这也算是打蛇打七寸了。 连曲馥心思深沉,对定国侯府和京中豪门之间的事情了若指掌,若是想做些什么,也不是难事。 这还真是棘手的人啊。 “相公,我一直想问你,你如何确定二皇子并没有成为储君的心思?”傅云盈仰头看着颜清臣,非常疑惑。 前世,晟曜可是当了皇帝的,难道他也是重生的,没了当皇帝的心思? “二皇子一直都无心大位,他也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天纵英才,只想安安稳稳度过此生就行。能当个闲散 王爷最好,若是不能,劳累一点,镇守一方也是可以接受的。我与他虽然交情不多,可这几年入宫为三皇子开蒙,也跟他交谈过几次,他也确实对皇位兴致缺缺。”颜清臣坐下,拿着扇子给傅云盈扇。 “若是他真想做皇帝,应该保全孟家才是。” “是啊,孟家这么强悍的后盾,可是荣王都比不上的。”傅云盈点头,叹气道,“这算是我们运气好么?如果二皇子有那么一丝当皇帝的心思,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怕什么,只是一个连曲馥而已,她就是能耐上天,你相公也能给她扯下来。”颜清臣没有说大话,连曲馥离开定国侯府的时候,他其实安排了人手在她身边,盯着连曲馥的一举一动。 见他如此自信满满,傅云盈噗嗤一下乐了。 孟家的事情一点点的清理了个干净,往年贪污腐败的银两也被尽数清点出来,最骇人听闻的一些产业,也都被挖了出来,无一遗漏。做完这些,也刚好到了中秋时分。今年的中秋,因为先前的事情冷清了不少,却也热闹了不少。 朝廷的人才储备丰厚,所以,很快就补上朝廷内部的空缺,在中秋宴上,也多了不少生面孔。 至于老人,孟相作为一朝宰相,老人之中不少都跟孟相或多或少的有些牵扯,孟家垮台,为了不祸及自身,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往日熟络的人也不敢打招呼,生怕被抓到把柄,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偌大的朝堂,自然也有一些跟孟相毫无瓜葛的,相比之下,这些人就轻松许多,宴席还没开始的时候,凑到一起跟新来的官员聊天说笑,倒也不至于让这大殿分外冷清。 “皇上驾到,宸贵妃驾到。”太监高声通传, 大殿中的官员连忙停下手中的事物站好恭迎皇上和贵妃。 待山呼万岁之后,晟景帝落座,殿中各位大臣也终于可以落座。 “定国侯,镇阳侯还有颜国公可在?”开宴之前,晟景帝笑眯眯的问道。 被点到名字的三个人连忙出列,跪在最中间的甬道上行礼,“臣在。” “此番孟家的事情,三位爱卿劳苦功高,今儿个中秋,赶着这个好时候,朕也得告慰一下几位爱卿的辛苦。”晟景帝笑眯眯的示意总领太监宣旨。 早就已经料到晟景帝会有赏赐,三位倒也不惊讶,领了封赏之后谢恩回去,一点怨言都没有。 三家的封赏在金银和爵位上都差不多,只有除了定国侯傅敏正的妻子钟繇额外多了一个诰命的封赏。钟家一事,本就是冤案,如今封赏也无可厚非。 待那三家离开,晟景帝又传了颜清臣出来。 “孟家的事情也有你的功劳,若不是你搜集了众多孟家的证据,也不至于如此顺利。”晟景帝其实也发愁,颜清臣要说现在什么都不缺,赏什么都不得人心。 好在颜清臣也不挑,领了一个别院,领了金银器物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就回去跟媳妇继续吃嘛嘛香去了。 宸贵妃见两人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道:“皇上赏完了,臣妾可否添些东西进去?” “爱妃要添什么?”晟景帝疑惑,看着宸贵妃问道。 “皇上,颜大人和夫人现如今有了孩子,先前妾身不知道便罢了,如今知道了,可不得送这孩子一份厚礼?妾身这里有一套小孩子用的首饰,想要赐给颜大人将来的孩子,不知可否?” 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宸贵妃的一片心意,颜清臣夫妇二人谢恩之后,从宦官手 里接过饰物。 傅云盈回去的时候,感觉颜清臣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盈儿,这首饰,应该是母亲的遗物。”颜清臣摩挲着那盒子,浅笑着说道。 “母亲的遗物?”傅云盈愣了一下,看向颜清臣。 “对。贵妃娘娘是礼数周全之人,怎么可能会送一套旧首饰,还是这种场合。”颜清臣叹了口气,将傅云盈抱到怀里。 有些事情,他不说,却不代表他不难过。孟家垮台之后,定国侯府能破镜重圆,却也有别人不能。孟相被宣判的那天,颜振羽和吴氏开了祠堂的门,悄悄去祭奠了颜玉笙,那日晟景帝和颜清臣都在,可谁都高兴不起来。 这种悲伤的事情,颜清臣自然是不愿意让傅云盈承担的。 傅云盈忽然想起这几日错过了什么。 她的母亲回来了,可是他的母亲却再也回不来了。 不知道颜清臣时不时在有些时候也在偷偷想着,颜玉笙有没有可能也和钟繇一样,可以神奇的起死回生。 “相公,母亲不能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但是孩子出生之后我们可以告诉他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奶奶啊。”傅云盈拉了拉颜清臣的袖子,笑了笑说道。 这么一想似乎也不错,颜清臣摸了摸傅云盈的手,为她夹了一块鱼肉。 封赏过后,中秋夜宴才正式开始。伴随着歌舞,众人都有些微醺,晟景帝不胜酒力,已经和宸贵妃回后宫去了。晟钰顽皮,缠着颜清臣要他陪他玩,最后被晟曜劝走,带着去玩去了。 一切好像都没什么不妥,傅云盈却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环视了一下整个大殿,她忽然想起来好像缺了谁。 荣王,荣王不见了。方才开宴的时候他还在,现在却已经没了人影。 第三百四十五章 清君侧 中秋晚宴的殿中觥筹交错,鼓吹喧阗,而殿外夜色却并未受这喧闹声影响太多。 荣王的脸色已经不比这夜色明快多少了,他冷哼一声顿住步子:“你们主子真是好大的面子!” 方才酒宴上为他倒酒的小太监借着凑过来的功夫示意有人相寻,他当时便猜到了传话的人是谁,当即寻了个借口便离了大殿,果然有宫女在殿外侯着。 那宫女行礼之后便带他在宫中东绕西绕,饶是荣王得知她主子身份,不过如今对方犹如困兽,他却要为一句话奔波许久,难免会有些心气儿。 那领路的宫女忙道:“王爷息怒,这也是为了您与主子的安全,咱们这就到了。” 果然,再拐了两个弯那宫女便在一处角门外住了步子,随即她抬手敲了两下门,很快便有一宫人躬身低头前来相迎:“王爷,娘娘有请。” 荣王闻言甩袖上前,而那宫人则是往四周探看了一番,这才快步跟到了荣王身后,引着他进了一处偏殿,就见里面灯光融融,映出屏风后一个身影。 那宫人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殿中一时安静下来。 还是荣王先开了口:“这处倒是清净,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到这冷宫来了?” 这宫中现在还会主动找他的不过那么几个人,而非要赶在中秋夜宴的也就皇后一个了,只是他没想到,本应该被禁足在凤仪宫的皇后,竟然会出现在这处偏僻的冷宫。 屏风后传来几声苦笑,随后就听一道有些中气不足的声音传出来:“王爷既然来了,就也进来坐坐吧。” 人已经到了这儿了,要扯什么干系也断不了了,荣王闻言便直接上前,绕过屏风,果然就见皇后坐在一张桌旁, 衣裳简素,更衬得脸色发白。 荣王连礼都省了,直接坐到了皇后对面,后者眼底闪过一丝恼恨,面上却分毫未变:“这种时候邀王爷前来,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望王爷包涵。” 她没有要回答荣王上一个问题的意思,后者便也不在这儿纠结,只接着她的话道:“时间紧迫,娘娘还是有事说事吧。” 中秋夜宴是君臣共举之事,除却皇帝封赏之外也是臣子们的交际场所,这种时候离开太久总会被发现的——但那是对其他臣子来说,毕竟诸人都知道皇上对荣王的态度,再加上孟家出事,这种时候哪会有人主动找上来?更何况去注意他离开多久了。 皇后何尝不知道荣王这话有推脱之意,不过如今她出路不多,暂且只能忍了,按照对方的意思直接开门见山:“如今这情况,王爷可有什么打算么?” 荣王不以为意的端起茶杯,撇了撇上面的浮沫:“娘娘这话说的,皇上雷霆震怒,做臣子的能打算什么?还不是要老实待着么。” 皇后忍了这么久都没得荣王一句实话,脸色终于绷不住沉了下来:“王爷也有想老实待着的一天?可惜孟家出事,王爷未必能安然脱身吧?” 荣王手上动作一顿,皇后又道:“当年之事王爷也不是干干净净的,皇上既然把孟家连根拔起了,你凭什么觉得他会对你格外开恩呢?” 这么多年来荣王一直是晟景帝心中的一根刺,身为皇后她最是了解这两人的关系。果然,这话一出口荣王面上的笑容便收了回去,目光也从茶杯上移到了皇后面上:“娘娘这是要挟本王?” 与之相反,皇后却比方才轻松了些的样子:“孟家与王爷同气连枝,本宫只是想帮王 爷看清现状而已。” 荣王将茶杯放回桌上,“啪”一声轻响在这处殿中被放大了数倍,随后便是静寂。 两人目光相交,仿佛都要从眼中看出对方的底牌,好一会儿荣王才开了口,满面冷色也尽数褪了下去:“那荣王府百十口人倒是要倚仗娘娘了。” 他说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皇后既然真是想让他帮忙,那就不该在这茶中动什么手脚了。 见此皇后的脸色也和缓了许多,声音重又柔和下来:“本宫知道王爷对皇上的忠心,只是如今皇上偏听偏信,若是不想与孟家一样沦为牺牲品,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皇后面容沉静,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寒意:“不知王爷愿不愿意授将领兵,以清君侧!” 饶是荣王手上也不由一抖:“娘娘,慎言。” 皇后眼底闪过一抹讥讽,口中却力劝道:“如今奸佞横行,王爷还要在乎那一点虚名吗?” 荣王半晌没出声,虽然两人大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毕竟都不敢尽信对方,她便由着对方装模作样。 果然,沉吟之后荣王并没有再拒绝,只道:“娘娘所言甚是,只是本王怕是有心无力了。” 身为皇家子弟,谁能对皇位没有想法?只是早前晟景帝便看他不顺眼,最近几次更是一步步的将他手上的兵力收了上去,甚至连府兵都没留下几个,他就算想“清君侧”也没有兵力啊。 不过皇后既然提议了,那定是有备而来的。 荣王也不是随意任人利用的,他就算还有兵也不可能在皇后面前露了底,而果然,他这话出口便听皇后道:“只要王爷答应,这些大可放心。” 荣王面露疑色:“哦?娘娘这话……” 对上皇后的目光,荣王话说一半 话锋一改:“当然,如果力能所及,我一定不会任由皇上被奸人左右!” “说得好!”皇后这才满意,“至于兵力问题,如今傅侯坐镇,要从他眼皮底下动作定然行不通。” 这荣王自然知道,见他面色略有不耐,皇后紧接着道:“我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王爷敢不敢行这步险棋了。” “娘娘尽管说来听听便是。” “这内部的兵力无法动用,可外面的就不一定了。” 皇后直直盯着对面的人,像是要看清他心底的想法,声音也更低沉凝重起来:“过几天高句丽使者来觐见,我听着是有要和亲的意思。” 她话没全说透,但荣王也不是傻的,脑子稍转个弯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高句丽虽然只是小小番邦,但一贯不服本朝所辖,若是荣王递一个橄榄枝过去,定能招到这个助力。 而这个和亲的对象则成了他们之间沟通的桥梁。 或许高句丽一国之力还不足惧,但孟家在西岐还有兵力,彼时两方夹击,他便盘踞皇城再,等武将们带兵出征便可来个出其不意。 这法子不能说是不好,可皇后又能在这其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若是荣王得胜,孟家倒是可以免罪,但皇后却是连自己的位子都保不住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荣王可不相信皇后会这么好心,将皇位拱手让给他。 皇后说完之后迟迟等不到荣王表态,终于忍不住开口相询:“王爷以为如何呢?” 语气依旧温和,皇后被袍袖掩住的手指却渐渐收紧了。 她这是先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了,若荣王不愿合作的话……她是绝对不可能让对方带着自己的把柄走出去的。 荣王面上却是看不出有什么异色,被问起来也只是笑道 :“娘娘何必如此着急呢。” 皇后被他这句话弄得一愣,随后面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恼色:“方才时间紧迫也是王爷说的,现在又说何必着急——王爷可是逗弄本宫玩不成?” 这毕竟是在宫中,荣王也不想真激的皇后怒了,忙解释道:“娘娘误会了,本王是说,此等大事,娘娘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皇后面色未缓:“王爷何意?” 这几句话的功夫荣王已经明白了皇后的底牌大都摆出来了,便也不再刺探,直言道:“虽说二皇子被牵连,但他与此事并无丝毫牵连,况且三皇子年纪尚小,只要皇上……那位子不还是二皇子的。” 荣王缓缓道:“如此娘娘不用冒丝毫风险,不过是等上几年而已,宫中圣药太医均备着,娘娘舒缓了心思养着,还怕享不到福么?” 这是人之常情,虽然他刚才没说透,但是晟景帝如今累于政事,若皇后不再在皇帝面前犯错的话,就算一直被关在凤仪宫,那按照平常的份例养着也绝对比晟景帝活得长。 到时三皇子未长成,自然只有一个已成年的二皇子可以顺利继位。 荣王自认这些话明暗里还是捧了二皇子的,皇后的脸色反而难看的狠了:“如此说来,王爷是不愿了?” 若是二皇子真听她的话,她现在又何必忍着气性来跟荣王掰扯这些? 不过这些她也没打算跟荣王说罢了。 虽然那孩子不知道被谁教唆,竟然对付自己的母家,可就算他有再大的气性,孟家如今落马也该让他消了气了,她毕竟对那孩子还有养育之恩,以后若是能用到,想来对方也不会真的眼睁睁看着不管。 如今与荣王所谋之事万一败露,二皇子就是她留给自己的一条退路。 第三百四十六章 我可是公主 “不是我不愿,而是不能。娘娘,我与皇上可是亲兄弟,让我带兵清君侧,臣做不到。”荣王笑了笑,依靠在红木罗圈椅上,侧头看着孟薇曦。 “既然荣王这么说了,我也不妨拖个底。方才荣王说皇上如此操劳下去,身体定然吃不消,不过几年光景。然而事实上,晟景帝如今的一切,都只是假象,实际上他身体康健,现今也不过四十岁,再过几年,三皇子成年了,可就真没荣王你什么事儿了。”皇后冷笑一声,拆穿了晟景帝的假象。 这几年,晟景帝也时常称病不朝,不少人都以为晟景帝的身体不好。实际上,荣王这么一回味,顿时明白了过来。 晟景帝每次称病不朝,都是各方势力厮杀不休的时候。等到杀的两败俱伤,他才优哉游哉的康复,收拾残局。 “你是说……”荣王顿时坐直身子,看着皇后问道,“你可确定?” “自然确定,我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皇上身体究竟如何,我还能不清楚?虽然有时候确实有一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可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大碍。保守估摸着,能活到六七十不成问题。现如今,孟家这个心腹大患,皇上心头一松,再活久一点也不奇怪。” 孟薇曦冷笑一声,拨了拨头上的簪子,“殿下,你可想好要等到那个时候?” 等到那个时候,晟景帝更是兵强马壮。 现如今,新官上任,其实很多地方都有纰漏,禁军和其他的军防也都有些亏空。再加上孟家的事情,闹的人心惶惶,众臣不安。可若是真的等个一年半载,所有事情稳定了下来,那么荣王再想做什么就难了。 更重要的是,荣王这些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怕是等不到晟景帝走在他前头 。 荣王快要被驻空了的脑子动了动,摸了摸下巴,琢磨了一下,慢悠悠道:“高句丽虽然有意与我们联手,但是实力普通,怕是没什么用处。” 荣王松了口,皇后微微一笑,好像早有预料,“那荣王的意思是?” “西岐现如今兵强马壮,国师与本王也是神交已久。若是联姻,不如与西岐。哼,既然皇帝他身体强壮,那还是速战速决的好,以免夜长梦多。”荣王不假思索的说道。 皇后提起高句丽,也不过是打算试探,对于皇后来说,高句丽也好,西岐也好,只要能让她成为太后,不管是谁都行。 现如今,她被晟景帝软禁,以晟景帝对她的恨意,将来千千万万年,她都只会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 说不定更惨,还不如一个宫女。 后宫如今被宸贵妃把持,凤仪宫上下太监宫女跑的跑,散的散,不过几天功夫,就已经只剩下她身边的一个贴身宫女照应着她和晟阳的日常起居。 日常用度,更是能克扣就克扣,甚至还光明正大的克扣。说什么,凤仪宫中如今只有三个人,用不了那么多吃食,竟然一个月只给三斤猪肉,五斤青菜,五升米面。 那五升米面,还是糙米粗面。 这几日,皇后着实清减了不少。 孟薇曦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她憋着一口气,等着宸贵妃跪在她脚下痛哭流涕的那一天。 “西岐近几年与我朝邦交甚多,正大光明的和亲只怕是要惊动旁人。王爷是说,偷偷的来?”孟薇曦附和,心思转动,琢磨谁去比较好。 “自然得偷偷的,不但要瞒着咱们这边,也得瞒着点西岐那边。阮蓁和长公主一直都有通信,若是让她知道,只怕朝中不久也就人尽皆知了。”荣 王望天,觉得此事怕是不好办。 和亲一事,说着简单,其中要做的事情却不少。而且,这个人选还得合适,否则西岐那边凭什么相信他? 扫了一眼孟薇曦,荣王摸了摸下巴有了主意。 “皇后娘娘,你可有和亲的人选?” “本宫许久没有见过世家女子,如何知道谁更合适?”孟薇曦似乎预感到了,立马否决,“荣王还是别想了,晟阳她不行。” “为何不行?”荣王一挑眉毛,跟皇后分析利弊,“晟阳公主乃是你和皇上唯一的女儿,真正的皇家血脉,她去和亲,才是最有诚意的。” 若是皇后想让晟阳去和亲,哪儿还有后来的那一团乱麻?哪儿还有庶民晟阳? 即使转了个弯,皇后对晟阳早就耐心尽失,她也不想就这么送了自己的女儿出去。 “先前晟阳闹出来的阵仗,荣王忘了?西岐怕是对晟阳公主也是颇有意见,送了晟阳过去,只怕弄巧成拙。”皇后也有皇后的理由,倒也让人无话可说。 只是,荣王怎么会让皇后如此松快? 借兵,他来联络,打仗,他来打,军饷粮草也都是他的。她动动嘴皮子,就想最后渔翁得利? 做梦! 而且,他还担心皇后会不会到时候直接反水,用他来换晟景帝的宠爱。 要知道,这位孟皇后,可是对晟景帝情根深种呢。 “皇后娘娘,你可要清楚,此番联姻可不是正大光明的联姻。晟阳过去,也不是做正妃,顶天就是一个侍妾,蹲守在国师府或者哪个皇子的府中,无所谓她之前在京城做过什么。”荣王看了孟薇曦一眼,笑道,“娘娘,对方要的,只是一个公主而已。” 普天之下,除了晟阳,还有谁是公主? “可是晟阳她……”孟薇曦 犹豫,那可是她拼死才生下的唯一女儿。 “皇后考虑下,是要自己,还是要晟阳吧。”荣王也不催,抖了抖袖子站起来,起身往外走。 这件事,还有的商榷,一时半会儿,可真决定不了。 至于还能不能继续跟皇后如此顺畅的见面,只要他想,没什么不能的。 荣王才走了两步,突然听到屏风后面传来很急促的呼吸声,他眼神一暗,身形如电,快速朝着屏风后面冲了过去。 “谁,出来!” 屏风被荣王撞倒在地,碎裂成几片,也露出躲在屏风后面的晟阳。 晟阳公主往日都是在凤仪宫中住着,被关的严严实实。可是自从皇后被幽禁,凤仪宫里的人跑了不少,她也能趁机偷偷跑出来。今日,她本来是想偷跑去找晟景帝,求他再宽恕自己一次,谁知道看到皇后鬼鬼祟祟出门,连忙跟上。 然后,就听到了这么多事情。 她的脑子还没消化掉前面荣王说的谋反的事情,就被皇后和荣王说的和亲给冲的更晕晕乎乎了。 不过,这没有什么妨碍,她听懂了荣王说的和亲是什么意思。 说白了,就是送她去当人质,给人当小妾,被人呷玩。 他怎么敢这么对她?她可是堂堂晟阳公主,皇上和皇后的孩子!谁敢这么对她! 她最早之前,是要嫁给西岐太子的,可是她看不上那个西岐太子,所以想方设法的推了和亲的事情,让阮蓁捞了个便宜。后来,她本是要嫁给那个没落贵族,至少也是个正妻。可怎么三转两转的,不但要和亲,却还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分都没有? “晟阳?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荣王面色不善,黑着一张脸问道。 “晟阳,你都听到了什么!”皇后也吓了一跳,看着晟 阳的脸色,猜她怕是什么都听到了。既然晟阳听到,她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也拿定了主意。 孟薇曦从小在孟相身边长大,对于官场之间的事情自然是清楚不过。荣王提议用晟阳和亲的时候,她犹豫,却也知道非她不可。 说白了,孟薇曦的犹豫,不是因为母女之间的不舍,而是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抚晟阳,让她乖乖去和亲。 现在,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孟薇曦好像了却了一桩大事一样。 “母后,您让我去和亲?”晟阳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做妾?” “晟阳,现如今的光景,你也看到了……”孟薇曦看着晟阳,干干解释道。 “闭嘴,我不想听你的解释!”晟阳大喝一声,指着那两个人颤颤巍巍的说道,“你,是我的王叔,可是,你竟然要谋逆作乱,通敌叛国。你,是我的母后,你竟然要把我送出去,作为你们之间交易的筹码?” “晟阳,你先小声一点,别把人招来了。”孟薇曦有些着急,这里是冷宫,可这里也有侍卫,万一有人发现,那就大事不好了。 “你们造反都不怕,还怕几个侍卫不成?”晟阳好像毫不在乎,看着孟薇曦冷笑道,“原来,我的母后就是这么爱我的!母后,我要娶告诉父皇!” 说着,晟阳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冲了出去。 孟薇曦和荣王如何会让她这么轻易跑出去,孟薇曦提起裙角要去拦,却没有荣王快。 之间荣王手腕一抖,一道黑影朝着晟阳的脖子飞了过去,接着就见晟阳被他缠住,扯着脖子摔倒了冷宫东面的墙上。 冷宫东面的墙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晟阳狠狠的撞了上去,在墙上留下一大片血迹之后,摔落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我要那双手 “晟阳!”孟薇曦目眦欲裂,慌忙跑过去扶起晟阳,却发现她的身子沉的可怕。 颤颤巍巍的将手放到晟阳的鼻子下面,孟薇曦愤怒的转头看向荣王,“你杀了她!” “我只是想揽住她。若是她跑出去了,死的就是我们三个!”荣王收了鞭子,也连忙走了过来。 不过他只高高在上的看了一眼,就嫌弃的转过脸走到门口。 “这里的事情,你来料理,我得赶紧回宫宴上去了。” 说完,荣王就没了踪影。 皇后软倒在地,看着晟阳的尸身手足无措。她娇惯了十多年的女儿,只那么一下就横死当场。 回想起着十多年的点点滴滴,孟薇曦只能哭一声,“我的晟阳啊……” 冷宫之中,烛火昏暗,为了避人耳目,孟薇曦更是只点了一盏油灯。 晟阳的尸身倒在柱子的黑影之中,一动不动,可墙上的血迹却乌黑一片,分外扎眼。 孟薇曦哭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一眼晟阳,将冷宫中的布幔扯下来,盖在她身上,接着放了把火。 女儿的死跟以后的荣华富贵相比,真的算不了什么。 让皇后自己选,她还是愿意用女儿的死来换自己以后的荣华富贵的。 荣王自以为没人注意的回到宴席之上,殊不知傅云盈已经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颜清臣。颜清臣派人偷偷找了莫寻,去寻了他,自然也就知道他去了冷宫。 只是莫寻担心打草惊蛇,也没跟进去,并不知道他究竟跟何人见了面,做了什么,谈了什么。 “王爷可回来了。”荣王一回到位置上,傅兰鸢就缠了上来,委委屈屈的样子格外惹人怜爱。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中秋夜宴这样的场合,本就轮不上傅兰鸢这种侍妾到场,可是荣王一向不按规矩 出牌,也没人会在意他带了一个姬妾过来。顶天就是当他身边的傅兰鸢是个摆设,是个玩物。 旁人可以这么看,荣王妃却未必。 所以,方才荣王一走,荣王妃就毫不客气的指使傅兰鸢端茶倒酒的。 荣王这么一问,倒是问到了傅兰鸢的心坎里。她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荣王妃,然后小声说道,“方才奴婢去给荣王妃布菜,荣王妃旁边的那个小宫女粗手粗脚的打翻了羹汤,烫的奴婢手都红了。” 说着,傅兰鸢伸出手给荣王看。荣王定睛一看,果然,那白嫩的玉手之上,通红一片。 荣王是傻子么?自然不是,他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过来缘由。想必是方才荣王妃要傅兰鸢端酒布菜,故意烫了她的手。 可是荣王妃和荣王相处这么多年,荣王还能一直沉默不语,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低头挑起傅兰鸢的下巴,荣王笑嘻嘻的亲了她一口,“哎呦,美人的手被烫成这个样子,可心疼死我了,来,给本王香一口。” 大庭广众之下,傅兰鸢自然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就跟荣王这么亲到一起去了,娇羞的躲了一下,躲开荣王的脸,咯咯笑道,“王爷好坏,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呢。” 荣王妃闻言,冷笑一声,扭头不看。荣王却不顾,捉着傅兰鸢闹够之后才把她放好,让她整理自己乱掉的衣服。 待这方闹够,傅兰鸢眼睛一转,又跟荣王说道,“王爷,那宫女烫了奴家,却一点悔意都没有,实在是不把王爷放到眼里。” 言下之意就是,得罚了那宫女,傅兰鸢才能解恨。 不过是一个宫女,荣王还是做得了主的。呵呵笑了一声,瞥了一眼那姿色普通的宫女,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宫女看到荣王冲他招手,瑟瑟发抖 的过来,跪下请安,“奴婢梓安,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方才,可是你烫了她的手?”荣王玩着酒杯,漫不经心的问道。 梓安的头垂的更低,哭诉道,“王爷息怒,奴婢不是有意的。方才姑娘布菜的时候,不知何人撞了奴婢,奴婢这才不小心将那汤水洒到了姑娘的手上。” “是么?”荣王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低头看着怀里的傅兰鸢问道,“这是你的事情,你看着怎么处理吧。” “谢王爷。”傅兰鸢得令,笑眯眯的坐起身子,得意洋洋的看了荣王妃一眼。 “梓安,你瞧瞧你把我这手烫的,现在还疼呢,你说怎么办吧。”傅兰鸢将手伸到梓安的面前,人畜无害的笑道。 “姑娘,奴婢已经央人去拿宫里最好的烫伤膏来了,这会儿应该马上就能到。方才奴婢求姑娘跟奴婢去处理,姑娘不去,姑娘若是去了,这会儿肯定已经好的八九不离十了。”梓安是四品女官,对于傅兰鸢这样的货色,就是没出嫁之前,是傅敏德女儿的时候,也是不屑一顾的。这会儿她自甘堕落,梓安更是不会多加柔色。 之所以还肯跪着,不过是看在荣王的份上而已。 “这么说,都是我的错了?”傅兰鸢眉头一皱,立马翻了脸。 “奴婢不敢,只是方才奴婢确实不是有意去撞姑娘。但是,最终害姑娘受伤,奴婢也说了,求姑娘去跟奴婢处理双手,姑娘不去,这会儿又怪到奴婢身上,奴婢不得不为自己辩白几句。” “嗤,说得好听,你伤了我,却让我跟你走,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这会儿,我的手已经肿了,你一不能让它恢复原状,二不能替我疼,三不能让我心头松快,你说你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傅兰鸢是想 杀鸡儆猴,自然是要胡搅蛮缠的。 方才她伏低做小,那是因为荣王不在,现在有荣王撑腰,她怕什么。 “那姑娘你说要怎么办?”梓安皱眉,知道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王爷,我要她的双手赔我!”傅兰鸢咬了咬牙,瞪了梓安一眼,转头依偎到荣王的怀里撒娇道。 “就要那双手?”荣王抬眼看了梓安的手一眼,顿时惊艳。 难怪傅兰鸢那么咬牙切齿,原来那真的是一双不可多得的手。 手指修长,关节纤细,皮肤白嫩却又不干瘦,真真如葱根一样的让人移不开眼。偏生那双手,还是越看越好看,在宫宴的烛火之下,怎么看都像是白玉雕的。 “王爷!” 看出来了荣王的迟疑,傅兰鸢连忙撒娇。 被傅兰鸢这么一磨,荣王顿时没了脾气,想了想点头道,“准了,来人,砍了那双手!” 旁边顿时有太监和侍卫冲了过来,押着梓安就要往外走。 荣王妃见状,冷脸道:“住手,荣王糊涂,你们也跟着糊涂?” 一帮太监侍卫并着梓安顿时松了口气,荣王这个命令若是真的执行了,明天恐怕皇上也饶不了他们。可是若是不做,今晚都活不过去。 荣王妃开口,无疑是救了他们一命。 “王妃,你看到了这个小宫女的态度,怕是不敬了一些。”荣王剔了牙,靠在椅背上不满的说道。 “我看倒是没什么,这宫女可是四品女官,就是寻常官家女子见到她也得行礼叫声姑姑。今儿个傅兰鸢不但没有行礼,还如此跋扈,实在是丢人现眼。再说,这女官对着王爷的时候,可是礼仪丝毫不差。”荣王妃剜了傅兰鸢一眼,冷笑道,“想让别人对自己有礼,也得自己有那个身价。” “王爷!”被荣王妃 剜了,傅兰鸢自然不平,冲着荣王立马就哭了出来。 “王爷竟然连个小小的女官都收拾不了,还说什么为女婢做主的话。王爷堂堂男子汉,欺负我一个小女子。” “哪里就欺负你了,你看到了,王妃说那宫女没错。” 荣王甩锅。 这边乱了起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傅云盈和颜清臣远远的看着,没有上前凑热闹,不过颜清臣多了个心眼,让人去通知了宸贵妃。 荣王妃被荣王甩锅,自然少不得要说几句的,当堂训斥了傅兰鸢几句,让她更加下不来台。荣王偏生这个时候也不帮着荣王妃,只冷眼看着她被训斥。 傅兰鸢顿时更加委屈,哭的更大声了。 谁知这个时候,宸贵妃就过来了。 宸贵妃本在紫宸宫伺候皇上安歇,待皇上安歇之后才知道三皇子晟钰竟然还在外面玩,没回去,担心出意外,她就出来寻,刚好碰到颜清臣派去通报的小太监,也就来了宴会之上。 看到傅兰鸢哭成那个德行,宸贵妃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谁。 没办法,傅兰鸢的事迹,实在是太脍炙人口了些。 “今日是中秋佳节,为何会闹的如此不堪?”宸贵妃到了,看热闹的人却兴致更加高涨,想看看贵妃如何断这场官司。 “娘娘。”梓安在最靠近入口的地方,宸贵妃来了之后她最先看到,也连忙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哭出来。 “求娘娘为奴婢做主。” 说着,梓安也不管旁人怎么看,三两句就将事情的始末给重新说了一句,把傅兰鸢说成了一个骄纵蛮横还心狠手辣的姬妾,惹得宸贵妃一阵阵反感。 再加上荣王妃在旁边告罪,说自己没有做好主母的本分,让后院的人出来丢人,就更加落实了傅兰鸢的过分之处。 第三百四十八章 让她去吧 “荣王,不是本宫不给你面子,而是你也不看看今儿个是什么场合,还带了这种不上台面的东西出来。来就来吧,还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来啊,拖下去杖责一百!”宸贵妃到底还是给荣王留了面子,否则这样的人,在宫里打死一百遍都不过分。 小太监们连忙放了梓安,低着头快步将傅兰鸢拖了下去,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宫宴之上就已经没了傅兰鸢的踪影。荣王干干笑了两声,拱手道,“娘娘教训的是,都是我平日不着调惯了,今日扰了宫宴,实在是罪大恶极。” “本宫还要去寻三皇子,众卿随意。”走之前,宸贵妃看了荣王几人一眼,一甩袖离开了宴会的大殿。 宫宴本就快要散去,现在被荣王这么一搅合,大家也没了什么兴致,索性直接散去。 傅兰鸢被杖责完拖回来的时候,大殿之中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梓安和颜清臣夫妇留在那里。梓安看着傅兰鸢被拖回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姑娘此番也太狼狈了些。” “你这个仗势欺人的狗东西!别让我再看到你!”傅兰鸢一口郁气哽在心口,头上冷汗津津,却也不忘放狠话。 “都是仗势欺人的,我是狗东西,你却连狗都不如。来人,送姑娘回去。”梓安不会跟她多纠缠,留在这里也只是宸贵妃的吩咐,免得死在宫里触了霉头。见她还有一口气,梓安示意小太监将她拖回荣王府。 而颜清臣夫妇之所以留着,不是为了看傅兰鸢的笑话。宫宴要走的人太多,傅云盈有孕在身,何苦要跟人挤着,若挤出来个好歹,也没什么必要。又过了一会儿,众人都走的差不多,傅云盈才在颜清臣的扶持之下走出来。 看着 她们夫妻恩爱的样子,傅兰鸢更是恨的恨不得立马上去剁了这一对奸夫淫妇。 傅兰鸢来的时候,还能蹭着荣王的马车,回去的时候竟然连个板车都没有,被随意的仍在宫里御膳房送泔水的车上拖了出去,到了荣王府,更是像垃圾一样随意的丢在那里。 也亏的如月忠心耿耿,见荣王妃和荣王回来却不见傅兰鸢的踪影才一个人在大门口等。 否则,等到明天傅兰鸢被发现的时候,只怕也就是一具尸体了。 “姨娘,且小心些,奴婢扶您。”如月只看到一团黑影被人仍在路边,她本不在意,谁知道接着月光一看,越看越觉得像是一直都没回来的傅兰鸢。 她连忙飞奔过去,仔细的瞅了一眼,可不是傅兰鸢是谁? 此时的傅兰鸢,下身被剥的干干净净,可两股间却又鲜血淋漓,沾了灰尘之后,乌黑难看,哪儿还有出府时候的意气风发。也得亏是现在半夜三更路上没了行人,否则以后傅兰鸢可就没必要见人,直接一头撞死算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出门时候还好好的人,现在却差点连囫囵个都没成。”如月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费力的拖着傅兰鸢往荣王府里面走。 傅兰鸢疼的整个人都在发抖,没功夫回如月的话,好不容易到了自己的院子,躺到床上之后更是什么都不敢碰。 “姨娘稍安,我去打些水来先给姨娘清理一下。”如月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手脚麻利的跑出去打水。过了一会儿,如月打了一些井水过来,沾湿了布巾,小心翼翼的替傅兰鸢清洗伤口。 棍棒加身的伤口本不会有太多的血,可今日宸贵妃动怒,行刑的太监自然不敢怠慢,一下下都是往实处打,傅兰鸢这会 儿整个下半身都已经血肉模糊,紫肿一片。 即使如月已经足够小心,傅兰鸢还是疼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你,你轻点……” 傅兰鸢有气无力的跟如月交代,惹得如月更是泪水连连。 “是,奴婢小心着。” 换了好几盆水,终于把傅兰鸢的伤口给清理的差不多了。如月看着这么大面积的伤口,也不敢轻易上药,处理干净伤口之后飞快的跑去找大夫。 可这深更半夜的,哪儿有大夫? 如月想了想,转身去了角门。可角门那里,不知是不是得了荣王妃的吩咐,角门守门的婆子竟然好像睡死过去一样,纹丝不动,给如月急的不行却又毫无办法。 “嬷嬷,求求你,开开门吧,开开门吧。”如月把门拍的哐哐响,可那屋里的婆子却纹丝不动。 如月没辙,只好换了个方向,跑向别的角门。谁知道,整个王府跟被串通好了一样,竟然每一个人给她开门。 最后,如月哭着跑回小院,找了金疮药出来给傅兰鸢撒上。 “对不起姨娘,是奴婢没用。竟然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如月一边哭一边给她上药。 “别哭了,今夜定然是荣王妃下了令,否则为什么阖府上下所有的守门婆子都睡了过去?”傅兰鸢被她哭的头疼,冷冷的吩咐了一句,躺在床上喘粗气,“暂且忍忍,等天亮你再去找大夫。或者,等下荣王过来的时候你哭诉一番。” 傅兰鸢满心还以为荣王回来看她,谁知这一夜过去,荣王竟然毫无音讯,甚至半夜傅兰鸢高热,整个身子都在抽搐的时候,也没人去通传一声。 如月尽心尽力的伺候了一晚上,才在第二天一早从外面请了大夫来给她看诊。 这自然不算完,大夫看诊的时 候,连珠还过来传话。 “昨日王爷回来之后就宿在王妃那里了,今儿个一早,王妃听说昨日如月姑娘去角门叫人,所以派奴婢过来问问,可是有什么事?” 连珠站在门口,隔着窗户问道。 如月不敢怠慢,连忙出去回话。 “回姑姑,昨夜里,我家姨娘突然高热,奴婢慌了神,想出去找大夫,这才惊扰了各位嬷嬷,还请王妃息怒。” “那现在姨娘可还发热?”连珠往屋里看了一眼问道。 “不发热了,奴婢今早请了大夫来。” “姨娘这怕是没福气消受宫里的那些山珍海味,腻着肠胃了所以才半夜起高热。若是下次再出这种事儿,给姨娘多喝些水就行了,可别再扰了王妃,否则,王妃怪罪下来,你们可吃不消。”连珠摆了摆袖子,斜眼看了一眼如月说道。 如月连忙点头称是,见她要走,侧身给连珠让路。 连珠是要走,却不是出去,而是进了屋。 进屋之后看到大夫隔着帘子给傅兰鸢看诊,她的心头顿时明白几分,朗声吩咐道,“大夫,这可是我们荣王府里最得宠的姨娘,您可得捡着好药来上。” 这大夫平日经常给荣王府里的姬妾看诊,对于这种豪门之中的弯弯绕绕如何不知道?点了点头,连忙称是。 连珠吩咐完之后,转身离开。果然就见那大夫龙飞凤舞的一挥手,一张药方就到了如月的手上。 “姨娘,这……”如月亲眼看到连珠方才吩咐大夫,突然不敢去抓药了。 傅兰鸢刚从高热中挣扎出来,浑身无力,却招手让她把药方拿来。这么些日子,她也久病成良医,有些东西她也看得出来是不是治她的。 见那药方上有活血化瘀清凉祛火之药,她摆了摆手让如 月去抓。 “连珠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我们不敢去抓药。否则,她大可在私底下吩咐,没必要在我面前这么说。” 傅兰鸢的话有道理,如月连忙拿了药方去抓药。回来的时候,不但拿了汤药,还拿了一些外涂的。 伺候着傅兰鸢喝了药,涂了药膏之后,如月终于松了口气。 荣王这边,昨夜他确实在荣王妃出下榻。不过,为的却是和皇后商议的事情。 晟阳死了,京城中能和亲的女子怕是难选,尤其是有头有脸的,谁会做这种暗中进行的事情? 孟家失势之后,孟家的人也用不上,所以他只能干着急。 可是,不管最终选谁去和亲,最终都少不了让荣王妃出马去劝说。 所以,昨夜荣王在荣王妃那里,说的就是这件事。 至于重伤的傅兰鸢,谁还顾的上?一个跳梁小丑,吃些亏,知道些分寸也好。 昨夜,跟荣王妃说完这件事之后,荣王妃立马就想起来了一个人,并且告诉了荣王,让他琢磨。 “王爷可还记得,当初太后亲封的安平郡主?” 安平郡主就是颜筠玥,当初救了太后被封为郡主,本身又是颜国公的嫡长女,更重要的是,她却并非是什么忠君爱国之人。 从颜国公府搬出来之后,颜筠玥就一个人住在那个三进的院落中,被一帮丫鬟婆子伺候,倒也安安静静。 只除了偶尔会出来赴宴,与人交际。 京城就这么大,谁还能不认识谁?尤其是颜筠玥偏爱高官权贵,自然也出现在荣王妃主持的宴会之上过。 被荣王妃一提醒,荣王也想起这么号人来,琢磨了一下,不敢肯定,“她会同意么?而且,她的身后可是颜国公府,若是被颜国公府的人知道,那咱们可就完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瞒着点 “王爷觉得,她会告知给颜国公府么?”荣王妃笑了笑,从梳妆台上挑了一个喜鹊报喜的步摇簪上,晃了晃脑袋,左右端详了一下分外满意。 两人多年的默契让荣王眼睛一亮,雀跃的问道,“你是说,颜筠玥不会告诉家里一声?” “王爷,你可知道先前为何那安平郡主会搬出来?”荣王妃把摆弄流苏的手放到桌上,转身回头看向荣王,似笑非笑的问他。 这种后宅中的琐事,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关注,连忙老实摇头。 “安平郡主虽然成年,可也是个女娃,就算是太后亲封的县主又如何?那也得在家养着才算正理。颜国公府这么大张旗鼓的把她赶了出来,自然是犯了十恶不赦的错处,否则以老颜国公那护短的性子,怎么允许长房的嫡子就这么流落在外。若是真的流落在外,那颜国公府势必是不想再管了的。” 荣王妃将事情的利弊摊开告诉荣王,也好的将来某一天荣王将事情赖在她头上。 夫妻这么多年,这么点了解,她还是有的。 “那你可知,安平郡主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被颜国公府给赶出来?”荣王清楚,以荣王妃的能耐,这点消息是肯定能打探清楚的。 “因为什么?因为那安平郡主仗着自己的那么点恩德,竟然对姐妹,对长辈下手。据说先是在颜筠晗生产当日暗下毒手想让颜筠晗血崩而死,后来被揭发之后拒不认错,最后被其母给保了下来。被赶出颜家之前,还在傅云盈的汤药中动手,害的傅云盈差点小产。” 荣王妃是,转过头继续梳妆,言语间对颜筠玥也是十分不屑。 “原来如此,那么这么说来,颜家人应该是对她深恶痛绝了。”荣王的心放到了 肚子里,哈哈笑了一声道,“如此,那就让人给皇后传话,看看她的意思吧。” 其实,荣王派人跟西岐那边私底下有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也完全没问题。可荣王却考虑到其他事情,不得不借着皇后的手去做。 与西岐联络的一直都是孟相的死士,如今孟家垮台,嫡系子孙除了皇后都死了个干净,旁人想要利用这些人完全无从下手。而皇后,却是正儿八经的孟家后人,对那些死士有一定的震慑作用。 第二件就是将来的后路。 他费尽心机去谋反作乱,不是为了自己活着的时候能够坐拥天下,还为了能在死后也告诉所有人,他是皇帝,他是最尊贵的男人。 想要做到这些,那就得有后嗣在他百年之后祭奠他。 可惜了,这么些年,荣王府里姬妾不少,后人却没有一个。 荣王派进宫里的人回复很快,没多久就送了皇后的信物回来。荣王妃看着那一对儿白玉玉佩笑了笑说道,“凤仪宫中可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竟然这种东西也拿得出来。” “要我说,能拿得出来这些已经实属不易了。”荣王又喝了杯茶站起身,看着荣王妃吩咐道,“如此,此事就交给你办了,我先行一步。” “王爷去吧,颜筠玥的事儿,就交给我吧。”荣王妃拿起那玉佩,起身送了荣王出去。 待荣王出去之后,荣王妃侧头问连珠,“傅兰鸢那儿,可还好?” “回王妃,好着呢,那大夫开的涂抹的药膏配上喝下去的汤药能让伤口痛痒难耐,不致命却让她遭罪不少。”连珠从外面进来回话。 “嗯,且看她这回张不长记性。”荣王妃抖了抖身上,往花园走去,“今儿个花园里的曼殊沙华开的不错,你拿了 我的帖子去请安平郡主过来赏花吧。” 连珠应了,找了一个小丫鬟去办。 荣王府的人就是大气,就算是请安平郡主这样的小角色也是用足了功夫,客客气气的送了拜帖过去,在面对颜筠玥的时候恭敬又不谦卑,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丫鬟。 “王妃今日怎么有兴致请我赏花?不知王妃可请了旁人?”乍一拿到请柬,颜筠玥也疑惑。 她自从颜国公府搬出来之后,也鲜少跟人交际,去过荣王妃办的赏花宴不错,却没跟荣王妃有过正儿八经的照面,荣王妃如何会想起她来。 “那日我家王妃办的赏菊宴上,郡主赏脸留下一幅墨宝,娘娘看着喜欢,又逢近日曼殊沙华盛开,想再请郡主过去观赏,能有墨宝留下最好。”派来传话的小丫鬟也是伶俐的,简简单单就将颜筠玥的疑虑打消,让她欢欢喜喜的准备。 “如此,劳烦姑娘了,且请姑娘稍等片刻,我更衣之后就来。”颜筠玥面上一喜,连忙站起身往自己的卧室走。 路上的仆人看到了,也没说什么,任由她去了。 待到了荣王府,颜筠玥在花园见过荣王妃之后,荣王妃拉着她往里走,笑吟吟的说道,“昨个在宫宴上见到郡主,没来得及打招呼,今儿个想着花开的正好,郡主也是爱花之人,所以下了帖子请你来赏玩,不知可叨扰了。” “如何算叨扰?安平闲人一个,平日在家也不过是闲着,王妃能请安平,是安平莫大的荣幸。”颜筠玥低头浅笑,跟荣王妃客套。 两人说着往花园一角的凉亭中走去,那凉亭中早已备好的了茶点,只等两人到了。两人坐下,又说了一些客套话,说着说着,荣王妃就把话头从花身上转到了颜筠玥身 上。 “这曼珠沙华艳丽夺目,安平郡主也是一等一的美人。我多嘴问一句,不知郡主可有心上人?”荣王妃侧眼揶揄道。 颜筠玥脸上一红,看着荣王妃低下了头,良久之后,才几不可闻的说道:“王妃何苦拿这个取消臣女,自然是没有的。” 当初颜筠玥设计苏芷若的事情闹的那么大,谁不知道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害死了聂景平?聂景平死后,她更是没人敢招惹,哪儿会有心上人。 “唉,说起来,郡主也快二十了吧?放眼整个京城,谁家姑娘二十还没出嫁?你那妹妹比你小了三四岁,孩子都已经会走了。”荣王妃故意拿颜筠晗来刺激颜筠玥,果然见她神色一变,有些恼意。 “娘娘此话是何意?”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个媒,不知道你肯不肯应。”荣王妃笑了笑,支着脑袋看着颜筠玥,“这个人,虽说不是咱们京城的人,可也不是什么草莽,若是你不嫌弃,不如听听看?” 能劳动荣王妃说媒的人,自然不是寻常人家。颜筠玥心头一喜,脸上却没表示,只点了点头。 荣王妃看她样子就知道她绝不会拒绝,笑了笑将事先编排好的话说了出来。 “先前,西岐要跟我朝联姻,原本定的是晟阳公主,晟阳公主不惜福,被阮蓁给抢了先。阮蓁嫁到西岐之后,因为性格的原因没没与西岐太子起冲突,已经让太子苦不堪言。前些日子,西岐那边传话来说,想要让我撮合一下你与那西岐太子。” “我与西岐太子?”颜筠玥懵了,她好像从没见过西岐太子,着要如何撮合? “没错,那日太子混入和亲队伍之中,暗中考察过京城的贵女们,对你甚是满意,一见钟情。悄悄 上门提亲,谁知你那二婶给回了,说配不上人家。这事儿,你那二婶没跟你说?” 这些事情自然是胡编乱造的,可颜筠玥不过脑子就信了。毕竟,在她的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就是田氏一直都在欺压她们姐弟。 如今,荣王妃这么煽风点火,颜筠玥更是觉得委屈和忿恨。 “二婶并没有说过此事。”颜筠玥摇了摇头,羞涩道,“不知那太子还说了什么?” “太子还说,娶了你,才是人间福气。你若是允了,我就派人往西岐那边传话,也算是一场金玉良缘。”荣王妃笑了,心里有些得意。 颜筠玥没有立刻点头,坐在那里思考着。 在京城当中,权贵之家自然是不屑于安平郡主这样的人物。可若是普通人家,她也看不上。若是外嫁,嫁到西岐,虽然环境差了些,可好歹是太子妃,再不济,也是个侧妃,有太子的宠爱,日子也不会难过。 孰优孰劣,她一眼就看的出来。 心里愿意,面上却不好表露,毕竟她是一个大姑娘,让人说闲话她也不太能受得住。 “你是愿意?”荣王妃看她脸泛红霞,调笑道,“若是你不愿意,也可以说一声,我好让那太子爷死了心。” “自然……是愿意的……”颜筠玥吞吞吐吐的应了,脸上顿时红成一片。 “愿意就好,愿意就好。”荣王妃笑了,左右看了看,拉着颜筠玥悄声说道,“只是此事,你不要声张。你也知道,阮蓁是长公主的心头肉,当初要和亲的时候,长公主就进宫跟皇后吵了一场。现在,若是长公主知道太子对阮蓁有了异心,她不可能到西岐去跟太子理论,却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想了想长公主的事迹,颜筠玥连忙点头应了。 第三百五十章 你要嫁人 荣王妃对颜筠玥的知情识趣颇为满意,却又有些为难地道:“本来你的婚事该有国公府上你家里人安排的,可我实在看不过这么好的一门亲被放过去,说来也是越俎代庖了。” 颜筠玥忙道:“王妃这是怎么说的?若不是您念着安平,安平还不知道会着落到哪儿去呢。” 念及国公府里田氏的搪塞与吴氏偏心之举,颜筠玥一时自苦,说起话来都带了哀意,倒是不觉得荣王妃突然找上她有什么不妥了。 荣王妃拍拍她的手,面上全是怜惜:“你一个女子,还是不要跟家中闹得太僵才好,不如我去与你家中说和一下?” 现在正是颜筠玥对国公府怨恨最重的时候,若荣王妃一心离间她说不定还会起些警惕心思,但现在对方一心都是为了她考虑,在她看来就比那些所谓的家人更值得信赖了。 想到方才荣王妃说田氏将这门亲事拦了下来,她只恨不能让那些势力小人看看自己过得多好,怎么会在低头相求? 这边荣王妃话未说完,便见颜筠玥竟纳头拜了下去:“臣女一切全凭王妃做主!” 成了。 颜筠玥怎么说也还是未出阁的女子,但凡要点面子她就不会拿这种事出去宣扬,而只要这件事不被长公主和国公府搅了,那做起来便稳当得很。 荣王妃心中定下,面上更是和善许多,忙将颜筠玥扶了起来,柔声安慰:“你既已做了决定,那我便担了这个责任,做主应下太子那边了。” 等颜筠玥点头,荣王妃又满意笑道:“这门亲事没有你家中长辈掌眼,免不了你自己多上上心。如此,我便寻个机会让你瞧瞧渐渐那太子的人物风度,定不会辱没你的。” 说及此事,颜筠玥面上 又带了羞色:“劳王妃费心了。” 两人就此事聊了一会儿,荣王妃又贴心顾及闺阁少女的面子换了其他的话题,依照先前说的留了颜筠玥的字画,这才差人将她送了回去。 自从被送到这院子里来,颜筠玥的心情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好过了,可进门见了立在廊柱下的人,面上的笑意迅速褪了下去。 她故作不见,自顾在院中石桌旁坐了,抿了一口婢女端上来的茶水,面色微诧,开口却听不出心情好坏来:“哟,今儿怎么舍得拿出这龙井了?不拿那种炒了几遍的干叶子搪塞我了?” 旁边小婢忙道:“回主子,这是嬷嬷新带过来的……” “啪——”那茶杯猛地碎裂在婢女脚边,滚烫的茶汤却尽数落在了她头脸上,那婢女却连擦拭都不敢,忙不迭的跪倒在地,颜筠玥怒声道:“我问你了?往日里拿那种粗茶搪塞我时怎么没这么殷勤?” “小姐息怒,”杜嬷嬷忙上前扶了颜筠玥进了屋,劝道,“这些下人不知好坏,以后自有府里的采办将小姐的用度包办了的,您就别跟这些人置气了。” 往日颜筠玥养在吴氏膝下,杜嬷嬷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颜筠玥往日就算看着她不爽快面上也总能过得去,谁知今日却甩开她道:“杜嬷嬷怎么也屈尊来这种破落地方了?” 她今日从荣王妃那里得知田氏拦下了自己的一门好亲,连带着对整个国公府的怨恨都多了不少,甚至觉得杜嬷嬷今日是专门来给自己添堵的——国公府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恨不能她死在外面才好吧? 杜嬷嬷就算不知道这大小姐的心思,也能从这语气中听出对方并不欢迎自己来了,只是碍于骆清姚的嘱咐,她只能 将对这位大小姐的不满敛在心里,又拿了几句好话哄着,估摸着对方消了气才试探着问:“我看方才那轿子,小姐可是从荣王府回来的?” 颜筠玥本在看骆清姚托杜嬷嬷带过来的东西,闻言手上一顿,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嬷嬷这是要打探我的行踪?” 杜嬷嬷心中一凛,强笑着道:“哪能用打探这种说法呢,不过是大太太不放心小姐自己住在这边,托老奴时常来帮扶着而已。” “不放心?” 颜筠玥嗤道:“那她当初怎么不将我留在府中?就算抵不过爷爷,难不成她亲自来看我一眼都不行么?” 她越说越气,杜嬷嬷却只能赔着笑安抚:“小姐也知道大太太不方便出门的,您有什么话大可以跟老奴说,老奴定会带到大太太那儿的。” 颜筠玥却不听她这些话,只想着自己在国公府的处境,与在荣王妃那儿对比起来更显心酸,再想想自己的亲事最终落得要被外人操办,还不知道这些被这些下人们传成什么样——这些高门大户的私密事,不就是从这些下人们口中传的举城皆知的么! 想到自己被国公府赶出来也是被这些下人卖了的原因,颜筠玥怨愤更甚,抬手一个玉托就朝着杜嬷嬷扔了过去:“你这老虔婆,借着替我母亲来看我的托词,指不定是将我的近况全拿去嚼碎嘴了吧!” 就算再国公府伺候了一辈子,杜嬷嬷自问也没见过脾气如此阴晴不定又暴躁的主子,年纪上来反应便慢,不防之下差点真被那玉托砸中脑袋。 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些个被自己带过来的首饰布匹用具便裹着颜筠玥的谩骂兜头砸来:“都是你们这些奴才……有一个是一个,恨不能看着 我出丑吧……给我滚,给我滚出去!” 杜嬷嬷好歹是吴氏身边的老人,跟着嫁过来之后就算老国公也少对她这样发脾气,被骂了一顿自然没有腆着脸再凑上去的道理,沉着脸离开了这小院。 她以往只觉得这大小姐稍显任性了些,没想到人越长越大,脑子却跟一点都不长似的,办的事她是越来越看不上了。 也怪不得吴氏与老国公都对这个亲手养大的孙女越来越疏远,也就大太太常年礼佛对这些不甚了解,否则还不知道什么心情呢。 杜嬷嬷难得衣发不整的从外面回来,直接去了骆清姚的院子将颜筠玥的话说了,这才回去收拾。 她就是要让骆清姚看看,她一心顾念的这个女儿,现在到底是什么德行! 骆清姚果然是被杜嬷嬷的样子吓了一跳,可她怎么也不觉得自家女儿是那种无缘无故乱发脾气的性子,想来是杜嬷嬷先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吴氏身前的老人,倚老卖老的对着玥儿甩脸子,玥儿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自己不强势一点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骆清姚很快给这件事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但想到女儿可能被人欺负了她便怎么也安不下心去。 颜筠玥却不知道国公府里这些事,她满腔怒气在杜嬷嬷身上撒了一通才算稍稍舒心了些,看着被自己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有些心疼。 其实国公府那些人说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起码母亲还是疼爱自己的,如今亲事也有了找落,一个不被看好的大小姐以后回国公府扬眉吐气,不是更爽快么? 如此安慰了自己一番,颜筠玥让人收拾了堂屋中的东西,挑了几件完好的摆件摆在自己屋里,免不了又去考虑荣王妃 说的那些事。 荣王妃说西岐太子对她一见钟情,可她还从没见过那太子呢。也不知道荣王妃将见面的时间安排在了什么时候。 她想的出神,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她一口气叹出去,转而又有些懊恼。 这么大的事,她是不可能告诉杜嬷嬷的,可若不通过她的嘴,母亲要从那儿知道她要出嫁了呢? “禀告主子,有客人来了。” 婢女的声音将颜筠玥的思绪打断,她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直接表现在了脸上:“天色已晚,有什么要紧的客人会这种时候过来?” 这些个丫鬟与国公府调教出来的根本不能比,若是那些伶俐丫头,这会儿早该把人哄走了。 那婢女被她吼得一缩脑袋,刚要告罪就见主子起了身:“算了,我去跟你见上一见。” 总归她也睡不着,便去见见是什么人这种时候过来“拜访”。 这小院只有三进,没几步颜筠玥便到了前面,就见堂屋里站着一人,带着斗篷看不清脸面,只从身形看上去是个女子。 她心中疑惑,就听那人像是听到动静回头,看到她之后往前走了一步又顿住,道:“都下去吧。” 听到这声音颜筠玥心中顿时一惊,刚要上前就见几个伺候的小丫鬟正犹疑的看向自己,一冷脸道:“没听到……说让你们下去么?还愣着干什么!” 口中话语冷漠,她双眼却一直盯着前面那人,目光之灼热恨不能将那斗篷烧出个窟窿,好看看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 几个丫鬟被她吓怕了,这会儿闻声忙退了下去,而那“不速之客”也摘下了斗篷,上前两步道:“玥儿!” 她声音中带着怜惜与哀意,却是许久没有在颜筠玥面前露面的骆清姚。 第三百五十一章 颜筠玥之死 那日,她从颜国公府搬出来的时候,去求见过骆清姚。可骆清姚避而不见,将她推之门外,现在这是这母女二人自上一次求情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乍一见到骆清姚,颜筠玥的内心犹如翻江倒海。不知道是该扑过去哭诉一番,还是站在那里斥责骆清姚对她的不闻不问。 骆清姚不疾不徐的解下斗篷,挂在胳膊上,看着颜筠玥站在那里不动,也不催,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 母女两个沉默了许久,颜筠玥的眼泪还是没控制住,瞬间喷涌而出。可颜筠玥好像较劲一般,就那么站着,不管怎么落泪,都不肯往前走一步。 “杜嬷嬷今儿个去我那儿了。”良久之后,还是骆清姚开了口,声音不疾不徐的。 颜筠玥猛的抬头,看着还穿着缁衣的骆清姚,小心翼翼的问道,“是杜嬷嬷让母亲来教训我的么?” “杜嬷嬷并没有说什么,只说你今日从荣王府回来,又哭又闹,我过来看看。”骆清姚找了个椅子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你可……” 荣王是什么样的人,荣王妃又是什么样的人,骆清姚即使整日在佛堂里面也多有耳闻。不,是没有进佛堂之前,也多有耳闻。 她之所以特意跑这一趟,就是担心颜筠玥年纪小,在荣王府吃了亏。 “娘,我……”颜筠玥脸上一喜,上前几步走到骆清姚跟前,看到她的样子,又停了下来,站在那里,手指绞在一起,犹豫了一下,悄悄抬眼看了看骆清姚,又犹豫了起来。 她这个样子,确实让人担心,可是,知女莫若母,骆清姚又感觉出她并没有吃什么实质性的亏。 踌躇了一会儿,颜筠玥终于开了口,“女儿并没有吃亏,荣王妃今日请女儿 过去,也只是想要给女儿做媒,找一门亲事。” “什么?”原本还如入定一样的骆清姚骤然睁大了双眼,看着颜筠玥问道。 “荣王妃为女儿做媒,给女儿说了一门亲事。”颜筠玥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样子,见她有了反应,竟然觉得很高兴,三两下将荣王妃的话全都告诉了骆清姚。 “荣王妃说,西岐皇子对女儿一见钟情,想求娶女儿。女儿在京城中也寻不到什么好人家了,还不如去西岐跟一个喜欢我的人在一起。母亲,您说,是不是要为我高兴?” 颜筠玥的脸上竟然是满满当当的喜色,可骆清姚古井无波的脸上,是什么都没有。她在听到颜筠玥说了什么之后就垂下眼睫,好像此事跟她又没有什么关系了一样。 待颜筠玥终于说完,骆清姚起身,抖开斗篷为自己披上,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入黑暗之中。 颜筠玥的兴致瞬间散了个干净,看着骆清姚的背影呐呐的叫了一声:“娘……” 骆清姚的离开,让颜筠玥有些手足无措,可她也不觉得有做错什么,只觉得骆清姚离开只是因为放心了而已。因为不放心而来,因为放心而离开。 第二天一早,颜筠玥起来的时候听外面的婆子说,杜嬷嬷又来了,连忙起身。 杜嬷嬷在正厅里面等了有一会儿才看到颜筠玥过来,见她过来,杜嬷嬷稍微见礼,然后说道,“今日府里做了如意糕,夫人想起来小姐喜欢吃,命奴婢送些过来。” 如意糕本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算起来基本上每家每户都会做,可颜筠玥总觉得都不如颜国公府的好吃。 颜国公府的如意糕,方子还是田氏寻来的,不知道添了什么,做出来的糕点甜而不腻,清爽 宜人。听闻杜嬷嬷给她送了如意糕来,颜筠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想起来昨日的过分了。 “昨日玥儿有失分寸,在这里给嬷嬷赔罪了。”杜嬷嬷是吴氏身边的人,昨日颜筠玥的一举一动在旁人看来都是大逆不道的。 吴氏是颜筠玥的祖母,她房里的一花一草,阿猫阿狗都比她的辈分高,她哪儿来的胆子那么对着杜嬷嬷大呼小叫。 被颜筠玥道歉,杜嬷嬷也没胆战心惊的感觉,揣着手受了,才笑眯眯的说道,“奴婢将这如意糕送到小姐房间里,小姐慢慢用吧。” “诶。”颜筠玥笑嘻嘻的跟着杜嬷嬷回了卧房,坐在房间最中间的圆桌边等着杜嬷嬷将餐具给她摆好。 盛如意糕的碟子是一点花纹都没有的素色白瓷,杜嬷嬷没有拿平日颜筠玥用的银筷,换了一双通体莹白的象牙筷子过来,跟那绿莹莹好似一块翡翠一样的如意糕摆在一起,越看越招人喜欢。 “小姐快吃吧,待会儿凉了,可要积在胃里了。”杜嬷嬷见颜筠玥许久不动筷子,笑眯眯的催了一声,“凉了之后,激着胃该难受了。” “嗯。”颜筠玥喜滋滋的拿起筷子,端起碟子,小小的咬了一口,被如意糕那清甜的味道折服,眼睛都高兴的眯了起来。 看她这个样子,杜嬷嬷也笑了笑,转身去帮颜筠玥收拾刚刚起来的床铺。 收拾着收拾着,圆桌边传来“噗通”一声,杜嬷嬷的眼泪也“啪”的一声滴了下来,落在粉色的锦被上,洇出一个圆形。 “嬷嬷,你……” 杜嬷嬷抚平床单,放好枕头,转身看着躺在地上滚成一团的颜筠玥。 “嬷嬷,你为何……” “小姐,你不要怪老奴对你暗下毒手。今日这如意 糕,是大夫人亲手做的。大夫人还让奴婢传个话,颜国公府上下,忠君爱国,断不能出背弃君主的事情。不管您与西岐皇子究竟是不是情投意合,可皇上既然钦定了清河公主和亲,那您就不能坏了这门亲事。大夫人也知道,您是劝不住的,不如就此自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杜嬷嬷说完,擦了把眼泪,笑着看着颜筠玥。 颜筠玥勉强支起身子,看着杜嬷嬷,忍住腹内犹如刀绞一般的疼痛问道:“嬷嬷,您在诳我?” “老奴怎么敢骗小姐。”杜嬷嬷蹲下身子,将颜筠玥抱起,叹息道,“小姐,若有来世,不如投生一个寻常人家,再不插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要有父母相伴,能平平安安就行,好么?” 颜筠玥痛到全身无力,只能任由杜嬷嬷将她放到床榻上,看着杜嬷嬷站在床榻跟前,她颤声问道,“嬷嬷,我不懂,明明我做的很多事情,嬷嬷都是帮忙的,为何这次,您却要我死……” 颜筠玥不懂,想破脑袋也不懂。 她一直以来对三房,对二房做的那些事,杜嬷嬷或多或少都有提供帮助的,为何到头,她却要丢了性命。 “小姐,你忘了,老奴是受大夫人所托照顾小姐,食君之禄,忠君之命,主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照办就是。”杜嬷嬷波澜不惊的看着颜筠玥的眼睛一点点的失去生机,合上之后叹了口气,将药瓶放到她的手边,撤走了如意糕和食盒。 收拾好之后,杜嬷嬷合上颜筠玥的房门,低着头从后门离开了这个小院子。 颜国公府,佛堂中,嗒嗒的木鱼声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杜嬷嬷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待里面的木鱼声停了,她才悄悄进 去,低声禀报道,“夫人,断气了。” “阿弥陀佛……”骆清姚念了一声佛号,将那经书又翻了一页,重新敲起了木鱼。 杜嬷嬷躬身退了出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回到了吴氏身边。 颜筠玥的死讯是在晚膳时分传到颜国公府的,那个时候,整个颜国公府都在一起用晚膳,正欢笑一堂,调笑着傅云盈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三婶可得生个泼皮猴子,好好折腾一下三叔。”这几日动荡不安,颜修禹在皇上跟前草拟圣旨,也着实被折腾惨了。这会儿逮着机会,可得发泄一下。 “你小时候不也皮的上房揭瓦,不还是被你三叔收拾的服服帖帖。”老颜国公不满,瞪了颜修禹一眼,拦着傅云盈道,“要我说啊,盈儿,你生个女儿最好,生个小姑娘,软嘟嘟,粉嫩嫩的,多可爱。” 想起小姑娘,颜振羽就有些心驰神往。颜家的子嗣不多,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长房一儿一女,二房也是儿女对半。可要说起来,他最期待的,还是傅云盈能生个女娃娃,像颜玉笙的女娃娃。 “父亲,生儿生女又不是盈儿说的算的。”傅云盈没说话,正犹豫要怎么接的时候,颜清臣跳出来护媳妇了。 被他这个样子逗乐,众人坏笑成一团,就在这个时候,小院里的管家低头过来,悄悄的趴到颜国公府管家门口说了什么,接着就见管家着急忙慌的进来,跑到颜振羽身边转达。 屋里欢笑的气氛瞬间凝滞,悄悄散了个干净,都静静的看着颜振羽。 颜振羽愣了有好一会儿,才沉痛的说道,“玥儿,没了……” 一句话犹如一个炸弹,在屋子里瞬间炸了开,让众人都有一些猝不及防和意料不及。 第三百五十二章 死的不是很好 大家很久没有听到颜筠玥这个名字,也好像真的忘了这个名字一样,现在猝不及防的得知她的死讯,都有些意外。 “怎么死的,可报官了?”吴氏登时坐不住,站起来急急忙忙的问道,“可请了大夫,别是看错了。” “坐下!”颜振羽暴怒,斥责了吴氏,吴氏愣了一下,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 其他众人一头雾水,却也聪明的什么都没问。颜振羽看着赋闲在家,事实上颜国公府的不少事情还得他过手,想必是他提前知道了什么。 傅云盈看着颜振羽这个样子,莫名想起来中秋宴上荣王离开的事情了。跟颜清臣交换了一个眼神,傅云盈好像明白了几分。 “都已经是分出去的人了,那也就不是咱们颜国公府的。请大夫,报官,让那个院子的人处理吧。”颜振羽沉默了好一会儿,放下筷子,沉声说道,“后面的事情,也不用回来报。” “是……”老管家迟疑了一下,低头下去。 堂中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尤其是颜修皓,自从颜筠玥走了之后,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学习刻苦认真,对人有礼,却失去了少年人的跳脱和笑容。 这一会儿,听见颜筠玥死了,眼睛瞪得老大,蓄满泪水却不敢落下来。 颜清臣在桌子下轻轻的拍了拍颜修皓的手,颜修皓才后知后觉的连忙抹了把脸,低下头,看着碗碟不说话。 “可都这个时辰了?散了吧,我也累了。”老管家下去,颜振羽好像也没了兴致,挥了挥手吩咐众人。 众人听了,连忙起身行礼称是。 临走之时,颜振羽突然叫住了颜清臣和颜诚誉,“你们两个过来,我有话要问你们。” 田氏和傅云盈同时一愣,看着两个人 跟着颜振羽去了后宅。 “弟妹,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长辈们刚走,田氏就凑了过来,小声问道,全然不顾颜修皓还在旁边。 “父亲说的是不管,可玥儿怎么也是咱们家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不管?”傅云盈摸了摸颜修皓的脑袋,把他拉过来,笑了笑说道,“玥儿在外面住了那么久,最近天气也反复,究竟怎么去的,谁也不好说。嫂子还是稍安,等相公和二哥回来了再说吧。” 田氏这才意识到还有晚辈在,连忙住了嘴,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瞧瞧我,糊涂了。唉,我这个做婶婶的对玥儿确实疏忽了。且看看老爷子怎么说吧。” 笑着跟田氏告别,傅云盈带着颜修皓往清松苑的方向走去。 刚出了门,傅云盈就听见一声声的啜泣,引得她也有些不安。 到了中途的一个花园里,傅云盈找了个地方坐下,拉着颜修皓到身边轻声问道:“皓儿,你想去看看你姐姐么?” 颜修皓一听,顿时止住啼哭,有些惊讶的看着傅云盈,“三婶,祖父说了……” “我们这些人怎样都好,可那是你亲姐姐,谁也止不住你们两个之间的血亲。若是你想,我回头让你三叔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颜修皓哭的伤心,傅云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虽然她不喜欢颜筠玥,可颜修皓是个好孩子。颜筠玥确实做的离谱,可颜修皓从不曾做过什么坏事。 大人的事情,不应该让一个小孩子来承担。 闻言,颜修皓擦了把眼泪,低着头思考了半天,小心翼翼的说道,“三婶,让三叔悄悄带我去看看就好。否则,被祖父知道了,他会难过。” 这个孩子,都这样了心里还装着所有人,看的让傅云盈更加心疼。 叹了口 气,傅云盈揉了揉他的脑袋,在花园里坐着等颜清臣。 颜修皓没什么闲聊的心思,整个人都木木的坐在傅云盈身边,傅云盈也不跟他搭话,让他自己想心事。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直等到颜清臣从颜振羽那里过来。 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颜清臣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走过去对着傅云盈伸手,“走吧。” “三叔……”颜修皓突然站起来,看着颜清臣欲言又止。 “你且先回去,明天晚上我再去找你。”颜清臣又深深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颜修皓的脑袋,“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你姐姐枉死,好不好?” 颜修皓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傅云盈借着颜清臣的手站起来,小声问道,“父亲叫你和二哥过去,可是商量玥儿的事情?” “是,我们回去再说。”颜清臣不欲说太多,拉着傅云盈慢慢回了清松苑,这才说了事情的始末。 听完之后,傅云盈只想问一句,颜筠玥的脑子呢? 和亲是两国邦交大事,怎么可能会私下商量?就算是提前通气,那也应该是皇后或者贵妃来说,而不是由荣王妃来当说客。更何况,西岐太子才刚刚求娶过清和公主,清和公主如今健在,怎么可能会再跑到这里找一个媳妇? 退一万步说,即使和亲一事真的成了,那么颜国公府得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又该怎么去面对晟景帝和长公主。 “所以,父亲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就派人毒死了玥儿?”傅云盈还是想不通,以颜振羽对颜筠玥的偏爱,怎么会下这样的狠手。 若是颜振羽,应该就是把她捉起来,关着才对。 虽然颜筠玥已经出去单住,可那院子还是颜振羽的,仆役之中也有颜国公府的人,想制住一个 女孩子,还是很简单的才对。 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直接毒死? “父亲这么疼爱玥儿,怎么会做这种事。”颜清臣翻了个白眼,补充道,“是大嫂。” “大、大嫂?”傅云盈更不懂了,在她看来,骆清姚应该是更疼爱颜筠玥的,怎么会下毒杀了她。 若是不疼爱她,为何会在那个时候出来保她。 “虎毒不食子不错,可大嫂真的杀了玥儿。”似乎知道傅云盈想说什么,颜清臣又一次的告诉了傅云盈这个结果。 沉默了一下,傅云盈还是接受了这个状况,问道,“这是大嫂说的?” “不是,是杜嬷嬷。”弯弯绕绕太多,颜清臣又仔细的跟傅云盈讲起了这个过程。 杜嬷嬷今天早上收了东西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好,最终决定还是把事情告知一下颜振羽。可当时颜振羽并不在院子里,杜嬷嬷一直没找到机会,只好在颜振羽的书房留了一碟如意糕。 颜振羽和吴氏是不吃如意糕的,傍晚,颜振羽一看到如意糕就知道颜筠玥要出事,连忙派人去了颜筠玥那里。回话的人,是到晚膳时候才回来的,刚好就撞上所有人都在吃饭。 杜嬷嬷在颜清臣和颜诚誉面前把所有的事情都给说了,并且说了原因。这是发生在饭后的事情了。 “玥儿平日对小院中的下人也不好,所以才会死了一天都不知道。”颜清臣转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最终留下的只有无奈,“这个孩子,太偏执了一些。” “那你想好要如何告诉皓儿了么?那可是他的亲姐姐。” 丧礼什么的,可以让小院的下人去办,可是其他的事情若是料理不好,怕是要毁了一个人。 若是颜修皓长成了第二个颜筠玥,后果不堪设想…… “明 天刑部会派人去验尸,验尸之后,我会告诉皓儿。还是一五一十的说了吧,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若是撒了谎,将来被他知道,只会更歪。”颜清臣明白傅云盈的意思,想了想,只觉得头更疼了。 头疼的自然不是颜修皓,而是骆清姚。 颜筠玥这么一死倒是干净了,可留下的摊子也太烂了一些。 颜振羽因为这件事,整个人都有些振作不起来。 颜修皓又极有可能会误入歧途。 荣王下一步要做什么,这下他们更是无从得知。 想到这些,颜清臣索性身子往后一倒,瘫在软榻上装死。 “你啊,明明就很担心所有人,非得冷着一张脸。”见他这个样子,傅云盈戳了戳他叹气道,“唉,后面的事情,很棘手吧。” “家里面的事情就不说了,父母和皓儿会一点点过去,可荣王要做什么,就不好说了。荣王不是脑子坏掉了吧,竟然打主意到权贵之女身上。”颜清臣琢磨,觉得此事不简单。 说的是跟西岐皇子和亲,可最终会被荣王送到哪里,谁也不清楚。但是,这个女子这么有分量,那么对方应该也是极有分量才对。 那就假设是西岐的人,荣王跟西岐那边的人眉来眼去,究竟是想做什么? 孟家是荣王的钱袋子,钱袋子丢了,荣王要准备一个新的,可这跟颜筠玥有什么关系?颜筠玥又不会经商。 “既然打着和亲的名号,应该就是和亲才对。那和亲书上的条款是什么?总不可能是通婚通商吧。”傅云盈想到了什么,引着颜清臣去琢磨。 “撇掉这个,那就只有借兵了……”荣王没有权利跟别的国家去谈通婚通商这种国家大事的,挑挑拣拣剩下的,那就只有造反时候要用的兵马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换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 可转念一想,颜清臣又提了一个疑惑,“如果是和亲借兵,那也应该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才行,最好是荣王自己的嫡亲女儿才好,怎么就落到了玥儿身上?” “荣王没有嫡亲女儿,是不是跟颜筠玥说好了,认她做干女儿什么的。”傅云盈觉得,跟荣王和亲的定然是西岐,前世的时候,荣王就跟西岐那边眉来眼去。可惜她死得早,不清楚后面如何了。 否则,现在也不会这么干着急。 “你当西岐那边跟颜筠玥一样蠢么?”颜清臣否定,他毕竟和西岐那边有过交集,知道的也多一些,心里清楚这些小把戏怕是无法取信于对方。 如果颜筠玥可以,那么其他人也可以了才对。 想到这里,颜清臣反而不着急了,笑了笑道:“放心吧,荣王跟人家说好的和亲,怎么就能轻易的作罢?还会有后招,我们且等着。” 倒也是。 傅云盈揉了揉酸痛的腰肢,起身找白露要消食茶。已经过了三个月,孕吐正儿八经的轻了起来,她的胃口也好了很多,今天夜里就吃了不少平日里不怎么吃的东西。 这会儿撑着了,得喝碗茶消消食。 谁知那茶水还没递过来,颜清臣就把她捞起来出去遛弯了。 丈母娘说了,女子生产最凶险不过,若是身体康健,那危险就小一分。平日里傅云盈虽然没有什么灾病,可颜清臣总觉得多运动一下,身体也会好一点。 第二日,果然如颜清臣所说,刑部接手了颜筠玥的案子,颜清臣派了仵作过去查看,证实了杜嬷嬷的说辞。因为事关颜国公府以及骆清姚,颜清臣最终也让人以自尽来结案。 小院里的仆役们在仵作走了之后,终于挂上了灵 堂,只是不同别家,凄凄惨惨的,连个鸟儿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停一下。 到了傍晚,颜清臣从刑部回了颜国公府,接了颜修皓出来。 路上,颜修皓一言不发,好像一夜之间,颜修皓更沉默了。 “到了,下车吧。”到了门口,颜清臣下车,站着等颜修皓。颜修皓下车之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思忖了片刻,才抬脚进去。 进门就是颜筠玥的灵堂,大大的奠字在惨白的绢花上挂着,正中间摆放着颜筠玥的棺木。棺材并没有合上,里面躺着面目狰狞的颜筠玥。 颜修皓只看了一眼就回到蒲团旁边,从杂役的手里接过三根线香跪下拜了拜,起身之后转身就走。 颜清臣跟上,一直到回了家,颜修皓才哑声问道:“三叔可否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前,颜清臣就想过要怎么告诉颜修皓。与其说慌,不如直接据实告知。 “你姐姐被奸人蛊惑,用婚姻之事做诱饵,想让她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你的母亲,不忍你姐姐继续错下去,便让人送了毒药。”颜清臣还没说完,就见颜修皓冲了出去。 到底,还是个孩子。 追着颜修皓到了佛堂,见他停住了脚,颜清臣也停了下来。 “开门,开门!”颜修皓在佛堂外面停了片刻,忽然疯了一样的冲上去,一边喊一边砸着佛堂的门。佛堂那沉重的红木大门被砸的哐哐响,不断有灰尘掉落下来,落在颜修皓的脸上,召了他的眼泪,挂了满脸。 可佛堂之中,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沉闷又扰人的木鱼声。 颜修皓敲了半晌,佛堂中一个人都没出来,倒是引来了不少旁人。 傅云盈见颜修皓哭的不成样子,有些心疼,悄悄走了上去,扶起他 轻声说道:“你母亲,也有无可奈何的地方。你真的要怪,只能怪怂恿你姐姐的人。” “怂恿我姐姐的人……”颜修皓狠狠的一抹泪水,在脸上留下一道黑印。 “三婶,那人是谁。” “那人,你现在动不得,但是,你放心,天理昭昭,没道理做了坏事还能逍遥自在的。” 傅云盈一向对颜修皓不错,颜修皓也敬爱她和颜清臣,听她这个意思,颜修皓瞬间明白了过来,狠狠的点了点头应道,“三婶,我懂了!” 在磨砺中长大的孩子,从来知道不自量力没有什么好结果。颜修皓猜不到那人是谁,却也知道,在京城这种高官贵胄云集的地方,不管是谁,都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动摇分毫的。 所以,他能做的唯有让自己变强,变得旁人无法撼动。 假以时日,他一定会亲自替姐姐报仇! 劝住了颜修皓,傅云盈却没有半点开心,依旧有些沉闷。颜清臣见她这个样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天气凉了,也黑的早,现在天色灰蒙蒙的,可还没到吃晚膳的时候。颜修皓哭着跑走之后,颜清臣就从旁的地方走出来,到了傅云盈的身边,“这孩子,心里跟明镜一样。” “是啊,这孩子没长歪,实在是幸事一桩。”长叹一声,傅云盈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颜清臣见状,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 “出来这么匆忙做什么,好歹顾念着自己。” “阖府上下,与玥儿最亲近的就是皓儿。两个人是亲姐弟,大嫂自从生下皓儿之后就遁入空门,不再理世事。这么多年,能照应皓儿的只有玥儿。现在,玥儿没了,最难过的,就是他了。都是一家人,总不能见着他难受,我们就这么坐视不理。” 傅云盈倚在颜清臣的怀里,慢慢往回走。 她这么一说,好像颜清臣不近人情似的,苦笑了一下,颜清臣也不再说什么。 自家媳妇,惯坏了,也得继续惯着不是? 颜筠玥的死,不但让整个颜国公府难过,还让荣王难过。 本来荣王还在庆幸颜筠玥居然答应了这种荒诞的要求,准备跟西岐那边联络的时候,谁知道颜筠玥竟然噗通一下自尽了。 听到这个消息,荣王差点没砸了自己手里的白玉杯。 “怎么会这样?” 若说是自尽,荣王是绝对不信的。这边刚做了当王妃的梦,那边就自尽,得傻成什么样子? 可荣王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他总不能跑到刑部说,安平郡主绝对不会是自尽,因为她刚刚捞了一个王妃? 突然丢了这么大一个棋子,给他急的在屋里来回转,心急如焚又没别的法子。 “王爷,此事就这么算了?”幕僚悄悄过来,探听一下荣王的意思。 谁知荣王一摇头,否决了那个幕僚。 “联姻是最不引人耳目的办法,死了一个,还有别的。”荣王手里的白玉杯掉在桌子上,咕噜咕噜滚了一圈之后停了下来。 看着那滚动着的白玉杯,荣王笑了笑,说道,“准备一下,本王要进宫。” 幕僚疑惑了一下,却没多问,出去通传了之后,就见荣王匆匆忙忙的进宫。 夜色正浓,实在不是一个亲王进宫的好时候。 可荣王就真的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凤仪宫。 凤仪宫里,孟薇曦正在灯下绣花。皇后被囚禁,日常用度也被克扣的厉害,她也只好跟身边伺候的宫女一起做些针线活贴补一下日常的用度。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孟薇曦手里还有不少银两可用,可总归是坐吃山 空。 荣王来的时候,吓了宫女一跳,可见孟薇曦没反应,就知趣的退了下去,帮他们掩上门。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若是被人瞧见,看怎么收场。”孟薇曦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荣王,在唯一的烛火下手脚没停,继续绣花。 “若不是事出有因,我也不会过来。你整日待在这里,怕是不知道外面已经出事了吧。”荣王笑了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翘着腿看着孟薇曦。 “出了什么事?”孟薇曦神色一变,放下手里的绣绷,“朝中乱了?” “有颜大人在,怎么会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不知道也不奇怪。”荣王看了一眼孟薇曦的神色,说道,“颜筠玥死了。” “她怎么死了?”听闻颜筠玥死了,孟薇曦愣了,眉头紧皱,分外不满。 “说是自尽,可具体谁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荣王的鞋子在凳子上留下一个黑印,让孟薇曦分外不满。可她没说什么,思忖了片刻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办?” “换一个。”荣王神神叨叨的看着殿顶,幽幽的说了三个字。 孟薇曦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换一个,换谁?难道荣王能凭空再变一个人出来不成? “换一个?” “对。你我都知道,联姻最好的人选是晟阳。孟家在西岐的势力能保证晟阳的日子不会差,西岐太师也会因为晟阳的身份而更加相信我们。” “可是,你已经杀了晟阳。”说起这个,孟薇曦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甚至还有些埋怨,“若是晟阳没死,现在还至于发愁么。”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人都死了,你还要找个大罗神仙给她回魂不成?”荣王白了孟薇曦一眼说道,“我倒是有个人选,得你觉得好才行。”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不会这么蠢吧 “谁?”孟薇曦冷笑,荣王莫不是把晟景帝当那田里的冬瓜了不成。一个颜筠玥,那是因为猪油蒙了心,对颜家很入骨髓,才能被他利用。 其他的,放眼整个京城,谁会傻到跟荣王搅和在一起,尤其是这种时候。 可荣王竟然还会觉得,能再找出来一个颜筠玥那个样子的。 “你这个眼神什么意思?”荣王看孟薇曦的眼神不对,有些不满,可还压住了性子去跟她说话,“可是不信我!” “我信你,也得你跟我说究竟是谁才能信。”孟薇曦重新拿起绣绷,低头一丝不苟的勾勒着百鸟朝凤。 荣王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好像在思考什么。 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傅玉珑。” “谁?”孟薇曦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傅敏正的那个小女儿,傅玉珑。” 傅玉珑自从嫁给连文逸之后,就一直不得好处,最后还被连文逸给送到了别院。这么长时间过去,是生是死都不好说,荣王是怎么想到她的? 孟薇曦难以置信的看着荣王,想把他的脑袋看出来个窟窿,“你没说错?” “我还没糊涂到这种地步。”冷笑了一下,荣王摸了摸下巴,看着孟薇曦说道,“不得不说傅玉珑会生。她比晟阳小上一点吧?” “对,比晟阳小四五岁。” “可是,你没发现,傅玉珑有些时候,跟晟阳出奇的像么?”荣王咂摸了一下,慢悠悠的说道。“两个人身量差不多,五官也有些相似。京城里的人看着两个人长大的,瞒不住,可是对于西岐那些蛮子来说,怕是分不出来才对。” 荣王这么一解释,孟薇曦也觉得可行。 当年,连曲馥偷情了孟家的一个庶子,怀上了傅玉珑。这件 事,孟薇曦也知道,还是她出面将流言蜚语给平了下来,不让连曲馥在傅家没办法做人。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促成了这件事。 晟阳和傅玉珑是表姐妹,有些相像也不奇怪。傅玉珑虽然比晟阳小了几岁,可傅玉珑个子高,若是说两人同岁也没人看得出来。 再加上,两人如出一辙的眉眼,若是不认识的,有些认错还真有可能。 考虑了一会儿,孟薇曦说道:“你要怎么劝说傅玉珑配合?” “我自有办法。”荣王嘿嘿笑了,有些事成的得意,“只是还得你去传口信,省的西岐那边的孟家人认出来,坏了好事。” “好。” 商量好了这件事,荣王拍拍屁股离开。临走前,还顺走了凤仪宫那个掌事宫女修的鸳鸯锦帕。 孟薇曦看到了,却什么都没说,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 清松苑,颜清臣派去监视荣王的人自然将荣王见了皇后的事情告诉了颜清臣。 这么一来,颜清臣就猜到荣王是真的要往西岐去送人。 放眼京城,符合条件的姑娘,怕是没几个。 “还真是痴心妄想。”颜清臣无奈的笑了笑,抬手抽出一张宣纸,写了个纸条叫来了折离。 “爷。” 因为孟相的事情,颜清臣着实忙碌了一阵子,连宵和折离也忙的不省人事,被颜清臣传召了一次,折离有些心有戚戚。 “也休整了好几天了,该动动筋骨了。”白了折离一眼,颜清臣将一个信封拿出来交给他,“往西岐跑一趟,把这封信送给阿骨汗,到了之后不用着急回来,在那里随机应变。” “西岐?”折离眼睛一亮,终于可以不用面对那些哭哭啼啼的犯人家属了。 “对,去之前可以到长公主府一趟,看看长公主有没有什么 要叮嘱的。”颜清臣点头,补充了一句。 “是!”折离欢欢喜喜的领命下去,接着就见连宵从房梁上滑了下来,不满的嘟嘴道。 “爷,我也想去。” “好,明天你就去荣王府盯着,有异常随时来报。”颜清臣抬了下眼睛,看了连宵一眼开始派活。 凭什么折离就能跑去西岐,他就只能在荣王府蹲着! 连宵内心把自家爷捆起来打了个遍,可表面上还得笑嘻嘻的应了,转身干活。 若是不去,被捆起来打的人就得变成自己了。 派人去了西岐,颜清臣还觉得不够,想了想,又去花园里把正跟妻儿玩做一团的黑团子给捉了过来。 自从有了二皇子的聘礼以及养育费之后,黑团子是更加肆无忌惮了,按照一年两胎,一胎八只的速度匀速生崽。颜国公府上下,到处都是四处飞奔的小团子。 偏生,就算二皇子给了巨额的养育费,可团子还是日渐消瘦,给傅云盈心疼的不行。 最后,还是在府里给傅云盈安胎的刘太医想了法子,不知道混了什么药在团子们的膳食当中,今年秋天,竟然没有小团子出生。 黑团子被颜清臣拎过来的时候十分不满,刚刚跟媳妇说完悄悄话,还没能干点什么就被拎走,实在是可恶。 可是,颜清臣拿出了清松苑里特有的小鱼干,接着黑团子就瞬间言听计从起来。 看着墨玉的蠢样,颜清臣笑了笑,算是散了一丝阴霾。 荣王在京城盘踞多年,一直以来都装疯卖傻,若不是几年前他无意间查到荣王的势力盘根错节也不会发现他早就包藏祸心。 已经养了多年的堡垒,想要一朝一夕给摧毁也很难。 拔出一个孟相,用了这么多年,更何况是一个王爷。 “唉……”颜 清臣叹了口气,忍不住有些忧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荣王就算难办,可也不是无懈可击,相公不必忧心。”傅云盈带着紫苏从旁的地方过来,见他愁眉不展,笑眯眯的安慰他道。 “自古无情帝王家,皇上和荣王这种,也算是寻常了吧。”颜清臣苦笑,拉着傅云盈坐下,“皇上疑心荣王多年,我开始以为只是皇上多疑,直到我亲眼看到荣王真的包藏祸心才明白,原来皇上的忧虑竟然是真的。这么多年来,荣王暗地里做的事情不少,小心翼翼从没有被发现过,若不是他自己急功近利,也不至于被发现。” “荣王由不得自己,经营筹划了一辈子,到老了也没找到发作的机会。你说,若是你能不急么?”傅云盈将茶水给颜清臣添满,笑容满面道,“荣王今年五十多岁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又没有身后人。再等下去,就什么都等不到了。” 傅云盈深知荣王身子如何,前世,她在荣王府,日日见荣王吃各种丸药补充身体亏空。可事实上,他却是日渐精力不济,否则他也不会衍生出那么多怪癖来。 “倒也是。”颜清臣笑了笑,右手忍不住摸向傅云盈的肚子,“荣王可没我福气好。” 傅云盈肚子才三个多月,还没显形,颜清臣摸也摸不出什么来,可他时不时就想摸摸,跟里面的孩子打个招呼。 看着他如此心满意足,傅云盈也不打扰他,坐在他的身边,等着他尽心摸完。 待终于颜清臣放开,连宵也送信回来,说荣王府有一队人马往城外去,看样子不像是寻常事件。 “有动静了?”傅云盈凑了过来,看了看有些不明白。 “停箸别院?不是连家的院子么?” 连氏一族,经过上 次孟家的事情之后,跟荣王撕破脸是必然的了。那荣王的人还去连家的院子做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傅玉珑应该住在那里。”颜清臣提了一句,傅云盈这才想了起来。 上次连文逸将傅玉珑送到别院了,可傅云盈没过问过是哪个别院。被颜清臣提了这么一句,傅云盈明白过来。 荣王这是把主意打到了傅玉珑身上。 说起来,作为表姐妹,傅玉珑和晟阳公主确实有些相像。看来,荣王是打算鱼目混珠,将傅玉珑当成晟阳公主给送到西岐去。 “相公,怎么办?”傅云盈有些着急,若是荣王真的将人送过去,那荣王岂不是要成功了一半? 有西岐大军作威胁,晟景帝怕是会忙的焦头烂额。 “傅玉珑没那么好说服。荣王能利用玥儿,是因为玥儿对颜家怀恨在心,可傅玉珑不同。她只怕还想着连文逸什么时候气消了还能把她接回去呢。”颜清臣安抚道。 “我看未必……”傅云盈有些不敢苟同。 傅玉珑对傅云盈可是仇视万分,恨不得扒皮错骨,再加上傅玉珑被连曲馥惯坏了,做事一向没头没尾。如果意气用事,答应了荣王的条件,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还有一个连曲馥。 提起这么个人,傅云盈又是一阵忧愁,连曲馥心机之深,若不是顾忌几个孩子,否则也不会那么心甘情愿下堂。 现在,傅敏正又迎回了钟繇,连曲馥更是心绪难平,难免不会用些什么阴诡手段。 她在暗,他们在明,事情确实不是那么便利。 “就算她恨死你了,也犯不着用自己家人做陪葬不是?你放心吧。” 颜清臣的话也在理,唇亡齿寒,若是真的灭国,连文逸和连曲馥可就保不住了,傅玉珑应该不会这么傻。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失算 而这次,恐怕颜清臣夫妇失算了。荣王的人马到了停箸别院,二话不说就开始干活。 停箸别院是连家在城郊专程建的一个小别院,选址的时候特意选在了南山脚下,依山而建,位置清幽,方便连家人在盛夏的时候过来避暑。 位置清幽换句话说就是偏僻,今年京中变故接二连三,谁都没心情出来避暑,所以停箸别院今年也没能迎来主人。如今刚过亥时,整个院子里面黑咕隆咚的,谁也没想到会有客人来。 更何况,那客人还是直接翻墙而入,就连墙根底下的狗都没惊动。 傅玉珑是被连家放弃的人,还养在别院里是给傅家一个面子,所以别院上下也只有两个老婆子伺候以及看着傅玉珑,并着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仆做些粗活。荣王派去的人,悄没声的摸到了傅玉珑的屋子之后,仔细听了听,见屋里有均匀的呼吸声和鼾声断定这一个房间一定是傅玉珑的。 互相打了个招呼,有人轻手轻脚的撬开窗棂,鬼魅一样的钻了进去,一挥手敲晕了陪房的婆子,接着就往床上走去。 傅玉珑也睡的安稳,有人来了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于是,就在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停箸别院少了个人也没人发现。 连宵跟了一路,没有打草惊蛇,看着那些人得心应手的把人偷走,连宵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继续跟上。 那些人好像提前谋划好了,从停箸别院出来之后,没有回荣王府,而是朝着西边的一个宅子跑去。连宵连忙跟上,看到那人进了一个宅子之后再没出来。 确定了一下位置,连宵转头回了颜国公府。 颜清臣和傅云盈已经休息,连宵觉得也不是大事,第二天再告诉他们也没关系。 然而,第二天一早,守在小院门口的人就传消息 回来说,那些人已经往西岐去了。 二人面面相颊,一个十分诧异,一个更加担忧,颜清臣觉得这事情未免也进展的太快了,横竖就过去一个晚上的时间,人竟然已经被送往西岐。 傅玉珑真的是那么好说服的人吗?颜清臣觉得不然,这期间一定露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连宵,你去仔细查查那个宅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人,还有,我要知道昨夜他们进入宅子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其实要查这件事,不难,只需要找人来问清楚就好了,昨晚,除了那些个守在门口望风的人,他们还安排了一些人潜伏在内,所以宅子内部的情况应该还是知道一些。 所以连宵马上应下,离开院子向外走去,手脚麻利的召集起昨晚参与跟踪的那些下属,一一过问,不漏一丝细节,花了些时间,最后,终于把事情的起因经过问了个明白。于是,他立马赶回颜清臣跟傅云盈的身边汇报情况。 而此时的颜清臣和傅云盈已经在花园里散步了。 颜清臣觉得反正横竖都得等,现在时间还早,于是他趁着空闲时间就带着自己的妻子在花园里转悠,走了半晌,颜清臣侧目看向一旁的妻子,发现了傅云盈脸上的心不在焉。 了然地笑笑,知道她还在忧心傅玉珑去了西岐的事,也没多说,直接把人带到一副石桌椅处休息,扶着傅云盈的手臂将她安顿坐下,自己则走到对面坐好,看出妻子脸上的忧心忡忡,于是当连宵朝颜清臣迎面小跑过来的时候,她立马对着傅云盈安抚一笑,轻笑道,“你别急,连宵来了,咱们先听听看他怎么说吧。” 刚刚,散步的时候傅云盈为了不破坏她跟颜清臣之间的好气氛一直忍着不发问,这下她顺着颜清臣的视线扭头, 果然看到连宵向他们跑来,她有些迫切的开口,“查清楚了吗?” “嗯,都查清楚了。”脸上有些微汗,连宵朝着两位主子点点头,开始讲述起昨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的经过以及结果。 原来,那个宅子的主人竟然是连曲馥。 听到这个名字,傅云盈眼里闪过一丝凝重,她隐隐觉得她的直觉应验了。果然,连宵继续往下说的内容正好符合她之前的预测,傅玉珑是自愿去西歧的。 昨夜,趁着睡梦被掳去的傅玉珑一被抬出房间,当下就醒了,拼命挣扎,两个盗贼倒也不慌。其中一个较为高大的男子对着她轻吼了一声什么后,傅玉珑就不再挣扎,乖乖的就跟着人走了。 于是,两个男人架着傅玉珑静悄悄眨眼间,来到了连曲馥的宅子。侧门一开,傅玉珑进门果然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面露喜色,巴巴的跟在后边就进了偏房。 在这个节骨眼上,荣王竟然用这种方式把傅玉珑偷到了连曲馥的宅子,其心可见。反正,绝对不会是干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傅玉珑也很疑惑,自己的母亲这样神神秘秘的是要做些什么,于是,进了偏房,一坐下,在简单的叙旧后,傅玉珑就开始发问。 连曲馥就着女儿的疑问,开始慢慢说起要让傅玉珑去西岐替亲的事。起先,傅玉珑是不同意的,她觉得这样的事太过荒唐,一旦被发现她会以欺诈为由被处置,九死一生。 接着,傅玉珑开始大吵大闹,说连曲馥不顾她死活,动静还挺大。不过,后来经过连曲馥的一番劝说,傅玉珑答应了。 连曲馥借着对女儿的了解,抛出了一个诱饵,告诉她替嫁西歧可以借机向傅芸盈报复。知道女儿一心都在连文逸身上,而连文逸的一颗心则在傅云盈身上。 就这样利用了傅玉珑的妒忌心,她拍着胸脯向女儿保证,绝对不会露馅,说是那边已经安排了人在接应,然后更是捏着掐着对傅玉珑说了替嫁西岐无数好处。 最终,权衡利弊下,傅玉珑点头答应了。 里面最打动她的一点,当然是可以利用权势,向傅云盈复仇。 因连文逸对傅玉珑的厌恶之心,傅玉珑一直恨透傅云盈,她想着,与其一直呆在别院,倒不如去一趟西岐搏一搏。只要最后能伤害到傅云盈,傅玉珑什么都愿意做。 后来的事,颜清臣夫妇知道,一行人趁着天还没清亮向匆匆向西岐去了。 全部交代完,连宵停顿下来看着傅云盈,果然见她眉头紧紧皱起,傅云盈此时有些生气,“她难道不知道嫁去西岐会有什么后果吗?” 愤恨的说完一句,傅云盈的目光立即求助的看向颜清臣,“相公,快!快去追,不能让他们得逞!” 傅云盈知道,现在的荣王手上没有兵力,造不出什么事,可一旦傅玉珑嫁过去,这兵力跟着就来了。拥有兵力的荣王,随时都有可能起事,到时候场面稍有控制不好,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看到傅云盈情绪如此激动,清楚她的心思,颜清臣急忙起身为傅云盈拍背顺气,轻声开解她,“好了,你先别气,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儿。我知道你担心,但事情已经发生。” 说着颜清臣抬头将深远的目光眺向西岐的方向,眸子里一片清明,颜清臣继续说道,“那行人去往西岐已经有几个时辰了,此时去追肯定是来不及的了,不过。即便不追,我觉得也没什么。” “此话怎讲?”颜清臣的话让傅云盈更加疑惑了,于是她眼神不解看向颜清臣等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颜清臣看似早已有了盘算, 对着傅云盈神秘一笑,“到时候你知道了,这事在我看来也不全是坏,相反,可能还会有些好处。” 其实,就算这次荣王没有得逞,下一次,他还是会寻找除了西岐以外的目标。就目前而言,西岐还不算是一个强劲的对手,所以,颜清臣没认为这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至少,还在可控范围之内,这要向傅云盈解释清楚可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说的清的,而且,这些事还并未发生,所有一切都还基于猜想之上,所以,颜清臣并不打算跟傅云盈细说。 “……” 这话说的太过模糊不清,完全没有给足傅云盈安全感,“可我还是担心。” 看向自己小娘子一副无奈望天的模样,默默勾起了嘴角,宠溺的笑着,不等傅云盈再说下去,直接将人从椅子上扶起,拉起她的手置于自己的掌心,继续安慰,“你就放心吧,你相公我没有那么无能,而且,就算荣王他想做什么,朝里那些衷心的大臣们也是不能容忍的。” “我知道,可那傅玉珑去西岐的目的竟然是。我。”迟疑着将那可怕的心思说了出来,傅云盈一脸忧虑,这被人惦记的感觉也太难受了,直叫她心里发猝。 究竟是恨她多深,傅玉珑才不惜远去西岐,只为报复她,傅玉盈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心思。 “她一个傅玉珑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伤害到你,放心吧,有我在呢!”颜清臣宠溺的摸着傅云盈的头,笑着宽慰她。 傅云盈抬头就看到颜清臣温和看着他的眼神,还有他胸有成竹的笑。 这眼神,这笑,这话,还有头上那双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对她的安抚,莫名的让傅云盈原本焦虑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就这样一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颜清臣将人送回了房。 第三百五十六章 告诉颜大人 接近巳时末分,停箸别院伺候的老婆子才发现不妥。 无论哪家高宅大院都有些势利眼的吓人,而连家也不例外。伺候的婆子都知道傅玉珑是被连文逸驱逐打发到停箸别院的,其中缘由她们并不了解,但不受宠是肯定的。 所以,平日里,她们对着傅玉珑的态度不算太恭敬,更别提什么尽心伺候了。今天,看见自家主子接近午时还未起身,觉得奇怪,这才来敲门。 敲了半天也没人回应,略带不满婆子皱着眉头推门而入,尖酸刻薄的话还没所出口,余光却发现床上早已空无一人,还以为这人只是在外面闲逛,耐着性子去找了一圈,发现哪哪都没有傅玉珑的踪迹,这才吓得面色发白,迅速惊声唤来了其他驻守停箸别院的下人们。 “你看看见她……了吗?”婆子惊慌着一张脸询问着院里一同伺候傅玉珑的其他三人。 在婆子关切等待下文的目光下,众人纷纷摇头,表示没有看到傅玉珑。这下,大家都慌了,唉声叹气,急急跺脚,总之是都吓坏了,原本清幽的停箸别院一下子热闹起来。 一个大活人无端消失在屋子里,院里伺候的人竟然谁都没有发现,这可不算是一件小事。虽然傅玉珑是个不招人待见的主子,但人没了,就是他们的失职。 你一言我一句的相互责怪,紧张激烈的比划对峙半天也没个结果。这人,究竟是自己跑了还是被人掳了,谁也不知道。最后,四人愁眉苦脸进了房间探查一番,看到床上的床单整整齐齐,屋内毫无挣扎痕迹,断定这人肯定是自己跑了。 一来是为了摆脱开看管不当的罪名,二来是顺势将脏水泼到傅玉珑自己身上。再者说,偌大的院子,这人要是有心想跑他们 拦也拦不住呀?对吧…… 就这样商量好之后,推出其中一个口齿较为伶俐的婆子,去往连府,汇报情况。 婆子提心吊胆的赶到连府,对着大门的守卫通报一声,顺利见到了连文逸。 原本背着手在书房看字画的连文逸听到婆子的话,眉头轻轻一挑,“你刚刚说傅玉珑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因着对傅玉珑的厌恶,这会听到人不见了,连文逸虽惊但并无怒气,只觉得奇怪。 婆子暗暗松了一口气,听连文逸的口气来看,这事应该是不会怪罪到他们做下人的头上来了,于是如实回答道,“是的少爷,老奴早上去看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不过……” 婆子脸上带着不解回忆适才的情景,“老奴发现夫人睡的那床上的被单是整整齐齐的,而且房内是一丝挣扎痕迹都没有的!所以,老奴斗胆推测,夫人她应该是自己跑掉的!” 那脸上的表情拿捏的十分到位,七分笃定三分猜测,就好像傅玉珑真的是自己跑掉一样。 听完婆子的话,连文逸心里的疑问更大了,连忙问了几个关键性的问题,问完之后,真的就没怪罪停箸别院的人看管不利,而是叫来了一个跑腿小厮。 “你去跑一趟,将这封信交给二皇子,切记要快。”连文逸将手里的信封交给小厮吩咐着。 小厮接过信封,即刻起身,前往二皇子府上送信。 依连文逸的看法,傅玉珑不是没有自己跑没的可能,但以连文逸对傅玉珑的了解,这个生性恶毒的女人无端消失,一定是在盘算着什么坏事。几乎毫无犹豫的,他选择了向二皇子报备情况,这样,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才可以撇开关系,独善其身。对于傅玉珑的失踪,连文逸更多的 心思是怕被牵连。 信顺利的送到了二皇子手上,信里将傅玉珑失踪的事情,罗列的十分详细,信的末尾,连文逸还提醒二皇子要小心傅玉珑。 二皇子知道,连文逸这信无疑是要撇清与傅玉珑的关系了,可,究竟要小心什么呢?平白无故的,一下子二皇子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傅玉珑…….”拿着信沉吟一声,二皇子本完全是不在乎傅玉珑这个小角色的,可连文逸既然都写信通风报信了,他觉得还是将此事了解清楚比较好,近来京中多事,凡事多留意还是好事。 想到傅玉珑是傅明珠的同父同母的姐妹,于是,挥手就将傅明珠给招来了。 二皇子府书房内。 坐在高位,看着站在下方的傅明珠,二皇子也不兜圈子了,单刀直入主题,眼神探究的看着说,“关于你妹妹……傅玉珑失踪的事你知道多少?” 这话问的太过突然,傅明珠不解的眨眨眼睛,内心疑惑,她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就传到了二皇子耳朵里。 可这件小事也值得二皇子特意招她过来过问吗?这事会有什么其他的深意吗?难道是出事了? 傅明珠低眉垂头,一副柔顺的样子,眼睛却滴溜溜的左右转动。她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将自己知道的内容告诉二皇子。 “小妹她怎么了?其实这事……臣妾也了解的不多。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思虑半天,傅明珠也没觉得傅玉珑失踪的事有什么不妥,渐渐放下戒心,准备托盘而出。 语气随略显迟疑,但很显然,傅明珠是知道些什么的,于是二皇子一昂首,眼神直逼傅明珠,“那就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这命令式的语气,让傅明珠心里一凝,面色紧张,她怎么有违抗二 皇子的勇气,于是诺诺应了声是之后,把她知道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 原来,傅玉珑是去了西岐,今一大早就走了,同行的还有她的母亲,连曲馥。 说完,傅明珠双手交叠于腹间明媚的笑着,“臣妾知道的就只有这些,这也是今早才得到的消息,不知能否为夫君您解忧。” 其实,再多的事傅明珠真的就不知道了,至于连曲馥和傅玉珑到底是要去西岐做什么,没人告知过她。 当然,如果傅明珠要是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去西岐是为了替亲,想来也不会这样干脆利落的将她们的行踪抖落出去。此时的傅明珠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不过是单纯的告诉行踪没什么,这样还能在皇子面前捞个好表现,这笔买卖不亏。 “嗯,你先下去吧。” 得到满意的答复,二皇子没跟傅明珠多作周旋,直接将人撵走了。 敏锐的二皇子隐隐觉得此事不对劲,目光深沉,他开始思考。 连文逸,傅玉珑,连曲馥,西岐,围绕着这几个关键词和已经掌握的线索,二皇子脑袋飞速的运转起来。 京中最近乱的很,孟家败落,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少,所以很多不起眼的小事就变得更加不起眼了。 这事情竟然连曲馥也参与在内,二皇子不由的多想了,因为连曲馥跟皇后可是表姐妹关系,平日里,两人交情还算不错,这事会跟皇后有关联吗? “皇后宫里近日可有什么动向?”若有所思对着暗处,二皇子问了这么一句。 片刻,一位身穿黑衣的暗卫从屏风后缓缓走出,站定后叩首一抱拳,毕恭毕敬的说,“前不久,倒是发生了一件事,只是不知是否跟这件事有关。” “说吧。” 点点头,暗卫开始说,“中秋夜, 荣王去了皇后宫里一趟,据我们的人说,屋里发生过短暂的争执,不过很快就没声了。在那之后不久,冷宫就着火了,火灭后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皇后也没着人细查,就说是死了一个宫女,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顿了下,暗卫仔细回忆着关于皇后宫里的所有一切反常的事,接着说,“这几日,荣王又去了凤仪宫,私下和皇后见面。奇怪的是,凤仪宫里只有三个人,却不见晟阳公主的动向。奴婢查问了几个宫人,都说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晟阳公主的动静了。” 二皇子仔细听着暗卫的话,在心里细细琢磨,皇上并无打入冷宫的嫔妃,冷宫平日鲜少有人,怎么会突然着火烧出一具女尸呢?这事到处透露着怪异,在加上暗卫说晟阳自那之后再也没出现在凤仪宫里…… 眸色深沉,二皇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晟阳八成是死了。 自己的亲生女儿死了,皇后竟然选择息事宁人,也不正常,相当不正常。把这事跟前些日子颜筠玥死的事一串连,这下二皇子也知道荣王想往西歧送人的事了。 那傅玉珑的身形体态,五官相貌,确实是跟晟阳很像,所以,荣王这是想鱼目混珠,将傅玉珑往西岐送了! 眉头不禁皱起,二皇子大致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利益关系。这傅玉珑就是荣王派去西岐一颗棋子,西岐的兵力则是荣王唯一的目的。 原以为只是一件小事,现在看来,这事,必须的得从长计议了。 事关重大,刻不容缓,迅速抱来了墨玉,将自己得到的情报以及大胆的猜想统统书写与纸上,好生滚成一个小纸团置于墨玉身上。抓出一把小鱼干喂饱了馋猫之后交代了句,“快,将这个带给你的主子。” 第三百五十七章 还拉孟家下水 享受过美食的墨玉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二皇子后,踏着优雅轻巧的步伐跳上墙朝着一个方向慢悠悠的走了。 颜清臣此时正在哄着傅云盈吃点心,饭桌上摆着许多精致可口的小食,附带两小碗看上去就清新美味的甜汤。 “娘子,快些吃吧。”贴心的为傅云盈夹了一筷,看她乖乖吃进口后,颜清臣这才满意,自己也慢里斯条的吃起来。 正当他们快吃完的时候,墨玉从窗口跳了进来,直落傅云盈脚边,蹭着她的脚,叫唤了一声。 “黑团子,你倒是舍得回来了。”轻笑一声,傅云盈弯腰将那只吃的肚子圆鼓鼓的猫抱到腿上,眼尖的瞥见它颈上那团细小的纸。 傅云盈知道,这是二皇子来信了。 将纸团轻轻拿下,傅云盈径直递给颜清臣,巧笑生兮,“相公,你的信。” 颜清臣放下筷子,伸手接过信团,当着傅云盈的面打开,看了眼信上的内容后,就信纸重新传回傅云盈手上。 见状,傅云盈也仔细看起信上的内容,看完把纸往旁一放,带着些凝重,水眸看向颜清臣,“相公,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信上说的是傅玉珑和连曲馥一同去向西歧的事,还有关于晟阳的死 以及二皇子大胆的猜测。 傅云盈没想到的是,这西歧一行,连曲馥也在内。不过稍微一动脑筋,她也想通了,这连曲馥八成是曲掩护教导傅玉珑的。不然以傅玉珑的脑子,到西歧不用多久就会露馅的。 一个傅玉珑不能成事,但加上一个连曲馥就不一定了,傅云盈顿时觉得这饭吃不下去,心里的担忧又漫上来。 看着傅云盈又愁眉不展的样子,颜清臣觉得这信刚刚就不该给傅云盈看,好不容易将人哄好吃饭,这下又不吃了 。 轻叹一口气,颜清臣嘴角微勾,自信又迷人笑着说,“你倒也不用那么担心,这对策我是已经想好了,告诉你是可以,不过……你这筷子可不能停!” 看着颜清臣胸有成竹的样子,傅云盈知道他一定是有办法的,于是乖乖拿起筷子边吃边期待着看着自己的相公。 眼里闪烁的意味是,你看我已经乖乖吃饭,你快说,快说! 这可爱又听话的样子,看的颜清臣轻笑一声,然后在傅云盈期待的眼神中,娓娓道来,把自己对于这件事的理解以及处理方法等统统告诉给了傅云盈,这一次,他说的格外详细。 当颜清臣清朗的男声停下笑看自己时,傅云盈发现自己已经把桌上的点心吃的干干净净了,她仔细回味颜清臣的话,惊喜万分,眼神晶亮,“相公的主意果然好,这样别说西岐,就是加上东莱也不足为惧!” 颜清臣点头,完全接受她的称赞。 这下傅云盈心里的担忧彻底扫去,反而有些兴致勃勃,面露喜色,“这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颜清臣稳稳回答,“明日早朝后!” 第二日,早朝后,颜清臣在通报过后走进了御书房。此时的晟景帝正在里面专心批改奏折,看到颜清臣到来,立即放下了手里的笔,微微抬头看向颜清臣,面色自然缓缓道,“你来了,听说你有事找朕?” 刚才经通传的太监来报,说是颜清臣求见,有要事相商,晟景帝知道,颜清臣说的要事不会是鸡零狗碎,连忙提着心等着颜清臣过来。 “参见陛下,臣是有要事相告!”颜清臣进门行礼,表情格外严肃。 看颜清臣这样子,晟景帝也忍不住皱眉,料定必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说!” “荣王最近的小 动作越来越多了,究竟所为何意,相信陛下也知道。臣觉得,处置荣王的事不能再拖了。”颜清臣带着深意恭敬的对着晟景帝说。 颜清臣没有将荣王准备送人质去西岐意换兵力的事告诉晟景帝,身在龙位的晟景帝最不允许的就是有人觊觎他的皇位,但这是事滋体大,在没有实质性证据之前,莽撞的告诉晟景帝很容易打草惊蛇。 毕竟,荣王也是一朝王爷,容不得他人非议。聪明如颜清臣,他深知,为臣者,需谨行慎言,就算他身份特殊也必须必须遵守。 而晟景帝也看出了荣王最近的小动作确实频繁, “朕知道,不过,这案子查到现在一直进展不多,始终是没有查出令他们不得翻身的证据,现在听你一番说辞,你可是已经有了对策了?” 晟景帝对颜清臣的提议晟景帝很感兴趣,荣王府上确实有风声在响,近来,他发现荣王竟然在偷偷打点事关天地钱庄的案子。这不奇怪,自天地钱庄被查封已经多时了,现在是还没有查出些什么,可一旦查清,再拉孟家下水一次,脱不了关系的荣王爷也就穷途末路了。 现在,他要看看颜清臣的想法,看看他是否有什么好对策,“你定然已经有了对策,说说看。” “天地钱庄自查封起,一直都没有查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臣思索良久,想了一个办法出来,还请皇上过目。”颜清臣说完将手上的奏折交给在晟景帝身旁伺候的太监,转交给了晟景帝。 “陛下,朦月坊和天地钱庄之间互不干涉联系,所以值得突破的地方!朦月坊是青楼楚馆,红姨和云清都是长袖善舞之人,相比知道不少关于天地钱庄的事情。若许以重利,定能交代一些东西出来。天地 钱庄,是荣王的钱袋子之一,从天地钱庄入手,封了荣王的钱袋子,就算他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荣王跟孟相老奸巨猾,天地钱庄也定然干净不到哪里去。所以,他们查到的肯定只是九牛一毛,还有不少东西等着他们去挖掘。 这招狗咬狗可谓是让人拍案叫绝,且等着荣王肉疼一阵。 “那此事就交给你了,刑部最近忙了些,若是需要什么,跟朕知会一声就行。” 颜清臣办事,晟景帝是放心的,点了点头,把令牌教给他,让他去提审云清和红姨。 连仲倒戈,云清清楚自己是没什么好下场的,在刑部大牢押了许久,终于有了可以翻身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 红姨也是如此,没多久,颜清臣就问出来了一个有关天地钱庄地下暗室的消息。 将口供整理了一下,颜清臣又去了御书房。 “这些是真的?”晟景帝翻看着面前的口供,有些触目惊心。 当初天地钱庄的账本上有孟相的八十万两白银,现在云清等人又供述,说孟相和荣王的黑账怕这还是冰山一角,所有的都存在钱庄的一个密室中。 也难怪他们能安然无恙这么久了,原来是有恃无恐。 看着手上的口供,晟景帝震怒,大手猛力一拍桌,“国库一年也才收入十万两白银,仅孟相和荣王就能贪污如此之多!若是不除,天威何在!颜清臣,此事,全权交由你去办理,即刻动身。” 考虑到此行的危险之处,晟景帝直接安排了一队禁军跟在颜清臣身后,来势汹汹赶到了天地钱庄。 禁军是历代隶属晟景帝,在京中等级最高的一批护卫军,只听命于晟景帝,见军如今当今圣上,这是绝对强劲的震慑。禁军一出,再有造次,以当谋反重 罪处置,株连九族。 朱雀大街上,老百姓们看着颜清臣带着一队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护卫军,气势不凡夺门进了天地钱庄。这架势立马引起了一阵骚动,众说风云,一阵唏嘘后,大家都在猜测天地钱庄是不是要彻底倒台了。 “给我搜,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颜清臣将手上事先预备好的图纸一一分发下去,确保所有人都能看到。 “是!”,禁军训练有素,在拿到图纸之后立即在天地钱庄里翻找起来,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天地钱庄荒废了有一段时间了,整个银楼之中一个人都没有,这大大方便了禁军的行动。碰到锁死的门怎么办,“哗啦”一下给拆了。 一时间,楼上楼下都乱作一团,鸡飞狗跳也差不多了。 给的图纸太过清晰,不多时,其中一个禁军,就在二楼的书房内侧找到了一个完全符合图纸形状的石牌。找到了东西,那禁军也一刻不敢停留,连忙下楼将东西交给颜清臣。 颜清臣看着手上的石牌笑了笑,上下掂了掂道,“有劳诸位兄弟了,通知下去,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账本和密室。” 这个石牌应该是云清所说的那个最大密室的开门钥匙,可密室在哪里,谁也不知道。颜清臣觉得,在这个楼里,肯定还有图纸之类的东西告诉他们密室在哪里。 到了石牌放着的房间,颜清臣左右打量了一下就猜到这应该是掌柜的房间。房间布局简单有序,书桌上有一些最新的账本,书桌背后的墙上有个窟窿,想必这石牌就是从这窟窿里面搜出来的。 禁军为了完成任务自然是手脚并用,算不上温柔,地上散了不少纸张,颜清臣捡起来看了看,微微一笑,收到了自己的怀里。 第三百五十八章 抢钱吧 既然石牌是在这被找出,那么这里肯定还有更多线索。天地钱庄被查封的突然,证据来不及销毁,就只能等着被发觉。 颜清臣慢慢在房间里踱步,模仿者先前掌柜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最后,他注意到了位于书房正中央到一副画上。 这幅画看上去平淡无奇,却有着特殊的装裱工艺。不同于当下喜欢用绫镶绢边装裱,这副画的竟然用上好的松木刨成薄片做成底板。这么做有一个好处,可以防蛀,保证这幅画的完整。 只是一副寻常的画,甚至没有题词落款,却需要如此精心的保存,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颜清臣的目光立即被它吸引,双腿不由自主的向画走去。走近后仔细端详,颜清臣眼尖的发现画布右下角处有一可疑污渍,带着点灰黑的痕迹,很小一块,看着倒是像被人长期触碰造成的指印。 又是松木又是污渍的,这太不寻常,要知道,一副普通至极的山水画,寻常人家也不过是随便装裱一下挂在书房装点居所。可这个管家竟然如此爱惜,还将此画花费不斐的进行装裱便于保存。 带着探究疑惑的眼神,颜清臣不禁伸手触碰那惹眼的污渍,当手指落下时,手下奇怪的触感让他不由睁大了眼睛,呆愣一秒后,颜清臣好似想到了什么,立即改用指关节去敲击画布,手下当下就传来一阵闷声带着回响的“咚咚”声。 这显然是因为后方有个隐蔽空间。 于是颜清臣试探性的伸手把画布向左一推,果然,在画布缓缓移动之后,露出来一个推拉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个铜质圆形的开关。 “颜大人,这……就是那密室的开关!?” 他这边的动静已经吸 引了禁卫统领的注意,他满脸震惊的看着颜清臣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打开暗格,拿到这么多物证。 颜清臣点点头,不由分说直接按了下去,“吱吱吱”伴随着齿轮摩擦的响声,位于书房右方一侧的墙壁动了起来,密门缓缓打开,不多时,整个书房就变了一副样子。 果然是别有洞天,竟然房内的右侧竟然还有这样一个隐秘独立的空间。颜清臣冷哼一声,在众多禁卫军还在吃惊的时候,大步走进了密室。 云清说,天地钱庄做事严谨,账本和金库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在银楼里找到的密室只能找到账本,这么看来,这应该就是那云清所说存放账本的密室了。 光线略显昏暗的密室里,满满的摆了书架,上面摆放的一本本账本让禁军精神一震,连忙敛手站在颜清臣身后等待他的命令。 “把这些账本都带回去!” 这些账本上可是清清楚楚记录了这些年天地钱庄每一笔收支,详细到每一文钱的出入。除了账册应该还有一份送礼清单,记录了这些年天地钱庄往外送过的所有奇珍异宝,珠宝首饰,用途自然是耐人寻味。 颜清臣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开,刚巧就是关于荣王的。那账册详细记录了荣王这么多年来敛财的过程,越看越让人心惊。 颜清臣看着上面记载着的巨额黄金以及那数不胜数的各种珠宝,不由后怕起来。 没有想到荣王他们不动声色依靠朦月坊还有天地钱庄,敛了这么多不义之财,这庞大的数额都可以跟国库抗衡了! 还好被他查出来了,不然后果无法想象。有这比堪比国库的巨款,只要在假以时日,荣王完全没必要再去找西岐接力,完全可以自己起事,扰乱天 下。 按云清的说法,天地钱庄的掌柜每年都会轮换一回,免得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可金银储存的地方则依靠地图来完成,既然如此,那这里应该有地图才对。 可颜清臣刚刚在密室里转悠了一圈,没有发现那所谓的地图。颜清臣怀揣着荣王的那本账本走到书桌之前坐下,双手在桌子下面乱摸,果然在一个特定的角度意外摸到了位于书桌下方的一个暗格。他伸手拉出,露出里面一张略微有些发黄牛皮地图。 哼,多少年了都不知道换个地方!颜清臣扫了一眼就断定这是他们金库所在地的地图。 这下账本跟地图都到了颜清臣手上了,他再也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赶往宫里复命。走之前,他吩咐禁军统领,叫他们再仔细搜一遍,省的落下什么。 马不停蹄的回到御书房,颜清臣将手上的账本呈了上去,回禀道,“陛下,这就是臣在天地钱庄密室里搜到的账本,臣先行带回来的关于荣王的一部分,其余的臣已经命禁军头领先放到刑部,容他们慢慢查看。” 晟景帝看了颜清臣一眼,却没有打开那个账本。颜清臣见他不看,叹息道,“惩治荣王势必不能再等了。这账本上记录的清清楚楚这些年荣王到底是敛了多少不义之财,收受了多少奇珍异宝。天子脚下,他如此罔顾纲纪,若是再晚,天下定然大乱!” 饶是他看到这些账本都心生惧意,更何况是晟景帝。 如此一番陈述之后,晟景帝觉得不对,伸手打开账本,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一翻开账本就看到上面少则几万大则几十万的入账,还有多到无法细细陈述的出账。如此错综复杂的流水似乎在告诉晟景帝,他这个 兄弟早就有了动作。 这些年靠着朦月坊以及买官卖官这些勾当,荣王竟然积累了这么多财富,简直可以与国库匹敌! 要这么多钱,他这个弟弟究竟是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晟景帝的脸黑沉的可怕,“他,还真敢!” 天子脚下,他一介亲王,知法犯法,收敛钱财,此为蔑视皇权,则令当诛。 带着震怒的声音传来,颜清臣知道晟景帝这次是怒的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忍不住开口宽慰他,“此事现在亡羊补牢还来得及。” 颜清臣的关心让晟景帝的脸色好看一些,缓了口粗气,“朕知道了,这一次多亏了你,朕现在就让御林军去拜会一下荣王。” 这件事里唯一令晟景帝欣慰的就是颜清臣竟然宽慰起了他。他笑了笑道,“今儿个这么大的动静,御林军过去怕是也迟了。” 颜清臣带人去搜天地钱庄的动静可谓是惊天地,恐怕早有荣王的线人跑去通风报信。等御林军那帮废物过去,荣王怕是早就已经跑到天边去了。 不过说话间,晟景帝还是让人迅速拟了一份圣旨,并且吩咐道,“带着朕的旨意查抄荣王府,如有反抗,一律当诛,至于荣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圣旨一下,不少人都觉得这个天,怕是要变了。 御林军走了之后,颜清臣才慢悠悠的说道,“天地钱庄还有一个金库,这个金库差不多是荣王的钱袋子了。荣王现在跑,想必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只要咱们守住了这个钱袋子,荣王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没地方使。” 一文钱能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一个要起兵谋逆的秦王? 这就是颜清臣一直以来的想法,他想要做的就是压死了荣王,让荣王再 无翻身的可能。 若是能不起兵戈,那自然再好不过。 否则生灵涂炭,对于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说来轻巧,若是那金库如此简单就被人找到,只怕早就已经被人搬空了吧。”晟景帝浅笑了一下,看着颜清臣说道,“朕不信,你就找了这么点东西出来。” “这是自然。” 颜清臣从怀里掏出那张牛皮地图,径直送到了晟景帝的御用书桌前,“除了账本臣另外还搜到了这张地图和一个石牌,石牌现还在带回的路上。臣猜测这地图应该就是指引天地钱庄的人去金库的,而那个石牌据云清所讲,是那地点的开门钥匙。” 晟景帝带着赞赏的目光看着颜清臣,点点头顺手接过地图开始端看起来,可楞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不为别的,是因为这张地图实在是画的太过离奇。 偌大的地图上没有任何坐标提示,只用线条简单的勾勒交叉最终停在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这地图,朕左看右看,实在是看不出来这画的是什么东西,你看懂了?” 晟景帝从小受的是帝王教育,不同颜清臣是各种杂学都有涉猎,不懂也不奇怪。 颜清臣接过图纸揣回怀里,万分肯定道,“大约是知道的。” “快说吧,这是哪?” “西凉山,这是位于京城西面的一座巨大的荒山,鲜少有人,地处贫瘠,山脉复杂,山上树林葱郁,极其适合掩人耳目,离京不过几里地,运输钱财也算是方便。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一块地是属于荣王的,甚至允许荣王驻兵于此。”颜清臣款款而谈,晟景帝也陷入沉思。 确实有这么个地方,当初荣王要来建别院,他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竟然是早有预谋。 第三百五十九章 荣王跑了 虽说那地图上能给出的信息不多,但颜清臣凭着他那极其出色的记忆力,再结合对荣王的了解,在脑中一番搜索后颜清臣随即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荣王多疑,将银钱存入天地钱庄也不是万全之策,总得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才能真正的放心。所以,颜清臣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那藏在荒山之中的别院。 说着颜清臣走到位于御书房内一张巨大地势图上,指出了西凉山所在的方位,那是一个呈椭圆形的一个巨大山脉。 晟景帝看着手上的牛皮地图,再看看那巨大的地势图,这两幅地图虽然大小不同,绘图方式不同,但只要认真就不难看出,这确实是属于同一个山脉。 这地图怕是只有颜清臣能辨认出来了吧? 晟景帝点头,示意颜清臣继续。 “西凉山是虽就离京几里地,但并不直属京城管辖,山林浓密,地势复杂又是荣王的地盘,想要过去开金库,怕是不容易。” “这金库是非开不可,国库如今并不充盈,若是荣王此时起事,只怕四海不安。这件事,一般人还不能去。” “臣愿为陛下分忧解难,这一趟就让臣去吧。一来,臣去过那里,二来,寻常将士怕是难当此重任。” 颜清臣的主动请缨,让晟景帝有些犹豫。他一向心疼颜清臣,怎么会想要让他涉险?这么多年,颜清臣树敌不少,若是在外面被人下了黑手,那要怎么办? 拳拳慈父之心,让他无法同意颜清臣的请求。 可是,除了他,京城之中也没人能做的来这件事了。 “虽说普通将士帮不上什么忙,可聊胜于无,总能做些什么,这个兵符给你,可以调动京城周围驻军,说不定能用得上。”给了兵符,晟景帝还是不放心, 想了想又嘱咐道,“刘太医还在你府上,你出门的时候,还是带上吧。” “是,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双手接过兵符,颜清臣展演一笑,回府准备。 这一行,其实并无危险,晟景帝答应的还算爽快。颜清臣表面上只是一个宠臣,实际上晟景帝给他的远比别人看到的多得多。这次去西凉山,看上去凶险,实际上以颜清臣的能力和随从,别说一个荣王的别院驻军,就是禁军也难以抵抗。 可晟景帝还是担心,担心万中有一。 荣王府内。 “岂有此理,天地钱庄居然还有被抄第二遍的!颜清臣已经拿走了密室里的所有账本,想必地图也保不住。说不定,现在皇上已经派人来拿我了,你们赶紧想想,还有什么法子!”荣王接到消息,气的暴跳如雷,连忙招来了所有幕僚一起想办法。 一早颜清臣带着禁军查抄天地钱庄的时候,荣王就托宫中的人手在查探消息,现在宫里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虽然知道宫里已经派人来王府了,可他好像并不慌张。 不过现在的荣王可谓是气急败坏,被他们找到了这么多东西,看来晟景帝是要开始动手了。以颜清臣鬼精的脑子,他不可能想不到金库在西边。 西边……西凉山,那可是他藏匿私产的地方。 而且这一行定然是颜清臣带队,随行的不是禁军就是其他晟景帝的心腹人马。到最后,只怕一文钱都不会给他留下。 荣王焦急的在书房里转圈,那可是他花费半生心血敛来的巨款,人被晟景帝抓了就算了。晟景帝不会就这么简单把他杀了,可若是钱没了,那就全完了。 “王爷,御林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现在的我们只能弃车保帅。这一次颜清 臣找到的东西怕不只有这些。钱没了,我们还能用别的法子去捞,可若是王爷被关到天牢里面,我们在外面做什么都会被掣肘,算起来,还是得不偿失。”张先生是荣王的一级幕僚,此时他出面是最妥帖不过的。 “可那些东西,可是老子攒了半辈子的!”荣王还舍不得,他在其他地方还有金库,可怎么都比不上天地钱庄这个大。 张先生显然很清楚荣王有多少家产,“王爷竟然还有其他路子,在全国各地的商号如今也赚的盆满钵满,只要加以时日,这些亏空定能补上。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先走吧!再等下去,那禁军就要到到府口了!” 在他看来,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至于那些银钱能拿的回来就拿,不能拿回来就算了吧,现在还是先跑路要紧。 荣王面露寒色,阴狠狠地说,“是该走了,不过,派些人去一趟西凉山,我要那颜清臣有去无回!” “是王爷。”张先生领命,如释重负。若是荣王不动身,那么他们就得全都被一锅端。他只是图财,并不想送命。 还好,荣王也怕死,听了他的建议。 有了最终决议,荣王连忙下令,让小厮去通知傅兰鸢收拾细软到花园等他。 花园里有一条密道,是荣王刚在这里落户的时候挖的。那时候,晟景帝刚刚登基,他担心哪天晟景帝不分青红皂白先把他捉去砍头,于是事先挖好暗道,以备不时之需。 过了二十多年了,这暗道终于派上了用场。 傅兰鸢通知收拾东西跑路的时候,愣了一下。她身上的伤刚好,这些日子她受了不少罪,能留口气已经是万幸。冷不丁被如月告知,荣王派人通知她赶紧带上银两到花园找他的时候,她一头 雾水。 “王爷为何突然没头没尾的传了这么一句话?” “姨娘还不知道吧?今儿个颜大人带着禁军又去了一次天地钱庄,好像是找到了王爷的什么把柄,王爷这是要逃命去呢。”如月慌忙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跟傅兰鸢简单说了一下发生了什么。 傅兰鸢听完就明白了,这是荣王府要塌。 “等等,王爷只说收拾细软,别的没说?”傅兰鸢制止了如月,多问了一句,“可通知了荣王妃?” “并不曾,怎么,姨娘担心是荣王妃的骗局?”这些日子,如月跟着也吃了不少苦头,也怕了。 见傅兰鸢不动弹,吓了一跳,手里的动作也停了。 “不会是荣王妃的骗局,算了,如月,你多带一些衣服,银两什么的,银票多拿一些,散碎银子就算了。”傅兰鸢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让如月继续了。 待傅兰鸢收拾完东西到了花园,荣王已经等了好久,见傅兰鸢过来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笑道,“你的伤可都好全了?” “自然是痊愈了的,王爷,我们要去哪里?”傅兰鸢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却被荣王堵了回去。 “不该你问的别问那么多,走吧。”说完,荣王率先朝着假山中走去,傅兰鸢没办法,只有跟上。 只见荣王兜兜转转到了一个不显眼的石头跟前一按,接着就是一道暗门出现。荣王率先跳了进去,接着众人鱼贯而入,悄无声息。 等到所有人进去之后,荣王又关上了机关。 这一切,做完的时候,御林军也刚好到了荣王府门口。荣王妃听说御林军来了,吓了一跳让人去找荣王的时候才发现,荣王竟然已经逃走了。 “什么?荣王不见了?”荣王妃身子一软,倒在红木的圈椅 上,目瞪口呆的看着管家追问道,“荣王可说了去了哪里?” 荣王妃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荣王只是如平常一样出去玩乐。谁知管家的话让她瞬间坠入冰窟。 “王爷带了傅兰鸢和府上几个幕僚从暗道出城去了,王妃,王爷临走之前交代,这府里可就交给王妃了。” 管家也苦脸,荣王走的时候,他还以为荣王只是出门游玩,不想跟荣王妃照面,哪知道,荣王竟然是逃命去了。 “这个天杀的!”荣王妃恨不得把荣王捉回来挫骨扬灰,可现在已经为时已晚,只好强撑起身子往门口走去。 “娘娘小心。”连珠忧心万分,看荣王妃身形不稳连忙上前扶住。 借着连珠的手,荣王妃站定身子,看着天空幽幽问道:“连珠,你说咱们是不是气数尽了?” “王妃稍安,御林军来了也未必就一定是抄家灭门的大祸。咱们王爷和皇上是血脉至亲,皇上仁厚,应该不会迁怒王妃,直接下杀手。”连珠安慰荣王妃,自己心里其实也没底气。 最是无情帝王家,她在荣王府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清楚? 可是,她不这么说,还能怎么办? 御林军在荣王府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荣王妃开了大门,看着荣王妃出来,御林军统领瞿靖舒了口气,朗声说道:“圣上有旨,还请荣王出来接旨。” “荣王外出未归,不知大人传的是什么旨意?”荣王妃站在门里,看着翟靖,准备最后再拖延一点时间。 连珠说的没错,晟景帝不可能拿着她撒气,就算晟景帝不介意旁的,也得想想这天下悠悠之口。 “荣王巨额财产来路不明,圣上传荣王进宫问话,荣王妃可知道荣王去了哪里,也好通传一下,让荣王早日归来。” 第三百六十章 跑了?! 御林军总领已经上门来了,荣王府里的下人听到风声纷纷惊慌。 当下只有个荣王妃做主,不过她一介女流之辈,下人们并未抱之信任。 “荣王去了哪里,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知道?翟总领这是在难为妾身。”荣王妃已经自降了身份,自称为妾身,而未自称为本王妃,目的不过是想让翟靖给她几分面子。 可翟靖这个油盐不进的人,在位这些年从来不知什么是给人面子。 他一个练武的大老粗,想让他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太难。听从命令,恪尽职守,便是翟靖多年来的坚守。 “王妃莫要同我打马虎眼,堂堂王妃都不知道荣王去向,莫不成荣王还能撇下王妃您一个人跑了不成?” 翟靖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无意说中了事实,戳中了荣王妃的痛处。 荣王妃原本就是强行扯出的笑脸,此时被翟靖这无心之语一说,堪堪挤出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翟总领切莫胡说。” “王妃,本总领不想被人传出去讲我欺负女流之辈。你还是快些叫出荣王,或者交代出荣王的行踪比较稳妥。否则本总领并不介意落着个粗俗无礼的名声!” 说道最后,翟靖语气猛然加重,眼中迸射出微微杀意。 皇帝说过,不论死活都可以。哪怕他现在将荣王府满门抄斩了,也不过是遵守皇帝的旨意。 她一个常年处于后院的妇人,平生最多不过玩弄些后宅之术。突然被这真杀过人的御林军总领一瞪,加上主心骨王爷也逃了,荣王妃已经慌了神。 “翟总领,您……”荣王妃还想再挣扎一下,却已不知道该说什么。 分明就是那天杀的丢下她和这荣王府上下几百口人,凭什么还要她来为那忘恩负义的男人收 拾烂摊子? 荣王妃悲从中来,一时间居然哭出了声。 一旁的连珠连忙奉上手帕,为荣王妃擦拭,小声提醒道:“王妃,您现在是王府的主心骨,您不能倒啊。” 明明已经崩溃了,可还偏偏不能倒下。荣王妃此生第一次知道,什么才算是苦。 练武之人的耳力非常好,翟靖听清了连珠说的什么,面色一凛,杀气外露。 “来人,给我进去搜!务必找到荣王!”翟靖说罢,自己率先进门,身后的御林军一部分围住了荣王府,一部分跟着翟靖进了王府。 王妃连忙跑上前,发中的玉钗都歪了,也顾不上是否仪态得体了。 “翟靖!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搜荣王府,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荣王妃色厉内茬,不过是外强中干,徒有其表的虚张声势。 被个女人吼,翟靖很不满。不过是个即将落魄甚至要被处死的王妃,还认不清现实。 “我最后尊称你一句荣王妃,皇上的旨意可是不论死活。若是王妃想要先走一步,翟某可以成全王妃。” 一字一句,句句诛心。翟靖说罢直接略过荣王妃,带人进去搜查。 荣王妃已经站不稳了,若不是连珠扶着,她早就跌坐在地上了。 丫鬟连珠也没好到哪里去,听到翟靖的话,她清楚自己也完了。身为荣王府的丫鬟,卖身给了荣王府。她早就和荣王府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荣王府的气数,果然是尽了么。”荣王妃失神的望着远方翟靖搜查的背影,眼神空洞无力。 这偌大的荣王府,从今日起,便再也荣华不复。 翟靖命人在荣王府搜查,搜了两刻钟左右,不断有人来报说没找到荣王。 直到最后一批人来报说没找到荣王,翟靖 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荣王妃被连珠扶着,在一旁冷眼看着翟靖的动作。 “荣王在哪,王妃最好从实招来!”翟靖暴怒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像是平地起雷,炸的满院子的人都不敢喘大气。 她从何知道那天杀的去哪儿了?荣王妃冷笑:“我可不知道那人去哪儿了,有本事就自己去找吧。” 事已至此,荣王妃连同翟靖做戏的心思都没了。 翟靖握紧了拳头,随后又松开。转头对身后的御林军吩咐:“把荣王府监视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人也不许进,一个人也不许出!若是荣王府少了一个人,本总领唯你们是问!” 一众御林军都听令,迅速行动,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已经将荣王府完全监视起来。 别说人进出不得,就算是苍蝇都飞不进来。 翟靖安排稳妥,连忙备马回皇宫向皇上禀告此事。 这事耽搁不得,需快马加鞭。 那边颜清臣准备回府稍作准备,再起身出发去西凉山。 不曾想还未到府,路上便遇到了快马加鞭的翟靖。 翟靖眼尖,见到颜清臣的马车,连忙下马拦车。 车夫见是翟靖,连忙跟颜清臣报备。 “大人,是翟靖总领。”车夫向马车里的颜清臣说道。 此时翟靖不应该捉拿了荣王吗?怎么孤身一人?那荣王果然是老奸巨猾,收到消息便跑了。 颜清臣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还是问了句:“翟总领,何事?” “大人,荣王收到消息跑了。府上的幕僚被荣王带走,还有个姨娘也跟着荣王失踪。”翟靖把这些事同颜清臣说,他同颜清臣是一派的人,深知皇帝对颜清臣的重视。“大人,您此行去西凉山,千万小心。” 荣王逃离,对颜清臣肯定怀恨在心,难 免荣王会不会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想要临死也要拉颜清臣垫背。 被好意提醒,颜清臣微微福身,算是道谢:“清臣谢过翟总领提醒,此行必然小心。还请翟总领尽快将消息送到皇上那里,叮嘱皇上小心。” 对于自己的安慰,颜清臣心里有数。 尽管知道荣王现在不可能对深宫里的皇上动手,可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小心为上。 翟靖点头,不再多言,上马飞驰而去,朝皇宫方向去。 颜清臣回到马车里,一直隐匿于暗处的连宵现身:“主子,是否多加些人手保护您的安危?” 虽然对自己身手有足够的自信,可连宵还是不放心。什么事情都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多派些人手在暗中保护夫人。”颜清臣不怕自己有事,且不说他身手足够好,身边还跟着众多士兵,还有个连宵。他有足够的自信,不会有事。 反而是他离开这段时间,家中只剩傅云盈一人,没个可以贴身保护的人,这才让颜清臣放心不下。 更何况现在傅云盈怀有身孕,这才刚好三月,胎象不稳,若是再受到惊吓,怕是对胎儿不利。 连宵垂头:“是,主子。” 马车到府门口停下,颜清臣还未下车,便听见连宵恭敬的叫了声。 “夫人。” 怎么出来了?这会日头正毒,她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颜清臣连忙从车内出来,径直走上前,接过一旁丫鬟手中的伞,将她仔细扶好,不让傅云盈晒到一丝太阳。 “不是说了,不要出来晒太阳么?早晨太阳刚出来的那阵子晒过便可,这会日头毒。” 她还来不及说话,便被颜清臣堵住了话。傅云盈笑道:“我身子好着呢,别担心。” 二人一同往回走,丫鬟婆 子都跟在后面,连宵也沉默的跟在颜清臣身后,并不提醒颜清臣准备出发的事情。 “去皇宫,皇上怎么安排?”傅云盈在家里一直放心不下,这才在门口等着。 颜清臣细细道来:“我回来收拾行装,去一趟西凉山,来回需要五六日,这段时间你在家中千万照顾好自己。” 西凉山的事情傅云盈知道,只是她忍不住皱眉:“为何派遣你去?此行危险,皇上难道不知道吗?” 明明知道危险,皇上怎么还把颜清臣往那边派? 颜清臣拍拍傅云盈的背,安抚道:“夫人莫急,是我主动请缨。这次是扳倒荣王的重要时机,派别人去,我也不放心。更何况那些人的能耐,你我都清楚,能不能处理好西凉山的事情说不好。” 知道事情的轻重,傅云盈不是个不识大局的人,叹口气只能作罢,答应让颜清臣去西凉山。 “我去给你收拾东西。”傅云盈走到屋子里,打开柜子便要给颜清臣收拾。 颜清臣拉住傅云盈,让她坐在凳子上。差使了个婆子去收拾,自己坐在傅云盈身边。 “听说荣王跑了?”傅云盈也是刚刚得知此事:“方才我在门口等你,遇到路过去宫里的翟总领,他告诉我的。” 这翟靖怎么这么大嘴巴子,见到谁都说这事。不过这事就算翟靖不说,傅云盈也会从别处知道这消息。 现在傅云盈知道了也好,他还可以稳定傅云盈的情绪。颜清臣点头:“是逃了,不过翟靖去宫里请命之后,应该会开展对荣王的抓捕。” “现在荣王府都被控制了?”傅云盈问道。 “荣王府被控制了,具体怎么发落还是等皇帝安排。这段时间你留在府里,没有要事千万别出去。”颜清臣嘱咐她。 第三百六十一章 可还放心 自己怀有身孕,傅云盈也是注意身子。被颜清臣这么一提醒,傅云盈心下更加小心,心道绝对要保重好身子。 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腹中的胎儿着想。傅云盈郑重的点头:“我自然会保重身子。” 二人都是如此,对自己很是放心,可偏偏放心不下对方。 “可是荣王一跑,势必会变天。那荣王不是个君子,这番你断了他财路,逼得他落跑,想必荣王那小家子气的必定会报复回来。” 傅云盈忧心忡忡:“此番去西凉山,山高路远,不比在京中,随时可能遇险。你身边又只剩下连宵一人可用,实在是让人难以放心。” 一直在外面等候主子的连宵突然被点名,侧耳听了两句,知道了自家夫人想什么。 “你呀,总是想这么多。你夫君我这般能耐,谁能奈我何?”颜清臣很是心疼,傅云盈总是如此,所思所想都比旁人要多。 慧极必伤,这词仿佛是为两口子打造的。颜清臣不必多说,足智多谋,朝中无人不被颜清臣的才华折服。傅云盈心思玲珑,对身边之人体贴入微,洞察力卓绝。 知道颜清臣这么说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多虑,傅云盈勉强扯了个笑容,半分真心都没有。“能耐若真是大,何故第一次见面落入我车里?” 马有失蹄,就算是老马也会出错,更何况颜清臣是个人。不仅如此,他要面对的还是那些老奸巨猾心思狠毒的家伙。 “若是不落入夫人马车中,现在如何能同夫人耳鬓厮磨?”颜清臣继续开玩笑,大白天的也不知羞。 倒是傅云盈这下羞红了脸:“青天白日的胡说八道些什么?书看这么多,什么书教出你这么个浪荡的家伙。” 用浪荡二字形容颜清臣, 说出去怕是惊掉一片人的下巴。可夫妻之间闹闹嘴,又当不得真。 好不容易把傅云盈给哄好了,颜清臣这才正色道:“这番前去西凉山,并不只是连宵陪同。皇上将兵符给我,立下一道保障。且连宵那家伙,物色了几个好伙计。” 又被叫到名字,连宵继续竖起耳朵。他总是觉得,那个二货去跟踪傅云珑母女远走,现如今只有他在主子身边,主子这种腹黑的性格,一定会拿自己开刷。 指不定为了讨主母开心,主子还会摸黑他的形象。连宵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只好时时刻刻注意有没有被叫到名字。 “是高手?”傅云盈眼前一亮。颜清臣身边高手越多,她越安心。尤其是这个多事之秋,身边多些人保护总归是没错的。 连宵在门外扬声道:“夫人放心,是绝顶高手。” 为了让傅云盈不再担忧,颜清臣让连宵把他说的绝顶高手请了上来。 傅云盈时刻注意礼节,可在看到几人的时候却忍不住笑了出声。 还真是如同连宵所说的,是绝顶高手。这五六个高手,一个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头顶已经光秃秃的一片了。 并且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几人秃顶的位置一模一样,导致了几个人发型完全一样。五六个秃头站在一起,浑身杀气都被这好笑的场面抹去了几分。 几个高手也不尴尬,他们绝顶很久了。只是这么由着傅云盈看久了,还是有些无措。 “几位辛苦,还请保护好我家夫君。”傅云盈微微福身,诚意十足。 原本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根本不需要向几个武夫客气,发号施令即可。可傅云盈毕竟是傅云盈,谦和有礼。若是傅云盈颐指气使的发号施令,那真是太阳打西 边出来。 被夫人这么客客气气的对待,几个武夫受宠若惊。 那些个贵妇人,官宦小姐,哪个不是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第一次被这么客气的对待,几人纷纷抱拳以示自己的忠心。 “夫人言重,既然我兄弟几人接下了这个单子,必然是要完成的。” 他们原本是十三兄弟,各个武功卓越。经常被聘请去保护达官贵人,或者杀人越货。 到现在只剩下他们六个,兄弟折了大半。无非便是为了完成任务,命都可以不要。在他们眼里,任务比性命还要重要。 既然接了连宵的单子,在未来一个月内好好保护颜清臣的安危,那他们兄弟六人就绝对不会食言。 颜清臣扶着傅云盈,客气疏离的对六人笑笑:“有劳各位。” 兄弟六人之间如今管事的是老三,老三抱拳垂头,表示忠诚。 剩下的五人分别是老五、老六、老九、十一、十三。 待到六人被连宵带下去之后,颜清臣才开了口。 “现在夫人可还放心?” 傅云盈盈盈笑道:“江湖传闻的十三铁手,应该就是这六人吧。他们的壮举早就有所耳闻,没想到连宵将他们请来了。” 若不是这段时间事情众多,颜清臣身边的可用之人都被分散,连宵也不会想出这么个法子。 而且在请这六兄弟的时候还出了个岔子,他与一蒙面人是同时到的。最后那老三是看他态度好,选择了接他这单生意。 这样如此傅云盈自然是放心了,也眉开眼笑起来:“夫君切记早日回来,我和墨玉都在府中等你。” “夫人等我自然是欣喜,那只猫儿随它去。”颜清臣在外从来没想念过这猫,有时候想起来也是因为觉得有些人蠢的像它。 唯一让他心心 念念的,便是这在府中的傅云盈。 傅云盈哪儿能不知道颜清臣,嘴上说说罢了,给墨玉喂食儿的时候还不是喜欢,只是不肯说罢了。 “夫君的东西快要收拾好了,我去检查检查婆子有没有遗漏什么。”傅云盈还是坐不住,生怕婆子手脚粗笨给遗漏了什么。这出去五六天,少了点什么都不舒服。 更何况西凉山那边偏僻,缺个东西也难找地方再买。 只是检查,也不动什么东西,颜清臣也由得傅云盈操心去了。 “主子,快马已经备好。”连宵趁着傅云盈去给颜清臣收拾行李的时候,出现在颜清臣身边:“十三铁手也换上了随从的服饰,混在了几十个随从里。” 那几十个随从都是颜清臣的普通护卫,身手完全不能和连宵以及十三铁手相比。若真有高手来袭,这些护卫是抵不住的。 “你先出去等着,我随后过来。”颜清臣知道时辰不早了,再拖下去怕是明日才能再启程。准备和傅云盈好好道别,便立刻快马加鞭赶过去。 连宵走后,傅云盈也检查好了包袱,差使婆子给拿过来。 “我送你。”傅云盈是听到了连宵的话,也不多言。 颜清臣看着自家妻子的脸庞,眸中的礼貌疏离全都不见,柔情似水。顾不得婆子还在身边,颜清臣在傅云盈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他的声音也很轻,仿佛稍微重了一点就会吓到傅云盈:“我走了,别送。” 若是放任傅云盈在门口看他渐行渐远……颜清臣想到这里都觉得胸口闷着一口气。 最后傅云盈还是妥协了,一方面是被颜清臣这样的举动给羞的,一方面也不想直面离别。 婆子抱着包袱跟在颜清臣左右,送了颜清臣上马,这才回去给 傅云盈复命。 “夫人,大人走了。” “嗯,去拿本书来看看。”傅云盈闲暇修身养性便看书,这些日子不得出门,更是想找些书来看。 婆子亦步亦趋的跟上,挥了挥手便上来几个丫鬟跟着。如今夫人肚子里的胎儿金贵,大人不在,她们务必得照顾好夫人。 想到临走之前颜清臣的话,婆子连忙说道:“临行之前,大人惦记夫人会成天看书,差奴婢给夫人带句话。” “大人说,夫人看书虽好,可勿久坐看书,仔细伤了眼睛。” 人都走了,还让个婆子盯着她。傅云盈哑然失笑:“知道了,会注意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书房,陪同傅云盈挑选书籍。院子里偶然传来几声鸟鸣,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而此时皇宫之中,翟靖正跪在地上领命。 屋子里太监宫女跪了一地,都是被晟景帝的怒火吓到跪地求饶的。 翟靖跪的笔直,如同一杆战旗,一刻都弯曲不得,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责任。 “好个荣王,跑的倒是快。”晟景帝冷笑,他这个好兄弟,每次都能给他惊喜。闻着一点风声,便跑的飞快。 “皇上,是否捉拿荣王?”翟靖朗声道。他整个人都做好了准备,那就是去捉拿荣王。 荣王罪大恶极,让他跑了是绝对不可能的。 晟景帝怒火发泄之后,很快冷静下来。“翟靖,朕命你捉拿荣王,生死不论。荣王府的那些家眷,暂且先扣着,待荣王捉拿归案再做处置。” 哪怕荣王罪不可恕,晟景帝年岁大了,也忍不住慈悲起来那些无辜的女眷。荣王府家眷数百,老弱女眷至少二百人,直接处置未免有些不人道。 翟靖领命之后,腰杆挺得笔直,声若洪钟:“臣遵旨!” 第三百六十二章 有刺客 颜清臣快马加鞭,只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便抵达了西凉山。到达的时候天色渐晚,夜幕笼罩在这片荒凉的大地上。 西凉山是个荒芜之地,这边水源稀缺,时常天气恶劣,居住在这里的居民并不多。但凡有些能力迁徙的都搬迁走了,沿路颜清臣看到的散落人家,都是没有壮丁的农家。 今夜的月黑风高,满天星子一个都见不着。半轮弯月若隐若现的藏在重叠的黑云之后,雾气在蔓延。 “主子,是否连夜上山?”连宵问道。 他们这一行人三四十个,若是连夜上山,恐怕是人手一个火把才能在这黑夜中找到正确的路线。 这样一来,他们的位置就会暴露无遗。万一有歹人想对颜清臣下手,歹人在暗,他们在明,加上这是夜间,非常棘手。 颜清臣思索片刻之后便给出了答案:“原地休息,调整状态。待天色破晓,便上山去。” 这一下午颠簸武功高手能受得了,那群护院侍从可却受不了。到现在已经是疲惫不堪,再让他们上山,若是遇到些情况,别说保护颜清臣,自保都是问题。 众人在西凉山脚下休息,马匹都聚集在一起。连宵带了几个人去寻找水源和草,不能饿着马匹,否则他们得走回去。这荒芜之地,想找个交通工具实在不便。 贴心的傅云盈给颜清臣准备了些干粮,在连宵说去给颜清臣找吃食的时候,颜清臣拒绝了。享用夫人准备的干粮,颜清臣吃的挺欢快。 好像吃的那是山珍海味,而不是干粮。 稍作休息一晚,十三铁手轮流守夜,这一夜波澜不惊,一点事也没发生。 天刚破晓,远处有散户人家养的雄鸡报晓。一声鸡鸣过后,颜清臣众人都上了个马,朝着山上而 去。 别院就建立在半山腰,山路一点也不陡,看的出来是常年有人用车轱辘轧过这路,车轱辘印都印在了道路两旁。 看到别院真身,连宵倒吸一口冷气。 这还能被称之为别院吗?这个院子足足占了半个山腰,外面的墙围了很大一圈。站在墙外就能看见里面的房子,高低耸立,林林总总十多座屋子。 这放在哪里,都是大户人家的做派了。拿来做正院都绰绰有余,却被荣王修到这常年人迹罕至的荒山山腰。 颜清臣严重露出不满,对荣王的贪得无厌更加厌恶。这一座宅子,便已经价格不菲,更遑逞宅子里的众多金银珠宝。 就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并无壮丁,这宅子才显得非常突兀。方圆五里都找不到几户人家,荣王是如何雇佣多人来修建别苑的? 那些修筑别苑的人是不是自愿都两说。 这别苑太大,想必里面常年有人驻守。虽然这是荒郊野地,可那么多金银财宝万一被偷了,荣王都够头大一阵。 不敢断定里面看守财物的人是否已经离开,颜清臣让众人埋伏在围墙之外。 “连宵,你带两个人进去查看情况。”颜清臣把重任交给连宵。 领命的连宵带了两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悄悄翻墙进了去。 这个别院十多处屋子,连宵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感到疑惑,连宵进了一间屋子查看,发现茶壶里还有水。 茶水还有一点点温度,人是才走不久的。 连续排查了几个房间都是如此,,连宵断定这别苑里的人是收到了风声,一个个都跑了。 连宵出去对颜清臣汇报:“主子,里面的人已经走空了。还存有生活过的迹象,应该是才走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之间。” 那时候天还没 亮,他们应该是趁着夜色溜走的。那些人落荒而逃,都是些乌合之众,颜清臣虽然不放在眼里,也不能放过。 “十三,你带十个人去搜寻逃跑之人的下落。活的最好,死的亦可。”颜清臣这一点和晟景帝很相似,只要把人抓来,死活无所谓。 反正他们都知道真相了,人死了还是活着问题都不大,最后都能让真相大白。 被叫到名字的十三出列,连宵分配了十人给十三。十三带着十人,开始在山上进行搜索。 人跑的时候他们还在山脚休息,进出的一条路都被他们堵死了,山上的人想出去不可能。现在很大可能那群逃跑的人,还在西凉山上藏着。 已经检查了别院里面没人,颜清臣带着众人进去。 这十多个屋子都几乎都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只有一个不起眼的房子上了好几把锁。这么掩耳盗铃的做法,颜清臣不知道荣王是怎么想出来的。 命人强行破开了门,里面的金银珠宝流光溢彩,看的众人都是一惊。 这未免也太多了!这些财物,堪比国库。 颜清臣压制住暴怒的情绪,将克己复礼发挥到了极致,这才没有毁坏屋内的一分一毫。 他不敢想,若是没有揭发荣王,任由荣王这么发展下去。最多不过三年,荣王便真的能造反,甚至兵力财力都比晟景帝要强! “盘点财物,记录在册。这些东西太多,需要马车。你们几个去附近找寻车辆,天黑之前赶回这里。”颜清臣安排下去。 侍从们纷纷忙起自己的事情,开始把财物搬到院子里进行清点。这屋子也不小,可装了这么多金银珠宝之后容不下这么多人,只能讲财物转移到院子里才清点。 颜清臣看着众人忙碌,看着门口思绪 有些飘远。 这些财物收入国库,正好可以缓解国库空虚。但是荣王的众多敛财手段,他只破了这一个,难保荣王有多少后路。 只有抓住荣王,这一切才会真的结束。不知道翟靖那边的行动到底如何,若是荣王跑了,翟靖可吃不了好果子。 清点这些财物记录在册,就花了二十人一天的时间。夜深过了子时,这些财物才全部清理完。 册子也送到了颜清臣手上,看到总数的时候,颜清臣还是忍不住心颤一下。 除去零头,都有一百八十万两白银。 本国一年的税收也不过百万两白银,官员俸禄,军队军饷,后宫开支这些都需从国库中支出,每年国库几乎都会陷入空虚之地。 而荣王这些年骄奢淫逸,在这一处都藏有一百八十万两白银。若是再加上荣王其它的财富,怕是有着好几倍的国库。 此时下山去寻找车马的人也都赶车回来,十辆马车并排在院子里。 已经收集到了西凉山的荣王财物,不容耽搁,应该马上回京。 颜清臣让人把这些统统搬上马车,十辆马车被这些金银珠宝塞得满满当当,还没塞完。 又把一些财物扛在了马背上,这才算是都处理好了。 “十三还没回来么?”颜清臣回头扫了一眼,发现十三和那十个人都没有回来。 连宵小声在颜清臣耳边说道:“主子,我方才在外面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 这西凉山说是大山大川,未免也有些抬举。可这西凉山,也算不得是小山包,想要藏十几个人还是容易。 如果运气好,十三他们是追到了逃跑的人,准备隐匿起来将那群人一网打尽再带回来。 而如果运气不好,说不定现在十三他们已经遇害。 到现 在没有回来的可能性有很多,比如他们追下山了,或者他们找到别的线索现在不能回来。 颜清臣知道有无数种可能性,可是他偏偏有种不好的预感。 “再等他们一个时辰,若还不回来,我们便出发。”颜清臣下令的时候不由得看向了老三,他看见老三的眼睛在黑夜里像被冷兵打磨过的刀刃,闪着坚韧的光芒。 可能自己的兄弟有了不测,这些人也丝毫没有动摇。他们答应了的事情,绝对会做到。 对于这些人,颜清臣突然有了几分重视。 连宵吩咐下去让人好好看守金银珠宝,不得有任何闪失。颜清臣倒不担心监守自盗的事情,在他手下的人不可能做出来这种事。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十三他们依旧没有回来。 而现在正好是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的时候。哪怕是在火把摇曳之中,也能感到黑夜中猎猎风声传来的肃杀。 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留在这里反而不安全,很容易成为瓮中之鳖。 颜清臣当机立断:“不等了,走。” 因为少了十一个人,马匹刚好够用。一群人骑着马驾着马车开始往山下赶,步履匆忙。 走之前颜清臣在门口钉了一张纸条,是如果十三他们还活着,便回京找他。 尽管生还的希望渺茫,颜清臣还是这么做了。 下山的路是大路,早就被荣王的人走出来的。他们上山的时候正好是天亮,晨光之中所有正义似乎都可以得到声张。 而他们此时下山是天最黑的时候,在这样的环境下,似乎随时可能从夜色里钻出一些邪恶的东西。 晚风正浓,呼啸的风声中,颜清臣听到了细微的破碎的声音。眼睛微微眯起,颜清臣已从马上跳起。 连宵大喝:“有刺客!” 第三百六十三章 我回来抱儿子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一句有刺客,整个队伍都慌张起来。他们看押着这么多金银财宝,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拿命都负责不了。 颜清臣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的同时,细小的三根毒针从马背上飞过。若是颜清臣反应慢上那么半刻,此时的颜清臣已经中毒了。 果然不是什么英雄之辈,还用毒针这种不入流的东西。颜清臣落在地上,墨色的衣衫在猎猎风声中扬起,清冷的面容之上多了几分肃杀之意。 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不言而喻,现在他们要做的是活捉其中至少一人,这样方便问出荣王此时的下落。 “杀!”隐匿在暗处的杀手们眼见毒针没得手,便一股脑的并肩子上了。 杀手足足有三十多人,全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这样水平的高手找出三五个都不容易,荣王却拍了三十多个来刺杀颜清臣。 颜清臣眸中有讽刺的意味,这荣王还真看得起他。杀他,居然用了这么大的手笔。 “保护好大人!”连宵大喝一声,他是在对十三铁手的人说。那群侍卫,能够自保就很不错了。 杀手们的目标只有颜清臣一个,像侍卫这么弱的存在,杀手之中只出了五人,便把这群侍卫全部杀害。 十三铁手中的六人如今只剩五人,悉数围在颜清臣身边。对于他们而言,对重要的是颜清臣的安危。至于那些金银珠宝,没颜清臣来的重要。 身裹黑衣的杀手们融入在夜色之中,如同这漫无边际的夜色一般冷冽。每个人身上都是滔天的杀意,而这些杀意全都针对着颜清臣。 颜清臣被围在中间,目光悠长,脸上毫无慌张之意。尽管现如今情势对他们来说非常不利,可颜清臣跟个没事人一样。 就是这样淡定自若 的颜清臣,给了杀手们一种错觉。颜清臣是不是留后招了?或者说他设了陷阱? 普通侍卫悉数倒下,可颜清臣同连宵六人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杀手没动作,颜清臣等人也没动作。 “他这么冷静,莫非是有埋伏等着我们?”杀手头子心里摸不准,一时间不敢贸然动手。 一旁的杀手小声道:“头儿,我们上吧,耽搁下去天快亮了。” “荣王让我们来杀颜清臣,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得完成任务。头儿,别犹豫了。”另外一个杀手倒是很明白。 来杀颜清臣本来就是有去无回的事情,哪怕现在颜清臣那边是千军万马,都得赔上性命去杀。更别说现在颜清臣身边只有这么几个人,陷阱之类的也只是有可能有。 在这里的都是高手,小声的动静都能听到。颜清臣等人已经听到了杀手说的幕后主使是荣王,心下知道不妙。 如果不是确定了要杀了他们所有人,或者杀手所有人死在这里,杀手是绝对不会说出幕后主使是谁的。 这是一场恶战。 杀手头子苦笑一声,他原本还想着能活。既然手下的人都这么有觉悟,杀手头子也不再犹豫:“上!颜清臣必死!” 连宵高声喝到:“保护大人!上!” 一时间,杀手们纷纷围成一个大圈,以颜清臣为忠心靠拢。 而十三铁手和连宵,扩散开来,和杀手们正面对上。 光秃秃的山上月色都看不见,却能见到刀光剑影。冷锋折射的光影在瑟瑟夜风之中更显萧瑟,呼啸的风声夹杂着浓烈的血气,迎着人的面庞扑来。 马匹受惊,跑的七零八落。那些身上驮着财物的马匹和马车,都被拴住了。想必这些杀手也想要在事成之后带走财物。 夜色 蔓延,马蹄踏疾声,兵戎相见的声音无比刺耳。 杀手头子远远地在一旁,寻求时机。 虽然颜清臣这边人少,可个个都是有血性的汉子。连宵忠心护主,自然不必多说。十三铁手义字当头,舍生忘死。 短短的时间内,杀手们无法突破保护颜清臣的圈子,无法近身颜清臣一步。 就在此时,异象突起!杀手头子瞧准时机,手持短刀,飞身扑向颜清臣。手中的短刀锋利无比,寒光一闪而过。 颜清臣手中折扇合拢,剑走偏锋迎上杀手短刀,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一击没得逞,但杀手头子已经成功的突破了颜清臣的保护圈,近了颜清臣的身。 不清楚颜清臣的实力究竟如何,外界也没个定论。可杀手头子已经无路可退,若是现在撤出颜清臣身边,那下次什么时候能撕开口子近身颜清臣,便说不好了。 连宵注意到颜清臣身边来了个杀手,慌道:“主子小心!” 分神高呼之际,连宵险些被杀手的剑刺个对穿。 颜清臣低声喝到:“小心自己。” 杀手头子的第二击已到,短刀如同幽冥之毒蛇悄无声息的刺来,奇异的角度刺向颜清臣的后心处。 若是被刺中了,哪怕是华佗在世都救不回来颜清臣。 可颜清臣手中的扇子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以一个陡峭的角度反手挡住了短刀。同时扇子被打开,轻轻一挥,磅礴的内力震开,将杀手头子的短刀震到脱手,飞落到地上。 好强的内力! 这人扮猪吃老虎这么久!杀手头子意识到自己岌岌可危。若不是有了杀意要杀了他们所有人,颜清臣想必也不会暴露实力。 同时十三铁手陨落二人,一个大大的口子被撕开,七八个杀手一起扑过来, 如同饿狼扑食,眼里全是凶光。 颜清臣脚尖点地,卓越的轻功使出,跃起七八丈高,躲开众多杀手的进攻。 连宵和剩下的三人自顾不暇,分身无力,根本抽不出身去保护颜清臣。 危机万分之下,颜清臣脸上神情依旧自若,打开的扇子又合拢。衣带在空中飘逸,一时之间如同天神降世。 扇子旋开脱手,却有一股强大的内力牵引着扇子而出,在空中盘旋一圈,所到之处,必定见血。 待扇子回到手中,颜清臣又合上扇子,持着的不像是个文人雅士之物,更像是个从地狱来的不祥之物。 扇尖有血滴落,没入地中散发出腥味。 围在颜清臣周围的几个杀手,在这瞬息之间便被杀二人!剩下的杀手不仅没有投鼠忌器,反而更加疯癫,不管不顾的冲上来。 与此同时,有马蹄踏疾声。将士的呐喊声从不远处传来,他们在上山! 杀手们心中一凛,此行怕是不能善终了。虽然不知颜清臣是从何处找来的帮手,却深知军队一到,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在他们的支援到来之前杀了颜清臣!”杀手头子高喊一声,他们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收到命令的杀手们如痴如狂,下手更狠。 连宵一时不备,肩膀被刺中,血液溅出,闷哼出声,却忍住了不叫出来。 颜清臣见状,眸中杀意迸射。连宵跟他这么久,情分早就不似一般主仆。此时见到连宵受伤,颜清臣怒不可遏。 长久以来的克己复礼让颜清臣很好的控制了脸上的表情,可手上的动作却狠厉起来。 扇子猛然打开,长臂一伸,脚步移动,如同鬼魅一般瞬息变化了位置。 杀手不备,还未凝神,便已身死。 马蹄声近了!一声响亮的口 哨吹出,肃杀的氛围被打破。 “哟,果然是颜大人。” 这熟悉的欠抽的声音,颜清臣握紧了扇子。这人怎么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这里是回京的必经之路,他为何回京? 季鸿骞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穿铠甲,嘴角挂着痞笑。明明各种行迹都表明他像个小混混,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却是挡不住。 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日日杀人,长年累月成的煞气,并不是一个轻佻的笑容可以化解的。 “颜大人有难,一个个傻愣着干什么?全都去帮忙。”季鸿骞瞥向这群小崽子,心里骂了句怎么这么不识趣。 训练有素的军人们一拥而上,手持利刃,身披铠甲。此时大军在颜清臣身后齐头并进,仿佛是颜清臣使用了某种邪术,召唤出了三千阴兵。 在军队的镇压之下,杀手很快被捉。杀了二十几个,活捉了四五个。可这几个人偏偏硬骨头,被抓之后立刻自尽。 “全死了,这可对不住。”季鸿骞下马,看着杀手七零八落的尸体,嘴上说着对不起,脸上可没有半分对不住的神情。 季鸿骞也见到了这满地的颜清臣的侍卫,讥讽了两句:“你不是我们普通士兵帮不上什么忙吗,如今还不是靠我们来救你。” 倒也没有恶意,只是季鸿骞嘴欠。 颜清臣冷笑:“你不在西南带兵打仗,回京作甚?” 这次回京,季鸿骞并没有给京中消息,否则颜清臣便不会惊讶。若没消息便回来,那就是季鸿骞自作主张的回来。 处理不好,便是杀头大罪。 “关心我呢?”季鸿骞仰天大笑,明明没听出颜清臣的关心之意,非得挤兑颜清臣两句。“我回来抱抱儿子不行么?你倒是管的宽,救了你连声谢谢都没有。”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有她在就好 颜清臣不仅没一句道谢,反而差遣起季鸿骞的人来。 “去个军医给他们治伤。”如今还活着的连宵四人,都挂了彩。加上力竭,现在情况很不好。颜清臣记挂着连宵四人,先找了军医。 底下的战士看了一眼季鸿骞,没季鸿骞的命令,他们谁也不敢动。 季鸿骞笑骂:“行了,按照颜大人说的做吧。” 这才有人去找军医来给连宵几人治伤。这会儿天蒙蒙亮,晨曦的曙光破晓,千万缕光线从云层之间洒下,落在颜清臣周遭。 见到这一幕,季鸿骞更是乐不可支:“这老天爷都眷顾你,见你劫后余生,让你晒晒太阳。” 明明是个唯美的画面,被季鸿骞这大老粗一说,什么美感都没了。 “找几个稳重的人押送这些马车和马匹上的财物。”颜清臣继续安排,这次手下的士兵都听从颜清臣的安排。 吩咐好一切之后,颜清臣这才回过头看季鸿骞:“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这里虽然是回京的必经之路,可无缘无故的上山也不太对。颜清臣起了疑心,莫非这季鸿骞是知道什么消息? 季鸿骞一挥手,让人牵上来一匹马:“我们安营扎寨呢,准备好好休息一晚回京去。可没想到半夜一匹吓疯了的马冲进来,被我副将拿下。这马身上的配件儿都是你颜府的手笔,猜到你有事,便带兵过来了。” 说罢,季鸿骞让人把马给牵下去了。 “差不多就一起回京去吧,正好同你一起去皇宫复命。”季鸿骞见军医给连宵四人都上了药,安排人去照顾着,自己上了马。 颜清臣看了眼这遍地的尸体,招来两个小兵,吩咐了两句也上了季鸿骞准备的马匹。 尽管季鸿骞这人看起来不着五六 ,可对马匹非常上心。随便一匹战马,都是上好的。 二人并驾齐驱,身后跟着一众士兵。 “诶,你知道荣王多少事儿?”一直在外行军的季鸿骞对京中的事情并不清楚,尤其是这几天才发生的事情更是不知多少。 颜清臣将自己所知的悉数简言告诉了季鸿骞,随后颜清臣问道:“因为荣王的事情回京?” 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这只狐狸!季鸿骞心中暗骂一句小狐狸,脸上的表情却郑重起来。 “我在西南行军这段时日,发现那边的关系错综复杂。而细究下去,发现荣王在里面掺了无数脚。几乎我能够查到的势力,都有荣王涉及。” 西南边陲,原本势力众多,各方盘踞,一个个都对泱泱大国虎视眈眈,在边境蛰伏。一次意外季鸿骞捣毁了其中一股子小势力,却发现了其中有荣王的人掺和在其中。 意识到事情有些蹊跷,季鸿骞便继续查下去。这一查却发现,荣王居然在这错综复杂的西南边疆势力之中,凝聚起了一股子属于荣王的巨大力量。 这些单独的小势力都不足为惧,可若是荣王将这些零散的势力都凝结在一起,也是不容小觑的。一个不小心,还会成为西南边陲的重大隐患。 故此,季鸿骞才当机立断,马上回京。因为怕消息走漏,季鸿骞决定先斩后奏,先回京再向晟景帝上报。 颜清臣牵着马缰,眉头微蹙。这不是小事,荣王势力太过于复杂,这次捣毁其中一个,便惊动荣王那只老狐狸,让老狐狸跑了。 若是西南边陲那边再出事,这老狐狸指不定狗急跳墙。 “按照你这么说,现在荣王都已经失踪,那岂不是可以大肆搜捕荣王?”季鸿骞虽然有那么点心眼 儿,可是也只是针对于行军打仗打大老粗们来说。 他那点心眼儿放在颜清臣面前一对比,跟没有差不多。 “大肆搜捕只会惊动荣王。”颜清臣说道:“御林军那边已经控制了荣王府,搜索荣王。可御林军毕竟主要负责皇帝安危,大部分兵力都驻守皇宫。” 所以想要搜捕到荣王是不可能的。 而且荣王养了那么多军师,那群奸诈小人也料定御林军找不到他们。若是他们察觉军队在地毯式搜索荣王,便会怂恿荣王做出一些事情。 季鸿骞不解,如今荣王失利,还不赶紧抓捕,等什么呢? “普通军队没用。”颜清臣再次说出这种话。 如今除了御林军之外,只能借助一些暗中势力来寻找荣王。这样一来不会打草惊蛇逼到荣王狗急跳墙,也对荣王起了一些威慑作用,让荣王不敢太过放肆,只能躲在暗处。 又一次被颜清臣说这种话,季鸿骞气的牙痒痒。这家伙前脚才被他们这群普通军队救下,后脚便拆台! “说话你给我注意点!”季鸿骞放了狠话,也不敢做什么。颜清臣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他若是做了什么,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目前不能太过逼紧荣王,御林军搜索便可。天地钱庄中的银两来路不仅仅是朦月坊,其它路子的来源也不少。我已派人清查天地钱庄分号,待彻底断了荣王财路,他也翻腾不了多久。” 届时暗中搜索荣王的人应该也能查到荣王落脚点,在彻查天地钱庄分号之后,同时抓捕荣王。那时候就算荣王有通天的本领,也翻不出个水花来了。 颜清臣每步的部署都非常清楚,这一盘棋他下了太久,终于接近尾声了。 季鸿骞哑口,他就知道颜清臣是狐 狸!这简直是狐狸成精了!这世上怎么会有颜清臣这么工于算计的人? 幸好他不是颜清臣的敌人,否则肯定会被颜清臣这家伙给吃的死死地。季鸿骞有一些庆幸,还不等他庆幸完,又听见颜清臣的声音。 “你带的兵不错。”颜清臣这次是真心夸季鸿骞。那些士兵训练有素,只听将军的命令,是不得多的的良兵。 狐狸也会夸人?季鸿骞打了个哆嗦,寒气从脚底升起,蔓延到背脊骨。总觉得被颜清臣夸奖,不是一件好事。 “你可别小瞧了这荣王,若是这么简单就能将荣王捉拿归案,那可真是皆大欢喜。”季鸿骞想起荣王那张老的油腻的脸,冷笑一声。 这荣王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若轻而易举被扳倒,简直对不起荣王这么多年来的韬光养晦。 颜清臣不搭话,气氛一时间冷下来。 二人回到京城,颜清臣和季鸿骞一同进宫。 晟景帝看见荣王私藏的这么多财物,又过目了颜清臣手上的账册,怒不可遏。 “皇上,臣还有要事禀告。”季鸿骞的要事已经告诉过颜清臣了,这会要跟晟景帝重新说一遍。 颜清臣鞠躬告退:“家中夫人还在等待,臣先告退。” 心心念念自己的夫人,颜清臣不想继续听季鸿骞的废话。季鸿骞废话起来,至少一个时辰。 况且那些事情颜清臣也知道了,猜也猜得到晟景帝会有什么样的决定。颜清臣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了。 晟景帝深知颜清臣满心都是傅云盈,也知道这一行凶险,实在是辛苦颜清臣,挥手让他下去。 毕竟是亲儿子,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颜清臣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从皇宫退下之后又快马回到了颜府。 清秀俊逸的身影拉 长,颜清臣刚到府外,门口的小厮便叫起来:“大人回来了!” 另一个小厮飞快的往内院跑,欣喜若狂的去给傅云盈报信。 颜清臣无奈的笑笑,这肯定是傅云盈安排的。若是他回来,下人第一时间就去通知她。 小厮脚下生风,不多时跑到后院,上气不接下气:“夫人,大人回来了!” 傅云盈正倚在石椅上看书,听见小厮的声音,脸上闪过惊喜之色。连忙放下手中的书籍,搁置在石桌上,唤来丫鬟:“扶我去门口。” “夫人去门口作甚。” 傅云盈刚唤来丫鬟,颜清臣的声音已经落入了院子里。 随后颜清臣从长廊上疾步而来,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 若不是那有些泛红的双眼,傅云盈完全看不出颜清臣的疲惫。傅云盈心疼的向前去迎颜清臣:“你何故把自己累成这般?” 颜清臣顺势扶住傅云盈,将她往怀中一带,亲昵的姿态扶稳了她。“看到夫人便一点也不累了。” 这人还嘴贫!傅云盈恨不得在颜清臣身上掐两下才好,可又舍不得下手。 温润如玉,公子无双的人,劳顿之后也还是那副出挑的模样。只是眉眼之间的倦容,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我让婆子给你备水,你沐浴用餐之后好好休息。”傅云盈连忙唤来婆子,差使婆子去准备吃食和沐浴之物。 家中有如此贤妻,颜清臣觉得外面那些风风雨雨都不算什么。血雨腥风也好,互相算计也罢,只要还有傅云盈陪在身边,颜清臣便觉得这日子非常美好。 待颜清臣吃了些饭,沐浴完之后便回了房间,在傅云盈的陪伴下沉沉睡去。 天黑之后,傅云盈在丫鬟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完,一回眸看见颜清臣灿若星辰的眸子。 第三百六十五章 接单 丫鬟婆子们都下去了,房间里只剩夫妻二人。 傅云盈被这直勾勾的注视羞红了脸,尽管已经是夫妻,尽了那些亲昵之事,可傅云盈还是被颜清臣这豪不收敛爱意的眼神看的羞赧起来。 “你看什么?”傅云盈坐到床边。 颜清臣半坐起来,把傅云盈搂在了怀里,闻着她发间的香味,唇角上扬。“看我夫人貌美,简直想造间金屋来藏娇。” 成婚这么久,这人还来这套。明明应该习惯,可傅云盈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别瞎闹,这次出去连宵都受伤了,肯定很凶险吧。”傅云盈是知道连宵身手的,他那般厉害肩膀都被贯穿了一剑,颜清臣没事简直是万幸。 连宵受伤被傅云盈知道,这次出事便肯定瞒不住她。颜清臣举重若轻的说起被刺杀的事情,全程轻描淡写,抹去了那些血腥场面,不想让傅云盈太过于担心。 “季将军也回来了,想必这朝中会发生大事。只是他回来了,西南边境哪儿还有人驻守?没了大将军在,那些蛮夷怕是会躁动不安。”傅云盈心思通透,立刻想到了这些。 颜清臣叹口气,他的夫人就是太过于聪慧了。若是她生为男儿,进入朝廷一定会成为得力臣子,为皇家效力。 还好他夫人是个姑娘,颜清臣很庆幸。“季鸿骞那边安排了人镇守,他对打仗的事情从不马虎,应该是有万全之策才回来的。” “那十三铁手的兄弟几个……”傅云盈叹气,为十三铁手惋惜,也十分钦佩这些汉子。答应了的事情,豁出性命也要完成,这可是大义。 若不是这几兄弟拼死保护颜清臣,怕是也坚持不到季鸿骞的人马来支援。 可惜了十三铁手本来只剩了六兄弟,如今又去 了三个,十三变成了三,叫人惋惜。 颜清臣轻轻抚摸傅云盈的小腹,目光柔和:“我已让人将十三铁手的尸体带回来厚葬,失踪的十三也命人去找了。” 对大义之人,谁都会敬佩几分。颜清臣如今能为他们做的,便是将死者厚葬了。 傅云盈靠在颜清臣怀里,想起自重生后到如今的种种,世事无常,让她扼腕。 突然间,傅云盈想起一件事,从颜清臣怀里钻出,面对着颜清臣,神情凝重。“夫君,我想起来一件事。” “何事?”见傅云盈神色凝重,颜清臣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听闻先帝在世之时,曾经把一个封地给了荣王。而那个封地内有座金矿,似乎就在京城附近。不过也是人烟罕至,知道的人并不多。”傅云盈缓缓道来。 这件事也是她前世受苦之时,听到那群嘴碎的丫鬟婆子说的八卦。她不知道真假,只是突然想起来,觉得不妥,唯恐是真的,便告诉了颜清臣。 而且联想起荣王财大气粗收敛钱财,自己的财产比国库还丰裕,那金矿的存在应该不假才对。傅云盈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假,握住颜清臣的手都紧了些。 颜清臣轻轻拍抚傅云盈的手背,让傅云盈不要担心,自己心里计较起来。若是荣王手里真有金矿,那可是巨大的利益。 “金银铁矿一直都是由朝廷掌管,任何来源流向都是紧密掌控。荣王手里如有金矿还在流通,那么牵扯的官员还会更多。”颜清臣道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傅云盈说道:“我也不太确定,不如明日早朝之后,你问问皇上这事是不是属实。” 毕竟这已经是先皇那时候的事情了,如今也只能去问皇上。就算皇上也不清楚,查阅史官 记录也是可以知道的。 颜清臣点头,这事确实非同小可,明日一定要进宫。 “天色不早了,夫人沐浴完理应早些休息,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成天操心这么多,当心把我们的孩子给操心坏了。”颜清臣担忧的看着傅云盈,节骨分明的手覆上傅云盈还平坦的小腹。 如今腹中胎儿不过三月有余,傅云盈清瘦,到现在也不显胎。估计得再过一二月,这才能看出肚子来。 傅云盈也摸着自己的小腹,流露出属于母亲的温柔:“也不知道这个小丁点是像你还是像我。” 像二人都不好,太过聪慧。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慧极必伤,这说的通通都是颜清臣。若是孩子像颜清臣,怕是命苦。 “他最好谁也不像,像他自己。”颜清臣低声呢喃。 傅云盈一愣,随后轻笑出声:“你担心什么呢?我只说容貌,谁同你说秉性了?” 若是这还是秉性像是颜清臣,傅云盈才会担心呢。 颜清臣哑然失笑,他又想多了。 照顾好傅云盈睡去,颜清臣因为睡了很久并不困,起身去了书房。直到后半夜,颜清臣才回到房间。睡了没两个时辰,便要出门去早朝。 因为怀孕,傅云盈比较嗜睡,早上醒不来。颜清臣离府去早朝,傅云盈也没有醒。 早朝上没有一个臣子敢瞎提荣王的事情,唯恐惹了圣怒。再者荣王的事情还未公开落实,晟景帝只是控制了荣王府,没对荣王府一干家眷做什么,这群臣子拿不定主意,都避而不谈。 晟景帝也不愿意此时在早朝上谈及荣王的事情。 倒是季鸿骞回来的事情,惹得不少人弹劾,晟景帝和颜清臣都帮季鸿骞唬弄过去了。 早朝之后,颜清臣未离宫,而是去偏 殿见了晟景帝。 “昨日云盈听说,荣王封地之中有金矿,这件事不知道是真是假。”颜清臣开门见山:“故此来问您。” 晟景帝眉头一皱,思索了会,终于想起来:“先帝在世之时,曾经赏赐过京城附近的一片地给荣王。不过那处人烟稀少,看起来不是个好地方,朕也没放在心上。” “正因为人烟稀少,有金矿开采也无人知道。只要荣王打点好那零散的几户人,消息便传不出来。”颜清臣分析道。 “封地地广人稀,荣王每年封地税收也不过少许银钱,还不够他荣王府一日的用度。若不是封地之中另有财路,按照荣王的性子,要么开发封地,要么丢弃封地。” 颜清臣几乎可以肯定,荣王的封地里绝对有蹊跷。昨日不知道荣王是否有封地,如今已从晟景帝口中得知荣王确有封地,颜清臣便可以确定了。 朦月坊,天地钱庄,西南边陲的大小势力,还有金矿!这个荣王,这么多年可真是演了一出好戏给他看。晟景帝想起荣王的所作所为,便心生怒气。 可面前站着的是颜清臣,晟景帝不愿在儿子面前失态,忍住心头的怒气:“这件事必须彻查。” “臣请命。”颜清臣当仁不让。 对付荣王,除了颜清臣,根本没有第二个更好的人选。 颜清臣本人知道,晟景帝更是清楚。没有别人可以信任派出,晟景帝只好又把这个重任交给颜清臣。 “那便你去,好好彻查荣王金矿之事。”晟景帝说道:“那兵符你留着,若有需要只管调兵!昨日你走后,季鸿骞已经告诉朕,你在西凉山的险境。这次前去调查金矿,务必保重自己。” 这是亲生儿子,叫人如何不疼?晟景帝本就愧 疚于颜清臣,如今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让颜清臣替他去涉险,晟景帝更加内疚。 除了这个兵符,晟景帝都不知道该给颜清臣些什么。 “季鸿骞素来说话夸大,并不可信。”颜清臣把锅扣在了季鸿骞身上,反正季鸿骞那家伙皮糙肉厚,背锅背习惯了。 不管季鸿骞说的是不是夸大,危险必定存在。晟景帝又嘱咐几句,这才让颜清臣离开。 颜清臣出宫,身边有熟悉的气息,惹得他不悦。 “让你好好养伤,何故出来?”颜清臣对着空无一人的空地,低声呵斥。 躲在暗处的连宵如同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着头现身:“连宵放心不下主子一人,故而跟来。并且连宵的伤势已无大碍,保护主子尚可。” “你是觉得一个伤残能保护我?”颜清臣态度强硬:“回去养伤。” 连宵欲言又止,他想跟在颜清臣身边。主子身边没人,他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的。虽然主子的功夫比他们高强多了,可连宵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万一贼人歹毒,用些恶毒法子呢?再者双拳难敌四手,万一主子不敌对方成百人呢?连宵的想象力很丰富,自己呆着的时候总爱想些这些。 “十三铁手如今只剩三兄弟,你回去问问他们是否愿意跟着我,日后便不出去接单了。”颜清臣觉得,若是那仅剩的三兄弟愿意留在他身边,颜清臣愿意保这几人下半生。 若是不愿意,这一个月过去之后,给三人一大笔钱财让三人离开。 连宵应下,同颜清臣一同回府。 因为天色尚早,颜清臣回府之时,傅云盈才在丫鬟婆子的伺候下起床,这会正在用早膳。 看见颜清臣回来,傅云盈放下碗筷:“夫君,再一同吃些么?”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起去吧 桌上摆着的东西都比较清淡,样式不多,看的颜清臣皱眉。 “怎么就吃这么些东西?”颜清臣上前去坐在傅云盈身边:“让厨房做些好的来,夫人需要补身子。” 丫鬟送上碗筷来,婆子去差使厨房重新准备吃食。 傅云盈笑道:“别这么浪费,也吃不完。而且这段日子吃的太多了,我都长胖了些。” “哪儿有怀孕不长胖的道理?夫人就是太瘦了,得多吃些才行。”颜清臣心疼傅云盈,一直以来都觉得傅云盈太过于消瘦:“切莫学那些姑娘一味的只知道瘦,珠圆玉润也好看的很。” 别人家的夫君生怕自己妻子长的丑了,颜清臣生怕自己妻子长得漂亮了。 “夫人若是胖些,也没人同我抢了。”颜清臣见傅云盈放下筷子,取出手帕给她擦拭嘴角。 这说的是什么话?都已经是夫妻了,肚子里的孩子都三月有余了,还惦记着有人抢她?堂堂颜大人,也能有这种想法,说出去怕不是被别人笑话。 傅云盈心里这么想着,可嘴上却说不出责备的话。别人眼里都是温润如玉举世无双的颜大人,可在她这里只是个疼爱妻子的好夫君。 “今日进宫,皇上怎么说?”傅云盈转移话题,回到正题上来。 颜清臣将宫中发生的事悉数告诉傅云盈:“那处离京城不远,半日便能赶到。不过这次只是去查看情况,不宜带过多人马。” 不宜带过多人马的意思就是,颜清臣就跟几个随从一起去。 安全得不到保障,傅云盈不安起来:“那里都是荣王的人,万一有人将你认出,对你不轨该如何是好?” “微服私访罢了,便服出巡,不会有事的。”颜清臣轻轻抚摸傅云盈的手,他的夫人什么都好 ,就是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每次他要出门,傅云盈都会特别担心。 二人说话之间,厨房已经重新做了饭菜来。丫鬟们将桌上的饭菜全部置换了一遍,颜清臣同傅云盈一起重新吃了下。 饭后颜清臣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不像是朝堂之上高高在上的颜大人,反而像是一个富家贵公子,颇有些书生的气息。 马车也被换成了普通富贵人家的马车,没了颜府的标志,掩人耳目。 此行去并不需要多久,便也没有给颜清臣收拾包袱。 傅云盈送颜清臣到府外,二人是从后门出去的。从正门出去未免太招摇,这路上的行人可能都是他人的耳目。 后门是个清净偏僻的出口,许多在颜府当差一年的小厮仆人都不知道有这个出口,非常隐秘。 马车在后门口等着,车夫是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中年人,只是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暴露了他其实是个练家子。 车旁跟了四个小厮,年纪不大,都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两个书童打扮,两个随从打扮。这一行人把颜清臣衬托的愈发像是个富家公子,正在读书考取功名的那种。 “夫君,出门千万小心。”傅云盈不住的叮嘱,就这么些人,是在让人放心不下。 颜清臣看着傅云盈的面庞,突然问道:“御医说你的胎象如何?” 不明白颜清臣怎么在这会儿问这个,傅云盈却还是乖巧的回答:“御医昨日来切脉,说我胎象已稳。头三月已经过了,可以不用太小心,平日也要稍微走动,不要成天窝着。” 御医说的话,傅云盈几乎一字不漏的告诉了颜清臣。 昨日御医来的时候,颜清臣正在睡觉,所以他并不知道御医对傅云盈说了什么。 颜清臣眼 中闪过一丝笑意,傅云盈并没有看懂颜清臣的意思,下一秒便天旋地转,居然是落入了颜清臣的怀中。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傅云盈有些为难:“你这是做什么?” “夫人在府中修养三月,想必是闷了,不如此行陪着夫君,也免得夫人你在家里担心。”颜清臣将傅云盈抱入马车,吩咐车夫驾驶。 傅云盈被放在塌上坐着,塌上铺了一层柔软的白色绒毛,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总之十分软和。坐上去一点也不觉得硬,总归不是凡品。 坐定之后,傅云盈才轻骂:“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把你送至了门口,才说要带我走。” “这么些时间日日和夫人分离,想起又要和夫人分离两日,心中便不是滋味。”颜清臣此刻油嘴滑舌:“让夫人不要送,夫人偏要送。在门口见到夫人,更是舍不得了。” “你这意思还是怪我了?”傅云盈觉得颜清臣越来越像个小孩子,越发孩子气。 可就是这样的颜清臣,傅云盈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只要见着颜清臣,心中便都是欢喜。 颜清臣点头:“都怪夫人。” 其实这话说的不假,可颜清臣还是有想法。毕竟现在傅云盈胎象已稳,留在家中无人保护,不如放到自己身边最为安全。 京中的人多数都在观望,等着看荣王是不是真的倒台。想要对颜府下手的人,也不在少数。傅云盈留在府中,连宵等人受伤,颜清臣不知该信任谁来保护傅云盈安危,只好选择了自己亲自来。 在马车上一直有颜清臣陪着聊天,傅云盈倒也是不累。只是怀孕的身子娇气,午后一过便困了起来。 午膳在城郊随便吃了些,早膳吃的晚,傅云盈也不饿。上马车之后, 傅云盈便靠在颜清臣怀中睡了过去。 天蒙蒙黑,马车稍微颠簸了一下,傅云盈这才醒过来。 “这是到哪儿了?”傅云盈还有些迷糊,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每次只想睡半个时辰,可怀孕之后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 颜清臣给傅云盈重新垫好了垫子,又给傅云盈披了一件披风:“快到地方了。晚上有些冷,切莫着凉。” 傅云盈缓缓清醒过来,脑子也逐渐清明了。此时天还未全黑,还能看见路边的景色。 “那我们天黑过去,岂不是让人生疑?”傅云盈不解。 “这条路经过荣王封地,也通向一座叫青林的小县城。我们说从京城来,路过这里,找家人家借宿。”借宿的时候,自然就可以打听了。 颜清臣话不需要说完,傅云盈就清楚了。 一方面是二人都聪明,另一方面是夫妻之间的默契。 而且这个理由十分合理,乍一看也没有什么破绽。 一对京城的夫妻准备到青林去游玩或者去看望亲戚朋友,这种事情常见。 “主子,前方就是荣王封地。我看到了一大批人,穿着军服。”驾车的车夫低声说道。 封地之间,或许是有些许的士兵来把手。不过这片封地人烟稀少,还有士兵把手,肯定是里面有什么蹊跷。 这般看来,颜清臣和傅云盈几乎已经肯定了,荣王的封地里有金矿。 “人数如何?”颜清臣问道。 车夫看了一眼,回道:“约莫一二十人的样子,凶神恶煞的。” “爷,我们可要绕开?”书童模样的人是傅云盈没有见过的,可是遇到这样的情景还能如此淡定,想必也不是寻常的书童。 颜清臣摇了摇头,吩咐道:“过去问路。” “过去?”傅云盈的心提了一 下,疑惑的问道,“会不会打草惊蛇。” “这么大一块封地难道就不许人路过了不成?”颜清臣笑着刮了一下傅云盈的鼻头,调笑道,“夫人果然是变笨了些。” 被颜清臣这么一调笑,傅云盈顿时明白了过来。 荣王的封地不是别院,若是别院,自然寻常人看到是要绕道的。可是封地是要有百姓居住的,若是寻常人看到巡视的官兵就跑路,那才是真正的打草惊蛇。 车夫也明白了颜清臣的意思,鞭子一甩,驾着马车朝着那一队士兵走去。 距离他们还有百步之距的时候,那群人立刻警觉了起来,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走进,见着车夫憨厚的样子也没有放松警惕。 “什么人,来此做什么!” “诸位官爷稍安,我们是京城的商贩,路过宝地见天色已晚想要找个人家投宿,不知道官爷可否告知一二。” 那些人上下打量了车夫一眼,见他真的是一脸老实忠厚,才笑了笑说道,“地方倒是有,不过环境怕是比不上你们的京城。” “这个无碍,我家少爷和夫人都不是娇贵的人,只要有个借宿的地方就可以。”队长模样的人走到马车跟前,挑起帘子看了车里的四人,见了一个气质如玉的少爷,又见了一个怀有身孕的小娘子,手一松,放了车帘,朝着东边一个树林指了指。 “那个林子里有几个猎户,平日里会有一些空房子之类的租给过路的行脚商人,你们可以往那边去看看。西北地方,到了晚上常有野兽出没,你们这些文邹邹的人,怕是要被叼走。” “如此多谢军爷了。”车夫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行脚过路,没有带什么好吃的,这些酱肉可是京城容斋的,各位笑纳。”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两万 他们这些个士兵,在这个荒凉之地驻守久了,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没经历过。车夫突然献上了个好东西,队长忍不住心动了。 本来凶神恶煞的脸上挂了一丝笑意,把东西收下了:“果然是大户人家,懂事。” 车夫连声道:“多谢军爷!待我们回京再给军爷送些好的,毕竟军爷守在这荒凉的地方也辛苦了。” 马车中的傅云盈听到车夫的话,竖起了耳朵。这人倒是人精,已经开始套话了。 “这破地方确实辛苦,这一年年的憋的慌。”队长随口说道:“行了行了,走吧。” 看来他们这些人已经在这里驻守很久了,这金矿也不知道是多久开始开采的。 车夫伶俐,见这人已经开始赶人了,摆明了不愿意多说,笑着又道谢,这才上了车继续赶路。 等离这些士兵远些了,车夫才说道:“主子,这些人想必都是知道内情的,才一句话不愿意多说。” 颜清臣道:“无事,你且按照他说的往那边去。” 在这些人身上问不出什么,颜清臣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能够驻守在这么重要的地方,想必都是荣王信得过人。 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岔子,证明这些人并不是什么草包。草包可不会被分配到这里来看守,毕竟这里藏着的是荣王的一座金矿。 车夫驾着马车到了刚才士兵指路的地方,果然林子里有几户猎人,房子都相隔不远。 想来这人烟稀少,野兽凶猛,这些猎人把房子修筑在比较近些的地方,方便有个照应。 马车的声音吸引了一个在院子里洗碗的妇人,妇人放下手中的碗筷连忙走出来吆喝:“天黑了,贵人要歇脚吗?这林子里的野兽多,夜间行路不大安全!” 乡野之间的妇 人,嗓门极大。站在院子门口,说话的声音变让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主子?”车夫询问颜清臣。 这完全是瞌睡来了送枕头,颜清臣正准备在这些猎户中找一家歇脚,就有个妇人来吆喝了。颜清臣应了一声,一旁的小厮便走了过去询问。 “这位大姐,我们家老爷和夫人想住宿一宿,您这里有没有好些的房间?”小厮客客气气的,说话还不如这位妇人大声。 农妇笑的爽朗:“自然是有的,房间还多,你们这些哥儿都有的住。” 傅云盈眼中有些许羡慕,乡间农妇不用算计,淳朴善良。那些个礼节也都不用遵守,活的洒脱极了。除了日子有些清贫,也没什么不好。 看到了傅云盈眼中的情绪,颜清臣轻笑:“夫人若是羡慕,等安定之后,便陪夫人去田野之间,隐居山林。” “若是如此,自当是好。不过现在的生活也我也喜欢,你不必非得做什么。”傅云盈清楚颜清臣是什么身份,若真是隐居山林,也不知道晟景帝能不能同意。 她想要的,颜清臣都会满足她。若是颜清臣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傅云盈反而担心。 不过是羡慕罢了,羡慕也不一定非要得到。况且只要有颜清臣陪着,不管是什么样子的生活,傅云盈都满意。 小厮回来问了颜清臣的意见,颜清臣同意在这里歇脚。 颜清臣先下了马车,随后扶着傅云盈下来。 农妇看的失魂,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手在衣服上擦了好几下,有些无所适从:“二位贵人像是从画里出来的仙,我这一时看痴了。” 她常年呆着这只有几户人的地方,路过的商贾都风尘仆仆,哪儿见过像颜清臣二人一样出尘绝艳的人。农妇一时间看 痴了,也是情有可原。 傅云盈不禁失笑,这样的大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心生喜欢。大概只有这些简单的环境里,才能有这些简单的人吧。 “大姐,您可别取笑我们夫妻了。趁着天色还没黑,大姐带我们进去看看房间吧。”傅云盈说话轻声细语,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农妇听到傅云盈的声音,也不那么紧张了,连忙带着他们进屋子里。 除了堂屋和农妇居住的屋子,还空出了三四间草屋。虽然是草屋,但却一点灰尘也没有,显然是经常打扫的。 环境简朴了些,可环境确实还不错。这出门在外,也不能事事按照颜府的标准来,这样的住宿条件在这里已经算是很好了。 颜清臣决定下来:“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歇脚,晚上还有劳大姐准备热水。夫人有孕在身,请大姐多担待。” 农妇这才注意到傅云盈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惊喜的笑道:“夫人有喜?我家那口子日落应该会回来,到时候捉到了野生老母鸡便给夫人炖了补身子。” 傅云盈连忙道谢:“多谢大姐了。” 忙前忙后了好一阵子,二人安顿下来。农妇来给二人送粗茶的时候,傅云盈留住了农妇。 “大姐,听说这里是荣王的封地,你们每年的税收高吗?就这么几户人,荣王还派兵把守,荣王对你们可真好。”傅云盈故意说这话。 农妇叹口气,一直大嗓门的她突然小声起来,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税收也不算的高,所以一直没搬走。荣王根本不是担心我们安危才派兵把守,上个月李二哥打猎摔断了腿,想找那些当兵的帮忙都被拒绝了。” 说着,农妇突然弯下腰,在傅云盈身边小声说道:“贵人,我随 便说说,您也别放在心上。听说这附近是有矿山,还是个金矿。荣王不放心,这才派人来把手的。” 傅云盈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大姐你可别胡说啊,金矿是归朝廷管的,哪儿能是荣王管的?” “哎,您不信也就算啦,当故事听一听就好。”农妇也不放在心上。 眼看农妇忙完了要走,傅云盈又问道:“那就算是真的,就刚才那二十几个士兵,能守住这一片金矿?” 农妇为难了一会儿,打算告诉傅云盈:“哪儿才二十几个士兵啊,这里的……” 还不等农妇说完,院子门口传来男人豪迈粗犷的声音。 “媳妇儿!你看看我今日打了些什么回来!” 自己男人回来,农妇也不和傅云盈多说了:“我那家口子回来了,我去帮帮他。贵人您好好休息,一会儿吃饭叫你们。” 看着农妇离开,傅云盈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颜清臣。 颜清臣倒是先取笑起来:“夫人可比那些角儿演的好多了。” 刚才装模作样的样子全都被这人看去了,现在还笑话她,傅云盈脸红起来,娇嗔道:“你拿我打趣。” “可不敢拿夫人打趣,只是刚才这农妇话没说话,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颜清臣过来给傅云盈捏肩,一点也没有架子:“多亏了我有个机智过人的夫人,才套出了这么多话。” 确定了荣王有金矿,明日可以回京城去复命。 傅云盈听颜清臣夸她机智过人,哭笑不得:“颜大人夸我机智,损我呢?” 二人正在打情骂俏,农妇连忙来敲门,嗓门又大了起来。 “贵人!野生的老母鸡还有一窝鸡蛋,晚上给您炖了吧?” 颜清臣扶着傅云盈去门口,傅云盈看到了院子里的老母鸡,谢过了 农妇。拿出了随身带着的一点散银子,傅云盈塞给了农妇。 “多谢大姐的心意了,这些您收下。” 农妇也没多推辞,他们日子清贫,赚钱也不容易。 趁着这个机会,傅云盈想问刚才农妇还没说完的话。“刚才你说的什么,还没说完呢。” 农妇四下张望了下,捂着嘴说道:“这乱说是要砍头的,贵人您随便听听就行。那金矿附近,有不少士兵,起码这个数。” 说着,农妇暗中给傅云盈比了二的手势。 傅云盈试探性的问道:“二千?” “不是。”农妇小声道:“还要往上。” 两万! 傅云盈惊了,居然敢在京城附近屯兵两万,这个荣王到底想要干什么! “媳妇儿!来烧火!”当家的在厨房里喊道,农妇赶紧去帮忙。 等农妇走后,傅云盈连忙关门,忧心忡忡。 颜清臣依旧冷静,扶傅云盈去坐着:“夫人不必担心,两万屯兵并不能对京城造成什么影响。如今季鸿骞回朝,还有五万御林军护着,京城不会有事的。” “那可是两万屯兵,而且你我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个数。若是那大姐所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荣王其实屯兵更多该如何是好?现在我国兵力大多驻守边疆,京城的防范实在是不够。”傅云盈没办法不去担心。 这只是荣王的封地之一,便能藏这么多兵力。若是其它地方还藏了兵力,荣王再得到外邦支援,起兵造反简直易如反掌。 颜清臣笑道:“若是那大姐是夸大事实呢?可能屯兵并没有那么多。我们都没有见过屯兵,现在不便下结论。” 守住金矿,有屯兵是正常的,否则守不住。但是这个兵力具体有多少,颜清臣准备今晚上夜里去查探。 第三百六十八章 求你救人 看出了颜清臣的想法,傅云盈有些犹豫,有些纠结,却不曾开口劝阻。 这点小心思,如何能瞒得住颜清臣,他笑了笑,捏了捏傅云盈的手,也没说话。 出去帮忙的农妇这个时候进门,看到两人如此浓情蜜意的一幕,捂着嘴笑了笑道,“二位贵客,荒村野地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我男人摘的野果子,你们可以尝尝鲜。” 被她这么一口一个贵客的叫着,傅云盈有些不适应,笑眯眯的起身,接过农妇手中的箩筐道:“我们也不是什么尊贵的人,不过是家里在京城有个小铺子,做些药草生意。大姐若是不嫌弃,不如叫我乳名囡囡可好?” “囡囡?真是好名字,我的女儿也叫这个呢。”农妇一听,脸上一喜,上下打量了傅云盈一眼更加高兴,“兴许我那野丫头能沾沾你的光,以后也出落得标志些。” 颜清臣和傅云盈出门是化了妆的,免得被荣王的人马认出来。容貌可以变化,可身上的气质却不好变。不管怎么样,都还是跟这些乡野村夫有些不同。 也好在,都知道这是怎么造成的,没人会介意这个。又闲聊几句,傅云盈跟农妇显然拉近了距离。 农妇放下洗好的果子,又见颜清臣一身书生打扮,似乎有什么想法,笑了笑,转身去找自己男人去了。 傅云盈则捡了那筐子里的柿子,擦干了表面的水珠,笑吟吟的递给颜清臣,“预祝相公,事事顺心,事事如意。” “你,就是所有的如意。” 两人又私语几句,起身出门。傅云盈去帮农妇弄晚膳,颜清臣则去跟车夫和书童交代事情。 晚膳之后,颜清臣和傅云盈回房,刚想熄灯,就见这家的猎户和农妇一起过来敲门,说是有事相 求。 “我们知道这么晚打扰你们确实不该,可我们也是没法子了,才想着来求一求二位,看看二位有什么法子没有。”那猎户憨厚异常,挠了挠头,大嘴一咧,嗓门大的能把房顶掀翻,“是这样的,我们有个邻居,李二哥,前两天去打猎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腿。现在还在家里养着,方才我家的媳妇说你们二位是做药草生意的,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去看看李二哥。” “看伤么?”傅云盈和颜清臣交换了一个眼神,反问了一句,“这里没有大夫么?” “贵人有所不知,这个附近,就我们几乎人家,不远的地方倒是有城镇,可城镇那里有重兵把守,若非开集的日子,我们也进不去。所以,李二哥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说到这里,农妇叹了口气,“二位面善,不知可否过去瞧一瞧。” “瞧瞧自然是可以的,可是,我们是做草药生意的,对于看诊也只是略懂皮毛,只怕也帮不上太大的忙。”傅云盈点头,应了此事。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能耐,若是情况复杂,怕是不能行。 “诶诶,行行,贵人哪怕是过去看了一眼,没办法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猎户见状,顿时喜上眉梢,身子一侧,连忙请傅云盈出去。 颜清臣不放心,原本是定了今夜去夜探金矿。如今出了这个变故,他决定暂缓一下,先去看看那李二哥再说。 在猎户的引路下,不过走了两步,就到了一个小木屋跟前。 那木屋还亮着昏黄的灯光,显然里面的人也没睡。傅云盈隔着大老远就闻到里面煎药的味道,她觉得味道熟悉,仔细的想了想,脸色一变,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起来。 “慢些,别急。”颜清臣连忙扶住, 率先过去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女声,颜清臣还没说话,他们借宿的那家的妇人就开口喊道。 “李嫂子,是我,今儿个我家借宿了两个贵人,稍微懂一点医理,你开开门,让两位贵人过去看看李二哥。” 里面本来没有声音,一听农妇这话,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话音还没落,那木屋的门就被从里面推开。李嫂子推开门,看到颜清臣二人高兴的是话都说不利索了。 “多谢贵人了,多谢贵人了。我家李二,是个粗人,劳烦了贵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可是,李二是我家的顶梁柱,若是他有什么事儿,我们家也就散了。” 说着,李二嫂就抹起眼泪来了。 傅云盈见状,简单安慰了几句。 “二嫂子别急,让我看看。我虽说略懂皮毛,可眼下应该是有法子的。” 说完,傅云盈也不顾旁人,径直走到灶台跟前,果然看到灶台边上放着一些新鲜的叶子。她拿起来嗅了嗅,看了看转头问道:“李二嫂子,这叶子哪儿来的?” “是我们这里的偏方,用葛藤草煮水,可以治摔断腿什么的。”李二嫂见傅云盈神色不对,呐呐的说道。 “二嫂子,这葛藤草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可一般是用来擦洗患处的。你可是给李二哥服了?”傅云盈一进门就看到李二哥全身肿胀,立马就猜到了。 “是啊,难道不是喝的?” “若是口服,怕是会全身肿胀,昏迷不醒。”傅云盈摇了摇头,走过去看了一下李二哥的状态,转头朝跟过来的书童吩咐,“去我的包袱里面取一个青色的瓷瓶,快去快回。” 众人见状,寒蝉若噤,不敢说话。颜清臣倒是知道那个青色的瓷瓶,是他临出门之前,吩咐刘 太医带上的一些常用丹药。 解毒、活血、保胎的都有。 青色的瓷瓶,应该是解毒的。 待书童拿了过来之后,傅云盈取了清水,从里面倒了一颗出来化开,让李二嫂给李二哥喂下。 “二嫂子,这个药丸是解毒的,每日服一次,两三日就能清醒过来。这三日,葛藤草煮水擦洗李二哥的双腿,可以缓解他双腿的肿胀。只是,还得赶紧请个正经大夫来给李二哥正骨,否则怕是要落下残疾。”傅云盈眉头紧皱,心里有些堵。 荣王到底要做多少孽才肯罢休? 这里距离城镇不过一个时辰,若是李二哥摔断腿的时候就送到镇上看大夫,哪儿还用遭今日的罪? “诶!那,我家当家的,可还有救?”李嫂子的眼睛里早就蓄满泪水,得知自己闯祸之后更是慌的不能行。这会儿强行打起精神,拉着傅云盈问道。 “葛藤草的毒性不大,李二哥中毒也不深。看上去凶险,其实没有那么凶险,只要二嫂每日给他按时用药就可以了。我再留一些补气的丹药给你,你一起给他吃了,应该能撑到开集的日子。” 方才傅云盈已经问过了,三日后就开集,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到镇上去请大夫。 傅云盈留下的补气的丹药,其实是刘大夫开来给傅云盈安胎的,不过这几日傅云盈无碍,所以就没吃。现在派上了用场,她也松了口气。 李嫂子千恩万谢的送了傅云盈出去,借住这家的主人也高兴的好像过年,回去之后,立马杀了今天刚打来的野猪,洗剥干净分成块挂在通风的檐下,说等傅云盈走了,这猪肉就给她们带上,让他们回去吃。 “这都是小事,不值一提。嫂子,如此一来,我们就得多叨扰几日了。 李二哥的状况,我看了也不太放心。”傅云盈叹气,远远的看了一眼李二哥家的方向,“你们不认识草药,若是用错了,怕是要出事。” “我也是这个意思,囡囡啊,我知道你们都是干正经事儿的,本来不好意思留你们在此。既然你们开口了,这几天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嫂子给你做好吃的!”农妇见傅云盈提起这个,心里更是高兴,当下也不跟傅云盈客气。 “既然如此,那明日我就让相公带人去山上寻些草药回来。” 商定了之后,傅云盈拉着颜清臣回房。关上房门,傅云盈给了他一个笑容,颜清臣顿时明白。 还有谁能比这里的猎户懂得这里的地形?还有什么机会比得上开集能更安全方便的到镇上? 自家娘子如此贴心,倒是让颜清臣有些汗颜。 确实,他这几日有些冒进了。 因为傅云盈有孕,连宵受伤,折离去了西岐,荣王又躲在暗处。他怎么都放心不下,总想将他赶紧抓出来好永绝后患。 好在,傅云盈还稳得住,否则,他真的就……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低声笑了一下,颜清臣吹熄油灯,拥着傅云盈躺在木质的小床上叹气。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傅云盈戳了戳颜清臣,“还说我变笨了,明明是相公你变笨了才对。” “是是是,我变笨了。” 伴着虫鸣和风声,两人睡的倒也踏实,醒来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出来。初醒的那一刻,傅云盈还有些迷茫,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待农妇送了早膳过来敲门她才想起来这几日的种种。 “囡囡,我做了玉米面窝窝,李嫂子送了自己腌的野菜,快起来尝尝?”农妇的嗓门颇大,只一嗓子,傅云盈残存的睡意就烟消云散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入城 “诶,来了!”傅云盈在屋里应了一声,起身收拾,开了门,见颜清臣已经换了猎户的装扮在院子里帮忙劈柴,见她出来,丢了手里的斧子走过来扶住她。 “昨夜结了一些露水,小心滑。” “多谢相公。”傅云盈浅浅一笑,和他一起到了饭桌跟前。 吃了早膳,又去李二哥家里看了看情况,见李二哥虽然还昏迷不醒,可消肿了不少也放心了。 至于颜清臣,则带了车夫和一个书童上了山,跟猎户一起寻找草药。傅云盈闲着没事儿,又跟农妇聊天。农妇拿着针线给孩子缝补衣服,傅云盈则取了彩线,给农妇家的小丫头扎辫子。 “这荒山野岭,日子清闲倒也有些意思。” “你是家里的日子过腻歪了,想尝尝鲜。真让你在我们这种地方过,你怕是也过不了几天。这地方说不好,也不差。但是说好,可算不上。”农妇摇了摇头,自然而然的说道。 “虽说我们平时税不多,可规矩多。不然,镇上酒肆学堂都有,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窝着?” “昨日我也想问,为何只有开集的时候,才能进城?莫非,是有什么讲究不成?”既然挑起了话头,傅云盈也索性一问到底。 “哪儿有什么讲究,不过是为了免生事端罢了。昨儿个我不是跟你说,这城里有个金矿么?关上城门,就是为了不让消息走漏。”农妇压低了嗓门,朝着城镇的方向瞟了一眼,“要是被京城的大官知道了,这个地方,可得被一窝端了。” “若是真有金矿,那你们日子该更好过才对,为何大嫂你丝毫不期待。”傅云盈给囡囡扎好了头发,笑眯眯的看着她飞奔着去找李嫂子显摆。 “期待什么,都是人命换来的。城镇里 面你们没进去过,进去了就知道,里面的都是老人跟孩子。荣王为了开矿,大力征收壮劳力。最开始,矿井没打好的时候,死了一批又一批,没办法,女人也得下去搬矿石。我们要不是躲到这林子里,再加上我们当家的会些把式,只怕家里也是只有孩子了。” 农妇撇了撇嘴,抖了抖衣服,叹气道,“唉,也好在荣王不敢把事情闹的太大,没有给我们绝路。” 说到这里,傅云盈沉默了。这件事,怕是没有农妇所说的这么简单。 “囡囡,说点别的。”农妇也不想把这种事儿多说,嘿嘿笑了笑,用胳膊肘捅了捅傅云盈,问道,“你们城里人,是不是都识字?” “差不多吧,我母亲是大家闺秀,自幼就由她教我识字。我其他的朋友,倒是有些人去过私塾。私塾的先生严厉些,教的也多一些。”傅云盈隐瞒了一些事情,不想被农妇看出些什么。 “唉,若是可以,我也想让我家这几个孩子识字。”农妇看着李嫂子家开着的门,里面传来囡囡的欢笑声。 院子里,还有两个男孩子在那里玩耍,蹦蹦跳跳的,一点也不懂大人的惆怅。 城镇之中,人多,世界也大。猎户夫妇是知道城镇的好,可却没办法带着孩子们去。 归根究底,还是荣王做下的孽。 傅云盈在心里暗自叹气,抬起头立刻换上笑脸,“时辰不早了,嫂子,我们给他们做午饭吧?” “你不说我都忘了,今儿个他们铁定回来的早。”农妇回神,哈哈笑了几声,拍了拍身上的土,跨过栏杆去了厨房。 傅云盈跟着过去打下手,不一会儿就做了一桌子菜出来。刚刚盛好饭的时候,就见颜清臣和猎户回来,背篓里面是一些草药 ,车夫和书童手里还拎着野鸡山兔什么的。 “兔子不能给孕妇吃,倒是可以把兔皮剥了给你做个抄手。”颜清臣拎了那灰白的野兔给傅云盈看,笑眯眯的样子显然是有所收获。 “好。” 下午,颜清臣就没有让猎户带路,自己带了人进山,至晚方归。傅云盈用炭火温了饭菜,他一进门就有热饭等着。 猎户夫妇已经休息,两人说话还是放低了音量。 傅云盈将今日农妇的话告诉了颜清臣,颜清臣也告诉了傅云盈他今日的发现。 这个山头是附近最高的山,他带着人爬到最上面仔细看过,确实三十里之外有个城镇,城镇旁边就是一个金矿。借着季鸿骞从西北带回来的西洋镜,他大概看清楚金矿周围的守备。 可是仔细的,还得去城镇那里看。 “想要进城,那就只能等后天开集了。” “到时候开集,我们可以跟猎户一起去,换皮子,到时候在城里面看看。”颜清臣脱下身上的衣服,擦洗了一把,吹熄了烛火。 两日后一大早,李嫂子就来院子里等着了。李嫂子是个话不多的人,看到颜清臣先出来,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又坐了下来帮忙布菜。等看到傅云盈的时候,两眼一亮,连忙走了上来。 “贵人,我们今日进城?” “我们也有这个打算,跟你们一起去城里找大夫,也得告诉大夫一声,这几日李二哥用的是什么药才行。” “诶,多谢了!”李嫂子一听,连忙行了一礼,快步回家收拾。 这两日,李二哥看上去好了不少,人也能从昏迷中一会儿醒一次,虽然时间不长,可也好在有了好转的迹象。李二哥不良于行,傅云盈就把马车让了出来,让李嫂子跟李二哥待在里面,她 和颜清臣坐在外面。 到了城门口,刚好就碰上那日的官兵,见到他们几个人,哈哈笑了两声,打了个招呼也就放行了。 城进的顺利,傅云盈也松了口气,先送了李二哥去找大夫,说明了这几日用了什么药之后就先跟李二哥和李嫂子暂别。 “这里也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去城里逛逛。” “诶诶,今天实在是麻烦你们了。这城里不大,今日开集,你们可以随意逛逛,只要不上城楼,什么都好说。”李嫂子听大夫夸了傅云盈,对傅云盈更加热络,连忙叮嘱了两句。 “好的,我知道了。” 离开医馆,傅云盈和颜清臣只带了一个书童,到了最大的街上。傅云盈放眼看去,果然只见老人和小孩子在旁边摆摊卖些东西。她一点点逛过去,到了一个卖着虎头鞋的摊位跟前停下来,拉着颜清臣笑嘻嘻的说道:“相公,等下。” “娘子看看?小孩子穿了虎头鞋,长命百岁,病邪不侵的。”见傅云盈是个孕妇,摆摊的老婆婆连忙招揽。 “嗯。”傅云盈拿起一双鞋,放在手上仔细端详,眼神却早已经飘向了房子后面。 这个摊位巧妙,旁边是个房子,房子后面好像是个人家,却有些不同。仔细听听,里面好像还有金属撞击的声音。 “除了虎头鞋,还有老虎帽。娘子看看,这边上的毛毛,都是老身从猎户那里讨来的虎皮。若是给肚子里的娃娃穿,保准以后生龙活虎的。”老妪见傅云盈爱不释手,笑呵呵的又从袋子里面拿了一个老虎帽给她。 傅云盈接过来看了看,更加喜欢,却没让颜清臣付银子。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一对士兵从那房子后面过来,见到颜清臣和傅云盈之后,脸一拉 走过来问道。 “哪里来的?来这里做什么!” “官爷稍安勿躁,我们是京城的草药商人,路过此地借宿的时候主人家的朋友受伤,我们今日帮忙送来看诊。听说这边有集市,特意来逛逛。”颜清臣和颜悦色,对那士兵没有丝毫的忤逆,好像真的是一个和气生财的商人。 “哦?那朋友叫什么名字,在哪家医馆?”士兵追根究底,颜清臣也不怕,指了指他们来的方向,说道。 “前面转个弯,有个杏林堂,我家车夫还在那里。病人叫李二哥,是他的妻子跟着一起来的。” “哦。”士兵盘问了两句,没多说什么,见傅云盈有孕在身,手上又拿着虎头鞋,就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颜清臣付了银子,带着傅云盈在城里慢慢逛,果然就见没多远就有士兵在盘问。如此阵仗,就是京城也没见过。 两人对视一眼,进了一个酒楼。这个的酒楼有两三家,可颜清臣看了一遍,发现生意都不太好,掌柜的躲在柜台后面打瞌睡,桌子上的灰尘都有一指厚。 进来的这一家还干净一点,见到颜清臣和傅云盈进来,掌柜的一高兴,差点从柜台里面跳出来。 “二位客官用点什么?” 走近了,傅云盈才看出来,这个掌柜的是个侏儒。 “老板随便炒两个菜,拿壶酒来就好。”颜清臣瞅了半天,没从已经掉了漆的牌子上看出来上面有什么字,最终认命,任由老板去做。 老板应了一声,跑到后厨,过了一会儿就穿着围裙端着菜出来。 显然,掌柜,老板,跑堂,甚至厨子都是老板一人。 “这地方的生意似乎不怎么样啊。”颜清臣拉住老板,疑惑的问道,“可是,街上明明有很多人,为何会惨淡至此?” 第三百七十章 傅兰鸢 “不是不怎么样,是简直要急死人!”侏儒老板叹了口气,也因了难得见个客人,索性拖了一条凳子过来坐下,满腹牢骚的说道,“这落霞城简直就是个牢狱。二位客官这一路上没少被盘查吧?实际上,落霞城的百姓比你们难过多了。你们是不知道,这地方官给我们下了命令,市肆之上,逢集必开,根本不管我们有没有客人。” 说到这里,老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闷头灌了下去,继续说道。 “这个店,说到底也是我家祖传的店铺,关门,不舍得,县令也不让我们关门。开着,又没有客人。这,真真的是让我们活不下去啊。” 一字一句都是闻者落泪,傅云盈和颜清臣对视一眼,无言。 地方官如此规定,恐怕是为了不让过路的人发现端倪,走漏风声。可却从没想过百姓们要怎么活。 如此规定,这些店家想要去别的地方寻个活计养家糊口,也要被拖累。 长此下来,那日子真真犹如油煎火烤。 “罢了罢了,不说了。扫了客官的兴致,是我的不对,今儿个这酒钱就算了,当我请了二位的吧。”老板擦了把脸,笑了笑,跳下椅子,该做什么做什么。 傅云盈和颜清臣默默吃完饭,结了饭钱,颜清臣先送了傅云盈回医馆,他则借着巡视去观摩这落霞城究竟有多少官兵。 待李二哥诊治收拾完了,颜清臣也刚好回来,搭把手将李二哥抬上马车,几人又回到了先前的树林里面。 路上,车夫给颜清臣使了个颜色,傅云盈不解,却没多言,待进了树林,众人下车,车夫眼明手快的从车底竟然拖了一个人出来。 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形销骨立,傅云盈远远看着,差点以为是个大 猴子。 “天,这什么东西。”傅云盈惊呼一声,连忙后退了一步。 “怕是个熟人。”颜清臣仔细的看了那人一眼,依稀觉得眼熟。 被拉出来的那是个女人,裸露出来的皮肤白皙细嫩,衣服脏兮兮的,却也能看得出五彩斑斓的原形。那人听见傅云盈的声音,猛的一回头,惊了傅云盈一下,却也让她看清楚那人是谁。 “傅兰鸢?”试探着叫了一声,傅云盈非常不确定。 “你是谁!”傅兰鸢听到自己的名字,恶狠狠的看着众人,警惕的好像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一样。 “你怎么会在这。”傅云盈不知道该说什么,上前两步,想要问她,却见傅兰鸢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跳了起来,飞快的朝着树林里面跑去。 车夫和书童见状,连忙去追,不过三两步就将人压在地上,捆好了丢到傅云盈脚下。 这一会儿功夫,傅云盈也回过神来,看着傅兰鸢是百感交集。 礼部侍郎的女儿,虽然在京城不是显贵中的显贵,可也好歹是正正经经人家的女子。可是她呢,如今沦落到如此地步,经历了什么,只需要看一看就能明白。 傅兰鸢被捆,动弹不得,可她一声都没叫,似乎经历了什么天大的惊吓一样,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傅云盈于心不忍,蹲下身子温声说道:“傅兰鸢,你别怕,我……” 原本是想说自己是谁,可傅云盈和颜清臣都是化妆出门,实在不好将身份宣之于口。 “我们不会伤害你,你放心。”颜清臣接话,先把傅云盈拉起来,免得傅兰鸢发疯,无意间伤了她。 听到颜清臣的声音,傅兰鸢好像发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朝着颜清臣的脚下爬了过来,一边爬一边哭道, “长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求你,求你带我回去!” 那日,荣王逃跑,让傅兰鸢和如月跟着一起。傅兰鸢还以为荣王是善心大发,想要留她在身边伺候。谁知道,到了落霞城,荣王竟然一声令下将她做了犒军,丝毫没有任何怜惜的就将她丢到了那群兵痞子中间。 当时跟她一起的,还有如月。她凭着一口气吊着,没有自尽。可如月被那群士兵玷污的第一天就咬舌自杀了。 今儿个,她来了葵水,那群士兵觉得晦气,就放她自己到市集上买东西。也许是自信城中守备,竟然一个看守都没有。傅兰鸢在市集上买东西的时候,看到了傅云盈的马车,又看到士兵在盘问他们,顿时觉得时机来了,连忙弄脏自己,钻到了马车下面放草料的地方。 “你先别哭,我,我先找衣服给你换上。”她这个样子实在是有碍詹观,傅云盈回头,找农妇寻了一身粗布衣服给她穿上,清洗了之后带到屋里仔细问话。 傅兰鸢也似乎知道自己得救了,乖乖听话清理干净,不吵不闹的任由摆布。只是眼神发直,已然没了以前的灵气。 “是荣王带你来到这里的么?” 傅兰鸢点头。 “荣王在这里有多少兵马?” “三万,我,我估计这么多。”说到这里,傅兰鸢迟疑了一下,说了一个大致的数字。提到荣王的兵马,傅兰鸢抬起头,又流起了眼泪,“长姐,我求求你,现在带我走吧,我,我怕。” “现在怕是不行,荣王的人应该已经知道你跑了的消息,若是我们就这么离开,这些猎户就要遭殃了。”傅云盈摇头拒绝,想了想,回头问颜清臣,“相公,怎么办?” “你姐姐说的没错,荣王的兵怕是已 经在出来的路上了,到这里,搜不到你,也就算了。可若是我们走了,只怕追兵更多。”颜清臣赞同傅云盈的说法,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出门招了一个书童进来。 “你们,换衣服,快点。” 书童二话不说,就脱了外衣,傅兰鸢待他转身之后,换上了那书童的衣服,又被傅云盈拉着描画了几下,竟然跟原本的那个书童有几分相似。 书童朝着颜清臣示意了一下,翻身上了房梁,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只怕还有猎户那里。”傅云盈想了想,从包袱里面取出来几块银元宝,交给了颜清臣,“还要相公过去说项。” 颜清臣点头过去,傅云盈则跟傅兰鸢交代事项,这边刚弄完,果然就有士兵过来查问。 看到了颜清臣等人的马车,那些人明显松了口气,连忙上前问车夫道:“老哥可曾看到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什么样的小乞丐?”车夫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疑惑的问道。 那士兵比划了一下傅兰鸢的身量,目光灼灼的看向车夫,车夫想了想,摇头道:“各位军爷,实在不是老小儿欺瞒,是我今日真的没有注意到什么乞丐。” “今日进出落霞城的只有你们一辆马车,你们真的没见过?”那带头的长官一听,有些着急,眼神飘向了马车。 车夫一看,顿时会意,拉着这些人到了马车跟前,将车帘子掀开给他们看,“各位官爷可以看看,这车今儿个也就拉了那边一个猎户去城里看大夫,回来的时候,躺了一个人,坐了一个人,就连我家老爷和夫人都只能坐在外头。” 那带头的不死心,弯腰看了看车子下面,见下面满满当当的塞了不少东西,实在是放不下什么人才没好气 的起身,看着车夫叮嘱道:“要是看见那个小乞丐,你可得告诉我们,有赏钱的!” “诶诶,这是自然!”车夫点头哈腰,面露喜色。侧头想了想,恍然大悟道:“这么说起来,我好像在路上看到一个小乞丐的。” “什么?往哪儿去了!” 车夫指了指山林里面,“我们回来的时候,见到一个小乞丐往山林里面跑,当时我还纳闷,这人往林子里跑什么,晚上还不得被冻死。现在一想,怕不是个逃犯吧。” “对,就是个逃犯,走,追!” 总算将这些人打发了,车夫目送着他们离开,高声喊道:“军爷,抓到人别忘了给我送赏钱!” 也不知道那书童做了什么,一炷香之后,那群士兵悻悻的拿了一堆破衣服回来,看到车夫之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第二日一早,颜清臣和傅云盈启程回京。 荣王封地这边情况太过复杂,不是他们一朝一夕能端掉的,所以只能回去再作打算。 出门了几日,回来之后,团子和墨玉看到他们都格外的黏腻了几分,直蹭的傅云盈打喷嚏。在落了他们二人一身猫毛之后,才慢悠悠的放过他们。 看着家里被它们弄出来的一片狼藉,颜清臣笑了笑,换了衣服进宫复命。 傅云盈则只能看着傅兰鸢头疼。 送她回傅家,是个路子,可傅兰鸢自己不愿意。 “长姐,经历了这么多,我深知自己错的离谱。实在是无颜面对爹娘,没脸回去。” 任凭傅云盈怎么劝,傅兰鸢就这一句。 不过仔细想来,确实如此。傅敏德乃是礼部侍郎,家里出了这么个女儿,对自己已经没什么好处。若是再容她回去,岂不是更给自己招黑? 可把她放到自己府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三百七十一章 父子连心 傅云盈考量的自然不是傅兰鸢的名声,而是傅兰鸢的身份。怎么说,傅兰鸢都是荣王的人。 她心疼她的遭遇是一回事儿,提防她又是另一回事。荣王,是必须要除掉的,此事不容有失。 “既然已经回来了,你,可有什么打算?”傅云盈最终还是决定先问问她的意思再说。 “我到今日,才知道自己早已犯下弥天大错,蒙羞父母我于心不忍,让长姐为难,我也不忍。长姐,我不求别的,只求长姐不要再让我出去抛头露面,旁的,只要有一碗饭就行。”傅兰鸢似乎是真心悔过,说了自己的要求之后,低着头坐在那红木鼓凳上一动不动,一副但凭吩咐的样子。 不能送回家,可是父母之爱子,怎么可能不牵挂? “颜国公府之中,人员众多,收留你在这里,怕你也是不想的。颜皙阁,虽说可以把你安排进去,可都是抛头露面的活计。倒是我母亲那里,有个绣坊,里面有不少绣娘,绣楼还离定国侯府不远。在二楼上,还能瞧见你父亲的书房。我想着,你嘴上说着不愿意回家,其实还是像偷偷看看家人的吧?若是你愿意,我就去跟母亲说一声,给你在那里寻个差事?” 如此安排,也算是贴心,应傅兰鸢所求,没有抛头露面,又能全了他们的父女之情,也算是一举两得。 更重要的是,放在钟繇那里,以钟繇的聪明才智,肯定能将她盯的死死的,一点浪花也翻不出来。 傅兰鸢初始有些惊讶,最后展颜一笑,点了点头,“如此是最好的,只是以后世上再也没有傅兰鸢了,还请夫人为民女重新取个名字。” “你想的倒也细致,绣楼之中人多嘴杂,三言两语就能传个天下。若 是你还带着傅兰鸢这个名字,到头还是要被之前的事情带累。” 思考了片刻,傅云盈取出纸笔,选了写了几个寻常的名字给傅兰鸢。 安排好了傅兰鸢,傅云盈少不得要往定国侯府去一趟。 茶水也没用一口,傅云盈就让白露去安排车马。 定国侯府没接到帖子说傅云盈回来,门房看到傅云盈的马车之后吓了一跳,飞奔着朝明月堂去通报。待傅云盈下车到了门口的功夫,钟繇也得了消息,连忙跟着傅敏正出来接她。 父母一起出来的场面,傅云盈还没见过,只是敏锐的觉察出有些什么不对。左右瞧了瞧,又没发现什么不妥,于是揣着一肚子雾水到了明月堂。 傅敏正今日赋闲,在母女两人坐定之后,又看了傅云盈几眼就离开明月堂,把地方留给她们母女聊天。他这边一走,钟繇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哎呦,可笑死我了。这大半辈子,都没见过你爹这么担心过。” “怎么回事?是军中出了什么问题么?”傅云盈更疑惑了,傅敏正久经沙场,寻常的事情应该惊不到他才对。 “还不是因为你!”钟繇忍不住戳了戳傅云盈的额头,有些没好气,“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光景,就陪着你相公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你父亲得知你去了之后,吓的筷子都掉了,生生好几天一有动静就醒过来。你们要是再不回来啊,他只怕已经带着兵马追你们去了。” 弄明白了原委,傅云盈也哭笑不得。跟颜清臣一起去这件事,她也没想到,可是路上越看越觉得,颜清臣是有备而来,所以她一路上都没有什么担惊受怕的感觉。 却不曾想,让父母如此担忧了。 “怎么样,这几日肚子里的 小家伙可乖巧?”先前的时候,傅云盈吓坏了他们这些长辈,现在回来第一件事,钟繇肯定还是要问一句这肚子里的孩子的。 “倒也乖巧,这几日好像又大了些。不过今日来,我是想把一个人交给母亲,让母亲帮我盯着些。”傅云盈将来意告知钟繇,钟繇听完之后点头,觉得此事可行。 “这丫头我虽然没有打过交道,可看她先前做的事情,确实有必要看着些。你放心,在那绣楼里面,她生不了什么事。”傅云盈有求,钟繇自然是要应了这件事,想到京中动荡,钟繇又忍不住叮嘱傅云盈小心身子。 “你现在不同寻常的时候,可得小心仔细一些。” 钟繇在叮嘱傅云盈的时候,颜清臣也在被晟景帝叮嘱。 他回京之后,只稍作整理了一下路上所见所闻,就连忙进宫。可进宫之后第一件事,晟景帝并没有问他荣王的状况,而是问他是否有碍。 “你走之后,朕听说落霞城附近发了瘟疫,就有些后悔让你过去,怎么样,身子没有大碍吧?” “落霞城发生瘟疫的地方,距离落霞城有三百里地。”颜清臣抬了抬眼,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太监,让他转交给晟景帝。“臣只在落霞城中待了半日,探查到的东西虽然不多,却也足够触目惊心。皇上,荣王在那附近施行闭城之策,又有兵马驻守,强攻怕是不行。依微臣所见,围困最好。时间长了,物资缺少,荣王的兵马必乱。” “只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你不在京城的这几日,朕让定国侯帮我给禁军淘洗了一下,发现不少事情。看来,荣王其实早就已经准备好,马上就要动手了。到时候,只怕咱们的兵马还没到落霞城,京城就已经 被荣王给掏空了。” “是不是还得加上御林军?”颜清臣不信只有禁军,他这么多年前悄悄调查荣王,发现很多事情都是多年前埋下的伏笔。 那是晟景帝还是皇子时候,就已经埋下的伏笔了。 这么多年,也难为荣王如此韬光养晦。 “是,还好地方驻军和暗卫没有被他沾染。”晟景帝怅然,“荣王现在一躲起来,他要做什么,咱们可就都不知道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禁军和御林军如果现在动静太大,势必影响军心,在大战来临的时候实力也会被削弱,只能注意,提防,却不能根除。倒是地方驻军得通知一声,免得再被插入一些人。” 最头疼的,从来都不是荣王的三万兵马,是荣王那些看不见的人。 这么多年,荣王蛰伏京城,看似什么都没做,却实际上什么都不少做。晟景帝似乎现在才想起来,荣王当年文韬武略都不输先帝,远胜于他。 只是现在想这么多已经于事无补,不如好好的守好现在的东西。 若是二十年前,败了便败了,可现在,他输不起。 “陛下,如今四方驻军总将领都在京城,荣王肯定会趁机煽动西岐出兵压境,趁乱起事。四方驻军不乱,京城就乱不了。”御书房沉默了好久,颜清臣开口道。 之前,他留意过,老将如定国侯,长公主驸马一类,都在京中赋闲,一来是年纪大了,该歇歇了。二来,也是小将长成,给他们一个历练机会的时候。 现在看来,倒不是什么好事。老将都赋闲在家,小将们每个带着的,怕有些冒进,这些东西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边疆不稳,再加上京城有乱,江山势必要乱。 “我已经让季鸿骞传书四 境,妄动者杀无赦。”晟景帝咳了两声,从书案下摸出来一个兵符交给颜清臣。 “你刚回来,本该让你歇歇的,可是这几日,朕总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你从今日开始,帮着定国侯收拾一下禁军和御林军吧。” “皇上,还要珍重龙体。” 颜清臣本想推辞,可见到晟景帝的脸色惨白的异常,有些于心不忍,伸手接了过来。 “无碍。” 两个字,很平静,可颜清臣却平静不下来,从御书房出来,他忍不住招了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过来问话。 “陛下这几日身子怎么了?” “回颜大人,天气凉了之后,陛下每夜都有些咳嗽,吃饭也不香,太医瞧过了,说是脾胃失和。”伺候的小太监显然没经过这种事,懵了一懵,还是据实回答。 又看了那小太监一眼,颜清臣才回颜国公府。 颜清臣回去的时候,傅云盈也刚好回来,带着钟繇做的不少点心和零嘴,那阵仗怕是要把定国侯府的厨房给搜刮了一遍都不止。 “你妹妹安排好了?” “嗯,安排到了母亲的绣楼中。二叔只有这一个女儿,当初也确实闹的两房不愉快,如今能弥补就弥补一些吧。”时至今日,傅云盈也没有那么多的复仇之心,只想安安稳稳的过了后半辈子。 至于有些人,作恶多端的话,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他的。 这一对小夫妻回了家,才真真的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太久,就在颜清臣和傅敏正一起淘洗御林军和禁军的时候,宫里突然就传出来消息,说晟景帝重病,在御书房吐血昏迷不醒。 太医院的太医们诊治了一天,也没诊出来什么所以然来。 朝堂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不少人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引蛊 明眼人都知道,晟景帝的病来的蹊跷,也来的古怪。京城在荣王逃走之后就已经开始外松内紧的戒严,禁军和御林军更是时刻不停的守卫晟景帝。 可是,晟景帝还是突然就昏倒了。 好好的一个人,又是正值壮年,如此病倒,群龙无首,不少人都有些心有戚戚。 颜清臣没精力去应付那些上门来打探消息的人,直接吩咐了连宵闭门谢客,而他则每日都在宫里。 太医换了一拨又一拨,可谁都看不出来是什么情况。 如此过了总共两天,整个紫宸宫都在晟景帝突然病倒的阴影下晦暗了不少。 宸贵妃让旁人带着晟钰,她也是衣不解带的留在龙床旁边。可众人的殷殷期盼并没有将晟景帝唤醒,反而在第三天的晚上发起高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宫中主子们都身体康健,所以你们这些太医都学会了偷奸耍滑?若是再找不出病因,本官不介意让你们去刑部大牢里面练练手!” 太医们素日没有跟颜清臣打过交道,今日冷不丁被他无法释放的威压给震慑了一下,都是汗如雨下,跪在地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最终,还是太医院院正硬着头皮回话。 “颜大人,臣等真的尽力了,皇上脉象无碍,却一直昏迷不醒。臣等用尽办法,也实在是不知道病从何处引出来的。” “是么?查不出病因,怀疑的方向总有吧?你们不行,天底下能人异士多的是,有什么尽管说,可若是你们再如此闭口不言,耽搁下去,皇上出了什么事情,本宫头一个清理了你们太医院。” 宸贵妃也是心急如焚,脸上一点往日的笑意都没有。 院正听了宸贵妃的话,连忙松了口气,慌忙道:“回娘娘,臣等 会诊之后觉得,皇上此番极有可能是中了苗疆巫蛊之物。巫蛊之物素来邪性,我朝之中也没有人有所涉猎,实在是无能为力。” “一群废物!”颜清臣冷冷的看了这些太医一眼,拂袖而去。 宸贵妃看着颜清臣离开,也冷冷的吩咐道:“如今时局动荡,你们可知道要如何跟外面说?” “臣等知道,皇上只是心力交瘁加上偶感风寒,休息几日就好。”院正是多年的老人,见颜清臣走了,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从善如流的回道。 宸贵妃点了点头,留了几个往日给晟景帝和宸贵妃请平安脉的太医守着,旁人尽数遣退。 总得做的像一点才行。 至于巫蛊…… 颜清臣突然拂袖而去,想必是有法子了。 事实上,颜清臣也确实是想到了一个人。当年,钟繇的父亲巡视南疆,与南疆神女相恋,此事成为京城中一大闲话。最终,消失在钟家叛国的案子里。 钟家之案宣判的时候,钟御史和那神女一起在菜市口被砍头,京城中唯一懂得巫蛊之术的人也就这么消失了。 可颜清臣还是想去碰碰运气,毕竟,传说中南疆巫蛊之术,只传女不传男。 回了家,颜清臣先去清松苑换了衣服。傅云盈看着好几日不见的颜清臣回来,连忙迎了上来问道,“陛下如何?” “太医怀疑是巫蛊,我回来,是换身衣服去岳母那里问问,会不会有什么线索。”颜清臣疲惫的笑了笑,虽然只有两天,可是他却分外觉得疲累。 不是因为辛苦,而是心头挂着重物。 毕竟,那是他的父亲,亲生父亲。 就那么默默无声的躺在那里,人事不省。 那日的无碍,成为了他们这几日最后的两个字。 “相公,你先别 急。”见他的眼底有不少红色,傅云盈也是止不住的心疼。跟着颜清臣一起去更衣,一边走一边说道。 “如今我也到了四个月的光景,身子大好。守在龙床旁边,你一不懂医术,二不懂照顾病人,只能干着急。可是现在,京中人心惶惶,能稳住人心的,非相公莫属。不如,我替相公守在陛下身边,能照顾一二。” 这个安排确实不错,可是,颜清臣看了一眼傅云盈的肚子,还是不太放心,“你还怀有身孕,如今又有宸贵妃在照应,还是先顾好自己的好。” 说完,颜清臣就连忙赶向定国侯府。 明月堂里,钟繇听完颜清臣的描述,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可她也有为难的地方。 “我知道,救助皇上义不容辞,可是我这么多年,对于巫蛊之术研究也不精通,再加上,我并没有常用的那些蛊虫,能帮的也有限。”钟繇将始末告诉了颜清臣。 “岳母,如今京城之中熟悉巫蛊之术的也只有您了。我等不求岳母能将圣上万无一失的治好,可只要岳母能尽力,总归好过现在两眼一抹黑的状况。” 颜清臣的眉头紧皱,他也理解,可是他等不起找到别的能人异士。 这么一说,倒也是正经的。钟繇点头应允,带了一套金针就跟着颜清臣进了宫。 晟景帝还躺着宸贵妃的宫中,床边有宸贵妃和两个太医守着,晟钰被带的远远的,免得看到不该看的。颜清臣回来的时候,宸贵妃看到钟繇眼睛一亮,连忙过来行礼。 “这次,有劳夫人了。” “娘娘,万万不可。民妇也是试试看,毕竟我也从未仔细的研究过。”钟繇连忙扶住宸贵妃,慌忙说道。 “能做什么就做什么,总好过等死不是 ?”宸贵妃勉强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晟景帝,担忧道,“他虽说还在壮年,可到底不是年轻人了,这么躺下去……”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可众人都明白了过来。 钟繇点了点头,上前掀起床帐,检查了晟景帝的头发,眼睑,指甲,口鼻之后开始诊脉。待一炷香之后,钟繇终于放下晟景帝的手腕,来到宸贵妃和颜清臣身边。 整个过程中,宸贵妃和颜清臣都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钟繇。见她过来,两眼殷切的看着她。 “皇上中的,是白蛊。” 苗疆神女,在苗疆的地位颇高,原因就是能操控所有蛊毒。钟繇的母亲虽说到了京城,可是对钟繇也是倾囊相授,一点都没有私藏。所以,钟繇检查了一下,大概回忆了一些当年母亲教授的东西就断定晟景帝所中的蛊虫是哪一种。 可是,白蛊非同一般的东西,钟繇就算知道了,也束手无策。 “白蛊?那是什么东西?”颜清臣开口问道。 “白蛊是苗疆白族的圣物,是由白族长老自幼饲养,成虫之后若是入了人体,一日就可以发作,七日人就会枯瘦如一把白骨,所以,才会叫白蛊。” “可有化解之法?”宸贵妃倒抽一口冷气,看着明显消瘦不少的晟景帝,眼中泪水瞬间蓄满。 这几日,不管怎么提心吊胆,宸贵妃都没有掉过一滴泪,这会儿,真的是忍不住了。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白蛊自然也有天敌。可是,这东西很难得,就算是找到了,只怕也来不及了。”钟繇的话,让人更加绝望。宸贵妃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身边的宫女看到,勉强扶住。 “岳母,可有其他办法?”颜清臣不放弃,追问道。 “有是有, 可是,我没把握。”钟繇取出拿来的金针,放在桌上,“用金针,将蛊虫引到别人身上。这个法子,就是祸水东引。可这个法子,也不是万全的法子。第一,要找一个跟皇上平日里同吃同住的人,两人在一起越亲密越容易引蛊虫上身。第二,万一蛊虫引的不完全,最终失败,那两个人,都……” “都得死?” “不会,白蛊其实力量不大,主要是靠着数量多来蚕食躯体。若是分走了一部分,自然也就没那么大的能力。这个时候,辅以草药,能将蛊虫再杀死一部分。可是,这个过程会很长,说不定半个月,说不定半年。这期间,这两个人,都是昏迷的状态。” 半个月半年的昏迷对旁人来说无所谓,可是晟景帝不行。 他们等不起。 “试试看吧,如今也没别的法子。”宸贵妃拿了主意,看了晟景帝一眼,笑了笑说道,“这么多年,我跟皇上一直都是同吃同住的,我,为皇上引蛊最合适不过了。至于成功与否,看天命吧。” “娘娘,不可!”颜清臣头一个不赞同,“岳母,引不完的可能性有多大?” “八成……”钟繇预估了一下,也不太赞同宸贵妃来做引蛊的人,“娘娘,三殿下还小,虽说不一定会死,可是现在时局动荡。若是被人趁虚而入,后果也不堪设想。” “可是,还有别人么?能与皇上同吃同住的,除了我,就是钰儿。钰儿才十岁,我不可能让他来做这件事情。即使是八成会失败,可不还有两成能成功么?”宸贵妃拍了拍钟繇的手,看着她笑的安静,“我信你。” “我……”钟繇语结,不知道该说什么。 颜清臣也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去劝宸贵妃改变主意。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失败…… “放手来做便是,就算真出了什么岔子,我亦不会怪罪于你。”宸贵妃主意已定,突然抓住了钟繇的手。“往大了说,我这是为江山社稷考虑,若是成了,怎么样都能名留青史。” 宸贵妃的声音顿了顿,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往小了说,这是孩子的父亲,是我的丈夫。于国于家来说,皇上都是一家之主,我们谁冒险都可以,只有皇上不行。” 不管怎么说,宸贵妃都只是一介女流。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有这样的心胸,让颜清臣不由得有些敬佩起来。 三殿下年纪尚小,若是出了点差错,宸贵妃便再也没可能见到三殿下了。钟繇感觉肩上的担子很沉,整个国家的命运,顷刻之间到了她身上。 颜清臣终于说话了,如今在这里,能够做主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且听宸贵妃的吧,成不成都在此一举。” 钟繇看向颜清臣,她想从这个看起来单薄的青年身上,得到些许的力量。 “成了,有我在。若是失败,也有我在。”这件事出了差错,颜清臣都是那个最后出来解决事情的人。 在场几人都知道颜清臣的身份,也知道颜清臣对晟景帝的忠心已经不止于君臣父子了。 宸贵妃听到颜清臣一力承当的话,霎时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颜大人,江山社稷有你,国之幸矣。” “不必客气,先救皇上。”颜清臣唤来心腹,没有用伺候过晟景帝的任何一个人。现在的情况下,不允许再有任何闪失。 晟景帝的身边人,没有一个脱了嫌疑。现在颜清臣能用的人,只有自己带来的心腹。可惜这次入宫的匆忙,颜清臣并没有带几个人来。 “岳母,您还需要什么东西,我差人去准备。”颜清臣询 问钟繇。 钟繇略微思索一下,答道:“滚水,差人不断送来。再给我烈酒,以及这几味草药。” 把所需的草药写在纸上给了颜清臣,颜清臣差人下去准备。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钟繇所需要的东西都被找来。 “清臣,这里有些不方便,你先回避一下。”钟繇没有说明原因,但颜清臣明白,退下了。 屋子里只有钟繇,宸贵妃和她的贴身侍女,以及躺在床上的晟景帝。 钟繇先转过身:“还劳请贵妃与皇上更衣,更衣完后,贵妃同皇上并躺在一起。只需要祛除上衣即可。” 堂堂贵妃,在他人面前裸露身子。这医者是女的,也就罢了。可当今圣上,居然也要在一介女流面前露出身体。 若不是现在情况紧急,怕是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宸贵妃自己开始更衣,吩咐侍女替皇上更衣。 晟景帝昏迷不醒,被侍女脱完了上衣仍旧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若是换做晟景帝身体无恙的时候,这个侍女已经被赐死了。 想到这里,宸贵妃又悲从中来。 “好了,您转身吧。”宸贵妃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连忙躺上床去,唤钟繇。 钟繇转身,再次看向宸贵妃和晟景帝的时候,已经没了先前的那种犹豫,眼睛里都是医者的坚定。 在此刻的钟繇眼里,根本没有什么男女之别。现在躺在床上的二人,都是她需要救命的患者。 这天下的医者,不仅仅是钟繇,他们都是如此。没有性别之分,只有救死扶伤。 金针袋子被钟繇打开,平铺在盘子上。侍女在一旁拖着盘子,手有些微微发抖。这床上躺着的,可是她多年的主子。万一宸贵妃出事,那三殿下只能由她一个侍女来保护了。 “ 你别怕。”钟繇抽出一根金针,在烈酒中滚过一遍,在火上微微烤了一下,又在滚水中烫了一次,方才下针。 钟繇下针快准狠,根本不犹豫,也不见手抖:“丫头,你去淘些开水的帕子来,在皇上丹田处热敷。只要帕子稍微一冷,便重新换。” 侍女连忙放下托盘,按照钟繇所说的去做。 一百零八根金针,在侍女淘洗帕子的时候,已经悉数插在了晟景帝身上。 那些草药,被钟惜放在香炉里点燃。草药的香味混合着烈酒,在屋子里行程一种奇异的味道,甚至散发到了外面。 颜清臣闻到这股子味道,长袖之下的手不动声色的握紧。哪怕脸上再镇定,对于晟景帝的安危,颜清臣比谁都要在乎。 “钟……”侍女准备淘洗帕子的时候,突然发现晟景帝的肚子好像是水波一样在晃动,肚子里似乎有东西蠢蠢欲动,要从里面出来。 在深宫里的侍女除了见过那些个娘娘宫斗,哪儿见过这个阵势,当下被吓得失声,说不出话来。 钟繇从怀中抽出刀来:“给我个盆子。” 侍女颤颤巍巍的把盆子递给钟繇。 “帕子别停!”钟繇语气有些严肃,这是关键时刻,若是除了差错,那就都毁了! 把盆子放在二人中间,钟繇抓住了宸贵妃的手:“娘娘,会有些疼,您忍着点。不会让您留疤的,别怕。” 不等宸贵妃回答,钟繇已经在宸贵妃的手腕上划了一刀子。 鲜血瞬间溢出,顺着宸贵妃白皙的手腕流在了盆子里。 而晟景帝肚子里的那些涌动的东西,在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后,更加激动,好像下一秒就要从晟景帝身体中出来。 钟繇在晟景帝的手腕上也划了一刀子,完全顾不上这 是不是属于谋杀圣上。 然而令人惊悚的是,晟景帝的刀伤并没有流出鲜红的血液来,反而是渗透出了些许的白色汁液,粘稠之中带着恶臭。 把二人手腕处交接在一起,恶臭和血腥味重叠在一起。还有烈酒的香味,草药被燃烧后的草木灰的味道,在屋子里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晟景帝肚子里的那些涌动的东西,在晟景帝手腕被割开之后,仿佛找到了个什么出口似得,一股脑的往那个出口钻。 蛊虫天生凶残,嗜血而生。如今闻到新鲜血液,加上草药的引诱,都纷纷想换到另外一个身体中去汲取养分。 侍女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自己叫出声来。眼里全是泪水,却还不住的去换帕子。 钟繇面无表情,只是眉眼之间都是沉重。而在第一只蛊虫从晟景帝伤口处涌出钻进宸贵妃的伤口中之时,钟繇的眉头狠狠的拧在了一起。 “嘶……”宸贵妃还有自己的意识,在感受到伤口被什么东西钻进去之后,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蛊虫顺着宸贵妃的血脉往内脏钻去,每移动一点点,对于宸贵妃来说都是钻心蚀骨之痛。 这些蛊虫在进入晟景帝身体的时候,都还是幼虫,个头很小,顺着人的血脉到内脏去,根本不会让人感觉有异常,更不要说痛苦。 可现在这些蛊虫都是成年蛊虫,个头巨大,在宸贵妃的血脉中涌动。若不是宸贵妃死死地咬着牙,怕是早就惨叫出来。 能够忍耐这样的疼痛,钟繇不由得敬佩起宸贵妃来。这若是都算不得女中豪杰,她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奇女子才能称得上是女中豪杰。 不过痛苦持续的并不久,在蛊虫进入到宸贵妃内脏之后,宸贵妃已经昏迷了过去 。 晟景帝腹内的蛊虫非常多,不断的想要冲破那个伤口,到达另外一个身体中去。 要成了!钟繇露出一丝期盼的情绪,好像是要见到初升的太阳,马上就能看见光明的到来。 可片刻之后,钟繇面如死灰。 蛊虫不再涌动。 那些还没从伤口出来的蛊虫,纷纷回到了原位。而宸贵妃也陷入了昏迷之中,她的体内也有众多蛊虫。 侍女捂着嘴巴,跌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因为蛊虫的进入,宸贵妃那个伤口也不再留血,只是不断地再溢出一些纯白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恶臭。 那个液体缓缓的不再往外流,伤口逐渐凝固住。 钟繇一时间没能接受这样的噩耗,险些没站稳。好不容易稳定了心智,这才对侍女说道:“替皇上与贵妃娘娘更衣,颜大人马上要进来。” 侍女只能流着泪给宸贵妃更衣,哭成一个泪人。她不敢去想,三殿下该怎么办。这江山社稷她一个侍女不懂,可三殿下年幼,就可能失去父母,侍女完全不敢想。 “清臣,进来吧。”钟繇见侍女把晟景帝和宸贵妃的衣服都穿上了,才喊颜清臣进来。 只是钟繇的声音有气无力,怎么听都不像是有好事的样子。 颜清臣在屋外已经闻到了加剧的恶臭,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如今又听到钟繇这有气无力的声音,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是怎么回事了。 从殿外进去,颜清臣看到宸贵妃脸色苍白的躺在晟景帝身边,和晟景帝一样不省人事。 两个人都陷入昏迷之中,颜清臣长袖中的拳头握紧,又缓缓松开。 “麻烦岳母了。”颜清臣还是那样温文尔雅,心中雷霆万钧一丁点也没表现出来。 第三百七十四章 请求支援 “如今宸贵妃也昏迷不醒,同皇上一样遭受蛊毒迫害,需要有个人在身边时时照料着。其他人我也不放心,只能劳烦岳母您了。”颜清臣看向钟繇,对钟繇行礼。 国家危难,匹夫有责。如今皇上和宸贵妃都躺在床上,钟繇把这些归咎在自己医术不精身上。如果刚才她能够把皇上体内的蛊虫全部驱逐出来,现在的情况就不会是这样了。 所以对于颜清臣的请求,钟繇没做考虑便答应了。“好,我会替你照顾好皇上与宸贵妃的。” 颜清臣对在一旁哭的险些断气的侍女说道:“务必瞒着三殿下,若是三殿下哭闹起来,便随便寻个由头打发。宸贵妃的事情不仅仅要瞒着三殿下,今日之日,天下人都得瞒着。” 若是让这朝廷百官,这天下苍生都知道晟景帝卧病在床,很可能命不久矣,那这国就该乱了。 不管是平时有没有小心思的人,在一国无主的时候,都会有一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侍女连忙答应。 “我先回府,夫人还在家中等候。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处理的,岳母在宫中不必担心。”颜清臣说道。 毕竟在颜府里等着的人是自己女儿,钟繇哪儿能不心疼呢。如今担子最重的就是颜清臣,钟繇知道不能再给颜清臣压力了。 就算再强大的人,那也只是人。这种突发的变故,能够承受已经很了不起了。 颜清臣骑马回颜府,刚到街口便看见等在门口的傅云盈,在不断地往外看。 当傅云盈看到颜清臣的身影之时,激动的要来迎颜清臣。 颜清臣翻身下马,府中的仆人来牵马。傅云盈也走至颜清臣面前,关切的询问:“夫君,怎么样了?” 钟繇现在在宫里,傅云盈没办法不担心。 “先进去,我都告诉你。”颜清臣担心这府门口,人多耳杂,说话被有心人听了去。 傅云盈和颜清臣一同进去,进了大门,颜清臣说道:“云盈,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了千万不要激动。这件事不能声张,否则大事不妙。” 素来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颜清臣都说了这样的话,傅云盈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不小。 而且平日里颜清臣都叫她娘子夫人,今天却反常的叫她的名字。傅云盈给自己做了一个思想准备,这才说道:“我知道,你说吧,无论什么事情,我都承受的来。” 二人进屋之后,颜清臣将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傅云盈,傅云盈抓着衣角的手不断缩紧,最后不自觉的紧紧攥着衣角,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 她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只能努力让自己的喜怒不溢于言表。那些下意识的举动,根本就骗不了人。 把这一切都收进眼里的颜清臣一阵心疼:“你别紧张,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事事都是你会处理好,你是个人又不是神!”傅云盈情绪有一瞬间的失控,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听见颜清臣这句话。 每次出了事情,颜清臣都是包揽在自己身上。以前那些事情,傅云盈都觉得她可以和颜清臣一起面对。可这件事情,万一出了一丁点差错,那就是亡国! 千古罪人的名号,傅云盈怎么舍得让颜清臣来背上?分明他才是为这个国家付出最多的人。 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过激,傅云盈将衣角攥的更紧,低声道:“对不起,我有些……” “是我对不起你。”颜清臣将傅云盈拥入怀中,轻声叹了口气:“原本这些,你都可以不用插手的。” 如果当初傅云盈没有嫁给 他,而是嫁给了其他人,现在肯定不会日日为这些事情而忧愁。 颜清臣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家国天下,这些看起来豪放不羁,是男儿抱负。可这些对于傅云盈一个女子来说,都太过于沉重了。 这一局对不起,惹的傅云盈险些哭出来。她心疼颜清臣,颜清臣也心疼她。 最后还是忍住了打转的眼泪,傅云盈调整好了情绪,让自己不要再情绪化。情绪失控只能是一次,不可能有第二次。 现在颜清臣的处境艰难,傅云盈知道,自己也应该尽力帮一帮颜清臣。 “母亲一人在宫中,怕是照应不过来。而且现在宫中情况复杂,留母亲一人照顾皇上与宸贵妃,实在让人不能安寝。”傅云盈说:“夫君,让我进宫吧。一来可以陪陪母亲,而来也让母亲有个照应。” 若是此时钟繇在宫中出事,傅云盈可能会崩溃。这一生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除了颜清臣,就是钟繇了。 颜清臣本想直接拒绝,可在看到傅云盈充满希望的双眼时,拒绝的话没能说得出口。 “夫君,让我进宫吧。”傅云盈看出了颜清臣的纠结与苦痛,若是她进宫去,荣王想要干什么,就能把她和晟景帝等人一网打尽。 “清臣……”傅云盈小声叫道,语气中带了些撒娇的味道,又十分委屈。 这还让他怎么拒绝?颜清臣整颗心都软了,只好无奈的答应傅云盈:“进宫去可以,不过你必须得带上紫苏。” 紫苏虽然是个丫鬟,但是武功高强,不管怎么样都有着可以保护傅云盈的能力。 若是傅云盈进宫,肯定不能带太多人去,否则一定会引起他人注意。而现在他们所要做的,就是竭尽所能的低调,不要让人关注到这件 事上。 不能带很多人进宫,紫苏就成了最好的选择。既是个丫鬟,可以贴身照顾傅云盈。又是个高手,可以随时保护傅云盈。 “紫苏可以保护你,也方便通风报信。后宫内院,我也不便多进入,很多事情还需要你带消息出来。”颜清臣分析利弊,怕傅云盈不同意。 傅云盈微微一笑:“都听你的。” 只要能够让她进宫,什么都可以。而且紫苏这人,傅云盈本来也打算带的。虽然生活照料上紫苏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是这次进宫去作用最大的,应该就是紫苏。 “那我不耽搁了,收拾收拾,这就进宫去。”傅云盈放心不下钟繇一个人,连忙起身要收拾东西。 颜清臣没有挽留傅云盈,唤来紫苏一起收拾东西准备进宫。 紫苏是个忠心耿耿的丫鬟,也不问为什么,只是颜清臣说保护好傅云盈,她就一定会保护好傅云盈。 收拾好东西,傅云盈和颜清臣一起上了马车。 让傅云盈一个人进宫,太过于凶险。就算再忙,颜清臣也要送傅云盈进宫。 到了皇宫之后,傅云盈见到了钟繇,情不自禁的喊了声:“母亲。” 钟繇也是热泪盈眶,慈爱的摸了摸傅云盈的手背。 颜清臣知道时机不对,可还是打断了母女之间的对话。“岳母,夫人。在皇宫之中一切小心,尤其是后宫之事。那些嫔妃多日见不到皇上,必定想办法来探视。有些不轨者,甚至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总之在这皇宫之中,除了我安排的人,其他人都不要相信。”这是颜清臣对傅云盈最后的嘱托。 不要相信任何人,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惨的事情吗?傅云盈一时间有些庆幸,还好自己不是后宫内院的人,否则日日勾心斗角 的去专研,她真是做不来。 傅云盈点点头:“我会的,你路上小心。” 夫妻二人交换了视线,默契的轻笑出来。 一旁的钟繇看到两个人这般模样,眉眼之中带着笑意。看到自己女儿过的幸福,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就足够了。 等到颜清臣走后,傅云盈和钟繇一起进了宫殿。 一进去之后,傅云盈就看见躺在床上的晟景帝和宸贵妃。只是听颜清臣那么说,她并不能感受到宸贵妃的爱有多么深切。 可在看到满脸苍白的宸贵妃,一动不动的如同死人一般躺在晟景帝身边时,傅云盈胸口有剧烈的情绪在涌动。 那是一个女人,对自己丈夫最深沉的爱。那也是一个伟大的人,对这个国家最深沉的敬意。 如果躺在床上需要被救治的是颜清臣,傅云盈知道,自己也会和宸贵妃的选择一模一样。在心爱的人面前,所有的事情,都比不上一个他。 “你身子骨弱,不要过于悲伤。清臣说你是来照应我的,可别在这吃人的后宫之中生了病才好。”钟繇知道傅云盈的感情丰沛,连忙劝阻。 母女二人一言一语的说着话,傅云盈也从钟繇这里了解到了更多的情况。 与此同时,刚出宫门的颜清臣便看到了八百里加急的急报送来。如今晟景帝卧床,肯定是收不到急报,颜清臣只好拦下了送急报的人,自己看了急报里的内容。 这一封信很短,像是在匆忙之间写下的,字迹甚至有些潦草,却看得颜清臣不由自主的皱眉。 “颜大人,这信您一定要送到皇上手上!”送信的士兵高声喊完,一头栽倒在地。八百里加急,将他活活累死了。 颜清臣目光收回,想起信上的字。 “西岐大军压境,望支援!”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一个也没落下 大军压境,非同小可。 若是没有皇上的圣旨和兵符,西岐真的打进来了怎么办? 颜清臣站在御书房外,看着小太监慌忙抬了那个士兵下去眉头紧皱。 “大人,就是铁打的身子,熬了这么些天,也得歇息一下。”李公公自幼伺候晟景帝,也是看着颜清臣长大的。看着这么些天,颜清臣跟着心力交瘁的熬,他跟心疼晟景帝一样的心疼他。 “无碍,劳烦公公派人去请一下长公主,镇阳侯,颜国公,还有定国侯过来了。”颜清臣收了手里的急件,转身走向御书房。 那里,有全国最全的地图,战报和所有信息。 “大人,是不是还要请了驸马爷过来?”李公公提醒道。 “自然。” 长公主驸马,裴将军是不逊色于镇阳侯和定国侯的人物,年轻时候又跟西岐打过仗,这时候自然也最能帮忙。 李公公命人去请,自己跟在颜清臣的屁股后面进了御书房。 颜清臣问了几个东西的地方,李公公一一把东西找了出来,然后就站在黑暗之中,全当自己不存在。 这边东西找齐了之后,那边几位重臣也赶到,进了御书房,没看到晟景帝的身影,都明白怕是大事不妙了。 “这几日皇上龙体有恙,不能早朝,不知究竟是为何?”镇阳侯季准率先发问。 “皇上被宵小之人下了蛊虫,昏迷不醒,我已经请了能人异士在旁边照看。今日请诸位前辈来,是因为收到了这个。”颜清臣没说那么多废话,将手中的急报交给众人传阅。 诸人一看,都觉察出事态的严重。 颜清臣并没有说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他们为官多年,这其中的利害他们一看就知道。 前面刚抄了荣王的家,还没抓到人,这边 皇上就中蛊,昏迷不醒。现如今,西岐大军又压境,怎么琢磨都是预谋好的。 “荣王选的可真是个好时候,如今内忧外患,一个也没落下。”傅敏正冷哼一声,将那急报丢到桌上,走到地图之前,去琢磨军政去了。 朝政上的东西,他一个当兵打仗的懂什么?倒是西岐压境,说不定还能帮忙。 颜国公来的时候,还带了凌霄阁阁老,苏墨。苏墨已经年逾七十,眉毛胡子都白的要发光,却还精神矍铄,见到颜清臣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问道,“皇上可是有了大事?” “蛊虫凶险,性命堪忧,但是宸妃娘娘拼力救助,虽说没能让皇上痊愈,但至少目前没有性命之忧。”颜清臣看着苏墨有些不忍,想了想,还是说了,“贵妃娘娘,她也有些损害。” “可有性命之忧?”苏墨一听,急忙问道。 “阁老放心,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巫蛊之术素来诡谲,贵妃娘娘暂时昏迷不醒。”颜清臣扶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宫中现在已经有人在照顾,阁老不必太过担心。” 苏墨定了定神,疑惑道,“不曾听过京中有此等奇人,颜大人从哪里找来的。” 颜清臣看着傅敏正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故人之子。” 苏墨了然,也放心几分,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如此就劳烦颜大人费心了。” “这是自然。” 这边的窃窃私语并没有瞒过长公主的眼睛,长公主慕容璇从他们的神色之中也大致猜到几分。见他们男人分成两拨去研究政事和军事,她一个妇道人家找到李公公,让他传话。 “御书房里的事情,我是帮不上什么忙,劳烦公公等他们闲了,告知他们一声,我去了太后那里。” “好嘞, 太后现在在寿康宫中,长公主需要什么吩咐一声就行。” “多谢公公,只是太后现如今可知道皇上的症状。”长公主特意问了一句,太后礼佛多年,已经不问世事,若是不知道皇上如今的状况,她多嘴一句,也不太好。 “不知道,太后已经清修多年,贸然打扰怕她烦心,所以没人告诉她。”李公公摇头,带着长公主往外走。 “好,我知道了。” 慕容璇的离开没有惊扰到御书房里的人,不多时,在裴峥的帮助下,他们决定,关于西岐的大军压境暂不处置。毕竟,西岐若是真的有变故,长公主府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现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荣王。 荣王能在晟景帝的饮食中下蛊虫,那宫中肯定还有他的人马。这些人躲在暗处,防不胜防。 还有就是荣王现在在外面,更是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会不会还有别的后招? 所以,荣王是比西岐的大军更让人不安的存在。 商量出结果之后,颜清臣冲着诸位大臣拱手道,“皇上的消息不宜告之于众,还请大人们慎言。” “我们知道,只是这些日子,要辛苦颜大人背一个骂名了。”季准冲着颜清臣拱手回礼,心里忍不住叹气。 要是他家那儿子,能有颜清臣的稳重,也不至于让他天天的提心吊胆。 “在下背的骂名,也不算少。”颜清臣笑了笑,好像一切都成竹在握的样子。众人看他都不着急,也觉得安心。一一散去,到最后,颜国公看着颜清臣道。 “你,终归是他的儿子,真的不……” 颜国公颜振羽的话还没说完,颜清臣就打断了他。 “父亲,我也是您的儿子。这天下,这江山社稷,从来都不是我所想。父亲,我其 实这几日一直都在想,是不是要让钰儿见一见这样的场面。” 这里已经没了外人,颜清臣坐在龙案下的台阶上,有些疲惫的说道。 他鲜少有这么一副样子,颜振羽看着心疼,却也无能为力,“为父老了,这天下该是你们年轻人折腾的天下了。不过,虽说钰儿不大,可也是十多岁的孩子了,该见的东西,得让他看看。” 颜振羽的话,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在里面。最是无情帝王家,晟钰现在还小,以后若是长大了,知道了颜清臣的身份,能够全心信任还好。 可若是一旦起了忌惮之心,兄弟之情,怕是不长久。 今日的状况实属罕见,若是晟钰能看着颜清臣保下这个江山,就知道他没有觊觎皇位之心,以后也不会有兄弟阋墙的一天。 “可是,他,还是个孩子……” 颜清臣不忍,晟钰是他一点点带大的孩子,让他亲眼见这种血雨腥风的场面,他能接受么? “清臣,皇室里,哪有孩子?” 对啊,皇家没有孩子,从一出生开始就是一个大人。想了想,颜清臣又笑了,看着颜振羽信誓旦旦的说道,“父亲,有我在,必然不让他看到那些肮脏的东西。” “有父兄看顾,是他的幸运。” 颜振羽放心的离开,颜清臣让人招来了晟钰现在的夫子,教他如何告诉晟钰之后,没多长时间,就看到晟钰哭着跑了过来。 这段时间,晟钰明显长高了不少,一把扑过来的时候,头刚好撞在颜清臣的肋骨上,撞的他胸口发闷。 “都是个半大的人了,怎么还莽莽撞撞的?”颜清臣不舍得推开他,揉了揉他的头。刚得知父母都没了意识,这样的时候他最脆弱,推开了他,怕是他要难过。 “师父 ,父皇和母妃是不是醒不过来了。”晟钰抽了抽鼻子,却没哭出来。 “只是昏迷,钰儿,你会保护你的父皇和母妃的对不对?”颜清臣将晟钰从怀里拔了出来,拉着他一起坐在台阶上,“这天下从来都不是安稳的,这个地方更是所有人都想在的地方。可是,能在这里的,只有一个人。若是这个人做不好,不但自己要粉身碎骨,还要累及家人。” “师父,我知道。”晟钰点了点头,强行把眼泪给忍了回去,“我会做好的!” “你现在要做的,是小心,不被坏人暗害,剩下的,你只需要看着那些人的手段就好。师父还有诸位大人都会帮你把那些人赶走,然后等你长大。” 皇上如今只有三子,大皇子说的是早逝,其实是晟景帝为他回来留的位置。二皇子晟曜已经无心皇位,那么就只有晟钰来接下这个重担。 做一个皇上,要会的太多,只能一点点等他长大。 好在,钰儿聪明。 抱着晟钰在书房里又说了一会儿话,晟钰起身告辞,说要回紫宸宫,他别的做不了,在父皇母妃身边守着,能帮忙就帮忙,了一点孝心也好。 晟钰离开之后,颜清臣也没多做停留,出了宫,找了傅敏正和翟靖,叮嘱他们御林军可千万不能乱。 “有我们在,御林军绝对乱不了。这些日子,我们在御林军中筛选,剔除了一些混日子的,也安排了不少战场上下来的精兵良将,肯定没问题。”傅敏正嘿嘿笑道,“就等着荣王那小子过来呢!” “御林军乱掉的可能性不大,可你别忘了,京城里面,不但有御林军,还有禁军。禁军,我们可没办法。”翟靖幽幽的提醒颜清臣,这可是守卫皇宫的最后一道防线啊。 第三百七十六章 皇后? “禁军确实是个比较麻烦的事情。”颜清臣一直以来也在头疼,可现在并没有合适的机会去接管禁军。“强行接管禁军,怕是会人心大乱。” “那就先放着吧,紫宸宫里里外外的都是你的人,皇上和贵妃娘娘无忧就好。”翟靖掏了掏耳朵,靠在柱子上望天,“你到底有多少人?” “颜大人被皇上看重多年,手下能人异士多一点也不奇怪。”傅敏正打了个哈哈,将此事揭了过去。 翟靖明白了一些,挠了挠头道:“也是,你鬼精着呢。” 对于鬼精这个词,颜清臣有些敬谢不敏,可是想了想,翟靖好像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词于是也就作罢。 叮嘱完了御林军,颜清臣还是不太放心,没来由的着急和心慌。 “连宵。”找来了连宵,颜清臣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爷。”现下局势紧张,连宵也收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折离还没传消息回来。” “嗯,你,找些人往京城四周一百里的地方做些暗哨,以备不时之需。”轻轻扣了扣桌面,颜清臣吩咐道。 “是!”折离领命去了,颜清臣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放在手上。 若是傅云盈在,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当初颜清臣落在她马车上的那一块。 当初,颜清臣说这是他母亲留下来的玉佩,他的念想。 其实,他骗了她。这玉佩,是个钥匙。 又看了一眼,颜清臣把玉佩收好放到怀里,只希望事情还没糟糕到用到这玉佩的地步。 紫宸宫,傅云盈的肚子已经四个月,可也没有行动不便。她带着紫苏跟在钟繇身边忙帮,一板一眼的,倒也煞有其事。 “好了,歇歇吧。”钟繇刚用金针给晟景帝和宸贵妃控制了一波身体内的蛊虫,不让它们 有变多的机会。这一套针法下来,钟繇都有些吃不消。 “我不累,娘,你试试这个。”傅云盈替钟繇擦了汗,将一个药碗递过来给钟繇。“这是我用很多极寒的药材煮出来的汤药,您闻闻看。您先前说这些蛊虫畏寒,所以皇上和贵妃娘娘的身体才能拖这么久,我就想,是不是也能将这些蛊虫直接冻死在人体之内。” 先前,钟繇说过这些蛊虫怕什么,没想到,傅云盈竟然一点就透,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钟繇笑着接过药碗,闻了闻赞叹道:“你这孩子,若不是这么多年我没在你身边,你怕是也要成个好大夫了。” “娘又取笑我,这药是我端来的不错,可方子可不是我开的,是太医院的太医们研究出来的。”傅云盈有多少本事,她自己清楚,在钟繇提出这个情况的时候,她就跑到太医院去跟太医们商量,太医们根据晟景帝的身体状况做了这个方子出来。 做出来之后,他们也不敢直接就让晟景帝服下,让傅云盈端过来给钟繇看看,过过眼。 “快坐着,这帮太医也真是泥鳅过了油,滑的更无法无天了。”听闻是太医让送过来的,钟繇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赶紧把东西接过来,“你这孩子,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你不知道么,乱碰这些东西,小心自己遭罪。” 知道钟繇是担心自己,傅云盈拉着钟繇一起坐下道:“我知道,这些东西我只是送过来而已,并没有喝,无碍的。” “唉,皇上中蛊,下蛊的人还没找到,娘是怕你再着了道。”钟繇见傅云盈过来,本就是不赞同的。颜国公府上下虽然不是跟铁桶一样,可至少也是防守严密,寻常乱七八糟的东西进不去。 可这皇宫就不一 样了,倒下了一个,凶手还没抓到,万一要是再对旁人下手,那就乱了套了。 尤其是,钟繇听说,荣王一直对傅云盈虎视眈眈。 “这紫宸宫里里外外都是相公的人,不会的。”若说天底下最相信颜清臣的人,非傅云盈莫属。她都这么说了,钟繇也不好再说什么,对着她叹了口气,端起药碗闻了闻,尝了一小口点头道,“这个法子是不错,可要准备的还有许多。” 人跟蛊虫是一荣俱荣的,这药下去,晟景帝和宸贵妃的体质都会变的极寒,蛊虫能冻死,人也能。 他们不能只让蛊虫死了就完了。 钟繇把傅云盈安排去忙别的,自己则招了平日请平安脉的太医过来问话。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这一忙,一天就又过去了。到了夜间,钟繇和傅云盈就宿在紫宸宫的偏殿中。 钟繇早年跟傅敏正在外面养成的习惯,睡觉非常警醒。半夜,她听见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立马就醒了过来。推了推傅云盈,见她睡的安稳,也不忍心继续叫她。 披了衣服起来,钟繇没有开门,轻手轻脚的到了东南角的一个窗户底下,轻轻的敲了三下,见外面没有回应,心里一紧,连忙跑回床榻跟前,什么也不顾的将傅云盈给推醒。 “娘?怎么了?”傅云盈迷迷糊糊的醒来,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外面怕是有什么变故,你跟娘来。”钟繇扯过一个外袍,将傅云盈裹好,拉着她朝着柜子跑去。到了柜子旁边,钟繇伸手去扭动百宝格上的一个花瓶,接着就见紫宸宫的柜子竟然自己移开,露出里面的一个暗门来。 这个暗门,是颜清臣告诉钟繇的。他虽然将整个紫宸宫都保护了起来,却没办法将整个皇宫都 控制住,于是悄悄告诉了钟繇这紫宸宫里的暗门和暗道,以备不时之需。 这会儿,竟然真的碰上了用处。 钟繇不知道外面是什么状况,但是颜清臣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疏忽大意,所以,她才当机立断的想将傅云盈藏起来。 两人走入暗门,将机关从里面合上。钟繇不知道这个暗道能顶多长时间,但是只能一直往下走。 好在暗道中有长明灯,也不暗,只是常年没有开启过,有些潮气和霉味,熏的傅云盈打了好几个喷嚏。 “可是冷?”下来的匆忙,来不及把所有衣服都穿上,钟繇听见傅云盈打喷嚏,连忙想要将身上的夹袄脱下来给她。 傅云盈见状连忙拒绝道,“不是不是,是熏着了。娘,我们这是去哪里?” 两人一直往前走,这条长长的甬道好像没有尽头似的,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一个小室内。 钟繇四处打量了一下,见这个小室干净整洁,像是有人打扫的样子,于是就让傅云盈停下,在这里稍等,她则往前走走,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傅云盈点头,她再跟着往前走,拖累钟繇是一定的。与其如此,还不如留在这里。 将傅云盈安置好,钟繇不放心,又叮嘱了一番之后才轻手轻脚朝着甬道另一端走去。又走了好一会儿,才见到一个暗门,钟繇左右看了看,找到了颜清臣说过的机关,扭动之后,露出来的是一片星空。 走了这么一会儿,竟然走到了屋外。 钟繇没敢直接出去,悄悄探了探头,看了看外面,听了听动静,在她确定周围没人的时候,才悄悄从门口走出来。 走了没两步,她就发现这是个宫女们平日里休息的地方,钟繇顺手拿了两套宫女的 衣服丢到暗门中,关好机关,顺着墙根,悄无人烟的往前门去了。 还没到前门,就听见一阵兵戈交汇和人的说话声。 “里面的贼人听着,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否则皇后娘娘定斩不饶!” 皇后?钟繇的心慌了一下,他们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皇宫外有御林军,皇宫内的是禁军。禁军要皇上调令才会出动,特殊时期,皇后也是可以的。 他们一直担心禁军被人利用,可是皇后被幽闭之后,大家都觉得她已经没了翻身的可能就没在意,哪知道,这个时候竟然调动了禁军。 她凭什么? 凤印在宸贵妃手上,难道孟薇曦就凭着一张脸? “统领大人,这是颜大人派来保护皇上和娘娘的,不是什么乱臣贼子,您万万小心,别伤了他们啊。”这是紫宸宫里掌事宫女的声音,好像是从殿中传来的。 那声音太小,在一片兵器撞击的声音中几不可闻。 似乎禁军那个统领也不打算听,见里面的人闭门不出,一挥手,就让人继续往里面闯。 钟繇耳目极好,又处在顺风处,双方的一举一动都被她听了个真切。 这边禁军统领刚刚下完令,那边就有人在旁边劝告,“大人切不可操之过急,皇上毕竟在里面,不管皇后娘娘什么意思,若是皇上伤了一分一毫,您都是天底下的罪人。” 那人的话似乎非常有用,统领没多久就下令围而不攻,准备困死紫宸宫里的守卫。 钟繇听到这里,差不多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敢久留,悄没声的顺着房檐溜到了晟景帝和宸贵妃休息的地方。 轻轻敲了敲窗户,钟繇耐心等着,没一会儿,就有人打开窗户,看着她惊讶的问道,“您怎么在这?” “先进去再说。” 第三百七十七章 转移 开窗户的宫女恍然大悟,连忙将钟繇拉了进来,轻声问道,“夫人怎么会到了这里?” “我觉出不对,就带着盈儿从窗户跑了,安顿好盈儿之后,我才过来的。外面什么光景?可是皇后发难了?”钟繇拍掉身上的露水,一边朝外看着一边问道。 “是的,禁军半夜突然闯了进来,说是奉皇后之命来此围剿逆贼。我们吓得魂不守舍,若不是颜大人安排的人守在外面,只怕皇上和娘娘……”说着说着,小宫女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就落了下来。 钟繇见状,连忙安慰道:“别哭,你可有相熟的姐妹,能不能联络下太后那边?” 太后虽说不问世事多年,可现在这个情况,也不能不把她老人家请出来。皇上昏迷不醒,能镇住皇后的,只有太后了。 “我试试!”小宫女眼睛一亮,连忙说道,“我有一个姐妹在寿康宫当差,我试着找找她。” 钟繇笑了笑,去查看了一下皇上和宸贵妃的身体,见她们没什么事之后,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交给刚刚回来的掌事宫女。 “这个药丸,是我这几日配的。我担心皇后会提前发难,准备了这些。你每隔两个时辰就用温水给他们服下,虽然不能解决掉蛊毒的事情,可是至少能遏制蛊虫繁殖。” 仔细的将药丸怎么用告诉了掌事宫女,钟繇又提醒道,“禁军不可能一直围而不攻,你们一定要小心。” “夫人要去哪里?”掌事宫女听钟繇的话像是要离开,连忙拉住她,“夫人,皇上和贵妃娘娘如今这个样子,奴婢,奴婢……” “你放心,我每日都会过来。你这几日,调配好宫中诸人的饮食,也注意皇上和贵妃娘娘入口的东西,免得再被人陷害。我,我每日夜间 过来,你让人守在那个窗户下面。” 钟繇本想说地道的事情,可她也不确定这里人多口杂,会不会泄露出去,索性她瞒了下来。 “好!”掌事宫女点了点头,松开了手,“夫人可是有了别的法子?” “没有,但是可以找找,试试看。”钟繇拍了拍那掌事宫女,从方才来的窗子离开。 悄没声的回到小室之中,傅云盈已经坐立难安的等了好久。见钟繇回来,她连忙迎了上来问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后发难,控制了禁军。你先别急,御林军在你父亲和清臣的手中,禁军被皇后操控这件事瞒不了多久的。等他们知道之后,不会坐以待毙。” 钟繇将事情简单的说了,然后跟傅云盈商量,“这密道不知道要能藏到什么时候,咱们还是找找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母亲是说,如果密道足够安全的话,将皇上和贵妃娘娘转移到这里?”傅云盈顿悟,想想也是。晟景帝前脚刚抄了孟家,宸贵妃与皇后又是一直不和,如今有机会了,还能放任他们有活路么? “对,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 颜清臣说过,这个密道是一个犹如蛛网一样的存在,能够穿梭于整个皇宫的地下,是建造皇宫时候,为了方便皇族逃跑用的。可是,每一处开启的机关不同,若不是皇族中人,迷失在其中,再正常不过了。 也好在,颜清臣告诉了钟繇紫宸宫相关的几条密道。 钟繇和傅云盈在密道中走了好久,将几条密道走了个遍,一一做了标记,又回到了最初的小室之中。 几条密道确实安全,但是适合安置病人的,却只有这个小室。傅云盈和钟繇将那小室又重新布置了一下,从一些不被人注 意的地方拿了不少棉被和褥子出来在小室的床榻上铺好,才坐着等入夜。 入了夜,钟繇出门,从昨日的窗户进去,跟里面的人说了一下,里面连忙准备起来,一炷香之后,就悄没声的将晟景帝和宸贵妃转移到了地道之中。 掌事宫女好像对这个地道很清楚,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倒是寻常的小宫女们格外惊奇,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叽叽喳喳的问道:“我们是不是躲在这里就安全了?” “是不是在这里就没人发现了?” “不是。”掌事宫女安排好了晟景帝和宸贵妃,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现下只是权宜之计,外面还有禁军围着,这里也没有水和食物,所以,并不是长久之处。” “姑姑,那我们……”方才还兴高采烈的小宫女们顿时鸦雀无声,互相看了几眼,小心翼翼的问道。 “禁军不会拿咱们怎么样,为了皇上和宸贵妃的安全,今日起,你们按照往日当值的次序依次进来服侍。只是进出之时小心一些,莫要被人发现。”掌事宫女扫了他们一眼,接着又叹气道,“宸贵妃往日待我们不薄,对咱们比亲姐妹还亲,你们若是还有良心,就别做出什么背主的事情来。” “姑姑,咱们知道。”小宫女们连连点头,看着床榻上的晟景帝和宸贵妃,虽然有些怕,却神情坚定,“姑姑的安排我们没有异议,若是紫宸宫一夜之间空了,禁军和皇后定然要起疑。奴婢们会在外面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姑姑放心,我们不会忘恩负义的。” “那就好,紫宸宫中的食物也所剩不多。春蝶,今日起,你负责西角门的钥匙。西角门有个禁军是我的同乡,我们已经暗中联络过了,每日他会在西角门放一 些食物,你每日取来,切莫忘记。若是他问起我,你就说我这几日忙着伺候贵妃娘娘走不开。” 被唤作春蝶的宫女点头,上前接了钥匙,临走前,转头对钟繇说道,“夫人,您昨日让我向太后传话,我试了试,并没有回应……” “我知道了,你们照着你们姑姑说的去做吧。放心,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几日的。”钟繇还是往日的温和模样,对于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意外。 本身就没什么意外的,她也只是试一试而已。 太后并不知道皇上的情形,皇后突然发难,控制禁军,太后最晚也应该是在今早知道的消息。但是,太后并不知道皇上的情形。若是太后以为皇上还康健,就会认为皇上有别的安排,也不会出手。 现在,太后既然知道皇上有难,怎么会袖手旁观? 无关的闲杂人等退出去之后,地道中只剩下了钟繇,傅云盈,晟景帝,宸贵妃和那个掌事宫女。人都走尽了,掌事宫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钟繇叩拜。 “夫人大义,今日紫罗无以为报,将来夫人有任何要求,紫罗自当肝脑涂地。” “你是个好孩子,我怎么会忍心让你肝脑涂地,现在当务之急,是找药材,让皇上和贵妃娘娘尽快的醒来才是。”钟繇连忙将掌事宫女扶起来,为难道,“我知道这条地道,是因为颜大人告诉我的。我们躲进来了,可药材没进来。我昨天给你的药丸只能撑个三五天,三五天之后,若是还是如此,那我们就危险了。” “这个奴婢来想办法。”掌事宫女没说如何,只要了钟繇的方子。 颜清臣知道禁军被皇后控制的时候,已经是晟景帝和宸贵妃到地道的第三天。这几天,荣王的兵马开始躁动,从驻 地挪动向京城。一路上,荣王专开各地府衙的地牢,放了不少囚犯出来。 那些囚犯本就是重犯,再加上荣王的鼓吹,竟然又集结了将近一万的乌合之众。 将近四万人马,潜伏在京城边上,神出鬼没的让人烦不胜烦。 “皇后掌管了禁军?”颜清臣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震惊了。 连宵点头,苦着脸说道:“紫苏也是拼了命才跑出来,若不是她找机会跑出来报信,现在只怕咱们还被蒙在鼓里。” “夫人呢?”颜清臣下意识的问傅云盈。 连宵连忙回话,“夫人和老夫人一起躲到地道中去了,禁军目前为止还没发现地道,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好,我知道了,你去把翟靖给我找来。” 翟靖来的时候,看到颜清臣黑着脸,他摸了摸鼻子,觉得很有可能有人要倒霉了。 “禁军现在在皇后手里。” “什么?”翟靖还不知道。 禁军和御林军都是各自为政,从来不互相干涉,所以翟靖还不知道禁军已经被皇后控制了。 “她怎么做到的。”翟靖一脸蒙逼,他想过禁军自己谋反,都没想过竟然会被皇后策反。 “禁军前统领是孟家旧部,孟家没落之后,皇上也免了他的职务。但是,那个人在禁军中有不少兄弟。”颜清臣丢了个纸条给翟靖,冷笑一声道,“皇后这是想给我们瓮中捉鳖。” “外面有荣王的兵马,御林军镇守京城四处不能擅动,皇后在你背后来了这么一招釜底抽薪,好计策。”翟靖哭笑不得又心绪难平。 皇上留着皇后的一条命已经是不容易了,她还这么生幺蛾子,是真的觉得自己活太长了? 事实上,皇后并不觉得自己活太长了。再一手,差点将颜清臣置于死地。 第三百七十八章 玩的可开心 这边,颜清臣正和翟靖商量怎么处理禁军的问题。还没商量出来一个具体的法子的时候,就听颜修禹大呼小叫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三叔,三叔,不好了!” 颜修禹跑的气喘吁吁,在清松苑门口还被门槛绊了个踉跄。 他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抓住颜清臣,喘了好一会才说道,“三叔,皇后发了一个,一个诏书,说三叔你伙同三婶,挟持皇上还有宸贵妃,意图造反。” “什么?”翟靖目瞪口呆的看着颜修禹,难以置信的问道,“皇后?” “对皇后,诏书上还盖了太后娘娘的玺印。”颜修禹将诏书上的玺印大致描述了一下,有些疑惑,“她不是皇后么,怎么会盖太后的玺印?” “废后诏书没出,她始终是皇后。凤印不在,取太后印信也更有威慑力。”颜清臣冷笑一声,“想乱我军心?怕是太小看我了。” 颜清臣的阵营里,大部分都是知晓当年之事的人。皇后此举,应该是想利用言官对他鞭挞,好让他失了民心,也给荣王一个理所当然的借口。 “这么一看,荣王怕是最近几日就会有所动静。你媳妇和丈母娘还在宫里,你难道就这么干等着?”翟靖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话。看了看颜清臣,又看了眼颜修禹,“坐以待毙?” “对啊,三叔,三婶还在宫里呢。皇后会不会对三婶不利?三婶如今怀着身孕,若是有什么妨碍可真的是损失惨重。”颜修禹也急了,当初傅云盈要进宫,颜振羽和吴氏都不太同意。 毕竟傅云盈怀的可是颜清臣的第一个孩子,颜国公府上下都巴望着呢。可是,颜清臣支持,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现如今,傅云盈被困在宫里,颜国公府上下的心, 都提了起来。 “她敢!”颜清臣冷哼一声,抬眼看了颜修禹一眼,“盼着点你三婶的好。” “那你要如何?皇后手中有人质,你不坐以待毙还有更好的办法?”翟靖不信,皇后手中可是有太多的人质了,不管伤了哪一个,都够颜清臣后悔的。 太后,长公主,皇上,晟景帝,傅云盈还有钟繇…… “你何时见过我坐以待毙?”颜清臣冷笑一声,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写了几封信,一封交给翟靖,让他送给傅敏正,两人负责将荣王的兵马拦在京城外面。 另一封,则丢给了颜修禹,让他交到二皇子晟曜的手中。 “三叔,皇后真的不会伤到三婶吧。”颜修禹捏着信封,还是很犹豫。 “她敢!” 颜清臣就这么丢下两个字,抬脚出了清松苑。大街上,百姓们显然也听说了皇后诏书的事情。不明所以的百姓们看到颜清臣还敢这么大喇喇的出来,都吓了一跳,忍不住议论纷纷。 “这颜大人素来就以欺君罔上而闻名,现在要谋朝篡位了?” “这么大大咧咧的上街,难道不怕官府抓他么。” “你知道什么,现在御林军在颜大人手里,谁来抓人!” 这些议论声犹如过耳云烟,颜清臣只听了一遍就继续策马前行。藏在颜国公府门口的探子见颜清臣就这么走了,连忙跟上,可惜没跟多远就跟丢了人,只好回去禀报。 京城之中乱起来的速度没有荣王和皇后想象的那么快,第一,因为晟景帝虽然于社稷没有特别大的贡献,但是对于民生却功劳不小。他在位这么多年,兴修水利,减免赋税,百姓们的日子好过了不少。第二,颜清臣虽然名声臭,但是对百姓来说也无所谓。就算颜清臣欺君罔 上又如何,他们平头百姓的,糟心那么多朝廷的事情做什么。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更何况,颜清臣抓了不少贪官污吏,对于百姓也不是什么坏事。 老百姓也感念他一个好,所以一点也没乱起来。 颜清臣一路策马,在民巷之中兜兜转转,到了一个小院子跟前停下。一拉马缰,马儿立刻刹住脚步,嘶鸣一声,踢踏了几步站定不动。里面的人听到动静,连忙过来开门,看到颜清臣之后丝毫没有诧异,将他让了进来。 “大人。”关好门,守门的那个汉子行了一礼,看着颜清臣说道,“信物?” 颜清臣从怀里掏出先前落在傅云盈马车上的玉佩递给他,那人仔细查验过后,将玉佩还给颜清臣,躬身说道,“大人请。” 这玉佩的真实作用是调配只属于皇族的一支特殊军队,这个军队俗称暗卫,用来保护皇族和传递消息。 早年间,颜清臣一直被皇后觊觎,晟景帝担心他的安全,直接将整个暗卫都教给他,让他来统领以及查案。颜清臣虽然手握着暗卫,却没曾动用过。毕竟,晟景帝的安危更重要。 不过,他也没让暗卫闲着,紫苏,折离,连宵都是出自这里。还有其他不计其数的随从,也都是出自这里。 看门的人对颜清臣不陌生,保险起见,还是验了身份才让他通过。 进了屋子,屋里空无一人,颜清臣扭开墙上的机关,从地上露出的洞口下去,穿行一阵之后,到了一个辉煌的地宫之中。 这个地宫,就是暗卫们平日训练和运作的地方。 暗卫统领陆看到颜清臣过来,冲着身边人示意了一下,从高台之上一跃而下,轻飘飘的落到了颜清臣的身边。 “大人 有何吩咐。” “今夜,攻入皇宫,护佑陛下安危。”颜清臣看了一眼陆,将手中的玉佩又给他看了一下。陆疑惑,却没有多问,点了点头,请他到了一个小房间里。 在那里,交换了信息之后,颜清臣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留在了地宫,等着晚上一起行动。 入夜之后,整个京城都归于平静。颜清臣带着暗卫从地道中钻了出来,只一眨眼的功夫,这些训练有素的暗卫就按照先前的安排消失于夜色之中。颜清臣带着陆还有几个暗卫则径直去了紫宸宫。 紫宸宫外,驻扎了几百号禁军。天色晦暗,可这些人好像不知疲惫,死死盯住紫宸宫,与里面的人对峙着。 陆隐身在树影之中,小声问道:“这里没有统领,我们再等一会儿?” “你们等着,我先去地道之中。”他们定的计划就是将皇后和禁军统领生擒,控制住他们之后禁军自然没有办法。到时候再请太后出面,一切都迎刃而解。 陆可以等,但是颜清臣不想等。 傅云盈和钟繇在地道之中已经困了很久了,他总觉得,能早一刻见到,也会安心一些。 陆点了点头,看着颜清臣跟一道影子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飘进了紫宸宫,而他依旧静候在那里。 颜清臣潜入紫宸宫并没有费多少功夫,可见禁军也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真的打算为皇后作用。他进门之后,没有惊动自己安排的人,而是径直去了偏殿,开了机关潜入地道。 地道中,傅云盈和钟繇已经在这里待了四天,这四天,每日宫女们拿来的食物越来越少,钟繇还好,傅云盈怀着身孕,饿的一阵阵的头晕眼花。 可她相信,颜清臣会来。 钟繇心疼,忍不住说道:“我就不该同 意你留下。” “娘,我出生没多久,你就离开了。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嫁人。我们母女能在一起的日子本就不多,能多这几日,难道不是上天赏赐的么?”这会儿没什么事情,傅云盈靠在钟繇的膝头闭目养神。 从她嫁给颜清臣后,她就觉得,重生这一遭,是上苍对她的赏赐。让她重新有了爱人,有了亲人,不再是像上一辈子一样的孤女。 “你这孩子,明明才二十岁不到,怎么就想法这么老气横秋呢。”钟繇失笑,知道她这是在安慰自己。叹了叹气,理了理傅云盈鬓边的头发,“是娘欠你的,这桩事情了了,就再也没有别的事情了。到时候,娘就好好守着你,守着我的外孙。” 傅云盈点了点头,笑嘻嘻的抱住了钟繇。 钟繇回抱住傅云盈,轻轻拍着,忽然手停了一下。 傅云盈疑惑,睁开眼睛看着钟繇。 钟繇冲着紫罗使了个颜色,紫罗明白,抄起烛台潜伏到了小室的门口。 地道之中回音甚重,脚步声一声重过一声,声音越近,小室中的三人神情就越紧张。 等那脚步声到了门口的时候,傅云盈面上一喜,从钟繇的怀中站起来,兴奋的叫道:“相公!” 人还没有到小室的门口,傅云盈就从他的脚步声中认出了他。 颜清臣也听到了傅云盈的声音,脚步声顿时更快,待他到了小室门口的时候,果然就见傅云盈有些狼狈的站在那里,兴奋不已的看着他。 “盈儿!”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傅云盈,颜清臣的心也算是定了下来。 上下看她毫发无损,颜清臣笑道:“你玩的可开心?” “相公到了这里,可是外面已经没事了?”傅云盈嘻嘻笑了两声,好像他们真的在这里是玩闹一样。 第三百七十九章 直接杖杀 “没有,不过快了。”揉了揉傅云盈的脑袋,颜清臣将她送回钟繇身边。“现在这里等一等,过一会儿我来接你。” 傅云盈点了点头,松开了拉住颜清臣的手。临走之前,颜清臣捏了捏她的手心,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其实,傅云盈一点都不担心。荣王的恶事虽然没有公诸天下,可是晟景帝的所作所为百姓们是有感的。即使荣王想要兴风作浪,其实能做的事情也不多。 只是现在,他们被暂困在这里,晟景帝和宸贵妃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确实比较麻烦而已。 颜清臣没有食言,没多久就下来接傅云盈了。他们将晟景帝和宸贵妃重新送回紫宸殿的时候,太后已经泪水涟涟的等在那里,对着他们翘首以盼。 “皇上究竟怎么样,怎么样。”看到钟繇,太后颤颤巍巍的过来,拉住她问道。 钟繇见到太后,连忙行礼,还没低下头,就被太后一把拉住,“你这孩子,现在什么光景了,还行礼!” “太后恕罪,皇上和娘娘耽搁了这么多天,情况怕是不太好。如今太医院若是解禁的话,还是请各位太医诊治一番之后再说吧。”钟繇对蛊毒有了解,也略通医术。可晟景帝是一国之君,宸贵妃又身份尊贵,她也不敢乱说。 太后听闻,更加生气,甩了钟繇的手,冲着外面喊道:“还在外面杵着做什么,赶紧滚进来诊脉!” 外面守着的太医和宫女乌泱泱的赶紧进来,将二人收拾停当放好之后,开始会诊。 这个空档,太后带着长公主慕容璇还有颜清臣出去,似乎是要发落皇后孟薇曦。 “娘,太后会如何处置皇后?”趁着这个机会,傅云盈悄悄问钟繇。 “你想去就去看看。”钟繇支使 傅云盈出去,“这里也没什么你能帮忙的了,去吧。” 想了想,傅云盈点了点头,悄悄的溜了出去。 溜出去之后,傅云盈吓了一跳。没想到,看守着皇后的人竟然是晟钰。 小小的晟钰站在皇后身边,手里拿着一柄短剑,那剑尖寒光一片,映的孟薇曦面色苍白,好似厉鬼。 方才,暗卫往皇后的凤仪宫里去的时候,刚好撞见一身夜行衣的晟钰,一帮人面面相觑,怕这祖宗坏了事,又怕伤了皇子的贵体,只好暗中看着。 谁知道,晟钰竟然是个机敏的性子,虽说没有发现暗卫的踪迹,可是行事做派,一板一眼的竟然丝毫不乱。趁着凤仪宫真的安静下来之后,晟钰从先前关着晟阳的偏殿进去,径直摸到了皇后的榻前。 只是晟钰到底还小,惊动了外面的守卫。暗卫趁机出来,将皇后擒拿之后带着晟钰一并到了紫宸宫。 到了紫宸宫外,禁军看着皇后和首领被擒,都放下了武器,刚巧去解救皇太后的人也过来,长公主发话训斥了禁军,然后才开了紫宸宫的门。 太后记挂着晟景帝的身子,没空搭理皇后,晟钰就留下来看着皇后,免得有人趁乱下手。 孟薇曦没想到败的会这么快,了无生气的瘫在地上,面无血色。晟钰一刻也不放松的盯着她,防着有人暗中灭口,也防着她自尽。 “钰儿,过来。” 平日软糯可爱的孩子这一会儿忽然像个大人,谁看都心疼。太后招手,让晟钰过来。 晟钰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皇后,“皇祖母,我是男子汉,我要看着这个罪人!” “钰儿,过来吧,师父来看着。”颜清臣也开口,唤晟钰过来,“这个罪人有这么多人看着,你首要做的就是保护你皇 祖母不是?” 皇宫里面还没清理干净,也不知道从哪儿就能放个冷箭出来。所以,皇后跟前实在是危险。 颜清臣上前,抽出长剑,抵着孟薇曦,笑眯眯的看着晟钰,“你可是不相信师父?” 晟钰摇了摇头,收了剑,换到了太后的身边。太后欣慰的看着这兄弟两个,眼睛里有泪光。 “母后,这个罪妇,要如何处理?”这个时候,不是感慨他们兄弟情深的时候。 太后捻了捻手上的楠木佛珠,又看了一眼孟薇曦,“这个罪妇,证据确凿,也没什么好辩解的,问问她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没有的话,直接杖杀。” 傅云盈惊讶的看了太后一眼,很快又低下了头。暗卫听懂了太后的意思,手脚利落的将孟薇曦拖了下去。不出明早,定然能审个清楚。 暗卫的手段,可比慎刑司的要高明的多,无情的多。 颜清臣看着孟薇曦被拖下去,回到太后身后回话:“前些日子,不忍扰了太后清修,是以没有告知陛下实况,还望太后恕罪。” “起来吧,我知道你最心细。不告诉我也是正经的,我宫里什么时候丢了凤印我都不知道。”太后的眼角终于落下一滴泪,叹息道,“老了老了,本想着能享福安生几日,没想到竟然啄了眼,差点丢了自己的儿子。” “不怪太后,是我等鲁莽了。”颜清臣跟长公主一左一右的扶住太后往紫宸宫里回。 “哀家吃斋念佛,按理说不该沾染血腥。可我这一生,只有我儿一个牵挂,若是谁敢对我皇儿下手,莫怪我玷污佛祖。”太后看了看孟薇曦被拖走的方向,沉吟道,“也不必等明日,即刻开始盘查,势必要将整个皇宫清理个干净,所有与荣王一党有过往的, 格杀勿论。” 果然如傅云盈所猜想,任何一个当娘的,都不会允许别人害自己的孩子。 “太后这几日也受惊了,不如此事就交给微臣吧。”颜清臣连忙劝道。 傅云盈也跟着劝,“太后,陛下和贵妃娘娘都还躺在那里,钰儿看着父母受伤,想必也是难过的,最需要的就是祖母的安慰。您不如歇歇,也疼疼钰儿,让他缓缓神。” 看着他们小夫妻一唱一和,太后忽然笑了,拉过傅云盈,把她交给颜清臣。 “你们这小两口,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的也担心坏了吧?快去说悄悄话去吧,我这把老骨头,虽说老了,却还没糊涂。这宫里的弯弯绕绕太多,你们处理不来。至于钰儿,这些事情早晚都要面对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我教给他。” “母后,我帮您。”长公主也开口帮忙,颜清臣和傅云盈顿时无话可说。 簇拥着太后回到紫宸宫的正殿,伺候着她落座,傅云盈回到寝宫之内去看情况,颜清臣则留下保护太后和长公主。 禁军被夺回来,皇宫也有太后镇守,太后雷霆手段不减当年,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有不少宫人被揪了出来,不管有没有跟皇后和荣王有关,确认之后一律杖杀在紫宸宫外。 紫宸宫外,哭喊声撕破天际,待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钟繇擦了擦汗走出来回禀。 “皇上和娘娘现在暂时无虞,民妇与诸位太医也商量出来了一个方子,还请太后放心。” “嗯,这几日,哀家就在这里了。”太后点了点头,“若是缺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确实缺一味药材。”钟繇苦笑道,“缺的是一味药引,三年以上的寒冰。” 白蛊畏寒,钟繇和诸位太医商量之后,决定用 绿豆并着几种寒性重却不伤身的药材来去除蛊虫。可是,试了几种,却发现还是药性不够。 最后,还是有人提醒,是不是水的问题这才将众人点醒。 冻了三年的寒冰,自然是寒气十足,若是能时间更久一点,自然效果更好。 可是,现下夏季刚过,窖藏的冰块早就用完,别说三年冰,就是一年冰都不好找。往北倒是有千年寒冰,可时间太久,变故太多…… “我当是什么呢。”太后倒是不以为意,“寿康宫有个小冰窖,哀家年纪大了,不喜欢太凉,每年分配过来的冰都没有用过,可以去那里看看。” 钟繇闻言,连忙带人去取,不一会,就煎了药回来,喂了晟景帝和宸贵妃喝下。 喝下去之后,没多久就见两人肌肤下面青筋翻涌,好像有什么即将破皮而出一样。两人也是满头大汗,神情痛苦。待片刻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一切归于平静。 钟繇切了切脉,用金针在二人身上扎了几下松了口气,“这个方子果然管用,蛊虫少了些。” 方才钟繇扎的都是筋骨要穴,若是蛊虫太多,那些地方是毫无反应的,可是方才每扎一下,二人都有挣扎的动作,看来是真的康复有望。 “好,非常好!”太后也终于露出笑脸,看着钟繇殷切的问道,“他们何时能醒?” “这两日就行,只是醒了之后,饮食要颇为注意,提防体内的蛊虫没有清除干净,伺机复发。”钟繇确定了之后给太后回话,自己心头也落了石头。 宫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剩下的就是荣王的那些散兵游勇。 颜清臣本来担心荣王会在今夜趁机攻城,哪知道风平浪静的,竟然丝毫没有动作,诧异之下就见傅敏正竟然穿着戎装进宫求见。 第三百八十章 尘埃落定 “臣傅敏正,带叛臣首领荣王前来求见太后娘娘。”傅敏正声如洪钟,在晨曦之中传来,让紫宸宫中的人一头雾水却又忍不住欣喜。 “快快快,传进来。”太后连忙让人把傅敏正给放进来,进门之后也没让傅敏正跪拜,连声问道:“荣王抓到了?怎么回事?” “回太后,臣回京之时,皇上并没有将兵符收回。京城东边光山县有一万驻兵,领兵的乃是当年在我麾下效力的一个小将。臣在前些日子已经与那统领联络上,昨日夜里趁着禁军这边出事,臣带领光山县的一万驻兵将荣王在京城外埋伏的那些乌合之众一举围剿,生擒荣王,还请太后发落。” 傅敏正的盔甲上还有干涸的血迹,钟繇怕冲撞了傅云盈,只让她远远的看了一眼就把她拉了回来。到了皇上和贵妃跟前,钟繇笑吟吟的说道:“你父亲看上去粗枝大叶,心细着呢。” 这是他们这么多年相濡以沫的评论,傅云盈也笑了笑,重重的松了口气。 荣王被活捉,已经再无翻身的可能,她的梦魇,也可以解了。 外间吵吵嚷嚷,钟繇和傅云盈则贴心的在这里照顾病人。等太后终于发落了荣王之后,颜清臣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样?” “荣王供认不讳,太后直接赐了一杯毒酒。”颜清臣看了一眼床幔轻声问道,“皇上和娘娘可有大碍?” “这两日跟着服药针灸就不会有大问题,但是拖了这么多天,我怕影响以后的寿数。”钟繇实话实说,“身子就这一幅,坏了再修也不如不坏的时候。” “我知道了,多谢岳母费心。”颜清臣没有苛求那么多,了解之后也就离开紫宸宫。 荣王叛乱的莫名其妙,京城百姓也过的莫名其妙,总之就是一夜之间所有的 危机都解了。 至于西岐大军压境,在荣王被赐死的第三天就有军报和书信传来,说西岐已经退兵。 书信是折离带回来的,他详细的说了在西岐的经过,然后苦着脸道:“爷,您是不知道,清和公主在西岐,可真是比在京城还要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颜清臣愣了一下,问道,“怎么回事?” “压境的西岐兵马是三皇子舅舅的,加上国师的怂恿,西岐王对这件事其实是睁只眼闭只眼的。西岐太子阿骨汗倒是一直在阻止,可是在朝堂上说了很多次并没有人理会。反倒是清和公主得知消息之后,直接带着人杀向朝堂,在朝堂之上将三皇子和国师的种种劣迹抖落了干净,还顺带直接将人给捉了,丢给自己公公处置。” “闹到如此地步,西岐王似乎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和亲的公主,只好不情不愿的处置了国事和三皇子,这才撤了西岐的兵马。” “干得漂亮。”颜清臣忍不住赞叹了一声,“阿骨汗也太纵着她了。” “怕什么,三皇子一倒,太子就是以后的西岐王,对咱们没坏处。”折离也觉得匪夷所思,先前在京城的时候,清和公主可没这么彪悍过。 这边刚说完,那边连宵就跟屁股后面着火一样的跑了过来,脸上喜色一片,好像马上要成亲一样。 “爷,爷,好事儿。” “皇上醒了?”颜清臣猜到,接着就见连宵点头。 “对,皇上和贵妃娘娘都醒了,三皇子哭的跟个泪人一样。”连宵稳重了很多,没有对晟钰哭哭啼啼的样子表示嫌弃,折离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连忙跟上颜清臣进宫的步子。 进宫一看,晟景帝和贵妃果然都醒了过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精神还可以,看到颜清臣过来, 连忙冲他招手,“过来过来,这些日子,累坏你了吧。” 颜清臣笑着行了礼,温声说道:“不累。” 看到他们无恙,他就不累了。 “颜大人这些日子里外操劳,反倒是儿臣偷懒了。”晟曜比颜清臣早一步到,问候过晟景帝和宸贵妃之后,过来跟颜清臣打招呼。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二皇子何必自谦?这一场叛乱中,如果不是殿下从中周旋,臣只怕更加焦头烂额。”颜清臣和二皇子交汇了一个目光,有些不言而喻的意思。 “清臣来的刚好,快劝劝二皇子。”宸贵妃已经安慰好了晟钰,将他欠着带了出来,看到颜清臣之后连忙招呼道。 “二殿下怎么了?”颜清臣来得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的问道。 “二哥说,这场叛乱,虽然他没有参与其中,可他的母后离经叛道,他也难辞其咎,所以想游历四方,从此不再过问朝堂。”晟钰过来,拉了拉晟曜腰上的禁步,仰头看着晟曜道,“二哥,父皇没有怪你的。” “我知道父皇没有怪我,可是,我为子,不能在这个关口尽孝,为臣不能为君分忧,不如行万里路,看看父皇的这个锦绣河山。”晟曜弯腰将晟钰抱了起来,这是兄弟两个为数不多的亲密,“以后,就要麻烦你尽孝了。” “你什么时候走?总得请客吃饭践行吧。”颜清臣一开口,非但不劝,反而还讹赖了一顿饭。 在很早之前,颜清臣就知道,晟曜早就无心朝堂,虽然他对于权谋之术并不生疏,可他早已厌倦了这些阿谀我诈,还不如自此自由天涯。 “你这孩子!”宸贵妃见状,不满的瞪了颜清臣一眼,“让你来劝人的,你怎么还……” 不过,颜清臣都不劝,宸贵妃也无奈,“罢了罢 了,我也不操心了,我去找钟夫人。” 宫里的事情忙完,颜清臣终于能把自己媳妇领回家,又跟二皇子商量了日子,两人就真的在约定的那天,大大咧咧的过去吃送行酒去了。 二皇子的府邸,得知今天颜清臣过来,早已有下人将宴席摆在了水榭旁边。 今年的天气比较冷,这才刚入冬就已经下了一层小雪,盖了二皇子府的瓦檐,将二皇子的府邸变了一个样子。墨玉嫌冷,蹲在暖炉旁边坚决不肯挪动位置,傅云盈看的高兴,过去逗弄它,将它烦的整个猫摊平,任由她搓扁揉圆。 至于颜清臣和晟曜,则在另一边喝酒聊天。 “皇上保留了你的爵位,以后你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大哥,父皇是个好父亲,也是个好皇帝。”晟曜冲着颜清臣敬了杯酒,“你放心,我不会做一个蛀虫,拿着银子不办事。父皇跟我说了,让我行走地方,看看那些地方需要革新除弊,就让我上书。” “也好,贵妃娘娘在我跟前念叨了很久,生怕你寻个古刹出家去了。” 两人絮絮叨叨的聊了很久,傅云盈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的问道,“怎么没见二皇子妃?” “她?她疯了。”晟曜回头,淡然的回了一句,并不是很在意,“荣王被发现的时候,她就一直很活跃,怂恿我跟荣王一起,我表面上敷衍着应了,实际上却没做。荣王被捉的那天早晨,从二皇子府门口路过,她刚好看到,从那之后,她就疯了。” 傅云盈惊讶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明珠一直都觉得自己天命不凡,所以在连曲馥的安排下嫁给了二皇子,做梦当着将来的皇后。现在梦破,又家破人亡,确实对她打击不小。 前天夜里,傅明珠听到 折离跟颜清臣说连曲馥和傅玉珑在西岐被三皇子的人杀了泄愤,不知傅明珠可否知道。 原本她还犹豫,现在看来,疯了也挺好,没那么多牵挂,倒也乐得干净。 “好歹夫妻一场,我不会亏待她的,这府里上下,会好好待她。”晟曜见她不说话,补了一句。 “二皇子仁义,让你费心了。” 傅明珠这样的下场,让人唏嘘,却也让人觉得欣慰。至少,二皇子还愿意给她一口饭吃。 颜清臣将晟曜拉走,继续就着飘落的小雪说话,傅云盈则倚在栏杆上,伸手去接那飘落的雪花。雪花晶莹剔透,在她如玉的指尖上不一会儿就化成了一滴水珠。 细看下,那水珠之中,好像蕴藏了整个京城的繁华,整个京城的四季,流光溢彩,华美万千。 傅云盈突然笑了,回头看着这兄弟两个高谈阔论。 从二皇子府里离开的时候,傅云盈觉得,这一生以后再无坎坷。 看到她笑,颜清臣问道:“怎么这么高兴?” “相公,他,踢我了。”傅云盈将颜清臣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笑盈盈的看着他说道。 傅云盈腹中的孩子好像感受到了颜清臣的触碰,又轻轻的动了一下,那轻轻的一下,好像羽毛扫过颜清臣的心,瞬间泛起涟漪一片。 六个月后,颜国公府,清松苑。 整个清松苑从中午开始就疯魔了起来,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都焦虑万分,却谁都比不上颜大人的焦虑。只见他来来回回的在卧房门口转悠,时不时的看向里面。 片刻之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众人耳膜,稳婆抱着一个布包笑眯眯的出来,跟众人道喜。 “恭喜颜大人,是个丫头,以后大人有人疼了。” 自此,京城往后三十年内最让人头痛的混世魔王终于诞生。 番外一:丞相一家都要上天 距离荣王那场莫名其妙的叛乱已经过了十年之久,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那场叛乱并没有给京城文武百官留下什么太深的阴影,可那之后被晟景帝钦定为丞相的人,却成为那之后他们的噩梦。 “陛下,颜相实在是太过分了,户部侍郎不过是早上贪睡了片刻,就被颜相罚奉一个月,如此苛政,实在是对国计无益啊。”中极殿首辅大臣眉毛胡子都已经白了,哭哭啼啼的跪在御书房里,看的人心肝都要揉成一团,恨那惹他如此痛心疾首之人。 龙椅上坐着的少年支着脑袋听着那首辅大臣痛陈利弊,直昏昏欲睡,待那首辅终于说完,少年打了个呵欠慢悠悠的说道,“大人言重,朝堂之事事关社稷,若不严格要求,今儿个你歇息片刻,明儿个我玩乐一宵,耽搁的事情,可不止一个月的俸禄这么简单。” 少年便是晟钰,白蛊对晟景帝和宸贵妃的影响是在一年后反应出来的。一入冬,两人便极度畏寒,连门都出不了。在挣扎了几年之后,晟景帝索性直接将皇位丢给刚刚二十岁的太子晟钰。 如今,晟钰登基不过一年,却接到了不少弹劾颜清臣的奏本。 弹劾颜清臣无视皇权,苛待百官。 苛待百官嘛,无非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无视皇权,就说来话长了。 “话是如此不错,可是陛下,颜大人不曾禀告陛下就私自发落,也太无视陛下了一些。”首辅大人偷眼瞧了如今是晟昊帝的晟钰一眼,声音越说越小,“虽说颜大人对陛下有教导之恩,可是……” “大人这话我就不太明白了,我父亲对皇帝哥哥自小有教导之恩不假,可又身为宰相,乃是百官之首,发落过错官员本就是指责所在, 怎么就成了仗着教导之恩胡作非为了?”首辅大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御书房外传来的娇俏童音给打断,生生憋的老脸一红,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旖儿来了?来,快来皇帝哥哥这里。”晟昊帝面上一喜,连忙站起身招呼太监宫女拿果子的拿果子,拿点心的拿点心,“旖儿有日子没来了,可想死皇帝哥哥了。” 颜旖嘻嘻一笑,挣脱奶娘的手飞奔到了晟钰的怀里,抬起头甜甜的叫道,“皇帝哥哥,母亲让我来找父亲回去吃饭。” 晟钰将颜旖抱起来,放到膝上,两人就那么坐在龙椅之上一点嫌隙都没有。 首辅大人被人遗忘,只好尴尬的站在那里。 “师娘让你来?可是师娘不舒服?”晟钰眉头微皱,“可要传太医看看?” “不必,祖母说,母亲是肚子里又有一个小弟弟了,行动不方便,所以才让我来。”颜旖摆了摆手,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乱看,忽然看到一封奏折的样子有些好看,电信一丢,小手就伸了过去。 首辅大人看的心惊胆战,却不敢说话。晟昊帝好像喜闻乐见,见她喜欢,还在她拿到之前先伸手将奏折拿了过来,递到她的手里,“你可能认全这些字?” 笑话,颜旖遗传了颜清臣和傅云盈所有的聪明才智,三岁能背诗,五岁就将字认的差不多了,八岁通文意,那奏折虽然写的文邹邹的,可她不过扫了两眼就笑道,“皇帝哥哥,这是礼部在催你成亲呢。” “那你看着批好了。”晟钰翻了个白眼,将一边的朱笔递给颜旖,显然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这,便是颜大人另一桩无视皇权的罪状起因了。 颜旖乃是颜大人的长女,小时候长得粉雕玉 琢的一个娃娃,谁看了都喜欢,从两岁开始,就在晟钰的脖子上,腰上,腿上挂着。偏生晟钰还宠的紧,便是十岁这么大,也时常毫无顾忌的抱着,就像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不仅如此,晟钰对颜旖的宠爱,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朝从无女子入太学的先例,可颜旖只问了一句为何女子不能入太学,晟昊帝直接下令,管家女子若是想要入太学,那就去报名,资格验证过后便可入学。 颜旖五岁入了太学,却没有跟那些女子一样学习,反而跟着京中达官贵人的嫡子们厮混在一起,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道理。到了八岁通文意的时候,晟景帝就将她抱在膝头批阅奏折,到了晟昊帝,索性将朱笔给她,直接让她去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尔之所言甚是,朕年富力强,当绵延子嗣,巩固江山。可朕不愿苟同与猪牛犬马之流,只为繁衍后嗣而娶妻生子。朕应当效仿朕之父辈,寻觅一良人陪伴众生。” 字迹虽然稚嫩,口气却丝毫不差。写完之后,颜旖得意洋洋的举起奏折给首辅大人看,“大人看看,我批的可还好?” 首辅大人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颜清臣恰好在此时进来,看到颜旖手上的朱笔还没放下,忍不住沉了脸训斥道:“你怎么什么都玩!” “父亲……”看到颜清臣黑了脸,颜旖吐了吐舌头,讨好的蹭了过来,顺带拉着晟钰下水,“皇帝哥哥不想看礼部那些乱七八糟的折子,这才让我帮忙的嘛。” “是啊,师父,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却每日都要被这么多的奏折欺压,实在是太过分了。”说道这里,晟钰就有些不平,抖了抖桌上的奏折叹息道,“这本来应该是师父你 的工作,偏要推给我,欺负我是个孩子么?” “都二十了,还如此口无遮拦……”颜清臣终于将那黑脸收了起来,无奈的捡起方才的那封奏折看了看,又将它放到晟钰的案几之上。“二十了,是该寻个媳妇了。” “师父……”晟钰哀嚎一声,抱着头歪倒在龙椅之上,“我二十岁生辰还没过,不算不算!” “爹,皇帝哥哥整日呆在宫里,见的不是太监就是宫女,不想成亲也不奇怪。若是他像安王一样,只怕早就有皇后了。”颜旖嘿嘿一笑,显然跟自己爹站到了同一个阵营。 安王就是先前的二皇子晟曜,游历四方,确实做了不少有利于国计民生的事情,晟昊帝登基的时候便封了他为安王,乃是安定四方的意思。 值得一提的是,安王在游历的过程中,跟一个猎户的女儿有了情愫,今年因为她有孕在身,安王一年都没出门,留在京中专心陪她养胎。 “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晟钰冲着颜旖做了个鬼脸,懒洋洋的看着颜清臣,“师父是不知道,有这么个泼猴在我身边,哪个姑娘敢多凑近一点,也得被她吓走。可是,这泼猴若是真的被管教起来,我又于心不忍,唉,这可如何是好……” 晟钰是吃定颜清臣不舍得真的将颜旖给管教起来,果然就见颜清臣轻飘飘的丢给他了一个白眼冷笑道,“随你!” 待颜清臣带着颜旖离开御书房,晟钰嘿嘿一笑,自觉躲过一劫,舒舒服服的伸展四肢躺在龙椅之上得意洋洋的翘着二郎腿。 哪知道,第二天早上,颜清臣竟然率领文武百官请求广选秀女,为皇室开枝散叶。 晟钰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师父,咬碎了一口银牙。 即使晟昊帝的百般 不配合,可选秀还是在晟景帝和晟昊帝的生母苏皇后的操办下顺顺利利的展开。到了选秀那日,晟昊帝跟个木头似的被小太监们抬到了御花园,看着花园里的莺莺燕燕,晟昊帝干脆利落的翻了个白眼,装成自己是个瞎子。 直到颜旖将一个女子带到了过来…… 那女子怎么说呢,眉目清秀,粉色嵌金线的祥云夹袄,配了一个飘逸的裤子?那裤子有些奇怪,被风一吹,像是一条裙子,可是行动之间,又能明显的看出来那是一条裤子。 这样的打扮,干净利落又不失女子的柔美之色,让人生移不开眼睛。 “皇帝哥哥,我蓠姐姐是不是这御花园里最好看的!”颜旖得意洋洋,好像这个姑娘被夸奖就跟自己被夸奖了一样。 “人间由此殊色……”晟钰看的有些呆了,心肝之中,好像突然窜入了一个虫子,钻来钻去,钻的心痒难耐。 这个女子,其实并不能算是人间绝色,但就是怎么都移不开眼睛,看了她,世界上好像再也不能有别人了。 “陛下抬爱,小女子受宠若惊,只是小女子如陛下一样,只愿得一心仪之人伴随众生。” 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震的晟钰心里的那条虫子瞬间粉身碎骨,将晟钰的心也生生碎成了一万份。 “如此么?” 晟钰失魂落魄,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啊…… “蓠姐姐,你有心仪的人了?”颜旖震惊的问道。 “没有,可是陛下有了啊……”沈蓠浅笑,目光飘向了远方。“你知我的脾气,从来不愿意坏人好事,你又何必拖我下水……” 到最后,沈蓠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可晟钰却听了个真切。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旖儿若是当了皇后,那便可真是乱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