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刀》 第1章 山中客 乾国与极北寒域之间有一片纵横三千里的雪岭，冬季漫长，群山万壑，树木林立，常有野兽出没。 群山高耸入云，积雪常年不化，壁立千仞，陡峭光滑，人烟罕至。 “呼！呼！” 雪山之上，巨大的洞口前，正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练拳，打得虎虎生风，有模有样。 在他脚边，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奶虎一会左扑右跳，一会抱着他的大腿一通乱蹬，开心极了。 少年绾髻束发，身形高大，相貌堂堂，颇为俊朗。 陈棠来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 前世他迫于生计，连续熬夜加班一周，猝死在公司。 既然有机会重活一世，他决定好好享受，绝不加班。 如果不工作都能有钱花，那是最好不过了。 这个世界没有前世那些高科技，甚是乏味。 好在有武功。 尽管武力值不高，但依旧有轻功，内功之类。 想想学会之后，能在江湖中转转，轻剑快马，美人相伴，似乎也不赖。 随后几天，陈棠与前身记忆融合，他才意识到，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依旧不太容易。 前身幼年丧母，父亲陈大安是个猎户，带着陈棠住在常泽县附近的山林中，教些拳脚功夫和打猎的本事。 去年刚入冬，陈大安带着陈棠搬进县城。 按照陈大安的话来说，跟着他打猎没啥出息，容易命丧虎口，进城生活能改善些，也能见见世面。 只是，陈氏父子进城没多久，便惹上了麻烦。 陈棠自幼生在大山里，心如赤子，满腔热血，街上撞见一桩不平事，当即挺身而出，很快被砍翻在地，命悬一线。 而且对方刀刀砍在他的关节筋膜处，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沦为废人，生不如死。 无奈之下，陈大安背着陈棠钻进三千雪岭，将他交给雪山上的一位异人。 据说这人与陈棠祖父有些交情，只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才允许来找他。 但实际上，前身还没见到这人，就已经死了。 阴差阳错，陈棠来到此间。 片刻后，陈棠打完一套伏虎拳，收势站定，浑身热气腾腾，微微喘息。 小奶虎也玩得倦了，突然一跃而起，陈棠双臂张开，顺势抱起。 “雪团儿，你又重了！” 陈棠忍不住吐槽。 雪团儿，是陈棠给小奶虎起的名字，主打一个乖巧可爱，人畜无害。 “哈！” 雪团儿凶巴巴的吼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随后将大半个身子窝在陈棠怀中，两只虎爪揣在胸前，小脑袋搭在陈棠肩膀上，舔舔嘴唇，眯眼睡了起来。 这是穿越至今，唯一令陈棠感到欣慰的。 前世他只能撸个猫，这一世能撸老虎了，连老虎屁股都随便摸。 陈棠抱着小奶虎，走向黑漆漆的山洞，问道：“前辈，你这伏虎拳靠不靠谱？这套拳我从小就会，练了好些年，也没啥效果。” 伏虎拳，一共十六路，简单易学，算是市井间最常见的外功拳法，几乎人人都会上几手。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山洞中传来一道声音：“你最初练得不对，只会越练越偏，就算再练三十年，也练不出什么名堂。” 这话说得有点道理。 陈棠在雪山上练的伏虎拳虽然也是十六路，招式都颇为相似，但诸多动作、姿势、细节、力量的运用却有不小的差别。 陈棠走进山洞，昏暗的空间里陡然亮起两道铜铃大小的幽光！ 陈棠毫不惊奇，径直走向幽光。 来到近前，那里竟盘卧着一只巨型老虎，也是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 这只白虎的体型，比他前世见过的成年大象都大一圈，极为夸张。 趴在那里，仍比陈棠高出一大截。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陈棠差点惊掉下巴，以为自己来到妖兽遍地的仙侠世界。 陈棠将雪团儿放在白虎的腹下。 雪团儿似乎嗅到什么，迷迷糊糊中，便将脸凑到白虎腹下，一嘬一嘬的吸吮起来。 白虎看着陈棠的目光很是温和，充满母性光辉。 伤筋动骨一百天。 而陈棠体内断裂的筋膜已经痊愈，就是因为他跟着雪团儿喝了一个多月的虎乳。 白虎似乎真将他看成自己的孩子来喂养。 他十七岁了，还要趴在白虎肚皮上……这种事想想就有些难为情。 一开始陈棠是抗拒的。 但这地方鸟不拉屎，不仅没有盐巴，连火都没有，他又没掌握钻木取火的本事，只能吃生肉。 这样对比，虎乳可好太多了。 就当喝牛奶了。 陈棠这样安慰自己。 白虎旁不远处，坐着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长发随意散落着，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如此寒冷的环境下，也只着一件单衣，半敞胸膛，脸色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这位异人自称山中客。 按他所言，这只名为‘山君’的异兽白虎，才是三千雪岭的君王，他只能算是山中来客。 “我跟着前辈练了一个多月，约莫能到啥境界？” “一个月，可抵旁人三年之功。但要报仇，找那人一雪前耻，还差得远。” “那人修为应该在七品，你还没入品。” 乾国将天下武者分了品级，一品最高，九品最低。 这一点与前世九品官制顺序相同。 九品脱胎，八品换骨，若能成功定品，便是九品武者，也称入品武者。 “现在才开始按照你的法子练武，是不是晚了点，还有机会追上那人不？” 陈棠又问。 山中客道：“确实晚了。你十七岁，筋骨几乎长成，根基极差，就算练对了，未来成就也有限。” 听这意思，好像没救了？ 陈棠有点慌。 停顿片刻，山中客才慢悠悠的说道：“好在你被山君奶了一个月。” 陈棠脸一黑。 这种事没必要挂在嘴边。 幸亏这里没外人。 还有你这人说话怎么大喘气呢。 山中客道：“别小看这一个月的虎乳，就算世家大族的孩子，从小用无数名贵药材滋养身体，也比不过你这一个月打下来的底子！山君乃世间罕见的异兽，虎乳给你带来的改变，还不止于此。” “等雪团儿哺乳期过了，你再想喝，还喝不到了。” 陈棠舔了舔嘴唇。 说得他有点渴了，眼神不自觉的瞥向一旁的山君…… 山中客又道：“更何况，你有入神坐照的机缘，领悟武学会特别快，几乎没有瓶颈，修炼自然是一日千里。” 当初山中客第一眼看到他，就说他身负天大机缘，入神坐照。 “总听你说入神坐照，到底是个啥？” 陈棠忍不住问道。 “叩天门，破泥丸，方能入神坐照。” 山中客道：“正所谓，灵台清明，神照内外，是为宗师。” 陈棠沉默片刻，才道：“你说了一大堆，我一句没听懂……” 山中客道：“入神坐照，对力量，境界没有半点提升，但能帮助你瞬间进入一种特殊状态，这原本是一品宗师才有的手段，你现在就具备了。” 陈棠撇撇嘴。 反正一个多月来，他从没感受过什么神照内外。 太玄乎了。 “你伤势痊愈，今日下山去吧。” 山中客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这就撵人了？ 既然敌不过那人，我还想在山上呆着。 这句话刚到嘴边，陈棠便憋了回去。 他不太想下山。 毕竟前身在常泽县刚被人砍翻，谁知道下山会不会撞见仇家？ 若是看见他还活着，来个赶尽杀绝，直接悲剧。 可他伤势已经痊愈，父亲在山下担惊受怕，若还赖在山上不走，必会引起山中客的怀疑。 到时候翻脸给他一脚踹下雪山，摔得粉身碎骨，更悲剧。 “我现在的实力，对上常泽县的差役，有几分胜算？” 陈棠又问。 既然被赶下山，总要有一点自保之力才好，别连个差役都打不过。 “那些差役，只不过是身强力壮的普通人罢了。” 山中客淡淡道：“有几分胜算，不看你的实力，要看你够不够狠。” 陈棠心中一凛。 他听得懂山中客的言外之意。 不论是前身，还是前世，陈棠都算不得什么狠人，可一旦踏足江湖，他只能被迫适应，做出改变。 陈棠不禁想起一句话，轻喃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咦？” 山中客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前世，这句话自是寻常，人尽皆知。 可山中客听来却大感新奇，不知勾起什么往事，陷入沉思，面露唏嘘。 陈棠倒是神色淡定。 这里没有人比古大侠更懂江湖。 “你小小年纪，竟能有这般感悟，难得。” 半晌之后，山中客回过神来，对着陈棠点点头，流露出几分赞赏。 这小子似乎也不错，倒似个天生的江湖人。 山中客道：“这八个字值得浮一大白，只可惜，此地无酒。” 陈棠心中一动。 山中客下了逐客令，却没让他再回来。 这鬼地方，他根本找不到。 就算找到，也上不来。 山中客刚刚这句话，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这是点我呢？ 陈棠心思活泛，试探着问道：“回头我带几壶酒上来，陪前辈喝点？” 山中客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陈棠轻舒一口气。 有戏。 雪团儿喝饱了，蜷曲着身躯，两只虎爪蒙住眼睛，正在酣睡。 山君缓缓起身，来到陈棠身边，准备将他送下山。 这座雪山高耸入云，冰雪覆盖，若是陈棠自己下山，跟自由落体没什么分别。 即将离开雪山，陈棠站在洞口，望着远方白茫茫的云雾，怔怔出神，怅然若失。 前世的种种，似乎随着云雾翻涌渐渐模糊，仿佛真如一场大梦，已成过去。 书中那个血雨腥风，快意恩仇的江湖，离自己反而越来越近，越发真实。 “前辈，江湖还远吗？” “不远。你已身在江湖，江湖怎么会远。” 第2章 红衣映雪伏虎少侠 常泽县地处乾国东北部，是距离三千雪岭最近的县城。 下了山后，陈棠循着记忆，回到家中。 在门口站立一会，平复心情，才推门而入。 这处宅子不大，位置颇为偏僻，院内积雪厚厚一层，没有生活痕迹，像是空了许久。 屋内极为简陋，进门便是堂屋，左边一间卧房，原是陈氏父子二人睡觉的地方。 炉灶内的火熄灭多时，桌子上甚至多出一层浮灰。 陈大安呢？ 陈棠心中疑惑。 父子二人打猎用的两张弓，仍挂在墙上。 也就是说，陈大安并未出门狩猎。 陈棠来到墙边，摘下属于自己的那张弓。 这是半石弓。 在这里一石相当于一百斤。 想要拉满半石弓，最少需要五十斤的臂力。 前身最好的状态，只能勉强拉满这张半石弓。 陈棠按照以往的习惯，用尽全力扯动弓弦！ 这张半石弓瞬间被拉至满月。 啪！ 下一刻，弓弦承受不住这股巨力，突然断裂！ 这…… 陈棠愣住。 只是一个多月，他的力气竟增长这么多？ 他又将陈大安那张一石弓摘下来。 这次小心许多，缓缓拉开。 即便是一石弓，他拉满也毫不费力，甚至比陈大安弯弓时还要轻松。 看来那山中客所言不虚。 被山君奶一个多月，果然非同凡响。 砰！ 就在此时，院子大门突然被人踹开！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肥头大耳，双手交叉藏在袖口中，慢悠悠的踱步进来。 崔勇！ 陈大安父子刚搬进城，崔勇没少上门刁难。 崔勇身后还跟着两个满身流氓气的年轻人，腰间带刀，穿着县府衙役的缁衣，上面却没什么标识。 三人都是常泽县的白役，属于编外差役，但背靠官府，狗仗人势，横行县里，普通百姓都不敢招惹。 崔勇笑眯眯的说道：“快瞧瞧，这不是咱们常泽县大名鼎鼎的伏虎少侠吗？” 一个多月前，前身路见不平，与人当街一战，引来常泽县众人围观。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前身一十六路伏虎拳全部打出，身中三十二刀，对方毫发无伤…… 正因为如此，他下山没多久，便得了个诨号——伏虎少侠。 可谓一战成名。 伏虎少侠的名号，成了常泽县最大的笑话。 “伏虎拳谁都会，但用伏虎拳跟人打架的，你还是第一个，我看你还不如用王八拳，哈哈。” “这小子命也够大的，中三十二刀居然都没死，看来伏虎拳还是有点用，一路拳能扛两刀呢！” 两个白役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前身这事确实有点挫，陈棠却不觉得可笑。 “没死正好，武安郡刚下的征徭文书，每户选一位十六岁以上的男丁，前往武安郡修城开河。” 崔勇道：“你爹在牢里，只能把你送去武安郡服徭役了。” 另一个白役坏笑道：“有机会报效朝廷，这是你八辈子修不来的福分，千载难逢呢。” 陈棠暗自皱眉。 所谓徭役，简单来说就是给朝廷干活，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没有报酬。 徭役名目繁多，大多针对的都是底层百姓，像是宗室权贵，世家大族都可免除徭役。 徭役途中病死，累死，监工克扣粮饷，饿死人的都屡见不鲜，百姓苦不堪言。 若赶上战事，更是九死一生。 他前世就是熬夜加班累死的，重活一世，又来让他当苦力？ 陈大安在牢里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一阵轻快的马蹄声响起。 地面微微颤抖，远远看见一群锦衣玉袍的少年少女，骑着高头大马，神气扬扬的从外面归来，刚好途经此地。 “快看，那不是咱们常泽县的伏虎少侠吗？” “哈哈，还真是他，居然没死？” 这群少年少女朝这边指指点点，嬉笑议论，毫不避讳。 为首一位少女原本已经路过此地，听得众人的议论，朝这边看了一眼，不禁轻蹙娥眉。 思忖片刻，少女竟调转马头，朝这边走来。 身后众人想看个热闹，也跟了上去。 “出了什么事？” 陈棠抬眼望去，只见一位披着火红色的狐裘大氅，挽着垂挂髻，体态婀娜的少女正骑在马背上，看向他这边，轻声问道。 少女瓜子脸蛋，秀眉美目，端庄明媚，容光照人。 两人目光稍一碰触，关于少女的记忆涌上心头。 梅映雪！ 常泽县唯一一家武馆，梅花武馆馆主的千金。 陈棠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前身对这位梅映雪，是有些仰慕的。 只是两人身份地位差距太大，根本没可能。 陈大安每次打得猎物，都会带着陈棠下山，在常泽县买点粮食用品，同时将猎物卖给梅花武馆，跟武馆也算熟络。 陈棠跟着父亲一起，在梅花武馆有幸见过几次梅映雪，也是一袭红衣，暗香浮动。 其中一次，梅映雪也看见了他，还对他点点头。 自此，红衣映雪，伊人入梦。 没想到今日再见，前身已故。 “原来是梅家小姐。” 常泽县就这么一家武馆，梅家放在武安郡不算什么，但在常泽县，绝对算得上名门。 这位大小姐又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崔勇自然认得。 崔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郡府刚下来的征徭文书，陈棠符合条件，我给他个机会报效朝廷，替父赎罪。” 梅映雪看了一眼陈棠，皱眉道；“他曾身受重伤，父亲又在牢中，现在让他去服徭役，未免太过残忍，就不能通融一下？” “这是朝廷律法，小人也做不得主。” 崔勇依旧面带笑容回了一句，言语里却丝毫不让。 梅映雪沉吟片刻，道：“朝廷律法里也有一条，上缴三十两银子，便可抵一年徭役。” 一两银子，大概兑换一千文铜钱，也就是一贯钱。 三十两，便是三十贯钱！ 在乾国普通农户，除去苛捐杂税，一年收入不过几两，一个月也就几百文。 三十两银子，对富贵人家不算什么，可普通人家劳苦一生，都很难攒下。 崔勇闻言笑道：“确实有这一条，不过您看这位，像是能拿出三十两银子的主儿吗？” “放人吧。” 梅映雪摸出三十两银锭，扔向崔勇，道：“我替他出了。” 三十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梅师姐，你理他做什么？” 一位锦衣少女皱眉看了陈棠一眼，满脸嫌弃。 另一位看似颇为稳重成熟的少年微微一笑，开口道：“映雪师妹心地善良，不忍看陈棠这个废人受苦送命。” 陈棠冷笑。 这小崽子玩心机，恭维梅映雪，还不忘踩老子一脚。 他两世为人，看这群少年少女如同看小孩，对方一撅屁股，拉几个粪蛋儿他都能猜到。 “嘿嘿！” 崔勇眉开眼笑，道：“得嘞，梅家小姐说话，咱们兄弟肯定给面儿。” 崔勇得了便宜，挥挥手，大摇大摆的走了。 看着梅映雪三言两语将崔勇打发走，陈棠有些疑惑，不知梅映雪为何会出手帮忙。 毕竟两人之间仅有数面之缘，连话都没说过，更谈不上交情。 梅映雪下马，朝这边走过来。 陈棠心如止水。 前世他早过了青春懵懂，想入非非的年纪，也没自作多情的毛病，心无杂念。 陈棠目光清澈，看着梅映雪拱手道：“多谢梅姑娘出手相助。” “你的事，我听说了。” 梅映雪道：“伤你的是黑水帮的少帮主，不过你不必担心，他那天只是护送极北寒域运来的货物，途经常泽县歇一歇脚，平时都不在这边。” 听到这，陈棠略感安心。 黑水帮里都是极北寒域的异族人，大多身形高大，披发左衽，很好辨认。 只要他避开黑水帮的人，便会降低许多风险。 “黑水帮势力极大，与平州各郡官府都有商贸往来，关系密切，就连官府都不愿招惹。那天县衙的捕头，衙役都在场，包括我们武馆的人，但却没人敢出手，只有你……” 停顿片刻，梅映雪很是认真的说道：“陈棠，你是个好人。” 额…… 陈棠苦笑。 一个转折给他整不会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开局喜提一张好人卡。 这回不仅背了债，还欠了人情。 更何况，三十两，只是免去今年徭役。 明年征徭役，那崔勇还会找上门来。 就算没有崔勇，也会有李勇，赵勇…… 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除了花钱，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免除徭役？” “加入世家大族，或是成为宗室权贵的门客……当然也可以修炼到一定层次，前往武安郡定品。乾国律法，入品武者，可免除徭役。” 陈棠若有所思。 看来最后还是落在练武上。 只有一年时间，得尽快入品，不能懈怠。 梅映雪道：“据我所知，整个常泽县的九品武者，不超过十个。县府衙门中，差役众多，也只有三位捕头是九品武者。” “这么少？” 陈棠有些惊讶。 入品比他想象要难得多。 “入品无寒门。” 梅映雪继续说道：“练武每年消耗巨大，除了足够的肉食，还需要各种珍贵药材，药酒浸泡打熬身体，每年少说也要花费一百多两银子。” 陈棠暗自咋舌。 穷文富武，也是这个道理。 一来，穷苦人家很难赚到这么多钱。 二来，穷人为了生计疲于奔命，活着已经很艰难，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去练武。 梅映雪又道：“其实，你现在年纪有些大了，筋骨大多都已经定型，就算有足够的金钱、精力去练武，恐怕也很难入品。” 没事。 我被山君奶了一个月…… 陈棠咂了下嘴。 有点想喝奶了。 梅映雪不想太过打击陈棠。 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说。 陈棠身中三十二刀，伤了全身筋膜，就算现在行动如常，也必定留下暗伤隐疾。 想要入品，绝无可能。 “多谢指点。” 陈棠抱拳，道：“欠你的三十两银子，还请多宽限些时日。” “不急。” 梅映雪笑了笑。 她没指望陈棠能还上，对陈棠更多的还是怜悯和同情。 “还有件事。” 陈棠问道：“听说我父亲在牢里，这是怎么回事，姑娘能否告知一二？” 梅映雪道：“我听武馆的人提过几句，似乎是令尊伤了官家的人，惊动县衙崔捕头，亲自出手将令尊抓走。” 陈棠皱眉。 按照前身记忆，陈大安向来安分守己，平白无故怎么会伤了官家的人？ 崔捕头，崔勇…… 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梅映雪道：“不管怎样，令尊与官家冲突，还是有些不理智了。毕竟民不与官斗，你也斗不过他们。” 陈棠撇撇嘴，不以为然。 梅映雪又道：“不过你别太担心，新皇登基，已经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其余囚犯尽数释放。令尊应该也在其中，你去县衙问问。” “映雪师妹，咱们走吧，回去晚了，师父又要责怪。”那位少年在一旁听得不耐烦，催促一声。 “来啦！” 梅映雪对着陈棠颔首一笑，便骑马去了。 陈棠出门，朝着县衙行去。 第3章 刀 县府衙门外。 “陈大安在狱里病死了，你来得正好，赶快把尸体弄走，看着碍眼。” 两位衙役满脸嫌弃，扔下尸体，转身便进了衙门。 陈棠望着身前那具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尸体，面沉似水，皱眉不语。 没什么解释。 也没给询问的机会。 人死了，收尸吧，就这样。 只要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陈大安生前遭遇过一番非人折磨，不可能是病死的。 陈棠穿越而来，这是与陈大安第一次见面。 没想到，却是这种方式。 要说他对陈大安有多深的感情，倒也不至于。 可就算没有重生在陈棠身上，只是置身事外，看到这一幕，也很难保持平静。 陈棠却很平静。 至少，表面看起来如此。 静立良久，陈棠抿抿嘴，俯身抱起陈大安的尸体，将其放在背上，朝着家里行去。 穿越之后，他一直在雪山上修炼。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周围的寒意！ 陈氏父子两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没有人在乎，也没地方讲理，更不会有人给他们一个公道。 就像是两只蝼蚁，被人随意踩死。 常泽县上的行人看到背着一具尸体的陈棠，都大皱眉头，远远躲开，唯恐避之不及。 陈棠终于明白山中客那句话的含义。 “老孙头，这个月该交例钱了！” “柴爷，例钱怎么又涨了？” “别他妈墨迹，让你交多少就交多少，没我们恶狼帮保护，你这铁匠铺子早被人砸烂了！” 不远处的铁匠铺，几位恶狼帮的帮众正在附近收钱。 常泽县盘踞着两个帮会，其一便是黑水帮的设立在这里的分舵，其二便是本地的恶狼帮。 两大帮会各自称霸一方，心照不宣，互不侵犯，还算太平。 黑水帮与各大郡县的官府都有生意往来，恶狼帮大部分收入，靠收取附近商户的例钱。 其实就是保护费，若是不缴纳，这群人就会上门来找麻烦。 两个帮会与常泽县衙门都有利益往来，官府的人自然睁只眼闭只眼。 对于做点小生意的商户来说，除了苛捐杂税，还要应付这些黑道帮会，自然是苦不堪言。 “这个月没什么生意，手里就这点余钱，还望柴爷通融一下……” 那位老孙头双手捧着两百文铜钱，满脸堆笑。 “去你妈的，这点钱就想打发老子？” 柴爷挥手就是一巴掌，抽在老孙头的脸上，破口大骂。 他抡起手臂，正要接着打，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陈棠，不禁大皱眉头。 “草，出门见尸！” 柴爷骂了一句，一把夺过老孙头手里铜钱，塞进怀里，挥手道：“走，咱们躲开点，别沾上晦气！” “小崽子，快点滚！再让我撞见，我他妈弄死你！” 柴爷临走瞪了陈棠一眼，骂骂咧咧，带着几位恶狼帮小弟快步离去。 陈棠面无表情。 他现在没心思搭理这路货色。 “陈棠。” 铁匠铺的老孙头冲着陈棠招招手，唤了一声。 陈棠脚步顿住，略有迟疑，还是背着陈大安走向铁匠铺。 陈大安生前与这位老孙头有些往来，那两张弓和弓箭，都是在这里打造的。 “陈棠，刚刚多谢你了。” 老孙头一侧脸颊红肿，笑容苦涩。 陈棠摇摇头。 他也没帮什么。 “陈兄弟他……” 老孙头看向陈大安的尸体，欲言又止，叹息一声。 陈棠沉默。 片刻之后，他问道：“孙伯伯，还有事吗？” “有，有。” 老孙头似乎想到什么，转身回铺子里，很快便拎着一柄漆黑的带鞘长刀走了出来。 “这是……” 陈棠皱眉。 老孙头道：“你出事之后，陈兄弟在我这留了点银子，让我打造一口好刀。” “他说在你小时候，曾问过你，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说要当一个行侠仗义的刀客，闯荡江湖。他一直记着这事，就是家里穷，以前总舍不得。” “陈兄弟说，从小到大，他都没给你买过什么礼物。等你这次伤愈回来，这柄刀就送给你，给你个惊喜。” 陈棠听完，沉默许久，才将陈大安轻轻放下来，靠在铁匠铺前，伸手接过那柄长刀。 他只是穿越来的，与陈大安从未生活过，谈不上什么感情。 他怕麻烦。 甚至下山前，想到要与陈大安见面，演出父子情深的戏码，他都觉得麻烦。 陈棠也不喜欢这种血海深仇的压力。 可不知为何，看着手中的刀，他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有些难受。 刀打好了，人却不在了。 陈大安终究没能亲手将这柄刀交给陈棠。 两人这一世的父子缘分，就这样尽了。 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陈兄弟那天来，跟我聊了许多。” 老孙头继续说道：“你出事之后，常被这的人嘲笑，说你是伏虎什么的……陈兄弟提起此事，脸上却满是骄傲。” “他说你是个好孩子，是个血性男儿，若能撑过去，将来必定是个名扬天下的刀客。” 陈棠低垂着头，望着靠在铁匠铺前的陈大安，胸口似有一股无名气，无处宣泄。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不甘。” 老孙头拍拍陈棠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道：“可你得想想，咱们就是普通人家，遇到这种事，确实没什么法子。这人呐，都是命，赶上了只能认。” 普通人就该认命吗？ 仓啷！ 陈棠突然抽出长刀。 刀刃流畅锋利，刀身明晃照人，确实是口好刀。 刀身光滑，没有任何图案花纹，但在刀身末端却刻着两行小字。 “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陈棠轻声道出。 老孙头道：“这是陈兄弟让我刻上去的，说是常听你祖父提起，一并送给你。” 陈棠还刀入鞘，闭上双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怕麻烦。 但他更怕良心不安。 因为陈大安，他才有机会在雪山上练武，伤愈归来。 既然来到这个世间，以陈棠的身份重活一世，前身的这些恩怨情仇，他就得接下来。 这便是江湖。 片刻之后，当陈棠再睁眼时，神色已恢复平静，古井无波。 重活一世，他不想认命。 如果要认，他只认手中这柄刀！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孙伯伯，我爹无缘无故怎会伤了官府的人，到底伤了谁？”陈棠问道。 “这事不怪你爹。” 老孙头道：“听说是那崔勇……” 话没说完，老孙头目光一撇，看到远处正有几位白役刚喝了酒，晃晃悠悠的朝这边走来。 老孙头心头一紧，闭口不言，讪讪的笑道：“我也是听人家胡说的，做不得准，你快走吧。” “有劳了。” 陈棠没有继续追问，道一声谢，将刀挎在腰间，再次背起陈大安的尸体，朝着家中行去。 老孙头看着陈棠后来已经恢复平静，倒也没有多想，放下心来，暗道：“经此一劫，陈棠这孩子倒是沉稳许多。” 陈棠将陈大安的尸体暂时搁置在家中，如今才过正月，天气寒冷，尸体放在外面倒不会腐烂。 老孙头透露出来的信息，与他之前猜测的相差不多。 想知道陈大安与官府之间具体发生什么，崔勇是其中关键人物。 崔勇，附近数十户都在他的管辖之下。 谁家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就算没有老孙头的消息，陈棠也会第一个找上他！ 陈棠没有立即动手。 这些天来，他昼伏夜行，暗中观察崔勇的行迹习惯，记下常泽县衙役夜晚巡查的时间、地点和规律。 崔勇身边还有两个白役，经常一起出入。 陈棠很有耐心。 夜深人静，朔风刺骨。 他静坐在院中，一遍遍擦拭着手中长刀，脑海中不断推演接下来的行动，推敲细节，想好可能发生的变数和应对之法。 他在等一个时机。 夜色更浓，彤云密布。 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缓缓飘落在冰冷的刀身上。 下雪了。 而且越下越密。 风也越来越急。 这雪下得正好。 风雪不但能遮蔽视线，也能掩盖所有痕迹。 陈棠起身，收刀入鞘，出门而去。 第4章 月黑风高 月黑风高。 天寒地冻，那雪正下得紧。 常泽县街上空无一人，就连巡夜的差役，都不愿出门干活。 “这鬼天气，老爷们一个个抱着美娇娘在被窝里快活，好不自在，让咱们兄弟出来巡夜。” “谁让咱是白役呢。” “崔勇也是白役，就不用遭这罪。” “崔哥的二叔是常泽县崔捕头，朝廷钦定的九品武者，咱们比不了。” 一高一矮两个白役从酒馆里出来，手里拎个酒壶，喝得脸色酡红，晃晃悠悠，嘴里抱怨个不停。 “咱俩过去打个转儿，随便应付一下就回去睡觉，这天气狗都不出门！” “我看行。” 两人踉踉跄跄的走了一会儿，其中一人指着旁边的小巷，道：“走，去里面解个手。” “就在这解呗，又没人看。” “草，这风跟刀子似的，刮得脸生疼，你那小玩意掏出来，也不怕冻掉了？” “有道理，醉了，醉了，哈哈！” 两个白役又相互搀扶着拐进旁边的小巷。 巷子狭窄幽暗，大雪纷飞，能见度更低。 但转进巷子，寒风便小了不少，两个白役站在土墙边上，松开腰带。 “话说回来，白役虽然有时候受点苦，可还是比那些升斗小民强。” “这是自然。上头咱不敢招惹，但可以找这些小民撒撒气，使点手段。” “前几天若不是梅家小姐出面，我非得找个由子，给那个陈棠点颜色看看，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江湖险恶！” 两个白役一边小解，一边瞎聊着。 “你一说我就来气，昨天遇见个卖馍的老婆子，老子闻着挺香，拿她几个馍馍，居然还敢跟我要钱！日他娘的，老子当时就火了，拽下她那破筐，将那些馍馍倒翻出来，踩个稀巴烂！” “老子让她一个都卖不成！” 高个白役提起此事，说得手舞足蹈，满面红光，尿液撒在裤腿上也浑然不觉。 另一人道：“这些刁民不能惯着，该上手段就得上手段，不能心慈手软，省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 高个白役道：“那老婆子坐在雪地里哭，还咒我不得好死，草，老子能惯着她？” “我上去抓住她领子，整个人拎起来，一把掼在地上！她那小身板瘦得干巴巴的，栽在雪坑里，当时就不动弹了……” 高个白役刚说完，突然觉得喉咙一凉！ 他下意识的张嘴，还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 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脖子，淌进自己的胸膛，浸透衣衫。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瞪大双眼，脸上尽是惊恐，下意识的捂住喉咙。 双手用力捂住！ 但鲜血根本止不住，汨汨而出，渗透指缝，红得刺眼。 高个白役只觉得浑身无力，意识逐渐消散，耳边仿佛回荡着那个老太婆咒骂他的话。 旁边的矮壮白役突然感觉一股寒意。 只是刚饮了酒，被风一吹，脑袋昏沉，又小解完，他也没多想，不自觉打个寒战，用力抖了抖，问道：“后来呢？” 扑通！ 高个白役突然直挺挺的趴在他的身前。 “哈哈，醉成这个德行……” 矮壮白役话没说完，突然皱了皱眉。 眼前的雪地上，似乎被什么渗红了！ 矮壮白役用力晃了晃头，再凝神望去。 嘶！ 这一看，吓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脖子后面便被一件冰冷锋利的兵器抵住。 一瞬间，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腰带都没来得及系，裤子顺着双腿滑落下去。 “好，好汉饶命！” 矮壮白役脸色惨白，声音颤抖，顷刻间酒便醒了七八分。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敢有半句虚言，叫你人头落地！” 身后的声音响起，冰冷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我说，我说！” 矮壮白役连忙应和。 “陈大安为何会被下了大狱，他与崔勇怎么发生的冲突？” 听到这个问题，矮壮白役心中一动。 方才他就感觉身后的声音有点耳熟。 只不过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被吓得丢了魂魄，哪里还能分辨出来。 如今听到这个问题，矮壮白役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说道：“是你，陈……” 砰！ 他突然感觉自己膝弯被重重踹了一脚，几乎断裂，双腿支撑不住，直接跪在雪地上。 矮壮白役闷哼一声。 “是我。” 陈棠来到矮壮白役身前，手中长刀依旧架在他脖颈上，居高临下，神色冷漠。 “真是这小畜生！他怎么敢！” 矮壮白役心中大骂。 但很快，身前的尸体，下半身传来的阵阵刺骨寒意，都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形势所迫，不能跟这小畜生硬拼。 他现在裤子落在脚踝处，好似脚镣，行动不便，脖子上又架着一柄刀，没有一点机会。 只能先将其稳住，脱身再说。 几个呼吸间，矮壮白役心思急转。 “原来是陈兄弟，此事且听我细细道来。” 矮壮白役心中恨极，表面上却没露出半点不满，一脸谄笑的说道。 啪！ 陈棠左手一挥，漆黑刀鞘重重抽在矮壮白役的脑袋上。 霎时将他打得头破血流。 矮壮白役都被打蒙了，脑瓜子嗡嗡响，不明所以。 “不用细细道来，捡要紧的说。” 陈棠淡淡的说道。 小畜生，你欺人太甚！ 就因为这个打我？ 矮壮白役恨得磨牙凿齿。 但他还是镇定心神，额头淌血，却仍是赔笑道：“是，是。” 矮壮白役道：“你们一家搬进城之后，一直没给崔勇打点，他早就怀恨在心。之前多次为难你们家，就是因为这个。” “那天崔勇说家里丢了东西，诬陷是令尊偷的，就带我们上你家搜。令尊若是懂点规矩，主动塞些银两给崔勇，赔礼道歉服个软，可能这事也就罢了。” 陈棠道：“那是我爹的不是了。” 陈棠语气平淡，脸上也看不出喜怒，矮壮白役却听得心头一寒，连忙笑道：“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矮壮白役定了定神，道：“令尊平白被冤枉，自然不肯就范，崔勇便动了手。令尊最初也没还手，但崔勇打得太狠……” 陈棠突然打断道：“你们也动手了吧。” “我，我没有。” 矮壮白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摇头道：“我当时还劝来着，都是他们两个打的。” 陈棠心中了然，只是微微冷笑，道：“继续。” 矮壮白役咽了下口水，道：“令尊被打得有些急了，回屋抄起弓箭，射伤了崔勇。” “令尊神勇，我们三个哪是对手。崔勇便将崔捕头叫来，说令尊盗窃邻里，还抗命伤人。” “那崔捕头是崔勇二叔，又是九品武者，令尊自然不是对手。押解路上，在崔勇的怂恿下，崔捕头还将令尊的腿踹断了。” 说到这，矮壮白役偷瞄一眼陈棠。 但见陈棠面无表情，只是眼神冷得吓人。 矮壮白役道：“后来到了衙门里，令尊还想辩解，可衙门哪是讲理的地方，孙县令直接命人上刑。” “那大刑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令尊硬生生扛过一轮，就是不认罪，嘴里不停大骂孙县令黑白不分，狗官之类的。” 听到这里，陈棠对整件事已经大概了解。 常泽县地处偏僻，一方县令，手握生杀大权，几乎等同于土皇帝。 就算陈大安没有辱骂县令，只是一轮大刑下来，人也废了。 只要那孙县令一个眼神，稍加示意，陈大安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衙门。 “陈兄弟，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这里面没我什么事，我就是个跟班打杂的。” 矮壮白役一脸讨好，神态卑微。 长刀依旧架在脖子旁，陈棠似乎不为所动。 矮壮白役咽了下口水，信誓旦旦的说道：“陈兄弟你尽管放心，今日之事，我牛二绝不会透露半个字，就当没发生过！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你叫牛二？” 陈棠挑了挑眉。 牛二连忙点头。 陈棠道：“好名字，一听就像个泼皮。” 这是骂我呢，还是夸我呢？ 牛二一时间摸不清陈棠的心思，只是感觉，这小畜生的语气似乎有所缓和。 他正琢磨着再发些毒誓，蒙混过去，就听陈棠突然说道：“也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江湖险恶。”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 噗嗤！ 长刀抹了脖子，鲜血喷涌！ 牛二惊愕，双目圆瞪，眼神迅速黯淡下来，一头栽在雪地里，没了声息。 陈棠目光一扫，看到跌落在地上的酒壶，捡起来摇了摇。 里面还有些酒。 陈棠掀开盖子，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混着寒气，滑过喉咙。 如火烧。 似刀割。 “痛快！” 陈棠咧咧嘴，拿刀在牛二身上蹭了几下，拭去上面的血迹，又在两人身上摸出几两碎银，才转身离去。 风越刮越猛。 雪下得更紧了。 要不了多久，这两具尸体就会被大雪覆盖。 被人发现，最早也要明天。 第5章 杀人夜（上） 今夜天冷，风紧雪大。 崔勇与牛二两人吃了酒，没去巡夜，先一步回家睡了。 许是酒喝多了，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 他方才做了个梦，好似被人敲了一闷棍。 昏昏沉沉，崔勇觉得头痛欲裂。 甚至有点窒息，喘不过气来。 他想揉揉脑袋，双手却不听使唤。 “嗯？” 崔勇心头一惊，猛地清醒过来，睁开双眼。 他下意识想要翻身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在热乎乎的炕上，而是被人捆在家中椅子上。 双手背缚，双脚与椅子腿绑在一起，完全使不上劲。 嘴里塞着一团破布，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 家里进了歹人？ 劫财还是寻仇？ “呜呜！” 崔勇在椅子上折腾半天，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能挣脱出去。 绳子系得太紧了。 崔勇鼻翼翕动，喘着粗气。 屋内静得渗人。 压抑。 阴森。 还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这种感觉太折磨人。 崔勇瞪大双眼，四处张望，在他前方昏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一团模糊的人影。 “呜呜呜！” 崔勇想问什么人，却只发出一串呜呜声。 “噌……” 一阵金石摩擦的声音，缓缓响起。 崔勇脸色一变。 这种声音他最熟悉不过。 这是长刀出鞘，刀身与刀鞘摩擦发出的声响！ 崔勇吓得面无血色。 他平日里鱼肉乡里，横行霸道惯了，不知得罪过多少人。 一时间，他甚至想不出，究竟是哪个仇家杀上门来。 在常泽县有崔捕头罩着，就算有人对他恨之入骨，也不敢动他。 究竟是谁，居然敢找他下手？ 来人身形高大，拖着明晃晃的长刀，从角落阴影里缓缓走出。 刀尖与地面摩擦发出来的‘沙沙’声，好似来自阴曹地府的催命符！ 崔勇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忘记了呼吸，整个人瑟瑟发抖，恐惧到极点。 但当来人走到近前，崔勇看清之后，原本的恐惧却少了几分。 陈棠！ 这小畜生竟敢趁自己喝多，找上门来！ 他想干什么？ “呜呜呜！” 崔勇瞪着陈棠，神色愤怒，口中呜个不停，不断晃动身躯，若是没有绳子绑住，恐怕已经扑上来。 对付崔勇更是简单。 陈棠趁着他酒醉昏睡，潜入家中，以刀鞘将其敲晕，拿来准备好的绳索绑在椅子上。 陈棠静静看着崔勇，面无表情。 那种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看一块蠕动的肉。 等崔勇挣扎得没了力气，陈棠才缓缓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跟我废话。” “我爹为何被关进大牢？” 陈棠将崔勇嘴里的破布拿下来。 “陈棠，你好大的胆……” 噗嗤！ 陈棠一刀戳下去，将崔勇的右腿刺了个对穿！ “嗯嗯嗯！” 崔勇没能喊出来，嘴里就又被塞进那团破布，只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你答错了。” 陈棠淡淡道。 之所以再问崔勇一遍，并非想要折磨他，而是要将牛二、崔勇两人口中得到的信息相互印证，才能得到最接近真实的答案，不会被轻易蒙骗。 崔勇痛得浑身颤抖，满头大汗，看着陈棠的眼神中，除了无尽的愤怒，还夹杂着一丝恐惧，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陈棠道：“还是刚才的问题，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一次，崔勇连连点头，看着乖巧许多。 陈棠将崔勇嘴里的破布拿下来。 崔勇眼神闪烁，咽了下口水，道：“那天孙县令让我们几个下去收钱，收到你家的时候，你爹不肯交，还伤了人，刚好惊动附近巡查的孟捕头，便将他押送进衙门。” “唉。” 陈棠轻轻叹息：“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我，我没撒谎。” 崔勇连忙辩解，慌乱中，都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牛二他们已经交代了。” 陈棠说完，又将破布重新塞回崔勇嘴里，一脚踩住椅子，猛地拔出长刀！ 鲜血喷涌，洒在脸上，陈棠浑然不觉，瞄准崔勇的另一条腿，用力戳了下去！ 噗嗤！ 一刀见红！ “嗯嗯嗯！” 崔勇痛得不断抽搐，椅子晃动得咔咔响，身体紧绷，拼命仰着头，脖颈上青筋暴露。 “你的机会不多了，下一刀，不一定捅在哪。” 陈棠再次将崔勇嘴里的破布拿出来。 “我说，我说！” 这一次，崔勇不敢再耍什么心眼儿。 在他眼中，陈棠那张溅着鲜血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好似地狱来的魔鬼！ 崔勇将之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述一遍，与牛二所言相差不多。 陈棠道：“关于你那位叔叔，还有县府衙门，你知道什么都说来听听。” “我知道，我都知道！” 崔勇连连点头，道：“我这位二叔只能算是我的远方亲戚，关系并不近……” 崔勇将这位二叔的来历，擅使的武功招数，生活习惯，住址爱好，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就连此人在外面养了个女人，女人的地址在哪，都一股脑告诉了陈棠。 在崔勇口中，还透露不少关于县衙的信息。 “陈兄弟，求求你，放我一马，我再不敢招惹你了。” 崔勇真是害怕了。 他哪经历过这种场面。 大腿伤口处不断流淌着鲜血，坠落在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仿佛就在耳边，异常清晰！ 伤口若是不处理，光是失血，他都活不成。 “放你一马？” 陈棠挑眉，反问道：“陈大安本本分分，只是想过个安稳的日子，你们谁又放过他了？” 崔勇道：“你爹死在衙门里，不是我杀的，是县衙老爷命人上的大刑……” “孙县令吗？” 陈棠咧嘴一笑，道：“我会找上他，你们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崔勇眼看求饶不成，心中一横，也发起狠来，咬牙道：“陈棠，你杀了我，我二叔一定会替我报仇！” “呵……” 陈棠轻笑，道：“我只是一个全身筋膜断裂的废人，谁会想到我头上？” 崔勇愣住。 这句话，几乎击垮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我二叔他，他是朝廷钦定的九品武者，常泽县的神捕……他，他一定能查到凶手，一定能找到你！” “他杀你轻而易举，你逃不掉！” 崔勇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神智已经有些模糊。 陈棠刀尖对准崔勇的胸膛，缓缓用力，同时俯下身去，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先送你一程，不用多久，你那位叔叔就会下去陪你。” “噗！” 刀尖刺破胸膛。 “你慢点走，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儿。” 陈棠的声音，夹杂着刀锋摩擦血肉那种渗人的声响，仿佛来自幽冥地府。 崔勇听得清清楚楚。 他神色惊恐，张着大嘴，还想要呼喊，却发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嗤……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冰冷的刀锋，在自己的胸膛内缓缓推进！ 每没入一寸，他的身体就会颤抖一下。 直到猩红的刀尖刺破背心，透体而出。 崔勇不再抽搐，头一歪，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陈棠深吸一口气，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脸色有些发白，努力平复心神。 一夜连杀三人。 看似没费什么力气，可对他的心神精力，却是巨大的消耗。 他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冷静。 直到一切结束，尘埃落定，他的双手才颤抖起来。 这个结果，自然是他早就预想到的。 要么别动手，忍气吞声，苟且起来。 要动手，便容不得半点仁慈！ 留下活口，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整个过程颇为顺利，他甚至没有与三人正面交手。 下山前，山中客曾说，对付常泽县那些差役，不看你的实力，要看你够不够狠。 被他言中了。 第6章 杀人夜（下） 陈棠静坐一会，便已恢复如常。 刚才的紧张，不适，恐惧，全部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这种适应能力，连他自己都颇为惊讶。 陈棠起身，将长刀从崔勇的胸口拔出来，将血迹擦得干干净净，还刀入鞘。 随后，他在崔勇的身上摸出几两银子，又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寻找银钱。 如此可造成图财害命的假象，迷惑旁人。 当然，他也确实缺钱。 陈棠算了下，加上两个白役身上搜来的银两，一共有十两出头，全部收入囊中。 陈棠又在屋内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破绽，才闪身出门，准备趁着风雪夜色，悄无声息的离开。 刚掩上房门，还没出院子，陈棠双耳一动，听到墙外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少说也有五六人，正巧途径此地。 陈棠微微皱眉，脚步一顿。 此时若出去，必定撞见这群人。 没必要节外生枝。 “柴爷快看，前面来个小娘子看着真润啊，这大长腿，小细腰，啧啧。” “哈哈，确实不赖！” “柴爷，这可是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崔勇的院子四周围着高墙，陈棠在院子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听声音，外面应该是恶狼帮的人。 那位柴爷，前几日他还见过。 “卧槽，真他娘的漂亮，这是仙女吧！” 许是双方离得近了，方才看清楚，恶狼帮一人惊呼出声。 其他几人也跟着发出一阵阵惊叹。 陈棠不禁翻个白眼，心中冷笑。 至于吗？ 几个流氓恶霸，三流货色，一惊一乍，好像没见过女人一样。 再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 那梅映雪也算得上难得一见的美女，他看到之后，还不是心如止水，稳如老狗。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怎么以前没见过？” “今日撞见我们柴爷，也是你的福气，只要将柴爷伺候舒服了，嘿……” 外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传来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 什么情况？ 正在陈棠疑惑之际，崔勇这处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一股巨力撞开！ 紧接着，一道人影连滚带爬的闯进来！ 来人头发散乱，神色狼狈，脸上布满惊恐，在撞进来的同时，已经拿刀在手，横于胸前。 这番变故太过突然。 陈棠就站在房门口，根本来不及进屋躲藏。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愣在当场。 这人正是几天前在街上扬言再看见他，就弄死他的那位柴爷。 柴爷看见陈棠，也是心神一震。 他根本没想到，这院子里还站着一个人。 而且腰间挎刀，浑身血迹，不似善类！ 这人看着还有点眼熟，似乎哪里见过，站在此地，莫不是提前来埋伏我的？ “是你？” 柴爷很快想起来。 前几日，他撞见一个背尸少年，就是眼前之人！ 陈棠目光闪烁。 这个柴爷看见他的模样，又撞见他在崔勇的家中，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而且要尽快将此人解决掉！ 一旦动静闹得太大，必定会惊动附近的人。 刹那间，两人的脑海中各自闪过几个念头。 还是陈棠抢先一步。 仓啷！ 陈棠二话不说，长刀出鞘，照着柴爷兜头便砍！ 那柴爷应变得也是极快，站起身来，抬刀过顶，迎面一挡。 锵！ 双刀碰撞，火星迸溅，发出一道刺耳的金戈之声！ 柴爷瞳孔微微收缩，浑身大震，手臂都感觉有些酸麻。 这少年好大的力气！ 但他身形一矮，刀身缠头裹脑，化解陈棠这一刀冲击的同时，顺势借力，朝着前方拦腰一斩！ 缠头裹脑，属于刀法中最为基础的一招。 刀身在头顶绕过一圈，刀背近乎贴于头皮，抵挡对方兵器的同时，再顺势出刀。 陈棠只学过伏虎拳，从未练过刀，哪里懂得这些。 他手握长刀，奋力一砍，却被柴爷横刀弹开。 不等他第二刀使出来，柴爷的刀锋，已经拦腰斩来！ 这一刀来得极为迅猛。 陈棠后面便是崔勇家的房门，出来的时候，刚刚关上。 若是后退，必然会撞上房门。 就算能破门而入，也会有所耽搁。 慢一步，便会命丧当场！ 这拦腰一斩，刀锋凌厉，杀气腾腾，几乎是避无可避！ 柴爷能在恶狼帮混上个小头目，并非侥幸。 陈棠从未料想过这种局面。 两人只是短兵相接，才一个回合，便要分出生死，自己命悬一线！ 陈棠心脏砰砰乱跳，精神高度集中，汗毛竖立，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他的眉心突然有种撕裂的感觉，迸发出一种奇异玄妙的感知！ 电光火石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在他的视线中，柴爷拦腰这一刀，骤然慢了下来！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难以言喻。 嗯？ 陈棠心中一凛。 生死就在一线间，容不得他多想！ 陈棠不退反进，脚踏中宫，欺身而上。 只是一步，便踏出生机！ 对战厮杀中，面临对手的杀招，寻常人往往会下意识的后退或是侧身躲闪。 陈棠没有多少厮杀对拼的经验，方才那一下，完全是凭借本能。 脚踏中宫，抢一步身位，刚好避开拦腰一斩的刀锋！ 与此同时，陈棠松手，任由长刀坠落。 柴爷眼中闪过一抹惊愕。 陈棠接连两招，都出乎他的意料。 踏步进来，为何要扔掉手中的刀？ 没等他想明白，只见陈棠探出双掌，五指弯曲，如同两只虎爪，猛地朝着他扑面抓来！ 虎口夺食，气势凌人！ 伏虎拳中的一式。 一掌遮面，一掌封喉！ 柴爷只觉得眼前一黑，脸庞被陈棠的大手按住，视线被遮挡，看不清前方。 他刚想要撤刀变招，喉咙便传来一阵剧痛！ 咔嚓！ 渗人的骨裂声响起！ 陈棠另一只手，化作虎爪，已经捏碎柴爷的喉咙！ 柴爷无力的瘫在院落里，瞪着双眼，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之色，死不瞑目。 老天好似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刚刚死里逃生，却折在一个不起眼的少年手里。 陈棠微微喘息着。 整个过程说来缓慢，但其实就在一瞬之间。 陈棠近身，松手坠刀，虎口夺食，捏碎喉咙！ 直到此刻，陈棠那柄刀，才将将坠落在雪地上。 这番交手，可比方才杀得三人凶险百倍！ 陈棠的眼眸中，早已没了连杀三人的惊慌紧张，反而闪烁一丝兴奋。 刚刚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已经消失不见。 但他隐隐意识到，或许那就是山中客口中的入神坐照！ 一旦进入那种状态，视线之内，所有人的动作都会放缓变慢！ 当然，这只是陈棠的推测。 毕竟他刚刚只经历过一次。 陈棠望着脚下的尸体，微微摇头。 他的功力果然还差了许多。 刚刚那一下，他只是将柴爷的喉咙捏碎。 按照山中客所言，若是虎口夺食练到极致，只是一下，便能抓碎扯断对方的喉咙！ 虎口夺食，要点就在一个‘夺’字。 虎口本就凶险，这一夺，既要快，又要猛，否则便会被虎口所伤。 第7章 同居 “咦？” 就在此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陈棠心中一惊。 也不知刚刚外面发生什么事，恶狼帮的这个柴爷突然闯进来，听其言语，外面应该还有一个女人。 可别让她看见。 陈棠正要躲起来，目光瞥了一眼院子的大门，不禁脸色一变，身体僵在原地。 院子门口站着两个人，正静静的看着他。 方才杀人的一幕，怕是被两人看得清清楚楚。 这大雪天，你俩不呆在家里，跑出来浪啥？ 陈棠很想数落两人一顿。 其中一位是个矮胖老者，头发花白，拄着一根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竹杖。 老头看着贼眉鼠眼，其貌不扬，身形臃肿，好似一个圆滚滚的人形肉球。 另一人却是个身形高挑的年轻女子，手中拎着柄短剑，双腿笔直修长，即便穿着粗布棉衣，可仍掩不住圆润饱满的身材。 再看女子的容貌，以陈棠两世为人，阅尽千片的经历，也不禁生出惊艳之感。 女子青丝如瀑，肌肤胜雪，琼鼻挺翘，红唇莹润，双眸清澈动人，宛如一池春水。 陈棠深吸一口气。 稳住！ 不能跟恶狼帮那群三流货色一样。 陈棠下意识的避开目光，盯着旁边獐头鼠目的胖老头看了一会儿，才平复心神。 院子大门已经被撞开，直到此刻，陈棠才注意到，那胖老头和女子的身边躺着五具尸体，穿着恶狼帮的服饰。 每一个都死不瞑目，眉心中剑！ 陈棠瞬间冷静下来。 高手！ 他终于明白，方才在院子里听到那一阵扑通声是怎么回事。 五个恶狼帮的成员，眨眼间被一剑毙命，连个呼救声都没有，便横尸当场！ 柴爷是被这女子追杀，慌乱之下才破门而入，闯到此地，与他撞个正着。 女子手腕一抖，剑尖轻颤，上面的血迹极为顺滑的坠落在雪地上，剑身滴血不沾。 好兵器。 好手段。 陈棠估摸了下，恐怕他再修炼一年，也达不到这个境界。 陡然！ 那个矮胖如球的老者身形晃动，陈棠只觉得眼前一花，老者竟然已经来到他身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怎么也有三五丈。 胖老头倏忽而至！ 那臃肿的身材，对身法速度，竟没有半点影响！ 这人要灭口？ 陈棠心中一凛。 危急关头，眉心似乎再度裂开，那种奇异的感知重新降临！ 这一次，他看得清楚。 胖老头似乎没有杀意，只是伸手抓向他的手腕。 陈棠想要避开。 却感觉自己怎么躲，都躲不掉，胖老头的动作也没有丝毫放缓的迹象。 什么入神坐照，在这老头面前，似乎都没了效果。 紧接着，陈棠眉心处传来一阵剧痛！ “呃！” 陈棠闷哼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的意识都有些涣散，好似有一柄剑在脑髓里不断搅动，痛不欲生。 那胖老头微微一怔。 原本的动作也停顿一下。 他还没碰到陈棠，后者突然变成这样。 这少年啥意思，要讹人？ 胖老头稍微迟疑，还是一把握住陈棠的手腕。 一股温热的气息出现在陈棠的体内，四处游走，最后来到眉心处，盘旋片刻才消失不见。 陈棠感觉眉心处的疼痛，似乎缓解不少，意识也逐渐恢复。 刚刚是怎么回事？ 入神坐照的后遗症？ 陈棠神色惊疑不定。 若是与人对敌厮杀的时候，突然来这么一下，他不得被人一刀砍翻？ 不知何时，那个胖老头已经退了回去，站在女子身边。 陈棠沉声道：“咱们萍水相逢，素无仇怨，今日就当没见过，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何？” “那不行。” 女子望着不远处的陈棠，突然开口，道：“你杀人了，我要去告官。” 女子声音柔媚，悦耳动听，那语气说得好像不是去告官，而是去告老师。 陈棠镇定心神，深吸一口气，道：“你也杀人了。” “嗯。” 女子点点头，道：“但我不怕你告官。” 陈棠冷笑。 你凭啥这么牛逼? 就因为长得好看吗？ 女子似乎看出陈棠眼中的不屑，峨眉轻挑，笑盈盈的问道：“要试试吗？” “不用试。” 陈棠摆摆手。 他若跑去告官，得把自己搭进去。 “你想怎样？” 陈棠没跟她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女人若真想告官，没必要说出来，多半是另有目的。 女子眼珠漆黑，轻轻一转，明亮动人，道：“本姑娘将要飞黄腾达，青云直上，身边正缺人手。” “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身手也算利落，今后当我的小跟班，万事听我的话，我便饶过你，不去告官啦。” 你想得倒挺美。 还飞黄腾达，青云直上，入宫当皇妃吗。 还来调戏我。 陈棠心中冷笑。 “青沐，别胡闹。” 胖老头轻咳一声，道：“小兄弟，今夜风雪太大，我们师徒俩还没地方歇脚。” 啥意思？ 去我那住？ 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见陈棠神色犹豫，那唤作‘青沐’的女子眨眨眼，问道：“这位少侠，此地县府衙门怎么走呀？” 又来？ 陈棠黑着脸，道：“我在此地有一处屋舍，蓬户柴门，相当简陋，怕两位嫌弃。” 先将这两人稳住再说。 胖老头笑呵呵的说道：“无妨无妨，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跟我来。” 陈棠说了句，转身就走。 他只想快点离开，在案发现场逗留，聊个没完，真是脑袋被驴踢过。 没过多久，陈棠带着两人回到家中。 路上连个鬼影都没看见，相当顺利。 三人进屋，抖抖身上的雪。 陈棠到院子里抱些干柴，进屋生起炉灶，烧上热水，屋里渐渐暖和起来。 随后将沾染血迹的衣物脱下，扔进炉子里，一把火烧了。 “我有些乏了，小兄弟这可有空房。” 胖老头问道。 “就一间。” 陈棠指着旁边的卧房，道：“里面是一铺火炕，稍微挤一挤，也能睡三个人。” 胖老头掏了掏耳朵。 这小子的算盘打得过于响了，把他耳屎都震出来了…… “嗯？” 青沐柳眉渐竖，转头盯着陈棠，缓缓问道：“你什么意思，想跟我们一起睡？” “这是我家。” 陈棠说得理直气壮，又道：“而且你师父刚刚说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青沐道：“可还有一句话，男女授受不亲。” “明白。” 陈棠道：“我和你师父睡炕上，你打个地铺，正好夜里凉了给炉子添把柴。” 青沐：“……” 胖老头嘴角抽动了下。 你小子还真他娘是个天才。 青沐强忍着一剑戳过去的冲动，轻咬朱唇，道：“我和师父在卧房，你在这里睡！” 陈棠耸耸肩。 他倒是无所谓。 他也不稀罕跟两人挤一张炕上。 只是老家莫名其妙被人端了，心里有气，嘴上讨个便宜。 陈棠取了被褥，靠在炉灶旁，和衣而睡，酣然入梦。 以胖老头两人的手段，要想取他性命，就算他防备也没用。 与其担惊受怕，倒不如放宽心，睡醒再说。 当然，这一夜发生太多事。 陈棠也确实累了。 特别是眉心传来一阵剧痛之后，他便感觉精神虚弱，头昏脑涨，一动不想动，只想倒头大睡。 …… …… “这么快就睡着了，心也真够大的。” “天塌下来都能睡着的，可不是一般人。” “能睡觉算什么本事？师父，这人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你特意留宿一晚？” “此子刚刚与那人交手时，我便察觉有些不对劲，才出手探查。果不其然，此子泥丸宫已开，等于开了天眼！” 黑暗中突然响起两道声音，细不可闻。 “泥丸宫是什么？” 青沐眨眨眼，似乎触及到知识盲区。 胖老头道：“泥丸者，一身之宗，百神之会，道合太玄，照生神识，有孕育人魂之功！泥丸宫开，可以见神。入神坐照，那是一品宗师的标志！” 青沐听到前面，还是茫然不解，直到‘一品宗师’四个字说出来，方才神色一凛。 只是她仍半信半疑，问道：“他看着也就十六七岁，会是宗师？不可能吧？” “当然不可能。” 胖老头道：“此子力量虽不小，出手也够狠，但还差一步才入品。” “更何况，想要开启泥丸宫，需要武者催发先天真炁，由内而外，冲击泥丸大窍。此子的泥丸宫，是被外力强行撞开的。” 青沐目光闪烁，似乎想到什么。 没等她开口，胖老头便已猜到她的心思，先一步说道：“你别动歪心思了。泥丸宫在眉心深处，脑海正中，那是人体要害，轻易碰不得。” “连先天高手开启泥丸宫，都要小心翼翼，轻者走火入魔，重者暴毙身亡。若是外力撞击，必死无疑。” 青沐渐渐明白过来，道：“这人被外力撞开泥丸宫，本该身死，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胖老头点点头，道：“世间只此一人。” 青沐听后，兴致缺缺，打个哈欠，道：“那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继续赶路，早点回京。” 胖老头道：“据京城传来的消息，祸乱平息，大局已定，你晚点回去也无妨。京城那位若惦记你，应该会派人来接，为师老胳膊老腿，就不陪你进京了。” “遇上这等奇人，为师再观察几天，看看他身上有什么名堂。” 第8章 无欲则刚 常泽县不仅冬季漫长。 夜也比较长。 五更天才过，天还未明，外面一片漆黑。 陈棠早早醒来。 许是因为昨夜太过疲累，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舒爽，连梦都没做。 眉心处没有任何不适之感，精神也恢复如常。 卧房一片安静，里面两人似乎还在熟睡。 陈棠没有理会，来到院子中，伸展筋骨，按照雪山上的习惯，在风雪中打起伏虎拳来。 所谓脱胎境，便是依靠修炼外功，打熬肉身，增长气力，使得肌肉紧实坚硬，抗打击力也会大大增加。 最终力量会渗透皮肤，褪去一层死皮，这便是脱胎之意。 前身修炼伏虎拳多年，虽然也是身强力壮，但只是超过同龄人罢了。 与真正的习武之人相比，差距悬殊。 在山中客的指点下，陈棠重新修炼伏虎拳，改变一些姿势、细节，发力的技巧，这才步入正轨。 伏虎拳不同招式，能锻炼到躯体不同部位的肌肉。 像是虎口夺食这一招，主要锻炼的便是双臂和手掌，手指上的肌肉。 而虎跃涧，练的是双腿、腰腹力量。 练到极致，双腿发力，纵身一跃，便是山谷溪涧也跃得过去！ 伏虎拳看似只有十六式，但按照正确的方法演练一遍，身躯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能锻炼得到。 陈棠双腿微曲，双目不自觉的露出凶光，直视前方，双手作爪前探，猛地一扑！ 紧接着，双臂突然向两侧发力，虎爪撕扯！ 猛虎出柙！ 这一式，不仅是手臂，就连前胸、肩胛骨两侧，后背上的肌肉也跟着收紧，爆发！ 这一下，要凶，要猛！ 要有破开牢笼的气势和决心！ 这一式过后，陈棠明显感觉双臂、前胸后背上的肌肉，有些酸胀发热之感，力量也有所增长。 陈棠仿佛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的演练伏虎拳，浑身热气腾腾，寒风中，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气雾。 勇猛精进，志愿无倦！ 昨夜虽说有惊无险，但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想要在这个世道中生存下来，他就不能懈怠。 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渐亮，风停雪住。 陈棠收势，歇息片刻才出门，路上琢磨一会，先去昨晚的案发现场附近瞧了瞧。 主要是好信儿。 大多数人还没起来，两处地点也没被人发现。 陈棠四处逛逛，买些盐巴，又去别处买点火折子，两个酒葫芦，到酒馆打满好酒，将酒葫芦挂在腰间，才打道回府。 昨夜搜刮来的银子刚好派上用场。 陈棠已经想好了，今天就回雪山避避风头。 家里那两人随他们去。 反正他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玩意。 两人真要去告官，他也拦不住。 而且，看两人的衣着和言语，更像是行走江湖的，刚巧路过常泽县。 这类人一般不愿跟官府打交道，估计在这待几天避避风雪也就走了。 至于崔捕头，陈棠现在没打算碰。 虽然杀了几个人，但他心中有数，知道自己的斤两。 现在去碰崔捕头，等于找死。 崔召身为常泽县捕头，九品武者，警惕性，战斗力，经验身手，绝非昨晚那三个白役所能比拟。 就算陈棠摸清楚崔召的住址，也很难悄无声息的潜伏进去，暗中下手。 想要对付崔召，怕是少不了一场恶战！ 更何况，昨夜刚死了人，整个常泽县必定戒备森严，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没过多久，陈棠回到家中，站在在门口听了会。 里面没什么动静。 估计两人还在熟睡。 陈棠蹑手蹑脚走进屋，拿了弓箭，挎起长刀，又掩上房门，到院子中背起陈大安的尸体，准备走人。 “少侠，你怎么不告而别呀，想要扔下我们不管嘛？” 还没走出院子，便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柔婉转的声音，带着一丝幽怨。 陈棠回头一看。 青沐正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刚刚门口还没人，一转头的功夫，这女人就站在那了。 跟我秀身法呢？ 陈棠轻咳一声，道：“主要还是担心打扰两位休息。” “已经醒了。” 一边说着，青沐神色慵懒，双手并拢高举，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将凹凸有致的身材显现无疑。 纤细的腰间，还不经意露出一抹白腻，晃得陈棠有点眼花。 好家伙！ 好厉害！ 陈棠连忙低头，如老僧入定，心中反复默念道：“红颜白骨，粉黛骷髅，皆是虚妄，俱是梦幻……” 许是心猿意马，一不留神，还念出了声。 “噗！” 青沐听得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这人倒也有趣。 陈棠越是这般，青沐越想逗他。 “你这是要去哪？” 青沐忍着笑意问道。 陈棠定了定神，道：“上山，葬父。” 青沐早就注意到陈棠背上的尸体。 这一次，她没有笑。 青沐想了想，又问：“上山葬父，为何背着弓箭，还带着酒葫芦？” 陈棠道：“顺便打点猎物，下山换些银两。” 此话倒也不假，只是什么时候下山就不一定了。 “哦。” 青沐似乎相信了，轻声道：“那你早去早回，我跟师父在家等你。” 说得好像是你家一样。 陈棠心里嘟囔一句，不为所动，硬起心肠，闷不做声，转身就走。 他两世为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这种女人，倾国倾城的级别。 素衣淡妆都这种地步，真要打扮起来，还不上天？ 他一个山野村夫，没家世，没背景，武功也不高，人家凭啥看上他？ 无非就是一时兴起，拿他寻个开心罢了。 待走出十几步，陈棠平复心神，回头看向自家的院子，约莫距离足够远，才轻哼一声，嘀咕道：“好一个祸水红颜，还想乱我道行，只可惜我早已看破红尘，无欲则刚，道心硬邦邦！” 院子里。 青沐双耳一动，似乎听到什么，微微皱眉，有些气恼。 敢骂我祸水？ 随后她低头想了想，轻笑一声：“好呀，我倒要试试，你能有多硬。” 胖老头揉着惺忪睡眼，来到房门口，看着陈棠离去的方向，问道：“人走了？” “嗯。” 青沐点点头。 胖老头咂咂嘴，道：“看这小子的架势，怕是被你吓着了，这一走，不一定啥时候回来。” “不急。” 青沐嘴角微翘，道：“我就不信他不回来。” “你昨晚不张罗要早日回京吗，咋变这么快？” 胖老头瞪着小眼睛，一脸惊奇的看着青沐。 青沐被胖老头看得不好意思，轻轻跺脚，嗔怒道：“师父，你住口！” 胖老头嘿嘿一笑，道：“不过，这小子早晨打得伏虎拳，确实有点东西。” “伏虎拳怎么了，很多人都会吧？” 青沐有些不解，眨眼问道。 胖老头摇头道：“其实伏虎拳来头不小，乃是前朝军中流传下来的外功拳法。这套拳看似简单，但能将其融会贯通，甚至练到炉火纯青的人，如今已经不多了。” “是吗？” 青沐随手用出一招昨夜陈棠杀人的‘虎口夺食’，道：“这也没什么吧，简单的很。” “不然。” 胖老头看了一眼，摇头道：“你的这一招与他差了许多，连‘知其形’的层次都未达到。” “只是差一点，最终的效果，便是天差地别。他的拳法能杀人，你的最多杀个鸡。” 第9章 大雪球子 陈棠背着尸体，踏雪进了山林。 来到那间父子俩曾生活的木屋，陈棠将陈大安的尸体放进去。 木屋里还摆放着一些陈大安留下来的旧物件，布满灰尘。 乾国曾长期陷入战乱，民不聊生，百姓无力土葬逝者。 再加上东北部一年里大半时间都处于冬季，大雪覆盖，冰冻三尺，想要挖坑土葬极为困难，这边的人大多会选择火葬。 陈棠拿出火折子，本打算将尸体和这桩木屋一把火烧了，可他思忖片刻，又将火折子熄了。 入土为安什么的，倒也无所谓。 只是，就这样糊涂糊涂一把火烧了，陈棠总觉得不痛快。 如今天气正寒，山上的气温更低，尸体放在这里三四个月，也不会腐坏。 等这桩恩怨了结再说。 陈棠离开木屋，摘下弓箭在手，打起精神，继续前行。 三千雪岭的深处，猛兽横行，危机四伏，即便是最出色的猎户，也不敢踏足。 按照陈大安的经验，一旦过了这间木屋，就要加倍小心。 陈棠小心翼翼的穿过山林，翻过一座雪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错过任何风吹草动。 一路上极为安静，别说什么猛兽，连只狍子都没见到。 陈棠仍是不敢大意，箭在弦上，继续朝着雪岭深处前行。 又翻过一座雪山，还是没看到什么野兽影子。 好似三千雪岭的猛兽，都凭空消失一般。 陈棠有点疑惑，却也没多想。 没有猛兽，终究不是坏事。 陈棠最初踏雪而行，还有些兴致，四处看看这美妙绝伦的雪山林海。 但随着他不断深入，大雪越来越深，最初还只是没过脚踝，随后渐渐没膝。 到后来，大雪已经到了陈棠的腰腹。 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气温也越来越低。 寒风刺骨。 连续在大雪中行走，还要翻山越岭，体力消耗巨大。 陈棠脸庞都被冻出点点红斑，喘着粗气，浑身上下的棉衣早被寒风打透。 而且，他迷路了。 当初下山的时候，山君驮着他风驰电掣，一路狂奔，他被吹得睁不开眼睛，只能大概记个方向。 如今，沿着这个方向走了好几个时辰，一眼望去，周围雪山连绵，银装素裹，已经分辨不清南北。 “这……” 陈棠打起了退堂鼓。 再这么走下去，别说上雪山修炼，自己怕是要冻死在半路上！ “前辈！” 陈棠朝着前方的那一片连绵的雪山大喊道：“前辈你听得到吗，我带酒来啦！” 他根本不知道山中客在哪，只能凭空瞎喊。 那山中客看着蛮厉害的，万一能听到呢…… 陈棠这样安慰自己。 半晌之后，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呼啸的风声。 陈棠深吸一口气，再度喊道：“雪团儿，雪团儿，我回来了！” 依旧没回应。 估计雪团儿正趴在山君肚皮上喝奶呢。 “山君前辈，山君大佬，大山君……” 陈棠又换了个目标，大声呼喊。 山君乃是世间罕见的异兽，应该听力非凡才对。 等了半天，仍是没有回应。 陈棠苦着脸，望着四周空旷的雪岭，感觉自己像个憨批。 “大雪球子！大雪球子！” 陈棠有点急了，又大喊几句。 当初在雪山上，他给小奶虎起名叫雪团儿，还给白虎起了个名，叫大雪球子。 小的叫雪团儿，大的自然叫大雪球子，听着就像相亲相爱一家人。 结果他被山君一巴掌按进雪堆，之后就不敢提了。 如今陷入困境，他也顾不得许多。 陡然！ 陈棠感觉头顶上传来一丝异动。 他下意识的抬头，只见一个巨大的肉掌从天而降。 下一刻，他又被按进雪堆里。 那肉掌落下来看似恐怖，其实没怎么用力，只是轻轻一推。 “哈哈！” 陈棠吃了口雪，反而心中大喜，纵身跃起，回头望去。 只见身后正站着一只庞然大物，浑身雪白，威风凛凛，正是山君白虎！ “大雪球子，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接我。” 陈棠咧嘴大笑。 山君粗大的鼻孔，喷出两道热气，朝着陈棠低吼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知道，不叫你大雪球子了。” 陈棠看得懂山君的意思，抱抱山君毛茸茸的大腿，以示安慰。 就在此时，山君白虎的背上，滚落下来一大块‘雪团’，朝着陈棠扑过来。 雪团儿也来了！ 才几天不见，雪团儿又长大不少。 陈棠一边抱着雪团儿，又撸又亲，一边笑着问道：“你们早就来了，对不对？” 陈棠明白过来，为何自己这一路行来，连只野兽的影子都没看到。 若是山君暗中护送着他，哪还有什么猛兽敢近身。 山君不会说话，但对他的爱护之意，陈棠却感受得真切，不禁心生感动。 山君虎尾一扫，将陈棠和雪团儿卷起，扔到背上，随后载着他们朝着前方一路疾驰。 半晌之后，来到一处雪谷前，将陈棠和雪团儿放下，示意他们进谷。 “这是哪？” 陈棠四下张望，有些疑惑。 他知道，山君带他们来此必有用意，便和雪团儿走进山谷。 山君目送他们进谷，才转身离开。 这处雪谷并不大，但四周雪山环绕，山峰陡峭，只有一处入口。 陈棠喝了口烈酒，暖暖身子，挨不住雪团儿的纠缠，只好陪它打闹起来。 一人一兽在雪地里打滚，玩得不亦乐乎，好不开心。 又过了片刻，山谷外陡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嗥叫，好似狼嚎，陈棠心中一惊，连忙翻身坐起，弯弓搭箭，朝着山谷入口看去。 只见一只巨大的灰狼有些狼狈慌张的闯进山谷。 这只灰狼体型堪比一只成年老虎，四肢强壮，脖颈处长着一圈纯白色的狼毛，看上去威风凛然！ 看这体型应该是一头狼王！ 陈棠想也不想，拉满弓弦，箭如流星！ 嗖！ 一道幽光破空。 陈棠跟着陈大安学习多年箭术，基本功扎实，射术精准，这一箭直奔狼王的脑门射去！ 狼王极为灵活，身形一闪，便轻松避开陈棠这一箭。 此时，山谷入口，山君再度现身。 这一箭被狼王避开，刚巧朝着山君的方向射去。 “小心！” 陈棠连忙出声提醒。 山君望见射来的箭，不躲不避，只是微微侧脸。 嗤！ 这一箭刺中山君的脸颊，随后迅速跌落在地上，连根汗毛都没伤到。 山君坐在原地，斜眼看了一眼陈棠，随后若无其事的仰头望天。 陈棠：“……” 好像被鄙视了。 忍了。 陈棠再次弯弓搭箭，瞄准那头狼王。 至少狼王畏惧他的弓箭，还要躲避一下！ 呼！ 疾风扑面。 没等陈棠反应过来，山君已经来到近前，虎尾一卷，便轻松将陈棠手中的弓箭夺过来，扔在地上。 “啥意思？” 陈棠有点懵。 山君瞥一眼旁边的狼王，又看向陈棠和雪团儿，低吼一声。 陈棠心中一动，恍然道：“你想让我和雪团儿，跟这头狼王厮杀搏斗，磨炼我们的战斗技法？” 山君微微颔首。 “好！” 陈棠心中豪气顿生，拔出腰间长刀，大声道：“雪团儿，今天咱俩就跟这头狼王斗一斗，试试它的手段！” 反正有山君压阵，没啥好怕的。 一声大吼，陈棠和雪团儿同时冲了出去。 陈棠刚冲到一半，便感觉虎口一震，手中长刀脱手，跌落在地上。 竟是山君再次出手，将他的刀打落。 “我去……” 陈棠有点慌。 几个意思？ 刀也不让用了？ 前方那头狼王比他高出一头，一口下去都能把他生吞了！ 此时正龇牙咧嘴，凶相毕露，刨着雪地，发出一阵阵威胁的低吼。 陈棠赤手空拳，心头发虚，连忙止步。 雪团儿倒是如初生牛犊，不知恐惧为何物，凭借着本能，朝着狼王扑咬过去。 只是雪团儿跟这只狼王一比，实在太小只了。 狼王只是抬手一撇，就给雪团儿扒拉到一边去了。 当然，山君就在旁边，狼王也不敢下重手，刚刚那一下，爪子都没伸出来。 陈棠看雪团儿冲上去，自己也连忙跟上，将所学的伏虎拳，一招一式的打出来。 狼王对雪团儿不敢下手，对陈棠可是真狠。 闪躲腾挪，撕咬抓挠，一身本事，浑身解数，恨不能全招呼在陈棠身上。 表面上看，是陈棠和雪团儿两人跟狼王厮杀搏斗。 其实，雪团儿最多就是骚扰一下。 正面火力，全被陈棠接下来了。 那狼王也是憋屈。 带着一群小弟出来觅食，本来好好的，结果斜刺里冒出一只白毛大老虎，当着一群小弟的面，给他一顿揍，连唬带吓的赶到这里。 就算它这次侥幸逃脱，狼王地位也将受到挑战。 狼王憋了一肚子火，不敢招惹山君和她崽子，只能盯着陈棠，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 太猛了！ 打不过！ 一番搏斗，陈棠早已是大汗淋漓，筋疲力尽，身上棉衣都被撕扯得破烂不堪，脚步虚浮。 砰！ 实在支撑不住，陈棠闪躲稍慢，被狼王一巴掌拍在胸口，随后狠狠一抓！ 血光涌现。 一爪子下去，陈棠胸前便多出几道伤痕，鲜血淋漓。 狼王这一爪的力量也极重。 陈棠感觉胸口似乎都微微塌陷，口吐鲜血，跌飞几丈远。 山君纵身跃入战场，冲着狼王低吼一声。 狼王眼神中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试探性的朝着山谷入口退去。 见山君没有追来，狼王心中大喜，连忙逃窜而去。 “把我打成这样，就这么放它走了？” 陈棠痛心疾首，心有不甘。 “嗯……这只小狼当陪练不错，下次还找它。” 山君心里琢磨着，驮着受伤的陈棠和雪团儿，朝着雪岭深处狂奔而去。 狼王死里逃生，正在暗自庆幸，也不知怎么，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寒意，不自禁浑身哆嗦一下。 第10章 波澜 常泽县。 昨夜的尸体被发现了。 崔勇家门口。 几十个捕快聚集在附近，维持着秩序，周围站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看清了吗，死了几个人？” “听说是六个。” “不止，外面死了五个恶狼帮的，院子里面还有个恶狼帮姓柴的头目，崔勇死在屋子里面了。” “崔勇也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恶狼帮死的人也是活该，恶事做尽，遭报应了。” “嘘，小点声，当心被人听到惹祸上身。”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于此，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关于此事的说法流言，也是越来越多。 “会是谁干的？” “不清楚，死的大多数是恶狼帮的人，没准是黑水帮下的黑手。” “大有可能，崔勇运气不好，看见杀人过程，结果被灭了口。出了这么大事，阎捕头和崔捕头都来了。” 众人不知里面情况，只是胡乱猜测。 只不过，恶狼帮能在常泽县横行无忌，背后有阎捕头和县衙撑腰，众人心明镜似的。 那崔捕头是崔勇的亲戚，也都是人尽皆知的事。 院子里。 崔召、阎季二人刚刚检验过尸体，都是紧锁眉头，神色凝重。 阎季道：“门外的五个，都是一剑毙命，没有挣扎迹象，此人是个高手。” 两人都是朝廷钦定的九品武者，若是他们出手，也可以杀掉五位恶狼帮成员。 但要费些功夫，做不到如此干净利落。 恶狼帮五人甚至连腰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 此人的武功，绝对在他们二人之上，最少超过一个品级！ 崔召思忖片刻，沉吟道：“外面五个人，死在一人手里，杀掉柴天荣和崔勇的应该另有其人。” 他检查过伤口，五位恶狼帮成员的伤口是剑伤，屋里崔勇是被折磨后，一刀捅死。 “当时的情景，可能是柴天荣侥幸逃脱，撞破院门，却不曾想，正好遇到刚刚杀掉崔勇的凶手。” 崔召蹲下身子，盯着柴天荣脸庞上的五指印，一手盖上去，另一手虚握成爪，放在柴天荣的喉咙处。 崔召虚空比划了下，推测道：“两人只是交手一个回合，就被凶手以伏虎拳中的虎口夺食捏碎喉咙。” 阎季沉声道：“这人也是高手。” 崔召点点头，道：“此人手劲极大，而且弃刀不用，赤手空拳将柴天荣一招击杀，其实力可见一斑。” 阎季道：“此人故意使出伏虎拳这样寻常无奇的拳法，明显有意隐藏自己的真正手段，担心暴露身份。” 这人太自信了，自信到哪怕用伏虎拳，也有把握一招将柴天荣击毙！ 凶手是八品，还是七品，亦或是更高？ 崔召、阎季不敢确定。 常泽县什么时候来了两位这样的高手？ 由于风雪太大，现场没留下太多线索痕迹。 两位捕头只是凭借尸体上的伤痕，便将昨夜发生的情况，推测出个大概。 只是，两人都错估了凶手的实力。 就在此时，常泽县的第三位捕头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很是年轻，也就二十岁左右。 据说原本在郡府衙门当差，由于犯了过错，才被贬到咱们常泽县。 “小孟，你那边什么情况？” 阎季沉声问道。 虽然同为捕头，但在阎季、崔召两人眼中，这个新来的孟凉玉，只能算是个后辈。 “街边巷子里死了两个白役，一刀割喉，干净利落，下手的是个狠人。” 孟凉玉嘴里叼着根竹签，眉宇间带着一丝玩世不恭，四处看了一眼，道：“算上这七位，一夜死了九个人，这可是桩大案，两位捕头怎么说？” 崔召、阎季沉默，相互看了一眼。 两人在县衙当差多年，都是老油条，只是对视一眼，便猜出对方的想法，心领神会。 “小孟啊。” 阎季道：“你来咱们常泽县也有半年了，始终没什么表现。这次是个难得的机会，我看这案子就交给你吧。” 崔召也点头道：“这次若是找出凶手，立下大功，孙县令给你美言几句，没准你还能回郡府衙门当差。” 孟凉玉听完，露出一丝玩味儿的笑容，问道：“阎捕头，这次死的可是恶狼帮的人，你不想亲自调查？” 随后目光一转，看向崔召，问道：“里面那个好像是你侄子吧，崔捕头不想抓到凶手，报仇雪恨？” “只是远房亲戚，关系没那么近。” 崔召道：“当然，凶手我肯定是想抓，只是我们两个老人，总要给年轻人一点机会。” “是啊，小孟，你可要好好把握。” 阎季拍了拍孟凉玉的肩膀，眼中似乎寄予厚望。 “呵呵，那就多谢两位捕头了。” 孟凉玉轻笑一声。 崔召、阎季两人交代几句，便先一步走了。 孟凉玉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吐出嘴里的竹签，心中冷笑。 这两人打得什么算盘，他还不知道？ 他刚才大致看了一眼，这个案子颇为棘手。 凶手不止一位，而且都是高手！ 两人定是担心调查下去，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引火烧身。 恶狼帮的人，死就死了，帮派里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 那三个白役顶多算是小吏，在县衙看来也不算什么。 两位捕头没必要为了这么几个人，兴师动众，以身涉险。 其实，孟凉玉对这案子也没多大兴趣。 昨夜的九个人，在他看来，都有取死之道，死了也是活该。 只不过，他对这案子的凶手倒是挺感兴趣，有些好奇，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恶狼帮死了六个人，最大的可能是黑水帮下的手。 但黑水帮在常泽县的分舵，应该没有这样的高手。 两大帮会之前也算相安无事，近来没听说发生什么冲突。 而且看现场的尸体，双方更像是偶遇，而非有所准备的截杀。 若是这般，那凶手有很大可能是外来人。 而崔勇和那两个白役的死，倒像是蓄谋已久的仇杀。 孟凉玉摸着下巴，思忖良久，渐渐摸出些许头绪。 想要调查，可以先查一查这些天来，进入常泽县的外来人，应该会有收获。 当然，孟凉玉没打算大张旗鼓的查案，左右也是百无聊赖，随便找点事做罢了。 …… 常泽县一夜间死了九个人，掀起不小的波澜。 但几天之后，这场波澜就平息下来。 县府衙门将尸体匆匆掩埋处理掉，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也没听说什么人查案。 倒是那位孟捕头，偶尔带人挨家挨户的安慰一下，让大家放宽心，不要害怕。 恶狼帮加强戒备，四下打探消息，只可惜，没有头绪，毫无收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没有再发生过这类事件，常泽县又恢复平静。 那个风雪长夜，似乎只是偶然。 此事反倒给常泽县的百姓，带来一个意外的好处。 自此之后的一段时间，恶狼帮和一众白役行事低调许多，嚣张跋扈，横行无忌的气焰，明显有所收敛。 县城里的百姓都松一口气，暗中拍手称快，盼着恶狼帮彻底消失才好。 第11章 神照 陈棠受伤当日被山君驮着回到雪山，将下山之后的事，大致与山中客讲了一遍。 山中客神色平静，毫不关心。 看那架势，别说常泽县死了三个白役，就算人死光了，这位恐怕也是这个反应。 陈大安的死，山中客也没说什么。 接下来几天，陈棠没有练拳，基本上就躺在山洞里养伤。 一边跟雪团儿抢奶喝，一边吃着山君不知从哪里叼来的山参。 那山参味道极苦，难以下咽，但药力明显。 每次陈棠只咬一口，便能感受到胃里回荡着一股暖流，随后散入四肢百骸，运转周身。 虎乳配人参，只是三天时间，他身上的伤便已好了大半！ 只可惜不能多吃，吃多了就流鼻血支帐篷。 不止如此，陈棠还发现，自己身上正发生一些惊人的变化。 三天来，他身上的一层死皮，开始褪去，力量也有明显的增长！ 陈棠问道：“前辈，这应该是脱胎境的标志吧，我已经入品了？” 山中客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假寐，头也不抬，眼也不睁，道：“还差得远。” 陈棠点点头。 想来也是，总不能在雪山上躺三天，拳都没练，就成九品武者了。 “还有件事。” 陈棠将与柴爷搏杀时，遭遇到的那种奇妙感觉描述一遍：“这就是前辈说的入神坐照？” “嗯。” 山中客道：“这种感觉，即便我提前说与你听，你也难以体会。只有在生死边缘，身临其境，方能记住，以便尽快掌控。” 倒是身临其境了，就是差点命没了。 陈棠心里嘀咕。 “入神坐照，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为何在那种状态下，我会感觉对手动作慢了许多。”陈棠又问。 “并非是他慢了，而是你的反应变快了。” 山中客道：“神照之下，你会进入一种空灵状态，头脑活跃，清晰专注，反应速度大涨，这便是灵台空明之意。” 陈棠有过神照状态下的经历，山中客再谈及此事，便容易听懂许多。 “入神坐照，只会带来这样的变化吗？”陈棠问道。 “当然不止。” 山中客摇头道：“若只是如此，又岂会是一品宗师才能修炼出来的手段。” “入神坐照体现在两个层面。对内，是纤毫毕现，洞悉无遗的境界。” “对外，便是见微知着，一叶知秋的境界。” 陈棠听得有些迷糊，道：“这一说，我又不懂了。” 山中客微微一笑，道：“你进入神照状态，感受一下就好了。不过这一次，你要看的不是对手，而是自身。” 自身？ 内视？ 陈棠若有所思，尝试进入神照状态。 他毕竟没有熟练掌握这种技巧，没有危机感的情况下，过了许久，才再度进入神照状态。 他的眉心似乎裂开，长出一只眼睛！ 这次不必应付什么危机，陈棠也能更好的体会这种状态下，带来的不同感受。 周围的环境，在突然间变得生动清晰起来。 阳光洒落在雪山之巅，闪烁着光辉，散发出别样的美。 就连每一片雪花上六棱细长的微小冰晶，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仅是目力，就连听力都变得极为敏锐！ 按照山中客的指引，陈棠看向自身。 这一看，直接把他看呆了。 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骨骼，每一节经脉穴窍，每一滴骨髓血液，在神照状态下，清清楚楚的显现出来！ 他终于明白何为纤毫毕现，洞悉无遗！ 这恐怕比前世的X光，核磁共振还先进…… 神照内视，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陈棠甚至能察觉到，胸前已经结痂的伤口处，正在不断新生的肌肤。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可以内视，还能提高自身反应速度，提高专注力，似乎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呐…… 陈棠只是有些模糊的想法，但具体如何运用，还有待开发。 他正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知中，突然神色一变，眉心深处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再度出现！ 呃！ 陈棠闷哼一声，痛得浑身颤抖。 这种痛楚，简直比偏头痛的感觉还要强烈十倍！ 山中客似有所觉，突然睁开双眼，盯着陈棠的眉心。 那双眸子，比山君的眼神还要摄人明亮，仿佛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陈棠感觉眉心深处，突然涌进来一股温热的力量，盘旋片刻。 头痛的感觉，明显缓解不少。 陈棠也逐渐恢复意识，大口喘息着，有点心有余悸。 陈棠忍不住问道：“刚刚是怎么回事，我在山下的时候，也经历过一次。” “一个呼吸。” 山中客道：“这本该是一品宗师修炼出来的手段，你阴差阳错得以入神坐照，但你的身体、修为、泥丸都承受不住这种状态。” “我方才数了下，你能维持神照状态，大概一个呼吸的时间。超过这个时间，就会遭到反噬，头痛欲裂。” 一个呼吸，大概等于前世的三秒钟。 “时间有点短吧？” 陈棠皱眉。 山中客笑了笑，道：“已经很长了。别说一个呼吸，真正搏杀中，便是瞬息间的变化，都能改变生死！” 这一点，陈棠倒是深有体会。 在山下与柴爷的交手中，他曾短暂进入过神照状态，避开柴爷索命一刀后，将其一招反杀。 整个过程，还不到一个呼吸！ 而他后来再度进入神照状态，想要躲避胖老头的攻击，便超出一个呼吸的时间，从而引起反噬。 陈棠问道：“这种反噬的影响，如何才能消除？” “简单。” 山中客道：“你睡几个时辰，精神得到恢复，便可消除影响。” “那个老头的出手，我为何躲不开？” 陈棠又问。 山中客道：“你的修为不够，在神照状态下，即便反应提升，也未见得快过别人。还有很多时候，你的意识反应过来，但身体强度不够，也跟不上意识的变化。” 陈棠听懂了。 也就是说，即便在神照状态下，他的反应也没有那位胖老头快，所以才没有什么效果。 陈棠问道：“前辈方才说的见微知着，一叶知秋又是指什么？” 山中客道：“以你如今的修为，根本无法完全体现入神坐照的能力，所以外在显现出来的，只是反应提高，变得更加专注。” “但实际上，配合宗师的修为、眼力和经验，对方刚一抬手，便能判断出这一招的大致轨迹和落点，这便是见微知着，一叶知秋。” 陈棠若有所思。 山中客又道：“入神坐照的能力，你要尽快掌握，对你帮助极大。你可以将其当做一个后手、杀招，但与人交手厮杀，却不能过分依赖。” 陈棠点点头。 他修为不够，入神坐照时间有限，超过一个呼吸，只有通过足够的睡眠才能恢复。 一旦深陷险境，或是强敌环伺，很可能没有恢复的机会。 若是随随便便就进入神照状态，消耗时间，等遇到真正的强敌，便束手无策了。 山中客微微坐起身，沉声道：“你进入神照状态，绝大多数人都看不出什么，但却瞒不过宗师。” “你这个能力，若是被人看破，很容易招致杀身之祸。所以，一定要慎重！” 山中客的语气明显重了许多，提醒陈棠要小心。 陈棠正色，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他似乎想到什么，皱眉道：“山下的那个胖老头，曾抓住我的手腕探查过一番，他可能已经看出来了。” 山中客微微挑眉，眼眸深处泛起一丝隐晦的杀机，道：“你将那人容貌和整个过程，详细与我说一遍。” “那个胖老头身圆似球，有些猥琐，獐头鼠脑，拄着一根比他还高的竹杖……” 听到这里，山中客眼眸深处的杀机又瞬间消散，神色恢复如常。 等陈棠讲完之后，山中客才道：“此人你不必担心，他不会害你。” “哦？” 陈棠有些惊讶，问道：“前辈认得他？” 山中客闭口不答。 陈棠识趣，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抽出腰间长刀挥动几下，问道：“前辈懂刀法吗？不如传我几手刀法，总是练拳，未免有些枯燥。” “这套伏虎拳，你还没练到位。” 山中客道：“别看这只是一套拳法，但拳法中，也蕴含着兵器之道。拳如锤，指如剑，肘刺如矛，肘过如刀。” “你要懂得，兵器是身体的延伸，只要你将身体各方面练得刚柔并济，浑圆如一，不论拿起任何兵器，都很容易上手。” 陈棠又被他说服了，笑嘻嘻的问道：“前辈，你懂这么多，小嗑儿一套一套的，你是几品？” “没品。” 山中客冷冷的回了两个字。 还跟我玩神秘，不说拉倒。 陈棠撇撇嘴。 山中客道：“让山君带你下山，找几头野兽磨练拳法。” “又去？” 陈棠脸一黑，道：“不去行不行，我才歇没两天，在山上练拳不行吗？修炼个十年八年，一出山就无敌那种。” 山中客冷笑一声：“没有不断厮杀历练，磨练技法，丰富经验，别说十年八年，就算闷头练几十年，你也打不过别人。那种苦练几十年就无敌的，只能在梦里。” “别怕受伤，也别怕见血，你现在受点皮外伤，总好过将来死在别人手中。等你闯荡江湖就会明白，与几头猛兽厮杀搏斗，将是你最轻松纯粹的战斗。猛兽不懂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懂得阴招暗器，诡计暗杀……人，才是最危险的动物！” “宗师之路，没有一帆风顺，那是负伤累累，脚踏尸骨，杀出来的血路！” 第12章 老猿献酒 接下来近二十天的时间，陈棠每天除了练拳，大多时间都与雪团儿一起，与山君找来的各种猛兽厮杀搏斗，磨练武功拳法。 陈棠早已将伏虎拳练到炉火纯青。 但将近二十天的厮杀磨练，他才将这套拳法融会贯通。 不论面对什么猛兽，什么攻击手段，他都能做到随机应变，一招一式，信手拈来，从容应对。 不断的厮杀中，陈棠也逐渐对伏虎拳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各种猛兽的腾挪跳跃，撕咬扑爪，包括雪团儿捕猎时的身法技巧，都在帮助陈棠感悟拳理！ 正如山中客所言，只有反复的厮杀磨练，出手的距离，时机，力量等等，才能了然于胸，形成记忆。 如此才不会在对战中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只是二十天的时间，陈棠便感觉自己的战斗力，提升一大截！ 若是再遇到柴爷，面对柴爷缠头裹脑的反手一刀，他根本不必动用神照之力，便可轻松将其反杀！ 当然，这些天来，虎乳和山参依旧不间断的吃，力量仍在增长。 陈棠脸庞的棱角变得更加分明，面若刀削，身形明显瘦了一圈，但浑身肌肉更加紧实，坚如磐石！ 在与猛兽的厮杀中，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经意间，眼眸中便会流露出一抹凶光，不怒自威！ 而且，他已经熟练掌握入神坐照的能力，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启神照状态。 不知不觉间，陈棠正在快速成长。 这一日，陈棠正准备跟着山君下山，继续找头猛兽练练手，目光一瞥，看见角落里放着的酒葫芦。 “前辈，这酒买回来，咋没见你喝呢？” 陈棠问道。 “那也叫酒？” 山中客闻言冷笑，道：“那是马尿！” 陈棠：“……” 爱喝不喝，下次还不给你买了呢。 陈棠过去将酒葫芦捡起来，饮上一大口，挂在腰间。 这是常泽县最贵的酒，不能浪费。 山君驮着陈棠和雪团儿，下了雪山，四处寻找可以练手的猛兽。 没过多久，一只老猿就被他们盯上了。 那老猿神色惊慌，等发觉山君的时候，已经晚了。 陈棠和雪团儿一跃而下，兵分两路，朝着老猿扑去。 那老猿的退路被山君挡住，眼看无路可逃，便捶胸怒吼，挥舞着双拳，迎着陈棠和雪团儿冲来！ 双方战到一处，没过多久，老猿便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咦？” 陈棠心生疑惑，暗自皱眉。 猿有纵山之灵，攀岩之巧，身法最是灵活。 可这头老猿似乎有所顾忌，始终护着自己的背后，闪转腾挪时，便有诸多滞涩，显现笨拙之态。 陈棠双腿运力，突然纵身一跃，来到老猿侧身，犹如饿虎下山，扑杀过去！ 就在此时，老猿的肩膀后面，突然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小脑袋，竟是一只白猿幼崽。 这只小白猿似乎不知身处险境，趴在老猿的肩膀上，睁着双眼，眼珠漆黑，滴溜溜乱转。 原来如此。 陈棠见状，饿虎下山之势顿时一缓。 那老猿护子心切，生怕孩子受伤，不禁怒吼一声，突然随手折断一支树杈，朝着陈棠刺来！ 居然会用兵器？ 陈棠哑然失笑。 只是一根树枝能有多大威力？ 这个念头刚起，陈棠便心中一凛。 老猿手持树枝这一刺，竟迸发出一道锋芒之意，而且将他饿虎下山的气势也给破了！ 啪！ 树枝刺中陈棠的胸膛，瞬间折断。 只是一根树枝，当然伤不到陈棠。 但老猿手中握得若是一柄剑，陈棠此刻胸口便多出一个窟窿！ “古怪。” 陈棠大感惊奇。 雪岭山林中的一只老猿，居然懂得剑法？ 还是说，刚刚那一下，只是巧合？ 正常来说，只要猛兽败于陈棠和雪团儿手中，便会被山君当做猎物杀死吃肉。 只有胜过陈棠，才有机会活命。 实际上，若是陈棠全力出手，老猿绝对敌不过他。 但这只老猿多少有些通人性，而且不惜性命也要护着孩子，陈棠心中不忍，便走向山君，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我刚刚败了，这老猿刺中我了，放它们走吧。” 山君端坐不动，只是盯着不远处的老猿。 陈棠还以为它不情愿，当他顺着山君的目光望去，只见雪团儿和那只小白猿已经玩到了一起。 陈棠笑了。 老猿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直到确定雪团儿没有恶意，才放下心来，但看着山君和陈棠的目光，仍是带着戒备警惕。 “你们走吧。” 天色渐晚，陈棠才将雪团儿抱开，挥挥手，示意老猿带着小白猿离开。 老猿似乎听得懂陈棠说的话，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敢相信的表情。 雪团儿和小白猿玩得意犹未尽，两只小兽倒不愿分开，还有点恋恋不舍。 老猿背起小白猿走几步一回头，看到山君、陈棠没有追过来，才确定自己脱离危险。 陈棠望着老猿钻进山林没多久，刚要转身离去，那老猿又背着小白猿跑了回来。 跑回来干啥？ 陈棠不解。 这只老猿来到陈棠身前，拱起手，如同人一般朝着山君和陈棠拜了拜，似乎在表达感谢。 随后，老猿指着陈棠腰间的酒葫芦，嘴里哇哇说着什么。 “哈哈，你想喝酒？” 陈棠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想到，这老猿还好酒。 他也没推辞，摘下酒葫芦扔给老猿。 老猿又指着陈棠的脚下，一顿比划。 “这又是啥意思？” 陈棠被这老猿说蒙了。 老猿哇啦哇啦说了半天，见陈棠还是不懂，不禁有些气恼，绕着陈棠，在他脚下的雪地上画了一个圈圈。 额…… 陈棠眨眨眼，试探着问道：“你是让我们在这等着？” “嗷嗷！” 老猿见陈棠终于明白，不禁面露笑容，连连点头，一副孺子可教，老怀欣慰的样子。 陈棠：“……” 老猿拎着酒葫芦，又转身钻进山林。 过了许久，夜色渐深，陈棠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那只老猿才从山林中跑出来，将酒葫芦重新递给陈棠。 老猿的眼神中闪着亮光，反复做出拔出酒塞，仰头喝酒的姿势，脸上满是期待。 “让我喝酒？” 这一次，陈棠很快懂了。 他刚刚拨开酒葫芦的盖子，一股浓烈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还没喝上，陈棠便感觉有些醉了。 “这是……” 陈棠定睛望去。 只见那酒葫芦中的酒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澄碧清澈，宛如琼浆玉液，酒香四溢！ 即便他不懂酒，也闻得出来，这酒比之前葫芦里装的好上十倍，百倍！ 陈棠心中大喜，忍不住仰头喝上一大口。 烈酒入喉。 先是感到一股浓烈辛辣，随后嘴里尽是香美，甘芳清醇，回味无穷。 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迅速炸开，在体内扩散，一道热气直冲脑门。 顷刻间，陈棠脸庞变得酡红，张口打了一个酒嗝，只觉得昏昏欲睡，眼皮沉重。 “世间……竟有如此美酒，我之前喝的当真……嗝，是马尿！” 说完，陈棠仰头便倒，已经醉的昏睡过去。 老猿动作极快，连忙将酒葫芦接住，盖上瓶塞，又挂回陈棠的腰间。 第13章 我跟它们不熟 陈棠当天夜里被山君带回雪山，醒来已是第二天。 前世宿醉，酒醒后会异常难受，头痛疲劳，恶心困倦。 而刚刚苏醒过来，陈棠翻身坐起，竟觉得浑身舒畅，神清气爽，疲劳一扫而空，没有半点不适迹象！ “你果然福缘深厚。” 陈棠刚刚醒来，山中客的声音恰好响起。 “怎么说？” 陈棠走进山洞，好奇的问道。 山中客笑道：“猿猴一族好酒及色，每逢春夏，便会采集百花白果，或存于石洼，或储于树洞，逐渐发酵，酝酿成酒，寒冬腊月味道最佳。” “此酒名为百花百果酿，又称猴儿酒，采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乃是酒中极品，千金不换。” 陈棠眼前一亮。 他前世也看过一些关于猴儿酒的记载，没想到，在这里被他遇到了。 “我这里有一株上了年份的山参，若是你直接服用，身体必定承受不住药力，有性命之忧。” 山中客道：“若是以参泡酒，能将山参中的药力缓慢激发出来，融入酒中，便可慢慢饮用。但你买来的酒如同马尿，配我这株山参，实在是暴殄天物。” “昨晚那一壶猴儿酒，与这株山参刚好是绝配。我已将那株山参泡在你的酒葫芦里，你每次只饮一小口即可，多则大醉。” 陈棠美滋滋的看了一眼腰间的酒葫芦，问道：“这山参猴儿酒除了好喝，还有其他用处没？” “那可太多了。” 山中客道：“这株山参和猴儿酒都是世间珍品，两者相融，互有增益，补五脏，益六腑，安神定魂，补气养血……” “总之，对你练武大有好处。每天饮一小口，你入品的时间会大大缩短！” 陈棠听得心中大喜。 还是这个实在。 接下来的几天，陈棠每天练拳前，都会饮一小口。 随着拳法施展，将山参猴儿酒的药力，散发到身体各处，每一寸肌肉。 转眼过了十天。 陈棠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又发生一些变化。 只要他稍微运劲，肌肤表面便会泛起一丝淡淡的古铜色，坚硬异常！ 他心中好奇，还曾拿长刀在手臂上轻轻划了一下。 刀锋划过，手臂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虽然他没怎么用力，但这也足够惊人了！ 陈棠感觉如今的力量，比一个月前增长了将近一倍！ 而且，他隐约感知到瓶颈的存在。 力量增长变得极为缓慢。 “前辈，我现在是不是入品了？” 陈棠察觉到自身发生这种变化，再次找上山中客问道。 前身就是猎户家的孩子，虽然听说一些武道品级之事，但对入品的标志却一无所知。 山中客看了陈棠一眼，摇头道：“还差一些火候，还得再练。” “还要练？” 陈棠倒是不怕麻烦。 最开始练武，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报仇，也想要在这乱世中生存下来，被迫为之。 到现在，即便没有什么危机，陈棠也会每日练拳，孜孜不辍。 感受着自身力量不断增长，战力攀升，再加上对于诸多武功的向往，他已经喜欢上这种感觉。 武道巅峰，便是他来这个世间的追求之一！ 只是，入品的难度，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就在此时，雪山下传来一阵猿啼之声。 这几日，老猿来送过两次猴儿酒，顺便带着小白猿来跟雪团儿玩。 老猿知道这处雪山的位置，只是有山君的存在，不敢擅自上山，便以猿啼来招呼陈棠。 只是，今日的啼声有些古怪。 “我下去看看。” 陈棠道别山中客，朝着山下行去。 这段时间的修行，陈棠不仅力气大涨，身法也更加灵活，已经可以自行上下雪山。 没过多久，陈棠便来到山脚下，看见在雪地上来回徘徊的老猿，神色似乎有些焦急。 这次来，他没有背着小白猿。 “怎么了？” 陈棠问道。 这老猿极为通灵，也听得懂人语，就是不能口吐人言。 老猿伸出双手，在身前好似抱着什么东西，从上到下比划了一道曲线，又指着那处山林的方向。 啥意思？ 陈棠没看明白。 老猿依旧那么比划一遍，见陈棠仍是不懂，又有些着急了，上前拽起陈棠的衣角，便要拉着他走。 “行，我知道了，跟你去看看。” 陈棠笑了一声。 老猿朝着自家山林方向一路小跑，陈棠在后面跟着。 将近一个时辰，一人一猿才来到那处山林。 在老猿的带领下，陈棠跟着他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一处陡峭的石壁前。 在石壁的高处，有一个黑漆漆的洞穴。 老猿示意陈棠跟他一起上去。 陈棠跟攀岩而上，没过多久，便来到那处洞穴前，跟着老猿钻了进去。 洞口处，还是一片漆黑昏暗。 沿着洞穴行走没多远，眼前豁然开朗，好似整座山峰的中间被挖出一个巨大的空间，阳光从穹顶照射下来。 前方不远处，生长着一株参天古树。 众多大大小小的猿猴，正在石壁树杈上来回跳跃追逐。 看见陈棠的身影，众多猿猴都露出好奇之色，一只小白猿一路小跑，来到陈棠身边，人模人样的朝他拱手一拜。 “哈哈！” 陈棠大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小白猿的额头。 老猿一边比划着，一边指向大树底下。 陈棠不解，走到近处，才大吃一惊。 那树下竟然躺着一位绝美妇人，看着年纪不太大，钗横鬓乱，身姿丰盈曼妙，只是棉衣多处破碎，渗出血迹。 也不知女子受了什么伤，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你们在哪找来的女人啊？” 陈棠皱眉问道。 老猿又是一顿比划，随后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古怪，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抚摸，一脸坏笑。 “嗷嗷！” 一众猿猴看到这一幕，也都兴奋的大叫起来，上蹿下跳。 那只小白猿似乎也看懂了，连忙双手捂住眼睛，偷偷张开指缝，朝这边看来。 “草，为老不尊！” 陈棠笑骂一句：“前辈说你们猿猴一族好酒及色，果不其然。猴精猴精的，什么都懂。” 正说着，陈棠眼角余光又扫过那位美妇。 这一看，陈棠的笑容僵住。 不知何时，那位美妇已经醒过来，脸色苍白，正冷冷的看着陈棠。 额…… 这就尴尬了。 陈棠眨眨眼，轻咳一声，道：“那个，其实，我跟它们不太熟……” 第14章 雪岭杀机 陈棠这个解释，多少有点苍白，他自己都不信。 女子没有说话，仍是警惕的看着他，目光中透着几分冷意，几分不信任。 算了。 陈棠也懒得解释。 毕竟彪悍的人生…… 更何况他啥也没干，两人就是萍水相逢，茫茫人海，今后都不一定见。 陈棠问道：“姑娘打哪里来，跑三千雪岭做什么？” 三千雪岭乃一处人迹罕至的险地，即便是最有经验的猎户，也不敢太过深入。 女子沉默半晌，才道：“我想上山采参，不小心坠入冰窟中受了伤，是这只老猿将我救回来的。” 陈棠轻舒一口气。 敢情是老猿救了人。 他还以为这老东西天性好色，跑到外面掳来的良家妇女。 陈棠问道：“姑娘还能走动吗，我送你出雪岭。” 三千雪岭一望无际，地势险峻，偶有冰窟裂缝，若是没有指引，极容易迷路。 女子挣扎着站起身来，一只脚踝似乎崴了，稍一用力，脸上便浮现出一抹痛苦。 但她一声没吭，只是紧抿着嘴唇，道：“我还能走，有劳兄台引路。” 陈棠虽然见到她脚踝有伤，也没上前搀扶。 女子明显对他抱有戒备之心，贸然帮忙，只会自讨没趣。 陈棠走在走前，带着女子下了山洞。 那山洞石壁颇为陡峭，陈棠让老猿拿些藤蔓过来，绑在女子腰间，将她缓缓放了下去。 陈棠大概分辨一下方向，走在前方。 女子安静的跟在后面，拉开一段距离，望着前面那个高大的背影，心中仍是没有放下戒备。 她防身的兵器丢了，如今脚踝受伤，眼前这人来历不明，她不得不小心。 这人是谁？ 与那群人是一路的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三千雪岭？ 他刚刚倒是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会不会是有意为之，想让我放下戒心？ 女子强忍着脚踝传来的一阵阵刺痛，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 “在下李君轻，还未请教兄台是哪里人，如何称呼？” 一路漫长的沉默之后，倒是女子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陈棠，山野村夫。” 陈棠淡淡回了一句。 李君轻暗自皱眉。 山野村夫怎么会出现在三千雪岭？ 而且这人身上没有弓箭，也没有带任何兵器，赤手空拳出现在雪岭，未免太过可疑。 两人又经过一片山林，没走出多远，陈棠突然顿住身形。 “嗯？” 李君轻心中一紧，也连忙停下脚步，有些紧张的看着陈棠。 “有人来接你吗？” 陈棠突然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没，没有。” 李君轻被问得一愣，下意识的答道。 陈棠淡淡道：“那就是来找你麻烦的了。” 李君轻闻言，很快意识到什么，有些紧张的四下看了一眼。 入目之处，白雪茫茫，没有任何异常，寂静无声。 原本平静的雪岭，杀机骤现！ 五道身影从前方破雪而出，杀气腾腾，其中一人手握长刀，目光凌厉，第一时间锁定在李君轻身上！ “我去抓她，男的杀了！” 此人低喝一声。 李君轻心中一惊，连忙说道：“此事与他无关，有什么尽可冲我来！” “不错。” 陈棠也摆手道：“我跟她不认识，你们的破事，别扯到我身上。” 两人只是萍水相逢，他将李君轻送到山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为首那人冷笑道：“有无关系，认不认识，都由不得你！为防万一，只得将你杀了，以绝后患！” 其余四人都是猎户装扮，闻言纷纷弯弓搭箭，瞄准前方的陈棠。 “还想杀我？” 陈棠面色一沉，也没跟他们废话，道：“各凭本事吧！” 嗖嗖嗖！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这群人二话不说，四支箭没有半点留手之意，瞄准的都是陈棠身上要害！ 就在弓弦声刚刚响起的时候，陈棠便已有所准备，身形一矮，整个人如同猛虎般扑了出去，速度极快！ 原本，他只是在雪地上行走。 这一动，当真如猛虎出笼，气势非凡！ 四支箭全部落空！ 陈棠低伏身形，一路狂奔。 一位猎户的视线中，不见人影，只见得雪浪翻滚，好似一头嗜血猛虎，扑杀过来！ 还未到近前，便有一股恶风扑面，这位猎户仿佛嗅到一丝腥气！ 这个猎户连忙稳住心神，再度弯弓搭箭。 嗖嗖嗖！ 利箭破空，声音刺耳！ 陈棠藏身大雪之中，听得动静，前扑的速度不减，双腿运劲，猛地凌空跃起！ 身侧的三支箭，再度落空！ 而正前方的那位猎户早已恢复冷静，看到这一幕，微微冷笑。 他早已准备好。 他们四人在雪岭狩猎多年，配合默契。 看似三支箭落空，但其实，却是给他创造机会。 一旦身处半空，没有发力点，便很难躲闪。 而他蓄势待发，这一箭必中！ 即便眼前这个人能抵挡下来，身形也会受到延阻，剩下三位猎户的箭，会再次射过来！ 如此轮番，对方根本没有喘息之机。 嗖！ 他松开弓弦，长箭射向半空中的陈棠。 陈棠身处半空中，眼看这一箭射过来，不慌不忙，极尽所能，偏头躲闪！ 噌！ 箭尖的锋芒，从陈棠的脸颊蹭了过去。 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血迹显现，反而发出一声金石交击的响动。 陈棠的脸颊上，也只是留下一道白痕。 一个月来的苦修，日夜与猛兽的厮杀，无数次生死刺激的磨练，终于体现出可怕的效果！ 双方距离，本就不足十丈。 如今，此人一箭落空，陈棠速度不减，凌空一跃，犹如猛虎下山，威风凛然，转眼便扑到近前！ 此人再想要弯弓搭箭，已然不及。 “啊呀！” 这个猎户大惊失色，呼喊一声。 打人先打胆。 此人胆气一弱，再无反抗之力。 陈棠凌空跃下，一声大吼，打出虎形劈拳，如同开山大斧，兜头便砍！ 咔嚓！ 骨裂声响起！ 这位猎户的脸庞，被陈棠一拳劈得凹陷进去，面目全非！ 霎时间，鲜血四溅。 短暂的停顿之后，此人被劈出几丈远，在雪地上滚了几下，横尸当场！ 两个多月的磨砺，陈棠早已摆脱前世的束缚，也褪去前身的淳朴，动起手来，犹如雷霆，杀伐决断！ 不管这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对方要杀他，他就没必要留手！ 四位猎户的弓箭威胁太大。 一石弓拉满，力量强劲，百米之内，即便对上九品武者，也足以将其射穿！ 只有尽快解决掉一个猎户，退入山林，借助树林地势，才有可能摆脱险境。 嗖！ 利箭之声再度响起。 陈棠身形一窜，再度离开原地，避开身后长箭的同时，顺手抄起这位猎户的弓箭。 李君轻正朝来时的山林退去，而那个持刀男子紧随其后。 陈棠身形一动，也朝着山林的方向奔袭而去。 进了山林，借助树木掩护，三位猎户弓箭的威胁，将会降到最低。 既然想杀他，那就都别走了！ 第15章 谁是猎物 博颜的任务，只是活捉李君轻。 所以，他撇下旁人，第一时间朝着李君轻追去。 至于其他人的死活，与他无关。 更何况，四个经验丰富的雪岭猎户对付一个赤手空拳的少年，就如同围捕猎物一样，轻而易举就能将其猎杀。 那李君轻同他一样，都是九品武者。 但在这之前，面对他们五人联手，李君轻根本敌不过，只能夺路而逃，最终坠入冰窟。 博颜本以为李君轻已死，此次任务失败。 但当他们利用绳索、冰锥缓缓坠入冰窟中，却发现李君轻早已失去踪迹，就连尸体都没有。 博颜意识到，李君轻应该还活着！ 三千雪岭环境险恶，再加上猛兽出没。 李君轻受了伤，随身包裹早已丢弃，没有兵器，没有吃喝，天寒地冻，想要活下来，她必定要尽快走出雪岭。 于是他与四位猎户商议之下，选好路径，埋伏在此地，静静等候。 果不其然，等来了正主！ 至于前面那个少年，博颜根本都没放在眼中，杀了便是，省得麻烦。 “你逃不掉！” 眼看李君轻一瘸一拐，将要钻入山林，博颜大喝一声，探出手掌，屈指成爪，朝着李君轻肩头抓去！ 咻！ 陡然！ 耳边传来一道异响。 博颜神色一变，连忙止住脚步，拧身一侧，反手一刀，朝着身侧狠狠砍下去！ 咔嚓！ 一刀劈中羽箭的箭尾处，刀刃锋利，直接将羽箭砍断。 博颜浑身一震，脸色大变。 这一箭，惊出他一身冷汗。 这一刀劈在箭尾处。 这意味着，他刚刚若是慢上一点，这支羽箭已经越过刀锋，将他的脑袋射穿！ 更可怕的是，这支羽箭上迸发出来的巨大力量。 他单手握刀，砍在羽箭上，竟感觉手臂被震得微微发麻！ 博颜目光看向羽箭射来的方向，瞳孔收缩。 刚刚那个少年不但没死，而且手持弓箭，正朝这边奔袭而来，神色冷峻，杀气腾腾！ 在他身后，三位猎户也朝跑来。 少年刚刚还是赤手空拳，转眼间，便有弓箭在手，而猎户少了一位…… 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这少年竟然杀人夺弓？ 此人什么来头？ 博颜脑海中闪过几个念头，那少年便又近了几分。 若非要横跳翻滚，闪躲三位猎户射来的羽箭，少年恐怕已经来到他身前！ 博颜稍一犹豫，还是没有理会少年，转身进入山林，朝着李君轻追去。 李君轻才是他此行的目标。 只要三位猎户多拖延片刻，他便能将李君轻生擒，掌握主动！ 博颜进入树林没多久，陈棠和三位猎户也跟着前后闯进树林。 在树林之中，弓箭的威胁便小了许多。 每一株古树，都可以作为掩体躲避。 只要陈棠在古树之间穿行，速度足够快，即便有三位猎户瞄准，也很难射中他。 进入树林之后，陈棠转身，借助树林的掩护，主动朝着三位猎户靠近。 三位猎户看到一道人影闪过，想也不想，抬手便是一箭。 噔！噔！噔！ 这些羽箭全部落空，只是射在树干上，根本伤不到陈棠。 双方的距离不断接近。 转眼间，陈棠与其中一位猎户相距不过五十步！ 两人都躲藏在大树后面。 这位猎户微微侧身，露出半个身位，弯弓搭箭，瞄准陈棠藏身的那株大树。 弓如满月！ 这位猎户全神贯注，即便是寒冬腊月，额头上仍是渗出汗珠！ 他不为所动，眼睛一眨不眨！ 心稳，眼稳，手稳。 多年的经验，让他对自己的射术极有信心。 他敢保证，只要陈棠现身，他这一箭必中！ 五十步内，想要躲避全力射来的一箭，难如登天！ “我已经锁定他了！” 这位猎户突然大声喊道：“你们快点过来！” 就在此时，那颗大树后人影一闪！ 嗖！ 这位猎户精神高度紧张，刚看到人影，想也不想，便松开手指，箭似流星，破空而去！ 不好！ 这位猎户刚刚松手，就心中一沉。 陈棠根本没有现身。 刚刚他只是晃了一下，故意露出一个破绽！ 而就在他松手射箭的同时，陈棠从大树的另一侧闪身而出，羽箭早已上弦！ 咻！ 几乎是同时。 这位猎户射出来的羽箭，贴着树皮蹭了过去。 陈棠的羽箭，射穿这位猎户的喉咙！ 噔！ 沾血的羽箭射穿猎户，余力未尽，再度射在此人身后的树干上。 箭尾微微颤抖，几滴鲜血滴落在雪地上。 “我想得没错，这个距离，一箭射来，确实躲不开……” 这位猎户脑海中闪过最后一道念头，倒地身亡。 其余两位猎户刚刚来到附近，正要出手相助，便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 两人连忙就近找一株大树藏身，不敢轻举妄动。 刚刚两人看得清楚，他们这个同伴已经相当谨慎，只是露出半个身位，却仍被一箭射杀！ 这个少年的射术，比他们还要强！ “博颜，你快一点，我们这边扛不……” 其中一位猎户藏在树后，大声呼喊。 噗！ 这位猎户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支羽箭穿透树干，箭尖射穿这位猎户的脑袋。 此人瞪大双眼，目光呆滞，脸上尽是惊恐，当场身亡！ 刚刚慌乱之下，他就近找一株大树藏身。 但这株大树的树干不够粗壮，再加上双方距离很近，陈棠这一箭，连带着树干和人，全部射穿！ 转眼间，四位猎户就只剩下一人。 这人吓得面无血色，心生退意。 主动出手，被一箭反杀。 藏在树后，还被一箭射穿。 他们这是遇上了什么人？ 谁才是猎物？ 这人整个身子都躲藏起来，不敢露头，只是朝着陈棠的方向，一顿乱射！ 随后头也不回，朝着树林外面逃去。 嗖！ 利箭破空之声响起！ 这个猎户也算经验丰富，想也不想，翻身一滚。 他才刚刚起身，背心处便传来一道巨力，旋即感到一阵锥心般的刺痛！ 他的身躯完全不受控制，腾空而起，朝前跌飞出去。 他强忍着剧痛，下意识的低头看去。 一支羽箭已经刺破胸膛，透体而出！ 箭身沾着猩红的鲜血。 嗖！嗖！嗖！ 又是几道破空声响起。 几支羽箭接连射过来，巨大的冲击带着他的身躯飞起来，将其死死的钉在古树之上！ 四位猎户，全部葬身雪岭！ 第16章 斩九品 李君轻身上有伤，又扭伤了脚，行动不便，空手没能支撑几下，就被博颜一拳打在肩膀上，跌飞出去。 这还是博颜有意留手，想要生擒活捉，若想取她性命，她早就死了！ 博颜听到身后树林中传来的动静，似乎那些猎户有些抵挡不住，但他并未理会。 嗖！ 利箭破空声响起。 “嗯？” 博颜眉头一皱，连忙藏身在一株古树后，避开这一箭。 怎么回事？ 为何会有羽箭，朝他这个方向射来？ 难道说…… 李君轻跌坐在地上，脚踝肿胀得厉害，已经失去战斗力，没有威胁。 博颜喘一口气，微微侧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只见那个少年正拎着弓箭，龙行虎步，踏雪而行，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赶来！ 这么一会的功夫，那些猎户全死了？ 博颜暗暗心惊。 那可是四个经验老道的猎户！ 若是拉开距离，即便是他面对这样四个人，也很难讨到便宜，恐怕只有避其锋芒。 更别说，短时间内将四位猎户全部杀死！ 李君轻见陈棠朝这边大步流星的跑来，连忙出声提醒道：“此人是九品武者，兄台小心，不要与他近身，利用弓箭远距离压制方为上策！” 哪知陈棠闻言，竟将手中的弓箭随手扔下，脚下反而更快！ 这个举动，可把李君轻看傻了。 这人怎么回事？ 莫不是那张弓坏掉了，无法再用？ 可即便猎弓坏了，他也应该去捡剩下的猎弓，为何不退反进？ “哈哈，还算万幸，遇到个莽夫。” 博颜看到这一幕，却是心中大喜，紧了紧手中的长刀。 要知道，即便是九品武者间相互拼杀，有无兵器在手，那也是天差地别。 哪怕你打我十拳，只要我护住要害，便没有性命之忧。 但我这一刀砍在你身上，不死也是重伤！ 九品武者毕竟只是肉体凡胎，挡不住刀锋之利。 博颜暗自欣喜，却不知陈棠听到‘九品武者’四个字，更是眼中冒光，跃跃欲试！ 这些天来，他一直与野兽厮杀搏斗，从未与人交手。 如今，终于遇到一个人，还是个九品，正好拿来试试手。 一方面，探一下九品武者的底，提前有个准备，今后找上崔捕头，也好心中有数。 二来，也能对照一下自身的战力，究竟达到什么层次，离九品还有多大的差距。 即便出现差错，他也有神照之力兜底。 至于赤手空拳，对陈棠来说，倒也没什么。 他还没学过刀法，就算拎刀在手，最后恐怕还要弃刀不用。 转眼间，陈棠已经来到近前。 博颜突然从树后闪身而出，一刀横切，刀刃斩向陈棠的喉咙，速度极快！ 看到这一幕，李君轻不禁发出一声轻呼。 她与博颜交手两次，知道对方快刀的厉害。 陈棠前冲的速度不减，而博颜把握时机，刚好迎面一刀，几乎无法躲避。 陈棠看着迎面而来的刀锋，微微皱眉。 按理来说，九品武者的战力，绝对要比柴爷高许多。 不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远超柴爷。 但博颜这一刀给陈棠带来的感受，还不及当初柴爷反手一刀来得可怕。 看上去速度也不算太快，没有那般避无可避的紧迫感。 陈棠身形一矮，在雪地上滑动，刚好避开博颜横向一斩，绕到他身后，挡在李君轻身前。 博颜一刀落空，只是稍感意外，动作不停，脚下步伐一错，追身赶上，反手又是一刀，横斩过去！ 陈棠后跃一步，躲闪过去。 唰！ 博颜一刀力道未尽，紧接着踏步上前，借助前冲之势，如力劈华山，照头砍落！ 只见刀光凛凛，寒气逼人！ 连续三刀，一刀比一刀快，如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之感。 而陈棠双腿发力，整个人朝旁边一跃，再度避开博颜的第三刀。 博颜并不急。 他练得一门刀法，名为快刀十三式，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险！ 他毕竟持刀在手，攻势猛烈，掌握着绝对主动。 而对面这个少年，在他的刀法之下，只能躲闪腾挪，毫无还手之力。 唰！唰！唰！ 博颜将刀法尽数施展出来，但见刀光闪烁，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陈棠的身影被刀光笼罩包裹，闪转腾挪，兔起鹘落，看上去似乎有些狼狈，始终无法冲出去。 两人之间的交手，看似激烈凶险。 可此刻，在场三人却是不同的心思。 李君轻目不转睛，屏气凝神，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神色满是担忧。 “久守必失，这少年快扛不住了，怎么办？” “毕竟是赤手空拳，血肉之躯，挡不住凌厉刀锋，他根本没有机会。” “他遭遇此劫，毕竟是因我而起，若为此丢了性命，我李君轻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转念至此，李君轻双拳紧握，似乎做出什么决定。 博颜仍在进攻，但心中却越来越虚。 他的快刀十三式，已经使了两轮，愣是没伤到这少年分毫，最好的时候，也只是砍掉一片衣角！ 久攻不下，对他的体力是巨大的消耗，刀法也不如最初迅捷凌厉。 这样耗下去，没等他砍翻此人，恐怕自己先累瘫了。 陈棠暗自皱眉，心中泛起了嘀咕。 他始终没有反击，一方面想试试九品武者的身手。 一方面，看到对方快刀，见猎心喜，想长长见识。 可这人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招，还重复了两遍。 如今，已经开始第三遍了。 快刀也不快，还越来越慢。 没有后手吗？ 陈棠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你咋不用杀手锏，是没有吗？” 陈棠忍不住问道。 那博颜闻言，满脸通红，神色羞愤，恨得咬牙切齿。 太他妈侮辱人了！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突然扑过来，冲进战场。 却是李君轻趁着博颜刀法一顿，露出破绽，用尽全身力气扑过来，抱住博颜的腰腹，口中喊道：“你快跑，别管我！” 陈棠：“？？？” 这女人在干啥？ 那博颜越打越憋屈，一肚子火无处宣泄，突然被人抱住，想也不想，反手便是一刀！ 噗嗤！ 血光闪现。 这一刀砍在李君轻的手臂上。 鲜血瞬间渗透棉衣，这一刀伤及见骨！ 幸好是他大战之后，身体虚弱，气力不足，再加上这个姿势难以挥刀。 否则，只是一刀下去，便能将李君轻的手臂砍下来！ 遭此重创，李君轻眼眶微红，愣是一声未吭，只是紧抿着嘴唇，神色焦急的望着陈棠。 她已没有力气牵制博颜了。 这女人虽然有点蠢，倒也算仗义，没有白救。 陈棠跨步上前，虎目圆睁，大喝一声：“纳命来！” “啊！” 博颜摆脱李君轻，见陈棠冲过来，也大吼一声，双手握刀，朝着前方劈砍下去！ 呼！ 陈棠一个虎步窜进来，左臂格挡博颜手腕，右手握拳，朝着胸膛狠狠刺去！ 黑虎钻心！ 博颜举刀过顶，就意味着胸前大敞。 砰！ 咔嚓！ 陈棠一拳打在博颜的胸口处，先是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渗人的骨裂声！ 博颜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块。 李君轻看得清楚。 博颜后背弯曲，陡然凸起一团血肉！ 只是一拳，几乎将博颜的胸膛打穿！ 博颜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满是难以置信之色，嘴里吐着血沫，似乎想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未发一言，倒地身亡！ 第17章 铜皮 此刻，李君轻方才如梦初醒，明白过来。 这个人的实力，还在博颜之上。 哪怕赤手空拳，也能将其搏杀！ 自己刚刚的举动，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还白挨一刀，痛的厉害。 李君轻看着手臂仍在流血的伤口，暗自皱眉。 她想包扎一下伤口来止血，但单手实在不便。 刚刚经历一番大战，她脚踝肿的厉害，也没什么力气，虚弱得很。 陈棠在博颜的尸体上翻找起来。 李君轻看了一眼，心中轻叹。 她想找陈棠帮一帮忙，可毕竟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自己的伤口在肩膀上，若是让人过来包扎，两人必定离得极近，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这人似乎也没有留意此事。 唉，算了。 就在此时，只见陈棠在博颜身上摸索半天，摸出几个小瓶，来到李君轻身前，递过去问道：“你看看，哪个是金疮药？” 李君轻微微一怔，但还是指向其中一个小绿瓶。 陈棠拔下瓶塞，凑到鼻下闻了下，又递给李君轻，问道：“你再看看，别搞错了。” “没错。” 李君轻连忙点点头。 原来他刚刚是在找金疮药，还以为他扔下我不管了…… 陈棠见李君轻如此肯定，二话不说，上前轻轻拨开她伤口处两侧的棉衣，将金疮药洒在上面。 伤口处传来一阵剧痛，李君轻手臂微微一颤，握紧拳头，咬着嘴唇不吭声。 陈棠道：“没事，疼就喊几声，这又没旁人。” 李君轻听他说的有趣，刚想笑，却又忍住，只是轻嗯一声。 伤口处很快泛起一丝凉意，疼痛感也缓解许多。 陈棠又从博颜身上撕下一块破布条，绕着李君轻的手臂伤口，包扎起来。 两人距离太近了。 李君轻甚至能嗅到陈棠身上传来的气味，男子气息混合着一种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她偷偷看了陈棠一眼，脸颊微红，又低下头来。 其实，这个距离之下，李君轻身上阵阵幽香扑鼻，陈棠也不免多看她几眼。 李君轻样貌极美，肌肤白得透亮，虽是绾成圆形发髻，作妇人打扮，但其实看着也就二十出头。 没有少女的青涩，反而多了一丝妇人成熟的韵味。 陈棠的心跳，也不禁快了几分。 好在没过多久，三两下就包扎好了。 两人都轻舒一口气。 “大功告成。” 陈棠起身，拍拍手，望着自己的杰作点头微笑，很是满意。 不赖，又学会一项技能。 李君轻侧头看了一眼伤口，顿时哭笑不得。 那里别说打个什么蝴蝶结，连整齐都算不上，换个人，怕是闭眼来都比他包扎的好，怎一个丑字了得。 陈棠转头继续摸尸。 李君轻努力抬起手臂，拱手道：“陈兄，多谢仗义出手，今日救命之恩……” 还没等她说完，陈棠便摆手道：“不用谢，跟你没关系。这帮人要杀我，我这叫正当防卫。” 李君轻没听过‘正当防卫’这个词，但她大概明白陈棠的意思。 方才，她仍有一丝疑虑。 毕竟这个人突然出现，来历神秘，偏偏武功不俗。 她担心陈棠可能是想故意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另有图谋。 直到此刻，她心中对陈棠最后的一丝怀疑，才烟消云散。 明明是她的救命恩人，却毫不在意，甚至直接说出，跟她没关系这种话来。 这人性情洒脱，一身草莽气，自称山野村夫，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出身。 李君轻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好奇。 “陈兄，咱们这一路行来，怎么一只野兽都没遇到？” 李君轻突然想到这件事，心生疑惑。 按理来说，三千雪岭野兽横行，过了这么久，不应该一只都看不到。 陈棠闷头继续摸尸，好似没听到。 “他怎么又不理人了，我哪里说错话了？” 李君轻有些苦恼。 其实，倒不怪她多想。 只是，这事陈棠说不出口，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这段时间，他和雪团儿在三千雪岭四处找野兽搏斗，大多野兽看见他，早就跑了，哪还敢上前。 而且，他喝了两个月的有机绿色山君牌虎乳，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息。 有不开眼的野兽凑过来，闻到这种气味，也早就吓跑了。 这就是血脉压制。 真要解释到最后，他还没断奶的事，怕是都要抖落出来…… 陈棠摸索片刻，才从博颜裤裆的兜里摸出一本皱巴巴的秘籍，道：“藏得够深啊，幸亏是遇到了我！” 陈棠忍着恶心，翻开秘籍。 这本书籍很薄，前面十几页，记录的是一些基础刀法，如劈，斩，扎，挂，撩，抹，点，缠。 秘籍后半部分，记录的便是快刀十三式！ 不赖。 山中客没传他刀法，这不自己送上门来了。 陈棠将这本秘籍放在雪地里狠狠搓了几下，去了去味，才揣进怀中。 “此人是九品下，使得一手快刀，在武安郡附近流窜，倒也有些名声。” 李君轻的声音传来。 “九品下？” 陈棠心中一动，问道：“难不成九品还分上下？” 对于武道品级之事，他了解不多，山中客也没说，难得遇到个明白人，正好问个清楚。 李君轻点头，道：“入品的其中一个标志，便是能拉开三石的力弓。” “一旦入品，便是九品下，若是继续修炼，能达到拉开四石力弓，便是九品上。” 原来如此。 陈棠追问道：“五石力弓呢？” 李君轻道：“达到九品上之后，若继续修炼脱胎层次的外功，已经很难增长气力。” “想要提升修为，增长劲力，便要修炼锻骨的功法，而八品换骨的标志之一，便是拉开五石弓。” 停顿片刻，李君轻道：“我看陈兄的出手，力量十足，应该有九品上，难道陈兄未曾去过武安郡定品吗？” “啊？” 陈棠微微一怔。 我有九品上了？ 山中客咋说我还差一些呢？ 两人的说法有些出入。 “我确实没去过武安郡定品。” 陈棠沉吟道：“你刚刚说拉开三石弓，只是入九品其中一个标志，其他标志是什么？” “练皮如甲。” 李君轻道：“脱胎境修炼到最后，力量会从肌肉渗透到皮肤，退去一层死皮，新生出来的肌肤，会变得比之前坚韧，抗打击力大大增加。” “这新生的肌肤，便如同士兵身上的皮甲。以刀锋轻轻划过，留痕不见血，便达到练皮如甲的层次。” 陈棠听得越发疑惑。 如此说来，一个月前，他第二次上雪山的时候，似乎就已经达到练皮如甲。 李君轻盯着陈棠的手掌看了一会，凝声道：“若是我没看错，陈兄可能已经修炼到‘铜皮’的层次！” “铜皮，怎么说？” 陈棠问道。 李君轻解释道：“普通士兵穿的大多都是牛皮制成的甲胄，好一些的甲胄，以犀牛皮制作。而更高层次的将士，便能身披青铜战甲，防御力大增！” “只有天赋异禀，从小便开始修炼上乘外功，无数天材地宝打熬肉身，才有可能将练皮如甲的层次，提升到‘铜甲’级别，也就是铜皮。” “修炼到这个层次，一旦运力，肌肤表面会浮现出淡淡的古铜色，刀锋过处，不留痕迹。” 据她所知，整个武安郡和附近大大小小的县城，即便是九品上，也没有几个修炼出铜皮。 她有三位哥哥，都是从小习武，可只有三哥在九品时候，达到过‘铜皮’层次。 第18章 夫君死了（求收藏求追读） 李君轻又道：“当然，铜皮只是防御力，抗打击力更强，并不意味着可以挡住强弓劲弩，同阶武者手持长矛利刃，仍能将你刺伤。” 陈棠点点头。 修炼出铜皮，防御力固然增强，可九品武者的力量也很大，爆发出的杀伤力，自然不能跟普通人相比。 别说是铜皮，便是真正的青铜甲，九品武者手持长矛，全力一刺，也有可能将其洞穿！ 陈棠仍有些疑惑。 只是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便修炼到九品上了？ 除了山君虎乳，伏虎拳之外，一个月来，他吃的山参恐怕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还有山中客泡的山参猴儿酒。 陈棠突然问道：“之前你说来三千雪岭采参，是什么样的参？” “地参。” 李君轻道：“一般百年以下的山参，相对普通，被称为人参。而百年以上的山参，才被称为地参。” “年份越久，品级越高。我这次就是听说三千雪岭中，有人发现一株八百年的上品地参，才找了些猎户结伴进雪岭。没想到，他们已经被人收买。” 对于山参这些说法，陈棠不懂。 他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株山参，递给过去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参？” 李君轻接过山参，上下左右仔细观察了下，脸色渐变，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这，这是极品地参啊！” 李君轻的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 陈棠问道：“极品地参是多少年的？” 李君轻连忙说道：“九百年，只有超过九百年以上的地参，才被称作极品地参！” 山参灵芝一类，都属于天地滋养孕育的灵物，大多存活不到这么久，就被人采集或是被飞禽异兽所食。 年份久远的山参灵芝周围，甚至有可能存在强大的异兽守护！ 所以，山参年份越久越是珍贵，其中蕴含的药力灵韵也越足。 “之前让我吃白瞎了啊。” 陈棠嘀咕一声。 在雪山上，他几乎拿这玩意当黄瓜吃，每天都来一口…… 后来，有山参猴儿酒，才没有继续啃，他便随手将一株地参放在怀中。 对了，山中客说猴儿酒里泡的那株山参，比极品地参还好！ 陈棠心中一动，问道：“比这极品地参还好的莫非叫天参？” 李君轻道：“千年以上的山参，才被称作天参。一千年啊，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属于无价之宝了，寻常人哪里能遇得到。” 陈棠点点头。 看来是山君虎乳，极品地参，加上天参猴儿酒这些大补之物，再配合伏虎拳的修炼，才让他达到‘铜皮’层次。 李君轻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手中的极品地参上，如获至宝，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渴求。 陈棠问道：“你要这地参做什么，还冒险跑到三千雪岭来？” 听闻此言，李君轻眼神一黯，低声道：“家父身体有恙，多年未愈，我听闻极品地参能滋养身体，便想着给他采一株回来。” 为父治病，不惜以身涉险。 刚刚为了帮他，还以命相搏，险些身死。 此女也算得上重情重义，值得相交。 陈棠大手一挥，道：“既如此，这株地参你拿去便是。” 地参雪山上有的是，跟大白菜似的送人也不心疼，更何况他有天参猴儿酒，已经不需要地参了。 “真的吗？” 李君轻娇躯轻颤，抬起头来，神色激动，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颤声说道：“你真的肯将这株极品地参送给我吗？我，我，不行，我不能要……” 李君轻心神激荡，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连连摇头道：“这株地参太贵重了，最少也要几千两银子，甚至上万两都有可能。可我，我没有那么多钱……” 陈棠吓了一跳。 这玩意值一万两银子？ 陈棠一伸手，又将极品地参拿回来，道：“那确实是太贵重了，不能送你。” 李君轻：“……” 刚刚白激动了。 李君轻被陈棠这一下，搞得差点哭出来。 得而复失，一阵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可随后，李君轻转念一想，如此贵重的东西，她本就不该有贪图之心。 换做是她，也绝不可能将几千上万两银子随便送人。 更何况，两人还只是萍水相逢。 “李君轻啊李君轻，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能奢求太多，应该好好报答人家的是你才对。” 李君轻心中暗道，逐渐冷静下来。 虽然这样想，可毕竟还是舍不得，直到陈棠将那株极品地参重新揣进怀里，她才收回目光。 李君轻那恋恋不舍的小眼神，陈棠也注意到了。 他只是心中暗笑，故作不知。 陈棠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问道：“天快黑了，你还能走吗？” 其实，李君轻脚踝痛的厉害。 但她还是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在陈棠的注视下，李君轻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剧痛，摇晃着站起身来。 陈棠轻叹一口气。 也不知这姑娘经历过什么，性子竟这般坚韧要强，哪怕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肯开口求人。 陈棠摇摇头，从旁边折下一截树枝，削去周围的树杈，递给李君轻当拐杖。 “多谢陈兄。” 李君轻道一声谢，便一瘸一拐的跟在陈棠身后，朝着山下行去。 “看你装扮，该是成亲了吧？” 在路上，陈棠心中好奇，问道。 两人经过方才一劫，相互之间没了距离，便随意的闲聊起来。 在古代，女子十几岁就成婚极为常见。 “嗯。” 李君轻点头，应了一声。 陈棠听着她语气不大对，情绪低沉，便回头看了一眼。 李君轻微微垂首，避开陈棠的目光，似乎有难言之隐。 “她这夫君也不怎么样，居然让她自己跑到三千雪岭这种凶险之地，还差点丧命。” 陈棠心中暗道。 当然，这种话他只是心里想想，说出口就变了味道，有挑拨之嫌。 “你家住哪？” 陈棠问道：“到时候我让人通知一下，就不送你回去了，免得引起误会。” “那倒没什么。” 李君轻突然说道：“我夫君早就死了。” 陈棠微微一怔，暗自摇头。 正是风姿绰约，花信年华，却守了寡，实在可怜。 这世道不比前世，倘若寡妇再嫁，会承受巨大的压力，免不了会招来诸多非议。 第19章 耳鬓厮磨 “准确来说，他不算我夫君。” 李君轻道：“几年前，我们刚刚订婚，还没等到成亲那天，他就死了。” “这……” 陈棠一时无言。 李君轻突然自嘲的笑了笑，道：“大家都说他是被我克死的，我与他的婚约，也被他们家退掉了。” 退婚流？ 这是主角待遇啊。 陈棠本想说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梗，活跃一下气氛，开个玩笑。 可看她强颜欢笑的样子，终究不忍心打趣她。 陈棠冷笑一声，道：“那人自己命薄无福，反倒怪罪到你头上，这种凭空捏造的狗屁流言，谁会相信。” “倒也不算凭空捏造。” 李君轻微微摇头，眼眶微红，道：“他们说我名字不吉利，有夫君命轻，轻贱夫君的意思，所以才会克死夫君，武安郡不少人都信的。” 陈棠听得冷笑连连，再也忍不住，直接骂道：“放他娘的狗屁。” 作为现代人，对捕风捉影的这一套，本就不感冒。 更何况，还解释得如此牵强。 这不就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陈棠问道：“这名字谁给你起的？” “是我父亲。” 李君轻不知陈棠为何有此一问，还是如实答道。 “你听着。” 陈棠沉声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才是君轻二字的来历。” “令尊不但对你很是喜爱，想必也是个胸怀天下，心系百姓的人。若非如此，绝不会给你起这个名字。”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李君轻心神大震。 之前，不论她受到怎样的伤痛，哪怕流血，命悬一线，也不曾红过眼眶。 当年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也未曾流过一滴泪。 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君轻再也抑制不住，泪如雨下。 似乎多年来的委屈，全都有了一个去处，宣泄而出。 她终于明白父亲对她的偏爱。 其实，这就是陈棠随口一说。 他都不知道李君轻父亲是谁，干啥的，也不知道为啥起这个名字。 但这说法，至少比什么夫君命轻靠谱得多。 陈棠见李君轻如此动容，便猜测她没听过这句话。 也不知是这个世界没有孟子，还是这句话被抹去了，亦或是身为女子，没机会读书。 即便被人抹去，他也能理解，毕竟这话在古代掌权者听来，肯定不太舒服。 至于君视民为草芥，民视君为仇寇，就更加激烈了。 “你，你真是山野村夫吗？” 李君轻抽泣着问道。 “大概是吧。” “谁家山野村夫懂得民为贵这些道理？” “我也是听人说的。” 陈棠随口应付一句。 毕竟他还有点羞耻心，不会厚着脸皮说是自己想的。 陈棠见李君轻情绪波动极大，哭得梨花带雨，不禁心生怜意，安慰道：“人生苦短，遇到的人虽多，可真心待你，对你好的人却没几个。你在乎他们就可以了，那些搬弄是非，说三道四的好事之徒，理他作甚？” “若是每个人的看法你都要在意，岂不活得太累。” 李君轻渐渐止住哭泣，水汪汪的眼眸望着陈棠，明媚动人，柔声道：“山野村夫怎会说出这样动人的话哩？” 这人刚刚满口粗鄙，狗屁什么的挂在嘴边，确实像个山野村夫。 可转眼，又说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样的大义。 而且还会安慰人。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呐？ 那句‘放他娘的狗屁’，若是旁人口中说出，她必定心生厌弃，避而远之。 可刚刚这人说出口，她只觉得酣畅淋漓，痛快无比，好似替她出了一口恶气。 刚刚哭过，被冷风一吹，李君轻不禁打个寒颤。 她冻得缩了缩身体，微微摇晃，险些摔倒。 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连番遭遇截杀，受伤流血，未曾休息，不论是身体和精神，早已达到她的极限。 能撑到现在，全是凭着一股意志。 方才情绪波动，眼下便有些撑不住了。 李君轻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脑袋昏昏沉沉。 陈棠察觉到她的情况，摘下腰间的酒葫芦，道：“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不过这酒劲大，喝了就倒，要睡上一觉。你要信得过我，就来一口，一会我背你下山。” 李君轻看着陈棠递来的酒葫芦，有些迟疑。 我自然是信得过你。 只是这酒葫芦我曾见你对嘴饮过，如今我又喝，那不是等于…… 见她犹豫，陈棠以为她还是信不过自己，有所防备。 陈棠撇撇嘴，倒也没说什么，便要将酒葫芦收回来。 李君轻突然伸手拿过来，仰头饮了一大口。 “喂，少喝点！” 陈棠已经说晚了。 “嗝……” 李君轻打了个酒嗝，俏脸瞬间浮现一抹酡红，醺然如醉，将酒葫芦递还给陈棠。 陈棠看得一阵肉疼。 这可是天参猴儿酒啊！ 他平日里都舍不得喝，一小口一小口的抿。 李君轻这一大口闷下去，估计比极品地参贵多了…… 陈棠接过酒葫芦，正想也喝上一口，猛然意识到什么，神色恍然。 他明白过来，李君轻方才为何犹豫。 两人毕竟没亲密到那个地步。 是他有些粗心了。 陈棠稍一迟疑，便要将酒葫芦挂回腰间。 “你，你怎么不喝？可是嫌弃我？” 李君轻面带薄嗔，眼角含春，声音都带着一丝娇媚。 这一大口天参猴儿酒，她人便已醉了，甚至有些失态。 李君轻本想扬拳，轻轻打一下陈棠。 可她刚抬起手臂，脚下一软，整个人便扑倒在陈棠怀中。 霎时间，陈棠来了个温香满怀，入手之处，尽是柔软，不禁心中一荡。 李君轻感到浑身发热，双腿发软，整个人都瘫在陈棠怀中，没有力气。 “你，你这酒好生厉害，你不喝，定是里面下了药，对不对？” 李君轻喘息着，闻着陈棠身上独有的男子气息，下意识的舔下嘴唇，觉得口干舌燥。 这语气哪里像是质问，更像是挑逗。 “你快喝，以证清白……” 李君轻催促一声，拿头轻轻撞了一下陈棠的胸膛。 陈棠暗笑。 这姑娘已经完全喝蒙了。 酒里若真下了药，他也喝上一口，那还不得天雷勾地火，覆雨又翻云，成就一番好事。 陈棠也懒得跟她解释，只好象征性的小酌一口，随后微微屈身，将李君轻背起来，迎着寒风朝着山下行去。 没走几步，陈棠就后悔了。 李君轻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 这谁顶得住？ 太折磨人了。 真是闲的不轻，给自己找罪受。 就这一会儿，陈棠心里小鹿撞死好几只。 李君轻酒醉微醺，下巴垫在陈棠肩膀上，脸颊贴在陈棠耳边，吐气如兰，吃吃的笑道：“你要老实，不许胡思乱想哦。” 酒醉之后，李君轻才流露出女儿家的神态，格外诱人。 真叫一个耳鬓厮磨，色授魂与。 道心不稳了。 李君轻两条玉臂轻轻勾住陈棠的脖颈，在他眼前晃呀晃，身体还故意向上还拱了一下，似乎想寻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好家伙。 “你可别乱动！” 感受到背后的摩擦，陈棠暗暗叫苦，就算他无欲则刚，也挡不住有容…… 陈棠只能神游天外，想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摩擦摩擦，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 他现在浑身上下可不光是道心硬邦邦。 第20章 拦路 夜色笼罩。 陈棠终于背着沉睡的李君轻，走出三千雪岭，又翻过几座山岭，才来到官道上。 周围寂静无声。 陈棠四下看了眼，确定位置。 方才两人闲聊的时候，李君轻透露过，自己是武安郡人。 但此地距离武安郡两百多里，背她这么一路走过去太累了，而且陈棠也不知道她家住哪。 此地距离常泽县更近，没几里就能到。 陈棠准备先将她带回家安顿下来，等明日李君轻醒来后，找个前往武安郡的商队之类，让她一道回去。 他在雪山上呆了一个月，估摸着那个胖老头和好看女人，应该早就走了。 李君轻睡着之后，倒是安静下来，不再乱动。 陈棠也长舒一口气，背着李君轻，朝着常泽县行去。 没走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官道上有快马疾驰，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这天寒地冻，大半夜的还在外面骑马，多半是有什么要紧事。 陈棠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只是让开大道，贴着官道一侧继续行走。 那一人一马来到近前，速度反而渐渐慢了下来。 陈棠微微皱眉，侧目望去。 只见马上那人穿着锦衣棉袍，腰间斜跨一柄长剑，束发戴冠，白面无须，眉目清秀，三十岁左右，看着倒像个文士。 陈棠打量对方的同时，这位白面文士也在观察陈棠，目光还在李君轻的身上停留片刻。 “小兄弟怎么称呼，哪里人？” 白面文士纵马上前，拦住陈棠，在马背上微微拱手，笑着问道。 “我叫苏墨。” 陈棠随口编了名字，反问道：“阁下是谁，拦路有何贵干？” 白面文士见陈棠的反应，似乎真不认得他，心中暗道：“不妨试一试他。” “呵呵。” 白面文士轻笑一声，道：“在下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想要阁下身后那个女子，开个价吧。” 陈棠微微挑眉。 这帮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只不过，这位跟博颜那帮人还有点区别，没有上来就动手。 陈棠道：“一万两。” “什么？” 白面文士愣了下，随后冷笑道：“阁下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什么女人值一万两！” 陈棠道：“她就值。” 白面文士沉吟片刻，道：“看来阁下与我的雇主应该是一家，咱们也算是同路人。” 陈棠心中一动，问道：“那可不一定，你的雇主是哪家？” “自然是贺家。” 白面文士稍有停顿，便笑着说道。 贺家？ 没听过。 陈棠当然不想掺和这些事。 只不过，他答应过要将李君轻护送下山，便得护她周全。 陈棠道：“我正要将人送到贺家，阁下来晚了。” “是吗？” 白面文士似笑非笑，道：“贺家在武安郡，阁下去的方向可是常泽县。” 陈棠一听，就知道瞒不过去了。 再装下去，也没有意义。 他背着个人，与人厮杀打斗起来，实在不便。 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个白面文士是什么修为，心里没底。 毕竟不是什么仙侠世界，也没有系统相助，无法眼睛一扫，就探查出对方的境界。 在这个世界中，想要判断一个人的修为，只能根据此人之前闯下的名声，显露出来的修为，或者凭借自身的经验和眼力。 亦或是与其真正交手一番。 像是李君轻之前通过观察陈棠与博颜的交手，便判断出陈棠的修为，大概是九品上。 陈棠与白面文士是初次相遇，没听过对方的名头。 他更看不出对方修为。 甚至他连自己的修为，现在都有点搞不清楚。 这番计较下来，眼下唯有一计。 走为上策！ 即便是要走，也得找出最佳的逃跑路线。 沿着官道，他跑得再快，也快不过人家的马。 更何况，身上还背着个人。 转念至此，陈棠突然看向白面文士的身后，面露惊喜，大声道：“贺兄，你来啦！” “嗯？” 白面文士心中一沉，反手抽出腰间长剑，回头望去。 身后空无一人，哪有什么贺兄。 白面文士转过头来，只见陈棠已经背着人跃下官道，朝着雪山林海中逃去！ 白面文士哑然失笑。 他从小机智过人，多谋善断，早早在武安郡闯下名声，没想到，今天倒被一个少年给骗了。 “哪里逃！” 白面文士叱喝一声，手掌一拍身下坐骑，整个人腾空跃起，横掠数丈远，身法飘逸，朝着陈棠的方向追去。 陈棠回头看了一眼，正瞧见白面文士手持长剑，衣袂飘动的潇洒身姿。 这就是轻功吗？ 说实话，着实有点帅…… 而且，速度也确实比他快！ 原本陈棠还想借着雪地里的地形优势，逃到三千雪岭，可没跑出多远，他就被白面文士追上。 嗡！ 剑吟声在身后响起，寒气森森！ 长剑直奔李君轻刺来，似乎要将两人一剑贯穿，全部斩杀！ 陈棠心中大惊，连忙纵身上前，同时将背后的李君轻放下来，抱在胸前，继续朝前方狂奔。 白面文士看到这一幕，悬着的心，倒是放下大半。 他面带笑意，继续追赶。 没多久，便再次追上陈棠。 陈棠眼看实在躲不过去，便大声说道：“你且停手，我将人放下来，与你打上一场！” “好啊。” 白面文士果然停手。 陈棠将李君轻放在一旁，深吸一口气，准备找个时机，动用神照之力，试试能否将其搏杀！ 这个白面文士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恐怕八品都止不住。 即便动用神照之力，陈棠也没有把握。 两人对峙片刻，便突然出手！ 只不过，陈棠朝着白面文士冲去，白面文士却朝着旁边的李君轻冲去，剑光凛冽。 这一剑速度极快，划向李君轻的喉咙！ “狗贼，好生卑鄙！” 陈棠看到这一幕，不禁大吼一声，纵身跃起，瞬间进入神照状态，灵台空明！ 周围的一切都显现得异常清晰，白面文士的那柄剑，似乎也慢了下来！ 陈棠整个人扑在李君轻身上，顺势在雪地上一滚，避开白面文士的剑锋。 “咦？” 白面文士轻咦一声，面露惊讶。 实际上，就在陈棠扑向李君轻的时候，他就已经收手了。 但刚刚陈棠的动作突然快了许多，即便他不留手，恐怕也伤不到此人。 第21章 聘礼（求收藏追读） 陈棠抱着李君轻，在雪地上打了个滚，翻身而起，盯着不远处的白衣文士，心中疑惑。 他刚刚察觉到，白衣文士似乎有收招留手之意。 “呵呵，小兄弟好俊的身手。” 白衣文士收剑，朝着陈棠拱手抱拳，笑道：“在下李仲谋，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小兄弟勿怪。” “姓李？” 陈棠心中一动。 李君轻睡得再沉，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李君轻站起身来，看到眼前的白衣文士，虽然美眸中仍带着一丝迷离，可还是认出此人，轻唤道：“二哥，你怎么来啦？” 李仲谋望着李君轻的眼神，有些责备，也带着一丝宠溺，道：“岂止是我，大哥、三弟都带着人疯了一般四处寻你，若非我们拦着，爹都要出城找你了。” “啊。” 李君轻心中自责，低声道：“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 随后她似乎又想起什么，看向身边的陈棠，道：“二哥，今日幸好遇到陈兄，救下我性命，不然二哥真就见不到我了。” 李仲谋听到‘陈兄’二字，并不意外。 他方才就猜测出，苏墨这名字八成是假的。 他最初见到李君轻趴在陈棠身上，脸色潮红，不省人事，心中暗道不妙。 还以为李君轻已经遭了毒手。 而且陈棠背着人朝常泽县行去，李仲谋更倾向此人图谋不轨。 只是，他向来沉稳，没有贸然动手，才有刚才一番试探。 从李君轻口中得知，陈棠是她的救命恩人，李仲谋顿时肃然，重新上前，朝着陈棠抱拳，躬身一拜，正色道：“多谢陈兄弟救下舍妹，此番恩情，铭感于心。” “没啥。” 陈棠随意的摆摆手。 “既然你哥来了，我就先走了。” 陈棠将人安全送到，也放下一桩心事，打了声招呼，便转身离去。 李君轻望着陈棠的背影，抿嘴不语，犹豫片刻，还是扬声问道：“陈兄，我们还能再见吗？” “应该能吧。” 陈棠道：“有机会去武安郡，没准就遇到了。” 李仲谋注意到李君轻眼眸中的不舍，念头一转，快步上前，从腰间解下一枚令牌，递给陈棠说道：“陈兄，还请收下这枚令牌，将来到了武安郡，拿着令牌到李府，便能找到我们。” “李府？” 陈棠心中掠过一丝疑惑。 在这世道，家里能称作府的大多都不简单，非富即贵。 原本，陈棠听李君轻说，她曾被人退婚，又遭到非议，还以为她家也很普通。 如今看来，应该是富贵人家。 “行。” 陈棠也没推辞，收下来揣进怀中。 “走了。” 陈棠摆摆手，再次上路。 没过多久，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李君轻望着陈棠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人都走了，还看呢。” 李仲谋笑着打趣一句。 李君轻闻言回过神来，才收回目光，低垂着头，不敢去看李仲谋的眼睛。 李仲谋微微一笑，问道：“还能骑马吗？” “应该可以。” 李君轻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心中惊奇。 睡觉之前，她还没有气力，心神虚弱，脚踝也痛得厉害。 但睡醒之后，不但伤口愈合，脚踝也不那么痛了，甚至已经消肿，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充满气力。 她哪里知道，之前饮下那一口，乃世间珍品天参猴儿酒，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来得好用。 舒筋通络，活血化瘀更是不在话下。 在李仲谋的搀扶下，李君轻翻身上马。 李仲谋便牵着马，朝武安郡行去。 “都发生了什么事，跟二哥说说吧。” 李仲谋在路上问道。 李君轻隐去之前酒后失态，与陈棠耳鬓厮磨的一段，其余的事尽数道出，没有隐瞒。 “难得，难得。” 李仲谋闻言，眼中惊奇之色更重，口中连连赞赏。 “如此说来，他根本不知道你的身份家世，只是萍水相逢，便仗义出手。而且刚刚也只是因为自己一句承诺，便护你下山，甚至不顾性命。” “轻生死，重然诺，此人倒有江湖侠士的风采，我不如他。” 李君轻听闻二哥对陈棠极为赞赏，心下也感到高兴，不禁面露笑意。 这些年来，李君轻承受着太多压力和非议，李仲谋已经很少在自己这位妹妹的脸上，看到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李仲谋笑着说道：“君轻，你的眼光不错。” “二哥，你说什么呢！” 李君轻脸庞泛起一丝红晕，随后轻轻一叹，道：“我不嫁人的。” “难道今后当真不嫁了？” 李仲谋道：“难得有能入你眼的男子，也算缘分，而且此人也确实不错。只是，他的出身看上去倒有些寻常，与咱们家不太般配。” “爹不会同意的。” 李君轻也摇头道。 “怕什么，还有我们呢。” 李仲谋安慰道：“大哥最是宠你，只要你看中的人，他绝对支持。像陈兄弟这种江湖侠士，我最是欣赏，也会站在你这边。” “至于你三哥，更是不必多说。这位陈兄弟的性情，最合你三哥的脾气。你三哥若见到他，怕是喜欢得不得了，必定要拉上他痛饮一番才罢。” “有我们三个在父亲身边帮你说好话，还怕此事不成？” 李君轻微微垂首，也不知想到什么，满脸通红。 她伸手捂住耳朵，也盖住滚烫的脸庞，道：“二哥，你都胡说些什么！” 李仲谋见状大笑。 李君轻这一番动作，稍微有点大，感到胸口怀中有异，不禁微微皱眉，探手一摸。 李仲谋沉吟道：“只是此人看着出身贫寒，怕是出不起什么聘礼，到时候，父亲的面子上怕是有些过不去。” “啊！” 就在此时，李君轻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 李仲谋连忙侧目望去，只见李君轻的手中，拿着一株初具人形的山参。 “这是……” 李仲谋凝神观察，有些不敢确认。 “极品地参……” 李君轻眼眶泛红，视线逐渐模糊，轻喃道：“他，他还是送给我了。” “极品地参？他送给你的？” 李仲谋心中大惊。 这东西可太贵重了！ 他伸手拿过来，仔细辨别一下，确实没错。 随后，李仲谋心中暗喜，大笑一声：“君轻，这就是聘礼啊，此事成了！” “什么？” 李君轻泪眼汪汪的问道。 李仲谋道：“父亲久病未愈，这株极品地参给他服用下去，等时机到了，再说是陈兄弟所赠。吃人嘴短，就算他反对这门亲事，也不好意思开口啦！” 武安郡府中，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站在院中，紧锁眉头，面露担忧，彻夜未眠。 也不知怎的，他突然感到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 第22章 外地亲戚 月色下，陈棠踏雪而行，越走越快。 纵然朔风凛冽，也不觉寒冷。 山君虎乳和山参猴儿酒对他的体质，改变太大了！ 原本，他就是一个平凡资质，根骨寻常的少年。 两个多月的修行，真可谓是脱胎换骨！ 送出去的那株极品地参，陈棠倒没多想，主要还是因为那玩意雪山上还有不少，他有天参猴儿酒，已经看不上了。 再者说，下山这一路，他虽是被动，也没少占人姑娘便宜。 没过多久，陈棠便回到常泽县。 此时正是三更半夜，街上没有行人，偶尔能看到一两个白役在巡夜。 陈棠有意避开这些白役，免得接受盘问，徒增事端。 一路行来，没见到追捕的告示。 一个月前的那个长夜似乎过去了，没有在常泽县激起太大波澜。 片刻之后，陈棠回到自家附近。 只是，他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在附近徘徊，四下观望。 没有发现异常。 寒冬腊月，家中的烟囱，都没有冒烟。 意味着家里没人。 看来那对师徒已经走了。 这早在陈棠意料之中。 他在雪山上待足一个月，谁能耗得过他？ 此番下山，算是阴差阳错。 他将李君轻送到山下，距离家也就几里地，便打算回来住一夜。 明天去梅花武馆，将梅映雪的三十两银子还了，算是却一桩心事。 顺道在集市上买点盐巴之类的，再回雪山。 陈棠推门进院，轻手轻脚的来到房前，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贴在门口仔细听了听。 里面确实没什么动静。 至此，陈棠才放下心来，推门而入。 这一开门，只见那对师徒坐在正对着房门的桌前。 胖老头笑眯眯的望着门口。 青沐手掌托着下巴，神色困倦，眨着惺忪迷离的睡眼，好似在家里苦等夫君归来的小媳妇。 陈棠看傻了眼。 什么情况？ 几个意思？ 陈棠憋了半天，指着旁边的炉灶，道：“你，你们在屋里呆着，不生炉子不嫌冷吗？” “还好还好。” 胖老头还是笑呵呵，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弟弟，你打猎去了这么久，姐姐都快担心死了。” 青沐嘴上说着担心，脸上却带着几分‘终于等到你’的得意。 陈棠心中冷笑。 信你才怪。 等等！ 陈棠皱眉问道：“谁是弟弟，你又是谁姐姐？” “我叫陈青沐，是你堂姐。” 青沐指着胖老头，道：“师父他名为陈裳，是你大伯。” 随后青沐招了招手，笑盈盈的说道：“快来见过堂姐，拜见你大伯。” 真的假的？ 陈棠被这女人笃定的语气，说得有点不敢确定了。 毕竟他是穿越过来，前身的记忆，也不算完整。 而且，若真是什么外地亲戚，前身没见过也正常，恐怕只有陈大安才知道。 山中客曾说，这胖老头不会害我，难道因为他是我大伯？ 陈棠瞥见青沐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不禁心中生疑。 不对。 天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那天杀了人之后，撞见两个人带回家，过了一个月，就成他大伯和堂姐了？ “别扯了。” 陈棠进屋关门，没有理会两人，过去在炉子中放些柴禾，生起炉火。 青沐笑道：“不信你可以明天出门问问，找常泽县的捕头，或者去找那位梅家小姐。” 陈棠心中越发不信，但知道此事必有蹊跷。 “怎么回事，说说吧。” 陈棠来到桌前，坐了下来。 胖老头道：“你走之后没几日，便有县里一位捕头上门。” “哪位捕头，来查那夜的案子？” 陈棠皱眉问道。 那日他做的还算干净，没想到，这么快便有常泽县的捕头找上门来。 按理来说，不应该怀疑到他头上才对。 “姓孟。” 青沐道：“你放心，没人怀疑你。那夜的案子，早已不了了之。” “他上门只是安慰一下县里的百姓，来到此地，师父担心节外生枝，我便编了个身份，说我们是你在外地的亲戚，刚进城没多久。” 陈棠撇嘴，道：“那位孟捕头这么轻易就信了？” 在乾国，平民往来，必凭路引，违者擒拿，按律治罪。 像是胖老头师徒两人从外地过来，没人查还好，若是查到头上，少不了一番麻烦。 青沐笑道：“师父可是老江湖了，做个假路引，还不容易。” “后来呢？” 陈棠问道：“那位孟捕头没问那夜案件的事吗？” “没有。” 青沐道：“三言两语就打发他走了。” 胖老头突然说道：“那位孟捕头不简单，虽然一句案件没提，但那次上门，确实有试探之意。” 陈棠沉吟片刻，看向青沐问道：“你刚刚怎会提到梅家小姐？”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与梅映雪没什么交集。 青沐微微一笑，道：“你不在这一个月，那位梅姑娘可来了好几趟，打听你的消息。” “哦？” 陈棠略感惊讶。 随后他转念一想，自己欠了人家三十两银子，然后就消失不见。 换做是谁，都得担心他负债跑路了。 “你与这位梅家小姐是什么关系？” 青沐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魂，好奇的问道：“你们早就相识，互生爱慕？只是因为家世差距，才无法在一起？” 这都哪听来的狗血段子。 陈棠无奈笑笑，道：“因为我欠人家的钱，她怕我跑路！” “不对。” 青沐摇头道：“若是要债，遣个家奴仆人上门就好了，何必每次都亲自过来。” “而且，她打听你的时候，明显更担心你的安危。还曾向我们询问，你去了哪座山打猎。” 陈棠道：“这是自然，我死了，三十两银子就要不回来了。” “才不是。” 青沐道：“那位梅家小姐上门从未提过还钱之事，不信你问师父。” 胖老头点点头。 青沐道：“弟弟，这么好的姑娘，你可不要辜负人家。” 这都哪跟哪。 陈棠知道青沐在开他玩笑，便没接话。 明天正好要去梅花武馆，还那三十两银子，若见到梅映雪，一问便知。 “怎么着，两位还打算在这住多久？” 陈棠看向胖老头和青沐，开门见山的问道。 “唉，不服老不行啊，年纪大了，熬不了夜。” 胖老头唉声叹息，装作没听到，扭头进了里屋。 青沐眨眨眼，道：“弟弟，晚上好梦，姐姐先去睡了。” 说完，也扭身进了屋，留给他一个曼妙的背影。 陈棠倒是无所谓。 在这对付一宿便是，明天还了钱，就上雪山。 第23章 武学四境（首盟落叶风飞加更） 入夜。 陈棠躺在炉灶旁，裹着棉衣厚被，酣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做了个噩梦。 “怎么，你想救她？” 一位披发左衽的白衣男子微微侧身，斜眼望来，嘲弄的看着陈棠，笑着问道。 陈棠道：“还望阁下高抬贵手。” “你们认识？她是你相好？” “不认得。” “那就是多管闲事喽。” “如果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也算是闲事，我陈棠管的就是闲事！” “就凭你？” 白衣男子嗤笑一声，道：“想救她也行，接得住我十刀，我便放人。” “好！” …… “十刀了，已经十刀了！”女孩哭喊的声音，仿佛就在陈棠耳畔萦绕。 “十九刀，你快停手！” “二十五刀，你说话还算不算数！” “三十二刀！” 陈棠倒在血泊中。 “来人啊，你们帮帮忙，救救他，我求求你们……” 那个女孩还在哭泣，听起来有些吵。 陈棠勉强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看到一张哭得梨花带雨，脏兮兮的小脸。 “他们……放你……走啦？” 陈棠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嘴里都有鲜血流出来。 “嗯嗯。” 女孩抽泣着点点头。 “那就好啊。” 陈棠气若游丝，眼皮越发沉重。 “你，你别死啊。” “死不了的。” “大哥哥，你叫什么？” “我叫陈棠，是个刀客。” 天还未亮，堂屋的炉火渐息，只剩下一些烧得通红的木炭，闪烁着火光。 陈棠陡然从噩梦中惊醒，坐起身来。 不觉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的场景，周围的人群，就连白衣男子那张脸庞，戏谑的笑声，都恍如昨日，刚发生过一般。 准确来说，这不是梦。 前身正是因此身亡。 如今，这段记忆断断续续重新涌现出来，那个白衣男子也始终阴魂不散。 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陈棠索性起身，来到院落中，打起伏虎拳。 “咦？” 卧房内，不知何时，胖老头来到窗前，透过缝隙看着院落中，正在练拳的陈棠，面露惊疑。 “怎么了，师父？” 青沐小声问道。 胖老头低声道：“仅仅一个月不见，这小子竟然修炼出铜皮，看其出拳的力道，恐怕已经有九品上！” “修炼的这么快？” 青沐心中惊讶。 一个月前，陈棠离开这的时候，还没入品。 而且她深知，想要修炼出铜皮，该有多困难。 当初，师父在天山上采集无数灵草仙药，她又整整苦修一年，才修炼出铜皮，吃尽苦头。 “这还不是最让我意外的。” 胖老头沉声道：“此子一个月前，伏虎拳已经修炼到‘通其变’的层次。如今，竟再进一步，达到‘得其神’的境界！” 青沐微微张口，心神一震。 师父曾跟她提过，天下武学，共有形、变、神、意四境。 知其形，通其变，得其神，会其意。 大多数的武学，只是下乘，不论如何修炼，最高也只能达到通其变的境界。 唯有上乘武学，才能触及到得其神和会其意。 “师父，你不是说，想要修炼到‘得其神’的境界，没有十数年，乃至数十年，都很难达到吗？” “正常来说，确实如此。” 胖老头道：“古往今来，寻常武者大多都停留在‘知其形’的境界上，能准确完整的打出一招一式，也懂得见招拆招。” “有一部分佼佼者，能达到‘通其变’，将招式修炼的炉火纯青，融会贯通。与人厮杀，可以随机应变，招式信手拈来。” “再进一步，便是‘得其神’。能修炼到这个境界的人，便极少了。” 青沐最擅长的剑法，也只是刚刚达到‘通其变’的境界。 对于‘得其神’，完全不了解。 青沐问道：“得其神有什么特征？” 胖老头道：“简单来说，就是领悟精髓，得其神韵，一招一式，像是活过来一般，生动传神。与人对敌，常有天马行空的妙手。” “而且，一旦修炼到这个境界，就有希望达到形神兼备，乃至形神相融，便可孕育出自己的‘势’！” 青沐似懂非懂。 毕竟这个境界，已经超出她的认知。 胖老头将她拉到窗前，低声道：“现在你闭上双眼，静下心来，去感受一下外面的情况，就理解何为‘得其神’了。” 青沐依言，闭上双眼，竖耳倾听。 院落中，有人在练拳，虎虎生风。 一拳一脚，力量十足，气势非凡。 没过多久，青沐神色渐变！ 在她的脑海中，院子里的那道人影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猛虎！ “这……” 青沐睁开双眼，面露震惊。 面对这样一头下山猛虎，一旦心神为其所夺，气势一弱，哪里还是他的对手。” “此人泥丸宫开，入神坐照，想必能更容易修炼到武学神境。可即便如此，短短一个月，便修炼到这种地步，也是难以想象。” “此子的背后，恐怕有高人呐。” 胖老头暗自琢磨，心中升起一丝好奇。 …… 陈棠一直练拳，不知疲倦，直到天色大亮，才收势歇息。 他出门随便吃了点东西，才朝梅花武馆行去。 前朝人人习武，甚至一些内功心法，也都流传于市井之间。 在本朝，内功一类的武学，除了朝廷，只有世家大族，宗室权贵才有机会修炼，禁止外传。 据说是担心落入恶人手中，遗祸无穷。 各地虽有武馆，所传授的也都是一些外功技法，上限不高。 梅花武馆也是如此。 梅花武馆的馆主梅念之，曾以一手梅花拳剑和锤炼体魄的梅花桩功，小有名气。 十多年来，梅花武馆也曾培养出数位九品武者。 常泽县的大户人家，若是自家孩子选择习武这条路，都会将其送到梅花武馆。 “在下陈棠，求见梅映雪梅姑娘，劳烦通报一下。” 来到梅花武馆，陈棠跟门前的护卫打声招呼。 那护卫上下打量一下陈棠，皱眉道：“你以为梅家小姐是谁，你想见就能见的？” “我是来还钱的，你去通报便是。” 陈棠不愿与这种人计较，只是淡淡回一句。 在雪山上练武两个多月，陈棠脱胎换骨，气质与原来已大不相同。 虽然仍是一套粗布棉衣，但气度不凡，目光如炬，那护卫与之对视，都不自觉的避开。 “你在此稍候。” 那护卫摸不清陈棠底细，说了一句，一路跑进武馆。 第24章 恶狼 没过多久，一袭红衣的少女，从武馆中踏雪跑来，青丝飘动，步伐轻盈。 晨光熹微，少女脸蛋红扑扑的，秀丽可人。 “陈棠，你回来啦？” 来到近前，梅映雪语气中透着一丝惊喜，上下打量着陈棠，似乎在看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感受到梅映雪的真诚，陈棠也不禁露出微笑，道：“梅姑娘，听说你去过我家，昨夜我刚回来，今早便来找你了。” “这里是三十两银子，还请收好。” 陈棠掏出准备好的钱袋，递给梅映雪。 “啊？” 梅映雪面露惊讶，问道：“你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是家里大伯准备的，暂时借给我用，让我先还你。” 陈棠说出早就想好的借口。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这些钱是从博颜和那四个猎户的尸体上摸来的。 梅映雪道：“我这边倒是不急着要，如果你为难的话……” “没事，你收下吧。” 陈棠还是将钱袋塞了过去。 梅映雪见状不再推让，收下钱袋，道：“陈棠，令尊的事，我听说了。不过这段时间，对你来说，也有一桩喜事！” “什么？” 陈棠问道。 梅映雪上前一步，身体微微倾斜，神秘兮兮的小声道：“当初害得令尊入狱的那个崔勇，一个月前被人杀了！” “啊！” 陈棠故作不知，满脸惊讶。 梅映雪道：“那崔勇坏事做尽，也算是死有余辜，恶有恶报。” 陈棠问道：“是谁杀的，县衙捕头有查到凶手吗？” “没。” 梅映雪道：“听说是路过常泽县的盗匪，杀了人之后，早就逃走了。” 陈棠放下心来。 梅映雪道：“我那天听闻令尊的事后，想着你孤身一人，又受了重伤，怕是很难生活，就想着去你那看看。” “没想到，遇到你堂姐和大伯，说你上山去打猎了。” 陈棠暗道一声惭愧。 他本以为，梅映雪上门是为了要钱。 没想到，是担心他活不下去。 前身确实没看错人。 即便在这个残酷的世道，人心不古，梅映雪的心中，仍保留着纯真和善良。 梅映雪道：“这次上山打猎，想必吃了不少苦吧，看你比之前瘦了许多。” 事实上，陈棠整个人确实瘦了一圈。 主要是因为练武所致，浑身肌肉更加紧实，棱角分明，不论是力量还是体力，都远超一个月前。 陈棠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你浑身筋膜断裂，拉弓会很吃力，上山打猎太危险。” 梅映雪道：“不如你来我们武馆干点杂活，虽说辛苦一些，但好在没有危险，还能赚些银两糊口。” “多谢梅姑娘好意，还是算了吧。” 陈棠婉言拒绝。 若是前身听到这个提议，意味着有更多机会看到梅映雪，定会欣喜若狂。 但陈棠有其他要紧的事要做，时间宝贵，不可能浪费在梅花武馆中。 “你跟我来，我带你进武馆转一转，四处看看，你先别急着拒绝。” 梅映雪微微一笑，当先行去。 陈棠原本打算还了钱就走人，但梅映雪盛情难却。 毕竟梅映雪曾帮过他，现在转身就走，未免显得过于冷漠。 “进去打个转儿也没什么，既然是梅花武馆，刚好询问一下入品之事，与李君轻的说法相互对照，印证一下。” 陈棠转念一想，便动身跟了上去。 有梅映雪带着，门口两侧的护卫自然无人敢拦，看着陈棠的眼神，还隐隐流露出一丝羡慕。 进了武馆，梅映雪一路直行，没多久，便来到一处极为宽敞的演武场地。 四周摆放着各类兵器，远处场地内还有一些少男少女在练拳站桩。 “苟哥，你快看，那不是伏虎少侠吗？” “嗯？真是他！” “这小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配跟梅师姐站在一起？” “苟哥，只要你说一句话，咱们就过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众位少年少女聚在一起，不怀好意的盯着远处的陈棠，小声议论。 同时看向身前的那位锦袍少年，只等他一声令下。 这位正是恶狼帮帮主的儿子，苟岱。 众人之中，他年纪稍大，看上去也更加成熟稳重。 再加上恶狼帮少主这层身份，在武馆中练武的少年，都有意聚在苟岱身边，唯他马首是瞻。 苟岱遵从父亲的叮嘱，一直在追求梅映雪。 只是梅映雪始终没有回应，对其态度也是不冷不热。 如今，看到陈棠和梅映雪并肩而立，苟岱顿时心生妒意，脸色有些难看。 “不要轻举妄动。” 苟岱沉声道：“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过去，映雪师妹在旁边，肯定会出手阻拦。” “那怎么办？就这么放过他？”另一人皱眉道。 苟岱微微冷笑，招了招手，把身边的仆从叫过来，低声道：“你速速回家，把‘暴君’和‘恶霸’给我牵过来！” “啊！” 众位少年闻言，惊呼一声。 他们早就听说过，恶狼帮中，驯养着两头极为凶残的恶狼，名为暴君和恶霸。 据说，恶狼帮帮主当年徒手将两只恶狼生擒降服，一手一只牵着带下山，从此在常泽县名声大噪！ 也正因为如此，才博得一个‘恶狼’的名号。 “今天有机会看到暴君和恶霸了！” “哈哈，一会儿有好戏看了！” 众位少年满脸兴奋，摩拳擦掌。 梅映雪给陈棠介绍武馆内的情况，再加上距离太远，倒没留意那边的动静。 陈棠整日在雪岭中，与各类猛兽厮杀搏斗，对于敌意感知极为敏锐！ 他漫不经心的朝那边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陈棠你放心，你毕竟身上有伤，我会叮嘱他们，给你安排一些轻活。” 梅映雪道：“而且，在馆里干活，还有一个好处。” “什么？” 陈棠问道。 梅映雪道：“像是在这边干活的时候，你就可以偷偷看我们练武。正常来说，馆里是不许的，但有我在，你不用怕。” “虽说你现在练武有些晚了，将来也难有成就，但能学几招，强身健体总是好的。” 陈棠笑道：“这倒没什么，我会伏虎拳。” 梅映雪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随后又连忙止住笑容，面露歉意，道：“对不起，我没有笑你，只是，伏虎拳实在，实在……” 梅映雪不好意思打击陈棠，道：“以后有机会，让你看看我们梅家的梅花拳剑，那才是真正的上乘武学！” “好啊。” 陈棠笑着应道。 第25章 反噬 “有件事想请教一下。” 陈棠道：“不知武者入品的标志是什么？” 梅映雪看了一眼陈棠，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惋惜和同情。 她原本对陈棠没有多深的印象。 直到两个多月前，长街那一战，才让她彻底记住眼前这个高大少年。 当时，周围的许多人都在看着热闹，嘲笑讥讽。 她在人群中，却笑不出来。 反而心生惭愧。 梅映雪从小习武，但在黑水帮的面前，却心中惧怕，不敢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棠倒在血泊中。 她甚至连上前救人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她心底对陈棠很是敬佩。 梅映雪本以为陈棠这种人，只存在于江湖传说中。 直到那一日，她才知道，世间确有这般热血之人，怒见不平，拔刀相助。 所以，她曾帮助陈棠打发走崔勇。 也曾数次登门，只是担心陈棠生活不下去。 在梅映雪看来，陈棠这样的人，实在不该死。 如今，听到陈棠询问武者入品之事，她心中不禁叹息一声。 这般热血之人，却遭遇重创，浑身筋膜断裂，没机会习武，上天对其何其不公。 “梅姑娘？” 陈棠见梅映雪站在那半天不说话，神情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便轻唤一声。 “啊。” 梅映雪缓过神来，歉然一笑，道：“刚才有些走神了。” “入品的标志有两条，第一，便是拉开三石的力弓；第二，便是练皮如甲。” 陈棠点点头。 这个说法，与李君轻所言相同。 陈棠道：“听上去倒不算复杂，如此说来，不必前往武安郡，也能测试出自己的修为。” “那不一样。” 梅映雪道：“一来，三石的劲弓，只有武安郡的武场才有，民间禁止打造一石以上的弓。” “二来，前往武安郡测试，一旦通过，才是朝廷钦定的九品武者。” 陈棠又问道：“是不是还有铜皮的说法？” “呵呵。” 还没等梅映雪回答，旁边便传来一阵轻笑。 那群少年正朝这边走来，为首之人正是苟岱。 这个少年有些眼熟。 一个月前，梅映雪帮陈棠出那三十两银子的时候，这个少年就曾出言挤兑过他。 “陈棠，你打听这么多干嘛？” 一位少年脸上带着不屑，摇头笑道：“你现在就是废人一个，干点重活都费劲，还问什么入品，真是可笑。” “人家还听过铜皮呢，哈哈！” 众位少年嘻嘻哈哈，阴阳怪气。 “你们胡说什么！” 梅映雪呵斥一声。 苟岱见梅映雪动怒，心中妒意更盛，道：“你们别瞎说，陈棠可是咱们常泽县的伏虎少侠！” “在他这个年纪，谁能闯下如此响当当的名号？” “哈哈哈哈！” 众多少年闻言，更是笑作一团。 梅映雪大皱眉头。 原本她对苟岱就不甚喜欢，如今看其嘴脸，心中更加厌恶。 “陈棠，我们走。” 梅映雪不愿搭理这些人，带着陈棠便要转身离开。 苟岱看向门口拐角处，他的仆从牵着暴君和恶霸躲藏在那，正朝这边观望，只等他一声令下。 苟岱眼神中透着一丝凶光，微微点头。 那位仆从会意，指向远处的陈棠，低喝一声：“去咬那个人，往死里咬，不必留情！” 说完，这位仆从松开两只恶狼脖颈上的锁链。 “嗷！” 一阵低吼声在演武场地中陡然响起。 梅映雪带着陈棠刚刚转身，便听到这声狼嚎，不禁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循声望来。 只见两头半人多高的恶狼突然出现，正朝他们所在的位置奔袭而来，眼中冒着幽光，龇牙咧嘴，满脸狰狞，转眼便来到近前！ “啊！” 梅映雪惊呼一声。 她此番出来，身上根本没带兵器。 面对这样两头凶猛的恶狼，根本无法抵抗。 “映雪师妹小心！” 苟岱及时上前，将梅映雪挡在身后。 这个动作，看似是在保护梅映雪，其实是将她拦住。 如此，也正好将陈棠彻底暴露在两头恶狼的面前！ “哎呀，大家小心，快闪开，锁链断了！” 就在此时，那个仆从气喘吁吁的跑出来，装模作样的大声喊道。 “陈棠小心！” 梅映雪见陈棠似乎仍未察觉，不禁脸色一变。 可苟岱挡在她身前，她一时间过不去，只能大声提醒。 两头恶狼已经扑到陈棠的身后！ 而陈棠仍未转身。 看到这一幕，苟岱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仿佛看到陈棠血肉横飞，被恶狼啃食的一幕！ 就在此时，陈棠回头看了一眼。 甚至没有转身。 只是一眼，那两头恶狼便仿佛见了鬼一般，呜咽一声，方才的凶狠瞬间消失不见！ 两头恶狼竟转变方向，绕过陈棠，远远避开，跑到苟岱的身后躲了起来，瑟瑟发抖。 野兽的嗅觉最为灵敏。 它们跑到近前，就闻到陈棠身上的气味有些不对劲，好似三千雪岭的那位无上君王！ 陈棠在雪岭中，不断与猛兽厮杀磨练，已经孕育出比猛兽还凶狠的杀气！ 他回头看这一眼，其实也有猛虎回头的神韵。 真正的虎视眈眈！ 刹那间，两头恶狼好似看到山君白虎朝他们看过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屎尿横流，哪还敢上前。 啥？ 围观众人不知其中内情，看到这一幕，都傻了眼，目瞪口呆。 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这两头恶狼怎么比狗还怂？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苟岱，心生疑惑。 恶狼帮的帮主，当年不会是从外面找来的两个宠物吧，看着吓人，实则萌萌哒？ 苟岱感受到众人目光，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唰的一下就红了。 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哪有什么城府。 “妈的，狗东西，上去咬他，咬他啊！” 苟岱有点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照着两只恶狼抬脚就踹。 两只恶狼刚才拉尿一地，如今苟岱身上也沾上不少。 他越想越气，踹得愈发狠，咬牙切齿，大骂道：“上去咬啊，你们两个畜生！” 噗嗤！ 两只恶狼被踹的急了，不敢招惹陈棠，回头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口，直接从苟岱的大腿上撕下一块肉来！ “啊啊啊，他妈的狗东西咬错了啊，痛煞我也！” 苟岱两条腿都被咬了一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鲜血直流，脸色苍白，痛得哇哇乱叫。 第26章 女孩和狗 众位少年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手忙脚乱的捂住苟岱腿上的伤口。 可那腿上被生生撕下来一块肉，血哪能这么容易止住。 演武场地上，又响起一阵凄厉的哀嚎。 那仆从也慌了神，手足无措。 两只恶狼毕竟是他放出来的，如今反咬主人，真要追究起来，搞不好会怪罪到他头上。 陈棠看着这出闹剧，神色淡然。 十几岁孩子的挑衅，在他看来，实在太弱了，他根本都没放在眼中。 整个过程，他甚至都没动一根手指。 实际上，在旁人看来。陈棠也就十多岁，与众人年龄相仿。 只是，一边乱作一团，惊慌失措，哀嚎连连。 陈棠这边从容镇定，沉稳持重。 给人的感觉，自然是天差地别。 梅映雪不自觉的多看了陈棠几眼。 “我们走！” 梅映雪扯了下陈棠的手臂，眼神向外一瞥，示意两人趁乱离开。 陈棠会意，与梅映雪离开演武场地，没一会儿，便来到梅花武馆外。 “刚刚怎么回事？” 到现在，梅映雪也没想明白，神色古怪。 方才的一幕，明显是苟岱想要利用两只恶狼，对陈棠不利。 只是不知怎么，两只恶狼居然临阵退缩。 而且，还反咬苟岱一口！ 梅映雪下意识的看向陈棠。 陈棠感受到梅映雪的目光，道：“毕竟是恶狼，野性十足，难以驯养，疯起来谁都咬。” “估计是。” 梅映雪点点头。 刚刚的一幕，就发生在她面前。 陈棠几乎没动，到最后关头，似乎才意识到危机，回头看了一眼。 这事应该与陈棠没关系。 只是，这次再见，梅映雪发现陈棠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之前的陈棠看到她，脸庞通红，眼神闪躲，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而如今的陈棠，偶尔交谈的时候，会看着她的双眼。 目光温和清澈，没有任何杂念，与苟岱看她时候那种猥琐眼神完全不同。 沉吟少许，梅映雪面露担忧，道：“你真的不考虑来我们武馆吗？今日苟岱吃了大亏，未必能咽下这口气。” “你来武馆干活，毕竟有我和我爹在，他不敢在武馆太过放肆。” 狗带？ 这名字起得好，跟牛二好有一比。 “多谢梅姑娘好意，应该没什么事。” 陈棠婉言谢绝。 梅映雪见陈棠依旧坚持，便不再劝说，只是叮嘱一声，道：“那你平时要多加小心。” 陈棠点点头。 就在此时，那个仆从背着嘴里哼哼唧唧，面无血色的苟岱，冲出梅花武馆，朝着恶狼帮跑去。 两只恶狼也乖乖的跟在身后。 看到武馆门口的陈棠和梅映雪，苟岱眼眸中恨意更盛，咬牙握拳，一语不发。 梅映雪皱眉道：“此事毕竟是因我而起，我送送你吧，别再出什么意外。” “也好。” 陈棠此番没有推辞。 两人沿街朝着陈棠的家中行去，没过多久，途径一处巷子，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咒骂声，狗吠声。 “贱丫头，你跑，我让你再跑！就知道给老子惹麻烦！” “啪！啪！” 骂声中，还夹杂着鞭子抽打的响亮声音。 陈棠两人都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朝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一处宅院门口，一位身形瘦小的小女孩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头发散乱，看不清脸。 只能看到小女孩衣不蔽体，身上被抽出一道道血痕，血迹早已渗透衣衫。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一手叉腰，一手持鞭，嘴里一边咒骂，一边抽打。 每一鞭子打下去，小女孩的身体都会颤抖一下。 虽说在眼下的世道，人命卑贱，这种事情并不稀奇。 但亲眼目睹，陈棠仍是微微皱眉，大感不适。 “汪汪！” 中年男子每次抡鞭抽打下去的时候，那处院子里，都会传来一阵疯狂的狗吠。 “唉。” 梅映雪轻轻一叹，道：“这就是两个多月前，你拼死救下来的那个小女孩。” “啊？” 陈棠心中一震。 就在昨夜，他才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就有这个小女孩。 小女孩抱着他哭泣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他只知道，小女孩后来得救了。 没想到，今日竟在此遇见。 “这是怎么回事？” 陈棠皱眉问道。 梅映雪道：“这个女孩其实是这家人买来的婢女，那天上街买东西，被黑水帮少帮主看中，想要将其掳走。” “你身中三十多刀，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这个女孩朝着四周的人磕头乞求，想要让人来救你。黑水帮那群人站在那，始终没人敢上前。” “还是县衙的孟捕头带人赶过来，与黑水帮僵持一会，黑水帮才离开。黑水帮势力虽大，却也不好当街与官府中人正面冲突。” 前身当时已经昏迷，后面发生什么，陈棠完全不知。 “后来，令尊将你救走，这个小女孩想要去衙门告官，却被这家人强行带了回去。” 梅映雪说到这，目光看向那位中年男子。 “我听说，这家人因为此事大发雷霆，迁怒于这小女孩，认为是她给家里惹了麻烦，给她一顿毒打。” “从那之后，小女孩脸上的伤就没退过，每次看见她，都是鼻青脸肿，早已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陈棠默然不语。 “老徐，因为啥事啊，咋气成这样子？” 巷子里的左邻右舍听到动静，也纷纷出来看热闹。 那个唤作老徐的中年汉子骂道：“他妈的贱丫头，又偷偷跑到官府，去给我惹麻烦！” “去官府做什么？毕竟是你买来的婢女，就算打死了官家也不管。”一位邻居问道。 “要不咋说这丫头贱呢！” 老徐闻言，心中更气，又是一鞭子抽在小女孩身上，恨声道：“这丫头跑去告官，就为了两个多月前那个破事！还要告人家黑水帮，说黑水帮强抢民女，当街杀人，请县衙老爷给什么阿棠哥哥一个公道。” 听到‘阿棠哥哥’四个字，陈棠心中一颤，仿佛遭到一记重击。 前身昏迷前，耳边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小女孩一遍又一遍的哭喊着阿棠哥哥。 前身没救错人。 梅映雪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陈棠。 “这丫头也太天真了，那衙门是什么地方？” “嘿嘿，还是老话说得好，天下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几位邻居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汪汪！” 就在此时，那处院子里突然冲出一只半大的黄狗，疯了一般，朝着老徐扑过来！ “去你妈的！” 老徐抬腿一脚，直接将那黄狗踹个跟头。 没等黄狗翻身起来，老徐扬起鞭子，反复抽打在黄狗身上，嘴里骂道：“畜生敢咬我，老子明天就给你宰了吃肉！” “嗷嗷！” 黄狗吃痛，惨叫连连。 小女孩原本只是跪在地上默默承受，此时却突然上前，将黄狗护在身下，替黄狗挡下鞭子，一声不吭。 在这巷子的外面，不止是陈棠和梅映雪。 胖老头和青沐也在远处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幕。 胖老头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目光冰冷。 第27章 江湖的意义 周围邻里似乎对这一幕，早就司空见惯。 相互之间也只是谈论几句，看个热闹。 那男子打得太凶，旁边他的婆娘也不阻拦，还时不时帮腔骂上几句。 “两个小畜生，养活你们，还给我找麻烦，今天都别吃饭了！饿你们几天就老实了！”那婆娘叉腰大骂。 “让你跑！” 老徐嘴里骂骂咧咧，手中鞭子仍在抽打。 “住手！” 梅映雪实在看不过去，按捺不住，轻喝一声。 “你是谁家的？” 老徐侧目看了一眼，没认出梅映雪来，只是觉得这小姑娘锦帽貂裘，气度不凡，像是富贵人家子弟。 “这是梅花武馆的千金。”有邻居认出来，小声提醒。 老徐闻言没当回事，撇嘴道：“我打的是家里婢女，干你什么事？梅家千金怎么的，就算是官府老爷，也管不到我头上。” “即便她是你家婢女，你下手也未免太狠了些！” 梅映雪皱眉看着遍体鳞伤的小女孩，面露不忍。 老徐的婆娘一脸凶悍，尖声道：“这是我们家事，你个小丫头片子少管闲事！” “我管便怎的！” 梅映雪心中动怒，反问一句。 “哎呀，左邻右舍的都过来看看，梅花武馆的千金仗势欺人啦！” 徐家婆娘连哭带嚎，像是受了天大委屈，哭天喊地，脸上没一滴泪。 梅映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觉得脸庞燥热，气势也弱了下来，道：“你，你别胡说，我没欺负你。” 老徐甩了下鞭子，冷哼一声：“小姑娘，不妨告诉你，我家娃在武安郡当差，我们徐家也不是好惹的！” 梅映雪深吸一口气，道：“这个小女孩也是你买来的，多少钱，我买下她便是。” “呵呵。” 老徐冷笑一声：“你想买，我还不卖呢！这贱丫头买回来，原本就是给我家娃留着成亲的。你买走她，谁来给我老徐家传宗接代？” 说完，老徐目光转动，上下打量着梅映雪，肆无忌惮，神色猥琐。 “你再买一个便是。” 这话刚要脱口而出，可梅映雪转念一想，再买一个婢女，岂不是还要来到这家受罪？ 这句话到了嘴边，却说不下去了。 一位邻居问道：“老徐，总听你说，你家娃在武安郡混得不错，人家能看上你这婢女？” 老徐嘿嘿一笑，道：“看不上也没啥，等这丫头再长大点，给我老徐当个通房丫头，也能为我老徐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 “老不死的，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 那徐家婆娘闻言，瞪了老徐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哈哈！” 众位邻居见状，都哈哈大笑，露出会意的神色。 没人在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周围的笑声在梅映雪听来格外刺耳。 小女孩紧紧抱住怀中的黄狗。 一人一狗，都是那么弱小无助，相互依靠，相依为命。 “走吧。” 陈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梅映雪叹息一声，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陈棠都没有走进巷子，只是冷眼旁观。 与前身不同的是，他心中杀机越盛的时候，往往看起来越平静。 而且他知道，杀人是个麻烦事。 想要少点麻烦，就要做得干净些。 听到‘走吧’这两个字的时候，跪在原地的小女孩突然浑身一颤，似有所觉，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去。 只是前方有邻居挡着，她的眼眶红肿，眼眸被血泪填满，视线模糊，只是隐约看到两个背影离去，消失在巷子口。 “是错觉吗？” “阿棠哥哥还活着？” “不会的，若是阿棠哥哥，他一定会来救我的，阿棠哥哥早已死了，我身边只有小黄了。” 小女孩失望的低下头，抱了抱怀中的黄狗，轻轻安抚。 …… 走出巷子，一路上，陈棠和梅映雪始终沉默。 过了会儿，梅映雪毫无预兆的脚步一顿，突然说道：“有时候，我真恨不得一剑斩了他们！” 陈棠有些惊讶的看她一眼。 梅映雪很快就回过神来，看向陈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住，有些失态吓到你了吧？我就是心中有气，随便发泄一下。” “嗯。” 陈棠点点头，道：“人各有命，随它去吧。” 梅映雪皱了皱眉。 这样冷漠的话，不像是陈棠说出来的。 但很快，她想一想也就释然了。 陈棠因为救下那个小女孩，险些身死，家破人亡，遭遇这样的变故，纵有一腔热血，恐怕也会凉了。 “唉。” 想到这里，梅映雪有些心烦意乱，道：“我就送你到这，先回去了。” “多谢。” 陈棠点点头，朝着家中行去。 胖老头和青沐站在远处，微微皱眉。 他们两人原本是打算跟在陈棠身后，观察一番，没想到意外撞见刚刚的一幕。 两人也没想到陈棠会说出那样一句话。 似乎与两个月多前，那个路见不平，挺身而出的少年，相去甚远。 青沐道：“师父，我们救下那个小姑娘吧。” “嗯。” 胖老头道：“那小姑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以为陈棠已经死了，可两个多月过去，她仍惦记此事，要为一个死人求个公道。那黄狗护主，姑娘也是心善，不肯让黄狗遭受毒打，宁愿自己挨鞭子。” “你救下她，将来她也会舍了命去保护你。这样的人，就该享受一生富贵，跟在你身边，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青沐点点头，道：“救下她之后，我即刻动身，带着她离开此地。” “我跟你们一起走。” 胖老头说道。 青沐惊讶，问道：“师父，你不留下来观察他了，什么入神坐照，世间唯一的。” 胖老头意兴索然，嘲弄的笑笑，道：“人各有命，随它去吧。” 这正是方才陈棠的话。 青沐看出胖老头心中所想，道：“想必是因为他两个多月前，曾遭遇那场变故，所以才变了心性，也能理解。” 胖老头面露惋惜，道：“或许吧。若他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很多事有心无力。如今习得一身本领，反倒凉了热血，未免有些可惜。” “纵然入神坐照，也没什么稀奇，世间只是多了一个心肠冷漠的江湖人，寻常得很，甚是无趣。” “青沐。” 停顿少许，胖老头问道：“你可知老夫这些年来，为何一直带着你四处游历？” “不知。”青沐摇头，也露出一丝好奇。 胖老头道：“将来你进京之后，一身荣华，高高在上，便很难看见这些艰难生活的百姓，也听不到这些民间疾苦声。” “我带你游历四方，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看乾国的百姓，都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凭你与他的关系，将来若能进言几句，少些苛捐杂税，减少徭役暴敛，惩治贪官恶吏，便是福泽天下的无上功德。” 青沐闻言肃然，正色道：“徒儿记下了。” 胖老头又问道：“你可知江湖存在的意义？” “江湖？” 青沐摇了摇头。 这些年来，她虽然与师父行走江湖，却从未想过江湖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胖老头道：“黎民百姓无权无势，往往在官家那里求不来一个公道。有时候，江湖会给他们一个交代，这便是江湖存在的意义。” “像是今天的事，官府管不了，江湖来管！”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胖老头已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杀气！ 青沐若有所思，道：“所以，江湖往往会与庙堂对立，朝廷也将江湖人士视为异类。” “不错。” 胖老头道：“若有一天，天下安定，政通人和，国泰民安，或许江湖也就该淡去了。” 第28章 踩点 恶狼帮。 苟岱回来之后，抹上金疮药，包扎好伤口，总算止住鲜血，保住了性命。 只是双腿仍是痛得厉害，躺在床上哼唧。 几位婢女跪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位少主人刚刚大发雷霆，地上到处都是被他打碎的瓷器酒杯，谁都不敢这时候随便说话，生怕被其迁怒。 “李护法怎么还没来？再给我派人去催！” 苟岱手掌用力拍打着床沿，大声喊道。 就在此时，一位瘦高男子推门而入，正是恶狼帮虎豹两大护法之一，人称‘花豹’的李韬。 李韬看上去三十多岁，满脸麻子，眼神阴沉，看到床上呻吟的苟岱，不禁皱了皱眉，道：“少主息怒，注意身体。” “李护法，你替我杀个人！” 苟岱咬牙切齿，恨声说道。 “杀谁？” 李韬问道。 其实他心中有些抵触。 一个月前，恶狼帮的军师老柴被人杀了，始终没有找到凶手。 常泽县一共就这么几个九品，帮主与众人商议下来，依次排除，猜测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黑水帮。 所以这段时间，恶狼帮众人行事极为谨慎，收敛许多，尽量避免挑起事端，引火烧身。 “李护法你不必多虑，那个陈棠没家世，没背景，就是个猎户出身。” 苟岱道：“他爹还有点本事，但已经死在大牢里了。而且这个陈棠在两个多月前，浑身筋膜被砍断，现在虽然行动如常，但肯定不敢用力，废人一个。” “这次我吃了大亏，完全是个意外，谁知道那两头畜生突然不听话，还发起疯来！妈的，不知道是不是发情了！” 李韬沉吟不语。 若只是一个陈棠，倒还好说，杀便杀了，没什么麻烦。 “李护法，我叫你前来，就是信得过你的手段。此事我交给其他帮众，我不放心。” 苟岱道：“李护法，你一定要帮我出了这口恶气！” “行。” 李韬点头道：“少主放心，此事我替你办了，你在家安心养伤，等着好消息。” 苟岱握拳道：“我苟岱不是君子，等不了十年，有仇当天就报，只想他快点死！李护法，你现在就去杀了他，我一刻都等不得！” 李韬暗自摇头。 这位帮主的儿子还是太嫩了。 这点城府，隐忍的功夫都没有。 “少主稍安勿躁。” 李韬沉声道：“如今毕竟是白天，街上人多眼杂，我现在过去，固然能杀了他，可免不了会被人看见，授人以柄。” “帮主这段时间一直叮嘱，让我们行事低调谨慎，少惹麻烦。” 苟岱道：“那你说怎么办？” 李韬道：“少主放心，我今晚就过去，趁着夜色，人不知鬼不觉就将那人宰了。” “好！” 苟岱心中大喜，仿佛看见今夜陈棠身首异处的惨状，道：“做的干净些，我等你的好消息！” 李韬点头，退出房间。 他一会准备先去陈棠家附近踩个点，观察一下，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下手。 …… 陈棠回到家里，盯着炉子中燃烧着火焰，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胖老头和青沐也回来了。 陈棠回过神来，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胖老头神色淡然，一语不发，进了里屋。 青沐见陈棠好似没事一样，便笑了笑，也进了屋。 “这两人又抽什么风？” 陈棠有点不解。 好似突然间，两人对他态度大变。 胖老头没了笑呵呵的模样。 青沐虽然对他笑了下，但更像是礼貌性的应付，看着极为冷淡。 陈棠耸耸肩，也没放在心上。 …… “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晚上吧，白天毕竟人多，不方便带人离开。晚上动手，咱们趁着夜色正好离开此地。” “师父，他会不会也跟咱们一样的想法？或许他也想等晚上再去救人？” “会吗？” 胖老头被青沐这一说，也有点不确定了。 毕竟刚刚陈棠显露出的冷漠和平静，实在不像是要出手救人的样子。 那一句人各有命，随他去吧，明显就没打算管。 难不成他是演的？ 胖老头摇摇头。 应该不会。 若他是装的，岂不是把我这个老江湖都瞒过去了？ 胖老头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才刚刚进城，没见过世面，哪有这般深沉的心思。 他若有这心思，之前也不会凭着一腔热血，与人当街大战。 “师父，那两个人怎么处理？”青沐又问。 “自然是杀了。” 胖老头淡淡道：“他们不把那姑娘当人看，我就不把他们当人看。” 青沐对此并不意外。 胖老头平时一副笑模样，看似和蔼可亲，其实脾气极为古怪，不遵礼法，颇为任性。 在师父眼中，人与人的出身虽有不同，但人与人之间无分贵贱，谁也别看不起谁，都是一条命而已。 两人虽然是师徒名分。 但胖老头从来不许她行跪拜之礼，两人也无尊卑之别。 所以他们相处起来，好似忘年交一般，毫无隔阂。 胖老头甚至对她说过，我与你并无恩情，你将来也不必报答我。 之所以传道授业，一来念你性情纯良，资质不错；二来，你出身贵重，将来若有机会，或许能造福一方。 两人在里屋待到傍晚，天色渐暗。 “师父，好像有人在这附近探查。” 青沐突然说道。 “嗯。” 胖老头道：“来了很久，在周围徘徊，看着像是在踩点，应该是冲着他来的。” 就在此时，原本在外屋静坐半天的陈棠，突然起身，推门出去。 青沐心中一动，道：“师父，难道他……” 胖老头也露出一丝期待，道：“走，跟上去看看。” 陈棠离开家，沿街行去。 看那方向，与那个小女孩的家里截然相反。 胖老头和青沐两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看来他们还是猜错了。 就在此时，一道瘦高身影暗中跟了上去，远远的吊在陈棠身后。 青沐道：“我们也过去看看吧，反正不急于一时，现在动手还早。” 此时正值傍晚，街上还有不少行人。 胖老头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 就这样，四个人，一前，一中，两后，沿街瞎逛起来。 第29章 借刀杀人 在李韬的注视下，陈棠在街上四处乱逛，这瞅瞅那看看，在县城里绕了一大圈子，很是悠闲。 逛了半天，许是饿了，陈棠钻进旁边的酒楼里。 李韬没有跟着进去。 他毕竟是恶狼帮的护法，在常泽县没几个不认得他。 若是走进酒楼，一定会暴露身份，很可能会引起陈棠的注意，有所防备。 李韬就在外面的角落里，观察着酒楼里的陈棠。 只见陈棠叫了一壶酒，点了几盘下酒菜，又要了一只香喷喷的大烧鸡，在那吃喝起来。 李韬等了半天，陈棠也没吃完。 一壶酒喝下去，又续了一壶，慢悠悠的吃着。 李韬看饿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离开，担心一转眼，再把人给跟丢了。 饿着点肚子，倒也没啥。 解决了此人，今晚找个窑子享受一番，软玉温香，山珍海味，要什么没有。 转眼间，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夜色已深。 陈棠还在里面靠着暖炉，呷着小酒，吃着小菜，摇头晃脑，优哉游哉，好不快活。 李韬在外面吹着冷风，饿着肚子，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盯着酒楼里那道身影，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将他一刀砍翻！ “你在里面吃香喝辣的，老子在外面喝西北风！” 李韬心中暗骂一声，原地转圈跺跺脚，活动一下身体，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掌，在掌心哈了口气。 已经等了这么久，总不能现在放弃。 在李韬身后不远处的阴影中，还站着两道身影。 这两人也在寒风中站了一个时辰。 只不过，两人有内功在身，倒不觉得太冷。 只是看着陈棠在酒楼里吃了一个时辰，两人肚子早已饥肠辘辘，馋的直咽口水。 武功再高，也挨不住饿肚子。 “你看他没心没肺，胡吃海喝的样子，哪里有救人的打算。”胖老头馋的够呛，满腹怨气，越想越气。 他生性贪吃，否则也不会拥有这等身材。 如今，让他看着别人大快朵颐，自己饿肚皮，简直是平生最大的折磨。 如此这般，三人在外面又苦等半个时辰。 酒店里早就没人了，就剩陈棠一个，已经喝到第三壶酒，看上去有些醉醺醺，似乎已经喝迷糊了。 外面的三个人，有点顶不住了。 好在酒店里的老板和伙计，也扛不住了。 “客官，咱们小店已经过了打烊的时辰，您看看……” 酒楼老板过来，躬身赔笑。 “打烊了？” 陈棠睁着惺忪的醉眼，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道：“也好，结账！” 听到这两个字，寒风中的三人同时长舒一口气。 感谢老板，感谢打烊。 陈棠结了账，刚走几步，又回头道：“老板，再给我打两壶好酒，我带走！” “好嘞！” 伙计很快拎着两壶酒送过来。 陈棠在怀里摸了半天，只摸出几文钱。 “客官，这酒钱您可不够了。” 伙计笑着说道。 陈棠似乎很是扫兴，嘴里骂骂咧咧，道：“那换成几个馒头吧，再把这烧鸡给我包起来。” 之前点的那半只烧鸡，他没吃多少，还剩下大半只。 伙计很快将烧鸡馒头用油纸包好。 陈棠接过来，揣进怀中，踉踉跄跄的走出酒楼。 此时，将近三更，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 陈棠走到一处巷子前，停下脚步，随后转进旁边的巷子。 李韬快步跟进，也来到巷子口，朝里面看了一眼。 陈棠正在小解。 眼下是个不错的机会！ 巷子里僻静幽暗，正适合下手！ 李韬正要想动手，只见陈棠系上腰带，四下张望，神色鬼鬼祟祟，朝着巷子里的一处宅院窥探。 “这人要做什么？” 李韬心中好奇，没有急着动手。 在他眼中，陈棠已经是死人。 只见陈棠从怀中摸出一个薄薄的木片，小心翼翼的伸进那处宅院的门缝里，似乎想要移开大门后面的门闩。 只是他操作半天，也没什么动静。 陈棠似乎有些气馁，来到旁边的围墙，想要翻身越过去。 那围墙看着也就六尺来高，李韬目测，以他的身手，全力一跃，便差不多能跳上墙头。 只见那陈棠极为笨拙，磨蹭半天，累得气喘吁吁，才翻身进了院内。 此人偷偷摸摸要做什么？ 李韬心中更加疑惑，悄无声息的跟上去，趴在墙头上观察着里面。 那陈棠蹑手蹑脚的靠近房门。 听了一会，才闪身进去。 李韬心中一动，回想起刚刚在酒楼的一幕，神色恍然。 原来如此。 此子刚刚身上没钱了，便想趁着夜色，来这家里顺手牵羊，偷些银两！ 他年纪轻轻，胆子倒不小。 想必也是喝了些酒，胆子才壮起来。 李韬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他现在闯进去，将这家主人和陈棠全部杀了。 在外人看来，便是陈棠入室盗窃，行迹暴露，情急之下，持刀行凶，主人拼死反击，两败俱伤，双双殒命。 此子的死，根本不会有人想到恶狼帮的身上！ 这一招，便叫做瞒天过海，借刀杀人！ 转念至此，李韬翻身进院，拔出腰间的匕首，轻手轻脚的摸向房门。 在这间房子的屋顶，两道身影静静的趴伏在那，仿佛融入夜色中，看不出一点破绽。 刚刚的一幕，被两人尽收眼底。 “我知道了！” 胖老头突然小声说道：“好一手瞒天过海，借刀杀人！” 青沐此时也猜到了陈棠的打算，抿嘴笑道：“他终究还是来了。” “这小子好深的心思，把我都给瞒过去了！” 胖老头道：“他这一手不仅能救人，还能顺手解决恶狼帮的人，又能让自己置身事外，摘得干干净净，算是一举多得。” 青沐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下，道：“他刚刚在酒楼里呆那么久，一方面是想等三更时分，更好动手。另一方面，应该也是因为发现恶狼帮的跟踪者，故意将他晾在外面。” “我这弟弟可真够坏的。” 胖老头轻轻扒开一块瓦片，目光一扫，看到提前进屋，躲藏在角落黑暗中的那团身影。 就在此时，李韬也摸进房内。 房间里一片安静，空气仿佛凝固起来，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杀戮，一触即发！ 第30章 杀（求收藏求追读） 李韬悄悄摸进房，掩上房门。 又从怀中拿出一条黑色蒙面巾，系在脸上，只露出一对儿眼睛。 这种事，他专业的很。 蒙上脸，也是防止发生意外，暴露身份。 室内一片漆黑，没有灯光，能见度很低。 李韬目光扫过，只是大概看到一些桌椅，房间格局布置。 他没见到陈棠。 李韬蹑手蹑脚的朝着卧房行去，主人家值钱的玩意，大多都放在卧房内。 不出意外，陈棠应该就在那。 李韬掏出匕首，小心翼翼的挑起门帘，看里面没什么动静，才闪身进去。 火炕上躺着两个人，似乎仍在熟睡。 李韬四处环视，微微皱眉。 这间卧房内，也没有看到陈棠的身影！ 他明明看见陈棠进屋。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椅子突然移动了下，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 李韬敢保证，他没碰到那椅子。 …… 老徐原本还在睡梦中，但房门连续开了两次，吹进来不少冷风，他便有些醒了。 刚刚这声动静响得突然，顿时将他惊醒！ “什么人！” 老徐心中一惊，从在炕上一滚，一手摸出枕头下的匕首，一边朝着门口望去。 这一看，正好看到门口站着一道瘦高的身影！ “哪来的贼人，敢偷到我家，还不快滚！” 老徐握着匕首，心中安定不少，纵身跃下火炕，大喝一声。 他虽然年纪稍大，但也算身强体壮，懂些拳脚。 更何况，这种入室盗窃的贼人，都心虚得很。 一旦被主人家发现，大多都会被吓破胆，落荒而逃。 另一边的婆娘，被他一声大吼，也醒了过来。 若是寻常盗贼，被老徐吼这一嗓子，确实会被吓得够呛。 而且主人家两个人都醒了，其中一个手中还拎着匕首，理智一点的都会逃走。 可李韬不是寻常盗贼。 他进了此屋，就是奔着杀人来的！ 若是任凭老徐这样大喊大叫，将周围邻里惊醒，他这趟就算白来了。 反正陈棠也走不远，就在这屋里。 先将这二人宰了再说！ 转念至此，李韬目露凶光，杀气腾腾，朝着老徐冲了过去！ “不好！” 老徐见那瘦高身影不但没逃，还朝着他冲过来，手中寒光闪烁，似乎也握有利刃，不禁大惊失色。 屋内空间不大，几乎无处躲藏，老徐心中一横，握紧匕首，也朝李韬冲去。 “婆娘，快叫人！” 与此同时，老徐大喝一声。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交手！ 老徐咬牙，双目圆睁，一刀朝着李韬的胸口刺去！ 李韬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老徐这两下子，在他看来实在太弱了，与孩童无异。 李韬不慌不忙，身体微微一侧，让开老徐刺过来的匕首，顺势一刀，刺进老徐的心窝！ 噗嗤！ 匕首快进快出，血光闪现！ 整个过程太流畅了。 李韬的脚步，甚至都没有停顿。 他越过老徐的身旁，直奔刚刚从炕上爬起来的那个婆娘。 直到此刻，那婆娘才清醒过来，但被眼前这惊悚的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李韬来到身前，她刚要开口喊救命，只见李韬反手握刀，向前一划！ 呲！ 匕首抹过喉咙。 一道血痕浮现，随后鲜血喷涌！ 那婆娘瞪着死鱼般的双眼，满是惊恐不甘，最终瘫在炕上，没了气息。 另一边，老徐手掌捂住胸口，浑身气力迅速流逝，又向前走了两步，才无力的倒了下去。 就在他摔倒的一刻，他的视线中，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前方阴暗的角落里，缓缓走了出来，悄无声息！ 老徐不知道这个人又是谁。 此人径直从他身旁走过，在他还未倒地的瞬间，抄起他手中的匕首…… 李韬连杀两人，不费吹灰之力。 但这不是他今天主要的目标！ 陡然！ 他心中一惊，浑身汗毛倒竖！ 身后似乎传来一丝细微的异动！ 李韬想都不想，没有回头去看，反手便是一刀，朝着身后刺去！ 啪！ 他身体刚刚转到一半，手腕便被人死死握住！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 他的手腕，几乎要被此人捏断！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胸口一凉。 紧接着，便是一阵刺痛！ 李韬微微低头，一柄匕首没入他的胸膛，直中心脏。 “是你？” 两人距离极近，直到此时，李韬才看清对面这人的脸庞，眼中涌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陈棠，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一个全身筋膜断了的废人！ 怎么可能？ 这个少年面色带煞，目光如炬，仿佛是黑暗中盯着猎物的猛虎！ 直到此刻，李韬才反应过来。 他被算计了。 他才是那柄被借的刀。 也是那个被杀的人！ 想我堂堂恶狼帮的护法，今日竟不明不白的折在一个少年的手中。 对了！老柴，难不成老柴也是…… 扑通一声，李韬倒在地上，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陈棠来到老徐身边。 将他的尸体扶起来，搀扶到李韬身前，再次放倒。 将老徐的手掌，握住扎在李韬胸口上的匕首。 做完这一切，陈棠轻舒一口气。 其实，白天在巷子口的时候，他就在想如何救下那个小女孩，又能少点麻烦。 回到家中，他也没想出什么太好的主意。 陈棠回想起白天梅花武馆发生的事，猜测恶狼帮的苟岱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他便出门试探了一下。 四处逛下来，他可以确定，有人在跟踪他！ 于是，他便想到这手借刀杀人的计策。 陈棠早就发现，在雪山上喝山君虎乳，给他的身体带来很多变化。 其中一个变化，就是在夜晚的时候，他的目力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刚刚在这个房间里，他躲在角落的黑暗中，能清晰看到李韬的一举一动。 而李韬却看不到他。 房间里椅子突然发出的响动，就是因为他提前在椅子腿上缠了个布带，轻轻一拽即可。 一方在明处，一方在暗处。 再加上，李韬的实力，本就比他差了一大截。 有心算无心，双方刚一照面，李韬便命丧当场！ 陈棠在房间内检查了下，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便摘下李韬脸上的蒙面巾，缠在自己头上，将脸庞遮住，悄悄退出房间。 小女孩不在房间里。 陈棠看了一眼旁边的柴房，朝那边走去。 第31章 收徒 陈棠趴在柴房门口看了一眼，透过门缝，隐约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那个小女孩就在里面，靠在柴垛上，抱着那只黄狗，相互取暖。 陈棠犹豫了下，还是推开柴门。 他看到柴房里的情况，微微皱眉，眼中杀气一闪而逝。 那小女孩的一只脚踝，竟然被镣铐锁住，铁链另一边栓在柴房的柱子上。 如此一来，小女孩便无法脱身，只能被关在这间柴房中。 这家主人像是养狗一样，将她拴在这！ 小女孩怀中的黄狗，似乎感受到陈棠身上的杀气，猛地从女孩怀里挣脱出来，伏下遍体鳞伤的身子，朝着陈棠发出一阵低吼！ 黄狗身上的伤口，是白天鞭子抽打留下来的，看上去仍是血淋淋的。 咦？ 陈棠神色有异。 他盯着那只黄狗，向前迈了一步！ 那黄狗嗅到陈棠身上的气息，明显感受到恐惧，但它仍未后退，依旧挡在小女孩身前，对着陈棠龇牙咧嘴！ “好狗。” 陈棠心中赞叹一声。 就连恶狼帮那两头恶狼嗅到他身上的气息，都要远远避开，不敢靠近。 反咬主人，都不敢冲他叫一声。 这只平平无奇的乡村土狗，个头不大，才刚刚到他膝盖，明显在惧怕，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可它为了保护小女孩，却不曾退缩。 “小黄别凶，这是阿棠哥哥，他是好人。” 就在此时，小女孩开口，声音清脆悦耳。 那只黄狗闻言，刚刚的气势顿时散了，呜咽一声，躲回小女孩的怀中，瑟瑟发抖，还时不时侧头，露出一只眼睛偷瞄陈棠。 嗯？ 陈棠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下脸庞，蒙面巾还在，完全遮住了脸庞。 这小女孩怎么认出他的？ 昏暗的光线下，只凭他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不可能认出他。 “什么阿棠哥哥，你认错人了。” 陈棠压着嗓子，沉声说道。 小女孩闻言，笑了起来，道：“阿棠哥哥，你不与我相认也没关系，知道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虽然小女孩脸颊红肿紫青，早已看不出本来面貌，但她一笑，那双眼睛弯了起来，好似月牙，盛满了喜悦。 陈棠轻轻一叹。 他原本没打算与小女孩相认。 主要是没想好该怎样安排。 若是现在将小女孩接到自己家中，县衙捕头肯定会顺藤摸瓜，找到他头上。 带到雪山也不现实。 别说带外人，山中客不许他提起雪山上的任何事。 陈棠只是打算先将这家主人解决掉，让这小女孩暂时脱离苦海，免得再遭受毒打折磨。 至于后面的安排，只能先等官府结案，小女孩恢复自由身，他再尝试着接触一下，给她寻个好去处。 或许梅花武馆就不错。 只是陈棠没想到，小女孩竟认出了他。 而且语气如此肯定，笑容也是那般纯真。 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陈棠走了进去，蹲下身子，摘下脸上的蒙面巾，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小女孩笑道：“白天的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声音，当时以为是错觉，也没有多想。” “刚刚我听见那间房子里传来的动静，就猜测应该是有人来救我了。” 说到这，小女孩微微垂首，道：“如果世间还有人惦记我，不顾一切的来救我，就只有阿棠哥哥了。” 陈棠沉默。 小女孩并不是认出了他。 而是猜出了他。 陈棠问道：“你家里的亲人呢？” “我不知道。” 小女孩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道：“我很小的时候，就与他们走散了。之后就被人带走当丫鬟卖了，我便逃出来，又被人抓住卖掉……这几年，我都记不清，自己被卖了多少次，逃了多少次。” 陈棠默然。 在这样的世道下，小女孩独自一人，不知承受了多少苦难。 “你多大了？” 陈棠问道。 “应该十岁了吧。” 小女孩有些不确定。 “小黄，就是我在逃走的路上捡到的。” 小女孩轻轻安抚着黄狗，道：“当时它受了伤，奄奄一息，我便喂它点吃喝，渐渐的它便缓了过来。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已经有好些年了。” 黄狗似乎听得懂小女孩的话，轻轻拱了拱它的手掌。 “小黄，这是阿棠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记得他，不许凶他。”小女孩又叮嘱一句。 黄狗闻言，对着陈棠渐渐放下戒备，开始摇起尾巴，露出一丝讨好的神态。 它尝试着朝陈棠这边靠拢，仔细闻着他身上的气息。 陈棠从怀中拿出之前在酒楼里包好的大半只烧鸡和几个馒头，轻轻打开油纸，香气散发开来。 小女孩看到，眼睛一亮。 “慢点吃，别噎着。” 陈棠将烧鸡和馒头递过去。 “嗯嗯。” 小女孩接过来，笑眼弯弯，喜滋滋的说道：“还是温的呢。” …… 趴在房顶的两人，借着月色，将房间里的厮杀看得清清楚楚。 青沐轻声道：“遭遇那等变故，几乎家破人亡，也未凉热血，反而变得如此成熟，我有点佩服他了。” 胖老头又恢复笑呵呵的模样，喃喃道：“缜密的心思，冷静的脑袋，再配上狠辣的手段，真是个百年难寻的好苗子。” “怎么，师父你打算收他当徒弟吗？”青沐抿嘴笑道。 他这位师父眼光极高，很少如此称赞一个后辈。 “你看怎么样？” 胖老头搓着胖乎乎的小手，有点期待的问道。 青沐笑道：“我自然是喜欢的，这样我就多了一个小师弟啦。” 嗯……今后欺负他，就更加名正言顺。 “师父打算什么时候收下他？” 青沐问道。 胖老头道：“此事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总不能我主动开口。再怎么说，为师也算是一品宗师，还是得矜持一下。” 青沐莞尔，道：“要不要我旁敲侧击一下，给他点提示？” “不必。” 胖老头道：“到时候，我稍微显露点手段，再加上为师的见识，还怕镇不住他？” “届时趁他大感震惊，心悦诚服之时，为师再顺水推舟，将他收入门下，你就多一个师弟了。” 就在此时，两人也注意到柴房里，陈棠从怀中拿出来的那只烧鸡和馒头。 青沐神色恍然，眼眸中闪过一丝柔色，道：“他白天的时候，听到这家人要让小女孩饿着肚子，所以才在酒楼里打包了那些吃食。” “不然以他的食量，怎会剩下大半只烧鸡。” 胖老头道：“他人还怪好的嘞，我之前还误会他了。” 第32章 知微 柴房内。 小女孩肚子饿的咕咕叫，但吃起东西仍是斯斯文文，细嚼慢咽。 陈棠问道：“你叫什么？” “知微。” 小女孩回应道。 这名字起得倒不像是寻常人家，什么二丫，狗蛋之类的。 陈棠又问：“你还记得家在哪里吗?” “好像是在南边，要走好远好远，还要过一条很宽的河才到，那边有山有水，气候也很暖和，不像是这边。” 小女孩努力想了许久，神色有些迷茫，摇头道：“其他的就记不得了。” 陈棠暂时打消了帮她找到家的念头。 这么模糊的信息，别说是现在，即便放在前世，信息大爆炸，交通便捷，也无从下手。 陈棠没有急着离开，就在旁边看着小女孩吃饭。 若是小女孩吃不完，他得将剩下的东西带走，别留下什么破绽。 半晌之后，陈棠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知微吃得很慢，很仔细，吃完一块鸡肉，都要舔一舔指尖上的油脂。 但鸡骨头她却啃得不太干净，每一根都残留一点肉在上面，然后喂给身边的黄狗。 没过多久，那大半只烧鸡，全都被知微吃完了。 剩下的鸡骨头，被黄狗吃得一干二净。 几个馒头也被一人一狗填进肚中。 现场干干净净，若不是知微拦着，那包着烧鸡的油纸，都差点让黄狗给舔进肚子里。 “阿棠哥哥，谢谢你，我们好久没吃到这么好的东西，吃得这么饱了。” 知微开心的笑弯了眼睛，脸庞红肿，可眼睛里尽是清澈纯真。 那黄狗颇通人性，似乎也有点习惯陈棠身上的气味，来到他身边吐着舌头，尾巴一顿摇晃，很是高兴，好像将陈棠当成了第二个主人。 陈棠轻抚它两下，又看向知微，沉声道：“有些事，我得叮嘱你一下。” 知微见陈棠神色严肃，连忙收起笑容，露出认真倾听的神情。 陈棠道：“我今晚不能带你离开，明天这边的情况可能会被人发现，到时候，一定会有捕头来找你问话。” “你不用担心，今天发生过什么，晚上你听到什么动静，实话实说就行。但今晚我们从未见过，明白吗？” 若是只说假话，很容易露出破绽。 只有真真假假，才能蒙混过关，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 知微点点头。 沉默片刻，知微道：“阿棠哥哥，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我和小黄也能活下来。” 她知道，自己跟在陈棠身边，只会连累陈棠，才有此一番话。 知微想了想，又道：“听说武安郡守清正廉明，是个好官。等这次脱身之后，我和小黄就去武安郡告官，让郡守大人严惩那帮黑水帮的人，还阿棠哥哥一个公道。” “别去。” 陈棠连忙劝住。 知微毕竟年纪太小，还是有些天真。 陈棠道：“那武安郡距离此地两百多里，外面天寒地冻，你怎么走过去？更何况，黑水帮势力极大，你去武安郡也没用。” “那件事就这么算了吗？”知微问道。 “你不用管。” 陈棠道：“我会以江湖的方式，来了结此事。” “江湖的方式？” 知微听不太懂。 陈棠也没有跟她解释。 官场的事向来麻烦，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各种势力在暗中角力，人外有人，官后还有官。 这样一番角力下来，不知要拖多久，到最后，很可能不了了之。 就算武安郡守是个清官好官，刚正不阿，多半也有心无力，身不由己。 而在这段时间，告官之人却始终暴露在危险之地，随时都可能暴毙身亡！ 这样太磨叽，不够痛快，也解决不了问题。 陈棠不认得权贵，也没什么背景。 他只有一柄刀！ 江湖的方式，就简单直接得多。 只要有实力足够，武功足够高，找到仇人，一刀砍下去，管你是县令还是少帮主，都得命丧当场！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陈棠又叮嘱几句，刚要起身，见到知微油汪汪的嘴角，不禁莞尔。 他上前，伸出衣袖，轻轻将知微嘴角的油脂擦去。 又将知微的小手蹭了蹭，擦得干干净净。 整个过程，知微都没有闪躲。 只是笑着，她心中对陈棠完全信任。 陈棠将油纸塞进怀里，四下看了眼，没有留下什么破绽，才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他便回到家中。 推开房门，胖老头和青沐也没睡，坐在桌前饮着热茶，屋子里的炉火也已经升起。 “弟弟回来啦。” 青沐笑盈盈的说道。 胖老头也对他点了点头，颔首微笑。 陈棠微微一怔。 这两人又咋了？ 白天时候，还对他爱答不理的，怎么到了晚上，又热情起来？ “这么晚，你俩不睡觉吗？” 陈棠问道。 “在等你啊。” 青沐笑道：“弟弟这么晚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逛窑子去了。” 陈棠随口说道。 青沐心中偷笑。 她这弟弟还真是特别，明明去救人，却满嘴胡言，也不顾惜自己名声。 “睡觉去了。” 陈棠嘟囔一句，来到火炉旁，躺在自己的棉褥上，道：“你们也早点睡，天天熬夜，小心猝死。” …… 第二日。 县府衙门。 一大早，孟凉玉刚起没多久，正在住处的院子里练刀，手下的捕快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孟头，昨晚发生一起命案，死了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恶狼帮的护法，花豹李韬！” 这位捕快沉声说道。 “又死人了？” 孟凉玉眉头一皱。 那捕快将案发地点和看到的情况，大概讲述一遍。 “花豹李韬，徐家?” 孟凉玉神色一动，似乎想到什么，问道：“这徐家是不是有个年纪不大的婢女？” “对。” 捕快答道：“但肯定不是这个婢女干的，我看了一眼，那婢女被这家人打得鼻青脸肿，而且被镣铐锁在柴房，根本没办法脱身。” “这案子看上去更像是李韬入室盗窃，由于行迹暴露，导致的行凶杀人。” 这个捕快说出自己的推测。 孟凉玉不以为然。 恶狼帮的护法，怎么会缺钱到入室盗窃的地步。 此事多半另有隐情。 许是寻仇，或是其他。 只是他没看到现场，还不好判断。 “走。” 孟凉玉道：“咱们过去看看。” 第33章 孟凉玉 孟凉玉先是看了一眼炕上的尸体。 一刀割喉，看伤痕，应该就是花豹李韬手中的刀。 他又来到屋内的两具尸体旁，蹲下身子，观察起来。 身边那位捕快道：“我方才在屋里看过了，没有第四个人的踪迹。” “以现场的痕迹推断，应该是李韬来到内屋，被主家徐奉发现。李韬毕竟出身恶狼帮，性情凶残，见行迹暴露，便要行凶杀人。” “双方只是一个照面，徐奉便被一刀刺中胸口。李韬以为徐奉必死，便又上前将徐奉婆娘杀了。没曾想，徐奉临死前，又冲到他身后。” “李韬反应稍慢，转身的瞬间，被一刀刺中心脏，两人双双殒命。” 说完，铁柱有些期待的看着孟凉玉，等着他的评价。 自从孟捕头来了县衙之后，他便跟着学了不少东西。 孟捕头待他们这些人，也与其他两位捕头不一样，没有呼来喝去，而是将他们当做兄弟，平时处得极好。 虽然跟着孟捕头，没有什么油水，但县衙里还是有七八位兄弟愿意跟在孟头混。 孟捕头还传授他们一些武功，强身健体的桩功。 这段时间，他们明显感觉到自身的力量有所增长。 “挺好，分析得不错。” 孟凉玉没有抬头，赞赏一句，随后在徐奉身上摸了几下，拎出一把钥匙，道：“走，去柴房看看那个小姑娘。” “好。” 铁柱得到赞赏，满是欢喜，转身走向柴房。 孟凉玉盯着地面上的两具尸体又看了一会，才缓缓起身。 表面上铁柱分析得不错。 但实际上，差了许多。 首先，花豹李韬跑到这家盗窃，实在说不通，太诡异了。 其次，李韬身为恶狼帮护法，虽然没到九品，也绝不是徐奉所能敌。 徐奉没受伤的情况下，都被李韬一刀刺中胸口。 遭此重创，怎么可能将李韬反杀？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他刚刚挑开李韬的袖口。 那手腕上，赫然有着一道紫黑色的五指手印！ 下手的人手劲之大，令人咋舌！ 只是一下，险些捏断李韬的手腕！ 这手印，不可能是徐奉留下来的。 也就是说，当晚这个房间里，还有第四个人。 李韬应该是死在此人手中！ 只是，李韬为何会出现在这？ 李韬，徐奉，这两个完全没有干系的人，怎么会凑到一起？ 一边想着，孟凉玉已经来到柴房。 推门进去。 一位脸庞红肿，楚楚可怜的小女孩，正抱着一只黄狗，有些畏惧的看着门口的孟凉玉两人。 铁柱看着小女孩脸上的伤，棉衣上渗出的血迹，眼中露出一丝不忍。 “你别怕。” 铁柱道：“这是我们孟捕头，过来问你几句话。” “嗯。” 小女孩怯怯的点点头。 孟凉玉叼着竹签，在柴房中四处看了看，目光又仔细的检查地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小女孩眨眨眼，突然说道：“孟捕头，我认得你，两个多月前，是你和那些黑水帮的人对峙僵持，我才得以幸免。” “嗯，记性不错。” 孟凉玉闻言，回头过来，蹲下身子拿出钥匙，揭开知微脚上的镣铐，笑着问道：“这么说，你见过的人，都能记得喽？” “差不多。” 小女孩答道。 孟凉玉笑道：“随便聊聊，你别紧张。” 小女孩点点头。 “你是叫知微吧，之前我问过你。” “嗯。” “还记得家里人吗？” “不记得了？” “老家在哪？” “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是在南边，好远好远。” “这家人待你不好吧，看你身上受了这么多伤，上次打你是什么时候？” “就在昨天白天的时候，周围邻里也都看见了。” “昨晚你见过什么人？” “……” 知微停顿了下，有些惊讶问道：“什么意思？” 孟凉玉目光炯炯，盯着知微说道：“这柴房昨晚有人来过，他是谁，长什么样子？” 知微皱了皱眉，摇头道：“没人来啊，我和小黄一直待在这里，没看到人。” 孟凉玉又盯着知微的双眼看了一会，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才笑了下，道：“没人就好，随便问问。” 孟凉玉起身，背对着知微，舌尖转动着嘴里的竹签，若有所思。 “孟头，你是怀疑……” 铁柱小声问道。 孟凉玉摇摇头，没说什么。 刚刚知微的表现，几乎没有什么疑点。 唯一有点不对劲的，就是他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对话中，突然抛出那个关键问题的时候，知微出现了一丝不寻常的停顿。 “孟头，我打听到了！” 就在此时，门外一位捕快从外面跑过来。 孟凉玉摆摆手，给了个眼神，示意他出去说。 离开柴房，来到院子中，那位捕快才小声说道：“我按你的吩咐，刚才在周围打听了下，白天的时候，徐奉这家人刚刚虐打过这个小女孩，不少人都看到了。” “而且，梅花武馆的千金梅映雪还曾出面制止，险些与徐奉这家人发生冲突！孟头，你说会不会是……” 孟凉玉摇摇头。 那位梅映雪他见过，十几岁的小姑娘，连九品都没到，绝不可能有这种手段。 而且，李韬手腕上的指印很大，看着应该是男子。 孟凉玉思忖片刻，又问道：“梅映雪一个人吗？” “不是。” 那位捕快道：“听说她是跟陈棠一起，但当时陈棠没进巷子，也不关心这事。” “陈棠？” 孟凉玉眯了眯眼。 那位捕快笑道：“就是那位伏虎少侠，说起来，两个多月前，还是他挺身而出，从黑水帮那位少帮主手里，救下这个小姑娘。” “不过，这件事肯定跟他没关系。他那天中了三十多刀，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孟凉玉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突然笑了下。 这件事跟陈棠应该没直接关系，但陈棠家里，他那两位亲戚可不简单！ 孟凉玉似乎又想到什么，来到案发房间前，纵身一跃，手掌勾住房檐，双臂发力，整个人直接来到房顶上。 “孟头好身法！” 铁柱两人赞叹一声。 孟凉玉在房顶上看了下。 房顶上其余都被白雪覆盖，但有两处地方，却隐约有着人形轮廓。 “有意思，昨晚这里还真是热闹。”孟凉玉喃喃道。 铁柱问道：“孟头，那小姑娘怎么办，要带回衙门吗？” 知微毕竟与此案有些关联，案件不结，她不能随便离开。 孟凉玉从房上纵身跃下，道：“把小女孩带上，跟我来。” 停顿少许，他又道：“把那条狗也给我牵过来。” 第34章 怀疑 一大清早，陈棠便已醒来。 来到院子里，演练几遍伏虎拳，身体微微发汗才停下来，从怀中摸出那本《快刀十三式》，观摩起来。 陈棠虽然没练过刀法，但两个多月来，修炼伏虎拳已臻至大成。 山中客曾说过，兵器之道，乃是身体的延伸。 只要身体修炼有成，根基牢固，不论拿起什么兵器，修炼起来都会特别快。 更何况，陈棠本就有入神坐照的能力，悟性极强，过目不忘。 招式的每一处细节，都能在神照状态下显现出来。 这次下山属于阴差阳错，刀和弓箭都留在雪山上，没有带下来。 陈棠在院子中，随便找了根纤细的木棍作刀，按照秘籍上的图画演练起来。 刀，相对于剑来说，更容易入门。 即便是不懂武学的普通人，拿刀在手，也懂得劈砍挥舞，杀伤力不俗。 秘籍的前面，属于刀法中的基础。 看似是基础，也有劈，斩，扎，挂，撩，抹，点，缠八种变化。 每一种变化的出手，发力，技巧都各不相同。 陈棠很快就将八种基础刀法掌握。 随后，他又开始演练秘籍真正重要的篇幅，快刀十三式！ 快刀十三式，属于渐进式刀法。 前十刀还算寻常，属于蓄势。 最后三刀，却异峰突起，越来越快！ 快刀十三式也有着明显的缺陷，若是前面十式刀法被打断破解，便要从头再来。 尽管如此，这毕竟是陈棠得到的第一本刀法，练得津津有味。 “咳咳！”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咳。 陈棠回过神来，回头望去，见胖老头已经起了，站在门口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早啊。” 陈棠打了声招呼。 其实，胖老头已经在房门口站了半天，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可陈棠沉浸于刀法之中，始终没注意到他。 无奈之下，他才轻咳一声，吸引陈棠的注意。 “你练得这是什么刀法？” 胖老头走下台阶，皱眉问道。 “快刀十三式。” 陈棠知道胖老头的身手远胜过自己，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的说道。 胖老头一抬手，陈棠只觉得眼前一花。 下一刻，他手中那本《快刀十三式》，已经出现在胖老头手中！ 陈棠甚至都没看清楚，胖老头如何从他手中拿走的！ 好像胖老头一抬手，秘籍就在他手里了。 这老头有点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境界。 有机会跟他学几手也不错。 陈棠正在打着算盘，只见胖老头翻了翻，又随手扔给陈棠，满脸不屑，道：“什么破烂刀法，你练这玩意纯属浪费时间。” “这几页东西，也就前面那八招基础刀法有用，后面什么狗屁快刀，简直一塌糊涂。” 陈棠半信半疑的问道：“这刀法真有这么烂？” 他好不容易靠自己的能力，爆出一本秘籍，结果被胖老头贬的一文不值，终究有点不甘心。 胖老头问道：“你这刀法哪来的？” “嗯……” 陈棠迟疑了下。 胖老头道：“杀人捡来的吧？” 要不要这么直接？ 陈棠一声不吭，算是默认。 胖老头道：“那我问你，这快刀要是真顶用，那人能被你杀了？” “有点道理……” 陈棠心中嘀咕一声。 胖老头见时机成熟，便微微扬头，背负双手，沉吟道：“世间修炼快刀的秘籍不少，但真正上乘的快刀却不多。其中，《追风快刀》便是最有名的一种。” 说完之后，胖老头就等着陈棠询问《追风快刀》的事。 如此，他便可以顺势说道，老夫倒是懂得几手。 就在此时，胖老头神色一动，道：“有人来了。” “什么人？” 青沐也从房间里走出来。 “听声音是官差。” 胖老头双耳翕动，随后看向陈棠，道：“应该是冲你来的。” 陈棠仔细听了下，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直到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朝这边走来。 陈棠仔细回想了一下。 他应该没留下太大破绽。 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李韬手腕处的伤痕。 但只是这一点，不足为证。 更不可能找到他头上。 看情况再说，随机应变。 陈棠深吸一口气，将《快刀十三式》放进怀中，随手拿起扫帚，打扫起院落里的残雪。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陈棠上前，卸下门闩，将大门打开。 门口站着几位官差，为首一人捕头打扮，但颇为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嘴里叼着根竹签，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 知微也站在几位官差身边。 她看到陈棠之后，眼中闪过一抹欣喜，道：“阿棠哥哥，你没死？” 陈棠心中赞叹一声。 若是两人昨晚从未见过，知微这个反应，才是两人相见之后应该有的反应。 知微这句话同时也在传递信息，暗示陈棠，她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是你？” 陈棠微微惊讶，陪着知微演了下去。 孟凉玉脸上笑容不减。 两人相见的反应，还算正常，没有什么疑点。 孟凉玉的目光越过陈棠，落在胖老头和青沐的身上。 这两人都是神色淡定。 孟凉玉道：“昨夜县里发生一起命案，来上门问两个问题。” “昨夜你们三位在哪？” “晚上饮了些酒，回来便睡了。” “从未离开过？” “没有。” 孟凉玉点点头，道：“行，没事了。” 他此番上门，似乎只是随便应付一下。 “对了。” 孟凉玉道：“这小姑娘家里人都死了，无家可归。既然你救过他，就劳烦你将她收养下来吧。” 嗯？ 对方这一出，有点出乎陈棠的意料。 这位捕头居然把知微送到他家里来，还让他收养？ “哦，还有这条狗。” 孟凉玉招了招手，将身后那只黄狗牵过来，狗链递给陈棠。 陈棠没有接。 但黄狗见到他之后，一下就将他认出，想起昨夜的事，还有知微叮嘱它的话，不禁摇头晃尾，对陈棠很是亲近。 陈棠神色不变。 知微看到这一幕，脸色却突然白了几分。 孟凉玉嘴里的竹签转动几下，似笑非笑的说道：“陈兄弟，这狗认得你？” 现场的气氛，陡然一变！ 院子里的胖老头和青沐，也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哈哈！” 就在此时，孟凉玉大笑一声，拍了拍陈棠的肩膀，道：“开个玩笑，这狗自来熟，跟谁都亲。” 第35章 若是我没猜错 这只黄狗，当然不是自来熟，也不是跟谁都亲。 陈棠知道这一点。 他相信，眼前这位捕头也清楚此事。 刚刚这位捕头那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对方已经起了疑心！ 但此人并未点破，只是打个哈哈，一笑而过。 陈棠自然不会主动承认，也笑了笑。 “大人为何让我来收养她？” 陈棠道：“我家中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称得上一贫如洗，只能勉强糊口，维持生计。” 孟凉玉笑道：“她一个小姑娘能吃多少，无非多副碗筷的事。她原本在别人家里就是婢女，懂得伺候人，到你这里，也能帮你们干点活，照顾照顾你家那位老人。” 随后，孟凉玉回头看向知微，道：“你干活还算利索吧？” 知微闻言，连忙点点头，道：“我什么都能干，洗衣做饭，都会的。” “如此甚好。” 胖老头的声音传来，抱怨道：“家里正缺个做饭的人，这些天来，老夫的嘴都快没味儿了。你们两个后辈，没一个会做饭的。” 陈棠依旧没松口，又问道：“既然发生了命案，这姑娘应该是其中的关键，放在我这里，似乎不大妥当。” “命案结了。” 孟凉玉摆摆手，随意的说道。 “哦？” 陈棠眉头一挑，问道：“不是昨晚发生的吗，已经结案了？” “嗯。” 孟凉玉道：“这案子不复杂，恶狼帮一个人跑到别人家行窃，行迹暴露，行凶杀人，结果被反杀，与主家两口人死在一起。” 身后的捕快铁柱闻言，轻舒一口气，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小伙伴。 我说得没错吧，就是这么回事。 陈棠沉吟片刻，道：“案件既然已经结了，这小姑娘留在我家中，倒也无妨。” “行，那就没事了，打扰。” 孟凉玉笑了笑，朝着陈棠抱了抱拳，又看向胖老头和青沐，扬声道：“老人家多注意身体，年纪大了，不要攀高爬低啊。” 胖老头老脸一红。 妈的，这小捕快点我呢？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他都懒得搭理。 如今既然想收陈棠为徒，可不能落了面子。 胖老头琢磨着，要不要去教训一下这个小捕快，顺便在陈棠面前小露一手。 青沐看出胖老头的心思，暗中偷笑，按住师父的手臂，笑着摇摇头。 孟凉玉将知微和黄狗交给陈棠，便带着几位捕快转身离去，没在这里逗留。 陈棠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他现在有点摸不清这位捕头的心思。 此人明显已经看出问题。 但却没有点破，还将知微交给她。 并且直言，案件已结。 此人意欲何为？ 缓兵之计？ 先稳住他们，然后回县府衙门去摇人？ “阿棠哥哥，你是担心孟捕头会来找麻烦吗？”知微似乎看出陈棠的担心，试探着问道。 胖老头傲然道：“无妨，就算县府衙门的人全围过来，我也能带着你们离开常泽县！” 原本他行事低调，深藏不露。 自从有意收陈棠为徒之后，就变得有些急不可耐，见缝插针，寻找一切机会显摆一下。 陈棠仍在沉思，没有在意胖老头这句话。 知微道：“我觉得孟捕头应该不是这种人。” “孟捕头？” 陈棠心中一动，突然问道：“两个多月前，我重伤之后，带人与黑水帮众人对峙的那位捕头，就是他吧？” 此事他曾听梅映雪提过一次。 “对。” 知微连忙点点头，道：“若非如此，我也未见得能幸免于难。” “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陈棠心中暗道，动身追了出去。 有些事，得当面问个明白，才能放心。 “孟捕头，请留步。” 陈棠追上去，轻唤一声。 孟凉玉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幕，毫不意外，只是对铁柱几人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先走，自己留下来与陈棠单独聊聊。 陈棠道：“孟捕头，今日之事有劳了。” “没事。” 孟凉玉摆摆手，浑不在意。 陈棠问道：“孟捕头刚刚还未回答，为何要将她交给我？” “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孟凉玉笑了笑，道：“跟着你或许会受点苦，但至少不会遭罪。以你的心性，必然不会亏待于她。” 停顿片刻，孟凉玉又道：“其实她的事，我始终都有关注，那家人没少虐待她，不给饭吃更是常有的事。” “只是她的身份毕竟是婢女，而我的身份是朝廷捕头，按照乾国律法，别说只是虐待，就算给那姑娘打死，我也没理由插手。” “好在还有江湖，还有一些淌着热血的江湖人。” 话说到这里，就不必多言，两人都已心照不宣。 “孟捕头，多谢。” 陈棠拱手抱拳，以江湖之礼答谢。 孟凉玉也露出笑容，拱手回礼。 随后，他凑过来，神秘兮兮的低声道：“陈兄弟，若是我没猜错，昨晚出手的应该是你家里那位大伯吧？” “呃……” 陈棠一时无言。 这话怎么说呢。 “哈哈！” 孟凉玉见陈棠神色古怪，似乎有些为难，便大笑一声，道：“其实此事倒也不难推断，李韬的手腕上有一道紫青手印，可见此人修为极高，力气很大。” “若是将范围锁定在你家，首先排除你；其次，你那位堂姐是个娇滴滴的美人，修为看似也不弱，但那手印属于男子。所以，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陈棠忍不住问道：“为何会首先排除我？” “唉。” 孟凉玉拍拍陈棠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陈兄弟，你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杀人这种事，你做不来的，更何况，昨天死的还是恶狼帮的一位护法！” “一刀就给捅死了，别说是你，换做我来，都未必能得手。” “嗯……有道理。” 陈棠只能点点头。 孟凉玉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个月前，死在崔家的那些人，也是出自你家里那两位亲戚之手。” “呃……” 陈棠又沉默下来。 这次，人家至少猜对一半。 孟凉玉有些得意，道：“你家那两位亲戚隐藏得很好，只是后来没多久，我就查到他们身上了。但那群人死了也是活该，这事我就没继续查下去。” “陈兄弟，你家那两位亲戚的手段确实高明，我自愧不如。可一旦出手，就会留下蛛丝马迹，这些线索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我。” “有机会，介绍我给他们认识一下哈。” 其实，我跟他俩也不太熟。 陈棠心中嘀咕一声。 “今后有什么事，来县府衙门找我就行。” 孟凉玉说了一句，与陈棠挥手道别。 第36章 找回场子 恶狼帮。 苟岱昨晚没怎么睡好，一方面是伤口药劲过了，越发疼痛。 另一方面，也是想到将要大仇得报，心中难以抑制的兴奋。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今天白天怎么找回场子，扬眉吐气。 一大早。 苟岱便早早起床，叫来几位仆从，道：“走，咱们去梅花武馆。” “少主人，你受了伤，身子重要，今儿就别去武馆练拳了，在家里修养一段时间，我们看着都心疼。”一位仆从讨好的说道。 “哈哈。” 苟岱大笑一声，道：“此番我去武馆，并不是练拳，就是过去打个转儿，与我那些武馆兄弟见个面，报个平安。” 昨天一晚上，他就在想今日该怎么庆祝一下。 思来想去，既然昨天在梅花武馆众人面前，他受伤，丢了脸面。 今日，自然也得在那群人面前找回场子。 特别是得让梅映雪看到。 众位仆从一个个很是机灵，看着苟岱脸上的得意，也都大概揣摩出他的心思。 众人搀扶着他，上了马车。 刚刚走到恶狼帮门口，苟岱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一件事，皱眉问道：“李韬昨晚回来没？” 此事可别出什么岔子。 一位仆从说道：“李护法傍晚出去之后，就彻夜未归。” “哦？” 苟岱闻言，又有些犹豫了。 另一位仆从笑道：“少主人，你大可放心，这种事交给李护法，不会出什么差错。” “以李护法的手段，对付那个陈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另一位仆从也说道。 苟岱闻言点点头，心中的疑虑，倒是少了几分。 “但他昨晚怎么没回来呢？” 苟岱又问。 一位仆从挤眉弄眼，问道：“少主可知李护法‘花豹’这名号是怎么来的？” 苟岱道：“说他身法，出手快，再有就是脸上长着麻子，才被称为花豹。” 那位仆从有些猥琐的笑道：“少主只是其一，花豹的花字，其实也是暗指李护法喜欢拈花惹草，天性风流。” “咱们常泽县窑子里那些姑娘，哪个不认识李护法，嘿嘿。” “哦？” 提及这种事，苟岱的心中也有些躁动，舔了舔嘴唇。 这些年来，他按照父亲的指示，追求讨好梅映雪，想要两家联姻，壮大势力。 所以，父亲一直禁止他踏足风月场。 用父亲的话来说，就算是装，你也得装的像一些。 只是，他毕竟到了年纪，气血方刚，平日里实在憋得慌，便在帮里找几个婢女弄一下。 这些婢女年纪太小，又哭又闹，实在无趣。 他总听说，窑子里的那些女子，一个个都是风情万种。 只可惜，始终没机会。 一位仆从说道：“少主人，我估计李护法昨夜得手之后，就去窑子消遣一番，搂着姑娘们睡了。” “嗯。” 苟岱点点头，道：“走吧，去梅花武馆。” 李韬轻车熟路，将来有机会，定要让他带我去那玩上一圈，把所有姑娘都点上，来个大被同眠！ 苟岱暗中盘算着此事，越想越兴奋。 没过多久，苟岱众人便来到梅花武馆。 在众位仆从的搀扶下，苟岱从车上下来，进了武馆。 “苟哥没事吧？” “苟哥这身体真好，昨天我还担心呢，没想到今天就看到了。” “换做是我，得在家躺上小半年。” 不少平时在一起练拳的少年，看到苟岱后，纷纷聚到身前，面露关切，七嘴八舌。 苟岱忍着疼痛，故作随意的摆摆手，道：“只是一点小伤，并无大碍。” 他似乎又恢复那个沉稳成熟的形象。 “映雪师妹。” 看到不远处的梅映雪，苟岱打了声招呼，点头微笑。 梅映雪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毕竟是在一起练拳，她也不好太过冷漠，便走过来，看着苟岱皱眉道：“你不在家养伤，来武馆做什么？” “映雪师妹是在关心我吗？” 苟岱微微一笑。 这话略带一丝暧昧，但很有分寸，不会令人生厌，他说完之后，便暗中得意。 梅映雪听了，却感到一阵恶心。 谁关心你了？ 他这自作多情的样子，与陈棠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 转念至此，梅映雪心中一动，脸颊突然泛起一丝红晕，暗道：“我这是怎么了，没来由的，怎么会突然想到陈棠。” 苟岱见梅映雪微微垂首，似乎略带娇羞，心中更是暗自窃喜。 这小妮子毕竟未经人事，还是太嫩了些。 只是一句话，就给她问得满脸羞涩，小鹿乱撞。 “对啊，苟哥，你今天来武馆做什么？”旁边的一位少年也好奇的问道。 苟岱道：“没什么，就是来看看诸位兄弟，顺便报个平安。” 停顿了下，苟岱意味深长的说道：“当然，我若平安，有些人就未见得能平平安安了。” 众位少年听得心中一凛。 梅映雪也听出苟岱的言外之意，轻轻皱眉，问道：“苟岱，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苟岱笑了笑，道：“就是随便说说。” 就在此时，门外一位恶狼帮的人匆匆忙忙的跑过来，神色紧张，气喘吁吁的说道：“少主，出事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苟岱呵斥一声。 他心中已猜出来了，但还是故作沉稳，沉声道：“出什么事，慢慢说。” 那恶狼帮的人深吸一口气，道：“昨夜县里发生了命案，死了三个人！” 众人闻言，都是心中一震，下意识的看向苟岱。 苟岱则面带笑意，神色如常，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似乎对此毫不意外。 “我只是让李韬宰了陈棠，没想到，他连带着把陈棠家里的两位亲戚都给杀了。”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够狠，我喜欢！” 苟岱心中暗道。 梅映雪似乎想到什么，脸色一变，盯着苟岱沉声道：“苟岱，是你……” 没等她说完，苟岱便轻笑一声，打断道：“映雪师妹，此事与我无关，话可不能乱说。” “少主，咋没关系啊，关系可大了！” 那个恶狼帮小弟神色惨然，道：“死的三个人里，有一个是咱们恶狼帮的李护法！” 苟岱：“？？？” 全场顿时静了下来。 苟岱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度怀疑自己听岔了。 一众少年也懵了。 梅映雪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第37章 前尘旧事 “李护法死了？” 苟岱满脸的不敢相信，追问道：“另外死的两个人呢？有陈棠吗？” “没有陈棠。” 那恶狼帮小弟道：“我听结案的捕快说，是咱们李护法跑到一位姓徐的人家里行窃，还杀了人，不小心被主人家反杀。” 苟岱彻底懵了。 他让李韬去宰了陈棠，李韬怎么跑到别人家里行窃去了？ 然后还被人杀了？ “徐家？” 梅映雪心中一动，突然问道：“哪个徐家？” 那个恶狼帮小弟说了个地址。 梅映雪连忙问道：“那徐家有个婢女，她怎么样，可还活着？” “那就不清楚了。”那恶狼帮小弟摇摇头，又看向苟岱，道：“少主人，帮主让你现在就回家，他有事询问。” 苟岱脑子早已乱成一团，只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恶狼帮。 ‘恶狼’苟营坐在居中的帮主位子上，面色阴沉。 恶狼帮原本有四大高手，人称豺狼虎豹。 老柴脑子好使，擅长计谋，恶狼帮能有今日，老柴占了一半功劳。 狼便是帮主苟营。 虎，是，也是另一位护法。 豹，便是花豹李韬。 如今，豺狼虎豹就只剩下两个，损失惨重！ “爹！” 就在此时，苟岱被众位仆从搀扶着，从外面走进来。 “畜生！” 苟营看到苟岱的这幅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这段时间，少给我惹麻烦！晚上尽量别出门，非要出去，也要十人以上同行！” 苟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顿时感觉满腹委屈，道：“父亲，这事不怪我，我就是让李护法出去帮我杀个人，谁成想他跑到别人家去偷东西……” “放屁！” 苟营怒气冲天，随手拿起旁边的茶杯，朝着苟岱的脸上扔过去，将其砸得头破血流。 苟岱吓傻了，额头淌血，仍是不敢乱动。 他从没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 苟营仍觉不解气，走下来，指着苟岱骂道：“动动你那狗脑子想一想，李韬缺钱吗？他有必要跑去别人家里盗窃吗？这他妈明显是被人算计了！” 苟岱开动脑筋，试探着问道：“父亲，会不会是那陈棠……” “啪！” 苟营回手就是一巴掌，骂道：“帮派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你还在这惦记什么陈棠，想着争风吃醋那点破事！” “此事明显就是黑水帮干的！” 苟营身后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追随苟营多年，算是恶狼帮的管家，在帮派中也颇有地位。 “老爷，此事也不能轻下论断，毕竟没有证据。”刘管家沉吟着说道。 “除了黑水帮，还能有谁？” 苟营道：“这帮异族人下手真够黑的，斩断我左膀右臂，逐步蚕食我恶狼帮的势力。下一步，就是将我们全部吃下去！” 一个月前，老柴身死。 他麾下占据的几处地盘，自然被黑水帮盯上。 恶狼帮不想与黑水帮发生正面冲突，便让了出来。 只是苟营没想到，黑水帮还不知足，时隔一个月，居然再次下手，斩杀李韬，又折他一条臂膀！ “帮主，你说怎么办，要不要叫上兄弟们，跟它们拼了！” 猛虎胡万大声说道。 苟营阴沉着脸，握紧拳头，随后又再度松开，如此反复几次，才摇摇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莽撞。” 随后他又看向苟岱，缓缓道：“接下来你给我消停点，没我的命令，不许出门！” …… 陈棠自然想不到，自己杀掉的两个人，会打破常泽县两大黑道势力的平衡。 原本相对太平的局势，也变得紧张起来，暗流涌动。 送走孟凉玉没多久，陈棠去街上逛了一圈，买些适合十岁左右小女孩穿的衣物，又买点吃食和日常用品，直到身上银子全部花光，才朝家行去。 到了家门口，刚巧看见梅映雪骑马过来。 “陈棠，我听说那个小姑娘被孟捕头送到你家里来了？” 梅映雪出去打听一圈，便知道了此事，立即赶了过来。 “嗯，刚来没多久。” 陈棠一边应答着，带着梅映雪进了家门。 推门而入，暖气扑面。 胖老头、青沐和知微都在，正围坐在桌前。 知微脸上虽然仍是红肿，但小脸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杯热茶，正轻轻吹气。 看到陈棠进来，知微展颜一笑。 “这位是梅映雪梅姑娘，刚好在门口遇见，昨天她还出面阻止过那家人。”陈棠朝屋里三人介绍着。 青沐笑道：“原来是映雪妹妹，快过来坐。” “青，青沐姐姐。” 梅映雪尝试着唤了一声。 每次来陈棠家中，见到这位堂姐，她就觉得有点不适应。 对方太美了。 美到让她有点自惭形秽。 陈棠这位姐姐身上有种莫名的气质，让她连一丝一毫的攀比之心都生不出来。 知微轻声说道：“梅姐姐，我记得你的声音，昨天谢谢你。” “嗯。” 梅映雪看到知微，才放松下来，笑道：“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心中就想，真是天道轮回，恶有恶报。” “坐吧。” 陈棠示意梅映雪。 这屋里不大，五个人聚在一起，空间已经显得有些狭小。 陈棠道：“给你买了点新衣服，等下有空，让你沐姐姐帮着换一下。” “谢谢阿棠哥哥。” 知微笑眼又弯了起来，满心的欢喜和幸福，全都写在脸上。 梅映雪似乎想到什么，从怀中拿出十几两银子，递给陈棠道：“我这次出门走得急，身上没带多少钱，这些银子你收下。” “这倒是不必。” 陈棠道：“我这大伯和姐姐，也有点家底。” 梅映雪道：“你别推辞了，这是给孩子的。” 陈棠：“……” 前世的某些记忆突然被唤醒，开始疯狂攻击。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陈棠连忙岔开话题。 知微道：“在聊江湖上的一些传说故事，陈爷爷懂得好多。” 胖老头满意的看着知微，点了点头。 这女娃真是不赖，懂得捧人。 知微道：“阿棠哥哥，你将来闯荡江湖，必定也是个名满天下的大侠，谱写自己的传说。” “大侠？” 陈棠撇撇嘴，道：“我可不当。” “为何？” 这一次，在场几人都有些疑惑。 陈棠道：“当那玩意太累了，稍有不对，就被千夫所指，都不敢逛……咳咳，我还是当个平平无奇的刀客好了。” “闯荡江湖嘛，应该还是蛮有趣的。” 胖老头闻言，轻哼一声，道：“江湖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美好，江湖里鱼龙混杂，危机四伏。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有数不清的恩恩怨怨，仇杀纷争。” “这个我懂。” 陈棠道：“你说的这些，哪里都有，庙堂之上，阴谋诡谲胜过江湖百倍。可能朝堂中人的一句话，一道命令，便能造成滔天灾祸，无数人为之送命。江湖中的血雨腥风与之相比，那是差得太远了。” 梅映雪，知微这些年轻人，未见得理解这番话。 胖老头活到这个年纪，历经世事，听闻此言，若有所思。 陈棠道：“江湖纵有诸多不好，但其令人向往的，一直都是无拘无束，纵酒狂歌的生活；轻剑快马，美人相伴的快意。” 胖老头摇头道：“你怕是要失望了，你说的江湖，在乾国没有，得去南夏才行。” “南夏？” 陈棠疑惑。 胖老头道：“数百年前，神州大陆上只有一个大夏王朝，后来周围各部外族入侵，战火四起，诸侯争霸，杀得神州大陆尸横遍野，十室九空，大夏王朝分崩离析，剩下的夏人被迫南迁，重建夏国，以夏江为界，将神州一分为二，各分南北。” “最终武帝横空出世，结束北神州的分裂战乱，统一各部族，建立武朝，形成北武南夏的对峙局面。后来，武帝率大军镇压夏人在北神州所创建的各大门派，剿灭武林人士，这些江湖门派在武朝所剩无几，七零八落。后来武朝败亡，乾朝立国，至今已有数十年，这些武林人士，江湖门派早就销声匿迹。” 陈棠愣住。 这个世界的历史，他还是第一次知晓。 胖老头道：“曾经的那些武林高手，有些已经臣服朝廷，有些归顺世家大族，零零散散，融入乾国之中。” “这些门派大一部分传承，都在南夏。乾国除了朝廷庙堂，世家大族，哪有什么江湖？” 胖老头一口气说出这些前尘旧事，才停下来，微微扬头，环顾四周。 看到陈棠、梅映雪、知微脸上的震撼，不禁心中暗爽。 终于让他逮到机会，憋了个大的。 小样儿，还拿捏不住你了？ 这些东西，一般人都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而他，曾亲身经历，亲眼见证这一切！ 过了一会儿，陈棠回过神来，拍拍胖老头的手背，道：“前辈，格局小了。” “啥？” 胖老头瞪眼。 “乾国也有江湖。” 陈棠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在，江湖就在。” 胖老头心中一震。 “人在，江湖就在……” 胖老头喃喃自语，大感震惊。 陈棠不等他回过味来，便起身离去。 胖老头盯着陈棠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刚刚被拍的手背，憋了半天，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可恶，被他装到了！” 第38章 极境 屋里人多，略显拥挤，炉火烧得很旺，热气腾腾。 陈棠觉得有些燥热，便到外面透口气。 寒风一吹，毛孔张开，顿时有种神清气爽之感。 陈棠在院里捡起一根木棍，反复演练八式基础刀法，尽可能的熟悉。 他伏虎拳练得再好，哪怕修炼到铜皮，也还是血肉之躯，无法空手接白刃。 所谓刀过无痕，只是在对方没有发力的情况下。 若是对手全力一刀劈砍过来，他若躲闪不开，依旧会流血负伤。 尽快掌握一件兵器，也能更好的防身自保。 梅映雪没待多久，便起身告辞。 来到院中，看到正在以棍为刀，在半空中比划的陈棠，不禁心中轻叹。 哪怕遭遇这般困境，受到如此劫难，他依旧没有放弃，心中还惦记着练武。 这种意志和习武的决心，不知比我高了多少。 可这刀法看着如此简单，就算练上几年，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他的身体还…… 回头我求求父亲，看能否将家传的梅花桩功传与他，或许能帮助他养养身体。 若能恢复到以前的五六成，那便是万幸了。 梅映雪心事重重，与陈棠点头一笑，道别离去。 胖老头刚才没显摆成，反被陈棠一句话给秒杀了，还在屋里生着闷气。 青沐送走梅映雪，也回了屋。 知微却站在院中，看着陈棠在演练刀法，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很有兴趣。 “想练武了吧？” 陈棠留意到知微的神色，笑着说道：“你先养好伤，把身体调理好，吃得胖胖的，有了根基再练武。” 知微身上新伤旧伤一大堆，常年吃不饱饭，骨瘦如柴，身体虚弱，如今连干活都不成，更别说练武。 “嗯。” 知微用力的点点头。 也不知想到什么，知微神色犹豫，垂首迟疑许久，才抬头道：“阿棠哥哥，其实我也懂得一招剑法的。你想学吗，我可以教给你。” “哦？” 陈棠看着知微认真又纠结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问道：“你从小就与家人走失了，哪里学来的剑法？” 知微露出迷茫之色，想了好久，才道：“那时候我还没有走失，在家中见到一个人，那人的样貌我记不清了，只是记得他笑容很是和蔼，拿着一根筷子陪我玩了好久。” “后来与家人吃饭的时候，我拿着那根筷子瞎玩，就像与那人跟我玩耍时候的样子。母亲看到之后，却大惊失色，问我这招剑法哪里学来的。”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是一招剑法。” 陈棠原本对知微口中的什么剑法，也不感兴趣。 但听到这一段，倒是升起一丝好奇。 知微道：“这些年来，我虽然一直在流浪，但只要有空，我便寻一根树枝，玩耍几下。那人我记不清了，但这招剑法却还记得清清楚楚。” “来，让我瞧瞧你这剑法有什么名堂。” 陈棠笑着说道，在院子里捡了根树枝递给知微。 左右无事，就当陪知微随便玩玩，放松一下。 知微手持树枝，横于胸前，摆了个架子。 “不赖不赖。” 陈棠连连点头，笑道：“持剑在手，果然气度不凡。” 知微听出陈棠在打趣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出招吧。” 陈棠等了半天，知微仍是站在原地不动，不禁催促一声。 知微脸颊一红，道：“阿棠哥哥，我不会进攻，这招剑法只能防守。” “哈哈，那简单，我来攻便是，小心了！” 陈棠轻笑一声，也拿着一根树枝，按照基础刀法中的劈式，朝着知微的头顶，缓缓劈落下来。 他生怕伤到知微，这一下速度不快，也没什么力道。 知微仍是一动不动。 直到陈棠的树枝，将要砍到面门的时候，知微才斜跨一步，身体微侧，手腕转动，手中的树枝拦住面前的树枝，向旁边一横！ 陈棠觉得手中的树枝，竟有些不受掌控，撇向一旁。 “咦？” 陈棠面露惊奇。 知微这一剑传递出来的力量，竟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了几分！ 更为重要的是，他收回树枝之后，回想起知微刚刚那一式剑法，竟生出一种无从下手，无法出招之感！ 不论他从什么角度出刀，劈，斩，扎，挂，撩，抹，点，缠，似乎都会被知微这一剑荡开，抵挡下来。 一时间，陈棠竟愣在原地。 “你这招剑法，确实有点意思。” 半晌之后，陈棠回过神来，赞叹一声。 “阿棠哥哥，我来教你。” 知微得到陈棠认同，也是满心欢喜，将这招剑法又演练几遍，直到陈棠完全记住才停下来。 陈棠又练了一会，离开家门，直奔三千雪岭行去。 这次下山，纯属意外。 他心中记着复仇之事，却没有轻举妄动，贸然去找崔召的麻烦。 按照李君轻和梅映雪的说法，他应该是九品上的实力，对上崔召有很大的胜算。 但毕竟与山中客的说法有些出入，陈棠打算上雪山问个清楚，顺便将雪山上的弓刀带上。 若真是九品上，想要突破境界，就得修炼锻骨的功法。 再次回到三千雪岭，陈棠已经算是轻车熟路。 在天黑前，便已登上雪山之巅，重新见到山中客。 雪团儿扑过来，缠着他一阵呼哈的吼叫，似乎在责怪他为何下山这么久才回来。 “下山出了点意外，又回了一趟常泽县。” 陈棠看向山中客，问道：“前辈，我在山下问了两个人，他们都说我如今的修为已经有九品上，而且修炼到铜皮境界。” “这段时间，我也确实感受到瓶颈，力气增长的极为缓慢。” 山中客道：“按照乾国的标准，你确实有九品上，但你还没有达到我对你的标准。” “南夏以境界划分，乾国以品级区别，大同小异。乾国每一个品级，分为上下两重，但实际上，还有第三重境界，称为极境。” 陈棠疑惑：“极境？” 山中客解释道：“你可以将九品分成小成，大成和圆满，极境对应的就是圆满。” 陈棠恍然，随后问道：“那为何最初只分上下，不按照小成，大成，圆满来划分？” “因为圆满的境界太难修炼。” 山中客道：“正常人若是为了修炼圆满，而浪费太多时间，反而得不偿失。” “而你身负机缘，拥有入神坐照，又有山君虎乳、地参天参、猴儿酒滋补，若是不能修炼到极境，就太浪费这些宝物和你的天赋了。” 陈棠若有所思，又问道：“九品的极境，有什么特征或是标志？” 山中客道：“九品上，八品上对应的分别是铜皮铁骨，但若修炼到极境，将会再次蜕变，修炼出冰肌玉骨！” “表面上看，你的肌肤与常人无异，甚至更加白皙，如同婴儿般细嫩，没有任何练武的迹象。但实际上，这才是极境，达到返璞归真的圆满层次。” 第39章 燃木（求收藏追读） 陈棠道：“若能修炼到九品极境，力量会达到什么层次？” “九品极境的力量，与八品下相差不多，能达到开五石弓的层次。”山中客道。 陈棠若有所思，轻喃道：“如此说来，若是修炼到极境，同阶就很难有对手了。” “不错。” 山中客点头，道：“这只是带给你最直接的好处。还有许多间接，甚至后续的影响，你此刻境界不够，还体会不到。” “极境不仅能让你在这个境界中，提高一个上限，也能让你未来的成就，有着无限可能！” 陈棠沉吟道：“现在我修炼伏虎拳，感觉力气增长缓慢，照这般下去，要多久才能达到极境？” “快则三两个月，慢则一年半载。” “要那么久？” 陈棠微微皱眉。 两个多月，九品上。 实际上，这个修炼速度，已经相当恐怖。 但毕竟他起步晚，年纪稍大，自然想着越快越好。 山中客似乎看出陈棠心中所想，道：“当然，这只是你按部就班的修炼。若是你能得到其他机缘，或许能更快达到九品极境。” “其他机缘？” 陈棠听出山中客似乎话里有话，不禁心思活泛起来，问道：“前辈是指……” “你家里不是有个老头吗？难道天天让他在你家白吃白喝？” 山中客似笑非笑的说道：“若是能从他身上学点本事，对你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陈棠道：“我也看出来那胖老头有点道行，但我感觉他肯定不如前辈，就没跟他学。” 山中客哈哈一笑，道：“你小子不用来奉承我，这种话，我可听过太多了。” 顿了下，山中客道：“那老头确实有点东西，在某些方面，天下能胜过他的人不多。” 得到山中客的认可，陈棠已经开始盘算着回去如何忽悠胖老头了。 突然，陈棠想起一件事，从怀中拿出那本《快刀十三式》，道：“前辈，之前在山下我得到一本刀法秘籍，被家里那老头贬的一文不值，你看看这刀法怎么样？” “快刀十三式？” 山中客接过来，随便翻了几页便扔在地上，不禁冷笑一声：“这种垃圾也配叫快刀，什么玩意，污我双眼！” 陈棠眉眼瞬间耷拉下来。 敢情他爆了一本秘籍，连白板都不如。 胖老头也只是吐槽一下，山中客逮着就是一顿暴喷，一点不留情面。 山中客突然伸手，隔空从山洞旁边取来一条薄薄的冰片，握在手中，好似握着一柄刀。 “你看好了。” 山中客淡淡说了一句。 陈棠心中一凛，意识到山中客要出手，连忙凝神望去。 穿越之后，虽然他大多时间都在雪山上修炼，但山中客除了将伏虎拳传授给他，便没有传授他任何东西，也未曾显露过什么手段。 如今，倒是山中客第一次主动出手。 山中客提醒道：“你还是进入神照状态来看吧。” “啊？” 陈棠微微一怔，也没多想，直接进入神照状态。 整个人变得极为专注，精神聚集于眉心，对周围的感知瞬间变得无比清晰，仿佛一切都慢了下来。 在他的注视下，山中客出手了。 准确来说，那不叫出手。 好像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似乎山中客握着手中的刀，向前斩了一下。 陈棠不确定。 他没有看清。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那本《快刀十三式》突然燃烧起来！ 陈棠退出神照状态，看着身前将要化为灰烬的那本书，下意识的问道：“前辈刚刚出手了，对吧？” “看清楚了吗。” 山中客淡淡道：“这才是快刀。” 陈棠愕然。 他看清啥了？ 在神照状态之下，都无法判断山中客出没出手，看不清动作。 若是寻常情况下，山中客出刀，他甚至都不会有任何察觉！ 一个人的刀法，能快到这种地步？ “这书怎么突然烧起来了？” 陈棠又问道。 山中客道：“因为这一刀的速度足够快，斩在它旁边，便能将其引燃。” “这是什么刀法？” “燃木刀。” 陈棠心中一动，这名字有些耳熟，在前世他曾听过。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竟然亲眼目睹！ 更为重要的是，刚刚山中客用的并非是铁器真刀，而是一柄冰刀。 秘籍燃烧，而冰刀不融，这是什么控制力？ “这刀法我能学吗？” 陈棠眨眨眼，满是期待的问道。 “当然可以。” 山中客道：“准确来说，这并非是一门刀法，而是一种修炼快刀的法门。你虽然有入神坐照，悟性极高，但想要将《燃木刀》修炼有成，也必须要花费时间精力去苦修。” 陈棠点点头。 他悟性高，只是学东西快，也更容易领悟招式精髓。 但想要有所成就，少不了不断磨练。 山中客道：“《燃木刀》共有九重，如果你能练到一个呼吸，连出九刀，便达到第一重境界；第二重，一息十八刀……第九重，一息八十一刀。” 陈棠听得暗暗咋舌。 一个呼吸，大概三秒钟，出刀八十一下，这是什么概念？ 出手一刀，可能只要零点零几秒。 陈棠消化一会，才问道：“前辈曾说过，天下武学，有形、变、神、意四重境界，燃木刀也有这种分别吗？” 四境为知其形，通其变，得其神，会其意。 山中客在雪山上曾对他讲过这些。 山中客道：“燃木刀的前六重，还只是快刀的范畴，到第七重物燃，第八重刀燃，才达到得其神的层次。” “若能修炼到第九重，那便是会其意。一刀过处，无物不燃！” “这些距离你太遥远了，你先将燃木刀修炼到第一重再说。” 山中客道：“之所以传你《燃木刀》，一方面是因为天下快刀，燃木为最。另一方面，这也是最适合你的刀法。” “前辈是说配合入神坐照？” 陈棠心中一动，脱口问道。 山中客面露赞赏，道：“你很聪明，想到这一点了。若是你修炼燃木刀有所成，配合神照状态，这将是你最大的杀手锏！” “神照下的燃木一刀，别说是同级别，纵然比你高一两个品级，也未见得能全身而退。” 陈棠听得心头一阵火热。 如此一来，便可将入神坐照的威力，发挥到最大了！ 第40章 传刀 “燃木刀只是修炼快刀的法门，并非招式。” 山中客道：“若是燃木刀修炼有成，便可以将其融入到任何刀法招式之中，平添许多威力。” 陈棠点点头。 同样是基础刀法中的劈砍，出刀更快，自然更难抵挡。 “我这里倒是有几招刀法可以传你，只是……” 山中客说到这，停顿了下，沉吟道：“只是，若你只是行走江湖，便很难领悟这几招刀法的神韵，最多也只能修炼到‘通其变’的境界。” “算了，先传与你吧。” 山中客起身，握住手中的冰刀，遥指陈棠，道：“这一招名为庖丁解牛，与你的天赋极为搭配，只是想要修炼到‘神’境，你自身的境界，最少要达到七品。” 庖丁解牛，陈棠在前世也听过这个典故。 这个陌生世界的大多数东西，都与前世不同，但也有一些重合的部分。 “刀法大多以刚猛为主。” 山中客道：“但庖丁解牛这一招，却以柔见长。这一招出刀没有定式，角度随意，但要避开对方的兵器，不与之硬拼。” “你要修炼到看不到这个人，看到的只是他身上的肌肉骨骼，弱点破绽，至此才算大成。” “你拿起刀来。” 山中客示意陈棠捡起地上的长刀。 陈棠知道山中客要与他过招。 只有不断过招，喂招的情况下，他才能更容易理解这一招的精髓神韵。 陈棠抽出长刀，严阵以待。 山中客手握冰刀，向前一步，照着陈棠的面部随意的劈砍下来。 陈棠扬刀向上一挡！ 就在两柄刀将要碰撞的瞬间，山中客刀势一变，刀身变得无比轻柔，绕过陈棠的长刀，从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横切进来！ 而且，这一刀，笼罩住陈棠身上多处要害！ 喉咙、胸口、肋下…… 刀身未至，陈棠便感觉身上这几处隐隐传来一阵刺痛！ 这一刀，可能攻向这些要害的任意一处。 若是陈棠防御胸口，喉咙就有可能中刀，反之亦然。 刹那间，陈棠生出一种无法抵挡之感。 鬼使神差般，他突然想到白天知微传授给他的那一式剑招。 来不及多想，陈棠横移半步，微微侧身，以刀为剑，手腕转动，借助身体、手臂的力量，长刀向身边一横！ 叮！ 双刀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陈棠心中大喜！ 挡住了！ 他明显看到，山中客手中的冰刀，已经偏离原来的轨迹，已经有落空的趋势。 “嗯？” 山中客神色一变。 下一刻，那柄冰刀轻轻一颤。 陈棠只觉得虎口震动，竟握不住刀柄，长刀脱手而飞，掉落在地上！ 陈棠微微张口。 山中客以冰刀震掉他的长刀，而且冰刀完好无损！ 当然，陈棠知道，山中客刚刚是以力取胜。 光凭招式来讲，山中客这一招庖丁解牛，已经被破解了。 山中客皱眉问道：“你刚刚这一招哪里学来的？” “是一个小女孩传授的。” 陈棠将山下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试探着问道：“这一招有啥问题吗？” 山中客似乎没听到他说话，只是微微垂首，望着手中的冰刀，也不知想到什么，怔怔出神。 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淡淡的说道：“你这招，原本是剑法吧。” 陈棠自知瞒不过他，便点点头。 “小女孩……” 山中客轻喃一声，道：“你下山之后，对那个小女孩好一些，别亏待了她。” “啊？” 陈棠愣了下，没想到山中客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前辈认得他？”陈棠问道。 “不认识，但却认得这招剑法。” 山中客笑了笑，道：“这招剑法原本是不外传的，你能学会，算是你的机缘。” 陈棠又问：“这招剑法有什么说法吗？” “没什么。” 山中客道：“只是你若以这招剑法来抵挡，刚刚那招庖丁解牛，自然便无用了。” “我将接下来的几招传给你，你依旧以那剑招来抵挡化解便是。” 陈棠重新持刀在手。 “看好了，第一招，南征北战！” 山中客手握冰刀，突然朝身后的虚空斩了一下。 还没等陈棠反应过来，山中客猛地转身，以更快的速度扑杀而至，气势凶猛，还携带着一股无往不利，无坚不摧的杀伐之意！ 陈棠来不及出刀，便觉得一股血气扑面而来，令他窒息。 下一刻。 刀刃已经悬浮在他的额前！ “南征是一刀，北战也是一刀。” 山中客又重新演练一遍，解释道：“南征一刀可以为虚，主要借助对方的力量，再叠加自身的力量，顺势翻身，斩出北战一刀。” “南征这一刀也可以为实，甚至南征北战两刀都可以为虚，第三刀为实。这要综合战场局势来考量，随机应变，做出最有利的判断。” “只要记住一点，虚刀借力借势，实刀破阵杀敌！” 陈棠先是掌握领悟刀法的走势，随后又仔细揣摩山中客这番话。 只觉得这一招，看似简单，却虚虚实实，妙用无穷。 “第二招，横扫六合！” 山中客以身为轴，原地旋转，刀身在周围斩出一大片气浪！ 陈棠瞳孔微微收缩。 在他的视线中，仿佛整片天地，都被山中客一刀拦腰斩断，短暂的分离！ “第三招，气吞八荒！” 山中客再度出手，在刹那间，连劈八刀，覆盖四面八方，无有遗漏！ 山中客道：“这几招并不难学，也不难记，但你想要将其练到‘神境’，或是更进一步，却难如登天。” 陈棠也生出这种感觉。 这三招看起来，与庖丁解牛的气质完全不同。 招式看起来极为简单，直来直去，但却透着一股返璞归真的味道。 更为重要的是，这三刀透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意！ 陈棠问道：“这三刀，似乎与战场有关？” 山中客眼前一亮，道：“很好，你能感受到这一点很好。这三招皆是沙场中历经生死，浴血拼杀领悟出来的刀法。” “所以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一招一式，皆是你死我亡的杀招。” 战场之上，不比江湖中捉对厮杀。 千军万马之下，大军碰撞在一起，刀剑无眼，混乱不堪，顷刻间便有无数人横尸当场，根本容不得有什么试探花招。 可能你一个试探，便有无数刀枪刺到身上，都没有出第二招的机会！ 怪不得山中客刚刚会说，若是陈棠只是行走江湖，最多也只能将这三招领悟到‘变境’。 只有在经历生死，亲身感受战场中的残酷和血腥，才有可能达到‘神境’。 第41章 黑夜追杀 陈棠在雪山上将这几招刀法练到纯熟的时候，夜色已深。 雪团儿贴靠在山君身边，正在熟睡。 陈棠轻手轻脚地背上弓箭，腰系长刀，准备下山。 “要动手了吗？” 山中客似乎察觉到什么，开口问道。 陈棠点点头。 这次下山，他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替陈大安复仇。 先将崔召解决掉，再去寻那孙县令算账。 山中客道：“此次下山后，你有很多事要做，不必急着回来。雪团儿哺乳期已过，你在山下一样可以修炼。回去之后，寻一些铅块重物，绑在四肢、躯干上。” “你的行动因此会变得笨拙不便，但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修炼伏虎拳，能将你身体的潜能，最大限度的挖掘出来。待你褪去铜皮，处理完那些事再回来也不迟。” 陈棠点点头。 他隐约感觉，山中客让他在山下修炼，或许隐隐与知微有关，也有让他照拂之意。 当然，他也正有此意。 虽然胖老头和青沐不会伤害知微，可他终究有些放心不下。 陈棠与山中客拜别，趁着夜色下了雪山。 将近四更天的时候，他才抵达常泽县。 沿着街边没走多远，陈棠双耳一动，隐隐听到一阵兵器碰撞交击之声。 如今已是凌晨，夜色正深，街上空无一人。 陈棠神色如常。 他没那么大好奇心，去凑这个热闹。 更何况，这声音的方向，在黑水帮管辖的区域内。 平时陈棠在常泽县走动，都会尽量避开黑水帮的范围，免得有人认出他，节外生枝。 没走出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杂乱无章。 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前面跑，身后有几人在追，竟朝他这个方向跑来！ 陈棠微微皱眉，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前面一个蒙面黑衣人左肩受伤，右手捂住伤口，正夺路狂奔。 身后有三位身形高大的披发男子，大步流星，一个个神色冷峻，面相凶狠，手持长刀，朝黑衣人追杀过来！ 披发左衽，有这种特征的几乎都是黑水帮的人！ 那蒙面男子看到陈棠之后，脚步竟微微一顿，眼眸中闪过一抹愕然。 “这人认得我！” 陈棠看到蒙面男子的反应，心中一动，闪过一道念头。 陈棠盯着此人露在外面的眉眼，又通过身形对比，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一个人。 孟凉玉！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认识的人本就不多。 白天又刚刚见过孟凉玉，对此人印象极深，所以很容易猜出蒙面黑衣人的身份。 孟凉玉没想到，自己会在此地看到陈棠。 这都什么时辰了？ 他好好的不在家呆着，怎么跑到外面来了？ 许是刚刚打猎回来，倒怪不得他。 看到陈棠背上的弓箭，孟凉玉脑海中瞬间闪过几道念头。 若是平时，他多半能看出些端倪，此刻被人追杀，却来不及多想。 今日之事，他失策在先，恐怕凶多吉少。 既然如此，不能再将陈棠牵连进来！ 念及此处，孟凉玉身形一转，拐进旁边的巷子里。 那三位黑水帮的刀客也紧随其后。 陈棠微微挑眉。 若是他没记错，那个巷子的尽头，应该是一条死路。 …… 孟凉玉沿着巷子发足狂奔，没跑出多远，看到前方黑洞洞的高墙，不禁心中一沉。 他临时改变方向，逃得匆忙，没留神竟跑进一条死路！ 他深吸一口气，冲刺过去，双足蹬踩两下墙面，纵身一跃，双臂高举，想要抓住上方的墙沿，支撑身体翻越过去。 但他肩膀受伤，刀口极深，左臂竟无法完全抬起来。 眼看着墙沿触手可及，却差了一点才够到。 孟凉玉的身形，又沿着墙边滑落回去。 这一耽搁，三位黑水帮的刀客已经追到身后。 这个距离，已经不允许孟凉玉重新冲刺，再尝试一次了。 “你是什么人？夜探黑水帮，有什么目的？” 居中那位黑水帮刀客沉声问道。 “他刚刚掉在地上的刀，似乎带着恶狼帮的标志。”另一位黑水帮的刀客说道。 “恶狼帮？” 居中那人摇头道：“据我所知，恶狼帮没有人有他这等身手，他应该有八品的实力！” 孟凉玉靠在冰冷的墙上，盯着对面的三人，冷冷的说道：“你们三个虽然都是九品，但绝不是普通的黑水帮刀客，你们又是谁？” “呵呵，你倒是有些眼力。” 居中那位轻笑一声，扬起手中长刀，缓缓道：“只可惜，你马上就要死了。” 咔吱……咔吱…… 就在此时，巷子里响起一阵踩雪的声音。 “嗯？” 巷子尽头的四人同时皱了皱眉。 眼前这个蒙面黑衣人已经无路可退，三位黑水帮刀客倒不担心他逃走，便回头望去。 只见巷子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是你？” 看到此人，三位黑水帮刀客很快反应过来，他们刚刚在街上，看到过这个少年。 毕竟街上没有其他人，这个少年背着弓箭，腰悬长刀，还是颇为显眼。 “这没你的事，别瞎凑热闹！” 孟凉玉看到陈棠出现，不禁心中着急，呵斥一声，提醒他赶快离开。 陈棠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走。 他欠孟凉玉一个人情。 更何况，这三位还是黑水帮的人。 “你有八品的实力，怎么会被三个九品搞得这般狼狈？” 陈棠不慌不忙的问道。 孟凉玉急得额头见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些。 但他还是说道：“这三人出身行伍，动起手来完全是换命的招式和打法！原本他们有四人，被我杀掉一个，但这人不顾性命，临死前一刀也将我伤了。” 正常来说，九品敌不过八品。 但众位九品联手配合之下，便能与八品有一战之力。 更何况，黑水帮这四位九品都出身行伍，刀刀都是杀招，以命搏命的打法！ 这一点完全超出孟凉玉的意料。 之前他出刀，直指对方要害。 正常人都会选择抵挡他的长刀，或是躲闪避让。 但刚刚那个黑水帮刀客选择两败俱伤的打法，以命换来他左肩上的刀伤！ 孟凉玉是左手刀，左肩受伤，整个左臂不敢用力，长刀也被打落。 如此一来，他对上剩下的三位九品，就再无任何胜算。 这种搏命的打法杀招，孟凉玉只在军中见过。 第42章 帮主小心 出身行伍？ 陈棠看似轻松从容，心下却极为谨慎，不敢大意。 他前世听过一句话，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手段再硬，碰见不要命的总要忌惮三分。 陈棠面无表情，抽刀上前。 “杀了他。” 居中那位刀客皱眉说了一句，他左手边那位刀客已经朝陈棠迎了上来。 两人各自持刀，相向而行，越走越快！ 黑水帮刀客抢先出手，跨步上前，一刀横斩，朝着陈棠的喉咙横切过来！ 对方倏一出手，陈棠便嗅到一丝铁血杀伐之气！ 怪不得孟凉玉说这些人出身行伍，这种铁血肃杀之气，确实很难在江湖人的身上看见。 战场之上，动辄便是血流成河，浮尸百里。 唯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沾染这种气息。 陈棠身形一矮，避开对方来刀的同时，长刀横于身前，顺势朝黑水帮刀客的腰腹横斩过去！ 这个距离之下，想要再去格挡已然不及。 这位黑水帮刀客唯有避退躲闪一途。 但此人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对腰腹斩来的长刀视而不见，突然变招，拧身反手一刀，朝着陈棠的脖颈斜砍下去！ 陈棠终于感受到孟凉玉口中说的换命打法。 他这一刀，固然能将其剖腹断肠。 对方一刀斜砍下来，他也很难避开！ 陈棠临时收刀过顶，缠头一挡，护住要害。 锵！ 刀刃相撞，火星四溅，发出一声脆响！ 刹那间，陈棠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山中客传他南征北战这一招时候，讲解的精髓奥义。 陈棠没有运力与对方硬抗。 而是借助对方这一刀的力量，纵身一跃，向前疾冲，朝着另外两名黑水帮刀客斩去！ 这两人正打算上前，将孟凉玉废掉生擒，带回去审问，便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阵恶风！ “嗯？” 一人猛然回头，正看见陈棠的长刀从天而降，刀光凛凛，寒气迫人！ 来不及多想，此人提刀格挡。 与此同时，他身边另一位刀客出手，一刀捅向陈棠胸前露出来的大片空档！ 两人配合的极为默契。 身后的那位刀客，此时也回过身来，提刀追杀过来！ 双方只是交手瞬间，陈棠便已陷入黑水帮三位刀客的围攻之中。 孟凉玉此时也看出陈棠明显有武功在身。 只是，陈棠似乎交手经验不足。 以一敌多的情况下，一定要尽量避免陷入围困。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都是兵器，双拳难敌四手，手段再强，也很难抵挡。 所以以一敌多，就要利用地形优势，控制身位，尽量创造单对单的机会！ 眼下陈棠只是一个回合，便陷入围困，形势变得更加凶险，间不容发！ 此刻，陈棠面对三位刀客的围攻，仍是极为冷静，面色沉稳。 一切并未超出他的掌控。 刚刚南征的虚刀，借力一斩，再叠加自身的力量，爆发北战一刀，陈棠相信面前这个刀客抵挡不住。 但他未见得能避开另一位刀客的出手。 电光火石间，陈棠临时变招收势，北战一刀再度变为虚刀。 当！ 双刀碰撞。 那位刀客却没感觉受到太大冲击。 而陈棠借助对方这一刀的力量，突然后退，同时避开正面另一位刀客的刀锋，猛然翻身一刀！ 身后那个黑水帮刀客刚刚拎刀赶到，都没反应过来。 前一刻，陈棠还与前面两位刀客交手。 眨眼间，陈棠突然翻身杀至，刀锋近在眼前！ 速度快得惊人，气势凶悍！ 噗嗤！ 血光涌现！ 这位黑水帮刀客才刚刚抬手，整个人就被陈棠一刀砍飞出去，跌落在雪地上，口吐鲜血，浑身抽搐，已经没多少气了。 此人的左肩到右肋，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淋漓，深及见骨！ 陈棠一刀得手，就没有再去多看他一眼。 那个刀客已经是一个死人。 陈棠心中振奋。 山中客说得果然不错。 南征北战，虚虚实实，随机应变，虚实结合，妙用无穷！ 哪怕在三位刀客的围攻中，面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借此一招，他依然能破局杀敌！ 剩下那两位黑水帮刀客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原本两人心中，对这个少年多少还带点轻视。 此刻两人才意识到，他们遇到硬茬子了！ 孟凉玉心中更是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刚才的一幕，还没缓过神来。 这是陈棠？ 之前那几位黑水帮刀客的刀法，明显源于战场，刀法简单，直来直去，却杀气十足。 可陈棠的刀法，怎么比黑水帮这几个人的刀法还可怕？ 杀气腾腾，凶狠残酷，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难道那两个案子是他…… 孟凉玉瞬间联想到许多事，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可能出现了极大的误差。 陈棠砍死一人，却并未停手，大步流星的朝着对面两位黑水帮刀客冲去。 两位刀客凝神以待。 唰！ 几乎是同时，三人出刀，斩向对方要害！ 两位黑水帮刀客，依旧是不要命的打法，完全无视陈棠砍过来的长刀，只是想要搏命反击，将陈棠重创。 陡然！ 在两人的注视下，陈棠的刀似乎突然快了几分！ 一位刀客感觉到喉咙一凉！ 没等他反应过来，陈棠已经抽身后退，避开两人的刀锋！ 怎么回事？ 那位黑水帮刀客圆睁双目，喉咙浮现一道血痕，迅速扩大，鲜血流淌出来，无力的倒在雪地上。 刚刚便是陈棠在神照状态下，斩出来的一刀。 即便没有燃木刀的加持，效果依旧很明显。 不但一刀得手，还从两人的反击中脱身出来。 若是在僻静无人的地方，陈棠不会动用入神坐照，而是选择拿两人作为练刀的对象，磨练刀法。 只是，刚刚陈棠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巷子两边的邻里。 若是拖延下去，难免不会生出其他变故。 陈棠从怀中拿出之前李韬的蒙面巾，缠在头上，随后朝剩下那位黑水帮刀客冲去！ 同时，孟凉玉也注意到巷子里两侧传来的动静。 只不过，这些邻里毕竟只是普通人，听到兵器碰撞声，也不敢真正探头出来看，只是纷纷起身，侧耳倾听。 有胆大的来到院中，透过门缝朝外面张望。 孟凉玉心中一动，突然大声喊道：“帮主小心！” 第43章 联手 孟凉玉这一嗓子有些突然。 仅剩的那位黑水帮刀客不明所以。 陈棠隐约猜出孟凉玉的心思，但此刻形势容不得他多想，持刀冲向最后那位黑水帮刀客。 之前在雪山上，观察山中客出手，消耗了一些神照时间。 刚刚又动用一次，这段时间，他始终没有休息。 若是再强行使用，便会遭到反噬。 好在只剩下一个九品，问题不大。 当！当！当！ 两人连续出刀，金戈之声在巷子里不断响起。 这番拼杀下来，陈棠才发现，山中客后面传授的三招刀法，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几乎无用。 不论是南征北战，亦或是横扫六合，气吞八荒，都是以一敌多，陷入围困的刀法。 只有庖丁解牛，算是针对单独的敌人。 但陈棠还没有领悟这一招的精髓，与黑水帮刀客交手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有找到出手的角度和时机。 就在此时，孟凉玉瞅准机会，在黑水帮刀客和陈棠硬拼的瞬间，突然上前，一脚踹在此人的肋骨上！ 咔嚓！ 骨裂声响起！ 此人面对陈棠的攻势，已经抵挡的捉襟见肘，对孟凉玉这突如其来的黑脚，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踹翻在地，肋骨折断！ 孟凉玉只是左肩受伤，但毕竟是八品的实力，这蓄势一脚踹下去，威力十足。 那黑水帮刀客遭此重击，露出巨大破绽。 陈棠趁势上前，一刀抹过此人的脖子，将其斩杀！ “还成吗？” 陈棠看着孟凉玉，低声问道。 孟凉玉目光撇了一下左右两侧，暗示陈棠别露出破绽，道：“帮主放心，我没事，咱们快走！” 离开巷子之后，孟凉玉四下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人，才低声道：“跟我来。” 随后他又快走几步，跨过正街，转进另一条巷子。 两人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孟凉玉领着陈棠七拐八拐，走走停停，来到常泽县一处颇为偏僻的位置，走进一间宅院。 四周极为安静，都是些空宅子，没人居住，闲置多年。 进到屋内之后，孟凉玉坐在椅子上，才轻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陈棠又出门转了一圈，确定没人跟踪，才折返回来。 “陈兄弟，今晚多亏你了，不然我就死在那巷子里了。” 孟凉玉还想要起身拱手，陈棠摆摆手，将他按了回去，道：“没什么，你先处理一下伤口。” 孟凉玉点点头，从怀中拿出金疮药，褪下左肩的衣衫，撒上药粉，又在房间里拿出一卷纱布，单手颇为熟练的绕着肩膀包扎起来。 “想必我们心中都有疑惑，你先问吧。” 孟凉玉笑着说道。 陈棠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怎么会被黑水帮的人追杀？” 孟凉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陈棠，眼眸中闪烁着一丝精光，缓缓道：“其实，我有一个计划。” “挑起黑水帮和恶狼帮的火拼？” 陈棠问道。 孟凉玉笑了。 聪明人之间交谈，不需要太多废话。 孟凉玉道：“白天李韬身死，结案理由是入室盗窃，但这个理由漏洞百出，恶狼帮帮主绝不会相信，最大的怀疑对象便是黑水帮。” 陈棠道：“所以你今夜潜入黑水帮，想要杀几个黑水帮的人，嫁祸给恶狼帮。” “不错。” 孟凉玉道：“只是，在黑水帮的据点，我遇到了刚刚那四位出身行伍的刀客。虽然斩杀一人，但也因此负伤，险些折在那。” 陈棠问道：“你为何想动这两大帮派？” 孟凉玉道：“常泽县的百姓在朝廷徭役杂税的重压之下，已是生活艰难。如今，还要承受当地两大帮派的盘剥欺辱，更是苦不堪言。” “平日里，这些帮派中人在县里横行霸道，鱼肉百姓，根本无人敢惹。我抓进去几人，没几天，就被孙县令放出来了，根本没用。” “那黑水帮的人更是霸道，别说抓他们的人，招惹到他们，都可能遭到官家的弹压！” 说到这，孟凉玉叹息一声，道：“有些事，你们看不到。其实在县衙中，关于这两个帮派的案子，数不胜数，堆积成山，根本没人理会。” “如果两大帮派能火拼到一起，两败俱伤，或许能让常泽县的百姓缓一口气。” 对于孟凉玉说的情况，陈棠也早有感触。 所以他动手杀起恶狼帮的人，完全没有负担，等于为民除害了。 至于黑水帮的人，与他有私仇，更是不必多说。 停顿片刻，孟凉玉又道：“当然，我与黑水帮也有一些私人恩怨。” “我原本是在武安郡当差，半年前，我见黑水帮一个商队似乎有些问题，便想要检查一下他们运送什么。” “没想到，东西没检查成，武安郡的郡尉亲自到场保下他们。第二天，我便被一纸文书，贬到常泽县来了。” 陈棠点点头。 其实这种私人恩怨，孟凉玉本不必说。 他如此坦诚，也是出于对陈棠的信任。 目前在常泽县，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陈棠！ 因为孟凉玉隐约意识到，陈棠要做的事，或许与他相似！ “你的想法不错。” 陈棠沉吟道：“只是，想要挑起两大帮派火拼，怕是没这么容易。只要两大帮派肯坐下来开诚布公的面谈，或许还有解释的余地。” “当然。” 孟凉玉点头道：“但这段时间，我几次潜入黑水帮，也探查到一些消息。黑水帮似乎在酝酿什么大动作，常泽县是它们颇为看重的据点，想要完全掌控下来。” 陈棠恍然道：“也就是说，就算没有这些事，黑水帮也会对恶狼帮下手？” 孟凉玉道：“我所做的只是推波助澜而已。” 过了一会，孟凉玉道：“陈兄弟，现在该我来问你了。” 陈棠道：“这可得先说好，有些事，我未见得会说。” 毕竟他身上有太多秘密，像是山中客，入神坐照这些事，他不可能告诉孟凉玉。 “我心中原本还有许多疑惑想问你，现在嘛……只剩一个问题。” 孟凉玉笑了下，道：“陈兄弟，可愿与我联手？” 陈棠不答，只是伸出手掌。 孟凉玉也抬起手掌。 啪啪啪！ 两个手掌在半空中交击三下。 两人相视一笑。 第44章 家 陈棠回到家中的时候，四更天已经快过了。 他推门而入。 桌面点着油灯，被开门进来的风一吹，火苗突然变得微弱，室内光线一暗。 陈棠目力不受黑暗影响，看到两道身影趴伏在桌面上，其中一人是青沐，另一个便是知微。 胖老头竟然跑到外屋来，在炉灶的另一侧打着铺盖，侧身酣睡。 那只黄狗也在火炉旁找了个暖和舒服的地方，闭眼小憩。 陈棠看到这一幕，心中竟不自觉的感到一丝温暖。 他已经许久没有没有这种感觉了。 即便是在前世，他常年在外工作，独自生活，回到家之后，只是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没有人等候。 唯一等待他的，只有一只对他爱答不理的高冷猫。 此刻看到的一幕，让他有些陌生。 这便是家吗？ 知微听到门口的动静，条件反射一般站起身来，睁着迷离的睡眼，伸手揉了揉，确认是陈棠回来，才开心的笑道：“阿棠哥哥，你回来啦！” “万幸，你总算回来了。” 青沐听到门口的动静，也抬头看了陈棠一眼，如释重负。 “你们怎么不睡觉，在这守着干嘛。” 虽然陈棠心中感动，但还是皱眉问道。 “岂止是不睡觉。” 青沐道：“这孩子做好了饭，见你始终没回来，连饭一口都没吃，我跟师父怎么劝都没用。” “幸好这次，你没在外面呆一个月。” 末了，青沐白了陈棠一眼，如同小媳妇般，语气带着一丝幽怨。 陈棠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阿棠哥哥，你还没吃饭吧？” 知微轻手轻脚的来到灶台边，有些笨拙的掀起锅盖，放在一旁，摸了一下里面的几盘菜，又笑了起来，小声道：“还是温的。” 知微这一说，陈棠还真感觉到饿了。 知微将里面的几盘菜端了出来，依次摆放在桌上。 有肉有菜，色香俱全。 回来有人等候，还有温热的饭菜。 旁边还坐着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时不时跟你开个玩笑。 陈棠做梦都不敢想。 青沐道：“白天的时候，知微还责备小黄，说他差点闯了大祸。还问我，是不是因为小黄，你才不告而别，不肯回来。” 那只黄狗凑到陈棠身边，摇头摆尾，似乎真的意识到错误，轻声呜咽。 “乖，不怪你。” 陈棠伸手揉了几下小黄，道：“我在山上还认识个大猫，叫雪团儿，跟你名字挺搭配，回头介绍给你认识。” 小黄闻言很是开心，汪汪的叫了起来。 陈棠露出一丝古怪笑容。 知微给陈棠盛了满满一大碗饭，放在他身前，随后才坐回去，满是期待的说道：“阿棠哥哥，你快尝尝。” “吃饭！” 陈棠早就馋的食指大动，捧起饭碗，一顿狂造。 “好吃，好吃！” 也不知是饿了，还是知微的手艺确实不错，陈棠觉得这顿饭格外的香，甚至比他前世吃的那些大餐还要好吃许多。 “你晚上不也没吃吗，一起吃啊。” 陈棠见知微不动筷，只是在对面看着他吃，不禁问道。 知微道：“等阿棠哥哥吃完我再吃。” “这是干嘛，一起吃饭才吃得香！” 陈棠道：“我自己吃，忒没意思。” 知微犹豫了下，见陈棠语气不容置疑，只好慢吞吞的起身，拿了个碗，盛些饭回到桌前。 这些年来，她被当做婢女被卖来卖去，在每个人家中，都要等待主人家吃完饭，她才能吃饭，早已形成习惯。 剩下什么，她吃什么。 知微拿着碗，在几个盘子里夹了几根菜叶盖在饭上，随后端起碗跑到旁边的灶台旁，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你干嘛？” 陈棠愣了一下，随后似乎想到什么，指着桌前，板着脸说道：“过来吃饭！” “这，这不好，不合规矩的……” 知微连忙摇头。 陈棠没跟她废话，直接起身，过去将知微抱起来，将她按在桌前，道：“这是我家，没那些狗屁规矩。我说的话，才是规矩！” 知微眼眶微红，嚅嗫的说道：“可，可我是……” 陈棠摆手道：“这里没人把你当做婢女，别有什么负担。” “阿棠哥哥，可我想报答你……报答你们。” 知微看向陈棠，又看向青沐。 “你给大家做饭，就算报答了，快吃饭！” 陈棠催促一声，随后看见知微碗里那几个菜叶，直接从盘子中夹起大块大块的肉，一股脑的堆在知微的碗中，像是一座小山。 “这，这太多了……” 知微有些不知所措。 “不多！” 陈棠道：“你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对了，这饭还是你做的，必须多吃！这便是家里的第一条规矩！” 知微不说话。 她只是垂着头，瘪着小嘴，眼泪如珍珠般滚落在碗中。 她扒拉碗中的饭菜，混合着自己的眼泪大口吞咽。 泪水有点咸。 饭菜却特别香。 青沐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幕，起身来到胖老头身边，笑道：“师父，别装睡了，我赢啦！” “行，你看人比师父准。” 胖老头仍是没有转身，嘴里嘟囔一句。 这小子确实有些另类，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对我脾气。 上次没显摆成，反被他装了个大的。 明天得找个机会，再显摆一次，让他见识一下我的手段。 没多久，陈棠、知微两人便吃完了。 “放在明天再收拾，先睡觉！” 陈棠懒病犯了，大手一挥。 知微欲言又止。 碗筷哪有放一夜的。 若是在别人家，用过的碗筷不立即洗涮，她怕是又要挨一顿毒打。 随后她转念一想。 这是阿棠哥哥家，还是听他的话。 青沐莞尔一笑，牵着知微的小手，进了里屋。 陈棠看到这一幕，才明白胖老头为何跑到外屋来睡了。 “呦，出来跟我搭伴了？” 陈棠笑嘻嘻的问道。 胖老头轻哼一声，道：“只是三个人睡太挤，我喜欢清净，便自己出来了。” 一老一少围着炉灶旁，打着地铺，很快进入梦乡。 里屋的知微躺在热烘烘的火炕上，却迟迟睡不着。 黑暗中，她睁着亮晶晶的双眼，思绪万千。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幸福的感觉了。 这便是家吗？ 儿时的家，有母亲陪伴，可那时候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甚至连母亲的样子，她都有些记不清了。 而在这里，她再次感受到那种久违的温暖。 这是真的吗？ 知微，从今以后，你有家了，不用在流浪。 第45章 得加钱 恶狼帮。 帮主苟营很早就醒了，在帮中巡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才返回家中。 李韬身死，闹出这么大的事，昨晚他没怎么睡好。 下人早已准备好早饭。 苟营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饭菜里挨个试探一番，见没什么变化，才放心享用。 这段时间，他隐约察觉到常泽县风雨欲来，变得极为谨慎，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 出行的话，明面上最少都要有数十人簇拥。 更有不少帮众隐藏在暗处观察，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老柴，李韬身死，等于断了他左膀右臂，他绝不相信这是巧合！ 恶狼帮一定被人盯上了！ 夫人和苟岱看着面色阴沉的苟营，都不敢说话，默默的吃东西。 没吃几口饭，刘管家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 “又出什么事了？” 苟营见状，心中一沉。 刘管家咽了下口水，才道：“昨晚黑水帮死了四个人！” “啊？” 苟营愣了下。 他本以为是恶狼帮出事，没想到是黑水帮死人了。 苟营连忙问道：“死的是谁？” “不清楚。” 刘管家道：“我赶过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黑水帮的人抬走了。据说这事动静不小，三位捕头都过去了。” “但黑水帮的人放出话来，不用官府插手。” 苟营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道：“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黑水帮也有今天！死得好，这些天来，难得的好消息！” “恭喜爹，咱们恶狼帮要转运了！” 苟岱连忙笑着说一句。 刘管家忧心忡忡，迟疑了下，道：“帮主，此事对咱们恶狼帮，未见得是好事啊。” “此话怎讲？” 苟营皱眉问道。 刘管家道：“前夜李护法刚刚身死，结果昨夜，黑水帮就死了四个人。这很容易被人联想到，是咱们恶狼帮干的。” “放屁！” 苟营破口大骂，道：“帮派众位弟兄昨晚根本没出去过，怎么会是咱们干的！” 刘管家道：“咱们自己这么说没用，旁人难免会这样猜测，最主要的是，黑水帮恐怕也会这般联想。” “帮主，前夜李护法身死，咱们第一时间就猜测是黑水帮干的。如今，黑水帮死了人，他们恐怕也是同样的心思。” 苟营冷笑一声，道：“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歪，反正不是我恶狼帮干的，他们爱咋想咋想！” “苟营，你干的好事！” 就在此时，门外一位官差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还没进屋，就呵斥一声。 众人一看，来的正是常泽县的孟凉玉孟捕头。 崔召，阎季两位捕头年纪稍大，半年前来的这位孟捕头年轻有为，这段时间，恶狼帮没少拉拢。 孟凉玉看见苟营还在那吃饭，就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道：“我叮嘱你多少回，让你别冲动，别去招惹黑水帮，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苟营听到孟凉玉这么说，也一下火了。 恶狼帮和捕头，常泽县的县丞，县令一直都有利益往来。 双方都是老熟人了。 但这事根本就不是苟营干的，结果孟凉玉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给他扣一顶大黑锅，这换谁受得了。 苟营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咬牙道：“孟捕头，你最好查清楚再说话，别诬陷好人！” “哈哈！” 孟凉玉气极反笑，道：“你也算好人？” 苟营被怼的脸庞青一阵白一阵，一时语塞。 孟凉玉接着数落道：“你要干也就罢了，手脚做得干净点也行，结果被那么多人看见！你们恶狼帮的刀，都落在人家的地盘上了。” 听到这里，苟营、刘管家都大皱眉头。 此事有古怪！ “你先等等！” 苟营问道：“我昨晚就在帮里睡觉，哪也没去，谁看见我了？” 刘管家也连忙说道：“孟捕头，我家主人昨晚真没出去过，帮派的众位弟兄也都留在帮中，根本没人离开过。” 孟凉玉道：“那巷子里两侧的百姓，夜里被打斗声惊醒，不少人都听到什么帮主之类的话，常泽县还有第二位帮主？” “叫一声帮主就是我？” 苟营问道：“谁看见我了，你把他们叫过来，咱们当面对峙！” 孟凉玉道：“当时夜色太沉，周围的民众倒是没看清人，只是看到几个身影，似乎有人蒙面。” 沉吟片刻，孟凉玉盯着苟营问道：“你昨晚当真没离开过？” “我昨晚若是离开帮中半步，叫我不得好死，天诛地灭！” 苟营直接发了个毒誓。 孟凉玉叼着竹签，轻轻转动，道：“如此说来，就是有旁人杀了黑水帮的人，然后故意栽赃你？” “定是如此！” 刘管家连连点头，道：“孟捕头，此计好生歹毒，恐怕是想要挑起黑水帮，恶狼帮的火拼！” 砰！ 苟营一掌拍在桌案上，恨声道：“别让我查出来是谁，一旦查到他，我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会是谁呢？” 孟凉玉装模作样的思索着，喃喃自语。 “会不会是梅花武馆？” 刘管家道：“一来，那梅念之有这个手段；二来，若是黑水帮、恶狼帮两败俱伤，梅花武馆在常泽县就一家独大了。” “呵呵。” 孟凉玉瞥一眼刘管家，冷笑道：“梅花武馆跟你们不同，人家做的是正经生意，又不抢占地盘，盘剥百姓，他一家独大有什么用？” 刘管家讪讪的笑了笑。 苟营道：“孟捕头，只要你相信我们，这事就好办了。” “不好办。” 孟凉玉摇头道：“我相信没用，得黑水帮相信才行。你们也知道那黑水帮的行事手段，异常凶残，睚眦必报，此事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死的是什么人？”苟营问道。 “不清楚，黑水帮讳莫如深，没透露身份。但不管是什么身份，一定是他们的族人，黑水帮的人没有外族。” 孟凉玉道：“这事大了！你没看阎捕头、崔捕头都不想管吗，也就是我古道热肠，看重情义，赶来跟你们说说。” 苟营脸色难看。 难道阎季、崔召提前察觉到什么，要彻底放弃恶狼帮了？ 苟营沉默半响，才道：“孟捕头，此事还得你在中间斡旋一下，想个法子，解开误会。” “再说吧。” 孟凉玉淡淡道：“毕竟我与黑水帮在常泽县的舵主也不太熟，想要见到，恐怕要费些功夫。” 苟营听出孟凉玉的言外之意，暗自压下心中怒火，示意刘管家去取银子过来，道：“孟捕头放心，我苟营肯定不会让诸位兄弟白忙活。” 此事与恶狼帮全无干系，他还得搭进去一大笔钱！ 苟营甚至怀疑，孟凉玉早就知道，这事不是恶狼帮干的。 他就是故意来敲竹杠的！ 没一会儿，刘管家就取了白银过来，上面盖着红布。 “这点意思，还请孟捕头收下。” 孟凉玉挑开红布，看了一眼，不禁眉头一皱。 少了，得加钱。 苟营登时会意，连忙说道：“孟捕头放心，此事若成，后续还有银两奉上。” 他心中一阵肉疼，三千两白银还嫌少，这位孟捕头年纪不大，胃口可真他娘的大！ “嗯。” 听闻此言，孟凉玉才满意的点点头，道：“等消息吧，我看着找个机会，安排一下你们两家碰头。” 第46章 劈柴刀法 昨夜睡得晚，又动用入神坐照，倍感疲惫。 日头升的老高，陈棠才悠悠转醒。 他刚一睁眼，就看一张圆乎乎的胖脸，正对着自己端详着，绿豆般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满是喜爱。 “卧槽……” 陈棠惊了一下，一把推开胖老头的圆脸，翻身坐起，惊疑不定的看着对方。 这老头刚才的眼神啥意思？ 可别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虽说我想从他身上学点本事，但也是有底线，有操守的！ “老头，大早晨的你要干啥？” 陈棠跟他熟稔起来，说话也就随意了。 胖老头问道：“今天有什么安排？” “出去转一圈，回来练功。” 陈棠起身，卷起被褥，随便对付一口早餐，便出了门。 在街上四处转了转，听着街坊邻里的议论，便知道昨晚的事，已经传开了。 但黑水帮没让官府插手，似乎想要自己解决。 黑水帮的反应，早在他和孟凉玉的意料之中。 两人在昨晚商量出不少东西，包括之后的计划和方向，也大概敲定。 昨晚的事，未见得会让两大帮派彻底撕破脸，终究还有解释回旋的余地。 到时候，还得来一记猛的，让他们退无可退！ 陈棠转了一圈，来到铁匠铺，见老孙头没在忙，道：“孙伯伯，近来生意可好。” “陈棠啊。” 老孙头起身笑道：“生意还凑合，还是老样子，勉强糊口。” 似乎想到什么，老孙头凑过来，小声道：“陈棠，你听说没，害你爹进大狱的那个崔勇一个月前死了，还有恶狼帮的柴爷，都被人给杀了！” “嗯，听说了。” 陈棠点点头。 老孙头道：“不知道哪位好汉干的，这两人也算死有余辜了。” “唉，本以为死了个柴爷，能缓一口气，结果这片被黑水帮占了，例钱一点没少。” 老孙头平时没什么人说话，拉住陈棠，便没完没了的说了起来。 陈棠没忍心打断，只是静静的听着。 老孙头的孩子前些年被拉走服徭役，死在外面，家里的婆娘也伤心过度，前些年死了。 只剩下他一人，靠着这间铁匠铺勉强活着，平日里被黑帮、官府欺负盘剥，只能忍耐。 除了忍耐认命，他又能做什么呢。 若陈大安还活着，两人也会这样闲聊，相互安慰，排解烦闷吧。 过了半响，老孙头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年纪大了就爱唠叨，你别见怪。陈棠，你来买东西吗？” 陈棠笑着点点头，道：“买点铅块。” “买铅块做什么？” 老孙头好奇的问道。 陈棠道：“没什么，闲来无事练练手，恢复一下气力。” “买多少斤？”老孙头问道。 “两百斤吧。” 陈棠琢磨了下，说道。 两百斤？ 老孙头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陈棠，你身体受了重伤，想要恢复得循序渐进，可别逞能啊。” 陈棠笑了笑，也没解释。 老孙头见陈棠坚持，便到店里捡了一些铅块，装在麻布袋中，尝试提了提，摇头道：“我这一把年纪，可拎不动这些，你来试试，若是不行，我就拿出来一些。” “有劳了。” 陈棠摸出一块银锭，放在店里，随后拎起装满铅块的麻布袋，在老孙头震惊的目光中转身走了。 两百斤的重量，对他来说并不算太重。 回到家中，陈棠取了针线，准备将铅块缝到衣服中，随时穿在身上。 只是他对女红一类，实在是一窍不通。 还是知微看见这一幕，主动将这活揽了下来。 陈棠得空，便来到院子里，再度练起伏虎拳。 胖老头看到这一幕，暗道一声，机会来了！ “啧！” 胖老头看了一会，不断摇头，嘴里发出一声怪响。 陈棠没理会。 “啧啧啧！” 过了一会，胖老头又是撇撇嘴，发出一阵动静。 陈棠打了几套拳，微微发汗才停下来，问道：“老头，你总啧啥，我练得哪不对？” 这小子终于问我了，快憋死我了！ “若是我没看错，你已经修炼到九品上。” 胖老头道：“但你还是修炼这套伏虎拳，根本无法达到八品换骨境。你得修炼相对应的换骨功法，才能更进一步。” 陈棠道：“九品脱胎境，我还没修炼到位，还没打算修炼换骨功法。” “一派胡言！” 胖老头皱眉道：“你现在力量足以开四石弓，甚至连铜皮都修炼出来了，谁说你脱胎境没修炼到位？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陈棠道：“据我所知，九品之上，还有极境，到时候会褪去铜皮，返璞归真。” 胖老头神色微变。 极境，他当然听过。 但古往今来，能修炼到极境的人少之又少。 而且陈棠不应该知道才对。 他早就猜测，陈棠背后有高人。 直到此刻，才真正确定下来。 这个人见识倒也不俗，居然还知道极境这种事！ 胖老头沉吟道：“确实有极境这个说法，但修炼起来，难如登天。你既然有这样的追求，我倒不好说什么。” 说到这里，胖老头感觉自己好像又装失败了。 气势不能弱。 胖老头强行岔开话题，道：“话虽如此，你之前那个什么快刀十三式也太烂了，修炼那个纯属浪费时间。” 陈棠道：“我又学了个新的修炼快刀的法门。” “哦？” 胖老头斜眼一瞅，心中不屑，道：“说来听听。” 等陈棠说出来，正好拿他的追风快刀比一比，高下立判！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陈棠从角落里捡来一块木柴，随后抽刀，朝着木柴的方向不断劈砍，道：“只知道要这样不断练习。” “劈柴刀法吗？哈哈……” 胖老头随意看了一眼，不禁大笑一声。 突然！ 胖老头笑声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什么，微微皱眉，盯着陈棠不断劈落的刀锋。 那刀锋砍向木柴，但每一刀，都紧贴着木柴劈落，却不损木柴分毫！ “这是……” 胖老头神色凝重，瞳孔收缩，失声道：“燃木刀！” 陈棠见其识破自己的刀法，也并不意外，问道：“老头，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懂得一手追风快刀吗，不如传授给我，我一起修炼。” 胖老头老脸一黑，咬牙道：“你小子故意寒碜我呢？好的不学，学会挤兑人了！追风快刀再快，也比不过燃木刀！” 第47章 轻功 这燃木刀来头不小。 当年神州大陆未分南北，大夏王朝仍在的时候，燃木刀乃是佛门最上乘的修炼法门之一。 当时更有天下快刀，燃木为最的说法。 只是后来神州战火四起，诸侯征伐，大夏王朝崩溃，诸多夏人、朝堂，江湖门派，武林人士被迫南迁。 在这过程中，燃木刀便遗失了。 懂得燃木刀的那几位高手，死的死，伤的伤，就算命大活到今日，恐怕已是垂垂老矣。 这些事若非是胖老头，旁人根本不知晓！ 胖老头沉吟不语。 这小子背后的高手懂得伏虎拳，又懂得燃木刀的修炼法门，极有可能是前朝军中之人！ 前朝的人见不得光，躲藏起来，倒也在情理之中。 胖老头对此人的认知，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轮廓，倒是不以为意。 他成名极早。 即便是在前朝，也是名声显赫的人物！ 只是这段时间，他数次显摆，都以失败告终，不禁有些懊恼。 陈棠见胖老头刚刚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暗暗点头，燃木刀果然厉害，山中客诚不欺我。 “你为啥要学刀？” 胖老头再一次岔开话题，道：“其实，老夫在剑法上的造诣更深一些。” 这个问题，倒是把陈棠问住了。 其实用剑还是用刀，他都无所谓。 用剑能耍帅，用刀也可装逼。 许是与前身的执念有关，当个刀客也不错。 前世他对一本书中的一位刀客印象极深。 那位刀客无论在做什么，手中始终握着一柄刀。 一柄奇怪的刀，刀鞘漆黑，刀柄漆黑。 这位刀客穿着漆黑的衣服，有着一双漆黑的眸子。 但他握刀的手，却是苍白的。 看看人家这逼格。 陈棠早就想过，有朝一日，也要这么打扮一下，在江湖中转一圈，博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至少也得比伏虎少侠强。 这名号太敷衍了。 就在此时，青沐和知微来到院中，道：“我们要去逛街，要买什么东西吗？” “你们看着买吧。” 胖老头随意挥挥手。 青沐看了一眼陈棠，道：“你也没什么换洗的衣服，去给你做两套吧。” 说着，青沐来到陈棠身前，伸出手指在陈棠身上比量起来。 两人距离很近。 青沐的手指在他身上游走，掠过胸口，小腹，大腿……有点痒，有点麻。 陈棠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沐姐，谢了。” 陈棠咽了下口水。 青沐量了一下，心中有数，手指轻轻敲了一下陈棠的额头，笑道：“难得哦，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声谢字。” 在这之前，陈棠对胖老头和青沐两人，一直都有些戒心抵触。 到此刻，他才卸下防备。 即便是在前世，也没有什么人这般关心过他，还想着给他买衣服。 “颜色有要求吗？” 青沐问道。 陈棠道：“要黑色，一身黑的那种。” 青沐柳眉一挑，问道：“你要干嘛，晚上出去做坏事吗？” 这当然是其中一个原因，方便晚上行动。 只是不好明面上说出来。 陈棠道：“这属于江湖套装，今后我走在街上，众人一看，那人的衣服是漆黑的，刀柄是漆黑的，刀鞘是漆黑的，可他的脸色却是苍白的……想想，这得多拉风。” 知微捂嘴偷笑，露出一双弯弯笑眼。 青沐笑道：“臭美吧你。” 她带上斗笠，蒙上面纱，牵着知微离去。 只要离开这个小院，青沐都会带上斗笠面纱，遮住脸庞，免得招惹麻烦。 胖老头在一旁思忖半响，突然说道：“我看你伏虎拳已经练到神境，刀法也有燃木法门，但身法上却略显欠缺。” “前辈慧眼如炬！” 陈棠眼前一亮，立马变了称呼，称赞一声。 切！ 胖老头撇撇嘴。 陈棠问道：“前辈可是懂得那种飞檐走壁，高来高去的轻功？”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最想修炼的除了内功，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而且，陈棠早就留意过。 别看胖老头身宽体胖，五短身材，但身法却快得惊人。 胖老头道：“你说那种飞檐走壁，高来高去的轻功，需要有内家真气支撑，你现在境界不够，还练不了。” “不过，我可以传授你一手轻身功法，壁虎游墙功！” 壁虎游墙功？ 陈棠眉眼有点耷拉下来。 这轻功感觉不太厉害。 胖老头似乎看出陈棠的心思，冷笑一声，道：“你别小看这门轻功，五品前，壁虎游墙功都足够你用了。这门轻功你若练成了，别说周围的这些高墙深院，便是三五丈高的城墙，你也游的上去！” “而且这套轻功与你极为适配。你的伏虎拳，刚猛有余，但灵活不够。而壁虎游墙功恰好是软功柔术，能弥补你功法上缺失的部分。” “将这套轻功练的纯熟，对你修行也大有裨益，能助你更快达到九品极境！” 陈棠听胖老头说的言辞凿凿，才收起轻视之心，沉声道：“还望前辈赐教。” “嗯。” 胖老头来到旁边的墙根底下，道：“首先，在施展身法前，你要调整自己的呼吸，身体放松，心中平静。这便是壁虎游墙功的三大要领，调身，调息，调心。” 胖老头将这门轻功的呼吸之法和一些运用技法，先给陈棠讲述一遍。 随后，只见胖老头整个人贴在土墙上，如同一只肥胖的壁虎，突然在墙壁上游走起来。 只是，土墙不高。 胖老头没游走几下，便已来到墙头。 只见他身形一转，竟贴在土墙上，横向游走，整个人仿佛挂在上面，完全失去了重力！ “你家这土墙太矮，发挥不出来。” 胖老头挂在土墙上，还能说话，道：“别说是这种凹凸不平的墙面，便是光滑如镜，没有落脚点的城墙，只要你修炼到位，也能游走上去！” “学会这壁虎游墙功，甚至是皇宫内院，都拦不住你！” 陈棠听得瞳孔地震，难以置信的问道：“我学会这门轻功，连皇宫都能进了？” “那你想多了。” 胖老头道：“只是皇宫内院的墙拦不住你，皇宫里面的人，随便一个站出来，都能将你拍死。” 停顿片刻，胖老头摇头晃脑，有些得意的说道：“你要想悄无声息的摸进皇宫，还不被人发现，还得跟着我继续修行。” 第48章 偷人 “说的这么玄乎，好像你偷偷进过皇宫似的。” 陈棠听胖老头说的煞有其事，不禁心中有点怀疑。 那皇宫是什么地方，还能让人随随便便摸进去？ 胖老头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只见青沐和知微从外面归来，推门而入。 “哇，陈爷爷，你好厉害。” 知微看见胖老头整个人挂在土墙上，觉得又好笑，又厉害，不禁称赞一声。 胖老头甚至满意，随后看向青沐，道：“你们回来的正好，徒儿，这小子怀疑为师的手段。你跟他说说，为师那响彻江湖，震动庙堂的名号是什么？” 胖老头觉得自吹自擂，总是差点意思，不如让旁人说说，更有说服力。 “这……” 青沐迟疑了下，眨眨眼，问道：“师父，这是能说的吗？” “有啥不能说的。” 胖老头胖手一挥，道：“随便说！” 青沐深吸一口气，道：“师父当年被称为天下第一大盗！” 胖老头闻言，老脸一黑，整个人直接从土墙上掉了下来，趴在雪地中。 “陈爷爷，你没事吧？” 知微连忙上前将胖老头搀扶起来。 胖老头伸出袖子，随意擦了一把脸庞的雪，有些埋怨的说道：“那是为师年轻时候，闯荡江湖的名号，后来早就不用了。” “天下第一大盗，厉害厉害。” 陈棠称赞一声。 别管是什么，能被称为天下第一，足见其手段。 只是胖老头听着，总感觉陈棠在嘲讽他。 青沐道：“师父当年被称为天下第一大盗，却只取一种财，便是不义之财。师父取了钱财，也不会自己留下，而是救济灾民百姓。。” “而不义之财，往往来自贪官污吏，权贵世家，皇亲贵胄。所以师父在江湖中名望极高，却被世家权贵恨之入骨。” 陈棠赞道：“劫富济贫，盗亦有道。” 在这个庙堂江湖并存的时代，劫富并不难，只要有功夫在身就行。 就连杀人越货的山贼盗匪，也都说自己劫富济贫。 但劫富是真，济贫却未见得，多半都是救济自己了。 而且富有，未必不仁不义。 能做到只取不义之财，便是这位第一大盗的难得之处。 济贫之事，更是耗费心力精神，很多时候，还会吃力不讨好。 胖老头摆摆手，似乎想到什么，有些意兴索然，道：“那都是年轻时候干的荒唐事了，现在年纪大了，不想劫富，也懒得济贫了。” 青沐道：“师父后来，被江湖称为‘一步云霄’。” “不错！” 胖老头背负双手，微微点头。 知微拍手赞道：“天下第一大盗，又是一步云霄，在轻功方面，陈爷爷肯定是天下第一！” 胖老头听得心花怒放，嘴上却说道：“诶，不好这样讲，显得不够谦虚。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可能是第二。” 胖老头斜眼看了一眼陈棠。 哼，看看人家小姑娘，都比你有见识。 胖老头道：“别的不说，至少那皇宫内院，我是来去自如，如履平地！” “而且，老夫最擅长的还不偷财，而是偷人！” 陈棠：“……” 胖老头看到陈棠眼中的震撼，心中大感得意，这次终于显摆成了。 胖老头决定再加一剂猛料，继续说道：“而且还是去皇宫偷人！还偷了两次！” 青沐：“额……” 陈棠听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这么刺激的吗? 怪不得山中客都要说，在某些方面，没几人能超过胖老头。 难道是指这事？ 只有知微没听出来，只是觉得有趣，期待着看着胖老头，等着后续。 陈棠轻咳一声，问道：“老头，这个是能说的吗？” 胖老头看了一眼青沐，有些迟疑，沉吟道：“此事确实有些隐秘。” 陈棠一阵无语。 这哪是隐秘，这是私密吧！ 心中虽然这般想，但挨不住好奇心。 八卦毕竟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不过陈棠转念一想，虽说胖老头不尊礼法，没个正行，但也不至于荒唐至此。 陈棠眨眨眼，又问道：“你这个偷人，它正经吗？要不要先让知微她俩避一避，咱爷俩夜里私聊，详细说说？” 胖老头此刻才反应过来，一蹦老高，道：“你小子想啥呢，当然是正经的偷人！” “哦。” 陈棠有点失望。 一点都不刺激。 本以为能听到点什么香艳刺激的宫闱秘事，结果是正经的偷人。 “有人来了。” 就在此时，胖老头突然说了一句，扭头进了屋，又叮嘱陈棠道：“这门轻功好好练。” 又过了一会，门口才响起敲门声。 “陈兄弟，是我。” 孟凉玉的声音传来。 进了院，孟凉玉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递给陈棠，低声道：“刚从恶狼帮那敲了三千两银子，刚去换了些银票，咱们一人一半，这是一千五百两。” 今日孟凉玉的举动，昨夜两人早就商议好，陈棠并不意外。 “你的那一半呢？” 陈棠问道。 孟凉玉道：“刚刚打点出去了，准备约黑水帮、恶狼帮碰个面。” “那是应该花点钱，我拿一半足够了。” 陈棠抽出七百五十两，又将另一半还给孟凉玉，道：“衙门里那些兄弟，你总要打赏点的，不然谁跟你拼命。” 陈棠这边确实需要钱。 毕竟家里四口人，吃穿用度，都要花钱，之前梅映雪留下的十几两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总不能一直花梅映雪的钱。 孟凉玉迟疑了下，还是将七百五十两收下。 有些事，确实得靠衙门里的一些兄弟帮忙。 孟凉玉道：“两大帮派碰头的时间还没定，来找你商量一下，看看什么时候合适。” 陈棠沉吟不语。 他修炼到九品极境，还需要一段时间。 再有一个月，便是年关。 年关再过十五天，便是上元节。 而武安郡每一年的武者定品，就在上元节当天。 陈棠道：“定在上元节前一天的晚上吧。” “行！” 孟凉玉道：“我来安排。” 想了想，他又问道：“你家里那三位怎么办，到时候需不需要我派点人来保护？那一晚，恐怕要乱成一团，你那位大伯自己能应付来吗？” 其实，三人的安全，陈棠并不担心。 有胖老头和青沐在，常泽县没人能伤的到他们。 只是，若他们当时留在常泽县，未来可能会有其他麻烦找上来。 陈棠道：“上元节前几天，我带他们前往武安郡，在那边过上元节。” “好。” 孟凉玉道：“如此一来，你便不在常泽县，没有人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如果时间来得及，你正好可以在武安郡定个品，朝廷钦定的入品武者，会少很多麻烦。” 第49章 年关 之后的一段时间，陈棠并未离开常泽县。 平日里穿戴铅块，负重练习伏虎拳，燃木刀，还有壁虎游墙功，配合天参猴儿酒，苦修不辍。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 虽然身上的‘铜皮’还没有褪去的迹象，但陈棠明显感觉力量增长不少，只是不知具体达到什么层次。 伏虎拳已经练得形神兼备，身形一动，犹如猛虎下山，气势凶悍！ 而且，燃木刀陈棠也已经修炼到第一重境界。 在一息间，能连续出刀九次！ 在刀法上，庖丁解牛，南征北战、横扫六合和气吞八荒，也练得逐渐纯熟。 壁虎游墙功也修炼小成。 虽然没有胖老头那般灵活敏捷，但目前他在墙壁上游走，已经不会掉下来。 这一天，年关已至。 陈棠早早出门，带了些酒肉，回到雪山上，陪着雪团玩闹一阵，又跟山中客聊了会天，过了晌午才下山。 山中客像是个谜，对什么事，都不冷不淡。 整日枯坐在雪山之巅，也不觉得寂寞。 陈棠曾邀请他下山一起过年，却被他拒绝。 陈棠又去了前身与陈大安曾经居住的那间木屋看了看。 陈大安的尸体还在，静静的躺在木板上，像是个长睡不醒的乡野汉子。 粗糙的手掌，灰白的头发，微微泛红的皮肤，在冰冷的雪山上，看上去保存的极好。 只是，身上的伤口，无比刺眼。 陈棠握了握拳。 不出意外，十几天后，他会回到此地，给陈大安一个交代。 回到常泽县，天色渐暗。 陈棠远远瞧见自家的房屋上，飘着一缕炊烟，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情愫。 他有点想家了。 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好在这个世界的家里，还有人在等候着他。 陈棠似乎想到什么，找到那幢荒凉闲置的房舍，看到里面微微亮着的灯火，不禁微微一笑。 “孟兄今晚一个人吗？” “你来陪我，就是两个了。” “不方便，家里还有三个人等着我。”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 “当然要回去，但要两个人一起。” “不去行不行？” “不去，我就绑了你。” …… 这是陈棠来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 没有打打杀杀，没有血雨腥风。 有的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胖老头和漂亮姐姐，还有收养来的小姑娘，也有常泽县的捕头，还有武馆来串门的千金…… 还有一只围在桌边摇头晃尾的大黄狗。 这年过得甚至比在前世还要热闹些。 知微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虽然年纪尚小，但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眉眼间就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含苞待放。 知微弯着笑眼，目光扫过屋里的每一个人。 她已经许久没过这样一个温馨的年了。 屋子里虽小，知微却不觉得挤，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祷，这些人平平安安，盼着每年都在一起才好。 胖老头饮了些酒，没有跟这些年轻人掺和在一起，只是坐在角落里，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什么样的年，他都经历过。 一个人过，两个人过，一大帮人在一起过，甚至还有带着人跑路，被人追杀的时候…… 可是，他有许久没像今日这般放松了。 青沐眼神不经意的看向陈棠。 陈棠也刚好看过来。 许久饮酒的缘故，情绪微微躁动，两人目光一碰，又略显慌乱的各自避开。 青沐低头，莞尔一笑。 刚来到这的时候，她只想早点离开。 可不知怎么，两个月来的生活，她似乎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自己有一位小妹妹，习惯了有个比她还要高出半头的弟弟。 习惯了看他修炼，也习惯了偶尔调戏他，看他心猿意马，却强装镇定，窘迫嘴硬的样子…… 孟凉玉饮下一大碗酒，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自语道：“这么多人一起喝酒，还真有点不适应。” 临别前，梅映雪问道：“对了，年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陈棠道：“可能我们要去武安郡转一转，在那边过个上元节。” “啊，那太好了！” 梅映雪笑道：“我们武馆过几天也要去武安郡，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走。” “这……”陈棠迟疑了下。 梅映雪连忙说道：“这边距离武安郡有两百多里，坐着马车得两三天呢，咱们结伴而行，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虽说是官道，但万一有什么山贼强盗呢！” 梅映雪连唬带吓的说道：“咱们一起走，有我爹和武馆的众位高手在，就算有山贼，肯定也会望风而逃。” “也好。” 盛情难却，气氛也到了，陈棠笑着应下来。 梅映雪道：“我跟着爹爹去过两次武安郡，对那边还算熟悉，等到了地方，我带你们四处转转。” “梅姐姐，你们也是一家人去武安郡玩吗?”知微问道。 梅映雪道：“玩是一方面，主要是爹爹带着武馆的一些弟子，前往武安郡去定品。这一届武馆的弟子中，有几个人还挺有希望成功定品的，我哥就是其中一个。” “定品在上元节白天，等到晚上，这些新的入品武者，就有资格参加郡府晚上举行的元夕宴会，到场的都是武安郡的大人物。” “就算咱们不能定品，上元节那一晚，武安郡也没有宵禁。夜晚的街道张灯结彩，到处都是人，观灯看戏，烟花如雨，极为热闹。” 说到这，梅映雪的脸庞上满是兴奋喜悦。 每年她最期待的就是上元节，跟着家人到武安郡去赏各式各样的花灯。 就连知微都被她描绘的景象，说得有些意动。 对于上元节，她已经没什么记忆了。 只是记得很小的时候，似乎经历过一次。 深夜。 青沐似有所觉，突然醒过来，看着身旁紧闭双眼，满头大汗却神色惊惧的知微。 知微似乎做噩梦了，吓得身体不断颤抖，双手死死抓住被子，口中反复轻喃道：“你，你放开我！十刀了，你快住手！来人啊，你们帮帮忙，救救他，我求求你们……” “知微！” 青沐轻轻摇晃知微，想要将她从噩梦中解脱出来。 但知微始终没能摆脱梦魇，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脸色苍白，像是正承受着巨大的恐惧！ “知微！” 青沐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知微身上的一处穴位上，轻喝一声。 知微猛然惊醒，大口喘着粗气，竟吓得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 青沐看得一阵心疼，将她搂在怀中，抚慰道：“没事了，做噩梦了是吗？” 知微点点头，仍是惊疑未定。 “梦到之前那件事了？” 青沐对于知微身上发生的事，早就知道。 “我梦到那个人了，黑水帮的那个人。” 知微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睡吧，没事了。” 青沐安抚着知微。 第50章 车队 噩梦之事，白天时候，青沐提了一嘴。 陈棠没放在心上。 毕竟谁都做过噩梦，忘了就好。 年关刚过，常泽县这边便传来州府征兵的消息，让县府差役前往各家登记，等过了上元节，集体被送到平州城服役训练。 平州城，属于乾国平州的中心，州府所在。 乾国每年都会征兵，但像这次的力度，却是前所未见。 对于入品武者，乾国也有募兵制对应。 募兵制并非强制，只要九品武者愿意入伍，都会给予相应的报酬。 而且入品武者在军中，进去就能当个伍长之类的小头领。 陈棠自然也在征召的范畴，好在有孟凉玉帮忙拖延。 不过据孟凉玉所言，这次征兵范围涉及整个平州十三郡，包括下辖的一百多个县城。 即便他到了武安郡，也躲不过征召。 除非在武安郡定品成功，才有选择的权利。 陈棠对入伍从军不感兴趣。 他大仇未报，一旦入伍，便没了自由，行事不便。 而且他性情不羁，自在惯了，别说是入伍，便是朝堂的事，他都嫌烦。 更何况，如今身边还有一小家子人要照顾。 只是，胖老头却在此事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距离上元节还有五天。 陈棠等人定在这一天离开，前往武安郡。 在车行租了一辆马车。 他还没驾过马车，好奇心驱动之下，询问车夫几句，很快就学会了。 正因为如此，他被胖老头三人一致推选为此行的车夫。 陈棠原本以为，自己怎么也能有两票。 但看着有些纠结迟疑，但最终还是举起小手的知微，不禁长叹一声：“知微，你学坏了……” “阿棠哥哥，对不起。” 知微连忙说道：“你教教我，等你累了我就来替你。” 青沐拉过知微，笑道：“你别看他这样子，真要让你去驾车，他心里才舍不得呢。” “出发！” 胖老头三人坐在车里，吃着干果零食，陈棠驾着马车，来到常泽县官道口停住，准备和约定好的梅花武馆的马车，一起前往武安郡。 没过多久，梅花武馆的马车就来了。 准确来说，那不是马车，而是车队。 属于梅花武馆的车只有三辆，剩下的二十几辆都是来自常泽县的大户人家。 这些人家的孩子，平时都在梅花武馆练武。 其实这些少年中，有机会入品的就那么几个，其他人就是进武安郡长长见识，在上元节玩一玩。 这些少年的父母家人，趁此机会陪他们一起过去。 恶狼帮少主苟岱，也在此行之列。 他原本修炼的不错，只是一个月前受了伤，始终在养伤，如今伤势还未痊愈，到时候恐怕发挥不出全部实力。 即便如此，苟营还是安排他过来试一次。 他这次带的随从并不多，只有十个人。 毕竟是跟着梅花武馆一同前往，由馆主梅念之亲自护卫，安全上没什么问题。 而且，恶狼帮将要与黑水帮谈判，正是缺人的时候。 梅花武馆车队的最前方，是一位骑着高头大马，颇有气度的中年男子，腰间系着一柄连鞘长剑，正是馆主梅念之。 梅念之看见驾着马车的陈棠，微微颔首。 看样子梅映雪已经提前给他说好了。 梅花武馆对此行颇为重视，武馆便有数十位护卫，算上其余家的随从，加起来约莫有一百多人。 梅映雪也从一辆马车中走下来，先是跟车里的青沐、知微打了声招呼，又对陈棠说道：“你们跟在车尾就好，别掉队。” 就在此时，恶狼帮的苟岱朝这边看来，见到陈棠之后，明显脸色一变。 梅映雪察觉到这一幕，低声道：“你们放心，有我爹在，他们不敢惹事。” 陈棠笑了笑，没说什么。 车队启程，梅念之和众多护卫走在最前方。 这里虽然称作官道，但不比前世，路况不佳。 而且又是二十多辆马车同行，速度并不快，比步行快不了多少。 到了晚上，车马和人都要休息，按照这个行程，两百多里要走差不多三天。 午饭，晚饭的时候，梅花武馆的各家都围着篝火聚在一起，畅饮闲聊。 陈棠没去凑这个热闹。 那帮人在常泽县都是大户人家，一个个眼高于顶，他过去只是自讨没趣。 第一天过去，一路平静，倒也相安无事。 第二天午饭时候，车队停在路边休息。 陈棠下车，朝不远处的林子走去，准备捡些干柴回来，生个火烧点水，热点熟肉。 另一边。 已经升起两团篝火。 众多大人围坐一团，以梅念之为首。 “那边的陈棠跟过来干嘛？” “没准人家也是去武安郡定品的呢，毕竟是咱们常泽县大名鼎鼎的伏虎少侠！” “哈哈，你这一说还真有可能。” “据我所知，陈棠已经是废人了，能驾个马车就算不错了。” 众人言语间，多少带着一些刻薄。 梅念之道：“这孩子蛮可怜，既然他想去武安郡，带上他也没什么。” 一位脑满肠肥的男子道：“梅馆主还是心善，但要我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错！” 另一位花枝招展的妇人满是不屑，道：“他可怜是因为他活该，不自量力，多管闲事。那黑水帮都是什么人呐，官府老爷都不敢惹，他一个乡下小子没见过世面，自己找死。” “话不好这样讲的。” 梅念之微微皱眉，说了一句，便岔开话题，聊向别处。 另一边，便是一群少年少女围着一团篝火，在嬉笑玩耍。 “苟哥，陈棠单独进那个小树林了。” 一位少年凑过去，低声道：“咱们要不要过去给他点颜色看看，上次你受伤，都是因为他！” 苟岱盯着刚刚进入树林的陈棠，面色阴沉。 一个月前那件事，他始终没忘。 只是在家中，碍于父亲，他也不敢有什么举动。 如今离开常泽县，倒没了顾忌！ 只是唯一不好处理的，就是梅念之父女。 特别是梅映雪，不可能任由他们对付陈棠。 “早知道，将暴君和恶霸牵出来，让它们再去咬一次。” 苟岱心中暗道。 苟岱沉吟道：“咱们得找个由头，不好太过直接。” 一位少年稍一琢磨，眼珠一转，看向不远处的知微，面露喜色，低声道：“苟哥，有了！” 第51章 争端 梅念之正跟众人闲聊，眼角一扫，看见一众少年簇拥着苟岱，朝陈棠那辆马车行去，不禁微微皱眉。 刚刚好巧不巧，梅映雪衣衫被人不小心洒了酒，正在马车中换衣服。 梅念之正要起身，身边几人纷纷劝说道：“梅兄不必紧张，都是些孩子，能有什么事，随他们去吧，咱们继续喝。” 那几位恶狼帮的人也得到指示，纷纷前来敬酒。 梅念之不好推辞，只能先应付眼前。 陈棠进了树林，朝车队方向看了一会。 居然没人跟过来。 陈棠独自走到这边的树林里，捡些干柴只是目的之一，最主要的还是想给苟岱那群人一个机会。 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再让他们长点记性。 只是，苟岱似乎学聪明了，没来招惹他。 陈棠倒不担心马车那边的情况，毕竟有胖老头和青沐在，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他在树林中捡了些干柴，正要离开，余光突然瞥见林中深处一些刚刚熄灭没多久的火堆。 陈棠微微眯眼，先是四周观察了下，没有看到什么身影，才慢慢靠近。 有火堆很正常，进山的猎户，过往的行人都有可能。 但这些火堆有点多，零零散散有二十多团，周围雪地上的脚印、马蹄印杂乱无章，推算下来，估摸得有一百多人！ 若只是来往商队，一般都会在官道旁生火，毕竟要看守马车。 这么多人跑到林中深处点火的，行迹未免有些可疑。 这些火堆还尚有余温，这群人应该刚刚离开没多久。 陈棠沉吟片刻，没在此地逗留，捧了些干柴便离开了。 刚刚走出树林，便见到他那辆马车周围，聚集着一堆人，梅花武馆车队大半的人都凑了过去，围成一团，不知发生了什么。 陈棠眉头一皱，大步流星的赶了过去。 “怎么回事？” 陈棠身形高大，抡开臂膀，三两下便推开人群，挤了进去。 知微怯生生的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青沐挡在她身前，看着对面汹汹人群，吃人般的眼神，吐沫横飞，不禁神色惊怒，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胖老头那圆乎乎的脑袋从车窗探出来，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幕。 看到陈棠过来，青沐轻舒一口气。 “刚刚那群少年来找知微，要带她去那边玩，知微不去，有几个人就上来动手动脚，要强行带她过去。” 青沐道：“我看不过去，出手拦了下来。” 青沐三言两语，便将这件事的起因过程讲了一遍。 “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动手动脚，我家温冬性子最乖，守规矩懂礼数，怎会看上你家的婢女，他都嫌脏！”一位花枝招展的婆娘扯开嗓子叫道。 “不错，小孩子之间能有多大的事，用得着你大人出面吗，还要动兵器！你懂点规矩不？” 青沐连忙解释道：“我没用剑锋，只是用剑鞘将他们挡回去，下手也不重。” “谁说下手不重的？我家孩子都疼哭了！” 另一位妇人搂在怀中的少年，轻轻推了一下。 那少年原本正朝这边偷瞄，闻言立即会意，哇哇的嚎叫起来。 “道歉！” “赔钱！” “你和那个婢女都得给我们道歉，还得让我们打回来！” “小孩子之间玩闹，你一个大人还动上兵器，这还得了！” “毕竟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 “那个婢女也不识抬举，有娘养没娘教的玩意！” “你们别太过分，毕竟是你们先招惹知微的！”梅映雪的话很快就被淹没，也显得有些无力。 对面数十人七嘴八舌，一人一口吐沫，都能将这边淹了。 青沐对待恶狼帮那群人，可以出手毫不留情，但面对这群撒泼打滚的妇人，看着一张张流氓嘴脸，却一时间没了主意。 她总不能拔剑将这些人都杀了。 双方之间，毕竟还没到那个地步。 但若要让她赔钱，道歉，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毕竟是对方先招惹知微。 刚刚若是她不出手，知微被那群少年拉拉扯扯的带过去，肯定要被欺负！ 这事闹得这么大，知微已经感觉对不起陈棠，只觉得是自己给家里惹了麻烦，不禁眼眶通红，满是委屈无助。 听到那句‘有娘养，没娘教’的话，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虽然有些记忆模糊了。 但她清楚的记得，她是有娘亲的。 娘亲是个温婉可亲的人，待她极好，也教过她很多东西的。 梅念之看到这一幕，感到一阵头疼。 早知如此，那群少年刚刚过去的时候，他就应该阻拦下来，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大，不好收拾。 虽然起因在于苟岱几人，但这边毕竟人多势众，群情激奋，一个个都是常泽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此事处理不好，确实很难收场。 “诸位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 梅念之沉声道：“此事起因源于一些误会，大家冷静一下。既然这位姑娘伤了人，道歉赔偿倒也理所应当。至于什么打回来的事，就请诸位高抬贵手……” “不行！” 梅念之还没说完，就被一位妇人打断。 另一位富商沉声道：“梅馆主，此事虽是孩子之间的打闹，但也要有个交代，不能轻飘飘就这么过去了。” 几位恶狼帮的人也趁机起哄，道：“梅馆主，你可别和稀泥啊。” 梅念之心中暗恼。 此事起因，还不是因为你们对家里孩子没有约束管教，任由他们肆意妄为，惹了麻烦。 如今强词夺理不说，得势还不饶人。 陈棠始终没说话，神色看上去极为平静。 他左手轻抚知微的背后，右手拭去知微脸上的泪水，微微俯身，轻声问道：“刚刚拽你的都是哪些人，你指出来我瞧瞧。” 知微哭着摇头，口中只是说道：“阿棠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别怕，哪几个人？” 陈棠柔声道。 “你想做啥？” 对面那群人听到陈棠的话，矛头立即对准陈棠。 “子奇，你过去，我们这些人就在这看着，倒要瞧瞧他想干啥！” “不错，你们几个孩子都站出来，给这位伏虎少侠瞧瞧！” “他敢动你们根汗毛，我找人废了他！” 那几位男子冷笑一声，将自家孩子推了出来。 第52章 震慑 陈棠看了一眼站出来的四个人，三个少年，还有一位少女。 苟岱没在其中，正站在人群中抱着臂膀看热闹。 四人的手背上，有一道剑鞘形淡淡的红印，正是刚刚被青沐打手留下来的。 陈棠淡淡的问道：“你们多大了？” “我十七！” “十八，咋地！” “我十九！” 四个少年少女最小的也有十六岁，一个个昂首挺胸，挑衅似的看着陈棠。 陈棠问道：“十七八岁，年纪也不小了，一点道理都不懂，家里大人没教过吗？” “你说什么！” “真以为自己是伏虎少侠了？你就是常泽县的笑话！” “别说是你一个小孩崽子，就是你爹陈大安来，也得老老实实给我们赔礼道歉！” 这四位少年少女的父母纷纷还嘴，伸着手臂，手指都快戳到陈棠脸上，呵斥怒骂。 在他们眼中，陈棠也不过是与自家孩子差不多大的少年。 如今这事闹得这么大，这么多大人在场，一个小孩子能翻起多大风浪，居然还敢在这大放厥词！ 梅映雪看着陈棠，脸上满是担忧。 若是易地而处，就算她占着理，被这么多大人围攻，恐怕自己也不敢说话，更别说是与这些人对峙，针锋相对了。 “他们敢这般有恃无恐，原来你们几位也是这个德行。” 陈棠看着那几位大人，微微一笑，道：“你们不教没关系，这世道总会教他们做人。但今天，我先替你们教。” 话音刚落，陈棠突然上前一步，瞬间来到四位少年少女的身前，探手一抓，便将两位少年的手腕攥住。 咔嚓！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瘆人的骨裂声响起！ 两位少年的手腕，已被陈棠生生折断！ 整个过程速度太快了，又事发突然。 谁都没想到，在这种局面下，陈棠非但没有道歉赔钱，居然还敢对他们出手！ 更何况，在他们眼中，陈棠被人砍断筋膜，早就是废人一个。 即便是梅念之都没反应过来。 剩下那个少年少女看到这一幕，都已经吓傻了，愣在原地。 陈棠的动作可没停。 横移半步，又将少年少女一只手腕折断！ 场面风云突变！ 刚刚还在微笑的少年，突然露出锋利爪牙！ 兔起鹘落间，四位少年的手腕全部折断，其中的少年少女还落在陈棠手中。 直到此时，众人才回过神来，一声呼喊，便要扑将上去。 一个个目眦欲裂，恨不得将陈棠撕成碎片！ “哪个敢动，我毙了他们！” 陈棠大喝一声，两手各自捏住少年少女的脖颈，像是拎着两只小鸡崽子，目露凶光，环顾四周，整个人杀气腾腾！ 众人目光与其一碰，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自觉的停下脚步。 人群中的大部分毕竟只是普通人。 而陈棠是九品武者，曾每天与雪岭猛兽搏斗厮杀，手中还沾过人血。 这一身杀气，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习武之人见了，都会感到一阵心惊！ 梅念之本要上前出手，救下那两个孩子，此刻却也顿住脚步。 “这少年怕是杀过人！” 梅念之看到陈棠的目光，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气，脑海中不禁闪过一道念头。 更让他心惊的是，刚刚陈棠的出手，哪里像是一个废人！ 只是一下，便能折断手腕，手劲着实不小。 “你，你干什么！” “赶快给我家子奇放了！” “你可不要乱来！” 那几个中年富商和妇人，此刻也有些慌了神，求助似的看向梅念之。 梅念之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沉声道：“陈棠，你先将人放了，此事从长计议。” 陈棠恍若未闻，只是看着手中的少年少女，缓缓问道：“谁教你们这么干的？你家大人吗？” 那两个被陈棠抓住脖颈的少年少女，此刻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就连哭都不敢哭，只是瑟瑟发抖，下意识的点头。 随后，两人又连忙摇头。 “不，不，不是。” “是苟哥，苟岱让我们带那个婢女过来，若是她，她不从，苟哥就让我们将她强行带过来。” 众人闻言，已经大致明白此事缘由。 陈棠随手将那手中的少年少女扔向梅念之，头也不回，轻喝一声：“刀！” 胖老头早有准备，从窗口将陈棠那柄黑鞘长刀扔了过去。 陈棠伸手一截，在半空中反手握住刀柄。 仓啷一声！ 刀身出鞘，寒光凛凛，晃得众人有些睁不开眼，纷纷下意识的后退！ 原本蠢蠢欲动的人群，此刻也被陈棠一人一刀所震慑！ 几位恶狼帮护卫心神一凛，纷纷抽刀，连忙挡在苟岱身前，护住少主。 “哎呀，都是孩子，不懂事，这是何必呢。” “就是就是，何必跟孩子一般见识，还要动刀，不至于。” 人群中有人连忙站出来，打着圆场。 陈棠目光一横，说话那几人避开目光，立即闭嘴。 “小孩子教完了，我再教教大人。” 陈棠提刀上前，只是三两步，便从人群中拽出一位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 “啊啊啊！” 那中年妇人被陈棠扯着头发连拖带拽，痛得发出一阵尖叫，手脚乱蹬。 陈棠一脚将这妇人踹倒在青沐和知微的身前，长刀横在她的脖颈上，寒声道：“老猪狗，你再叫一声，我就砍了你！” 那中年妇人吓得立即噤声，披头散发，瞪大双眼，脸上尽是惊恐。 梅念之刚刚接住两位孩子，此时想要上前，已然不及。 “是你刚刚说的有娘养，没娘教的吧。” 陈棠长刀微微用力，刀锋便已划破中年妇人的皮肤，渗出一丝血迹来。 那中年妇人感受得清清楚楚，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晕厥过去。 “说错话，做错事，要道歉的，有人教过你吗？” 陈棠微微俯身，幽幽的说道。 “我，我错了！” 那个中年妇人闻言，连忙对着陈棠说道：“小兄弟，陈少侠你别与我一般见识，我就是个妇人，什么都不懂。求求你，放过我吧。” “不是跟我道歉。” 陈棠面无表情。 中年妇人马上反应过来，连忙看向知微，不断俯首道歉，涕泪横流。 知微刚刚委屈极了，难过的心痛，此刻看到她的样子，却又说不出什么狠话，只是躲在青沐身后，不去看她。 “滚！” 陈棠轻喝一声。 那中年妇人如蒙大赦，连跪带爬的逃回人群中。 她家那老爷见到陈棠拎刀，凶神恶煞的样子，根本不敢上前，只是躲在人群中，此刻才将中年妇人迎回来。 第53章 路还长 “还有你们几个！” 陈棠没打算就此罢休，纵身跃入人群中，反手几个巴掌，抽在几个少年的父母脸上。 “不管教孩子也就罢了，还想仗势欺人，让你们嘴贱！” 这几人方才污言秽语，没少往知微身上招呼。 啪！啪！啪！ 陈棠三两下便将几人打得鼻青脸肿，跌落在地上。 原本聚在一起的人群，轰然散开。 陈棠手中拎着寒光凛凛的长刀，眉间带煞，狼顾虎视，普通人哪敢上前，生怕一不小心，便是血溅当场！ 众人见陈棠这般样子，刚刚打圆场的都不敢说话了。 一众梅花武馆的护卫下意识的看向梅念之。 他们毕竟常年习武，只要梅念之一声令下，众位护卫自然会出手，将陈棠制住。 梅念之目光微垂，不易察觉的摇摇头。 在他看来，陈棠的所作所为，虽然有些激烈，但还算有些分寸，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换做是映雪受了这般欺负，他盛怒之下，恐怕也会如此。 否则，他若想出手阻拦，刚才未必没有机会。 那几家人无非仗着有点钱财，任由孩子胡作非为。 在他们眼中，那个婢女欺负便欺负了，又能怎样？ 那陈棠出身草野，身份低下，又是个废人，还敢跟他们叫板？ 没想到，今日碰到了硬茬子。 给他们点教训也好。 “疯子，真是疯子！” “子奇，咱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就他这样子，今后早晚吃大亏！” 那几人不敢上前，只能嘴里嘟嘟囔囔，抱怨几句，狠狠的瞪了陈棠几眼，才转身离开。 陈棠看着那群人，淡淡道：“以后你们长点眼睛，别惹错了人。” “你嚣张什么，我看你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一人心中不甘，怂恿道：“这事是那苟岱挑起来的，你咋不敢动他？还不是怕恶狼帮，你也就敢跟我们亮一亮刀。” 陈棠只是笑了下，目光瞥向躲在一众恶狼帮护卫中间的苟岱，并未反驳。 苟岱在陈棠心中，已经是个死人。 之所以没现在动他，只是因为梅念之和一众护卫，还有恶狼帮的人在场。 他出手惩戒那几个孩子，梅念之睁只眼闭只眼。 但若要动手杀人，梅念之肯定会阻拦，不然回常泽县没法交代。 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想要取苟岱性命，难度极大，恐怕得露底牌，影响之后的计划。 为了这么一个玩意，不值得。 而且当众杀人，官府追究起来，怕是免不了麻烦，太不理智。 机会有的是。 路还长。 梅念之轻咳一声，挥挥手，沉声道：“都散了吧！” 人群渐渐散去。 那几个被陈棠打的豪绅富商终究心有不甘，回去将身边带的几位随从聚在一起。 几家随从加起来也有十几人，正在商量着怎么找回场子。 “诸位，今日之事就算了吧。” 就在此时，梅念之走过来，微微摇头。 “梅馆主，我敬重你的为人，可你刚刚怎么不出手阻拦，任由那个小崽子耀武扬威，逞凶伤人？” “不错，你看看给我家孩子伤的，手腕都断了！” “我们想要给他点教训，你反倒劝我们住手，是何道理？” 那几人又将心中怨气撒在梅念之的身上。 梅念之心中冷笑，道：“我刚刚若出手，你们这几个孩子，恐怕已经是几具死尸！你们真当他不敢杀人吗？” 几人听得脸色一变。 梅念之又道：“我劝你们住手，也是为诸位考虑。你们这些随从过去，未必能讨得好处，到时候，真惹恼了他……” 梅念之没有继续说下去，那几人回想刚刚的一幕，不禁心有余悸。 “这事先这么算了，来日方长。” 一人愤愤不平的说道，带着夫人孩子上了马车。 经此一闹，众人也都没了吃饭的心情，灭了火堆，收拾行装，车队重新上路。 陈棠依旧赶着马车，掉在车队末尾。 梅映雪来到陈棠这辆马车上，却没进马车内，而是坐在驾车的位置上，与陈棠并肩而坐。 她时不时侧头，有些好奇的看着陈棠。 刚刚的一幕，也将她震撼到了。 她从未想过，陈棠这样与她相同年纪的人，居然在那么多人的重压之下，还敢做出那种事，还能做出那种事！ 刚刚看陈棠替知微出头，又出了气，她心中也是高兴。 要不然，她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求父亲出面。 而且就算父亲出面，恐怕也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会像刚刚那般痛快。 “不说点什么吗？” 梅映雪终于忍不住，侧头问道。 “说啥？” 陈棠故作不知，目不斜视，如老僧入定，专心驾车。 梅映雪道：“比方说，你的伤势怎么痊愈了，你刚刚怎会那般厉害，那眼神凶人的哦。” “想听真话吗？” “当然要听真话。” “练伏虎拳练的。” “……” 马车内。 知微的情绪，在青沐的安抚下，已经逐渐平复下来。 胖老头依靠在角落里，笑眯眯的说道：“徒儿，你面对恶狼帮那群人，可以做到杀伐果断，毫不留情，但面对这种撒泼打滚，蛮横无理的普通人，你却没了主意。” “确实。” 青沐回想起刚刚的一幕，不禁点了点头。 虽然对方主动挑起争端，但毕竟错不至死，而且又都是普通人，青沐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置。 “这回你看到了吧。” 胖老头道：“别看他们是普通人，但敢这样仗势欺人，无非就是因为在他们眼中，知微身份卑微，陈棠是个废人，不足为惧。” “遇到这种蛮横无理的，你就得像陈棠这般，比他们还要横，还要狠！” “出手便是雷霆手段，将他们打痛了，打怕了！否则，他们还会不依不饶，得寸进尺。” 胖老头行走江湖多年，见过太多人，也经历太多事，早就将这群人看透了。 “别看他们都是普通人，但作起恶来，欺凌他人，同样没什么底线。你若示弱退缩，他们必定会咄咄逼人，逮着你欺负。” 胖老头道：“所以在一开始，你就要反击，明确的告诉对方，你不好惹。想要招惹你，就得付出代价！” 这番话既是说给青沐听的，也是讲给知微听。 只是青沐没怎么听，注意力都放在马车外面那两个人的身上，竖起耳朵偷听。 只有知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第54章 劫匪 马车上，梅映雪像个好奇宝宝，东拉西扯，与陈棠瞎聊着。 梅映雪说道：“刚才见你折断那几人的手腕力量不小，我估摸着最少能达到开两石弓的程度。等我们去参加定品测试的时候，你也过去试试，看自己能拉开几石弓。” 刚刚陈棠震慑众人，但其实没显露什么手段。 在旁人眼中，陈棠无非是个突然发起狠的浑人，手中又拎着刀，没必要跟他冲突。 “到时候再说。” 陈棠含糊回了一句。 “对了，平州征兵的事你有听说吗？” “嗯。” “我听说，这次征兵除了剿匪戍边之外，好像还有机会成为京城禁军，守卫京师。原本不少人家都不愿自家孩子被征召，这次不少常泽县的人家都希望送孩子入伍，没准能成就一番富贵。” “哦？” 陈棠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陈棠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近来在这附近，可有什么山贼盗寇的传闻？” “山贼的传闻一直都有。特别是两个多月前，大乾天子刚刚驾崩，各地人心惶惶，乱象丛生，流言四起，确实有一些盗匪出没。之前咱们常泽县，不还出过命案吗，估计就是盗匪所为。” 梅映雪闻言一笑，道：“不过你不必担心，这些盗匪都是些流民，成不了什么气候，见到梅花武馆的旗号，肯定远远避开了。” 陈棠点点头。 若只是一些流民聚在一起，几乎都是活不下去的普通人，战斗力有限，不会轻易招惹梅花武馆这样的大型商队。 “前面官道两侧有人埋伏。” 就在此时，胖老头的声音突然在陈棠耳边响起。 而梅映雪没有一点反应，似乎根本没听到。 传音入密！ 之前曾在书中看到过这种神奇的功夫，今日倒是见识了。 闪过这道念头之后，陈棠便凝神朝着前方官道两侧望去，没有察觉到什么可疑迹象。 但他相信胖老头的判断。 更何况，之前在那片树林中，确实看到不少残留下来的火堆。 咻！ 半空中陡然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 响箭！ 梅念之闻声色变，连忙勒住马匹，大喝一声：“大家小心，有响马！” 二十多辆马车的车队，在官道上排成竖长一列，梅念之一行人走在最前方，其实已经进入埋伏的范围。 他话音刚落，官道两侧的雪地里，杀出来一道道身影，身形高大，手持长刀。 这群人顶着雪白皮帽，穿着白毛皮衣，整个人隐藏在大雪中，完全看不出什么破绽。 梅念之目光一扫，暗暗心惊。 对方这群人约莫有一百多人，一个个面相凶狠，身高体壮，根本不是什么面黄肌瘦的流民。 看其样貌，与黑水帮的人倒更为相似，明显来者不善！ 黑水帮的人，都来自极北寒域。 “诸位可是寒域的朋友？” 梅念之骑在马上，镇定心神，抱拳扬声道：“在下梅花武馆梅念之，此番前去武安郡，途经此地，还望诸位朋友赏个薄面，必有重礼答……” 没等梅念之说完，那一众劫匪招呼一声，一拥而上，朝着商队冲杀过来！ 梅念之心中咯噔一下。 正常来说，劫匪拦路，无非是为了‘越货’，抢夺些钱财，尽量不会杀人。 特别是像梅念之这种商队，明显有一众护卫护送。 若是起了冲突，拼杀起来，这些劫匪也会死伤，得不偿失。 梅念之上来报出名号，并且示弱，愿意奉上些银两，就是想要求个平安。 没想到，这群劫匪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 这群人不止要越货，还要杀人！ “诸位兄弟不要乱了阵脚，保护商队！” 梅念之见状，便知道退无可退，连忙大喝一声，指挥武馆的众位护卫，准备迎敌。 他毕竟曾在江湖上行走过，也经历过类似的场面，还算镇定。 劫匪之中，为首的一人带着七八个劫匪直奔梅念之围杀过来。 梅念之抽出腰间长剑，纵身迎敌，双方刚一交手，一位劫匪便被他刺中肩膀。 没等他出第二招，其余劫匪便涌上来，五六柄长刀齐至。 梅念之只能暂避锋芒。 好消息是，这群劫匪似乎没有入品武者。 但坏消息是，这群劫匪的整体战力，要超过梅花武馆一大截。 而且一个个凶狠无比，武馆一众护卫刚一交手，便有些抵挡不住。 梅念之虽然是九品上，但面对七八位劫匪的围攻，此时也有些招架不住，捉襟见肘。 入品武者单打独斗，自然远胜普通人。 但双拳难敌四手。 最后面的马车上，梅映雪原本正与陈棠闲聊，见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上百人的大混战，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转眼间，已经有人惨死于乱刀之下！ 平日里在武馆修炼，与诸位同门对打，也只是你一招，我一招，慢悠悠的拆招喂招。 眼下这是刀刀见血，生死一线，稍有不慎，便血溅当场！ 梅映雪已经抽出手中长剑，只是手臂微微颤抖，可见其心中恐惧。 但看到父亲被众位劫匪围攻，似乎有些抵挡不住，她登时将危险恐惧抛之脑后，深吸一口气，提剑跃下马车，便要冲上前相助。 没走几步，梅映雪似乎想到什么，又回头看向陈棠说道：“你驾车快走，掉头往后跑！” 说完，梅映雪便提剑冲向人群。 陈棠望着前方混战场面，微微皱眉。 前面打得极为热闹，但实际上，车队后半截还没什么劫匪过来。 给他一种感觉，似乎这群劫匪的第一目标就不是商队，而是梅花武馆的这群人。 众多商队的富绅土豪遇到这情况，早就吓得面无人色。 看到众多劫匪与梅念之和一众武馆护卫纠缠厮杀，这群富绅土豪趁乱脱身，纷纷弃车而逃，连婆娘都顾不得了，只来不及拽着孩子，朝车队的末尾方向逃命。 苟岱在几位恶狼帮护卫的护送之下，神色慌张，也朝陈棠这个方向跑来。 陈棠看着越来越近的苟岱，微微一笑，转身从马车中将弓箭取了出来。 第55章 射杀 苟岱仓皇逃窜，好在大多数劫匪都在围攻梅花武馆的护卫，朝这个方向追来的劫匪不多。 “诸位不要慌，守在原地结阵防御，还有一战之力！” 梅念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些着急。 这支商队的随从护卫加一起也有一百来人，除了梅花武馆的护卫还在与劫匪厮杀，其余人根本没有一点抵御的心思，夺路而逃，溃不成军。 苟岱回头看了一眼，冷笑道：“谁傻啊，还留在这陪你送死！” 随后，他招呼身边的几位恶狼帮护卫，道：“咱们快点逃，别理会他们，财物什么的就扔在这，留给那帮劫匪，人活着最重要。” “少主人说的是。” 这群恶狼帮的人，在常泽县可以横着走，鱼肉乡里，也没人敢招惹他们。 可真遇见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劫匪，他们心中也怕的要命。 就在刚刚与一众劫匪交手的瞬间，已经有三位恶狼帮的成员被砍翻，命丧当场！ 就在此时，苟岱看见车队末尾的马车上，陈棠弯弓搭箭，缓缓站起身来。 “他要出手？真是不知死活。” 苟岱心中暗自窃喜：“如此也好，一旦他出手，必定会引来劫匪的注意。到时候不但我们活下来的机会大大增加，他也难逃一死！” “待我再拱一拱火。” 眼看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苟岱心思急转，突然扬声道：“还请伏虎少侠出手，诛杀劫匪！” 嗖！ 箭似流星！ 乌光一闪而过。 苟岱正在开口说话，但见陈棠弓如满月，羽箭已经出手。 但箭矢的方向，竟直奔自己而来！ 太快了。 双方距离不过十丈左右。 这个距离下，别说是苟岱，便是九品武者，都未见得能躲开一石弓的全力一箭！ 苟岱根本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陈棠居然会对他出手！ 他怎敢当众杀人？ 那道乌光在他的瞳孔中，越来越大。 整个过程，好似极为漫长。 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胸口一凉，紧接着传来一阵剧痛。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带飞出去！ 羽箭洞穿苟岱的胸膛，只是稍有阻碍，力量仍是极大，再度射中身后追杀过来的劫匪腹部。 这个劫匪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苟岱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双目望着灰暗的天空，嘴里不受控制的溢出鲜血，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剩下那几位恶狼帮成员看到这一幕，神色惊恐，脚步为之一顿。 他们看了一眼苟岱。 这人肯定是活不成了。 几人对视一眼，稍有停顿，继续逃命！ 追杀过来的众位劫匪看见陈棠刚刚一箭，将自己身边的伙伴射伤，脸色一变，纷纷掉转目标，朝陈棠的方向杀过来。 陈棠跃下马车，不退反进，一手握弓，一手握着几支羽箭，动作不停，不断弯弓射箭。 嗖！嗖！嗖！ 羽箭破空，犹如连珠一般，朝着对面的七位劫匪射去！ 双方距离太近，又是相向对冲之势，再加上陈棠箭术精准无比，当场便有三位劫匪中箭身亡！ “退，快退！” “跟他拉开距离！” 剩下的四位劫匪高声疾呼，纷纷止住身形，朝后面退去。 如此这般，官道上便出现相当诡异的一幕。 一位身形高大的少年，手持弓箭，不断前行，竟逼得四位劫匪在身前挥刀乱砍，节节败退，狼狈不堪！ 一位劫匪没注意脚下，踩中一具尸体，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噗！ 这人的脑袋被箭矢射爆，横尸当场！ 这不像是劫匪在追杀商队，反倒像是陈棠在猎杀劫匪！ 其中有两位劫匪身手高明，以长刀挡住射来的羽箭，但第二箭瞬息即至，完全不给他喘息之机。 噗！ 这个劫匪抬刀隔开射过来的箭矢，胸口却露出巨大的空挡，还没等他收刀，第二支羽箭已经射穿他的胸膛！ 两箭之间的间隔极短，根本没有多少反应时间。 转眼之间，剩下的三位劫匪也相继被陈棠射杀！ 囊中的羽箭已经告罄。 陈棠一边朝最前方的战场行去，一边捡起留在死尸上的一些羽箭。 其余人他可以不管，但梅念之父女，他得救下来。 且不说与梅映雪的这层关系，便是刚刚他出手教训那几位少年，梅念之没有出手阻拦，其实就是在帮他了。 剩下的羽箭不多，得省着点用。 马车内。 青沐道：“师父，你照顾知微，我出去帮忙。” 若是她留下来，未见得能护住知微周全。 只有胖老头留在马车内，才最稳妥。 胖老头点点头，随手双耳一动，道：“有人来了，应该不用你出手了。” 梅映雪在两位劫匪的围攻之下，已经招架不住。 她的身手，未必弱于这些劫匪。 只是实战经验太少了，特别是这种生死间的厮杀搏斗。 在气势上，她就被对面的劫匪压制住了，胆气一弱，纵有十成本事，也发挥不出五成。 嗖！ 箭矢破空声响起，尖锐刺耳！ 正在与梅映雪交手的一位劫匪，瞬间被射穿身躯。 剩下那位劫匪脸色大变，手上动作一顿，慢了几分。 梅映雪瞅准时机，一剑出手，刺中此人的咽喉。 这位劫匪的喉咙上，渗出一团犹如梅花般的血迹。 梅映雪大口喘息着，下意识的回头望去，正看见陈棠弯弓搭箭，目光如炬，大步流星的赶来！ 也不知怎的，梅映雪鼻头一酸，眼眶微微泛红。 “小心。” 陈棠从她身边走过，提醒一句，捡起旁边死尸上的羽箭，再度弯弓。 嗖！ 一箭破空！ 围攻梅念之的一位劫匪中箭倒地，挣扎几下，便没了气息。 陈棠刚刚这一箭极为讲究，正是那位劫匪与梅念之对拼一招之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来不及躲闪。 一箭即中！ 嗖！嗖！嗖！ 陈棠接连出手，都是瞅准对方无力躲闪的时机，每箭必中！ 这边的情况，终于引起众多劫匪的重视。 “先杀了他！” 顿时有二十几位劫匪朝陈棠冲杀过来，竟然比对梅念之还要重视！ 陈棠的羽箭所剩无几，纵然他箭术高超，羽箭足够，也不可能与二十多位劫匪硬撼。 陈棠开始后退，尽量与众多劫匪拉开距离。 在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瞅准空隙再出手。 一阵剧烈的马蹄声响起，地面颤抖！ “小兄弟好箭法！” 一道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 第56章 轻骑 远处正有百余骑奔袭而来，为首是个三十多岁的须眉男子，身着白袍，眸若星辰，身长八尺，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长矛，疾驰而来，更显不凡！ “风紧扯呼！” 那位劫匪头子见到来人，神色大变，高呼一声，第一个转身跃下官道，朝着两侧茫茫无垠的雪岭逃去。 其余劫匪见状，也不敢逗留，掉头就跑。 那白袍男子轻斥一声，双足轻磕马腹，一人一马速度更快，转眼即至！ 砰！ 一位劫匪刚刚跃下马车，刚好被白袍男子骑马全力冲刺撞个正着！ 这个劫匪整个人飞出去数丈之远，浑身筋骨碎裂，身形还在半空中，便已经口吐鲜血。 落在雪地上的时候，已经是一具死尸。 这一撞，白袍男子也停了下来，单手勒住缰绳，用力向后一扯！ 身下骏马一对儿前蹄高高扬起，白袍男子在马背上岿然不动，长臂前探，长矛一戳一挑。 噗嗤！ 一位劫匪的胸膛被长矛洞穿，随后被挑飞，跌落在地上，已然身亡。 直到此时，白袍男子身后的百余骑才掩杀上来，一个个手持长刀，居高临下，挥刀砍杀。 一番冲锋下来，官道上没来得及逃走的劫匪，全部被砍翻！ 但仍有不少劫匪提前离开官道，逃向雪山深处。 这队轻骑在官道上快如闪电，来去如风，但官道两侧的雪地深浅不同，地形复杂，不便奔袭。 白袍男子抬起手臂，打了个手势，轻喝一声：“箭！” 众人纷纷还刀入鞘，摘下背上的弓箭，朝着正在逃命的劫匪射去。 一轮弓箭射下来，又有十几位劫匪中箭倒地。 真正逃到远处，得以幸免的不足半数。 “留几个活口。” 白袍男子叮嘱一声。 众位侍卫轰然应允，下了官道，看看刚刚中箭的劫匪有活下来的，便押送过来。 “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大人真是如同天神一般，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一些，我们恐怕都要死在这了。” “敢问大人怎么称呼，今日之恩，必定铭记于心。” 车队附近活下来的众人纷纷上前道谢，感激涕零。 梅念之也长出一口气。 万幸这群人来得及时。 也幸好陈棠出手，连续几箭，助他化解危机。 否则，他刚刚就已经交代到这了。 梅念之朝着陈棠抱拳拱手，点头道：“陈贤侄，刚刚多谢了。” 陈棠点点头，并未多言。 原本远处逃命的一些富绅大户看到这一幕，纷纷掉头回来。 梅念之看着这群人，不禁暗自摇头。 遇到危险，这些人抛妻弃子，只顾着逃命。 那陈棠年纪虽小，却不顾凶险，仗义出手，相比之下，差距真是太大了。 “多谢诸位义士救命之恩。” 梅念之向陈棠道谢之后，又对白袍男子等人躬身拜谢。 白袍男子微微颔首，问道：“你们从哪来，要去哪里？” 梅念之拱手道：“在下常泽县梅花武馆馆主，梅念之。此行主要是带着馆里的一些弟子，前往武安郡定品。” “梅花武馆，我有听过。” 白袍男子点点头，道：“前些年，你们武馆出过几个入品武者。” “正是。” 梅念之顿时有种受宠若惊之感，问道：“敢问大人高姓大名，在哪里当差？” 他见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器宇轩昂，沉稳老练，明显出身不凡。 只是，这队轻骑穿着普通服饰，身上也没有任何官服样式。 白袍男子道：“在下李伯雄，并非朝廷命官，只是私宅护卫。” 一众富绅大户闻言，倒是轻舒一口气，重新挺起腰板。 原来不是官府的人。 陈棠微微挑眉。 这群人训练有素，令行禁止，除了没有甲胄在身，其他方面配置几乎与正规军没什么区别了。 而且，这还是一支小型轻骑兵！ 在古代，骑兵战斗力极强，行动快速，灵活多变。 战马异常珍贵，所以骑兵也相对稀少，即便是在军中也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 什么私宅，居然能拥有一支轻骑？ 李伯雄…… 陈棠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什么。 李伯雄骑马来到陈棠身边，笑着说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在下陈棠。” 陈棠微微拱手。 “哦？” 李伯雄眼中泛起一抹异色，又重新上下打量一下陈棠，道：“陈兄弟练得一手好箭法，可愿来我府上做客？” “这位壮士。” 一位妇人拽着自家孩子，凑过来说道：“那个陈棠出身卑微，他爹是个猎户，他只懂得射箭。我家孩子马上要去武安郡定品了，综合能力肯定比陈棠强。” 这位李伯雄虽然不是朝廷命官，但明显也是出身不俗，估计是什么名门望族。 若是有机会加入这些大家族，他们一家也能跟着沾点光。 “不错。” 另一人说道：“这陈棠之前受过重伤，浑身筋膜都被砍断了，就算现在痊愈，将来成就也有限。这位义士，你看看我家孩子咋样，他听话乖巧，有眼力见，人机灵，还懂事。” 这两户人家之前被陈棠教训过，怀恨在心。 如今遇到贵人，眼看富贵在前，自然都想踩着陈棠上位。 而且，他们说的也都是实话。 一些世家大族招人，也会看出身家世，若是太过卑贱低微的，肯定入不了这些贵族的眼。 梅念之却皱了皱眉。 方才李伯雄用的词有些古怪。 他是邀请陈棠去他府上做客，而不是做事。 一字之差，这意思可就差了许多。 只是，这几位妇人刚刚受了惊吓，经历这番变故，又对陈棠心生嫌隙，也没留意这些细节。 李伯雄闻言，心中冷笑，道：“你们看不起他的出身，瞧不上他的箭术，但这位陈兄弟刚刚凭这一手箭术，救了你们的命。”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别说你们家的孩子还没定品，就算定品成功，我也不会要。谁知道，他会不会干出忘恩负义，背信弃主之事！” 这话说得极重。 那几个妇人脸色一变，嚅嗫着说不出话来。 “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添乱！” 一位富绅连呼带喝，将那妇人拽了回来。 另一位富绅讪讪的笑道：“你们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陈棠他……呵呵。”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陈棠他刚刚没有救人，而是在趁乱杀人！” 第57章 同伙 众人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一位恶狼帮的护卫，刚刚他们簇拥着苟岱朝后面跑，看得真切，苟岱正是死在陈棠的箭下！ “哦？” 李伯雄浓眉一挑，并没表态。 那几位恶狼帮护卫见状，连忙回头将苟岱的尸体抱过来。 其中一人指着苟岱胸口的伤口，道：“诸位好汉请看，这箭伤正是陈棠刚刚射箭留下来的！” 梅念之看了一眼陈棠。 后者云淡风轻，神色从容，似乎没有辩解的意思。 梅念之心知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陈棠确实有杀人的动机。 之前那场争端，陈棠没有找苟岱这个罪魁祸首的麻烦，他心中就有些奇怪。 原来是在此处等着呢。 好一个杀伐果决！ 众位富绅大户此时也隐约猜到什么。 之前还有人嘲讽陈棠欺软怕硬，不敢找苟岱的麻烦，没想到，苟岱如今已是一具死尸！ 梅念之微微皱眉，沉声道：“我见方才那群劫匪，也有人身上背着弓箭，方才一片混乱，应该是劫匪射出来的箭。” 就算人真是陈棠杀的，他也要为陈棠辩解。 因为，陈棠刚刚救了他们一家的命。 “这箭明显是从前胸射过来的，洞穿身躯。” 另一位恶狼帮护卫道：“只有陈棠在前面，劫匪都在后面追杀我们！” 梅映雪帮忙解释道：“那也有可能是苟岱转身的瞬间，被劫匪一箭射死的，凭借一道箭伤，你就想诬陷好人吗！” “谁诬陷好人了？” 那个恶狼帮护卫脸色通红，大声道：“我们几个当时就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 另一人也说道：“不错。陈棠与我们少帮主早有嫌隙，他为报私仇，才趁乱杀人！” 李伯雄目光环伺，不怒自威，沉声问道：“还有谁看见了？” 那几位恶狼帮护卫连忙站出来。 其余人都没动。 刚才一片混乱，有的只顾着逃命，有的被劫匪吓破了胆，除了苟岱身边的几位护卫，其余人谁都没注意刚刚那一箭。 这也正是陈棠敢出手的原因。 一道箭伤，定不了他的罪。 苟岱身死，这几位恶狼帮护卫肯定会返回常泽县。 陈棠原本的计划，是在他们返回的路上就将他们几个杀掉，这群人的死，众人也只会怪在那群劫匪的头上。 “陈棠确实与苟岱有些恩怨是真的，刚刚……” 一位妇人壮着胆子，绘声绘色将之前发生的冲突说了一遍。 李伯雄盯着这个妇人，目光凌厉，缓缓道：“我问的是还有谁看见了，你看到了吗？” 那妇人被李伯雄的语气和眼神吓到了，连忙摇头，道：“没，没看到。” “这么说，只有你们几个看到了？” 李伯雄转头看向那几个恶狼帮的人。 几位恶狼帮护卫感觉李伯雄的语气，有点不对劲，不禁相互对视一眼，一阵心虚，不敢应答。 李伯雄又问道：“刚刚听说死的是少帮主，你们是什么帮派？” “恶狼帮。” 几位护卫连忙答道。 若是此人认得咱们帮主，或是有点交情，今日的事就好办了。 李伯雄接着问道：“恶狼帮，做什么营生？” 几位恶狼帮护卫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 总不能实话实话，他们靠着鱼肉乡里，盘剥百姓生活。 “你们好大的胆！” 陡然！ 李伯雄大喝一声，如平地惊雷！ 几位恶狼帮护卫吓得浑身一颤。 李伯雄冷冷的说道：“你们少主与这位陈兄弟有些嫌隙，尔等便想要趁此机会，联合起来栽赃陷害，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不，不是。” “我没有……” 几位恶狼帮护卫连忙否认。 李伯雄冷笑一声，将其打断，大声道：“这位陈兄弟刚刚射杀众多雪贼，我们都看得真真切切，尔等却想要陷害义士，你们几位恐怕是与那群雪贼是一伙的，想要为其报仇！” “这次雪贼下山，恐怕就是你们与其暗中勾结，图谋不轨！” 这番话，可把几位恶狼帮护卫吓傻了，一个个脸色煞白，面无血色。 他们本是原告。 现在倒好，被三两句话，打成与劫匪勾结的同谋了。 这可是杀头的罪名，他们担不起！ “我们与那群劫匪根本就不认识，我们刚刚还死了三个人呢。” “是啊，望英雄明鉴。” 几位恶狼帮护卫连忙解释。 李伯雄冷哼一声，挥手道：“先绑了，带回去好好审问！” 他身后的一众侍卫冲上前，三两下便将这几位恶狼帮护卫捆绑起来，和那群劫匪拴在一起。 人群中，有几位富绅大户看到这一幕，一阵心有余悸，暗自后怕。 他们之前被陈棠教训过，吃了大亏，刚刚都想站出来，跟着恶狼帮一起作证了。 只是见李伯雄对陈棠似乎颇为欣赏，几人权衡了下，还是没出声。 幸好没出头，否则他们现在也被打成劫匪同伙了。 李伯雄看向陈棠，微微颔首，道：“陈兄弟放心，这些劫匪和他们的同伙，我会带回去好好审问，绝不会冤枉好人。” “有劳李大哥。” 陈棠隐约猜出此人的身份，便改了称呼。 李君轻的二哥，叫李仲谋。 这位叫李伯雄。 若是按照伯仲叔季来排，这位大概率就是李家的老大，李君轻的大哥。 李伯雄应该从李君轻和李仲谋的口中听过他，才会替他解决掉恶狼帮的几个人，听他的语气，这几个人应该活不成了。 李伯雄见陈棠改了称呼，便知道陈棠猜出了他的身份。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李伯雄看陈棠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赞赏，道：“陈兄弟不如与我同路前往武安郡，届时到我府中坐坐？” “暂时不便，等到了武安郡，有机会我再登门拜访。” 陈棠抱拳婉拒。 他还有要事在身，到了李府之中，未必容易脱身。 稍有停顿，陈棠岔开话题，问道：“李大哥刚刚口中的雪贼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群人。” 李伯雄道：“半年来，三千雪岭附近一直徘徊着一些山贼劫匪，我们称之为雪贼。这群人平时藏在雪山中，没有固定的山寨，偶尔会出手劫掠商队。” “就算被我们撞见，这群人也会遁入雪山之中，很难追击，将其全部剿灭。” 陈棠问道：“这些雪贼看着不像是乾国人，与黑水帮有关系吗？” 李伯雄闻言，眼神闪烁了下，低声道：“未见得是黑水帮的人，但确实是极北寒域那边来的。此番回去，还得审问一番，看看能否撬开他们的嘴！” 第58章 青龙司 有一些富绅商议了下，准备重金，恳请李伯雄护送商队前往武安郡。 众人已成惊弓之鸟，生怕那群雪贼去而复返。 若是商队遭劫，别说钱财，便是命都没了。 李伯雄沉吟少许，便答应下来。 养这样一支轻骑，花费不小。 而且他也确实担心雪贼卷土重来，陈棠一行人应付不来。 商队又重新整理收拾了一下，在李伯雄的护送下，重新上路。 “李大哥，极北寒域与黑水帮有什么关系？” 陈棠将来免不了与黑水帮争斗，难得遇到明白人，正好请教一下。 “准确来说，没有直接关系。” 李伯雄骑着马，走在陈棠的马车旁边，道：“极北寒域共有七个国家，被咱们称作寒域七国。其中一国，便是黑水国。” “黑水帮不信任外族，他们帮中之人，全部都来自黑水国。” 停顿了下，李伯雄道：“寒域七国的人，长相相似，没什么区别。所以这些雪贼应该来自极北寒域，但与黑水帮有没有关系，还很难说。” 陈棠问道：“听说黑水帮与平州各郡都有生意往来，具体是做什么？” “极北寒域盛产一种稀有的矿石，名为寒铁。兵器铁甲中，若是融入一些寒铁，强度便会大大增加。” 李伯雄道：“原本这种极北寒域的寒铁，绝不外流。还是一年前，平州牧多方运作，打通与黑水国的关系，以黑水帮私下通商的方式，将寒铁运往平州。又从平州，输向乾国各地的军队之中。” “从平州这里，黑水帮也会带回一些黄金、玉器、丝绸之类的物品，算是各取所需。” “黑水帮的势力盘根错节，牵扯极深，所以黑水帮在平州各地做些荒唐事，很多时候都会不了了之。” 陈棠沉吟不语。 如此说来，黑水帮与平州，乃至整个乾国，都有着极为重要的利益往来。 其势力遍布平州各郡，想要动黑水帮，几乎不可能。 李伯雄道：“其实在武安郡，黑水帮倒还好，至少还有制约他们的力量。但有两处地方的人，却无人敢招惹。” 陈棠略感惊讶。 对黑水帮，李伯雄言语上也不太在意，却不知是什么地方，会让李伯雄如此忌惮。 李伯雄道：“其中之一，便是青龙司。青龙司直接听命于大乾天子，有监察百官之责，不论是文武百官，还是世家权贵，青龙司可以不走衙门，直接将其缉捕下狱，在司内审问。” 陈棠点点头。 这权力确实够大，有些类似前世的锦衣卫。 李伯雄点点头，道：“青龙司在各州州府，郡府，边镇都设有分司卫所，像是武安郡的青龙司统领官职是校尉。名义上，青龙司校尉比郡守要低一级，但却有缉拿郡守之权。” 对此陈棠倒并不意外。 直接听命天子，只对皇帝负责，权力之大，自然难以想象。 李伯雄又道：“只不过，武安郡有一个地方，就连青龙司都不敢进去拿人。” “哦？” 陈棠大为惊讶。 “是玄天观吧。” 就在此时，胖老头的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 李伯雄点头道：“老先生说的没错，正是玄天观。” 陈棠问道：“玄天观有什么说法？” 李伯雄知道陈棠出身，对于这些事不了解也在情理之中，便解释道：“玄天教乃是乾国之仙教，在各州郡都设有道观，教化天下，不受乾国律法约束，只有玄天观的戒律可以约束惩戒。” 陈棠微微挑眉。 不受一国律法约束，只凭自身的戒律管教，这教派有点可怕。 陈棠问道：“玄天教为何这么强？” 李伯雄沉吟道：“玄天教在乾国地位超然，教主被封为国师，连大乾天子对他都极为尊重。而且这位国师，也确实有凡人难以想象的通天手段，被尊为玄天仙师。” “玄天教中的众多弟子，擅长符咒治病的法门，信徒极多，就连朝廷之中，都有不少人信奉玄天教。” 若按照李伯雄所言，那玄天教主被大乾天子尊为国师，玄天教在乾国的地位和影响力，就可想而知。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连天子都信这玩意，更何况是 陈棠对这类东西，从不感兴趣。 “哼！” 胖老头突然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糊弄人的手段罢了。” 李伯雄神色一变，低声道：“老先生慎言，这话若被人听了去，恐有大祸临头！” “我跟你们说说这玄天教的来历吧。” 胖老头道：“当年神州大地一分为二，北部长期陷入战乱当中，后有前朝武帝横空出世，将各大部族暂时聚拢起来。只是后来武帝南征失败，遭人背叛，又逢寒域入侵，武帝最终身陨，前朝崩溃，神州北部重陷战火之中。” “就在这个乱世当中，玄天教崛起，传下一句谶语：真龙降世，改天换地，岁在今朝，天下大吉。而被真龙选中之人，便是新的真龙天子。大乾天子，便是当时被真龙选中之人，乾国能打败其他部族，在乱世中崛起，玄天教功不可没。” 陈棠暗暗点头。 如此说来，玄天教在乾国能有如此地位，倒是不难理解了。 胖老头继续说道：“由于神州北部多年被战火笼罩，民不聊生，瘟疫横行，灾祸遍地，流民四起。玄天教倚靠符水，符咒治病的方式，在北神州各地传教，病者治愈，引得众人信向之。” 陈棠微微皱眉。 这种传教方式，他似乎在前世听说过。 胖老头又是一声冷笑，道：“什么符水，符咒，都是些方术之士骗人的手段。” 李伯雄道：“老先生此言差矣，其中倒也有不少人治愈，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相信。” “这是自然。” 胖老头冷笑道：“有些符水里面，放得都是一些草药罢了。还有一些病便是不去喝那劳什子符咒符水，也能自愈。” “而那些治不好的病，玄天教就说人家不信教，或是心不够诚。” “按照这套流氓方法，就算喝老夫的尿也能治病，反正治不好也不怪我，是你心不够诚。” 胖老头这番话说得极为粗鲁，李伯雄却没说什么。 有些道理，他未见得不明白。 只是玄天教在大多数乾国人的心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他一时间很难接受胖老头的说法，却没有反驳。 第59章 武安郡 到了晚间，商队停顿休息，在官道旁升起几堆篝火。 李伯雄与麾下的轻骑待在一起。 陈棠依旧和胖老头、青沐、知微三人围坐在一个小火堆，没有去凑其他人的热闹。 期间青沐看出李伯雄对陈棠态度有些特殊，心中好奇，便旁敲侧击的打听几句。 陈棠要么笑而不语，要么岔开话题。 聊了半天，青沐也没套出什么有用信息。 梅念之与众位富绅大户，先去李伯雄那边敬一番酒，又带人来到陈棠这边。 经过白天一事，除了之前那几家与陈棠有过冲突的户主，大多数的富绅对陈棠的印象，已是大为改观。 而且陈棠白天出手救过他们，众人纷纷过来道谢。 陈棠懒得理会这些事，随便应付几句，便将他们打发了。 “梅馆主留步。” 最后，陈棠将梅念之叫住。 陈棠问道：“白天出现的雪贼，梅馆主怎么看？” 梅念之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但他听出陈棠话里有话，便问道：“贤侄有什么看法？” “说不准。” 陈棠摇摇头，道：“只是觉得这些雪贼，像是冲着梅花武馆来的。” 梅念之眉头一皱。 梅映雪半信半疑，道：“不应该啊，咱们跟武馆跟这些雪贼素无仇怨，为何会冲咱们来？” 梅念之皱眉道：“贤侄这样一说，我也有点这种感觉，只是我确实不认识这些雪贼，从未接触过，怎会被他们盯上？” 陈棠心中有个模糊的猜测，但也拿不准。 按照孟凉玉所言，黑水帮想要完全掌控常泽县。 除了要铲除恶狼帮之外，第二个要解决的就是梅花武馆。 如果这些雪贼与黑水帮有关，那白天的截杀，应该就是针对梅花武馆的行动。 陈棠提醒道：“常泽县可能要变天，到时候，梅花武馆也未必能幸免，梅馆主应早做准备。” “贤侄说的变天是指……” 梅念之心头一惊。 陈棠不答，只是说道：“我们此番前往武安郡，便准备在武安郡定居下来了。” 在这之前，他与家中几人商议过。 上元节之后，黑水帮的势力，应该会占据整个常泽县。 陈棠留在常泽县，很难完全避开黑水帮的耳目。 胖老头自然是举双手赞同。 陈棠那个屋子太小了。 四个人居住，实在不便，他和陈棠都得在外屋打着地铺。 而且常泽县美食美酒都太少。 正好到武安郡换个大房子。 “你们要搬走了吗？” 梅映雪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这段时间，她经常往陈棠家里跑，与陈棠和他那位堂姐，小知微在一起，都有些习惯了。 今后，相隔两地，再见面便不容易了。 青沐道：“也是此番临走前，陈棠与我们商量的，还没来得及说与妹妹听。若想今后走动方便，妹妹不妨也搬到武安郡来。” “我……” 梅映雪看向父亲。 这种事她肯定做不了主。 梅念之微微摇头，苦笑道：“梅花武馆在常泽县开了有些年头，亲戚也都在那边，不好搬走的。” “我这个九品在常泽县还有些名号，但毕竟年纪大了，体力渐衰，在武安郡很难混出什么名堂。” 话已至此，陈棠便不好再说什么。 众人各自散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商队开拔，不出意外应该能在今天闭城之前，抵达武安郡。 商队在李伯雄的护送下，一路上还算顺利。 日落之前，便已经能远远望见武安郡的城墙，李伯雄没有继续护送，与陈棠众人道别，便带着麾下走了。 商队在城门口处，被两侧的护卫拦下，仔细检查每个人的路引文书，车队上装载的货物。 “诸位得罪了，上元节将至，防止贼寇混入城中，得看得仔细些。” 为首那个护卫对梅念之说道。 梅念之看其官职，认出这位是武安郡镇守城门的百夫长，便笑道：“有劳百长和诸位军中弟兄，理应如此。” 一边说着，梅念之一边从袖口中递过几两碎银，想要塞到那位百长的手中。 那位百长将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拒绝。 梅念之轻咳一声，没有坚持。 “这是遭劫了？” 那位百长看了一眼商队马车上的一些刀痕，没有擦干净的血迹，皱眉问道。 “是。” 梅念之道：“幸得一位义士及时赶到……” 两人在城门口简单聊了几句。 一般来说，在乾国不允许百姓随意行走，一来限制人口流动，二来防止流民四起。 想要出行，都要凭借路引，上面说明缘由。 当然，这些限制对普通百姓有用，至于名门大族，权贵世家的人，都可以无视。 守城的侍卫一般也不会不开眼，去拦阻这些人。 至于一些江湖人士，便是八仙过海，各凭手段了。 若实在没有官方路引，便很难光明正大的进城。 陈棠几人的路引，在孟凉玉的安排下，早就准备好了。 城门守卫检查商队的时候，陈棠坐在马车前，目光转动，巡视武安郡城墙上各处的守卫布置，流动护卫，默默记在心中。 武安郡的城墙约莫有三丈多高，陈棠判断了下，大概有前世三四层楼那么高。 若在一个月前，这个高度，他绝对无法翻越。 但如今却不同了。 在城门口逗留了一会，商队没什么问题，在几位护卫的示意下，放行进城。 进城之后，商队各户人家便自行散去，约定好返回时间，等返程的时候，再一起回去。 “我们找个客栈住下，明天正月十四，先在郡城里四处转转，熟悉熟悉。” 梅念之道：“后天便是上元节，武者定品的日子。若是没什么事，贤侄与我们同去看看，就当凑个热闹。” “也好。” 陈棠随意应下来。 众人舟车劳顿，就在附近找了家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天色渐晚，城门关闭。 众人吃了晚饭，早早歇息了。 三天的路程，两百多里，身困体乏，虽说在路上也会歇息，但太不舒服，也睡不踏实。 如今进了武安郡，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陈棠却没休息，独自离开客栈，趁着宵禁还没开始，来到城门附近的巷子里，继续观察城墙上下的守卫情况。 第60章 东市买马 武安郡位于常泽县的西边。 想要从武安郡回到常泽县，便要从东门出去。 陈棠守在东门的城墙附近整整一夜，将整晚守卫的巡查规律，轮换时间、地点都熟记于心。 待到天色初亮，他才返回客栈。 也幸好这一世开始练武，又有虎乳、天参、猴儿酒这等宝物药材辅助，熬了一夜，早晨仍不觉疲惫。 换做前世，若一夜没睡，整个人好似被吸走了三魂七魄，一天下来没精打采。 没歇息多久，众人便已纷纷起床。 梅映雪早早过来，拉着青沐、知微几人下去吃早饭，然后要带着陈棠几人在街上逛一逛。 武安郡确实比常泽县要繁华得多。 在这里，陈棠已经感受到一些城市才有的烟火气息。 随处都能看到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人，街道也宽敞许多，两侧的商铺、客栈、酒楼种类繁多，各式各样。 街头还有卖艺的，什么胸口碎大石，吞剑吐火之类。 叫卖声，吆喝声，叫好声交织在一起，声浪嘈杂，热闹非凡。 便是那铸造兵器的铁匠铺子，都比常泽县老孙头的看着气派许多。 里面十几个粗壮汉子，赤着臂膀，一身腱子肉，大汗淋漓，不断捶打着刚刚烧得通红的铁器，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 胖老头和青沐两人行走江湖多年，去过很多郡城州府，对这一幕，早就习以为常。 知微也只是四下看看。 眼前的这些，在她儿时的记忆中，也有过一些印象。 她家的地方，似乎比眼前还要繁华十倍，百倍！ 倒是陈棠大感新奇，四处张望。 作为现代人，见惯了高楼大厦，钢筋水泥，来到这古代的城镇，置身闹市，看着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别有一番感触。 街道两侧的商家店铺，也陆续将一盏盏花灯挂在门前，为明天的上元节做准备。 “武安郡的定品校场在哪？” 陈棠问道。 “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梅念之微微一笑，带着众人前往东市的方向。 没过多久，便远远看到一座高墙围起来的区域，大门宽敞，门口站着几位穿着铠甲的士兵，明显来自军中。 此时，已经有一些人进进出出，门口的士兵并未阻拦。 梅念之解释道：“明天上元节开始定品，今天校场对外开放，可以来提前熟悉一下场地，但不能触碰里面的任何兵器。” 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众人进入校场。 里面极为宽敞，远远能看到正前方摆放着几个兵器架。 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一整排的弓箭！ 每一张弓，都占据着一个架子，上面标注着几石弓。 一共有九张弓，对应着一石到九石。 梅念之看着身后的两个儿子和一众弟子说道：“你们明天参加定品的时候，不可莽撞，要从一石弓开始尝试，循序渐进。” “每一届定品，都有人不自量力，想要直接拉开三石的弓，结果反倒拉伤肌肉，严重的甚至手臂大筋都崩断了。” 众人纷纷应允，一个个眼神透着兴奋。 只可惜今日不让碰，不然他们早就冲上去尝试了。 在乾国，一石以上的弓，不许民间私藏，更不许铁匠铺私自铸造。 所以，平日里众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二石，三石的强弓。 众人在校场中转了一圈，已经接近晌午。 在附近的酒楼里吃了顿饭，陈棠便与众人分开，道：“我自己在这附近看看，你们去玩吧。” 陈棠在东市附近逛了一会，便看到一处马市。 陈棠前世没骑过马，前身出身贫苦，也没机会骑马。 但他今晚要赶回常泽县，两百多里的路程最好骑马，而且要快马加鞭。 “马匹怎么卖？” 陈棠围着马厩看了一圈，完全看不出哪匹马厉害，跑得快跑得远。 他不懂得什么识马之术，对马匹一窍不通。 “那要看少侠想要什么样的了。” 马市老板道：“日行百里，日行四百里，还有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肯定不一样的价。” “你这有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 陈棠眼中一亮。 若能日行一千，武安郡到常泽县，不到两个时辰就能到。 马市老板听到陈棠打听汗血宝马，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棠，笑道：“汗血宝马我这没有，不过我说句话，您别不爱听。就算有汗血宝马，恐怕少侠也买不起。” “我这的马匹，虽说看着没有汗血宝马那般神骏，但也有日行八百的良驹！而且价钱不贵，少侠要不要看看？” 日行八百？ 若真能日行八百，倒也够用。 不过，陈棠看那马市老板一脸的奸相，便猜出这人说话没谱，多半是在忽悠他。 今晚的事，关系重大。 别买来一匹日行八十里的，最后还得靠他跑步回去。 陈棠心中一动，道：“你说的是哪一匹，牵过来我瞧瞧。” “好嘞。” 马市老板立马回头牵了一匹高头大马过来，看着倒也不凡。 但当这马来到陈棠身边的时候，突然像是受到什么惊吓，突然双膝一弯，整匹马直接跪了下去。 马市老板愣了一下，连忙连踢带拽，想要将这匹马拉起来。 可这马像是赖在那一般，瘫着不起身，身体微微颤抖，没一会儿就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陈棠一脸无辜的说道：“老板，你这马不行啊。” 马市老板满脸晦气。 他刚才一看就知道陈棠对马匹不懂行，想着能忽悠一下，多坑点银子。 结果，自家马这么不争气，也不知怎地，突然犯病了。 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马不行。 马市老板道：“我再给你找一匹。” 陈棠道：“我直接去你那马厩看看吧。” “你来挑也行。” 马市老板说道。 陈棠朝着马厩走去。 刚刚靠近，那些马匹似乎感受到什么，突然变得有些惊慌，翻蹄亮掌，尥蹶子狂踢，甚至想要挣脱缰绳。 陈棠摇头道：“老板，你养的这些马脾气都不太好，这个样子我若骑上去，没走多远就得被掀下来。” “不应该啊。” 马市老板一脸懵。 这些马虽然不算什么好马，但平时也还算温顺，怎么今天突然集体犯病了？ 陈棠又问道：“你还有没有其他马了，没有我就换地方了。” 马市老板眼看陈棠要走，连忙说道：“有！你想要性情温顺的吗？我家里有一匹马，性情极为温顺，便是虎豹在前，都不会受惊！” 准确来说，那不是温顺，而是反应迟钝…… “只是……” 马市老板迟疑了下，欲言又止。 第61章 呼雷豹 “只是什么？” 陈棠问道。 马市老板道：“只是这马不大好看，但你放心，性格绝对好！” “瞧瞧去。” 陈棠说了一声。 马市老板让身边伙计看着马厩，随后带着陈棠走了一会，便来到一处宅院前。 刚踏进院子，陈棠一眼就看见那匹马了。 这是真的丑。 马色驳杂不纯，皮毛黄褐间杂犹如虎斑豹纹，也没什么规律，一眼望去，身上乱糟糟一片，好似杂草丛生。 最显眼的还不是这马的长相。 主要是这马浑身酒气，侧卧在院子里，正在呼呼酣睡，身旁还倒着一个空酒坛子。 陈棠之前以为马都是站着睡觉的，今天倒是打破认知了。 “你这畜生又偷喝酒！” 马市老板看到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红着脸跑上去，重重的踢在马腹上，将这匹马踢得醒了过来。 他家世代养马。 这匹马是他父亲一年前从凉州陇西那边，不远千里带回来的，还说别看这马长得丑，却是世间罕见的神驹。 但这马进了他家之后，除了喜好喝酒吃肉，没有任何神异表现，堪称酒囊饭袋。 除了他父亲，他家人对这马都极为嫌弃。 前不久父亲去世之后，家人就一直催促他赶快将这匹马处理掉。 他也带到马市上卖过，只是品相太差，根本没人要。 他甚至曾将这匹马赶出城外，但第二天城门开了，这匹马又自己找回家来。 家里人因为这事，都大吵过好几次。 这马确实一点用没有，吃得跟人一样，还比人吃得多，还总偷吃酒，谁家经得起它这么霍霍。 如今，好不容易带来一个冤大头，结果一进门，就看见这马醉酒酣睡，四仰八叉，真是丢人，不争气的玩意！ 丑马吃痛，醒了过来，也不气恼，站起身来抖了抖皮毛，看看身前的马市老板，又看了看陈棠。 这马眼神乱飘，很是灵动，好似不经意的落在陈棠腰间的酒葫芦上，随后又撇开。 这马倒是有趣。 陈棠虽然不懂马，但这马看上去颇通人性，看着很是机灵。 马市老板似乎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回头讪讪一笑，道：“这马就是这点不太好，有点不良嗜好，平时爱喝个小酒……” “哈哈！” 陈棠大笑一声，不以为意，道：“无妨，我也爱喝个小酒。” 马市老板眼前一亮，道：“那敢情好，我早就看出少侠器宇不凡，就与这匹神驹的气质简直完美契合！” “这马性情怎么样？” 陈棠一边朝这匹马走去，一边说道：“别又像其他马那样，动不动就受惊尥蹶子。” “这点少侠大可放心！” 马市老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但卖东西嘛，就得不要脸，硬着头皮夸。 陈棠慢慢接近这匹丑马，眼中的惊讶越来越重。 这匹马鼻孔翕动，仔细嗅了嗅，明显已经闻出他身上的独特气息。 丑马盯着陈棠，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警惕戒备，却唯独没有惧怕之意，也没有惊慌乱窜。 “有点意思。” 陈棠暗道一声。 他曾在三千雪岭四处游荡狩猎，便是雪岭最凶猛的野兽，闻出他身上的气息，都会远远避开。 这匹丑马竟有这等胆色！ 陈棠伸手，轻轻拍了拍马背，慢慢安抚着丑马的情绪。 丑马似乎感受到陈棠没有恶意，眼神中的警惕和戒备，才逐渐退去。 这匹丑马看着不高，刚到陈棠的胸前，摸起来身上也没多少肉，颇为瘦弱。 “咦？” 离得近了，陈棠方才看清楚，这匹丑马的头顶还长着一只肉瘤似的东西。 陈棠轻轻一碰，丑马似乎极不习惯，晃了晃马头，轻声嘶鸣。 这匹丑马的叫声也有些奇怪，与寻常的马嘶不同，好似夹杂着一丝雷音。 陈棠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他猛然想起来，在前世的话本中，似乎看到过有关这匹马的记载！ 据说是在隋唐年间，有个什么将军的坐骑名为呼雷豹，长一丈，高八尺，又称龙驹。 此马平时不叫，颌下有一肉瘤，肉瘤上还有三根须毛，一抓肉瘤马便轻叫，一拉肉瘤上的毛，马便仰头长嘶，叫声如雷！ 更厉害的是，其他马若听到这叫声，立刻会吓得瘫软在地上，屎尿横流，无法起身。 而且这匹马很是奇特，经常要喝酒，雄武有力，陈棠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印象极深。 后来这匹马成了秦琼坐骑，在战场之上纵横无敌。 秦琼死后，这匹马嘶鸣不食而亡。 眼前这匹丑马，倒是与前世有关呼雷豹的记载有些相似。 当然，两者也有一些不同的地方。 比方说，丑马的肉瘤没长在颌下，而是生在头顶上，而且没长毛。 身躯看上去也不甚高大，最多也就有六尺。 这瘦弱身躯，实在谈不上雄武有力。 陈棠问道：“这匹马怎么卖？” 马市老板眼珠一转，开口道：“一百两！” 陈棠身上带着七百五十两的银票，一百两他倒是能接受。 但他没立即回话，绕着丑马又转了一圈。 马市老板以为自己要价高了，连忙说道：“少侠您别嫌贵，主要是因为这匹马，乃是家父过世后留给我的，我对它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唉，一看到它，我就想起我爹。” 说完，马市老板面露悲戚，神伤不已。 陈棠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心中冷笑，道：“那这马对你确实意义非凡，我倒不好夺人所爱了。” 马市老板一听，以为自己演过了，连忙找补，道：“意义是有，但不大……” “老马头，你又在那忽悠人！” 就在此时，正屋冲出来一位妇人，指着马市老板劈头盖脸的骂道：“老娘在那看半天了，什么一百两，十两就卖！” 说实话，这马送都送不出去。 普通人自己生活都困难，养不起马。 富贵人家倒是养得起，但谁养这么一匹只知道喝酒吃肉的废物？ 而且这马也实在太丑，连好看的皮囊都没有，简直一无是处。 如今，好不容易这人有意，自家老头还漫天要价，她实在看不过去了，便冲了出来。 马市老板刚才白演了，有些无奈的说道：“行行行，听你的，就十两。” 在马市上，即便是最普通的马匹，都是一百两起。 若是稍微好点的战马，更是千两往上。 十两银子确实不贵。 马市老板似乎想到什么，连忙补充道：“咱们可得提前说好了，买定离手，你可不能后悔！别今后出什么岔子，你跑回来要退钱什么的。” “行。” 陈棠也极为痛快，当即交了钱。 随后陈棠问道：“现在说说吧，这马还有什么问题？” 他刚才听马市老板那句话，就知道这老板还隐藏了一些其他事没说。 马市老板被陈棠看破心思，轻咳一声，尬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这马脾气有些古怪，背上不让放马鞍，少侠你要骑乘的话，怕是不大方便……” 陈棠挑了挑眉。 马市老板连忙说道：“刚刚咱们可说好了的，你可不许反悔！十两银子又不贵，你就当买个骡子回家好了。” 陈棠对此倒不以为意。 普通人骑术不好，没有马鞍自然极为不便，也有危险。 他毕竟有功夫在身，即便没有马鞍，熟悉一下，也能掌控。 马市老板将丑马的缰绳递给陈棠。 陈棠牵着缰绳，便要带着丑马离开。 但他轻轻一拽，丑马竟纹丝不动。 陈棠稍微用力，丑马也浑身抗拒，与陈棠拉扯，仍是站在原地，似乎不愿离去。 陈棠又惊又喜。 他刚刚这一拉的力气可不小，别说是一匹马，就算是一头牛，都得被他拽走！ 这匹丑马看着瘦弱，却能抗住他的力量！ 陈棠还没说什么，旁边那位妇人有些急了，抄起马鞭连抽几下，嘴里说道：“赶快走，别赖在我们家！再赖着不走，早晚给你宰了吃肉！” 马市老板满脸无奈，作揖道：“祖宗啊，你就走吧，之前的主人已经死了，现在换了主人，今后也别回来，算是我求你了。你就放过我们家吧，我家真是伺候不起了。” 丑马听到‘主人死了’的时候，微微低下头，情绪明显有了一些变化。 陈棠松开缰绳，没有催促。 丑马在院子中转了转，又抬头看向身后一间破房子。 马市老板也顺着丑马的目光看去。 那是他父亲生前住的屋子，去世之后，就没人住了，现在被当做仓库使用。 丑马看了半响，之后才转身，默默的跟在陈棠身后，离开了这个家。 第62章 盗弓 陈棠牵着马，倒没急着出城。 而是先去了酒楼，在里面买了些熟肉，一壶好酒。 那匹马离开原本的家，还有些闷闷不乐，见陈棠拿了酒肉出来，顿时眼中一亮，多了几分精神。 说实话，陈棠对于马能吃肉喝酒这事，多少带点怀疑。 他拿了块熟肉，放在丑马的嘴边。 那丑马闻都不闻，把头一扭，竟不肯吃，只是眼神不住偷瞄陈棠手中的酒壶。 啥意思？ 还得先喝口酒？ 陈棠拿了大碗，倒了满满一碗酒出来，递到丑马嘴边。 丑马立刻精神了，直接把嘴扎进碗里，吸溜吸溜没两下，一大碗酒便被它喝光了。 随后不等陈棠去喂，丑马一口便将陈棠手中的熟肉叼走，慢悠悠的咀嚼起来，微微眯眼，好似整个世界都美了。 “你倒会享受。” 陈棠笑着拍了拍马脖子，道：“你之前的主人死了，呆在那个家里也是明珠蒙尘，跟在我身边，未必能让你扬名天下，但绝不会亏待了你。有我一口酒，便少不了你喝的。” 丑马似乎听得懂陈棠的话，特意扬了扬马头。 陈棠道：“不知你以前叫什么，今后我便唤你呼雷豹如何？” 说完，陈棠又给它倒了一碗酒。 丑马又饮下一大碗，打个响鼻，也不知答没答应。 一壶酒转眼已经饮尽。 呼雷豹却喝得意犹未尽，还想去咬陈棠腰间的酒葫芦。 陈棠一巴掌给它拍开，笑骂道：“你这畜生鼻子倒尖，还惦记上我这猴儿酒了。” “今天不能让你再喝了，免得酒多误事。” 陈棠牵着呼雷豹朝着东门行去，一路上，倒是引来不少人注目。 “那不是老马家的那匹马吗？” “看来这是卖出去了，不容易啊。” “老马终于逮着一个外地人坑了，哈哈。” 城门口的几位守卫看见呼雷豹，一眼就认了出来，笑着闲聊几句。 毕竟这马品相实在太奇特，过目难忘。 一位守卫笑着问道：“小兄弟这是要出城干嘛？” 陈棠道：“就在城外附近练练骑术，一会就回来。” 另一位守卫嘱咐道：“马背上可没有马鞍，你要是新手，可得小心着点，别被掀飞出去。” 陈棠含糊应了一句，便牵着呼雷豹出了城。 出城之后，陈棠纵身一跃，跳到马背上，双腿夹住马腹，足跟轻轻一磕，抖动缰绳。 呼雷豹撒开蹄子，沿着官道跑起来。 他身上还绑着铅块，呼雷豹驮着将近四百斤的重量，依然跑得飞快！ 陈棠没骑过马，但毕竟练武三个月，根基扎实，很快便掌握了技巧。 约莫跑出几里地，陈棠便停下来，下了官道，朝着远处的一片密林中行去。 刚刚在官道上奔行，还感受不太强烈。 下了官道，呼雷豹踏雪而行，面对两侧复杂的地形，攀山越岭，如履平地，方才显现出不凡之处！ 转眼间，便来到那处密林。 此时，天色渐晚，城门将要关闭。 陈棠下马，将缰绳拴在一株大树上，叮嘱道：“你在这等我，大概一两个时辰之后，我便会来找你，能听懂吗？” 他得返回武安郡，还得让那些守卫看见他回城了。 陈棠嘱咐一句，便要转身离去。 但他刚刚抬脚，便看到呼雷豹突然咬住他的衣角，可怜巴巴，眼神中还流露出一丝委屈。 陈棠一看便明白了，轻拍它的脖子，抚慰道：“我没有要遗弃你，晚些时候，我便来找你。到时候，你陪我去办一件要紧事！” 这一次，呼雷豹似乎听懂了，松开陈棠的衣角。 陈棠回头朝着武安郡行去。 …… “快看，这不是刚刚出城的那个少年吗？” 东门口的几位守卫一抬眼，便看见垂头丧气的陈棠，正步行回来。 一位守卫憋笑问道：“小兄弟，你那马呢？” 陈棠闷不做声。 “被摔惨了吧，都让你小心着点了。” “马也丢了？这点你倒不用担心，城门快关了，等明早城门一开，那马知道自己回来，你留意着点就行。” 几个守卫看见陈棠身上还沾着雪，便猜出个大概。 陈棠没说什么，拱了拱手，便进了城。 “这是被摔憋屈了，一肚子怨气，哈哈！” 几位守卫又随口揶揄几句。 陈棠进城之后，便回到客栈，与梅映雪几人打了声招呼，便回到房间闭目养神，脑海中回想着今晚的计划，静静等待夜幕降临。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渐晚。 陈棠卸下身上的铅块，换上一身黑衣，将长刀系在腰间，正常出门。 此时还没到宵禁的时候，街上还有不少行人，举止太过小心鬼祟，被人看在眼中，反倒会引起怀疑。 陈棠朝着东市行去。 没了铅块，他感觉无比轻松，简直是健步如飞！ 陈棠没有第一时间前往城墙，而是七拐八绕，从小路慢慢接近东市校场。 此时校场早已关闭，门口有守卫，周围也有巡逻的士兵。 陈棠从怀中拿出蒙面巾带上，趁着刚刚一队士兵走过，悄无声息的来到校场侧面的墙下，手掌贴在墙上，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力。 扭动身躯，三两下便越过墙头，进了校场里面。 里面一片安静，四下无人。 陈棠来到那一片强弓面前，先是拿起三石弓，双臂微微运力，很轻松就将其拉开。 陈棠又将其放下，直接来到五石弓的面前，深吸一口气，双足微微分开，与肩齐宽，臂膀，肩背，胸前肌肉同时发力！ 刹那间，他浑身肌肉都鼓胀起来，闪烁着古铜色的光芒！ 五石弓，也被他缓缓撑开，最终达到满月状态！ 至少在力量上，他已经达到九品极境的要求！ 只是肌肤上的那层铜皮，还没有褪去。 陈棠此行来校场，并非因为好奇来测试，主要是为了盗弓！ 对他而言，一石弓足够用了。 但今晚之事，不容有失，陈棠决定用更大力量的强弓！ 陈棠尝试了下，将三石弓背在背上。 一般来说，即便是九品，八品的武者，力量能开五石，六石的弓，真正使用，也只是用一石弓。 就像是很多人能抬起一两百斤的重物，但使用的兵器，也不过几斤重。 超过十斤，普通人用起来就不太顺手，很难做到运转自如，如臂使指。 陈棠不需要射出太多的箭。 一箭，最多两箭。 但这一箭，必须能杀人，不能出意外！ 五石弓他只能勉强拉开，无法射箭。 三石弓刚刚好。 第63章 夜奔 陈棠只是背着弓，倒没有拿箭。 校场里的箭，都有特殊记号，用着不方便，到常泽县随便找几支就行。 贴在墙角听了一会，等一队守卫走过去，陈棠才三两下越过墙头，朝着城墙潜行而去。 来到城墙边上，陈棠隐藏在角落里，并未着急。 他摘下腰间的长刀，将其紧紧绑在背上，免得爬墙的时候，长刀摇晃敲在墙壁上发出声响，引来守卫的注意。 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有什么问题，陈棠才沿着墙角，朝着墙头爬行上去。 此时，夜色已深。 浓云密布，遮住月光，陈棠整个人贴在城墙上，几乎与城墙融为一体，就像是上面的一块石砖。 再加上壁虎游墙功本就有调整呼吸，心跳的口诀，陈棠挂在墙壁上，呼吸、心跳都变得慢了下来。 别说是远处的人，就算有人从城墙下走过去，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除非 陈棠贴在墙壁上，小心翼翼的一路爬上去，速度不快，偶尔听到上面巡逻的守卫，还会停下来。 来到城墙上，三两步穿过去，越过墙头，又缓缓顺了下来，身形没入夜色之中。 来到白天的那片丛林中，陈棠愣在当场。 呼雷豹没了！ 他之前明明拴在此地。 这里距离武安郡和官道都不算远，野兽不会来这边，周围也没看到什么血迹，倒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马蹄印，只是很难辨别方向。 “呼雷豹！” 陈棠朝四周喊了几声。 丛林中一片黑暗，也没什么回应。 看来得靠自己跑过去了。 以他的脚力，倒是也能跑到常泽县，但肯定消耗巨大，而且今晚也未必能赶回来。 陈棠摘下腰间酒葫芦，准备闷一口酒，便立即启程。 他刚刚拨开瓶塞，身后便传来一阵异响。 一道黑影突然从林子中冲出来，轻扬马蹄，打着响鼻，看见陈棠之后，眼神中满是喜悦和兴奋，正是呼雷豹。 “喊你不出来，闻到酒味你倒冒出来了。” 陈棠气笑了，拍着呼雷豹的脖子，道：“你这畜生只认酒，不认人吗？” 呼雷豹似乎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马头，一个劲的朝陈棠的脸颊蹭过来，眼睛还不时偷瞄他手里的酒葫芦。 “今天不能喝，明天再让你喝个够。” 陈棠翻身上马，驾着呼雷豹，在夜色下朝着常泽县奔袭而去。 …… 黑水帮。 分舵舵主丛庆翼坐在大堂内正中，还有两个人与他并排而坐，乃是武安郡堂口前几天赶过来的两位执事。 名义上，执事比舵主低一头，但这两位毕竟是郡城堂口过来的，而且两位都是八品武者，还在舵主从庆翼之上！ 这两位执事从堂口过来，一方面是因为前段时间，常泽县分舵死了四位帮众。 另一方面，是为了今天的晚宴。 今晚，孙县令将在县府的青云楼，亲自宴请黑水帮舵主从伯翼、恶狼帮帮主苟营，商谈今后常泽县两大帮会的问题。 之前死去的四位帮众，也要有个交代。 “启禀舵主，方执事，齐执事，兄弟们都已经安排好了。” 一位黑水帮护卫进来，抱拳说道。 丛庆翼微微颔首，道：“下去吧，我们再等一会就动身。” 方执事皱眉问道：“从兄弟是担心今晚出什么意外？” 齐执事神色淡定，道：“据我所知，恶狼帮的苟营已经害怕了，今晚之后，就准备解散恶狼帮，将常泽县的地盘全部让出来。” 丛庆翼道：“他若这般识趣倒还好，我只是担心，乾国人生性狡诈，别有什么阴谋诡计！” “哼，恶狼帮就一个九品，能翻起多大风浪？” 方执事冷笑一声，不以为然。 丛庆翼微微摇头，道：“两位可别忘了，常泽县的三位捕头，可都是九品。” “你的意思是说……”齐执事脸色微变。 丛庆翼道：“恶狼帮算是常泽县的本土帮会，经营多年，与孙县令和三位捕头，都有利益往来，牵扯极深。” “恶狼帮解散，他们今后可就少了一大笔钱财入账，未必会甘心。” 方执事脸色阴沉下来，缓缓道：“如果他们敢算计我们，今晚就将恶狼帮灭了，趁乱将那孙县令和几个捕头也宰了！” “不错。” 齐执事也点点头，道：“到时候，我们可以嫁祸给恶狼帮，正好让少帮主那边运作一下，换个懂事的县令过来，常泽县就完全在我们掌控之中了。” “嗯。” 丛庆翼道：“刚刚我已经让兄弟们带好兵器，就守在县府外面，若有意外发生，烟花为号，杀进县府去！” “对了，之前死的兄弟怎么回事？” 方执事皱眉问道：“他们四个，可都是咱们黑水国的在战场中活下来的老兵，战斗经验丰富，以苟营的手段，应该杀不死他们吧？” “不知道，此事我也一直在调查，没什么头绪。” 丛庆翼道：“我猜测，可能是恶狼帮的背后有什么高手，所以这次才请两位执事过来压阵，以防万一。” 齐执事道：“若是咱们黑水国穿过三千雪岭，进入平州，常泽县是第一站，关系重大，确实不容有失，谨慎一些好。” …… 恶狼帮。 苟营在大殿中来回徘徊，神色烦躁，心绪不宁。 “帮主，事已至此，您也别太烦心。” 刘管家劝道：“孙县令那边已经跟咱们透风了，黑水帮对常泽县势在必得，决不允许有第二个势力存在。咱们若是跟他们火拼，没有半点胜算，众位兄弟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如今有孙县令牵头，咱们顺坡下驴，也算是给黑水帮一个人情，将来总有用到的时候。” 苟营长长吐出一口气。 沉默半响，他才叹息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咱们兄弟在常泽县苦心经营多年，如今却要拱手相让，实在心有不甘。” 护法胡万道：“帮主，来日方长。苟岱这次若能在武安郡定品成功，咱们就有两位九品，将来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苟营点点头。 可惜他家这个孩子太不争气，追求梅映雪无果，若是能与梅家联姻，未必不能与黑水帮抗衡。 “走吧，去青云楼！” 苟营挥了挥手。 刘管家似乎想到什么，突然说道：“要不要让帮里的兄弟们跟着？” 胡万皱眉道：“没必要吧，毕竟是在县府里面，孙县令亲自出面，黑水帮还敢在县府撒野？” 苟营眯了眯眼，沉声道：“让兄弟们把家伙都带上，到县府外面守着。黑水帮那群人毕竟是异族人，天性凶残，行事不合常理，咱们还是准备一手为好。” 第64章 莫遇老黄 呼雷豹的速度，比陈棠想象的还要快。 一个半时辰，他便已经抵达常泽县附近。 陈棠下马，拍了拍呼雷豹的身子，道：“你自己去吧，就在这附近不要走远，到时候听我哨声再出来。” 呼雷豹性子野，就算将它拴在树上，也会将缰绳咬断，还不如让它自己去玩。 呼雷豹扬了扬马头，表示听懂了。 随后不理会陈棠，踢踏踢踏便下了官道，转眼跑没了影。 陈棠朝着常泽县行去。 没过多久，便来到一处偏僻所在，其中一处宅院里亮着灯火，门口站着一个人，嘴里叼着竹签，正是孟凉玉。 两人约定今晚在这里碰面。 陈棠走进宅院，孟凉玉笑道：“你比我想得早到了一些。” “还算顺利吗？” 陈棠问道。 孟凉玉笑容一收，沉声道：“恶狼帮怂了，他们的反应倒在咱们的意料之中。只是黑水帮那边有些变数，据说是从上面堂口来了两位执事，都是八品武者。” “咱们原本计划，是在宴会上刺杀黑水帮的舵主丛庆翼，挑起两帮火拼。但有两位八品武者坐镇，恐怕不容易得手。” 陈棠道：“无妨，我这次带来了三石弓。” 孟凉玉眼前一亮。 三石弓的威力可比一石弓大多了！ 近距离之下，八品武者毫无防备，绝对躲不开。 孟凉玉点点头，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陈棠又问道：“那个老黄今晚过来吗？” 临走前，陈棠曾嘱咐孟凉玉，把县府牢狱的管事牢头约出来。 虽然他从牛二、崔勇的口中，得知陈大安因何下狱，但在牢狱里面的情况，崔勇、牛二也不知道。 陈棠想知道，陈大安在狱中最后经历了什么，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他。 “来，一会就到。” 孟凉玉道：“你要跟他见面吗，他常年呆在大牢里，应该不认得你。到时候，可以说你是我一个朋友。” “还是别见了，有外人在，他未必放得开。” 陈棠摇摇头，道：“我在里屋听着，你帮我套几句话就行。” “成。” 孟凉玉道：“你去里屋呆着就好，到时候我帮你打听，肯定能从他嘴里问出真东西来。” 陈棠点点头，转身进了里屋，坐在黑暗中，将长刀缓缓抽出来，静静望着陈大安留给他最后的这件礼物。 今晚，他就用这柄刀，来了却恩怨，给陈大安一个交代！ …… 不到半柱香。 门口响起孟凉玉的声音。 “黄爷，这边。” “哎呦，孟捕头，可不敢当。我虚长几岁，你叫我老黄就行。” 陈棠透过窗缝，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干瘦的老头，许是久不见天日，脸色略显苍白，双手插在袖口里，一笑脸上堆起一层层褶子。 “叫您一声黄爷是应该的，你叫我小孟就行。” 孟凉玉大笑一声，将老黄迎进屋里。 在客厅的桌上，早已摆满了菜肴酒水。 “哎呦，准备这么丰盛。” 老黄道：“小孟你晚上不还得去青云楼参加宴会吗？” 孟凉玉道：“那个不急，人多也烦，咱爷俩先喝两盅。黄爷快坐，这没外人，别客气。” “说起来，黄爷你的名号，在咱们常泽县可比县令还大呢。外面都传，宁见阎王，莫遇老黄。” “哈哈，都是哪些升斗小民瞎传。” 孟凉玉陪着老黄东拉西扯，连吹带捧。 老黄脸上泛起一丝酡红，状态微醺，话匣子也逐渐打开。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 老黄笑道：“小孟，咱们也别绕弯子了，你找我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吧？” “哈哈。” 孟凉玉大笑一声，道：“黄爷果然是痛快人！” 停顿了下，孟凉玉压低声音道：“确实有点事，我想办一个人。只是，他的罪名不够大，估计在牢里待不了几天，就会被放出来。就想问问黄爷，有没有什么法子。” “嗨！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就这么点事，你跟我提一嘴就行。” 老黄道：“不是我吹，在常泽县，孙老爷是自然最大。可在这大牢里面，我才是天！进了这大牢的人，是生是死，都在我一念间。” “哦？” 孟凉玉问道：“这里面有什么说道？若罪名不重，有什么法子？” “罪名不重也没关系。” 老黄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进了大牢，总有各种办法找他麻烦，一顿鞭子刑具下去，铁打的汉子也经不住。” “就比方说前段时间，有个什么陈大安的猎户，其实没多大的罪，又赶上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本应该被放出去的。” “奈何他在公堂上大骂孙县令，崔捕头也来打过招呼，那他还能活着出去吗？” 孟凉玉点点头，道：“这个事，我好像也听说过。那陈大安似乎是个硬骨头，在公堂上死不认罪。” “呵呵。” 老黄嗤笑一声，道：“再硬的骨头，也有弱点。后来落到我手里，还不是乖乖服软认罪了。” “他后来认罪了？”孟凉玉挑眉问道。 “认了。” 老黄道：“我给他上了一轮刑具，晕死过去好几次，始终没认罪。后来，他是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才松口认罪，想让我叫他家孩子过来，见最后一面。” “呵，我能如他的意？就算没有孙县令，崔捕头打招呼，我也得治一治他！” 老黄又饮一口酒，没注意，孟凉玉的神色已经逐渐冷了下来。 孟凉玉淡淡道：“你跟他又没什么仇怨，何必如此。” 老黄道：“他不服啊！到了我这，还敢跟我顶嘴，到后来怎样？为了跟他家孩子见最后一面，还不是乖乖服软，跪在地上求我。” “落在我手中，就没有我治不了的人。” 孟凉玉道：“你没去叫他家孩子过来吗？” “搭理他作甚，大牢里这种事多了去，又没银子，还白跑一趟。” 老黄道：“不过，后来没几天，我听说他家孩子去县衙，把陈大安带回去了。” “不过，带走的是一具尸体，嘿嘿！” 说到这里，也不知怎的，老黄突然感到一丝冷意，不禁打了个寒战。 老黄意识可能话说的有些多了，便道：“不提他了。小孟你想办谁，到时候跟我提一嘴就行。咱们常泽县的几位捕头，你年纪最小，前途无量，到时候别忘了我就行。” 孟凉玉道：“我有位朋友，可能想要见一见你。” 说完，孟凉玉起身，离开了房间。 第65章 刺杀 老黄愣了一下，没明白孟凉玉怎么说走就走。 他的朋友又是谁？ 就在此时，里屋的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走了出来，一袭黑衣，绾髻束发，神色冷峻，手中还拎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刀。 老黄与这人的眼神一碰，心里便咯噔一下。 哐啷啷！ 来人随手将刀扔在桌子上，打得杯盘破碎，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动。 老黄吓了一跳，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那人已经来到近前，伸出大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又按得坐了回去。 “认得我吗？” 来人淡淡的问道。 老黄脸色惨白，强笑一声，道：“不，不认得，朋友怎么称呼？” “我叫陈棠。” 听到这四个字的一瞬间，老黄额头便渗出一层豆大的汗珠，已经明白了大概。 老黄咽了下口水，猛地起身，想要夺路而逃。 唰！ 刀光一闪！ 老黄才刚刚抬脚，便发现身下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紧接着，下身传来一阵剧痛！ 老黄站立不住，跌倒在地上，一条腿已经被斩断，血流如注。 “啊啊！” 老黄发出一阵惨叫，痛得浑身颤抖，几乎晕厥过去。 陈棠缓缓起身，踢开凳子，居高临下的望着老黄，问道：“我爹最后有什么话留给我吗？” “没，没有……” 老黄满脸惊恐的看着陈棠，声音颤抖，牙齿打颤。 “你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陈棠又问。 “有，有！” 老黄突然涌起一丝希望，忍着剧痛坐起身来，又跪在陈棠面前，颤声道：“我，我求……” 噗嗤！ 他话没说完，陈棠一刀便捅了过去，将胸膛扎了个通透！ 老黄双目凸起，惊恐错愕。 “说给阎王听去吧。” 陈棠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将长刀拔了出来，随手一挥，甩去上面的血迹。 老黄直挺挺的倒在血泊中，登时丧命。 孟凉玉推门而出，看到屋内的一幕，毫不意外。 陈棠问道：“他死在你这里，会不会有麻烦？” “没事。” 孟凉玉道：“你今晚离开的时候，一把火将这烧了便好，这房子只是我临时住处，没什么东西。今晚县府将会乱成一团，没人会在意一个牢头的死活。” 孟凉玉又进里屋，拿出来一个包裹，道：“里面是恶狼帮的衣服，你换一下。今天的晚宴在县府青云楼的二楼，西面的窗户我做了记号，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你找机会出手。” “还有你让我准备的麻袋。” “好。” 陈棠迅速换了一身衣服，蒙面巾仍戴在脸上，接过麻袋，塞进怀中。 孟凉玉又叮嘱道：“今夜你出手之后，很有可能会被黑水帮的盯上，群战不比单打独斗，万分凶险，你一定要小心。” 陈棠点点头。 两人准备妥当，离开此地，分头朝着县府行去。 …… 青云楼，灯火通明。 一楼分成几桌，除了黑水帮、恶狼帮的一些小头目，还有就是县府的众位捕快、差役。 二楼。 黑水帮分舵舵主丛庆翼，方执事、齐执事，还有恶狼帮的苟营，护法胡万，已经落座。 五人虽然围着一张桌子，表面上还算融洽，面带笑容，但眼底深处都带着一丝戒备。 孙县令坐在主位，旁边还陪着崔召、阎季两位捕头，还有一位空缺着，正是给孟凉玉准备的位置，只不过人还没到。 “这小孟真是误事，这么久还没来。” 孙县令微微皱眉。 崔召道：“大人，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先开始吧，别为了他一个人在这干耗着。” “也好。” 孙县令当先端起一杯酒，道：“咱们常泽县的两大帮会，今日在这青云楼聚首，实在难得，咱们同饮此杯。” 桌上几人纷纷举杯。 但实际上，几人的酒杯都是沾了沾嘴唇，并没有喝。 孙县令知道这些江湖中人行事谨慎，担心酒水里动了手脚。 他只是笑了笑，并未点破，朝阎季、崔召二人示意了下。 崔召也举杯道：“诸位都是名震一方的好汉，我平生最是钦佩，有什么误会，咱们今天就说开了。” “不错。” 阎季也说道：“打生打死，最终闹得两败俱伤，实在得不偿失。” 方执事微微一笑，道：“以恶狼帮的实力，想要跟我们来个两败俱伤，未见得吧。” 这句话说得不太友善。 苟营心中暗恼，表面上却笑了笑，道：“恶狼帮的实力，自是不如黑水帮。” 齐执事淡淡道：“之前我们黑水帮死了四位兄弟，这件事恶狼帮怎么说？可有不少人看见，是你苟帮主动的手。” “此事绝对是误会！” 苟营连忙解释道：“我可对天发誓，那晚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恶狼帮。” “我可以给帮主作证。”护法胡万也跟着说道。 丛庆翼冷笑道：“你们都是自己人，自然不会承认。” 桌上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就在此时，孟凉玉从了哈。” 孟凉玉闯进来，倒是让现场的氛围稍微缓和了一下。 孙县令摇头笑道：“小孟，你来晚了可得自罚三杯。” “要得要得。” 孟凉玉来到桌前，斟满三杯酒，一饮而尽。 就在众人注意被孟凉玉吸引的同时，一道身影顺着梁柱爬到二楼，悄无声息的朝着窗前靠近。 陈棠看到孟凉玉在西窗上做的记号，顺着旁边的一道缝隙，朝着里面望去。 桌前的几人映入眼帘。 黑水帮的人很好分辨。 黑水帮的舵主丛庆翼，他曾远远的见过几次。 也就是说，在他旁边的两人，便是那两位八品武者！ 陈棠将三石弓缓缓摘下来，又抽出三根羽箭。 他没有着急，而是静静等待时机。 一旦拉弓，必有异响。 在这么近距离之下，很容易惊动里面的人。 孟凉玉就在桌上，会给他创造机会。 咣当！ 就在此时，桌上的一个酒杯被孟凉玉不小心碰掉，发出一声脆响！ 陈棠顺势拉弓！ 刹那间，三石弓拉开如同满月！ 嗖！ 一箭破开窗户，瞬间没入方执事的胸口！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其射飞出去，破窗而出！ 身形还在半空中，方执事便已经死了。 一箭洞穿心脏！ 第66章 赤胆忠心 等众人耳边听到弓弦颤抖的声音时，方执事已经飞了出去。 而陈棠第二支箭已经搭在弦上！ 嗖！ 第二箭紧随而至，朝着齐执事射去。 黑水帮两位八品武者威胁最大，先解决了再说。 齐执事反应已经算是快的，桌上的几人还在愣神错愕的时候，他已经站起身来，反手摸向腰间长刀。 但第二箭的速度来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还要猛！ 噗！ 齐执事的刀才刚抽出一半，胸口便传来一阵刺痛，整个人飞起，被羽箭钉在身后的梁柱之上，瞪着双眼，嘴里吐着血沫，已经活不成了。 这个距离下，一石弓都很难躲避。 更何况是三石弓满弦射箭。 连续射杀两人，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 方执事的尸体，才刚刚摔落在青云楼外的雪地上。 直到此刻，二楼的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 “大人小心，有歹人！” “舵主当心！” “有刺客！” 丛庆翼一把掀翻桌子，上面的杯盘尽数跌落在地上，汤汤水水朝着对面的窗口泼洒过去，遮挡视线。 苟营、胡万两人就地一滚，紧贴在角落里，不敢起身。 崔召、阎季两人也各自躲避，寻找掩体，神色惊疑不定，一阵后怕。 刚刚那两箭太可怕了！ 两位八品武者都没反应过来，被当场射杀！ 而刚刚那一声‘大人小心’，却是孟凉玉喊出来的。 只见他全然不顾自身凶险，径直扑过来，伸开双臂，以身体挡在孙县令身前，环顾四周，低声道：“大人莫怕，有我在！” 孙县令刚刚都吓傻了。 他不懂武功，哪里经历过这场面，其他人跑得跑，藏得藏，整个大厅中间，就他一个人暴露在那。 万幸孟凉玉及时赶到，将他挡在身后！ 就连阎季、崔召两位捕头，刚刚都各自逃命。 没想到，小孟年纪轻轻，竟如此神勇无畏，赤胆忠心。 相比之下，阎季、崔召二人真是差太多了。 一年来，常泽县的县尉之职一直空缺着。 就在此刻，孙县令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两箭射杀两位黑水帮执事之后，其余人便已经躲藏起来，陈棠没了出手机会。 当然，他的目的已经达成。 方执事的尸体，也被一楼正在吃喝的众人发现，引来一阵躁动。 “苟兄，那两个八品已经被我射杀！” 陈棠压低嗓子，声音沙哑的说道：“今天，我定会助你灭掉黑水帮！” 扔下一句话，陈棠便纵身跃下，趁着其余人还没有聚集过来的时候，几步窜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苟营，你们乾国人果然狡诈，跟我玩阴的！” 丛庆翼勃然大怒，从怀中摸出烟花，扔向半空中发出令号。 “我不是，我没有……” 苟营连忙辩解，但他的声音，已经被楼下的嘈杂声，兵器声，还有天空中的烟花爆裂的声音淹没。 胡万又惊又喜，问道：“帮主，你哪找来的帮手，连我都瞒过去了。” “我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 苟营气急。 “恶狼帮杀了咱们两位执事，给我将恶狼帮的人全屠了！” “杀！” 县府外面也冲进来两伙人，跑到青云楼周围，看到黑水帮两位执事的尸体，瞬间就明白了。 黑水帮众人二话不说，便朝着恶狼帮的帮众砍去。 “兄弟们，给我杀！” 恶狼帮眼下也没了退路，只能拼死一战。 刹那间，鲜血四溅，残肢断臂横飞。 青云楼上下，血雾弥漫，乱成一团，杀声震天。 “大人当心，咱们躲远点，别被卷入其中。” 孟凉玉搀扶着两腿发软的孙县令，下到一楼，推开几道身影，挡住几柄不知哪里砍过来的刀锋，朝着县府后院退去。 此时，崔召、阎季二人也带着一众差役朝着这边聚集过来。 阎季沉声道：“有我们在，大人不必惊慌！” “不错。” 崔召道：“两个帮会火拼，让他们狗咬狗去吧，咱们坐山观虎斗就好。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袭击官府的人。” 孙县令见此刻两人跑过来邀功，说了一大堆没用的，心中不禁冷笑一声。 刚才你俩干啥去了？ 如今小孟已经护送我脱离了危险，你俩倒跑过来了。 越是关键时刻，紧要关头，越能见到一个人真正的品性。 三位捕头和一众差役护送着孙县令正走着，前方的黑暗中，突然走出来一道高大身影，手中拎着长刀，拦住去路！ 来人黑布遮脸，露在外面的双眼冒着凶光，如同黑夜中觅食的饿虎！ “哎呦，不好！” 孙县令见到此人，胆气一寒，不禁惊呼出声。 在场众人心中一凛，凝神以待。 孟凉玉道：“崔捕头、阎捕头，你们两位带着几位兄弟拦住他，我护送孙大人先去别处。” 崔召、阎季同时皱了皱眉。 孟凉玉一个后辈，此刻倒指挥上他们了，而且还让他们两个去拦路，冲在前面。 崔召沉声道：“何必麻烦，咱们同时出手，将此人杀了便是。” 阎季也点头道：“他只有一个人，就算是八品，也挡不住咱们这么多人的围攻。” 只可惜，两人说的话，孙县令根本听不进去。 你们两个刚刚还说，没人敢对官府的人下手，转眼就冒出来一个拦路的！ 崔召、阎季二人，在孙县令心中，已经是贪生怕死之徒，极不靠谱。 他现在就信得过小孟。 只有小孟真心实意的站在他这边，为他考虑，想着带他先脱离险境。 那两个货只知道顾自己！ 孙县令连忙说道：“小孟说的不错，就按他说的办！崔召，阎季，你们两人拦住他，格杀勿论，我和小孟先走。” 孟凉玉微微扬头，招呼道：“铁柱，你们几个跟我来！” 他将之前跟他混的衙役叫了过来，与他同路，护送着孙县令朝着另一侧退去。 事已至此，虽然崔召、阎季两人心中有些不愿，却也不能公然抗命。 阎季眯眼道：“这位朋友，你们恶狼帮与黑水帮在前面厮杀，你跑过来拦住我们作甚？” 崔召认出来人就是刚刚在青云楼二楼，射箭的那个人，沉声道：“都小心点，这人不好对付。” 县府里的正式差役，只有数十位。 刚刚混乱中，冲散一些，不知去向。 孟凉玉又叫走一部分。 其实，在崔召、阎季身边的差役，只有十几位。 “你们平日收了我恶狼帮多少银子，如今却站在黑水帮一边，该杀！” 来人声音沙哑，浑身杀气腾腾，脚踏乱琼碎玉，手持三尺长刀，杀入人群之中！ 第67章 以血还血 最前方的衙役先撞上陈棠。 眼看着陈棠持刀劈来，此人身形一沉，站桩不动，抬刀过顶，想要以缠头裹脑的刀法，来化解陈棠劈下来的一刀。 当！ 双刀相碰，爆发出一声脆响。 这位衙役手中的长刀，被陈棠一刀崩飞！ 寒光一闪，长刀劈开此人的面门。 刹那间，血浆四溅！ 缠头裹脑的前提，要先挡住对方斩来的一刀，再顺势反击。 若是第一刀都扛不住，自然没有什么后续。 陈棠一脚踢飞此人的尸体，继续向前杀去。 “你们绕过去，从旁边身后围攻他！” 崔召大喝一声，指挥手下。 两个九品，再加上十几位手持利刃的衙役，就算是八品武者来了，也有一战之力。 但要避免与其单打独斗，一定要借助人多的优势，不给他一对一的机会。 崔召不敢大意，持刀从正面迎了上去，打算缠住来人，给其他人创造机会。 锵！ 两人的刀锋碰撞在一起。 崔召这一刀，爆发出了全部力量。 他刚刚亲眼看到，一位衙役甚至挡不住对方一刀，被生生劈死，可见来人力量之恐怖。 他哪里还敢有所保留！ 可他这一刀出手，却仿佛砍在棉花上，浑不受力，令他难受得要死。 对方与他一碰即退。 这一幕，就好像是他出刀，将对方推了出去！ 来人身形暴撤，避开其他人刀锋的同时，猛然翻身，一刀砍向身后！ 噗嗤！ 一位衙役才刚刚绕到陈棠身后，正要出手，便看到一道寒光袭来。 下一刻，整个人便飞了出去，胸前中刀，伤口从肩膀到肋骨，几乎被劈成两截，鲜血脏腑淌了一地！ 当！当！当！ 陈棠身处众人围攻之中，却浑然不惧，辗转腾挪，左劈右砍，虚虚实实，将南征北战的刀法发挥到极致。 崔召、阎季两位九品虽然武功超过旁人一大截，但始终没能缠住陈棠。 反而让陈棠将众人杀得七零八落，死伤大半！ 阎季越打越是心惊，暗生退意。 当！ 阎季再度与陈棠交手，整个人顺势朝后面一滚，从战场中抽离出来，沉声道：“崔兄，你先撑住，我去叫人过来！” 说完，不等崔召回应，阎季转身就跑。 仅剩的几个衙役见势不妙，也呼喊一声，跟着四散逃去。 “妈的！” 崔召心中大骂，眼看人都快跑光了，他也不再恋战，朝着远处跑去。 “哪里逃！” 但他没跑出几步，身边便传来一声低吼，如同耳畔响起的猛虎咆哮，令人心惊胆战！ 崔召忍不住大叫一声：“你追我作甚！” “旁人饶得，你却饶不得！” 来人声音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呜呜！ 恶风袭来！ 崔召无奈，只能转身持刀格挡。 当！ 双刀碰撞，火星四溅！ 崔召浑身大震，感到一股巨力从对方的刀身上汹涌而来，根本抵挡不住。 只是一刀，便震得他双臂发麻，虎口撕裂，几乎握不住兵器。 好生厉害！ 唰！ 没给他半点喘息之机，第二刀再度斩过来。 崔召双臂还在麻着，根本无法抵挡，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一个懒驴打滚，避开这致命一刀！ 即便如此，他的手臂，还是被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衫。 若是慢上一点，他整条手臂都要砍下来！ 崔召脸色苍白，吓出一身冷汗。 眼看来人再度提刀杀过来，崔召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真是飞来横祸，无妄之灾，那么多人四散逃命，这人却独独盯上了我！ 唰！ 来人又是一刀斩来。 崔召此时缓过一口气，退无可退，只能再度持刀抵挡。 但来人的长刀虚晃一招，突然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切入进来。 嗯？ 崔召神色一变，不及变招。 紧接着，他手腕一痛，握刀的手掌，被生生斩断下来！ 伤口血流如注，长刀和断掌同时坠地。 “啊！” 崔召惨叫一声，握着手腕蹬蹬蹬后退，满脸痛苦。 陈棠目光冰冷，侧身上前，一脚横踢，踹在崔召左腿的膝盖上！ 咔嚓！ 骨裂声响起！ 崔召的大腿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在膝盖处折断！ 强烈的剧痛传来。 扑通！ 崔召单腿站立不住，跌坐在陈棠面前，痛得满地打滚，鬼哭狼嚎。 陈大安的腿，当初就是这样被崔召踹断的。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陈棠上前，又是一脚，将崔召踢晕过去。 随后从怀中摸出绳索，将崔召来个五花大绑，囫囵个塞进麻袋里面，外面又缠紧，打了几个结。 刚刚做完这一切，不远处便冲过来一群人。 “好贼子，你在这里！” “就是他，射杀了两位执事！” “兄弟们，给我宰了他！” 陈棠抬眼一看，这群全都是黑水帮的人，为首之人拎着沾血长刀，杀气腾腾，正是黑水帮分舵的舵主丛庆翼。 那阎季逃出去倒并非什么事都没做，而是跑到战场上，叫了一群黑水帮的人过来。 丛庆翼听说杀害方、齐两位执事的人，就在这边，亲自带了数十人杀过来。 恶狼帮的那群人，已经不足为虑。 虽说恶狼帮也有三百余众，但与黑水帮的众人相比，战力上，凶狠程度上都差了太多。 就连恶狼帮的护法胡万，都已经死在乱刀之下。 只剩一个苟营带着些帮众，还在负隅顽抗，苟延残喘。 先将那个蒙面人杀了再说！ 陈棠见这群人来势汹汹，便知道没有一场恶战，今日根本无法脱身。 好在他早有这个心理准备。 来得好，今晚正要杀个痛快！ 陈棠大喝一声，只一人一刀，却不退反进，撞入人群中！ 刹那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十几人的围攻，陈棠尚能纵横抵挡，进退自如。 可数十人的围攻，却又是另一番场景。 刚刚面对十几人，陈棠还有闪避腾挪的空间。 如今数十人围攻之下，入目之处，尽是刀光人影。 众人挤在一处，根本没有躲避空间。 四面八方，尽是刀光！ 而且黑水帮这群人的出手异常凶悍，比方才的衙役还要难对付几分。 横扫六合！ 陈棠以自身为轴，长刀在周身横斩一圈，刀锋过处，与众多兵器碰撞，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暂时逼退众人。 陈棠趁势而上，手起刀落，登时剁翻了一人！ 没等他出第二刀，后面的人再度蜂拥而上。 第68章 大开杀戒 陈棠双目圆睁，单手持刀，朝着周身连续出刀！ 气吞八荒！ 这一式刀法修炼至今，陈棠还是第一次在实战中用出来。 这一使用，才知道与平时练习有着太大差别。 平日里，他只是对着周围的空气砍。 一息之间，连劈八刀并不难。 但如今，陈棠每一刀落下，要么砍中对方的兵器，要么砍中对方的身体。 每一刀落下，都会遭遇阻碍格挡。 刀势必然会受到阻挡。 刚刚劈出第四刀的时候，其余方向，来自黑水帮众的长刀，便已经笼罩过来。 剩下的四刀，他便劈不出去了。 除非，他这四刀，要比这些刀光来得更快！ 神照！ 陈棠瞬间进入神照状态，周围的刀光剑影，仿佛瞬息间慢了下来。 唰唰唰！ 陈棠连出四刀，砍翻距离最近的四人，暂时化解危机！ 紧接着，他立马退出神照状态。 入神坐照，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 他不能浪费。 陈棠的燃木刀已经修炼到第一重，一息能连出九刀。 在神照状态下，他的反应，出手速度更快，上升一个台阶。 能直接将燃木刀提升到第二重，一息十八刀的境界！ 也就是说，神照状态下，他还能斩出十四刀。 陈棠周围原本已经没有闪躲空间，他连续出刀，砍翻数人，竟杀出一片空白地带！ “给我上，他这刀法消耗极大，他支撑不了多久！” 丛庆翼指挥黑水帮众人，再度冲杀上来，不给陈棠喘息之机。 实际上，丛庆翼说的没错，气吞八荒对陈棠的消耗确实不小。 但陈棠的根基打得太好了！ 两个月的异兽虎乳，配合地参，天参，猴儿酒的滋补，再有伏虎拳的修炼，无限接近九品极境的层次，陈棠的体力、气力远远超过同阶武者！ 陈棠第一时间锁定丛庆翼，纵身提刀，杀了过去。 一来，丛庆翼是九品，对他威胁最大。 二来，这是这群黑水帮的头领。 射人射马，擒贼擒王！ 丛庆翼面无惧色，大喝一声，同样杀了上去。 此人已经陷入重重包围。 只要他能缠住此人片刻，周围乱刀齐下，此人纵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双方刚一照面，陈棠没有跟他多做纠缠，直接进入神照状态，一刀斩出！ 神照状态下的燃木刀，同阶很少有人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丛庆翼只是九品上，而陈棠接近九品极境！ 这一刀太快了！ 完全超出丛庆翼的意料。 他刚刚冲上去，但见寒光一闪。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好似飞到高空中，余光还瞥见下方人群中的一具无头尸体。 那尸体……难道我死了？ 丛庆翼闪过最后一道念头，意识陷入黑暗，没了知觉。 从始至终，他甚至都没感觉到疼痛，便被陈棠取了首级！ 人群中传来一阵短暂的躁动不安。 但下一刻，黑水帮众人便被鲜血和复仇驱使，挥刀杀了上来！ 叮叮当当！ 陈棠在人群中连续挥刀格挡，躲闪反击。 所过之处，不断有人倒地，鲜血横流。 真正陷入这种群战，陈棠才知道其可怕。 想要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毫发无损，几乎没有可能。 就算他修炼到极境，也只是九品，与众人的差距并没有太大。 有些时候，避无可避，他便尽可能的避开要害。 或者这一刀砍过来，他借助身法步伐，卸下大半的力量，让这一刀虽然砍在他身上，却无法造成太大的伤害。 陈棠与黑水帮众人拼杀的同时，也在生死磨练中积累经验。 黑水帮众人越打越是心惊。 他们的长刀，明明砍在此人的身上。 即便不是要害，也应该流血受伤才对！ 但他们一刀砍下去，却仿佛砍在铜皮铁甲上，发出一阵细微的金戈交击之声，根本砍不进去！ “铜皮！” “此人修炼出铜皮了！” 人群中，有人意识到什么，发出一声呼喊。 这一嗓子，像是压倒黑水帮众最后的一根稻草。 原本他们有数十位帮众，周围的同伴陆续倒下，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而陈棠却越战越勇。 战到后来，陈棠杀气几乎冲破青天，追着剩下的黑水帮众人一顿乱杀！ 这边的动静，也引来其他黑水帮众，恶狼帮众的注意。 “朝那边退！” 原本陷入围困之中，周围兄弟已经所剩无几的苟营看到陈棠，心中突然又涌起一丝希望，指挥着众人朝陈棠的方向冲去。 他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既然此人追着黑水帮的人杀，就证明此人至少是站在他这边的。 恶狼帮众人也终于看到希望，在苟营的带领下，拼死杀出重围，朝着陈棠的方向发足狂奔。 苟营看着身后追随的众人，不禁悲从中来。 今晚这一场大战，恶狼帮算是彻底废了！ 三百余位帮众，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如今跟在他身边的就剩下二十来个人，大多数人的身上还都挂着彩。 当然，黑水帮那边也伤亡不小。 在刚刚的混战中，折了数十位。 方才又被那个蒙面人杀穿数十人，如今追杀过来的，还剩下一百余人，一个个扬刀怒吼，面目狰狞，已然杀红了眼。 “兄弟，有劳你拦住他们。今日之恩，必定铭记于心，来日再报！” 苟营大口喘息，心有余悸，来到陈棠面前，抱了抱拳，便要从他身边跑过去。 陈棠面无表情，长刀一横，拦住苟岱的去路。 “啊？” 苟营愣了下，连忙解释道：“是我，恶狼帮帮主，不是黑水帮的人。” 陈棠刀锋一转，噗嗤一声，抹了苟营的脖子！ 什么恶狼帮，黑水帮，都是些流氓恶霸，今日一并杀了便是！ 在常泽县生活这段时间，他早就受够了这群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人。 今夜，陈棠就是要大开杀戒。 刀断黑水，屠宰恶狼，杀穿这县府衙门，杀个干干净净，杀出一片朗朗乾坤！ 没等恶狼帮众人反应过来，陈棠已经杀了过来，犹如虎入羊群，手起刀落，杀得恶狼帮众人四散逃窜，落花流水。 黑水帮众人冲到近前，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发蒙打怵。 不知道这个人，怎么突然发起狠来，连恶狼帮的也杀。 众人还没想明白，陈棠已经提刀杀过来！ 黑水帮众人呼喊一声，也朝着陈棠冲去。 这个夜晚，整个县府衙门，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第69章 火烧青云楼 陈棠在不断挥刀，凭借着铜皮和身法，尽可能的避开要害，不让自己受伤流血。 再配合神照状态下的燃木刀，在人群中杀了个七进七出！ 厮杀声，惨叫声，金戈交击声……此起彼伏。 陈棠眼中一片血色，黑夜之中，只见人影憧憧，刀光晃晃。 杀到后来，以他的体力，都感到一阵疲惫。 一息神照，已经耗尽了。 他身上衣衫早已在乱战中，被砍得破烂不堪，身上也添了深浅不一的多道伤口。 只不过，这些伤口并未流血太多。 浅的只是在铜皮表面留下一道道白痕。 深的伤口，虽然划破铜皮，但也只是浮现出一道淡淡的血痕，影响不大。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棠一刀劈空，身体不受控制，向前一冲，步伐踉跄了下。 陈棠浑身染血，按刀四顾，身边早已没了能站立的人。 剩下一些黑水帮众，已经逃向县府衙门外，头都不敢回。 陈棠抬头望去，青云楼就在左近。 不觉间，他已经从县府后院，一路又杀回到青云楼！ 陈棠长长吐出一口气，晃了晃头。 一场大战下来，他消耗极大，口干舌燥，又累又饿。 他舔了舔嘴唇，拎着沾血长刀，走进青云楼。 一楼的酒桌上，杯盘狼藉，一片混乱，上面还有些酒肉。 陈棠不敢喝天参猴儿酒，生怕醉过去误事，随手抓了些熟肉，塞进嘴里，嚼了几下便吞咽下去。 又拎起旁边的酒坛，拍开泥封，仰头痛饮！ 平日里总喝天参猴儿酒，倒把他的酒量练出来了。 这种普通的烈酒，已经很难醉倒他。 “痛快！” 陈棠一口气喝了半坛美酒才停下来，咧嘴吐气，将手中的酒坛用力摔在墙上！ 随后他上前一顿乱踢，将一楼角落里摆放的一坛坛美酒，叮咣尽数踢碎。 酒水撒了一地。 陈棠捡了个火折子，扔在酒水上。 火焰遇酒迅速燃烧起来，很快蔓延四周。 陈棠离开青云楼，朝着县府后院行去。 没过多久，便来到与崔召厮杀的地点。 那崔召被他踢晕过去，装在麻袋里，还没醒过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陈棠过去，解开麻袋看了一眼，确定人没被掉包，才将这麻袋拎起来，搭在后背上。 他回头望去。 青云楼已经置身于熊熊大火之中。 能在县府衙门里，建造这样一座奢华酒楼，不知贪了多少民脂民膏。 一把火烧了，眼不见为净。 当然，这把火也是他与孟凉玉约定的信号。 陈棠走了几步，看到墙壁上留下来的记号，改变方向，朝着另一边行去。 …… 县府后院。 孙县令在孟凉玉众人的护卫之下，躲藏在一处简陋的柴房里，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厮杀声，不禁一阵后怕。 “小孟，这次多亏了你。” 孙县令心有余悸，道：“幸好你反应快，不然那歹人已经取了本官性命。” 孟凉玉笑道：“大人，这都是应该的。” 孙县令道：“也不知恶狼帮哪里找来的凶人，居然敢在县府衙门动手杀人，真是无法无天！” “今日过后，不管恶狼帮还剩多少人，我定要将他们全部剿灭！小孟，到时候这个功劳就算在你头上，我再帮你美言几句，常泽县县尉的位子，估计就是你了。” 孟凉玉笑了笑，道：“那真要多谢大人了。” 众人在这躲了一会儿，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小，最终安静下来。 “好像已经结束了？” 孙县令问道。 “应该是。” 孟凉玉看着窗外远处那熊熊燃起的火光，道：“此地房间四处漏风，外面天寒地冻，大人总不能在这躲一夜。” “我带人出去瞧瞧，若是没什么危险，便回来将大人送回府上。” “嗯。” 孙县令下意识的点点头。 孟凉玉起身，示意铁柱等人跟他一起离开。 孙县令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突然拽住孟凉玉的衣袖，低声道：“小孟，你让他们去看吧，你，你留在这保护我……” 孟凉玉道：“大人，这里极为偏僻，不会有人找过来的。” “那，那你也留下来吧，有你在，我才安心。” 孙县令不肯松开孟凉玉的衣角，声音微微颤抖，明显是被之前的一幕吓破了胆。 孟凉玉笑笑，道：“也好，铁柱你们去青云楼那边瞧瞧，这里交给我。” “遵命。” 众位衙役得令，出门而去。 这间柴房又变得安静下来。 也不知怎的，即便有孟凉玉守在身边，孙县令仍是感到有些不安，眼皮直跳。 孙县令忍不住问道：“小孟，你说那凶人不会寻到这里来吧？” “不会。” 孟凉玉道：“除非有人给他留下什么线索记号。” “啊？” 听孟凉玉这一说，孙县令心里更是害怕了。 衙门里会不会有什么内鬼？ 那阎季与恶狼帮走得极近，他会不会……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速度不急不缓，方向却直奔此地而来！ 孙县令瞪大双眼，盯着房门入口，双手下意识的抓住孟凉玉的手臂，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背着一个麻袋，手中拎着长刀，看不清容貌，但一身血腥气扑面而来，孙县令几乎吓得晕厥过去！ 那高大身影径直朝这边走来。 “小，小，小孟……” 孙县令瑟瑟发抖，连忙推了一下孟凉玉。 孟凉玉看着来人，问道：“你还好吗？” “没事，一点小伤。” 来人说道。 听到这个对话，孙县令几乎是懵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孟凉玉一把将他推了出去，道：“人交给你了。” 孙县令一个踉跄，来到陈棠面前，抬头一眼，正对上陈棠那双蕴含杀意的虎目，吓得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下身都湿了。 到这时候，他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陈棠上前一脚，将孙县令踢晕，又拿出绳索，将他绑了。 随后朝他嘴里塞进一团破布，也装进麻袋中。 陈棠问道：“你与他最后待在一起，将来有人问起怎么说？” “好说。” 孟凉玉耸耸肩，道：“就说咱们遭遇了，我被你砍了一刀，便将县令给扔下独自逃命。虽然有过，但问题不大。” “到时候，我还可以将你的身份，往黑水帮的身上推，混淆视线，嫁祸一手。” 陈棠点点头，道：“县府衙门发生如此惊天大案，还死了不少官家的人，乾国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不论是黑水帮还是恶狼帮，都脱不了干系。” 这正是两人的计划。 陈棠能在今晚了结私仇。 同时，县府衙门流血，死伤无数，起因是两大帮派的火拼，影响太过恶劣，朝廷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若能借助乾国朝廷的力量，剿灭黑水帮，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第70章 让你们死个明白 孟凉玉问道：“今日之后，你在武安郡有什么打算？” “还没定。” 陈棠道：“看今晚的事，能在武安郡乃至平州掀起多大的风波，先静观其变。黑水帮与各郡州府牵扯如此之深，未见得会因此覆灭。” 孟凉玉沉吟道：“如果这件事都无法重创黑水帮，那你最好在武安郡找个靠山。” “武安郡不比常泽县，那地方鱼龙混杂，势力盘根错节，只是入品武者的身份，保护不了你。如果想要继续调查黑水帮，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朝廷谋一份官职，以官方的身份行事。” 陈棠不以为然，道：“你原本是郡府衙门的捕头，刚刚查到黑水帮身上，不就被郡尉调走了。” 孟凉玉沉吟道：“武安郡尉可能有问题，衙门去不得。但武安郡守素有贤名，勤勉仁义，在民间名望极高。至少在他治理武安郡这几年，郡内百姓生活还算富足，比常泽县要强百倍。” “若有机会接触到武安郡守，可在他身边谋一份差事。” 陈棠微微皱眉，道：“郡尉若有问题，郡守会不知？” 最大的可能是两人沆瀣一气，属于一丘之貉。 只不过一个干脏活，另一个装好人。 这种事，从古至今，并不罕见。 “知道是肯定的。” 孟凉玉摇头道：“只不过，看似郡守官大一级，但在武安郡，郡守却指挥不动郡尉。” 陈棠问道：“郡守被架空了？” “有点类似。” 孟凉玉道：“一般来说，在乾国的郡府，如果郡守属于六品之上的武者，可以做到军政独揽。而郡尉的职责便小很多，只是负责郡内治安缉盗。” “若郡守在六品之下，便只掌管民政，一切军事交由郡尉来掌管。郡尉地位可与郡守比肩，独自开府办公。” “郡尉属于武将，必须达到五品，修炼出内气才有资格担任。在某些郡，若是郡守暂时空缺，郡尉甚至可以代替郡守之职，执掌一郡军政。” 陈棠问道：“也就是说，武安郡守是六品下？” “嗯。” 孟凉玉道：“听说之前是五品，后来不知怎么受了重伤，元气大损，始终未愈，战力跌落到六品下，也就逐渐将军权交了出去。” “这里面的权力争斗，究竟有何内情，我便不得而知了。武安郡守看似是地方最高长官，但在武安郡，至少有好几个势力他不敢碰，也没实力去碰。” “在那些势力的掣肘之下，这位郡守能将武安郡治理到这般地步，已经是难得了。” 陈棠从武安郡过来的，在那里确实能看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百姓安居乐业，大街小巷都弥漫着市井烟火气，与常泽县天差地别。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陈棠看了看天色，不再逗留，背着麻袋，推门离去。 他身上的血迹，早已冻结，走在雪地上，倒没有什么痕迹留下来。 陈棠在夜色中潜行，七拐八绕，确定没有人跟踪，才来到孟凉玉的那间偏僻住所。 拿走之前换下来的一套衣衫，随后又按照约定，将这里一把火烧了。 随后，陈棠踏雪上山，直奔父子两人曾居住多年的那幢林间小屋。 片刻之后，陈棠背着麻袋，来到木屋的门前，将手中的麻袋往地上一扔。 “哎呦！” 麻袋里传来一声痛呼，夹杂着一记闷哼。 陈棠早就感觉到，麻袋里面的两个人已经醒了。 只不过，这两人不敢吭声，仍在装昏迷。 如今被陈棠摔在地上，便再也装不下去。 陈棠把麻袋解开，将两人倒了出来，取下他们嘴里的破布，也同时摘下了自己脸上，已经被鲜血浸透的黑色面巾。 “啊呀！” 孙县令惊呼一声，连忙闭上双眼，颤声道：“我，我可什么都没看见，你不用杀我灭口。” 崔召断手流血不少，脸色苍白，之前又被踹断了腿，此时看上去无比虚弱。 陈棠也不怕他们逃走，挥手两刀，将他们身上的绳子斩断。 崔召此刻倒没有闭眼，只是咬牙忍着剧痛，盯着陈棠缓缓说道：“你不是恶狼帮的人，你是谁？” “不认得我吗？” 陈棠淡淡的说道。 孙县令闭眼摇头，嘴里说道：“不认得，我们也不想认得！” 崔召冷笑一声，道：“孙大人，到了这份上，你就放弃吧，此人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 随后，崔召看向陈棠，道：“以兄台的手段，在江湖上该不是无名之辈，我崔召不知如何得罪了你，这里面是否有什么误会？” “误会？” 陈棠微微挑眉。 崔召开始仔细回忆。 这些年来，他确实坑害过不少人。 但他行事素来谨慎，在下手之前，他会将这些人的祖宗三代调查的清清楚楚，确定无权无势，只是些升斗小民，他才会动手。 哪怕有的人，只是沾点江湖背景，他都会忌惮三分。 崔召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哪里得罪过这样的狠人！ “今天带你们来这，就是让你们死个明白。” 陈棠说罢，嘴里咬住沾血长刀，左手拎着崔召的长发，右手薅住孙县令的头发，一脚踢开木屋，将两人连拖带拽扔了进去。 孙县令双腿乱蹬，痛得鬼哭狼嚎，只觉得自己的头皮似乎都要被扯掉。 紧接着，他被扔进木屋中，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在那屋里的木床上，躺着一具冻僵多时的死尸。 尸体上遍体鳞伤，瞪着双眼，死不瞑目，好似正看着他！ “啊！” 孙县令吓得惊呼出声，挣扎着站起身来，就要向后面跑。 砰！ 陈棠一脚将他踹的跪在地上，随后踩踏在他的肩膀上，摘下嘴里的长刀，微微俯身，冷冷问道：“认得他是谁吗？” “不，不，不认得！我从未见过！” 孙县令吓得两股战战，面无血色。 他是真不认得此人，感到面生得很。 崔召见到木板上的死尸，却皱了皱眉。 这尸体的容貌看着确实有些眼熟。 他目光转动，落在死尸那条断裂耷拉的小腿上，心头恍然，神色大变，随后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浑身战栗。 “你认出来了。” 陈棠的声音，在崔召耳畔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这，这是陈大安，你，你是谁？” 崔召无法再镇定，声音也在微微颤抖。 陈大安！ 听到这个名字，孙县令也反应过来。 两个多月前，在公堂上骂他狗官的那个人，就叫陈大安！ 第71章 大仇得报 “我叫陈棠。” 听到这四个字，崔召面如死灰，整个人好似泄了气一般，瘫坐在地上，望着木床上那具死尸。 刚刚见到陈大安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只是，他不愿相信，一个猎户的孩子，沦为废人的少年，时隔两个多月居然杀了回来！ “崔勇的死……” 崔召似乎想到了什么。 陈棠道：“不错，这柄刀第一个祭的就是崔勇三人！” 刹那间，崔召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两个多月来，常泽县发生的许多事，崔勇的死，李韬的死，黑水帮四人的死…… 看似混乱无序，始终笼罩着一层迷雾。 直至此时，一切才串联起来，迷雾深处那个人，也终于显现出来！ 踩着尸身血海，露出狰狞爪牙！ 整个常泽县，都被他杀了个天翻地覆！ 而此人最终的目的，便是此刻。 等崔召想明白的时候，为时已晚。 他心中清楚，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无用。 但他毕竟不想死，还想求得一丝生机。 “其实，我当初把你爹送进大牢，没想要伤他性命，是县令给他上的大刑……” “崔召你说什么！明明你是罪魁祸首，休要往我身上栽赃！” 没等陈棠说话，孙县令便按捺不住，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上去揪住崔召的衣襟，厉声道：“你死便死了，还想拉上我！” “分明是陈大安当众骂你，你觉得脸上无光，才对他动刑。” 在死亡的恐惧面前，两个人早已没了尊严，相互撕咬起来。 陈棠上前，将陈大安的脸庞微微侧过来，让他看着两人狗咬狗的一幕。 随后，陈棠猛然转身，反手一刀，搠进崔召的胸口，旋即拔了出来！ 噗嗤一声。 热血喷溅，洒了孙县令一脸！ “啊呀！” 孙县令吓得呼喊一声，当场晕了过去。 崔召躺在地上，口中吐着血沫，身体微微抽搐着。 陈棠上前，照着崔召的脖颈，一刀砍下去！ 这一刀齐耳根连脖子，剁了大半，砍到脊椎的时候，却卡在当中，切不下去。 陈棠将刀提起来，定睛一看。 之前那番厮杀，这柄刀不知与多少兵器格挡对拼，刀身早已遍布缺口，刀刃都已经卷了。 当然，陈棠一夜鏖战，体力也消耗殆尽，才没能一刀将崔召的首级割下来。 陈棠复又上前，又是一刀砍下去。 如此，方才将崔召的脑袋割下来。 那孙县令刚刚晕过去，耳边听得剁肉声响，很快又清醒过来。 刚一睁眼，便看到陈棠抡起钝刀，剁下崔召的脑袋。 这一吓，孙县令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狗官，给我醒来！” 陈棠割了崔召首级，一脚踢在孙县令的腰子上，将他肋骨踹断！ 孙县令再度被一阵剧痛刺激得醒过来。 “少侠饶命！” 孙县令吓得涕泪横流，抱着陈棠的脚踝，哭道：“我有钱，家里藏着许多银子，只要好汉肯饶我性命，这些银钱都归你！” “狗官，谁要你的脏钱！饶你容易，还我爹命来！” 陈棠听得心头火气，大喝一声，一脚将他踢开，抡刀便砍。 噗嗤！ 只是一刀，便剁下孙县令的首级。 杀了二人，陈棠方才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陈棠来到这个世界，见到陈大安的时候，陈大安便已经死了。 他从没管陈大安叫过一声爹。 但在刚刚，他那一声怒喝脱口而出，有自己心中的怒火，似乎也蕴藏着前身无尽的仇怨。 直到这一刻，前身与他的灵魂，似乎才真正融合在一起。 陈棠在屋内静立片刻，吐出一口气，开始收拾现场。 事情还没做完。 崔召、孙县令的尸首若是在这里被发现，他肯定会被盯上。 陈棠将崔召、孙县令两人的尸首塞进麻袋，走出木屋，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木床上的陈大安，才摸出火折子，将木屋点燃了。 干柴遇火即燃，整间木屋很快烧了起来。 陈大安和这里的物件、痕迹，都将随着这把大火灰飞烟灭。 陈棠脱下浸染鲜血的衣物，全部扔进火堆中，换上来时的黑衣。 脱衣的时候，难免牵扯触碰到身上的伤口。 他惊讶的发现，伤口周围的皮肤竟随之脱落。 手掌轻轻一搓，那层铜皮便纷纷褪去，露出雪白细嫩的肌肤！ 九品极境！ 今晚一场鏖战，再加上报得大仇，念头通达，陈棠的修为终于有所突破，达到九品极境，肌肤呈现返璞归真的冰肌形态。 原本身上的伤痕，随着铜皮的褪去，消失不见！ 就连之前黑水帮少帮主在他身上留下的三十多道刀伤，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今日之后，他便可以找机会上山，修炼八品换骨的功法。 陈棠提着麻袋，朝着雪山深处行去。 崔召、孙县令的尸首放在火里焚烧，烧不干净，难免会留下尸骨，处理起来反倒麻烦。 翻过一座山，有一处狼窝。 陈棠准备将崔召、孙县令二人的尸首扔在狼窝里，第二天，便会被群狼啃得血肉无存。 从今以后，崔召、孙县令就消失了。 等陈棠处理完，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大火已经燃尽，只剩下一片灰烬，余烟飘荡。 陈棠又等了片刻，待余温散尽，才走了进去。 从灰烬中将陈大安的尸骨收集起来，就地挖了一个坑。 大火焚烧，将木屋下的冰雪化开，土壤也松软不少。 陈棠看了一眼旁边的满是缺口的长刀，将这柄刀也同陈大安的尸骨一同埋了进去，堆起一座小土包。 “我结果了此二人，你大仇已报，有此刀相伴，且安心去吧。” 陈棠拜别陈大安，放下一桩心事，朝着山下行去。 没过多久，陈棠便来到与呼雷豹约定的位置，他正要吹一声口哨，便看到官道上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疾驰而来。 只见来人跑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沐姐？” 陈棠愣了一下。 来人竟是青沐。 陈棠问道：“这么晚不睡觉，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我知道你今晚要做事，可放心不下你，便，呼呼……便想着跟过来……” 青沐微微俯身，拄着膝盖，一边喘息，一边说道：“可是我那马儿跑到了几十里地，便累瘫了，你咋跑得这么快？” 陈棠望着满头大汗的青沐，心中一暖。 直到此刻，他才对这位名义上的堂姐，感到几分亲近。 陈棠轻声问道：“后面那一百多里，你是跑过来的？” “可不是嘛，累惨我啦。” 青沐呼呼喘着粗气，香汗淋漓，甚是狼狈，早已没了往日的娇媚。 可在陈棠眼中，她比之前还要好看。 第72章 禁书 陈棠道：“让你担心了，这边的事已经了结，咱们回去吧。” “啊？” 青沐看了一眼四周，惨兮兮的说道：“还要跑回去吗？我可不来了，跑不动了。” 陈棠莞尔一笑，道：“你不用动，坐着就行。” 说完，吹了一声口哨。 几个呼吸间，官道旁的山林中便窜出来一道身影，兴高采烈的朝陈棠这边跑来，正是呼雷豹。 陈棠翻身上马，伸出手掌，道：“上来吧。” 青沐美眸含笑，仿佛看透了一切，嘴角微微翘起，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棠，没有伸手。 陈棠认真的说道：“你别看这马瘦弱，但驮两个人轻而易举，而且跑起来飞快。” 青沐没好气的白了陈棠一眼。 这是马的事吗？ 青沐轻哼一声：“我信得过这匹马，就是有点信不过你。” “这你就多虑了。” 陈棠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我这人坐怀不乱，道心坚固，在定力方面绝对有保证。再说，你是我姐，我能动啥歪心思。” “假的。” 青沐嘀咕一声，随后纵身一跃，衣袂飘飘，翩若惊鸿，转眼间就坐在了陈棠前面。 她平日里言语上大胆一些，偶尔调戏一下陈棠，不经意还会流露出一丝娇媚，主要是因为修炼一种功法的缘故。 真正与男子这般亲密，却还是头一遭。 陈棠深吸一口气，道一声坐好了，便驾着呼雷豹朝着武安郡奔驰而去。 青沐坐上去，两人同乘一骑，原本还是谨守礼节，相互之间，留了些许空隙。 但呼雷豹猛地一加速，青沐不自觉的后仰，一下倚靠进陈棠怀中。 “小弟，你是故意的吧。”青沐幽幽的说道。 “沐姐，你放心，我对女人没兴趣！” 陈棠发起狠来，道：“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话虽如此，可两人前后贴靠在一起，几乎是肌肤相亲，陈棠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青沐感受着陈棠胸膛透过来的火热，脸颊也是一阵滚烫。 她连忙运转功法，想要平复心神。 可她那功法的修炼，本就是要男女同修，对应天地交合，阴阳交融，相互补益，各有精进。 如今的情境，一旦运转功法，她反而越发意乱情迷，险些控制不住。 青沐心中一阵后悔，不禁回想起当年一段往事。 胖老头年轻时候，被称作天下第一大盗，老家那边存放了许多功法秘籍。 师父叮嘱过她，其他地方随便她去，但有一处房间却不许她踏足，说里面放的全都是禁书。 她那时候年纪尚小，师父越是这般说，她心中便越发好奇。 总听师父说，什么上乘功法，绝世秘籍，能被称为禁书的，岂不是更厉害？ 她终于逮到个机会偷偷溜进去，果然见到了传说中的禁书！ 她拿起一本放在最上面的书，翻看起来。 禁书里面的内容果然令她耳目一新，与她看过所有功法都不同。 里面每页都画着两个赤身小人，以各种姿势紧密的贴在一起，神态古怪，好似痛苦，又像是欢喜。 当初，她还是懵懵无知，看不太懂，但只是翻看几页，便面红耳赤。 明明感觉这书的内容不大对劲，可她就是停不下来，感觉又刺激，又新鲜，下意识的修炼起来。 之后，一有机会，她就跑到那处房间，用心修炼禁书。 每次都练得满脸通红，大汗淋漓，浑身燥热的走出来。 等她被师父发现的时候，那部禁书已经被她修炼的差不多了。 “造孽啊！” 青沐只记得胖老头当时气急败坏的说了一句，随后满脸无奈，叹息一声，嘟囔着：“也不知以后会便宜哪个混账小子……” 回想起这些往事，青沐的心境平复许多。 只是，她突然感觉后腰传来一阵异样。 她那位弟弟，似乎不太平静了。 “你不是道心坚硬，坐怀不乱吗？” “我可没乱动，都怪这马跑得太快。” “我可是你姐。” “假的。” “你不是对女人没兴趣吗，还说女人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我用刀……” …… 呼雷豹驮着两人，也丝毫不影响速度。 在天还未亮的时候，便已经赶到武安郡附近。 陈棠先一步下了马，轻舒一口气。 这一路跑过来，可太考验人了。 以他的无上定力，都险些把持不住。 若非想着得在天亮前赶回武安郡，他的防线八成就失守了。 陈棠拍拍呼雷豹的屁股，道：“自己去玩吧，记得自己回城。” “这马真是厉害，两百多里的路，一个多时辰跑完，居然看不到疲惫之态。” 青沐大感惊讶，道：“便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恐怕都不及它，你这样放走它能行吗？” “没事。” 陈棠道：“等天亮城门开了，它自己就进城了。” 陈棠和青沐两人朝着武安郡行去，没多久，便来到城墙下。 两人用出壁虎游墙功，避开城墙上巡逻的守卫，悄无声息的进了城。 陈棠先偷偷溜进校场，将背上的三石弓摘下来，确定上面的血迹已经擦拭得干干净净，才将其放了回去。 随后，两人才偷偷回到客栈。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得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白天还要去校场参加定品测试。 陈棠更是困倦。 从前天开始，他就没有休息。 从常泽县到武安郡这一路行来，舟车劳顿。 到了武安郡后，又是两天两夜没合眼，昨晚一路骑乘，往返武安郡常泽县，再加上一场鏖战，他早已精疲力尽。 陈棠刚刚沾上枕头，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棠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外面天已经亮了。 他休息还不到一个时辰，感到一阵疲惫，浑身无力，不愿起床。 但想到今天常泽县的消息，便会传到这边，他还得在众人面前现身，摆脱嫌疑，便挣扎着起身，睡眼朦胧的打开门。 却是梅映雪等人来叫陈棠起来吃早饭。 开门的瞬间，梅映雪看到陈棠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问道：“你，你没休息好吗？” “怎么了？” 陈棠问道。 他回头拿了个铜镜瞧了瞧，只见一对儿大大的黑眼圈挂在眼眶上，好似挨了两拳。 这倒没啥，以他的体质，好好休息一下就能恢复过来。 “嗯，换地方睡不踏实。” 陈棠随口糊弄一句。 第73章 玄门测试 在外面吃过了早饭，能看到街上人头涌动，大都朝着西市的方向行去，与定品校场的方向截然相反。 陈棠问道：“这些人去干嘛？” 梅映雪笑道：“他们都是去西市玄天观上香祈福，以求保佑自己，能在校场定品成功。” 陈棠笑了笑。 该什么实力，就是什么实力，拉不开三石弓，上香祈福就能拉开了？ 梅念之似乎看出陈棠的不屑，解释道：“其实对于定品来说，没什么实际用处，只不过大家信奉玄天教，求个安慰，讨个彩头罢了。” “咱们一会也过去看看，在玄天观不止可以上香祈福，还可以测试与玄门的机缘。若是能得到玄门认可，便有机会拜入玄天观，修习玄门方术，那可比练武要厉害多了。” “哦？” 听到这里，陈棠倒生出一丝兴趣。 玄门方术是什么东西？ 他在前世也听过一些方术说法，有一些是炼丹术，还有一些是虚无缥缈的长生术，忽悠皇帝的玩意。 这里的玄门方术，比武功要厉害？ 陈棠问道：“梅馆主可见过玄门方术？” “那倒没有。” 梅念之微微摇头，道：“我常年呆在常泽县，哪有机会见到那般神仙术，不过关于方术的传说，在民间有很多。” 陈棠又问道：“玄门机缘又是怎么回事，这玩意还能测出来？” “能。” 梅念之道：“十岁之后，都可以去玄天观测试。每个人五十两，拿起一块玄门灵石，十息之内，若有反应，便是与玄门有缘。” 陈棠咂舌。 抢钱啊！ 测试一下，就要五十两。 胖老头冷笑一声，道：“什么狗屁机缘，糊弄人的玩意。” 他这一说，不光是梅念之等人神色一变，就连周围的路人都纷纷侧目，有人惊讶，有人愤怒。 在乾国，玄天教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不少人都对其深信不疑。 就算有人对玄天教不满，也只是私下抱怨，哪敢当众说出来。 胖老头道：“那就是一个测试资质的东西，若是有反应，便有资质修炼玄门方术。没反应，自然修炼不了。” “就像一个人，若是天生丹田残缺，便无法修炼出内气一样。” 梅念之道：“话虽如此，但天下间，有资质修炼玄门方术的人实在太少了，万中无一。若有机会拜入玄门，也算是无上机缘了。” “各有所长罢了，那些方士术士……” 胖老头还想说些什么，青沐在桌下扯了下胖老头的衣角，将其打断，微微摇头。 周围有不少人都在看向他们这边，没必要节外生枝。 胖老头撇撇嘴，拂袖道：“你们去吧，我没啥兴趣。” 青沐看向陈棠，道：“你和知微没有测试过，去测一下也好。” 陈棠对这玩意还真有点好奇，便点头答应下来。 众人跟着人群，朝着玄天观行去。 过了一会，转过一个街角，第一眼便看到了玄天观。 那玄天观之中，矗立着一座古色古香的高楼，雕梁画栋，甚是雄伟，比县府衙门看着都气派许多，算是武安郡最高的建筑。 除了武安郡之外，来自周围大小县城的人，也都在今日聚集于此。 在门口，远远便排起长队。 每个进入玄天观的人，都要在入口处的弟子那，买三炷香。 前方还发生了一点争执，似乎是有人从外面买的香，想要带进玄天观，被门口的弟子赶了出来。 “外面带的香怎么了，不是一样能上？” “哼，你手里那些香都没经过观主开光，进了玄天观，便是亵渎仙师。你既然心不诚，何必来玄天观祈福！” “心诚则灵，心不诚，便会引来灾厄！” 两位弟子说话毫不客气。 梅念之小声解释道：“来这上香，都得买玄天观里面的香。” 陈棠哂然一笑，道：“想必里面的香，要比外面贵得多了。” 这种方式，他可熟悉的很。 梅念之点头道：“这是自然，毕竟里面的香，都有观主开过光。若是有钱人家，还能在里面买齐花、灯、水、果同香一起献于玄门，名为五献，据说效果更佳。” 陈棠对此不以为然。 他的注意，放在门口那两位玄天观弟子的身上。 这两位弟子身手不错，力量也极大，看着像是有九品的实力。 只是玄天观两位看门弟子，便有这等实力，玄天观的实力可见一斑，怪不得能让李伯雄那般忌惮。 到了门口一问，一炷香十两。 陈棠懒得跟对方掰扯，买了三炷香进去。 至于上香祈福什么的，他没过去，在玄天观四处转了转。 玄天观最显眼的便是那座五层高的玄天楼，在玄天观的后殿，外人禁入，据说观主平时居住在玄天楼最高层，可以俯瞰整个武安郡。 等青沐、知微上过了香，陈棠便与她们一起，前往偏殿测试玄门机缘的位置排队。 这里的队伍排的更长。 鲁士宗拖家带口从常泽县赶来，本想着期待自家孩子此番定品成功，没想到，在路上被苟营当枪使，犯了煞星，鲁子奇的手腕都被折断了。 这次定品，自家孩子肯定是没希望了。 自家婆娘也被当众教训，颜面无光。 一路上又遭遇雪贼，险些丧命，可谓是心惊胆战。 此番来玄天观，一来求个平安，二来带着鲁子奇过来，测试一下能否有机缘拜入玄门。 终于排到他们了。 鲁士宗带着鲁氏和鲁子奇，交了五十两，进了大殿。 看到一位穿着道袍，生得极为俊俏的道童正坐在大殿正中央，旁边还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玄天观弟子。 “常泽县鲁士宗携鲁氏，鲁子奇拜见仙师。” 鲁士宗连忙带着鲁氏和孩子，上前躬身行礼。 这位并非是玄天观的观主。 以他们的身份，根本见不到观主。 但不管怎样，能在大殿中负责测试玄门机缘，在玄天观的地位也不会太低，叫一声仙师不会错。 那位道童年纪不大，看着还不到二十岁，白白净净，只是微微颔首，指着身前桌上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说道：“谁要测试，拿起这块石头，静气凝神，等待十个呼吸。” 鲁氏连忙将鲁子奇推上去，嘱咐道：“别紧张，放轻松，爹娘今后能否扬眉吐气，就看你的了。” 鲁子奇毕竟没经历过这些，怎会不紧张，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掌，抓住那块石头。 鲁士宗在一旁，也紧张的要死。 此时离得近了，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位道童，不禁心中升起一丝古怪。 这道童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婆娘，你看他，像不像徐奉他们家的……” 鲁士宗拽了下鲁氏，低声说道。 第74章 算计 鲁氏也在偷偷打量着那位白净道童，心中暗道：“嗯……这模样真是俊俏，连手指都那么好看，纤细修长，若是我年轻二十岁……” 鲁士宗见自家婆娘盯着人家看半天，也没搭理他，不禁又拽了她一下，问道：“你看着像不像啊？” “像什么？” 鲁氏刚刚光顾着浮想联翩，都没注意鲁士宗说什么。 鲁士宗低声道：“像不像徐奉他家那个孩子，说是在武安郡当差，挺有出息的。” 鲁氏闻言，又看了那道童几眼，果然越看越像。 “还别说，好像真是他。” 鲁氏也连忙点头。 “仙长面前噤声肃穆！” 那位玄天观弟子实在看不过去，对着两人呵斥一声。 原本正在拿着石头，感应机缘的鲁子奇被吓了一跳，手掌一哆嗦，石头也掉在桌上。 十息已过，没有反应。 鲁士宗连忙解释道：“仙长勿恼，我们看这位仙师有些眼熟，八成是我们老乡。” “是啊是啊。” 鲁氏看着白净道童，连忙问道：“仙师，你可是常泽县人，父亲可是姓徐？” 那位玄门弟子半信半疑的看向道童，这位还真是姓徐。 白净道童神色淡然，不悲也不喜，只是微微颔首。 “真是你啊，你是徐通吧？” “哎呀，这一晃儿，都长这么大了，还生得这么俊。” “你看看人家老徐家孩子，真是出息啊，你可是咱们常泽县的荣耀。你看看老徐也是，都没说过你在玄天观修行，我们还以为你只是在武安郡瞎混呢。” “小通啊，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那时候才这么大。” 鲁氏一边说着一边比划。 徐通对这两人没什么印象，只是隐隐记得是常泽县的人。 他之前，确实只是在玄天观打杂，干些苦力活。 后来无意间被观主看中，还发现他有修行的资质，才将他收入门下，成为玄天观主的贴身道童，可谓是一步登天。 只是，这些事他还没来得及通知家里，就得到父母双亡的消息。 他没回去。 家里没什么值钱玩意，已经入不了他的眼。 死了也好，免得这些情感羁绊，红尘琐事拖累他。 鲁士宗二人在这跟他攀亲戚，套近乎，在他看来，便显得极为可笑。 徐通淡淡的说道：“不论是谁，与玄门无缘，便是无缘。” 鲁士宗二人脸皮一红，神色尴尬。 “是是，仙师说得对。” 鲁士宗见徐通神色淡漠，明显不讲情面，知道在这纠缠也没什么结果，只能干笑一声，带着鲁氏、鲁子奇转身离开。 刚一转头，正看见排在队伍末尾的陈棠几人。 鲁士宗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对了仙师，令尊二人被害的事，你知道吗？” 鲁士宗又转过身来，低声问道。 徐通道：“不是已经结案了吗，凶手入室盗窃，已经伏诛。” “那倒是。” 鲁士宗道：“令尊原本还给你买了个姑娘，想着将来给你当媳妇的，令尊二人死了之后，那姑娘被另一家接走了。话说回来，那女孩应该来伺候你才对。” 鲁氏脑筋转的也快，立即明白过来，道：“说的就是，就算你看不上，留在身边，做些杂活也是好的。” 徐通一脸淡然。 此事他倒是听父亲的来信中提起过，说是买了个小女孩，是个美人坯子。 但他当时已经在武安郡，没见过此女。 不过，以常泽县那种穷乡僻壤，父亲那没见过世面的眼光，能买到什么美人坯子？ 多半就是那种浑身土气的乡下丫头。 就算白给他都不要。 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作为玄天观主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就算常泽县令来了，都得低他一头，哪里还看得上那种货色。 似乎看出徐通的心思，鲁士宗又补充道：“其实那丫头看着确实不错，这次也来道观了，仙师不妨瞧瞧，就在后面。” 说罢，鲁士宗朝队伍的大后方偷偷指了下。 徐通抬眼看向知微的方向，目光闪烁。 知微被陈棠救下之后，在家中吃得好穿得好，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看着年纪不大，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甚是可人。 这丫头……嗯，还不错，看着颇有灵性。 心中这般想，徐通却不动声色，没说什么。 鲁士宗见状不再逗留，带着鲁氏和孩子，低着头快步离开大殿，没去看陈棠等人的方向。 其实，刚刚也是他灵机一动。 毕竟在陈棠手中栽了大跟头，心中不忿。 只是凭他的手段，很难在陈棠身上讨得便宜，也不敢去招惹。 既然如此，不如给陈棠找点麻烦！ 他不需要将话说透，只要将消息递到便足够了。 若是徐通真像表面上那般云淡风轻，毫不在意，那就算陈棠运气好。 如果徐通想要染指那个小丫头，必定会与陈棠之间发生争执！ 陈棠再厉害，还能斗得过玄天观的仙师？ 总之，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排了许久。 终于轮到陈棠三人。 他们旁观这么久，前面最少测了数百人，没有一个有反应的。 青沐早就测试过，不用再测。 陈棠交了一百两银子。 他面对什么仙师仙长的也没行礼，上前伸出大手，抓住那块石头。 足足等了十个呼吸，没有一点反应。 陈棠便将石头放回原处。 这个结果，不出意料，所以也谈不上失望。 知微在青沐的鼓励下，也上前抓起那块石头，闭着双眼，很是认真的静心凝神。 十息过去，也没什么反应。 “走吧。” 陈棠有点后悔。 这等于一百两银子打了水漂，连个响都没听到。 “三位请留步。” 就在此时，大殿上的那位白净道童突然出声。 陈棠三人有些疑惑的转头望去。 只见徐通微微一笑，道：“我看这位小姑娘灵气十足，与玄门颇有缘分，不知你可愿拜入玄门，入我门下修行？” 陈棠皱眉道：“她刚刚测试，不是没反应吗？” “确实没反应。” 徐通淡淡道：“但玄门机缘，妙不可言，并非一草一石所能准确测量，尔等凡夫俗子自然不懂其中道理。” 跟我这装什么呢？ 陈棠冷笑，道：“咱们走，甭搭理他。” 第75章 警觉 知微用力的点点头，转身正要跟着陈棠离开。 徐通淡淡道：“我看两位并非是这女孩的亲属，没资格替她做决定吧。” 话音一落，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那位玄天观弟子身形一闪，堵住大殿门口。 “怎么着？” 青沐神色一冷，轻叱道：“光天化日之下，玄天观要抢人吗！” “言重了。” 徐通道：“你们与她非亲非故，没有资格替她做决定。” 没等两人说话，知微已经听不下去了。 刚刚听到这个道童说陈棠是凡夫俗子，言语中满是轻视，她就已经不喜欢这人了。 现在愈发讨厌。 知微道：“他们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亲人。即便是我自己做主，我也不会跟你修行！” 徐通看着气鼓鼓的知微，也不恼，心中反而越发喜欢。 陈棠却听得眉头一皱，突然问道：“你怎知她与我们非亲非故？” 徐通只是微微一笑，哂道：“只是些雕虫小技罢了，我一算便知。” “哦，这么厉害？” 陈棠装作半信半疑的样子，问道：“你还能算出什么？” 徐通道：“很多。比方说，她来自常泽县，原本是一户徐氏人家的婢女，前些时日，你的主人家遭遇祸事，只有你得以幸免，才被你们二人收留。” 知微张着小嘴，面露震惊。 青沐暗自皱眉。 她跟着师父行走江湖，见过许多算命预测的蒙骗手段，大多都有独特的话术来套话，最后给出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 只是，此人乃是玄天观道童，与他们只是初见，根本没说上两句话，怎会知道这些信息？ 陈棠笑了笑，又问道：“你说这些信息，很多人都知道，你算算她老家在哪，家中都有什么人。能算出这些，才算你本事。” 知微也露出一丝期待。 徐通脸色微沉，道：“有些事情涉及天机，泄露太多，必遭天谴。” 这种说辞，骗骗旁人还行。 陈棠一个字都不会信。 青沐道：“你刚才也听到了，人家不愿意跟你。” 说罢，牵着知微朝着大殿外行去。 守在门口的那位玄天观弟子看向徐通。 徐通微微摆手，示意那位弟子放行。 陈棠三人走出大殿，又离开玄天观，一路上倒没有什么人为难他们。 似乎刚刚大殿中的一幕，只是一个小意外。 但其实，陈棠有意试探那么几句，徐通的反应，已经让他生出一丝警觉。 青沐看向知微问道：“你见过方才那人吗？” “没有。” 知微摇摇头，道：“奇怪，他怎么会知道那些事。” 陈棠道：“无非两种可能。第一，他去过常泽县；第二，有常泽县的人告诉过他。” 青沐问道：“如果是第二种可能，常泽县的人为何会将此事告诉他？” “这便是关键所在。” 陈棠说了一句，又转身朝玄天观行去。 没一会儿，陈棠便出来了，道：“打听到了，那个道童姓徐。” “徐……” 青沐心中一动，道：“徐家？” 陈棠点点头，道：“应该是。” 青沐想了想，道：“那件事已经结案，他应该不知是你所为。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会盯着知微不放吗？看他刚才的反应，倒是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 “难说，毕竟不了解此人。” 陈棠摇头道：“他若不继续纠缠还好，若盯着知微不放，确实是个麻烦。” 他方才在玄天观四处看了下，守备森严，他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摸进去。 想要先发制人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此刻，人群已经开始朝着东市校场的方向流动。 陈棠三人也跟了过去。 路过一处铁匠铺，陈棠进去转了一圈。 之前那柄刀已经卷了，埋在山上。 陈棠在店里买了柄通体漆黑的带鞘长刀，与他这一身黑衣很是搭配。 今日正月十五，校场定品。 除了参加定品的武者之外，武安郡各个名门望族，各方势力也会来参观。 若是定品成功，或是表现不错，便有机会进入一些大家族中，成为门客或是侍卫亲随。 俸禄丰厚不说，还有机会学习更高层次的武功。 “丁家来了，咱们武安郡的丝绸布匹生意，可都归丁家。” “郭家的人也到了，郭家算是咱们武安郡最早的一个大家族了，族内有人在京城做官。” “通宝钱庄的金老板也到场了。”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定品校场内。 除了各大家族的人，还有不少聚集于此的围观百姓，议论纷纷。 陈棠三人刚进校场，便看到梅映雪等人正占着一片区域，朝着他们招手，常泽县的人都在那边。 三人走了过去。 梅映雪又紧张又兴奋，虽然她这一次定品测试肯定过不了，但能上去参加，已是难得。 梅映雪看向身边的男子，笑着问道：“哥，这次你要能定品成功，想要回常泽县帮爹，还是在武安郡找个大家族？” 梅继显迟疑了下，道：“回去帮爹。” 梅念之摇头笑了笑，道：“那倒不必，你若能在武安郡一些大家族中谋个差事，肯定比回常泽县要好。” 陈棠四下看了一眼，问道：“武安郡的大家族都来了吗？” 按理来说，能在武安郡有个自己的府邸，还拥有那样一支轻骑，李君轻家应该有些名号才对。 “还没有。” 梅念之道：“最后来的都是武安郡最大的几方势力。” “而且，今天的重头戏是郡府的晚宴。据说每一次最有潜力，天赋最好的入品武者，都会在晚宴上被这几方势力挑走。” 就在此时，一群衙役朝此地行来，为首之人身形消瘦，头顶乌纱，腰悬长刀，鹰钩鼻，丹凤眼，浑身散发着一股煞气！ “是郡尉大人来了！” 人群中传来一声呼喊。 陈棠默默打量着此人。 这位郡尉可谓是武安郡最有权势的人之一，掌管郡内的治安缉盗，城防军事。 四座城门的官兵，衙门里的衙役，捕快，捕头，都在他的统帅之中，听他一人号令。 按照孟凉玉所言，郡尉这个位置，只有修为达到五品，才有资格担任！ 第76章 李家 “这位是武安郡的郡尉，韩琅韩大人。” 梅念之看向身边众人，小声道：“你们若是表现得好，能被韩大人看中，就有机会进入衙门，或是城中守备，这可都是朝廷认可的职位，比一般的豪门大族都要好一些。” 韩琅入场之后，便来到校场的高台上坐下。 这座高台上，还摆放着几把椅子，居高临下，可以将校场的人群尽收眼底，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他麾下的差役进入校场，有的维护秩序，有的开始登记报名，有条不紊。 想要报名参加定品测试的，都要交十两银子。 然后会发派一块两指宽，四寸长的青铜令牌，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暂时做个标记。 若能定品成功，这枚青铜令牌会被收上去，由官府以特制的工具，在正面烙上署名，背面印上品级，在晚宴的时候重新发给定品成功的武者。 若是没能成功，十两银子就算白交了，青铜令牌被收走也不会归还。 没过多久，便轮到常泽县这些人。 梅映雪、梅继显等一些梅花武馆的弟子，都纷纷上前排起队来。 陈棠整理一下黑衣，握着长刀，也跟了过去。 先定个九品，这样能免去诸如服徭役，兵役之类的琐事，也能少一些小麻烦。 若是常泽县这些人知道他是九品，哪怕是苟岱这种人，恐怕也不敢来招惹他。 “喂，你看那人，衣服是漆黑的。” 青沐装作路人的样子，发出一声惊叹。 陈棠莞尔。 青沐倒是懂他，而且细心，他之前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便记下了。 “哇，他的刀鞘也是漆黑的！” 知微的声音也传过来。 趁着周围人多，这对姐妹煞有其事的讨论起来。 陈棠强忍着笑意，板起脸庞，装出一副高手落寞的姿态，手掌用力握紧刀鞘，以至于手背显得有些苍白。 青沐戴着斗笠，蒙着面纱，旁人倒看不清她容貌。 只是这对姐妹声音都是极为好听，周围不少人都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 青沐道：“他的刀柄也是漆黑的呢。” 知微刚要接一句，但他握刀的手却是苍白的，旁边一个路人凑过来，道：“他的眼眶也是漆黑的，昨晚没睡好吗。” 青沐：“……” 知微：“……” 陈棠：“？？？” “你们快看，他的脸也有点黑了。” 陈棠攥拳磨牙。 终于排完队，领了青铜令牌回来。 梅映雪见陈棠也报了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知道陈棠箭术很强，毕竟是猎户出身，而且在路上也亲眼见过。 但箭术强，不意味着能通过定品测试。 入品测试的其中一项是开弓测试，考验的是力量，却并非是箭术。 “试试也好，算是体验一下。” 梅映雪心中这般想着，还是好心提醒道：“第一关开弓你应该知道，其实入品还有第二关测试，就是练皮如甲。你需要站在固定位置，到时候会有一位弓手，站在百步外的位置上，以半石弓朝你射出一箭。” “这个过程中，一旦双脚移动，或是身体躲闪，就会判定违规失败。若是中箭见血，也会判定失败。” “只有修炼到练皮如甲的境界，才能在百步外，完好无损的挡住这一箭。” “哦？” 陈棠微微挑眉。 这个测试方法，倒是有些新奇。 半石弓在百步之外的杀伤力已经很小了，即便对普通人，也无法造成致命伤。 但若是没修炼到九品，测试之后，难免会有些皮外伤。 梅念之补充道：“其实这一关，考验练皮如甲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考验武者的胆量。正常人看到迎面射来的一箭，难免会畏惧退缩，这一动，便失败了。” “每一届的定品，都有一些人败在这一关上。” “别小看这项测试，不论是官府还是各大豪门大族，都会其极为看重。毕竟你修为再高，天赋再强，若是胆小如鼠，遇事便逃，各方势力也不会要。” 知微眨眨眼，问道：“那万一对面一箭射向眼睛怎么办，毕竟再厉害也修炼不到眼睛。” 梅念之笑道：“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许闪躲，但是可以伸手格挡啊。若是看到对面一箭射向自己要害，完全可以伸出手臂，挡在身前。” “其实效果是一样的，若是没有修炼到练皮如甲，手臂还是会被射伤，会被判定失败。” 就在此时，人群中再度传来一阵躁动。 只见校场外走进来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两男一女。 居中男子八尺身躯，龙行虎步，颇有一番气势。 左手边的另一位男子穿着一袭文士长袍，束发戴冠，白面无须，眉目清秀，面带微笑。 右手边的女子身姿曼妙，肌肤胜雪，容貌绝美，只是眉宇间有些冷漠，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疏远感。 “咦，这次校场定品，李家两位公子都来了！” “是啊，之前只有李二公子来，旁边那位好像是李家那位千金吧，她都来了？” “就是她，据说克死了丈夫，现在二十出头都没嫁人，很少出门。” “小点声，人家的父亲毕竟是咱们郡守大人。” 听着周围的议论，陈棠有些惊讶。 这三兄妹，他都见过。 居中那位是李伯雄，旁边是李仲谋，另一侧便是李君轻。 陈棠原本以为，李家只是武安郡一个相对普通的大家族。 没想到，这三位的父亲居然是武安郡守！ 他突然想到，孟凉玉曾说过，武安郡守似乎受了什么伤，境界跌落，不足六品。 而李君轻当初也曾说过，她父亲久病未愈。 难怪。 随后，陈棠心中又生出一丝疑惑。 就算武安郡守没了军权，也算是武安郡的最大的官，什么人还敢退他们家的婚，如此不讲情面？ 梅映雪见到其中一位，心中一动，连忙说道：“爹，你快看，那不是……” “就是他！” 梅念之点点头。 刚刚进入校场那群人的为首三人，居中那位正是曾出手救过他们的李伯雄！ “啊，是那位义士！” “快看，那位义士朝咱们这边来了，他还记得咱们。” 常泽县众人也认出来人。 李家众人入场之后，顿时引来无数道目光。 李家名义上是私府，但背后毕竟有武安郡守，所以算得上是武安郡名副其实的几大势力之一。 第77章 齐聚 “陈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李伯雄来到近前，朝着陈棠点点头，大笑一声。 李仲谋也笑道：“看陈兄弟的神色，想来已经猜出我们之间的关系。” “见过两位大哥。” 陈棠也上前拱手抱拳。 随后，陈棠看向一旁的李君轻。 两人眼神触碰，相视一笑。 虽然两人没说什么，青沐却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意味，目光在李君轻和陈棠身上来回转了几次。 “有古怪。” 青沐心中嘀咕一声。 李仲谋笑道：“原本校场定品，每年只是大哥来看一眼，这次听说陈兄弟来武安郡，我便想着来看看陈兄弟的手段。” 陈棠哑然失笑，摇头道：“一个定品测试，能有什么手段，过便过了，不过便不过。” 李仲谋意味深长的笑道：“主要是看人。” 李君轻闻言，嗔怪似的白了李仲谋一眼。 梅念之等众人原本还想上前打声招呼，但听得周围的议论声，才意识到，这三位乃是武安郡守的公子千金。 而且，这三位明显是冲着陈棠来的。 众人一时被对方的气场所摄，心中露怯，不敢贸然上前搭话。 看着陈棠与三位人中龙凤般的人物站在一起，常泽县众人的心中，都升起一丝古怪。 那个伏虎少侠在他们的眼中，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在三个月前，这个少年还是常泽县的笑话，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如今，他在武安郡已经能与郡守的子女并肩而立，谈笑风生。 就连梅映雪都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陈棠了。 原本，在她心中，陈棠是一个淳朴善良的热血少年。 此刻，陈棠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迷雾，她怎么都看不清楚，只是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变得远了些。 “这位是谁，小弟怎么不介绍一下？” 就在此时，青沐来到陈棠身边，轻轻挽起陈棠的手臂，笑着说道。 陈棠轻咳一声，道：“这位李伯雄李大哥你见过了，这位是李仲谋。” “还有呢？” 青沐偷偷捏了一下陈棠的手臂。 “这位是李君轻。” 陈棠指着身边的青沐，刚刚开口说道：“她是……” “你好。” 青沐轻轻掀起斗笠下的面纱，露出一张明艳无暇的脸庞，对着李君轻微微一笑，道：“我叫青沐，是小棠的姐姐，但不是亲的。” 附近的人看到青沐面纱上的容颜，不禁发出一阵惊叹。 就连李伯雄和李仲谋两人，都不自觉朝这边看来，目光一时有些移不开。 随后，两人发觉不妥，又连忙避开目光。 陈棠嘀咕道：“说话就说话，掀面纱做什么。” “隔着面纱介绍，不礼貌。” 青沐在陈棠耳边小声说着。 当然，她很快又将面纱放下。 围观众人只来得及惊鸿一瞥，便没机会了，心中顿生遗憾。 “你好。” 李君轻见青沐在陈棠身边咬耳朵，甚是亲密，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人群之中，一位三十多岁，穿着普通的妇人也注意到青沐的样子，目光闪烁了下。 就在此时，校场门口再度传来一阵躁动，引来许多人的目光。 “武安侯府的霍三公子来了！” “要说到豪门大族，武安侯霍家，才是武安郡的第一大族！” “这是自然，霍家在武安郡经营多年，原本的武安郡守就是武安侯，只是后来年纪太大，再加上战场上旧伤复发，才不得已退下，被李家得了去。” “好像李家千金之前克死的夫君，就是霍家的一位公子。” 陈棠心中一动，朝着校场门口望去。 只见一人身穿刺绣长袍，面白似玉，骑着高头大马，贵气逼人，走进校场之中，身后还跟着数十位随从侍卫。 正常来说，在校场中不许骑马。 但众位衙役看到是这位，都装作视而不见，也没上前阻拦。 “伯雄兄，仲谋兄，今天二位来得倒早。” 霍三公子转头看到李家兄妹，招呼一声。 他目光又落在李君轻身上，微微一笑，道：“这不是我那未过门的弟妹吗，平日里难得一见，没想到今天倒在此遇上了，一会咱们可要多亲近亲近。” 这话说得有点过头。 李君轻神色淡然，没理会此人。 李伯雄和李仲谋二人也只是微微拱手，不冷不热的打了声招呼。 随后三人与陈棠点头示意，便朝着校场高台上行去。 陈棠若有所思。 武安侯。 能被乾帝封侯，看来这是立下不少军功。 怪不得敢退郡守千金的婚。 而且看李家兄妹的反应，他们与霍家应该不睦已久，只是维持个表面关系。 校场高台之上，李、霍二家入座之后，旁边还空着两片区域，几把椅子。 原本校场还是一片喧嚣，人声鼎沸。 也不知怎的，在几个呼吸之内，渐渐安静下来，变得鸦雀无声。 只是众人都探着头，朝校场入口张望。 一个人走了进来。 没多大的排场，也没多少人跟着，只有两个亲随。 为首之人穿着青色铜甲，腰悬青色连鞘长剑，连鬓胡须微微蜷曲，宽口阔鼻，长相粗犷威猛，虎目转动，目光摄人！ 他身后的两位亲随，与他装扮相似，只不过，身上穿得是青色皮甲。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三人一路登上校场高台，周围始终没人出声。 高台上的郡尉韩琅，李家兄妹，霍三公子早早起身，朝此人拱手行礼。 “见过蔡大人。” 高台上的声音隐隐传下来。 “坐吧，没那么多客套。” 那位粗犷男子只是点了点头，便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 直到此时，人群中才渐渐恢复一些声音，众人窃窃私语。 “这三位就是青龙司的人吧？” “对，青龙甲，青龙剑，这是青龙司的标志，坐在那的应该是青龙司的四大卫尉之一，蔡胤。” “能担任卫尉，修为都得达到五品啊！” “那你以为呢，就连最普通的青龙卫，修为最低都是七品！像是八品，九品武者，连进青龙司的资格都没有！” 闻名不如见面。 之前听李伯雄提起过青龙司，直到此刻，陈棠才见识到，青龙司在武安郡的份量。 校场定品仍未开始。 又过了一会儿，玄天观的一众弟子抬着四周蒙纱的轿子，进入校场。 里面走出来的人，正是陈棠等人见过的那位白净道童！ 第78章 弓不对 玄天观的人来的这么晚，高台上几方势力的人，也没有任何不满。 随着道童登台，众人随之起身，拱手行礼。 知微偷偷扯了下陈棠衣角。 陈棠微微附身，知微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阿棠哥哥，要不我去玄天观修行吧。” 若是换做旁人听来，多半会以为知微见玄天观权势太大，心生羡慕，才想拜入其门下。 但陈棠知道，知微并非势利之人。 陈棠问道：“担心我应付不来吗？” 知微沉默。 在来武安郡的路上，她在马车中，听到了李伯雄介绍玄天观，说这是武安郡最不能招惹的势力之一。 而如今，亲眼见到玄天观那位白净道童在武安郡的地位，她担心会因为自己给陈棠带来麻烦。 她知道，陈棠要与黑水帮少帮主有个了断。 陈棠没什么帮手，只是对付一个黑水帮，都显得势单力薄。 若是再惹上玄天观，那真是不堪设想。 “不必多想。” 陈棠轻轻拍了拍知微，道：“你若不愿，没人能强迫你。若武安郡待不下去，大不了远走高飞便是。” 其实，陈棠在玄天观表现得还算克制。 一来，那白净道童虽然令人生厌，却没什么过分举动。 二来，陈棠对什么玄门方术不大了解，多少有些忌惮。 他接下来最大的目标还是黑水帮，除非万不得已，他尽量会与玄天观保持距离，不去招惹，免得节外生枝。 当然，陈棠也清楚。 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多一点警惕总是没错。 思忖之际，校场定品已经开始。 按照号码的排序，众人依次上前。 先去左手边的位置开弓测试，若是过关，才能拿着青铜令牌到右侧参加第二关测试。 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一些满怀期待，神色紧张的父母，陈棠有些恍然，竟生出一种前世参加高考的错觉。 来参加定品的大多年龄都不超过二十岁。 若是二十岁都没能入品，今后再怎么修炼，成就也有限。 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两百余人参加定品测试。 两关全部通过，成功定品的人，比陈棠想象的要多一些，有大概三成左右。 其中大多数，都来自武安郡。 特别是一些世家大族培养的天才少年，有各类药材辅助，名师传授，上乘功法，来参加定品的几乎都能通过。 像是周边的县城，成功定品的人却极为稀少。 又等了一会，才轮到常泽县。 一位梅花武馆的少年上前，将青铜令牌恭恭敬敬的递上去，那位衙役接过来看了一眼，扬声道：“常泽县，邓乃光！” 邓乃光咽了下口水，朝着左边摆放着一排劲弓的兵器架走去。 按照梅念之的嘱咐，邓乃光先拿起一张一石弓，缓缓拉开。 没有什么阻碍，看着很是轻松。 梅映雪道：“看来邓师兄很有希望啊。” 梅念之道：“其实乃光早就能搬起三石的重量，但开弓比单纯的搬重物要难得多。想要拉开三石的弓，其实自身的力量要超过三石才行。” “而且姿势还要对，乃光开弓的姿势不太好，很难发挥出全力。” 说话间，邓乃光已经拿起二石弓，缓缓拉开。 开二石弓的过程，明显慢了许多，看着也比较吃力。 梅念之看到这里，便有了判断，摇头道：“乃光开不了三石弓。” 果不其然。 三石弓才将将拉到一半，邓乃光双臂就已经开始颤抖，前臂弯曲，最终支撑不住，只能放弃。 又轮了几人，便是梅继显。 “哥，一鼓作气，成功定品！” 梅映雪给梅继显鼓劲。 梅继显用力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依次尝试一石弓，二石弓。 梅继显的开弓姿势明显要好了许多，开二石弓的时候，也相对顺利。 到了三石弓，梅继显勉强撑开至满月状态，但明显已经达到极限，脸色通红，身体不稳，手臂颤抖，微微摇晃。 “通过！” 那位衙役及时发声，指引着梅继显去往右侧。 梅映雪等人看到这一幕，都轻舒一口气。 只可惜，第二关面对迎面射来的羽箭，梅继显没能克服心中畏惧，脚步移动了下。 但转念之间，他想到家人的期待，又没移动太多。 结果不但定品失败，肩膀上还中了一箭。 流了血，伤势不重，只是刚刚破开皮肉。 梅映雪安慰道：“哥，没事，再修炼一年肯定行。” 梅念之略感遗憾。 只是在武馆修炼，没有江湖厮杀争斗的经验，甚至都很少见血，面对射来的羽箭，便很难克服心中恐惧。 若是能在江湖中历练一番，自然会成长许多，但江湖凶险，他又放心不下。 前面又排了几个，才终于轮到陈棠。 “常泽县，陈棠！” 下方的衙役喊了一声。 对于这种没什么名气的，众人都不大关心。 但高台之上，听到这个名字，却有几人转动目光，朝下方的陈棠看过来。 蔡胤留意到这个细节，暗道一声古怪，也饶有兴致的看向下方的黑衣少年。 这少年有什么来头，竟引得他们几方的注意？ 连玄天观那个道童，似乎都对他很感兴趣？ 陈棠对于定品测试，没怎么当回事。 他已经修炼到九品极境，只是定个品级，对他太容易了。 陈棠跳过前面的一石，二石弓，直接拿起三石弓。 没必要太高调，开三石弓刚好定品就行。 陈棠瞬间拉开弓弦，弓身与弓弦如同满月，双臂平稳，身形纹丝不动！ “通过！” 那位衙役说了一句。 常泽县众人见识过陈棠的箭术，却没想到，他的力量已经达到这个层次，大感惊讶。 梅映雪原本也以为，陈棠报名只是走个过场，见识一下。 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但这怎么可能？ 原本陈棠只是一个不会任何武功的少年，这才三个多月过去，他竟然修炼到这一步？ 他们这些人整日泡在武馆里修炼，三年又三年，天天吃肉，泡着药酒，打熬肉身，也没达到这个层次啊。 陈棠朝着右边行去，来到一片沙地上。 整个人站上去，若是双脚移动，必定会在沙地上留下痕迹。 射箭的弓手，由十人轮换。 即便是半石弓，只是一个人不断弯弓搭箭，消耗也太大，抓弦手指的血肉都要褪下来一层。 轮到陈棠这的时候，换了一个弓手上来。 此人在百步外站定，面无表情，将羽箭搭在弓弦上。 下一刻，此人弯弓拉弦！ 嗖！ 箭似流星，破空而去，速度快得惊人！ 高台上李家兄妹神色大变！ 这弓不对！ 第79章 风波 半石弓的羽箭射速，绝没有这么快，力量也不会如此之强！ 这种力道射速，恐怕只有二石弓才能达到！ 百步距离，半石弓能射伤普通人。 若换成一石弓，就连九品武者不闪不避，都会被射穿。 若是两石弓…… 就算有心想躲，都来不及！ 一次简单的定品测试，陡生变故，杀机降临！ 别说是高台上的众位高手，就连围观众人在羽箭射出去之后，都察觉到一丝不对。 半石弓力量有限，所以羽箭会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曲线轨迹，最后射中目标。 而刚刚这一箭太快了，化作一道乌光，几乎是一条直线，朝着百步外的陈棠射去，瞬息即至！ 李家兄妹身处高台之上，就算意识到不对，也来不及出手。 众人仿佛见到陈棠被一箭洞穿，横尸校场的一幕！ 有人面露不忍，有人心生惋惜，有人幸灾乐祸…… 啪！ 一道声音传来。 下一刻，所有人瞪大双眼，满脸震惊，心中便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可能！” 整个校场，一片哗然！ 校场高台上，李家兄妹纷纷起身，又惊又喜。 霍三公子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仿佛见鬼了一般。 郡尉韩琅微微眯眼，寒光闪烁。 青龙司蔡胤眼前一亮，突然挺起腰板，来了精神。 徐通眼底闪过一抹遗憾，又恢复平静。 只见校场的沙地上，陈棠刚刚伸手接住射过来的一箭，身体一动未动！ 箭矢距离他的胸口，还不到一寸，便被他紧紧攥在掌心中。 巨大的冲击力，以至于陈棠抓住羽箭，箭尾仍在发出一阵细微的颤抖！ 对面的弓手一脸茫然，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可能？ 他刚刚更换了二石弓，对面那个少年，在毫无防备之下，居然徒手接住射过来的一箭？ 这得是什么反应？ 别说是围观众人，就连旁边的衙役都看傻了眼。 这算是通过测试了吗？ 毕竟没射中身体，也看不出他有没有修炼到练皮如甲的程度。 可这人，他把箭都给接住了！ 陈棠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随手将羽箭扔在地上，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高台。 唯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此刻他已动了杀机！ 对方这一手，毫无预兆。 半石弓和二石弓，弓弦拉扯的声音，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当陈棠听到百步外弓弦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箭已离弦，破空而至，近在咫尺！ 他修炼到九品极境，呈现冰肌状态，防御力更胜铜皮。 百步之外，一石弓已经伤不到他。 但他依旧挡不住二石弓的冲击。 来不及多想，陈棠瞬间进入神照状态，反应速度暴涨，那道乌光羽箭在他的视线中，仿佛慢了下来。 他一抬手，将其抓在掌心中！ 这根本不是定品测试。 有人想要他的命！ 对面的弓手出身行伍，明显来自军中。 能指使这种弓手的人，只有校场高台上的几家！ 最大的嫌疑，自然是玄天观的那位道童。 但除了李家兄妹，其他几人，也很难排除。 蔡胤转过头来，目光在身边的几人身上游走，咧嘴笑道：“这弓，有人动了手脚啊。” 徐通神色淡定。 霍三公子低眼垂眉，恍若未闻。 台上，李仲谋低喝一声：“抓人！” 李伯雄会意，飞身跃下，直奔那个弓手抓去！ 在他身边，另一道身影也随后而至。 就在李伯雄刚刚赶到的时候，擒住那个弓手左腕的同时，郡尉韩琅也来到另一侧，五指如同鹰爪，锁住弓手的右肩！ 那个弓手同时被两人制住，不禁痛呼一声。 “说，谁让你干的！” 李伯雄手掌运力，大喝一声。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那弓手强忍着剧痛回应道。 李伯雄冷哼一声，手上再度加劲，呵斥道：“你用的是二石弓，你若说实话，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与此同时，郡尉韩琅在另一边也加了一把劲。 那弓手两边吃痛，连忙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去拿弓的时候，便是这张弓！” “到这时候，你还敢满嘴胡言！” 李伯雄寒声道：“校场定品，你更换二石弓，想要射杀九品武者，青龙司蔡大人就在台上看着，你这是杀头的大罪！” 那弓手听到这句话，脸上明显浮现出一丝恐惧，有些动摇。 李伯雄见状，步步紧逼，道：“你一个人扛不住，若是交出背后指使，或许还有活命机会！” “行了。” 韩琅突然发声，道：“把人交给我，我带回去审问，就不信问不出背后指使。” “韩大人这是何意？” 李伯雄皱眉问道。 眼看着再逼问几句，就有可能把他的话套出来，韩琅却突然横插进来。 韩琅淡淡的说道：“校场定品还得继续，难道让所有人看着你在这用强逼供，我大乾国律法何在？” 霍三公子突然扬声道：“伯雄兄，你得注意自己的身份啊，你又不是朝廷命官，有什么资格来审讯他人？韩大人让你在这问了这么久，已经是看在令尊的面子上。” 李伯雄面冷如霜，并未立即松手。 李仲谋飞身跃下，来到李伯雄身边，小声道：“大哥，松开吧，有韩大人在，这事确实不归我们管。” 停顿少许，李仲谋又看向台上，朗声道：“不过，若是青龙司蔡大人愿意出面，我相信韩大人会将此人交出来。” 韩琅脸色一沉。 青龙司若真要插手，他还真管不了。 别看那个蔡胤只是卫尉，官职上低他一级，但青龙司直属乾帝，太过特殊。 只要青龙司介入，县府衙门就得退让。 “这么点破事，青龙司可懒得管。” 校场高台上，蔡胤大咧咧的摆摆手，随后戏谑似的笑道：“若是你韩大人犯了什么罪，才值得青龙司出面。” 韩琅轻舒一口气，微微拱手，笑道：“蔡大人说笑了，韩某持身守正，赤胆忠君，绝不会犯错。” 随后，韩琅看向李伯雄，冷冷道：“松手吧！” 事已至此，李伯雄只能放开那个弓手。 韩琅拿过人，扔向一旁的几位差役，道：“给我绑了，关进大牢。” 就在此时，陈棠突然喊了一声：“喂，你进了大牢，肯定没命走出来，指使你的人必定会灭你的口！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李仲谋似乎想到什么，暗道一声聪明。 那位弓手眼中闪过一抹惊慌，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高台上的霍三公子，又连忙收回目光。 是他！ 陈棠注意到这位弓手的眼神，心中已经有数。 “快点带走，别影响校场定品！” 韩琅皱眉，呵斥一声，示意那几个差役赶紧将弓手押走。 第80章 事发 这场小风波，在韩琅的主持下，很快平息下来。 第二关的那位衙役不知如何处理，跑过来看向韩琅问道：“大人，这位刚才算不算通过？” “当然算。” 韩琅看向陈棠，点头道：“小兄弟好身手，刚才那一箭，换做八品武者来，都未必能抓到，有兴趣来我麾下做事吗？” 周围众人听得一阵羡慕。 这可是执掌武安郡大权的郡尉亲自邀请。 能得郡尉赏识，今后肯定前途无量！ 换做他们，恐怕早就一口答应下来。 陈棠却沉默不语，没有立即答复。 李仲谋轻笑一声，道：“此事不急，陈兄弟可以回去想一想，等今日晚宴时候，郡府发下九品令牌再做决定也不迟。。” 有孟凉玉的提醒，陈棠本就不想去韩琅手下。 更何况，刚刚韩琅的表现也有些古怪，颇有袒护那个弓手的意思。 李仲谋这一说，也省得他当面拒绝。 韩琅道：“也好，晚宴时候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不论是衙门还是军中，我会给你留个位置。” “定品继续！” 韩琅挥了挥手，正要回到台上坐下，门外突然有一位青龙卫直冲冲的闯进来，径直来到高台上，趴在蔡胤的耳边说着什么。 与此同时，一位衙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大人……” 这位衙役小声嘀咕着。 韩琅听了几句，渐渐皱起眉头，脸色沉了下来。 外面陆续有人进来，各自朝霍家、李家兄妹的方向跑去，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陈棠神色如常。 他知道，常泽县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 蔡胤从台上下来，带着三位青龙卫离开了校场。 紧随其后，郡尉韩琅也带着一些衙役，守卫离开，只留下少数几人继续主持定品测试，维护现场秩序。 玄天观的徐通也没有继续看下去，跟着韩琅的身后离开。 李家兄妹这边也得到消息。 李伯雄沉声道：“陈兄弟，常泽县那边出事了！” “啊？” 陈棠故作不知，问道：“什么事？” “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是常泽县两大帮派火拼，死伤数百人，县府衙门的人也卷入其中，死伤不少，县令和一位捕头失踪，下落不明。” 李伯雄道：“若是没什么要紧事，你们先在武安郡多待几日，那边乱成一团，恐怕还有些危险。” 陈棠连忙点点头。 李家兄妹没在校场逗留，很快离开。 转眼间，校场高台上，就只剩下霍三公子一家。 他看了一会儿，感觉甚是无趣，也退了场。 “好啊陈棠，你隐藏得这么好。” 梅映雪上前祝贺，笑道：“我之前还想让你来我们武馆打杂呢，原来是我一厢情愿了。” “还是要多谢你的。” 陈棠笑道：“我刚回家的时候，多亏你的三十两，帮我解围。” 三十两，对目前的陈棠来说，不算多了。 但当时那份人情，他却记得。 后来的一段时间，梅映雪也多次替他考虑，都是出于好心。 常泽县众人都已经测试过了，除了陈棠，没有一人定品成功，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离开了校场。 刚来到外面，便看到不少人朝东门行去，神色匆忙。 “这是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刚刚青龙司的四大卫尉同时现身，带人从东门出去了。” “我看几位捕头也朝那边去了。” “青龙司都出面了，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就在此时，两百多位身形高大的披发男子也朝东门疾驰，一个个阴沉着脸，看衣着都来自于黑水帮。 “那位不是黑水帮的堂主段同江吗？” “连黑水帮堂主都惊动了？” 街道两侧的众人看着飞奔而过的黑水帮众，窃窃私语。 常泽县众人挤在人群中，朝着客栈行去。 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走路低着头，冒冒失失的与青沐不小心撞了一下。 青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就在此时，那位妇人手掌一翻，掌心处显露一根赤红色的翎羽，旋即又迅速藏了起来。 青沐轻皱眉头，四下看了一眼，将知微交给陈棠道：“你们先回客栈，我一会就回去。” 陈棠点点头，带着知微朝客栈行去。 青沐跟在那位妇人身后，在街道里来回穿行，没多久，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四下无人。 那位妇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青沐问道：“你是朱雀司的？” 那位妇人直接单膝跪地，垂首行礼，沉声道：“朱雀司校尉燕绮拜见长公主殿下！” “起来吧。” 青沐淡淡道：“周围人多眼杂，不必行礼。” 燕绮依言起身。 青沐问道：“大哥身体还好吗？京城的事，可都平定了？” 燕绮上前低声道：“陛下龙体无恙，京城叛乱也已经平息。只是陛下一直惦记你，让朱雀司四处寻找你的下落，我护送殿下回京吧？” 青沐犹豫了下，摇头道：“不着急，再等等。” 她若和师父离开，陈棠便只能单打独斗。 武安郡不比常泽县，各方势力盘踞，他们才刚刚入城，陈棠就在校场遭遇暗箭，一人恐怕难以应付。 稍微思忖，青沐又问道：“陵光姐姐可还好？” 燕绮道：“司君大人无恙，她也来平州了，只是不在武安郡。” “她不在京城，也来平州了？” 青沐微微皱眉。 大乾国直接听命于天子的有四司，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青龙司，负责监察百官。 朱雀司，收集各种情报。 白虎司，混迹于江湖之中，处理江湖中的事。 玄武司，便是皇宫禁卫，护卫宫城，保护天子。 正常来说，朱雀司君应该坐镇京师才对，除非有什么要紧的大事，才会亲自出马。 燕绮道：“若是殿下现在不想离开，那我在暗中保护殿下便是，有什么事，殿下随时通知我。” “好。” 青沐没有推辞，转身走出小巷。 燕绮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客栈里。 常泽县有人好奇又出去打探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似乎吓得不起。 “是咱们常泽县出事了！” “啊，什么事？” 那人将听来的消息讲述一遍，众人都是暗暗心惊。 这刚刚几天的功夫，常泽县就变天了？ 梅念之发现其中几个细节，不禁心中一动，脑海中闪过陈棠的身影。 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 陈棠跟他们一道来的，在武安郡一直没离开，不可能是他。 第81章 引起怀疑 郡府衙门。 韩琅刚刚回府，命令各大捕头前往常泽县调查，屁股还没坐热，便有人登门到访。 “韩大人。” 来人却是玄天观的方士徐通。 韩琅不敢怠慢，连忙起身相迎。 韩琅问道：“徐通仙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徐通看了一眼周围听命的几位衙役，笑而不语。 韩琅会意，挥手让亲卫散去。 徐通道：“我此番前来，想请韩大人帮我个忙。” “哦？” 韩琅问道：“仙长但说无妨，不知有什么地方能用上韩某的。” 徐通道：“请韩大人出手，帮我办一个人，就是今天校场刚刚定品的那位，常泽县陈棠。” 是他！ 韩琅问道：“仙长想让他是生是死？” 徐通淡淡道：“先关进大牢，至于放不放出来，韩大人等我消息就好。” 韩琅沉吟道：“他若是白衣也就罢了，如今是朝廷钦定的九品武者，想找他麻烦，得想个充足的理由。” 徐通问道：“可有什么难处？” 常泽县，陈棠…… 韩琅突然想起刚刚得到的消息，心中一动。 有了！ 韩琅眼中寒光一闪，道：“等今日晚宴，我会当众将他缉拿，给仙长一个答复。” 徐通笑了，拱手道：“届时，我要好好见识一下韩大人的手段。” “好说，好说。” 韩琅笑着应道。 让玄天观的方士欠个人情，今后绝对有大用处。 而且这位徐通，乃是玄天观一年来最炙手可热的方士，乃是玄天观主的贴身道童，据说已得玄门方术的真传。 送走徐通之后，韩琅叫过来一位亲卫，道：“你去武安侯府找霍三公子，告诉他，今日晚宴务必到场，我给他个惊喜！” “遵命！” 那位衙役得令告退。 “呵呵。” 韩琅轻笑一声，自语道：“在武安郡惹上霍家和玄天观，就算你攀上李家也是无用。如此正好，顺水推舟，送他们两家一个人情。” …… 李府，傍晚。 李伯雄、李仲谋、李君轻三人聚在书房内，相互交流得到的信息。 三兄妹不时抬头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那位半百老者。 郡守李衍，也是三人的父亲。 虽然刚过五十，但满头长发已经灰白，看着像是花甲老人。 三兄妹知道，这是父亲几年来疾病缠身所致。 好在前些日子，服用李君轻带回来的极品地参，这段时间，气色看上去倒是好了许多。 李衍缓缓问道：“常泽县的事，你们怎么看？” 李伯雄道：“根据收集来的消息，看着确实是两个帮派的火拼，但这其中，又透着一些古怪。” 李仲谋沉吟道：“正常来说，以恶狼帮的实力，应该没理由与黑水帮硬拼。而且两大帮派火拼，怎会伤了县府衙门那么多人，至今县令和一位捕头还下落不明。” 李君轻道：“消息还是太少，最好是有在场的人审讯。” “当时在场的人，已经被青龙司抓得七七八八了。” 李衍道：“这件事动静不小，青龙司已经介入。” 李伯雄突然道：“两大帮派在县府衙门发生火拼冲突，死伤数百人，还伤了官府的人，造成这么大的影响，黑水帮也脱不了干系。” “此事报上去，朝廷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若能借此机会，拔掉武安郡的黑水帮，也算是断去霍家一条臂膀。” 李仲谋摇头道：“没这么简单，黑水帮已成气候，与各方都有利益往来，没有滔天大罪，咱们动不了他。” 李衍想了想，最终说道：“等青龙司的消息吧，这件事既然他们选择插手，就交给他们管。” “今日的晚宴？” “晚宴继续吧。对了，听说你们说，常泽县来了一位身手不错的少年，今晚正好见一见。” …… 青龙司。 此刻，一位青袍文士似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青龙司大殿主位上，看着桌上由四大卫尉收集审讯，不断送过来的信息。 青龙司这个乾国最有权势的机构之一，平时蛰伏不动，一旦运转起来，立即展现出其恐怖的效率和能力。 一条条信息情报不断汇集，摆在桌案上。 谭无咎，武安郡青龙司校尉，四品。 他要从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信息线索中，整理出头绪。 “大人，我这边的人已经审完，都是单独审讯，得到的消息有一些重合之处。” 说话之人，乃是四大卫尉之一的陆长。 他见谭无咎没有打断，便继续说道：“按照黑水帮和恶狼帮幸存的人所述，当晚确实有一位高手，现身射杀黑水帮两位八品执事，随后双方发生火拼，场面失控。” 另一位卫尉谢兴沉声道：“我在现场检查过了，青云楼已经烧成灰烬，看不到那两只羽箭，但我初步判断，能瞬杀两位八品，使用的弓应该是二石或是三石。” “这种弓民间没有，可不好找。” 第三位卫尉秦晓媚是一位女子，道：“我这边审讯之后，黑水帮说那人是恶狼帮的，恶狼帮却无人认得此人。而且不止一人亲眼见到，此人亲手杀了恶狼帮帮主苟营！” “常泽县捕头阎季与恶狼帮交往甚密，也说从未见过此人，说此人一定是黑水帮的。” “另一位捕头孟凉玉，也说此人来自黑水帮。” 谭无咎目光转动，看向第四位卫尉蔡胤。 蔡胤双手摊开，摇头道：“没找到那个孙县令和崔召，这两人好似凭空消失一般，连尸体都没看到。我在附近的山林寻找一圈，也没什么收获。” 谭无咎双手食指轻轻捻着太阳穴，道：“可以确定的信息，当晚有一位蒙面高手，实力八品上下，挑起两大帮派的火拼。” “或者说，他的最终目的…… 顿了下，谭无咎喃喃道：“不是两大帮派，也可能是消失的那位捕头和县令。” 此人犯下这样的大案，蒙面怕被通缉，在情理之中。 但也有另一种可能，他怕被人认出来。 沉吟片刻，谭无咎突然道：“把这个捕头和县令这些年直接或间接害死的人，都给我找出来。几年之内，常泽县发生的命案，也给我列出来。” 四大卫尉指挥着手下的青龙卫，很快将诸多信息整理出来。 谭无咎看着名单上的一个个人。 “崔勇两个多月前死了。” “崔勇，崔召，孙县令……” 谭无咎看了几遍，目光最终又落回到陈大安和陈棠上面。 “嗯，陈大安，陈棠……” 一年来，崔召，孙县令害死不少人，但家中出了九品武者的，只有这一家。 谭无咎敲了敲桌案，缓缓问道：“这个陈棠，你们谁查过？” 第82章 猫熊刀客 陆长、谢兴、秦晓媚相互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蔡胤突然说道：“我查过此人，他在正月十三傍晚，与常泽县梅花武馆的车队一起抵达武安郡，之后始终都在武安郡，没有出手的时间。” 谭无咎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一直在武安郡？” “如果是正月十三抵达武安郡，他完全有充足的时间，再返回常泽县犯下大案。” 谭无咎想了想，道：“去将十三，十四，十五三天镇守城门的守卫叫来，我亲自问一下。” 蔡胤道：“已经派人去通知，应该快来了。” 谭无咎看着蔡胤，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几个青龙卫带着一些城中守卫走了进来。 这些守卫来到青龙司，眉宇间都有些畏惧，感觉周围阴气森森，不寒而栗。 一般被青龙司召唤，都没什么好事。 “你们不必紧张，找你们来，只是问几个问题。” 谭无咎拿起刚刚有人画好的陈棠画像，递给什么时候？” 那些守卫拿着画像，依次传阅了下。 几个守卫相互对视一眼，似乎想起什么。 一人试探着说道：“我们见过此人，最后一次，大概是正月十四傍晚。城门关闭之前，这个少年进了城。” “对，对，我们也有点印象。” 其他几人也跟着说道。 谭无咎盯着 “一派胡言！” 谢兴突然大喝一声，吓得几位守卫浑身一颤。 只见他来到几个守卫面前，质问道：“每日进出武安郡城门的人这么多，你们怎会对此人记得这般清楚，就连时间都记得如此清晰！” 一个守卫连忙解释道：“大人，我们不敢说谎，记得此人，完全是因为他被武安郡的马市老板给坑了，买了一匹劣马。” “那马生得极丑，脾气又大，不许马鞍放在身上，在武安郡都出名，白送都没人要。” “这个少年初到武安郡，不知内情，被那马市老板坑了，还想出城去试马，我们当时几个还笑话他来着，所以记得清楚。” 另一个守卫也说道：“后来果然不出我们所料，那个少年被马给掀了，灰头土脸的走着回来，进了城。” 谭无咎神色稍缓。 如此倒说得通，而且他看几个守卫神色不似作伪，应该确有其事。 “你们先下去吧。” 谭无咎说了一句。 这些守卫如蒙大赦，连忙退出大殿。 陆长沉声道：“如此说来，此人正月十四正在武安郡，今早在校场定品，确实没有作案时间。” 秦晓媚轻笑一声，道：“那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此人在正月十四日晚，溜出武安郡，跑回常泽县，大开杀戒后，又连夜回来呢？” 陆长摇头道：“伱这就有些强词夺理了，武安郡城墙高达三丈多，他一个九品怎可能在城中守卫的眼皮子底下翻墙出去？” 秦晓媚立马说道：“没准可以利用勾爪绳索之类的工具。” 陆长摇头道：“就算他翻出去，这里距离常泽县两百多里。咱们一来一回，全力疾驰，几十里换一匹马，才在傍晚赶回来。” “他若跑到常泽县再返回武安郡，这一晚上光是在路上的时间都不够。” 蔡胤突然说道：“其实还有一个细节，两人对不上。据我审问的人描述，他们的刀剑砍在蒙面人身上，受到极大阻碍，好似砍在金石上。” “不错。” 谢兴也点头道：“那个蒙面人应该修炼出了铜皮。” 蔡胤道：“早晨校场定品，我就在现场，这个陈棠开弓发力之时，肌肤没有呈现出古铜色。” 听到这里，谭无咎才微微颔首，道：“如此说来，可以排除此人。” “那会是谁？” 谢兴皱眉道：“光是这点信息，无从查起。” 谭无咎道：“蒙面人的身份你们可以慢慢查，但这个案件，要迅速结掉，不要引起太大的恐慌和影响。” “怎么结？” 蔡胤问道。 谭无咎道：“黑水帮不要动，毕竟与乾国有寒铁方面的生意往来，要为大局着想。重点放在恶狼帮上，将恶狼帮连根拔掉，一个不留！” “今日晚宴，你们谁去通知一下。” 蔡胤道：“我去吧。” …… 傍晚时分。 常泽县的事虽然不小，但毕竟在两百多里外，而且是两大帮派火拼，并没有对武安郡上元节的气氛造成太大的影响。 街道两侧张灯结彩，越来越多的人走上街头。 陈棠早晨回来之后，在客栈一觉睡到此时，之前的疲惫终于一扫而空，黑眼圈也已经褪去。 一会还要去郡守府参加晚宴。 陈棠坐起身来，仔细回忆这几天来的行动，没发现什么破绽，才轻舒一口气。 昨晚事发，即便在帮派火拼的掩盖下，崔召、孙县令的失踪还是会显得有些蹊跷。 若是联系到之前崔勇的死，多半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陈棠之所以如此谨慎，之前甚至要在东门口演一出戏，让那几个守卫撞见，就是要造成身在武安郡的假象，摆脱嫌疑。 陈棠推门而出，只有青沐凭栏而立，看着一楼大厅来来往往的人。 陈棠问道：“他们呢？” 青沐道：“师父不打算凑这热闹，知微和小黄赖在客栈里不爱动，一会我也不陪你了，昨晚没睡，今天得早些休息。” “不过，你要记得回来，不许夜不归宿！” “嗯。” 听到青沐提起昨晚没睡，陈棠不禁想到两人同乘一骑的场景，面皮有些发热，又偷瞄青沐几眼。 有一说一，沐姐的身材是真好…… “那帮人聊什么呢？” 陈棠见一楼不少人聚在一起，聊的热火朝天。 “大多在聊常泽县昨晚的事。” 随后，青沐抿嘴一笑，道：“还在聊一位猫熊刀客，这位也是今天武安郡最出名的人物。” “猫熊刀客是谁？” 陈棠惊讶的问道。 青沐不答，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半天，陈棠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问道：“是我？” “对头。” 青沐眼中笑意更盛。 陈棠瞪眼问道：“为啥叫我猫熊刀客？” 青沐道：“你没见过猫熊吗？长得胖乎乎，圆滚滚，最重要的是，猫熊也有一对黑色眼圈……” 陈棠磨牙道：“那分明叫熊猫！” “叫猫熊。” “是熊猫，国宝大熊猫！” “那我问你，它长得像熊还是像猫？” “像熊……” “这不就得了。” 陈棠想了想，好像没毛病。 他被说服了。 刚来武安郡，又混了个绰号。 只是猫熊刀客，怎么听着还不如伏虎少侠呢。 见时辰差不多，陈棠便朝着郡守府行去。 一路上，倒是有几个人认出了他。 “快看，快看，猫熊刀客！” “哇，真是他诶，果然像猫熊一样高大强壮！” 陈棠低头掩面，大步流星，飞奔而去。 片刻之后，终于抵达郡守府，陈棠才长出一口气，暗下决心，以后定要混个响当当的名号，把什么伏虎少侠，猫熊刀客盖过去。 报上名号之后，便有白役带着陈棠，进了宴客大殿。 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今天成功定品的年轻武者，神采飞扬，相互之间打着招呼。 毕竟能成功定品，起点便已经超出大多数人，今后不论加入豪门大族，还是进入朝廷，都大有可为。 陈棠懒得应酬这些，随便找了个角落坐着，等拿到九品令牌，就找机会离开。 随着时间推移，陆陆续续有人入席，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 也有人过来打招呼，陈棠只能随意应付一下，但在这里，觉得浑身不自在。 就在此时，陈棠心有所感，目光转动，正看见主位的屏风旁，李君轻正望着他。 见他看过来，李君轻朝他招了招手。 陈棠起身朝那边行去。 “跟我来。” 李君轻看到他，微微一笑，当先引路朝后面行去。 没多久，两人便来到大殿后面，这里没什么人，也安静许多。 李君轻笑道：“看你好像不喜欢那里，在这待一会吧。” 陈棠放松下来，道：“之前没来得及问，你伤可好了？” “没事了。” 李君轻看了陈棠一眼，又微微垂首道：“多谢你的极品地参，我原本还以为……” “没啥，那玩意给我也是当黄瓜吃。” 陈棠摆摆手。 他更心疼的，还是李君轻闷的那一大口猴儿酒…… 李君轻试探着问道：“那天我是不是说了一些胡话？” “说啥了，不记得了。” 陈棠故作不知。 “哦。” 李君轻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 下一刻，三人迎面走来，为首之人看上去五六十岁，头发灰白，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威严，气场十足。 李伯雄和李仲谋两人老老实实的跟在身后。 “爹。” 李君轻见到来人，脸色一红，好似有种犯错被当场捉住的感觉。 李衍脚步不停，同时打量着陈棠，问道：“他就是你们说的那位身手不错的少年吧。” “在下陈棠，拜见郡守大人。” 陈棠上前，拱手行礼。 “好。” 李衍点点头，道：“听说你刚来武安郡，凭借校场定品，便一鸣惊人，被人称为猫熊刀客。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没混出什么名号。” 这称号你要吗，可以送给你…… 陈棠心中嘀咕。 李仲谋道：“陈兄弟，你已定品成功，今后可有什么打算？不如来李府帮忙，小妹身边刚好缺个亲随护卫。” 李君轻微微垂首，默不作声，心中却隐隐期待着。 第83章 发难 陈棠迟疑不语。 他更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 加入豪门大族，固然有个靠山，有俸禄拿，但也会有一些条条框框，不可能随意离开。 而且每日陪在李君轻身边，有些见不得光的事，做起来也不方便。 李伯雄问道：“陈兄弟可是有什么难处，或是要求，不妨提出来。” “那倒没有。” 陈棠沉吟道：“只是我这人出身乡野，懒散惯了，不懂礼数……” 李衍见他为难，便道：“此事不必勉强，听说你还救过君轻，便是这份恩情，我们也会记得。今后在武安郡若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李家。” “多谢郡守大人。” 陈棠道一声谢，不好再逗留下去，便先行告退。 李君轻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免失落。 李仲谋想了想，道：“此事倒是我着急了，想必今早校场定品发生的事，让陈兄弟生出警觉，担心来到咱们家，会卷入与霍家的争斗之中。” 提及此事，李伯雄冷哼一声，道：“那霍子业真够阴损的，估计看到陈棠与我们三人相识，便让人换了二石弓，若非陈棠反应快，恐怕已经被射死在校场上！” 李仲谋叹息一声，道：“以霍家的势力，想在这种事上动手脚，防不胜防。只是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他敢换了校场定品的弓。” “这样也好，免得因为我们连累陈棠。” 李伯雄点点头。 李衍却突然摇了摇头，道：“此子一身草莽之气，不喜拘束，颇有前朝江湖中人的风骨，倒不像是畏首畏尾之人。” “这样的人，就算不来咱们李家，你们与之结交也不会错。” …… 陈棠回到宴客大殿的时候，人几乎都到齐了。 那位玄天观的徐通也来了。 白天在梅念之那，已打听到此人的名字。 郡尉韩琅也已经到场，正在与那位霍三公子聊着什么。 看到陈棠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看过来，霍三公子轻笑一下，眼中浮现出一抹嘲弄之色。 韩琅倒是神色平静，看了陈棠一眼，便收回目光。 陈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没过多久，郡守李衍便带着李家兄妹和一众衙役走了进来。 众位衙役的手上端着一张张托盘，上面摆放着之前被收走的青铜令牌。 此时，九品青铜令已经印好，准备发放下去。 之后，便是晚宴环节。 衙役按照次序叫名字，便会有人上前，由郡守亲自将九品青铜令递给对方，如此便算是朝廷钦定认可的九品武者！ 没多久，便轮到陈棠。 陈棠如旁人一般，来到郡守面前，准备接过九品青铜令。 “且慢！” 就在此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只见郡尉韩琅缓缓起身，沉声道：“李大人，九品青铜令，还是暂缓发给此人较为妥当。” 在场众人都一脸疑惑。 只有霍子业和玄天观的徐通对此并不意外。 霍子业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幕，还挑衅似的看向李家兄妹，扬着下巴。 徐通倒是神色淡然，笑而不语。 “哦？” 李衍面沉如水，反问道：“什么理由？” 韩琅扬声道：“常泽县发生一起大案，死伤数百人，想必此事在场诸位都已知晓。而此人来自常泽县，嫌疑很大，我要将他带回走，羁押审讯。” 陈棠不动声色，心中一沉。 难道暴露了？ 李伯雄皱眉道：“韩大人说笑了吧，陈棠今早刚刚在校场定品，你也在现场。而那场大案，昨夜发生在常泽县，此事与陈棠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待我审讯之后便知。” 韩琅道：“也可能是此人作案后，又连夜跑回武安郡参加校场定品。谁能证明他昨晚就在武安郡，你能证明吗？” 李伯雄冷笑道：“此事与我无关，我为何要证明？” 韩琅淡淡道：“既然与你无关，就别插手。而且令尊在这，还轮不到你说话！” 李伯雄脸色一沉。 李仲谋脚步轻移，挡在他身前，微微摇头。 这种局势，他们站出来确实不合适。 李君轻求助似的看向父亲。 李衍缓缓道：“想要抓人，总要有个缘由线索，不是伱想抓谁就抓谁。郡尉职责非同小可，若是任由你随便抓人，大乾律法岂不如同儿戏？” “李大人没听清吗？” 韩琅道：“我刚刚说了，常泽县的大案，此人嫌疑巨大，需要带他回去调查。李大人与此人素不相识，如今却百般阻拦，又是何缘故？” 这话便有些诛心了。 霍子业也趁机说道：“清者自清，这个陈棠若是没问题，让韩大人带回去审问便是。若不是凶手，他怕什么？” “怕什么？” 李君轻冷冷道：“怕你们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怕你们颠倒黑白，栽赃陷害！” 韩琅目光一横，冷然道：“李四小姐慎言，便是刚刚那一句话，我便可治你的罪！” 大殿之中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众多来参加宴会的入品武者，一个个看得瞠目结舌。 他们也隐隐听说过霍、李二家明争暗斗，郡守、郡尉之间权力之争，没想到，竟已到了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 “韩大人言重了，李四小姐也是一时气急，情有可原。” 玄天观的徐通突然开口，语气淡然。 陈棠冷眼旁观。 这个徐通绝不可能帮他。 果不其然，徐通话锋一转，道：“不过既然韩大人怀疑此人，带走审讯也在情理之中。” 玄天观的方士也发话了！ 这等于霍家，玄天观都站在郡尉韩琅这边，支持他当众拿人。 郡守李衍官职再大，民间声望再高，也挡不住这种声势。 更何况，韩琅还以缉拿凶犯的名义，若是李家再阻拦下去，肯定会引发其他人的无端猜想。 有些对李家虎视眈眈的人，甚至还有可能会借机发难！ 陈棠看得清局势，李家能替他坚持到现在，已是难得。 他恐怕只能跟韩琅等人走。 若是拔刀相向，没有半点机会。 这里的高手太多了。 唯一的生机，或许在家里的胖老头身上！ 胖老头号称一步云霄，又擅长偷人，没准能将他从牢里偷出去。 陈棠在李君轻身边轻声道：“去通知我家人。” 随后，他看着韩琅道：“我跟你们走。” 韩琅淡淡道：“这不就得了。” 霍子业在旁边看着热闹，抚掌而笑。 徐通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呦，这么热闹！” 就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只见一人身披青龙甲，腰悬青龙剑，大咧咧的走了进来，正是青龙司卫尉，蔡胤。 “忙了一天没空出来吃饭，饿死老子了。” 蔡胤来到一处桌案前，也没管坐在那的人，随手抓起几块熟肉，便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瞪着牛眼问道：“你们这是做啥呢，搞得剑拔弩张的？” 蔡胤突然闯进来，倒是让现场的气氛缓和不少。 “蔡大人。” 众人纷纷打了声招呼。 韩琅道：“常泽县发生了一件大案，我正要带嫌犯回去审问，也不知什么原因，郡守大人似乎不太愿意我插手此案。” 李家兄妹听得脸色一变。 韩琅这句话，可谓是阴损至极！ 李衍刚刚只是阻拦韩琅随便抓人，从未阻拦过他破案。 但韩琅这样一说，意思就完全变了！ 好像李衍与这个案件，有什么牵连一般。 而且，这话还是对着青龙司卫尉讲！ 青龙司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若真因此来调查郡守，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李君轻连忙说道：“你别胡言乱语，我爹什么时候阻止你破案了？” “嫌犯是哪个？” 蔡胤又问道，嘴一刻没停，塞满了熟肉，吃得腮帮子都鼓起来。 “就是他。” 韩琅指着旁边的陈棠。 “哦？” 蔡胤又从旁边拿起个酒壶来，一边喝着，就着熟肉往下咽，一边朝这边走来，问道：“他为啥是嫌犯，你有啥线索，说来听听？” “我……” 韩琅迟疑了下，才道：“我是觉得他身上嫌疑很大，想带他回去审问一下。” “你为啥怀疑他？” 蔡胤已经走到韩琅身前，一边嚼着嘴里的碎肉，一边盯着韩琅问道。 此刻，周围的人已经隐隐听出来有些不对劲。 但众人都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韩琅想了下自己之前得到的信息，道：“这个案子发生在常泽县，而此人恰好来自常泽县……” “说重点，常泽县的人多了。” 没等韩琅说完，蔡胤毫不留情，直接将其打断。 韩琅心中恼火，却不敢显露出来，沉吟片刻，才道：“此人有作案的能力，也有作案动机。据我所知，失踪的那位捕头和县令，曾害死过他爹。” 蔡胤点点头，道：“有点东西，继续。” “什么继续？”韩琅愣了一下。 蔡胤道：“他正月十三就已经到了武安郡，今早在校场定品，昨晚怎么会在常泽县杀人？” 韩琅连忙说道：“许是此人来到武安郡之后，便折返回常泽县，今早赶了回来。” 蔡胤又饮了一口酒，咧嘴道：“可据我所知，他正月十四在城门关闭前，就进了武安郡。” “这……” 韩琅一时语塞。 他根本没收集到太多信息。 青龙司介入之后，那晚的幸存下来的人，几乎都被青龙司抓走了。 他只是想要借此机会，将陈棠押入大牢，送霍三公子和玄天观徐通一个人情，哪里了解这些细节。 第84章 跟我混 “你不知道吗？” 蔡胤问道。 韩琅只能说道：“我，我确实不知情。” 蔡胤忍不住笑了，道：“这都没查清楚，就跑来抓人？韩大人，你是一时糊涂，还是公报私仇啊？” 蔡胤虽然是笑着问出来的，韩琅却惊出一身汗。 他不可能说自己是公报私仇，这等于将自己送给青龙司调查。 韩琅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有点糊涂了，确实是我不够谨慎。” 蔡胤冷笑道：“这案子青龙司既然已经介入，衙门就别来添乱，破案不行，抓人倒是挺能耐。” 韩琅被蔡胤一通数落，也只是沉着脸，一语不发。 徐通突然开口道：“韩大人也是好心，想要早日抓住凶犯，助青龙司一臂之力，蔡大人不必如此苛责。” 玄天观方士发话，还是要给几分面子。 蔡胤放过韩琅，环顾四周，道：“今日前来，就是通知一下诸位，常泽县的案子青龙司已经结案，起因就是恶狼帮挑衅在先，导致两大帮派火拼。” “从今日起，全城通缉恶狼帮余孽，活捉最好，若是遇到反抗，格杀勿论！” 这番话，就算是给此案定性了。 陈棠听到这里，暗中舒一口气。 胖老头没有出手，没有暴露，自是最好不过。 这是他最后的一张底牌。 而且还是张不确定底牌。 到底能不能用，好不好用，用出来啥效果，他一概不知。 “行了。” 蔡胤摆摆手，道：“没别的事，我先撤了。” 走之前，他又抓了一把桌案上的熟肉，嘟囔道：“还别说，你们郡守府这熟食味道真不错。” 李衍笑道：“蔡大人若不嫌，以后可以常来。” “嘿嘿。” 蔡胤笑道：“你们一个个心里，都盼着我别来吧。” 走到大殿门口，蔡胤又定住，回头看向陈棠的方位，说道：“你以后跟我混，明天来青龙司找我。” 谁？ 陈棠愣了下，朝旁边看去。 他之前听人说，想进青龙司，最少都得是七品。 他肯定没资格。 蔡胤指着陈棠道：“别瞅别人，就是你！猫熊刀客！” 陈棠：“……” 那确实没别人了。 蔡胤这番话，引得在场那些刚刚入品的少年一阵羡慕。 青龙司啊。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即便青龙司最普通的青龙卫，那也是百长的待遇。 有的青龙卫，甚至是千长待遇。 更重要的是，由于青龙司的特殊，就注定它的地位在乾国难以撼动。 毫不夸张的说，进了青龙司，就等于高人一等。 “蔡大人，据我所知，青龙卫的境界最低都是七品吧？此人只是九品，可差了太多。” 霍子业轻咳一声，扬声道：“蔡大人此举，似乎不合规矩吧？” 蔡胤冷笑道：“老子看好他的潜力，暂时将他收入青龙司。等年中考核时候，他能修炼到七品，就算过关，可以成为正式的青龙卫！” “青龙司的规矩，伱个小崽子懂个屁！” 霍子业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恨恨道：“还有不到半年，我就不信他能修炼到七品！” “关你屁事？” 蔡胤斜眼瞧着他。 周围隐隐传来一些细碎的笑声。 “你……” 霍子业被呛了个半死，感受到周围的目光，顿时觉得面上挂不住，只能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蔡胤骂完人，神清气爽，大摇大摆的离开大殿。 韩琅也没再停留，一语不发，带人离去。 玄天观的徐通脸上早已没了笑意，恢复那副淡然模样，朝郡守李衍微微拱手，也随之离去。 李家兄妹看着众人离去，不禁长出一口气，面露喜色。 谁都没想到，韩琅当众发难，竟被青龙司闯进来的蔡胤，轻轻松松化解掉。 “陈兄弟，恭喜！” 李家兄妹上前道贺。 李衍也微微颔首，道：“青龙司非比寻常，能被蔡胤卫尉看重，前途无量。” 陈棠心态倒没什么变化。 不论是豪门大族，还是衙门青龙司，在他眼中，都差不多。 进了这些地方，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束缚太多。 以他的性子，若非必要，绝不会进什么青龙司。 他向往的是江湖，而非朝堂。 更何况，青龙司听起来，就像是朝廷鹰犬一类的角色…… 只不过，蔡胤刚刚帮他化解危机，虽说并非有心帮忙，但陈棠却不好拒绝。 而且，听青龙司的意思，根本没打算动黑水帮。 想要对付黑水帮，还得另寻他法。 能进入青龙司，一方面可以接触到一些隐秘，调查黑水帮。 另一方面，也算暂时找了个靠山。 “恭喜了。” 李君轻笑着祝贺。 陈棠没能进入李家，成为她的护卫，有点遗憾。 但青龙司毕竟是更好的去处，她也由衷替陈棠高兴。 更重要的是，她今后与陈棠接触，就不必担心陈棠会被霍家针对报复，不用担心因为自己而牵连陈棠。 霍家势力再大，也不敢动青龙司的人。 …… 上元节夜晚。 人山人海，火树银花，宝马香车，乐声盈耳，到处都是融融暖意。 郡尉韩琅却铁青着脸，目光阴沉。 他之前大话已经放出去了，没想到，斜刺里杀出一个蔡胤。 不但无功而返，还当众折了颜面。 方士徐通与他并肩而行，脸色也不大好看。 韩琅歉然道：“徐仙长，这次是我失策了，没想到青龙司这么快就查出结果。” “若是能晚几日，只要那陈棠进了大牢，生死便由不得他，可如今……” 徐通摇头道：“此事怪不到韩大人身上，今后另寻机会便是。” 韩琅微微摇头，道：“徐仙长，那陈棠已经入了青龙司，以我的手段，恐怕动不了他，徐仙长怕是要另请高明了。” 徐通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心中也清楚，陈棠若只是个九品武者，有很多法子对付他。 可进了青龙司，那便不同了。 不然，就算了吧…… 只是一个模样可人的女童，没必要大动干戈。 来玄天观上香祈福的人多的是，总还能遇上更好的。 到时候，只要略施手段，那些蠢人还不是会乖乖的把自家孩子献出来。 转念至此，徐通便朝着玄天观行去。 刚进入道观，便有一位童子神色慌张的跑过来，小声道：“徐师兄，观主到处找你找不到，大发雷霆，你快去瞧瞧。” 听到这句话，徐通脸色一变，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羞愤，又惊又怕，连忙快步跑向后院的玄天楼。 那个童子等徐通身影消失之后，才啐了一口，露出鄙夷之色，嘀咕道：“小白脸，不就生得好看点，会卖屁股吗！哼，我卖我也行，可惜观主看不上。” 徐通一路小跑，登上玄天楼五层时，已是气喘吁吁。 玄天观主背对着楼梯口，站在窗前，背负双手，正俯瞰着武安郡的繁华景象。 “观，观主，我回来了。” 徐通在外面显得高深莫测，但在此刻，却一脸卑微。 玄天观主身形颀长，头发乌黑，看似弱不禁风，但他却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敬。 玄门的 在这个境界的人，在玄门中统称为方士。 能成为郡城玄天观的主人，修为最少都在凝气七层以上。 他才刚刚修炼到凝气三层。 “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玄天观主轻吟一声，似乎兴致不错。 徐通心中却越发惊惧。 陡然！ 玄天观主猛地转身，冷冷的盯着徐通，道：“如此良辰美景，你为何不在此地与我共度良宵？” “观主息怒。” 徐通连忙跪在地上，一点点的朝玄天观主身前蹭。 来到玄天观主前，徐通低下头，强忍着恶心，去亲吻他的脚背，一下又一下。 “嗯……” 玄天观主很是享受，轻轻拍了拍徐通的肩膀，道：“你很乖，去沐浴吧，在床上等我。届时我会将灵韵注入你的体内，给你通一通，好好改善你的资质。” “请观主怜惜。” 徐通低眉顺眼，极为乖巧的走向旁边飘满花瓣的木桶。 背对着玄天观主，徐通咬着牙关，眼中尽是屈辱愤恨。 最初，他以为自己能修炼玄门方术，真是因为观主的宠幸，把什么灵韵注入他体内。 后来他才明白，他本身就有灵根，就可以修炼玄术！ 但他明白也没用，依然不敢反抗，只能任由玄天观主施为摆布。 徐通知道，如今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来自玄天观主。 他能得到，自然随时都会被剥夺。 徐通擦洗着身体，不露声色，可心中的怨念却越来越深！ 不敢反抗玄天观主，难道还不能去凌虐旁人？ 不错！ 他要将在玄天观主这受到的屈辱，十倍，百倍的施加在别人身上！ 唯有如此，才能找回他失去的东西。 徐通的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颇为灵气的小女孩。 她本就是我的婢女！ 原本徐通已经打算放弃。 但在这一刻，他心中又涌起无穷怨恨，决定今晚离开玄天楼就动手！ 那个陈棠明天才去青龙司。 今夜我就杀了他！ 还有他身边那个女人！ 全都杀了！ 这样那个小女孩就是我的了！ “过来趴着。” 玄天观主的声音再度响起。 徐通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的从木桶中爬出来，乖乖的趴在床边。 “好好感受，这也是玄术之一，房中术。” 玄天观主站在他的身后，俯下身去，趴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第85章 飞剑？ 青龙司。 蔡胤的吃住，都在青龙司。 这地方看似不大，但吃穿住行，一应俱全。 甚至在青龙司内，还有专门铸造冶炼的地方。 蔡胤回到自己的房间。 上元节，武安郡的街上热闹非凡，人潮涌动。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就连青龙司的一些人，都选择脱下青龙甲，有的到街上闲逛，有的去青楼快活一番。 蔡胤在自己的房间里静坐不动，也没点油灯。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床下的暗格中，拿出一柄血迹斑斑，刀锋遍布缺口，已经卷刃的长刀。 借着微弱的月光，能隐约看到，刀身尾部写着两行小字：“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蔡胤端详着这柄长刀，沉默不语。 半响之后，他才起身，将刀身藏在衣袍下，朝着青龙司的铸造台行去。 “蔡大人，今天上元节没出去？” 铸造台一位精壮老者看见蔡胤过来，连忙起身相迎。 蔡胤问道：“其他人呢，今儿就剩你一个了？” 老者道：“嗯，都出去玩了，晚上也没什么活。蔡大人这么晚来，可是要打造什么东西？” 蔡胤从怀中拿出那柄破刀，递过去道：“先将这刀融了。” “好家伙，这刀可真是经历一场恶战啊。” 老者接过破刀看了一眼，便扔进旁边的滚烫的铁水中，加大火力。 没过多久，那柄刀便渐渐融化，消失不见。 蔡胤看着那柄刀消失之后，才轻舒一口气，道：“按照方才那柄刀的样式，重新再打造一柄，要用最好的铁，里面再加一些寒域的寒铁，不要弱于青龙剑的强度。” 老者问道：“咱们青龙司不都是用剑吗？” 蔡胤道：“按我说的，打造一柄刀便是。今儿你先休息吧，有空打造好了说一声，此事不急。” “得嘞。” 老者应了一声。 …… 陈棠从郡守府回来的时候，已近三更。 街上的仍是灯火通明，但行人却少了许多。 客栈二楼，青沐和知微房间的灯已经熄了，早早睡去。 陈棠轻手轻脚的来到自己房间，胖老头躺在另一张床上，也已经休息。 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好似过了许久，无比漫长。 渐渐地，陈棠眼皮渐重，困意上涌，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侧身酣睡的胖老头猛然睁开双眼，竖耳倾听，似有所觉，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下一刻，只见他身形一闪，便已掀窗出去。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眨眼间，胖老头已经站在客栈的墙外的巷子里。 他躲在阴影中，面无表情，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看装扮服饰，两人都来自玄天观。 其中一位是个身形高大，孔武有力的壮汉，怀中捧着一个精铁铸造的剑匣。 另一位是个白白净净的道童。 只见那位壮汉小心翼翼的打开剑匣，内层为木制，铺着黄布，中间微微凹陷，里面摆放着一柄长约两尺，宽约两指，明晃晃的无柄长剑。 那位白净道童从怀中拿出一块石头，在剑身上方来回扫动。 那长剑在剑匣的凹槽内好似有所感知，竟微微扭曲，跳动了两下！ 白净道童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深吸一口气，手捏剑诀，朝着长剑一指。 长剑仿佛活了过来，弹匣而出，化作一道白光，在白净道童身前来回穿行。 胖老头原本正要出手，但他见白净道童御剑手法生疏，便又止住脚步。 白净道童剑指一转，那道白光随着他的剑指刺去，将一个花灯刺破，周围的灯光瞬间黯淡不少。 嗖！嗖！嗖！ 白净道童又连续变幻剑指方向，巷子周围的灯笼，尽数被打落。 巷子里陷入一片昏暗。 白净道童这才朝着客栈内一指，轻声呵斥：“去！” 那道白光似乎听得懂，剑身扭动，朝着客栈二楼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胖老头手指轻弹，一粒石子打破他们那个房间的窗户，跌落在地上。 漆黑的房间里，陈棠早已醒来，长刀出鞘，皱眉倾听。 刚听到一些异响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随后，他便看到客栈外面的灯光，逐渐黯淡下来。 陡然！ 一道白光破窗而入，直奔他的胸口刺来，速度惊人！ 陈棠身形一闪，避开这道白光。 但下一刻，那白光竟如同灵蛇般扭动身体，调转方向，又朝他太阳穴戳过来！ 这一次，陈棠没有躲，挥刀便斩。 嗤！ 宛如剑锋划破布帛。 陈棠刚买的钢刀，竟被那白光一分为二，斩成两截！ “什么东西？” 陈棠心中大惊。 白光斩断钢刀，几乎没有停顿，又朝着陈棠刺来。 陈棠瞬间进入神照状态，避开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他也看清楚了那道白光是什么。 这是……飞剑？ 这个世界居然有飞剑？ 难道口吐飞剑，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并非传说？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原本陈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根据前身的判断，这里相当于一个低武世界。 但在此刻，突然打破了他的认知！ 这一次，陈棠有了准备，凝神以待，白光在房间内快速穿梭，始终没能伤到他分毫。 白光几次出击，都被陈棠躲过去，不禁变得有些急躁。 而陈棠连续躲闪几次，没了最初的惊讶，应对起来，更显得游刃有余。 飞剑手段，虽然令人惊奇，但对陈棠的威胁并不大。 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这口飞剑的剑身极其锋利，削金断玉，不在话下。 客栈内的东西，只要被它轻轻一碰，立即变成两半。 陈棠想要一窥飞剑奥秘，便在房间内辗转腾挪，不断闪躲。 这口飞剑似乎也意识到，继续耗下去，也根本伤不到陈棠，便掉头想要离去。 “还想逃？” 陈棠目光大盛，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此时夜深人静，飞剑越过墙头，消失不见。 陈棠飞奔过去，使用壁虎游墙功，身法迅速，三两下越过高墙。 随后纵身跃下，将两个人堵在巷子里。 “是你？” 陈棠 他对此人早就生出过警惕，没想到，今夜这道童便祭出飞剑杀过来了！ 徐通见陈棠转眼杀到近前，不禁大惊失色，心神慌乱。 他没想到，自己这口飞剑，都奈何不了陈棠。 我的修为境界还是太低，飞剑运转也不够流畅，有些时候，还略显滞涩。 若是能再提升一两个境界，飞剑速度更快，绝对能将陈棠杀死！ 徐通心中暗想。 陈棠可没跟他废话，也没容他多想，大步流星的杀来！ “拦住他！” 徐通连忙说道。 他将这位玄天观九品弟子带在身边，就是防止发生意外。 那位九品弟子见陈棠也是赤手空拳，倒不甚畏惧，也冲了过来。 抡圆双臂，一招双峰贯耳，朝着陈棠的两侧太阳穴打来！ 这一招乃是拳法中的杀招。 若是抵挡不住，被双拳侧凸的拇指骨节击中太阳穴，轻者白痴，重者当场身亡！ 陈棠目光如炬，纵身一跃，一个猛虎出柙，刚好接住两侧抡过来的手臂，猛地向后一拽，爆发出一股巨大的撕扯力量！ 咔嚓！ 这个九品弟子的双臂瞬间脱臼。 没等此人呼喊出来，陈棠一拳砸在他的面门上，瞬间打得他满脸鲜血，脸庞凹陷，晕死过去！ 这人估计有九品上，血肉强大，远超常人。 换做旁人，已被陈棠一拳锤烂面门！ 那徐通眼看着双方交手只是一合，玄天观九品弟子便晕死当场，不禁吓得脸色苍白，想要大声呼救。 他毕竟是玄天观的方士。 一旦惊动周围的人，陈棠绝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他，否则便是与玄天观为敌！ 可徐通刚刚张口，陈棠一个虎跃，已经来到身前，探出虎爪，瞬间捏住他的喉咙。 徐通脸色涨得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棠心中突然升起一丝荒唐之感。 徐通身为玄天教方士，懂得那神奇无比的飞剑之术。 若非他有所警觉，这手飞剑之术，足以杀人于无形！ 可真正交手起来，一旦没了飞剑，此人竟与常人无异，极为孱弱，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陈棠低声逼问道：“有关知微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玄天观……” 陈棠微微松手，徐通喘一口气，连忙说道。 但他还没说完，喉咙就再度被陈棠捏住，眼睛凸起，脸庞紫青。 “我问什么，伱答什么！” 陈棠目露凶光，寒声道：“多一句废话，我掐死你！” 徐通连忙点头。 陈棠松手。 徐通喘息道：“是鲁士宗他们家告诉我的。” “你今晚来这的事，还有谁知道。” 陈棠又问道。 “都知道。” 徐通连忙说道：“观主也知道。” 他并不傻，虽然自己是偷偷来的，但若如实说出来，恐怕陈棠立即会杀了他！ 要是有其他人知道他的行踪，必定会让这个陈棠有所顾忌。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只听陈棠幽幽的说道：“天王老子知道都救不了你。” 咔嚓！ 陈棠手掌用力，瞬间捏碎徐通的喉咙！ 徐通瞪大双眼，脸上尽是难以置信，身体靠着土墙上，缓缓瘫软下来，已然身死。 第86章 胖老头的手段 这方士徐通若是呆在玄天观中，陈棠还真没什么机会下手。 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陈棠怎会容他活着回去，先宰了再说！ 胖老头从头看到尾，见识陈棠的手段，不禁暗暗赞叹。 不论是谁，面对玄天观方士，终究会有些顾忌。 就连他面对玄天观的一些高手，都要忌惮三分。 可陈棠杀掉这个方士，完全没有半点犹豫！ 这般杀伐果决，胆大包天的人，他已经许多年没遇见了。 上一位，给他这种印象的人，还要追溯到前朝。 “你打算怎么处理？” 胖老头从阴影中走出来。 “有点棘手。” 陈棠面沉似水。 一旦事发，查出来是他杀了玄天观方士，连青龙司都保不住他！ 徐通今晚的行踪有没有告诉旁人，陈棠不清楚。 即便没人知道，徐通身死或是失踪之后，也很容易会查到他们头上。 而且，谁知道这玄门方术，有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追踪术一类。 连飞剑都出来了，出现什么玄术，他都不会意外。 胖老头问道：“知道棘手，你还杀他？” 陈棠道：“被这种人惦记上，躲是躲不过，与其天天担惊受怕，不如先将他宰了！为今之计，只能做最坏的打算，离开武安郡。” 徐通今晚的行踪，也可能没有旁人知道。 但陈棠不能赌。 赌输了，万事皆休。 当然，陈棠也清楚。 逃离武安郡，只是下策。 一旦离开这里，他们很快就会被通缉。 今后都要过上逃亡的日子，朝不保夕，更别提去找黑水帮少帮主的麻烦，替前身了结恩怨。 但至少能掌握主动，不至于哪一天突然屠刀悬颈，束手就擒。 胖老头淡淡道：“这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我吧。” 咦？ 陈棠眼前一亮。 他早就看出胖老头身手不凡，品级不会太低，但究竟有什么手段，能有多大本事，他还不知道。 毕竟这老头来到家里之后，除了传他一手壁虎游墙功之外，其他时间不是吃就是睡，完全处在养老状态，从没出过手。 这次胖老头主动揽下这桩事，倒是让陈棠颇感意外。 “我老胳膊老腿，知微还那么小，刚安定下来，我们这一老一小，可不陪着你瞎折腾。” 胖老头抱怨了一句，似乎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陈棠问道：“老头，你打算怎么处理？” 胖老头不喜欢陈棠叫他前辈的，在他听来，还不如叫一声老头听着舒服。 胖老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回去等着吧。” “行。” 陈棠没再追问，笑道：“我便在客栈等好消息了。” 陈棠目光转动，看向身边躺着的那位玄天观九品弟子。 此人在刚刚已经苏醒过来，却仍在装昏迷。 只是人在昏迷和紧张状态下的呼吸节奏频率，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陈棠破开泥丸宫，即便没有在神照状态下，感知也异常敏锐，超乎寻常！ 他正要动手，胖老头已经走到那个玄天观九品弟子身边。 足尖好似不经意在这人太阳穴上碰了下，便是这么轻轻一戳，这位九品弟子脑袋一歪，便彻底没了呼吸。 胖老头弯腰，捡起那个剑匣，将飞剑放进去，准备塞到徐通怀中，一起带走。 “这飞剑还是留下吧。” 陈棠见状，连忙说道。 刚刚看到飞剑，给他带来的冲击，不亚于在武侠世界里闯荡江湖，对手突然掏出一把狙击枪…… 胖老头皱眉道：“伱要这玩意做啥，又练不了。” “练不了当个纪念也行啊。” 陈棠道：“而且这飞剑异常锋利，明显属于神兵利器，我新买的好刀在这飞剑之下不堪一击。” “这玩意就神兵利器了？” 胖老头伸出两根胖乎乎的手指，捏住那柄飞剑，轻轻提起，突然用力一夹。 啪！ 剑身断成两截。 胖老头得意洋洋，道：“你的神兵利器还不抵我两根手指！” 陈棠脸一黑。 他有点气不过，在徐通和那个九品弟子身上一顿摸索，直到摸出二两银子，这口气才顺过来。 可惜这两人晚上出来干坏事，身上都没带什么银子。 …… 玄天观。 观主宋木半夜折腾一个时辰，才心满意足的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木悠悠转醒，感觉怀中似乎有些异样。 迷迷糊糊中，他侧头一看。 不知徐通何时回来的，正躲在他的被窝中，只露出脑袋在外面。 徐通面庞白皙，侧脸依偎在他的怀中，双臂环绕，在被褥下搂着他的腰，看上去极为乖巧。 宋木又来感觉了。 “嘿嘿，偷偷爬上我的床，又想了？” 宋木渐渐雄起，昂首挺胸，片刻之间，便已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来！” 宋木来了精神，笑道：“咱们再战三百回合！” 一边说着，宋木一边捧起徐通的脸庞…… 下一刻，宋木的笑容僵住。 他是真的将徐通的脸庞，捧了起来！ 而且，只有一个脸庞。 望着自己手上的一颗好大头颅，宋木完全吓傻了。 “啊！！” “啊！！” 天还没亮，玄天楼的最顶层，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如同鬼哭狼嚎。 “这好像是观主的声音？” “啥情况，跟徐通玩这么刺激？” “嘿嘿，这是谁玩谁啊？” 在附近的弟子，纷纷朝这边跑过来，窃窃私语。 “啊！！” 惨叫声仍在持续。 众位弟子渐渐听出来，这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劲，不少人涌进玄天楼。 但众人在来到玄天楼四层，都停住脚步，站在楼梯口向上张望，不敢贸然上楼。 五层属于观主最私密的住处。 没有他的准许，擅自踏足者，都会被玄天观的戒律惩治，生不如死！ 一年来，只有徐通一人可以随便出入。 “观主，上面可是出了什么事？” “观主，你还好吗？” 几位弟子听着这声音也太惨了，忍不住问道。 过了片刻，上面的惨叫声，逐渐低沉下来。 玄天楼五层，又重新恢复安静。 宋木瘫坐在床上，被褥早已掀开，望着床上已经身首异处的徐通，脸色惨白。 撑过最初的惊恐，他逐渐平复下来，心头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 这是在挑衅！ 杀了徐通倒没什么，他还会寻找到第二个，第三个徐通。 但此人将一具尸体放在床上，就是在向他挑衅，这是在挑战玄天道的尊严！ 但很快，宋木似乎想到什么，刚刚升起的怒火瞬间熄灭。 取而代之，一阵深深的恐惧再度涌上心头，令他不寒而栗！ 不，不对。 这不是挑衅。 这是警告！ 能悄无声息的将一具死尸，塞进他的被窝里，便能悄无声息的取走他的命！ 差距太大了。 就算他是凝气八层，也绝不是此人的对手。 对，这就是警告！ 或许此时此刻，那个人并没走远。 可能此人就躲在玄天观附近，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要他作出任何过激的举动，都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转念至此，宋木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观主，你没事吧，要不要我们上去瞧瞧？” 下方声音嘈杂，又有弟子的声音传上来。 宋木轻咳一声，道：“这里没事，你们散去吧。” 下方一众弟子闻言，对视一眼，耸了耸肩，各自散去。 “我就说吧，观主神通广大，能出什么事，就是你们一个个大惊小怪的。” “这还没出事？你没听观主嗓子都喊哑了，这得是什么阵仗。” “嘻嘻，想想都刺激。” 众位弟子虽然退去，但却在背地里偷偷议论着。 宋木听着众弟子的脚步散去，玄天楼又恢复平静，他才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想去旁边解个手，缓解一下心中的紧张。 但站着尝试半天，都没挤出来一滴。 就在宋木背身解手的一刻，房梁上一团模糊的黑影掠过，打开窗户，闪身而出。 身后似乎传来一丝异响。 宋木不敢回头，吓得更尿不出了。 他哆哆嗦嗦的提上裤子，壮起胆子，运一口气，猛地转身望去。 房间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具身首分离的尸体陪着他。 宋木睡不着，也不敢躺回床上。 他打开窗户，就在窗前静静站了两个时辰，直到天色破晓，才叫了几个弟子上来，打扫房间。 几位弟子看到房间里的惨状，都吓得浑身一哆嗦。 但看到另一边脸色阴沉的观主，谁都不敢多问，只是闷头做事，将房间清理得干干净净。 整张床都被整个搬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有关那一晚的各种小道消息，在玄天观众弟子间流传的飞起。 “你听说没，上元节那晚，徐通没伺候好观主，结果观主一怒之下把他给斩了！” “活该，死得好！” “我听说不是。好像是那晚观主和徐通换了位置，结果徐通弄的太狠，给观主弄的哇哇叫，情急之下，一剑给他斩了。” “对对对，那晚我就在玄天楼，听得真真儿，观主喊得老惨了，嗓子都哑了。” “这谁能想到，徐通前一日还红得发紫，第二天自己就见红了，都是命啊。” 玄天观四处传播的小道消息，宋木也听说了。 但流传的范围太广，他发觉的时候，已经制止不住了。 更重要的是，宋木现在没心情去管其他人怎么议论。 因为自从那晚受了惊吓，他就发现自己不行了。 完全不行的那种。 第87章 武帝 陈棠回了客栈，晚上这么一折腾，已经睡不着了。 这个世界，似乎与他最初预想的有很大出入。 飞剑都跑出来了。 那个徐通运转飞剑的手法，明显有些青涩，还不算熟练。 若是这一手飞剑修炼至大成，他应付起来也会捉襟见肘。 除非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徐通的位置，将他制住！ 这个徐通虽然练得一手飞剑之术，但自身却异常孱弱。 陈棠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人人都想练武，修为精进，但练武不但花费巨大，还要吃苦。 陈棠三个多月，能修炼到这个地步，固然有虎乳山参的滋养，山中客的传授，他本身自己也从未懈怠，苦修不辍！ 便是这份苦，一般人便受不了。 若是能修炼出飞剑这样的手段，剑诀一指，飞剑祭出，如臂指使，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还吃练武那份苦做什么？ 陈棠在前世就曾一度怀疑，是否因为火器的崛起，导致古武的没落。 毕竟武术练得再强，也敌不过七八条枪。 飞剑可比前世的枪还要厉害些。 难道这个世界，真有前世书中描述的那种呼风唤雨，焚天煮海的手段？ 若是连飞剑都有，会不会有什么长生术？ 还有自己明明在客栈里，这个徐通站在客栈外面，如何控制飞剑追杀他的？ 按理来说，徐通应该看不到他才对。 陈棠躺在床上，脑海中涌起无数疑问，越想越精神。 没过多久，胖老头就回来了。 陈棠翻身坐起，问道：“解决了？” “嗯。” 胖老头点点头，很是轻松的说道：“那个什么玄天观主若是聪明点，就不会来找咱们的麻烦。” “他若是蠢货呢？”陈棠问。 胖老头道：“那就宰了他，换个聪明的来！” 这话说的蛮霸气。 陈棠刚要称赞一声，胖老头想了想，道：“要是实在不行，咱们还得跑路。” 陈棠：“……” 胖老头道：“毕竟这世间，聪明人少，还是蠢货比较多。要是换来的又是个蠢货，也是大有可能。” “这么换下去，聪明人未必能换来，但玄天教的什么长老、护法肯定会来，我是不怕，但有你们这几个累赘，还是走为上策。” 行吧，既然胖老头这么说，就先等等看，反正有他兜底。 陈棠问道：“玄门方术怎么个说法？徐通在外面，都看不见我人，他怎么会驾驭飞剑追杀我的？” “玄门是武道之外的另一种修炼法门。” 胖老头似乎想到什么，停顿片刻，才道：“其实，即便是武道，也不止一种修炼法门。世间总有奇人，能另辟蹊径，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至于玄门修炼，与武道不同，对资质要求异常苛刻，万中无一。” “武道人人都能修炼，只不过受限于天赋资源，最后的成就有高有低。而玄门若是没有资质，便根本无法修炼，入不了门。” 陈棠点点头。 他和知微在玄天观测试过，都没有资质。 准确来说，从他们进入玄天观到离开，就没有一个人通过测试，可见概率之低。 胖老头继续说道：“玄门也分境界，据说最底层的名为凝气境，称为方士。凝气之上为筑基，这个境界的玄师被称为术士。” 凝气、筑基？ 这跟前世书中所写境界几乎一样，只不过称呼上有所变化。 陈棠问道：“后面呢？” 按照规律，后面应该便是金丹，元婴才对。 “后面的似乎被称为真人。” 胖老头摇头道：“其实我与玄门打交道不多，玄门崛起、乾帝立国之后，我便离开神州了。后来，也只是偶尔来过这边几次。” “据说玄术中，有一个大类，便是修炼飞剑，这也是玄师对敌最重要的一项手段。” “每个玄师在拜入玄门之处，都要自己炼制一柄飞剑，铸剑之时，要咬破舌尖，以自身至阳之血来淬火，与飞剑建立初步感应。” “再之后，每日都要用玄门的修炼法诀，与飞剑同修，对剑呼吸吐纳，甚至还有人以各种稀有药材来洗剑饲剑。久而久之，飞剑有了灵性，与方士之间的感应也会随之加深。” 陈棠若有所思。 武道修炼，从打熬肉身，易筋锻骨起步，也要不断锤炼，用各种稀有药材来辅助修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武者的身体，就是玄师的飞剑。 胖老头道：“修炼的时间越久，与飞剑的感应就会越深，人剑之间越默契。驾驭飞剑，如臂使指，运转自如。” “这个徐通明显在玄门中修炼时间不长，飞剑还练得不够纯熟，若是真遇到顶尖方士，手指一抬，白光一闪，便是十个你也死了。” 陈棠忍不住问道：“难道真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如果世间真有这种手段，他还苦哈哈的练武，心里肯定有落差。 “千里？没有那么夸张。” 胖老头摇头道：“方士运转飞剑的范围，也就在十丈之内，超出这个范围，他操控起来就特别困难，威胁不大。否则，那个徐通也不会站在客栈外面，大可以跑得更远些。” “据说，筑基境的术士，飞剑范围倒是大了一些，但也不会超过百丈。” 陈棠大概算了下。 他的所在的房间，距离徐通的位置，大概三十米左右，恰好在十丈范围内。 胖老头道：“至于你说的，此人看不到你的人，也能御剑追杀你，是因为你直接或间接与他接触过，留下过气息印记。” “他以飞剑感知伱留下来的气息，即便看不到你的人，也能顺着气息追杀。” 陈棠暗暗咋舌。 练成这手绝技，飞剑都快赶上狗鼻子了。 陈棠想了想。 他与徐通没有接触过，唯一可能留下气息的，应该就是当初在玄天观，测试时候握着的那块石头。 陈棠又问道：“既然能驾驭飞剑，岂不是可以御剑飞行？” “可以，但能到这一步的人不多，而且飞行也不会太高。飞得越高，消耗越大。” 胖老头道：“想要御剑托住自身飞行，方士做不到。而且方士只能修炼一口飞剑，踏入筑基，成为术士，才可以有足够的心力修炼两口飞剑。” “理论上，两口飞剑中的一柄可以用来御剑飞行，但实则消耗太大，除非逼不得已，想要逃命，否则也不会有术士这么干。” 陈棠问道：“玄门之中，可有什么长生术？比方说，修炼到什么筑基境，寿元会增长多少？” “那倒没听说。” 胖老头摇头道：“玄门的出现时间，还不足百年。能否长生，还不得而知。” 陈棠又连续追问几个问题，似乎有点超纲，胖老头支支吾吾，有些答不上来了。 胖老头见陈棠对玄术颇感兴趣，便道：“就算你知道再多，也修炼不了。而且，武道未必就弱于玄术。” “绝大多数时候，玄师对武者会形成绝对的压制，至少在同境界下，一个玄师足可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但，凡事皆有例外。” “据我所知，前朝便有一位武者，同阶鲜有败绩，哪怕是玄师撞见他都得绕着走，躲得远远的！” “哦？” 陈棠来了兴趣，问道：“这人修炼什么的，他还活着吗，有什么绰号？” 胖老头道：“此人出身显贵，但天生丹田残缺，即便是练武都成就有限，在族中不被重视。可没成想，后来竟被此人走出另一条大道来，登临巅峰，堪称世间无敌！” “这便是你方才提到的奇人吧？”陈棠问道。 胖老头点点头，道：“我曾对你们说过，此人便是结束北神州的分裂，一统各大部族的前朝武帝。” “只可惜，他后来错估了天下大势，执意南征，在夏江之畔兵败，后又遭人背叛，最终落得国破家亡，尸骨无存的结局，不胜唏嘘。” 陈棠忍不住问道：“他已登临巅峰，世间无敌，南夏还有人能挡住他？” “有一位。” 胖老头点点头，道：“但光是那一位还不够。当时夏江一战，至少还有一位顶尖强者对他出手，甚至还有人暗中刺杀。” “夏江一战后，武帝负伤兵败，引发一连串连锁反应。极北寒域南下，意图染指平州，西陵诸国进犯南夏，天下最强之人，几乎都先后出招！” “之后，便是天下大乱，玄门趁势崛起。” 陈棠问道：“老头，你当时在哪，跟这几位比如何？” 胖老头原本总喜欢在陈棠面前炫耀一番，此刻却笑了笑，摇头道：“我当时还排不上号，在江湖中，只能算是小有名气。” “武帝身死之后，我受人所托，只身入京。当时的京城兵荒马乱，风云际会，各方势力齐聚，都为争夺那尊无上宝座。” “我在众多高手的眼皮子底下，潜入皇宫，偷了一个人出来，才算是名声大噪，被江湖人称为‘天下第一大盗。’” 当初在常泽县的时候，胖老头就曾得意的提过一次，说他在皇宫中偷过两次人。 想必这就是其中一次了。 回想起这些往事，胖老头难得没有任何嬉笑怒骂，神色唏嘘。 他望着窗外透出的晨光，眼前仿佛闪现出无数身影，无数画面，轻喃道：“可这些，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第88章 有点过分了 陈棠跟胖老头又聊了会，天色初亮。 昨夜的佩刀，被飞剑斩断，只剩下一柄断刀。 陈棠握着断刀，在房间里修炼半个时辰的燃木刀。 客房空间有限，练习燃木刀不受影响，但练拳便施展不开了。 陈棠下楼，来到客栈后院的空地上，打起伏虎拳。 这样的修炼，已经成为他的日常，早已习惯。 这个时辰，客栈里的大多数人都已经起床，有的来到后院，看到正在练拳的陈棠，略感惊讶。 没多久，后院的楼上楼下倒聚集了一些人。 不少常泽县的人，也在其中。 陈棠视若不见，继续修炼。 一十六路伏虎拳，几乎人人都会，没什么稀奇。 他也不怕别人学去。 没有入神坐照，没有山中客的指点，就算看上十年八年，也难以学到其精髓，充其量就是前身的水平。 姿势的变化，发力的技巧种种细节，都很难通过简单的观察领悟。 “这少年哪来的，也不怕丢人，还练上伏虎拳了。” 人群中，一人忍不住轻笑一声，面露嘲弄。 不少人闻言，纷纷朝他这边看来，那目光像是在看傻子。 梅映雪也笑了一声，道：“也不知道丢人的是谁，这位便是昨天刚刚定品成功，初到武安郡，便闯下‘猫熊刀客’名号的陈棠！” 那人脸色一变，意识自己说错了话。 他昨天没去校场，但却听说过‘猫熊刀客’的名号。 那人讪讪一笑，道：“这位兄台没有猫熊的黑眼圈，所以没认出来，倒是我眼拙了。” 另一位常泽县的富绅沉声道：“我这位同乡当初在常泽县，那也是赫赫有名！伏虎少侠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不错，不错！” 另一位常泽县人也点头道：“伏虎少侠在我们老家那都是人人称赞，谁见了不得说一句少年英雄！” “我们来的时候遇到雪贼拦路，幸好有陈老弟出手，方才化解危机。” 此时再提伏虎少侠四个字，常泽县众人的语气中，已经不带半点讥讽。 对着陈棠就是一顿狂吹乱捧，好像只是作为同乡，也是件引以为傲的大事。 陈棠神色如常，内心平静，练完拳便离开了。 这个世界虽然与前世相差极大，但有些东西，依旧相通。 伏虎少侠，原本是个笑话。 如今，却被人视作荣耀。 这种转变，只是因为他定品成功，在常泽县的人看来，九品武者，已经是了不得的存在。 更何况，陈棠还年纪轻轻，更是前途无量。 人群中，鲁士宗一家象征性的跟着众人称赞几句，神色却不太自然。 “也不知昨天参加郡守府的晚宴，陈棠最终去了哪一家。” “之前我见他与郡守大人的公子谈笑风生，多半会进入郡守府。” “在郡守大人身边做事，这是一步登天了啊！” 众人望着陈棠离去的背影，面露羡慕。 郡守府晚宴的消息还没传出来，除了昨晚在场之人，旁人都不知内情。 陈棠练完拳，出一身汗，回去洗漱一番，下楼吃了早点。 又跑到马厩里，买了点好酒好肉喂给呼雷豹。 呼雷豹昨天上午城门一开，就自己寻到客栈来了。 陈棠就将他暂时寄放在客栈马厩。 今天还要去青龙司报个到。 陈棠只是九品，被蔡胤破例招收进去，听那个意思，应该不算正式的青龙卫。 他这情况，倒有点像是走后门的。 到里面不会被排挤吧？ 一般走后门的，都被人瞧不起。 要是有关系，有靠山还好。 他可啥都没有。 还不知道青龙司规矩多不多，能有多少俸禄，干活累不累。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没有加班。 一路上这么胡思乱想，陈棠便已经来到青龙司门口。 门口两侧，站着两个青龙卫。 陈棠上前，将昨晚刚拿到手的九品青铜令递上去，报了个名号。 一位青龙卫接过令牌，又打量陈棠几眼，便点头道：“昨天蔡大人嘱咐过了，你跟我来。” 说完，这个青龙卫领着陈棠走进青龙司。 青龙司的内部建筑机构，处处都能体现出龙的标志，细节上气势不凡，但整个机构内，却透着一股压抑阴森之感。 没多久，陈棠便来到一处大厅前。 站在门口，就能看见蔡胤大马金刀的坐在居中主位上，手里正抓着糕点往嘴里塞。 “进来吧。” 蔡胤看见陈棠，招呼一声，问道：“吃饭没，过来吃点？这糕点还不错。” “吃过了。” 陈棠感到有些好笑。 每次见到这位，好像都处在饥饿状态，不是在吃，就是在找吃的。 大厅两侧共有十把座椅，左右各五把。 两侧坐着九个人，左排五人，右排四人，末尾还空着一把座椅。 一共七男二女，都戴甲佩剑，看着年纪都不大，坐在前两位的也就是三十左右。 蔡胤指着右排末尾的空位，道：“今后来这你就坐那里。” 陈棠倒没有被轻视的感觉。 他原本就不够资格，进入青龙司坐在末尾很正常。 陈棠步入大厅，两侧的九人都侧目看来，上下打量着，眼神中透着一丝审视，几分好奇。 倒是没有陈棠想象中的什么敌意。 右排末尾的座椅上，还摆放着一套青色皮甲，一柄连鞘长剑。 陈棠十分诚实的说道：“大人，我不懂用剑。” “学便是了，你才刚入品，能会个啥。” 蔡胤道：“这是咱们青龙卫的标配，也是标志。穿甲佩剑，出门旁人一看，便知道你是青龙司的人。” 陈棠点了点头，也能理解。 毕竟进了朝廷，难免会受到些限制。 就像是在前世巡捕局，巡捕配备的都是标准手枪，你腰里别个沙漠之鹰出门晃悠，肯定不合适。 陈棠倒也无所谓。 反正他没打算常驻青龙司，等找机会结果那黑水帮少帮主，他于前身便再无亏欠，坦坦荡荡，一身轻松。 今后他便可横刀跃马，踏遍江湖。 “这是咱们青龙司专门定制的软甲，比军队中百长，千长身上穿的软甲，还要好一些。” 说话之人，是坐在右排第九位的女子，约莫二十多岁，不施粉黛，清丽脱俗，青丝在脑后束起扎了个马尾，看上去极为干练。 “我叫汪燕离，叫我离姐汪姐随你。” 女子见陈棠看向她，开口介绍道。 “哦？？” 旁边几位青龙卫闻言，嘴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面带笑意，纷纷起哄。 蔡胤在主位上吃着东西，对此浑不在意。 进入青龙司带来的压抑感，在这大厅之中的哄笑中，瞬间烟消云散。 “离姐。” 陈棠打了声招呼。 汪燕离道：“军中寻常的软甲，都是用黄牛皮制作，好一些会用水牛皮。但咱们青龙甲，用的都是兕皮，也就是犀牛皮。””防御上要比寻常软甲提升不少，九品武者全力一刀砍上面，都未必能破的了青龙甲！” 陈棠暗道一声厉害。 这等于穿了一件防弹衣。 身上有无软甲，在五品下的厮杀争斗中，差距极为明显。 对方一刀斩在软甲，自己不受伤，或是只受轻伤。 而对面没有甲胄保护，身中一刀，可能会立即失去战力。 即便是三两个普通人穿戴甲胄，手持利刃长矛，也能跟九品武者拼命！ 所以在乾国，江湖人士或是民间百姓，配个刀剑，或是一石以下的弓，都不算什么，但不能藏弩。 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 私藏甲胄，比藏弩的罪名还要大！ 哪怕只是甲胄的一些零散部件碎片，一旦被查到，都可能是谋反大罪！ 蔡胤就着茶水，咽下一口糕点，摆手道：“其实伱现在还不算正式的青龙卫，对你的要求，也不用太严格。” “今后来青龙司点卯，或是公事出门，你将甲剑佩戴整齐就行，平时你就随意些吧。” “多谢大人。” 陈棠道一声谢。 如此，倒轻松不少。 蔡胤问道：“你今后住哪？青龙司有地方，要搬过来住吗？” 陈棠心里一哆嗦，连忙摇头。 在公司住，想必加班也是方便得很。 前世某些记忆，再次疯狂袭来。 陈棠道：“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得我照看着点，还是回去住方便。” 回头可以在武安郡寻个住处，租个大院子。 “也行。” 蔡胤点点头，道：“你有啥要问的没？” 陈棠想了想，问道：“月俸能有多少？” 既然他不算正式的青龙卫，就相当于以前的实习生。 万一遇到黑心老板，没有实习工资可不行。 蔡胤道：“月俸五两，按照七品青龙卫的标准，也就是百长的标准给。至于你平时的吃穿用度，都可以在司里领取，修炼用的药材，在司里也都有。” 百长，便是百夫长，类似于百户。 月俸五两，相当于普通农户一年的收入了。 而且，还有其他隐藏福利。 像是蔡胤刚刚说的，他平时的吃穿用度，司里都能提供，等于又节省一大笔开支。 啧，怪不得都想进朝廷当官。 陈棠想了想，又问道：“每天都要点卯吗，工作时常大概多久，平时没事能自由活动吗？” 蔡胤被陈棠三个问题，问的有点毛了。 “你小子第一天来青龙司，不关心我，不关心青龙司，不关心朝廷，一张嘴就问月俸，然后还想偷懒，有点过分了嗷！” 蔡胤瞪着牛眼，吹着胡子。 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第89章 其乐融融 大厅中的九位青龙卫闻言，笑作一团。 这么实诚的少年，他们许久未见了。 正常人来青龙卫，就算关心月俸之类的，也要装装样子。 这个少年倒好，直接干脆，开门见山。 这倒真不怪陈棠。 实在是前世被坑怕了。 而且，他还得找个时间上雪山，到山中客那学点进阶武学。 陈棠如此坦诚，反倒误打误撞，让在场几位青龙卫暗暗点头，心生好感。 那种八面玲珑，见风使舵的人，他们这几个还真不待见。 那种人，在其他三位卫尉的麾下能混得风生水起。 蔡胤虽然嘴上说着过分了，心中对此却毫不在意。 “其实青龙司平时没什么事，相对轻松。” 说话的是坐在第一位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名为魏群，看上去在九人中相对沉稳，道：“但真遇到事情了，咱们做事就要麻利起来，可能连续几天都没空休息。” “像是常泽县那个案子，青龙司就忙了整整一天。” 蔡胤接着说道：“你毕竟还不算正式青龙卫，要求不高，每天来点个卯，有事出门提前打声招呼。” “还有，以后不用叫我蔡大人，大人小人的甚是没劲。你跟他们几个一样，叫我蔡头就行。” “好的，蔡大人。” “……” “咳咳，习惯了，没改过来，下次一定。” 蔡胤打量了一下陈棠，看似随意的说道：“你应该已经有九品上了吧。” 陈棠含糊应了一声。 蔡胤道：“看你在校场定品上，能接住二石弓射来的箭半步不退，那份力量，就不可能只是刚刚入品的人。” “回头让小汪带你去武库，学习一下青龙司的换骨功法，还有青龙剑法是一定要学的。” 一般来说，修炼到九品上之后，想要更进一步，就要改换锻炼骨骼的武功。 寻常的武学，只能练到皮肉的层次，还修炼不到骨骼。 陈棠已经修炼到九品极境，正常来说，也应该修炼换骨之法了。 “爱怎么偷懒都随你，但年中考较的时候，伱可别给我丢脸！” 蔡胤瞪着牛眼，道：“老子大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还有不到半年，你得修炼到七品，知道不？” “蔡头，半年时间太仓促了。” 魏群皱眉道。 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 就算天赋再强，青龙司修炼资源管够，也不可能半年就从九品，修炼提升到七品。 “修炼不到七品也行。” 蔡胤道：“你要能打过其他卫尉麾下的青龙卫，就能堵住旁人的嘴。” 归根结底，还是实力说话。 汪燕离摇头道：“那也不容易，我听说其他卫尉麾下倒是也有几个准青龙卫，可修为都在八品上。” 蔡胤嘿嘿一笑，深深的看了一眼陈棠，道：“别看这小子修为只是九品，但若论反应速度，恐怕八品都比不过他！” 校场定品，想要接住二石弓射来的箭，自身力量足够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反应还要快。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换做是八品武者来，都未必能躲过那一箭，更别说伸手去接。 “你们几个跟他认识一下吧，平时没事多陪他练练，别让他总想着偷懒。” 蔡胤说了一句，起身准备离开。 没走几步，他似乎又想到什么，转身将托盘上没吃完的两块糕点带上，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蔡胤离开，在场的几位青龙卫纷纷起身，朝陈棠打着招呼。 “陈老弟，在下岳守。” “在下莫子廉……” “迟云……” 众人上前，面带笑意，介绍自己，欢迎陈棠加入青龙司。 有的人热情一些。 有的人话不多，只是点点头。 没有陈棠想象中的排挤敌视，反而其乐融融。 在众人的起哄之中，汪燕离给陈棠穿戴好青龙甲，配好青龙剑。 汪燕离轻哼一声，对此毫不在意，大大方方。 陈棠见状，倒也坦然接受。 换上这一身，站在铜镜前一瞧，果然气质大变！ 原本陈棠身上，只是显露出一丝草莽之气。 此时，高大的身形，穿甲佩剑，虎目环顾间，更添几分威严气势！ 还别说，这身行头真不赖。 众人陪着陈棠闲聊一会，便各自散去。 魏群道：“燕离，小陈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 汪燕离带着陈棠离开，熟悉一下青龙司，再前往武库学习功法。 在途中，还经过一处铁匠铺子，里面几个人在这寒冬腊月，也只是穿着单薄汗衫，袒露胸膛，叮叮当当捶打着铁器。 陈棠暗自感慨。 青龙司里还真是什么都有。 “若是软甲兵器破损毁坏，亦或是想要打造什么兵器，来这边找老张就行。” 汪燕离指着铁匠铺中的一位精壮老者说道。 “来新人了？” 老张看见汪燕离两人，打了声招呼。 汪燕离笑着点点头，带着陈棠继续在青龙司中四处转转，介绍着青龙司各处的机构，有哪些禁忌，需要注意的地方。 “咦？” 就在此时，旁边走来几位青龙卫，为首之人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穿着与蔡胤同款青铜甲，腰悬利剑，体态丰盈，眉眼间千娇百媚。 汪燕离刚刚介绍过，在青龙司，但凡穿戴铜甲的，最少都是卫尉。 青铜甲有数十斤，防御力虽然更好，但没有达到五品，修炼出内气，平时穿戴青铜甲负担太重。 “这位是秦晓媚，四大卫尉之一。” 汪燕离胳膊肘点了下陈棠，快速的低声说道，旋即拱手行礼，道：“见过秦大人。” 陈棠照葫芦画瓢，跟着说了一句。 “这位就是蔡大哥新招来的小兄弟？” 秦晓媚来到近前，一双桃花眼在陈棠身上游走，伸出手指在陈棠胸前的软甲画着小圈，笑道：“这模样还真是俊俏，日后跟我怎么样？” “大人说笑了。” 陈棠后退半步，神色淡然。 秦晓媚与青沐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 青沐是天生媚骨，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浑然天成，不着痕迹。 即便偶尔逗他一下，也很有分寸，不会令人反感。 这位秦晓媚则不然，虽然也是风情万种，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艳俗。 “哼！” 秦晓媚还没说什么，他身后的一位青龙卫却急不可耐的跳出来，呵斥道：“你一个九品，还不算正式青龙卫，别不识抬举！” “韦动，这有你什么事，别找不自在！” 汪燕离冷笑道：“想要人，得跟我们蔡头去说。” 表面上，这话是对着那个青龙卫说的，但其实，也是在指桑骂槐。 秦晓媚自然听得出来。 她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道：“开个玩笑，何必这么认真，看给我燕离妹妹急的，好像谁要抢她男人似的。” 韦动那几个青龙卫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 陈棠问道：“离姐，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武库吗，咱们走吧。” “嗯。” 汪燕离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几人，带着陈棠离去。 陈棠问道：“这位秦晓媚与蔡头有什么过节？” “那倒没有。” 汪燕离道：“就是以前勾引过蔡头，咱们蔡头没搭理她。” 停顿片刻，汪燕离又看了一眼陈棠，提醒道：“你可要小心点，别着了她的道。还有哦，跟咱们蔡头之间，称呼随意些没什么，其他人你可得称呼大人，不能乱了礼数。” “蔡头出身不好，对这些不在乎，旁人可不一样，规矩大得很。” 又走了一会，远远能看见一处独立的院落，门口有两个青龙卫守护。 汪燕离道：“那里住的便是青龙司的校尉，谭无咎，四品。” 在武安郡的青龙司，校尉便是最大的官。 陈棠问道：“武安郡的青龙司有多少人？” “一百人左右。” 汪燕离道：“算上你，蔡头麾下有十个青龙卫，其他三大卫尉麾下，有十多个。” 陈棠点点头，再加上司里其他人，像是铁匠铺那些，应该差不多。 汪燕离道：“别看咱们青龙司在郡城的人不多，但权力却不小，而且整体战力远超其一些豪门世家的亲卫。” “面对成千上万的大军，咱们肯定是挡不住，但其他人，咱们青龙卫都不怵。” 毕竟能成为正式的青龙卫，最少都要七品。 一百个六品，七品的武者，再加上四位五品卫尉，一位四品校尉，这群人聚在一起，在武安郡绝对有着不可撼动的实力！ 到了武库之中，陈棠四处看了看。 没有什么海量的武功秘籍供他挑选，也没有什么角落里的残缺功法，给他捡漏。 只有一部修炼骨骼的功法，看着像是呼吸吐纳方向的。 还有一篇青龙剑法。 当然，陈棠没啥失落感。 他本来也没指望靠青龙司的功法修炼。 汪燕离道：“你修为太低，其实在青龙司还有一部易筋功法《青龙爪，你现在骨骼强度不够，还不能修炼。” “等你修炼到八品上，就可以练习《青龙爪，这部功法不但可以易筋，还是包含咱们青龙司最强的擒拿手法，练到大成，甚至可以做到空手夺白刃！” 武库里的功法，不能带走，也不能外传，只能在这里修炼。 陈棠看了两遍，就已经将换骨法和青龙剑的招式记在心中。 待到中午，与汪燕离等人打了声招呼，陈棠便回客栈了。 有家人差点害死他。 他心里可惦记着呢。 第90章 小人 六安客栈。 此时已到了晌午。 大厅里坐满了食客，有些是外来打尖，有些本就是住店的，像是梅念之等人便是如此。 众人刚从外面回来，看到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告示。 上面说的就是常泽县的事。 官府已经结案，而且正在武安郡周边全力追捕缉拿恶狼帮余众。 “看来常泽县应该没什么事了。” “据说恶狼帮在正月十四那一晚，就死伤大半，后来又被官府抓了一些，剩下的要么躲着不敢出来，要么逃得远远的。” “梅馆主，既然如此，咱们不如早些回去。毕竟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得回去瞧瞧，别被歹人趁机作乱。” 一位常泽县富绅提议。 他们这些人的财产，可都在常泽县。 既然常泽县已经安全，官府又结了案，众人还是想着早点回去，守住家业。 梅念之点点头。 梅花武馆无人定品成功，他们留在武安郡也没什么意义，早些回去也好。 毕竟武馆还得他坐镇。 就在此时，门外两位衙役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环顾一周，看见大厅里坐满了人，不禁皱了皱眉。 店小二看见这两位，有些露怯，不敢上前招呼，眼神看向柜台前的掌柜。 “哎呦，白爷，石爷来啦！” 掌柜连忙起身，一路小跑过来，点头哈腰的赔笑道：“二位爷，今儿不巧，没位置了，您看看……” “掌柜的，生意不错嘛。” 石姓衙役拍了拍掌柜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 白姓衙役目光转动，落在最近那一桌的三口人身上，一把推开客栈掌柜，径直走了过去。 来到桌前，此人将腰间佩刀解下，咣的一声，往桌上一放，道：“往里面让让！” 石姓衙役也跟着走了过去。 鲁士宗一家三口吓了一跳。 他们刚点了吃的，菜还没上来，桌上先摆上来一柄腰刀。 客栈掌柜连忙跟过来，满脸歉意的看着鲁士宗三人，低声道：“客官，真对不住，要不委屈您三位，凑合挤一挤。” 鲁士宗三人能说什么。 虽然心中不满，也不敢显露出来，只是点点头。 武安郡当地人看见这一幕，都不意外，甚至已经习以为常。 像是梅念之等一些外地人，虽然看不惯，却也不敢站出来跟官府衙役争辩什么。 “掌柜的，好酒好菜都给爷上来，贴了一上午告示，累死爷了！” 那位白姓衙役招呼一声。 “好嘞！” 客栈掌柜满脸堆笑，嘴上答应的痛快，心里却一阵肉疼。 这两人在店里吃酒，就从来没给过钱。 这家客栈的前任掌柜，也曾报过官。 郡守大人倒是公正，亲自审理，不但勒令他们付了酒钱，还赔偿一些。 但之后，这个客栈就没消停过，动不动便有衙役上门，借着缉拿盗贼的名义四处搜查，店里的客商提心吊胆，第二天就都搬走了。 要么来几个衙役在这客栈附近转悠，也不上门，可来往人群看到这种架势，都不敢住店。 这种事，都没处说理。 这些衙役对付他们的手段，可多了去了。 就算告官能告赢，还要经历写状纸，升堂、对峙、辩论……普通人也跟他们耗不起。 最终，那位掌柜实在经营不下去，将店兑了出去。 他接手过来，这些衙役偶尔上门吃白食，他从来不敢说什么。 本以为今天客满，这两位爷能换个地方。 没想到，两位官爷没管这事，生生挤出个位置，坐了过去。 就在此时，店小二托着鲁士宗一家点的蒸鱼、烧鸡跑了过来，摆在桌上。 鲁士宗三人早已饥肠辘辘，刚要动筷。 那两位衙役先一步将两个盘子拽到自己身前。 白姓衙役笑道：“这是我们点的吧？” 另一位撕下一个滚烫的大鸡腿，一边吃着，一边说道：“没错，你们点的还在后面。” 客栈掌柜在一旁摇摇头，示意鲁士宗他们算了。 就算没有客栈掌柜提醒，鲁士宗也不敢吭声，只是讪讪笑了笑。 “娘，我饿了，那分明是我们……”鲁子奇小声抱怨道。 鲁氏连忙捂住他的嘴，生怕两位衙役因此迁怒。 白姓衙役又闷了一大口酒，环顾四周，扬声道：“你们都看到告示了吧，若是有什么恶狼帮余孽的线索，知会我们兄弟一声，只要消息确凿无疑，便有赏银。” 鲁士宗闻言，心中一动，眼珠转了几下，好似不经意的转过头，朝梅念之那边看去。 梅念之皱了皱眉。 这两位衙役正在说恶狼帮余孽的事，这鲁士宗往我这看什么？ 果不其然。 那两位衙役就坐在鲁士宗对面，立即有所察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上下打量着梅念之几人。 白姓衙役盯着鲁士宗，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你有什么线索吗？” “啊，没什么。” 鲁士宗目光闪躲，故作不知。 白姓衙役心中冷笑，这幅神情明显就是知道什么事！ “那你朝那边看什么？” 白姓衙役追问道。 “我，我……” 鲁士宗支支吾吾，看似很为难。 “说！” 白姓衙役突然拍了下桌子，杯盘都跳了起来。 鲁氏和鲁子奇吓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鲁士宗也吓了一跳，道：“也没啥，那位梅馆主在常泽县开关收徒，其中一位弟子，就是恶狼帮主的独子苟岱。” 梅念之闻言，脸色一沉。 鲁士宗又连忙补充道：“但在来的路上，那个苟岱已经死了，我感觉梅馆主跟恶狼帮应该没啥关系。” 可这话在众人听来，却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梅念之拍案而起，冷然道：“鲁士宗，你说什么！” 鲁士宗神色慌乱，连忙起身，一脸无辜的说道：“梅馆主，我说的都是实情啊，这事咱们常泽县的人都知道，肯定瞒不住官家。” 梅念之心头恼火。 鲁士宗所言确实不假。 可在这个档口说出来，必然会引来衙役的猜疑。 梅念之看向两位衙役，抱拳沉声道：“苟岱是我武馆弟子不假，但我也只是收钱传艺，与恶狼帮其他人并无私交，还望大人明察。” “嘿嘿。” 白姓衙役笑了一声，道：“有没有私交，那得官府说了算。梅馆主是吧，跟我们走一趟吧。” 两人正愁没什么功绩，跑过来吃个饭，还有送上门来的。 梅念之紧握双拳，心中不甘，对鲁士宗怒目而视。 “怎么，梅馆主还想拒捕吗？” 两位衙役拿起佩刀，朝着梅念之缓步行去。 白姓衙役微微冷笑，一手拿着绳索，威胁道：“梅馆主，你若拒捕抗命，这罪名可就大了！” 鲁士宗见两位衙役起身，便坐了回去，将方才两人抢走的蒸鱼、烧鸡又端回来，放在自家孩子跟前，小声道：“吃吧。” “伱们干什么！” 梅映雪心中着急，拦住两位衙役，轻叱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凭什么冤枉好人！” “小姑娘长得不赖，脾气不小。” 白姓衙役舔了舔嘴唇，道：“你们一起的吧，都跟我们走一趟！” 说罢，白姓衙役伸手朝着梅映雪抓去。 “我跟你们走，此事与她无关！” 梅念之一抬手，将白姓衙役挡在一旁，自己也站在梅映雪身前。 “呦呵！” 白姓衙役脸色一变，瞪眼道：“动手是吧！敢在武安郡公然拒捕，我看你是做贼心虚，多半是恶狼帮余孽！” 仓啷！ 两位衙役同时拔出腰刀。 梅映雪听得肺都要气炸了，眼眶通红，一股热血上涌，反手就要拔出腰间长剑。 但她剑身刚刚拔出一半，便被梅念之大手按了回去。 “映雪。” 梅念之微微摇头，低声道：“民不与官斗，咱们斗不过他们的。” 听到这句话，梅映雪脑海中轰的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呆呆的愣在原地。 这句话，她当初曾对陈棠说过。 那时候，她还不理解陈棠的父亲，认为陈大安太过冲动，不够理智。 可真当自己经历这一切，才知道这种感受。 委屈，愤怒，不甘…… 真的是将人逼到角落里，只能奋起反击。 梅念之低声道：“映雪不必担心，我听闻郡守大人公正廉明，定能查明此事，还我们一个清白。” 梅映雪脑海中一片混乱，只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梅念之解下腰间长剑，神色平静，束手就擒。 “哼，你还算识趣。” 白姓衙役上前将梅念之绑了，随后又给梅映雪双手绑住，推着两人，呵斥道：“走！” 路过鲁士宗身边，看着正在吃喝的三人，梅念之脚步一顿，咬牙道：“小人！” 鲁士宗干笑道：“梅馆主，你真是误会我了，我这人就是实在了点，心里藏不住事。” 鲁氏在一旁帮腔道：“我家老爷也没说错啥，你那武馆确实收了苟岱作弟子。” “走，别磨蹭！” 白姓衙役又推了梅念之一把。 周围的食客望着这一幕，纷纷摇头，暗自叹息。 就在此时，客栈内的光线突然黯淡下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站在客栈门口，穿甲佩剑，魁梧挺拔的身躯遮挡住大半阳光，也拦住了梅念之几人的路。 第91章 官大一级 “陈棠？” 梅念之看到陈棠堵在门口，不禁愣了一下。 梅映雪下意识的低下头。 如此难堪的一幕，她不愿被陈棠看到。 明知这是在逃避，自欺欺人，但她仍是选择避开陈棠的目光，不去看他。 “怎么回事？” 陈棠看着梅念之身后的两位衙役，皱眉问道。 “你谁啊，跑过来多管闲事！” “官府拿人，给我……” 两个衙役站在梅念之两人身后，没在第一时间看到陈棠身上的铠甲。 两人呵斥一声，嘴里骂骂咧咧，前走了两步，刚要动手，随后一眼认出陈棠身上的青龙甲，腰间青龙剑。 两人脸色大变！ 昨天的晚宴，两人虽然没在场，可发生的事，今天上午他们都听说了。 白、石两位衙役不认得陈棠，却认得这身青龙剑甲！ 这是青龙卫最明显的标志。 这位年纪轻轻，而且面生的很，想必这位就是刚刚被蔡胤卫尉招入青龙司的那个陈棠！ “陈，陈大人……” “拜见陈大人。” 两位衙役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两人大把年纪，对着一个少年弯腰行礼，毕恭毕敬，口称大人，看着实在有些怪异。 这一出，差点让客栈里的众人惊掉下巴。 刚刚这两个衙役还目空一切，蛮不讲理，说抓人就抓人。 转眼间，在一个少年面前变得低眉顺眼，唯唯诺诺。 更重要的是，这少年正是常泽县那位陈棠。 此人昨天才刚刚定品，今天居然进了青龙司？ 这都不是青云直上，堪称一步登天了！ 陈棠问道：“为何抓人？” 白姓衙役连忙解释道：“陈大人，我们刚刚张贴了告示，来附近看看有没有恶狼帮余孽的线索。这不巧了，在这客栈里，逮着两个恶狼帮余孽！” 陈棠问道：“谁说他们是恶狼帮余孽？” “这……” 白姓衙役迟疑了下，指向鲁士宗那边说道：“他说这位梅馆主曾收过恶狼帮主独子为徒，我猜他们之间多半是有些私交，利益勾结……” “你猜？” 陈棠微微挑眉，道：“那个鲁家的少年与苟岱还是同门，照你这么猜，他们也是恶狼帮余孽了？” 鲁士宗闻言，连忙起身摆手道：“我家孩子不是，他跟苟岱不熟，我们全家跟恶狼帮都没关系！” 陈棠没搭理他，只是看着两位衙役，冷笑一声，道：“你们衙门办案怎么都是一个德行，一点证据不讲，都是靠猜的吗？” 大庭广众之下，两位衙役被陈棠这么数落，顿时觉得面上挂不住，脸庞滚烫。 更何况，这少年还扩大范围，涵盖了整个衙门。 言语间，明显意有所指。 听说，昨晚郡尉大人都在这少年身上栽了跟头。 石姓衙役道：“陈大人说笑，我们是觉得这两人可疑，准备带回去审问一番。” “哦？” 陈棠盯着两位衙役，缓缓道：“我现在觉得你们两个很可疑，多半是恶狼帮余孽混迹在衙门中的细作，四处缉拿无辜百姓，混淆视线！” “你们两人跟我走一趟青龙司吧。” 这种流氓话术谁不会。 关键是，他官大一级。 准确来说，他是官大两级。 即便是这些衙役的头，不过相当于什长，见到他也要低一头！ 官威谁还不会耍了？ 两位衙役大惊失色。 进了青龙司，就没有能囫囵个出来的。 就算他们不是恶狼帮余孽，也会被查出别的事。 “陈大人，这话可不好乱讲。” “陈大人，您可不能冤枉人。” 两个衙役有点慌了，连忙说道。 在场众位食客看到这一幕，心中都生出一种荒唐之感。 就在刚刚，这两个衙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这样对付旁人。 没成想，一记回旋镖，转眼间扎在自己身上。 “放人吧。” 陈棠淡淡的说道。 梅映雪听到这三个字，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看向陈棠，神色复杂。 事已至此，两位衙役只能认栽，相互对视一眼，一声不吭，回身将梅念之和梅映雪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陈大人，我等告退。” 两位衙役觉得面上无光，在这里实在待不下去，抱一下拳，便要离开。 唰！ 青龙剑一横，拦住两人去路！ “抓错人，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 两位衙役脸色难看，僵在原地。 在场众人都在看着热闹，就连客栈外面，都引来不少人围观，越聚越多。 除了两位衙役，在场还有一人听到这句话，脸色也极为难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鲁士宗感觉陈棠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好像朝他看了一眼！ 他是在点我吗？ 是因为今天的事，还是…… 不会。 不可能！ 刚刚那一眼，应该只是巧合。 鲁士宗低着头，不敢去看陈棠。 两位衙役在原地站了一会，见周围人越来越多，生怕此事闹得太大。 两人便来到梅念之，梅映雪两人面前，低声道：“两位，刚刚对不住了，都是误会。” “梅馆主，还请见谅，是我们看走眼了。” “哦哦！！” 在场的食客，客栈外的人群中，传来一阵起哄声。 这些衙役平时趾高气昂，难得见他们吃一次瘪，不少人都觉得大快人心。 陈棠收起青龙剑。 他本就懒得跟这种货色计较，双方之间也没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吓唬一下，给他们个教训，知难而退便是了。 两位衙役低着头，朝着门外快步行去。 刚走到门口，白姓衙役似乎想到什么，又回身走过来，递了两百文塞到客栈掌柜手中，道：“差点忘了，这是今日的饭钱。” “大人，可不敢……” “收下！” 白姓衙役两眼一瞪，轻咳一声，扬声道：“我们身为官差，也不能吃白食！” 石姓衙役暗道一声侥幸。 幸好他这位兄弟机灵。 若是这位陈大人因为两人吃白食，将他们带进青龙司，两人真就欲哭无泪了。 两位衙役灰溜溜的走了。 见没了热闹，附近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陈棠看了眼身上的行头。 还别说，这身行头还真好用。 怪不得进了朝廷，都想拼命往上爬。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剑都没拔，便将两个衙役吓跑了。 陈棠看向梅念之父女，问道：“两位没事吧。” “没事。” 梅念之来到陈棠身前，郑重其事的躬身行礼，道：“陈大人，刚刚真是多谢了，若非伱出面，今日我们父女难免牢狱之灾。” “梅馆主言重了，举手之劳。” 陈棠托着双臂，将梅念之扶起。 “映雪，快来给陈大人行礼道谢。” 梅念之见梅映雪还在身后磨磨蹭蹭，不禁皱眉，呵斥一声。 “哦哦。” 梅映雪刚刚不知在想什么，此刻才反应过来，上前几步，便要行礼。 陈棠先一步托住她的手臂，微微摇头，含笑道：“不必如此，当初你也曾这般帮我。” 梅映雪望着身前这位穿甲佩剑的高大少年，恍然出神。 是啊。 她刚刚就在想，命运竟如此奇妙。 几个月前，她与众位同门从外面归来，无意间撞见崔勇三人在为难陈棠。 她对陈棠有欣赏，有敬佩，但当时更多的还是同情和怜悯。 一念间，她决定出面帮忙。 没想到，今日她和父亲，几乎面临陈棠父子曾经的境遇。 而出面救下她的，正是陈棠。 一切好似天道轮回，因缘果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怎么了？” 陈棠见梅映雪一直盯着他不说话，好似神游天外，便轻唤一声。 梅映雪回过神来，脸颊一红，低下头来。 很快，她又鼓起勇气，抬头问道：“那我以后还能叫你陈棠吗？” 不知为何，梅映雪不想像旁人那样，称呼陈棠为陈大人。 陈棠莞尔，反问道：“我以后还能叫你梅姑娘吗？” “当然能！” “那你也能。” 两人相视一笑。 梅念之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暗暗点头，老怀欣慰。 同时他也在暗自感叹，自己老了。 在他的认知中，与人结交，除了品性之外，还要看对方的能力，身份地位，将来能否对自己有帮助。 在他眼中，陈棠出身不好，地位不高，又是个废人，这种人实在没有结交的必要。 所以来武安郡之前，他从未去陈棠家看过。 可没想到，自家女儿心思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有他这般功利，反而与陈棠相识相交，结下一桩善缘。 “陈大人，恭喜了。” 梅念之再度抱拳道：“原本，我们还以为你会在郡守大人身边谋个差事，没想到，竟直接进了青龙司。” “陈大人，我听说进青龙司最少都要七品，你是九品，怎么有幸被青龙司选中？” “那还用说，肯定是看好陈大人的潜力。” “咱们常泽县也出了个大官！” 几个常泽县的富绅也纷纷上前道贺。 “此事说来话长。” 陈棠没有多做解释，转头问道：“梅馆主准备什么时候回常泽县？” “打算下午就走。” 梅念之道：“常泽县的案子已经结了，大伙儿都想早点回去。” “嗯。” 陈棠点点头，道：“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陈棠便上楼去了。 知道梅念之等人回程的时间就足够了。 第92章 再上雪山 临近傍晚，城门关闭。 梅念之一行人在下午收拾好行李，便再度启程，返回常泽县。 鲁士宗一家也厚着脸皮跟在车队后面。 六安客栈内。 见外面天色已晚，陈棠跟青沐、知微两人知会一声，要出门一趟，让他们不必担心。 随后脱下青龙剑甲，换好一身黑衣，腰间挂上下午买来的新刀，背上弓箭，与胖老头打了声招呼，便悄无声息的翻窗而出。 “九品极境，还真让这小子练成了。” 胖老头望着陈棠离去的方向，嘀咕一声。 看这小子的架势，八成又去找那人修炼去了。 不过，胖老头没太在意。 他猜测，陈棠背后的人多半来自前朝军中，见不得光。 他不关心，也懒得去找。 前朝的高手他都认得，当年差不多都死光了，就算侥幸活下来，数十年过去，多半也快入土了。 肯定没他厉害就是了。 陈棠一袭黑衣，在夜色中潜行，没多久，便来到城门脚下，利用壁虎游墙功翻墙出去。 这一套早已熟门熟路，很是顺滑。 胖老头猜的没错，陈棠今晚出城，正是准备再上雪山，寻找山中客修炼。 当然，上雪山之前，还得顺手处理一件事。 …… 入夜。 回程的车队停下来歇息，一些人在官道旁架起篝火，烧水做饭。 鲁士宗一家厚着脸皮，同车队一起回来了。 只不过，他被安排在车队末尾，已经没了来时的意气风发。 鲁士宗带着家人，来到梅念之身前，道：“梅馆主，幸好今天只是误会，不然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谁成想，我只是多看一眼，那两个官差就要当场抓人。” “哼。” 梅念之冷笑一声。 这种话，骗骗涉世不深的小孩子也就罢了。 像鲁士宗这类阴损小人，他见得多了。 平时看不出什么，真遇到事了，肯定第一个跳出来落井下石。 梅念之淡淡道：“不必多言，是不是误会，你我心知肚明。” 鲁士宗被挤兑一句，讪讪的笑了笑，应付几句场面话，便带着家人回到车队末尾。 “你跟他道歉，不是自讨没趣吗？” 鲁氏埋怨一句，道：“再说，你着急走做啥，在武安郡多玩几天，到时候，咱们雇两个人护送咱们回来便是了。” 鲁子奇道：“爹是担心遇到雪贼吧。” 鲁氏道：“常泽县发生那么大的事，官差，还有青龙卫在郡县间来往，武安郡派兵四处搜查恶狼帮余孽，什么雪贼敢在这期间出来，作死吗？” “娘说得对。”鲁子奇点点头。 鲁氏道：“别看家里你爹做主，我不怎么说话，但很多事，我看的比他明白。” 三人围坐在一个小火堆面前，火光明亮，鲁士宗的脸色却有些阴沉。 他摇头道：“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我急着回来，不是担心雪贼，而是担心那个陈棠！” “担心他做啥？” 鲁氏问道：“当初的事，子奇已经受到惩罚，手腕都被他折断了，他还想赶尽杀绝不成？就算他入了青龙司，也不能这般霸道吧！” “你忘了？” 鲁士宗小声道：“咱们在玄天观的时候，跟那个徐通提起过陈棠。” “记得啊，咋了。” “我本想来一手祸水东引，借刀杀人，但今天上午我才从玄天观那边打听到，据说这位徐通仙长已经死了！” “啊？” 鲁氏脸色一变，问道：“他，他，难道他还敢杀玄天观的人？” 鲁士宗道：“好像是徐通惹到了观主，才招致杀身之祸。可即便如此，这事也未免太巧了，我越想越害怕，还是尽早离开武安郡为好。” “还有，今天中午的时候，伱们两个没注意。那个陈棠对两个衙役说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的时候，好像看了我一眼！” “不能吧，你别自己吓自己。” 鲁氏安慰道。 噗嗤一声！ 一支羽箭突然洞穿鲁士宗的后脑，血淋淋的箭头穿透面门。 “……” 鲁氏瞪大双眼，瞳孔剧烈收缩。 前一刻，还好好的。 下一刻，自家老爷竟被一箭洞穿头颅，身体一歪，栽倒在火堆上！ “啊！” 鲁氏满脸惊恐，张开大嘴，发出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叫。 噗！ 又是一箭，从口而入，射穿鲁氏后脑。 惨叫声戛然而止。 鲁子奇才刚刚抬头，便见到父母身亡的一幕，整个人完全吓傻了，愣在原地。 呜！ 黑暗中，又是一支箭矢划破夜空，乌光闪现，没入鲁子奇的脑门。 一箭钉死！ 这边的动静，顿时引得车队一阵慌乱。 “不好！” “死人啦！” 众人呼喊一声，乱作一团。 梅念之立即抽剑起身，大喝一声：“大家别慌，先藏在车厢后面，躲避箭矢！” 众人连滚带爬，躲藏起来，不敢露头。 过了半晌，周围都没有什么动静，一片死寂。 “怎么回事？” “没有人来打劫吗？” “会不会对方也在等我们出去？” 众人藏在车厢后面，低声交流着。 周围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黑暗中有什么。 又过了半柱香，众人实在挨不住，梅念之带着几个人先从车厢后走了出来，神色戒备的看着四周。 没有任何敌袭的迹象。 “奇怪。” 众人嘀咕一声。 梅念之不敢大意，又带着一些人，在附近巡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踪迹，才返回车队。 “没看到人。” 梅念之先跟众人说了一声，让大家安心，又来到车队末尾，看着已经身死的三人。 三箭，三个人。 干净利落。 只针对鲁士宗一家三口，似乎更像是仇杀，不像是劫匪拦路的手法。 在夜晚还能射的如此精准，可见此人箭术的恐怖。 梅念之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什么，旋即又摇了摇头。 有人问道：“梅馆主，这是怎么回事？” 梅念之沉声道：“可能是恶狼帮，或是雪贼的余孽，只有两三个人，成不了气候，躲在暗处射几箭便逃了。” “应该是，要是人多，早就冲过来了。” “这鲁士宗一家也太衰了。” 梅念之又安慰几句，众人才各自散去。 …… 陈棠射杀鲁士宗三人后，毫不停留，朝着雪山奔行而去。 今日出来的主要目的，是去找山中客。 顺道解决鲁士宗一家。 被这种小人惦记上，从早到晚，不得安宁，省得将来麻烦，只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武安郡和常泽县出发，到那座雪山的距离相差不多。 将近三更，陈棠便再度登上雪山。 在他刚刚来到山脚的时候，山君就已经有所察觉，站在山巅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一路爬上雪山。 见陈棠登山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虎眼中掠过一丝欣慰。 来到雪山上，最先迎接陈棠的还是雪团儿。 一个月不见，雪团儿又长大不少，双腿站立，两只前爪已经能搭在陈棠的肩膀上。 此刻正扑过来，一颗圆滚滚、毛茸茸的虎头，逮着陈棠的脸颊就是一顿狂蹭，不时还伸出舌头舔几下，然后又是一顿蹭。 “好了好了。” 陈棠有点遭不住雪团儿的热情。 “嗷呜！” 雪团儿低声吼了几声，似乎在埋怨陈棠这么久不回来，还不让它蹭个够。 陈棠一边安抚，一边朝山洞里走去。 一个月不见，山中客没什么变化。 依旧那副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脸色苍白，斜靠在山洞里冰冷的石壁上，就连姿势都跟陈棠上次走的时候一样。 陈棠一度怀疑，这一个月，山中客有没有动过地方。 这才是宅男。 “不错，一个月就练成了。” 山中客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看出陈棠已经修炼到九品极境。 “嗯，来修炼换骨功法了。” 陈棠道：“我在青龙司也看了一篇换骨功法，但感觉肯定没有前辈的好。” “你加入青龙司了？” 山中客挑眉问道。 “对。” 难得看见山中客对一件事感兴趣，陈棠便将一个月来，自己经历的事，原原本本的讲述一遍。 从常泽县火烧青云楼，一直讲到加入青龙司。 山中客沉吟不语，半响之后，他才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做的不错。其他没什么，但有一处破绽。” “什么？” 陈棠问道。 “那柄刀，处理的不好。” 山中客淡淡道：“我猜，那柄刀现在多半在那个蔡胤手中。” “啊？” 陈棠心中一惊。 这岂不是说，他已经暴露了？ 山中客道：“不过看那个蔡胤的表现，应该对你没有敌意，这件事你心中知道便好，有个准备。” 陈棠对山中客的说法半信半疑。 他回想一下，蔡胤从未对他暗示过什么。 唯一不寻常的事，就是破格将他招入青龙司。 明知道他是常泽县大案的凶人，还将他招致麾下？ 山中客又问道：“青龙司与玄天教什么关系？” “没关系吧。” 陈棠摇头道：“据我所知，青龙司直接听命于乾帝，监察百官。只不过，玄天教在乾国确实有着超然的地位，非同一般。” “这是自然。” 山中客道：“乾国能于乱世中崛起，玄天教居功至伟。当年若非玄天教放出谶语，说乾帝是真龙选定的天子，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追随。” “不过，这也是乾国最大的隐患。” 第93章 诛仙术 “你方才说乾帝死了？” 山中客突然问道。 “嗯。” 陈棠点头道：“两三个月前吧，说是新帝继位，大赦天下。” 山中客轻喃道：“算算年纪，他应该七十多岁，对宗师而言，还没到衰老的地步，怎会驾崩。” 乾帝居然是一品宗师。 陈棠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 山中客问道：“你接下来要对付黑水帮吧？” 陈棠道：“黑水帮势力太大，以我的实力，根本对付不了。不过，若只是找那个少帮主报仇，还是有机会的。” 黑水帮的势力遍布平州，与各大官府往来密切。 常泽县出了这么大的事，都被压下去了，他想凭一己之力对抗黑水帮，那是蚍蜉撼树，痴人说梦了。 不过，按照山中客所言，那位黑水帮少帮主是七品。 只要他修炼到八品极境，配合一息神照，倒是有很大机会将其斩杀！ 如何将那位少帮主引出来，才是关键。 山中客又道：“将你了解的黑水帮信息跟我说说。” 陈棠便将自己听来的一些消息，跟山中客讲述一遍。 山中客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仔细倾听，偶尔会微微皱眉。 听完之后，山中客便陷入沉思，也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山中客突然问道：“乾国新帝是谁？” “啊？” 陈棠愣了下，摇头道：“不知道。” 这问题好突然，他不知为何山中客思维会这般跳跃。 而且这种事，他哪里知道。 “不太对。” 山中客似乎察觉到什么，摇头说了一句，又道：“你此番回去，借助青龙司之便查几件事，下次上山来告诉我。” 陈棠点点头。 “第一，乾国新帝的信息。” “第二，平州牧的信息。” “第三，如今乾国的太尉是谁。” 太尉？ 陈棠前世听说过这个官职，似乎是三公之一。 山中客道：“太尉，便是掌管乾国军政之人，位列三公。这三个信息，不算隐秘，你在青龙司不难查到。” 停顿片刻，山中客继续说道：“还有第四，青龙司和玄天教的关系。这件事你可能查不到，有机会留意一下即可。” “行，我记下了。” 陈棠问道：“这几个信息，与黑水帮有关？” 山中客道：“不知道，伱先去查吧。” 刚刚说到玄天教，陈棠心思活泛起来，忍不住问道：“前辈，你会玄门方术吗？” “不会，但了解一些。” 山中客淡淡的说道。 陈棠接着问道：“这玄门是怎么回事？没有什么资质，便无法修炼吗？” 玄门似乎与前世书中描写的修真有些相似，如今亲眼目睹，还是有些心动。 毕竟长生久视之道，连皇帝都趋之若鹜。 山中客道：“修炼玄术，需要有灵根。灵根相当于五感之外的一种感知，拥有灵根，才能感知到天地间的精气，凝气入体来修炼。” “武道和玄门，都有炼精化气的这一步。只不过，武道内功，炼化的是后天之精气，也就是每天饮食的水谷精微，还包括一些药材的辅助，从而结成内丹，修炼出内气。” “至于玄门，由于有灵根存在，在修炼之初，方士便可以感知炼化先天之精气，呼吸吐纳，凝气入体，筑基结丹。” 陈棠听出了区别，道：“这岂不是说，武道修行刚开始就低了一个层级？” 都是炼精化气，武道是炼化后天之精。 而玄门刚一上来，炼化的就是先天之精。 “不然。” 山中客道：“但凡方士，皆修飞剑之法，纵有先天之气，可一身功夫全在飞剑之上，命性修为远不及修炼武道的武者。” “所谓命性双修，便是身心的修炼。想要在武道上有所成就，便要勇猛精进，不断磨练身心。” “飞剑固然厉害，杀人如探囊取物般轻松，甚至可以以一敌十，以一敌百，但终究是外物。没有皮肉筋骨的打熬，骨髓脏腑的修炼，方士的自身远不及武者强大。” 陈棠对于这番话，深有感触。 徐通仗着飞剑，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但没了飞剑，徐通比普通人也就强了一点。 山中客道：“方士之上，名为术士，筑基境。这个境界的修士，逐渐调理身体，而且掌握一些可以借助天地精气释放的玄术，还能修炼出第二口飞剑。” “但武者在踏入五品之后，也会修炼出内气，战力大增，对上术士未必没有胜算。” “筑基之上，名为金丹境，玄门一般称之为金丹真人。” “对上金丹真人，武者只有修炼到二品先天，才有一战之力。” 陈棠想了想，道：“听前辈的话音，同阶之中，还是玄门胜算更大。” 其实，胖老头也说过类似的话，在同阶，玄师对武者有着绝对的压制。 “不错，大多数时候，玄门都会胜过武道。” 山中客话锋一转，道：“但凡事皆有例外，你若能将命性修炼到极致圆满，便足以压制同阶玄师！” 命性修炼到极致，意味着每个境界，都要修炼到极境。 山中客微微一笑，道：“与其羡慕那些修炼玄门的仙师仙长，不如在我这学习诛仙之术！” 这话说得霸气十足。 连胖老头提起一些玄门高手，都要露出三分忌惮。 这位却扬言要诛仙！ 陈棠心头火热，躬身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请前辈传我诛仙术。” “还是伏虎拳。” 山中客道。 陈棠：“……” 敢情绕了一大圈，诛仙术就是伏虎拳？ 山中客道：“你的伏虎拳，只是练到脱胎极境，拳法达到‘神’境。但你可曾想过，这套拳法模仿猛虎姿势演化而来，为何要叫伏虎拳？” 确实。 似乎叫猛虎拳，虎形拳，更为贴切一些。 山中客道：“接下来，我会传你完整的《伏虎功。里面有一种吐纳之法，今后不论你行住坐卧，都要尽量调整，以这种吐纳之法来呼吸。今后演练伏虎拳的时候，也要配合这套吐纳之法。” “这便是换骨之法？” 陈棠眼前一亮。 山中客不答，眼眸中仿佛燃起两团火焰，目光落在陈棠的额头上。 “闭上双眼，记住这种感觉。” 山中客的声音传来：“人体共有两百零六块骨骼，其中头骨二十九块。” 说到这的时候，陈棠的呼吸在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之下，突然变了节奏。 下一刻，他感觉天灵盖发热，逐渐蔓延到整个头颅，似乎每一块头骨都在散发着热气。 随着他不断的呼吸吐纳，二十九块头骨变得滚烫无比！ “进入神照状态去感受一下。” 山中客再度提醒。 陈棠依言，瞬间入神坐照，进入内视状态。 整个头颅仿佛映照在他的视线之中，无比清晰，每一块头骨，甚至连头骨之间镶嵌的缝隙，都纤毫毕现。 “还有躯干骨，五十一块。” 山中客的声音继续响起。 在内视状态下，陈棠头骨的温热散去，整个脊椎，向两侧蔓延的肋骨躯干，一块块骨骼瞬间变得滚烫，仿佛散发着红光！ “四极骨，一百二十六块！” 脊椎躯干的温热散去。 下一刻，陈棠的双臂双腿，双手双脚上的骨头，开始发热，传来一阵痒麻之感。 四极，便是人体的四肢。 “醒来！” 山中客突然呵斥一声。 陈棠眉心处，传来一股温热，瞬间将其神照状态打断。 整个传功过程，看似漫长。 其实，刚好是一息。 在这一呼一吸间，陈棠身上的每一块骨骼，都得到修炼滋养！ “想要降服老虎，光在招式上取胜没用。” 山中客道：“一力降十会，只有力量足够强大，才能降龙伏虎。这套吐纳之法，这些年来我做了些改进，以山君的呼吸吐纳之法为基础，比之前更强，修炼效果更好。” “伏虎拳配合这套吐纳之法，便是完整的《伏虎功。” “今晚你就在这里以《伏虎功呼吸吐纳，熟悉一下这种节奏感觉，天亮再走。” “好。” 陈棠点点头。 他心中又突然升起一丝疑惑，问道：“前辈，这吐纳之法，应该算是内功吧。为何这种内功修行，要先脱胎换骨，易经伐髓，不能先修炼出内气？” 如果可以先修炼内气，从小就练，到二十岁，岂不是有二十年的内功修为？ 山中客解释道：“脱胎换骨，易经伐髓，其实就是武道中的筑基过程。内气的力量太强，若是没有前期炼体的基础，身体孱弱，经脉脆弱，一旦动用内气，自身反而承受不住。” “自身就像是一个容器，你前期将这个容器修炼的越坚固，容量越大，将来储存的水就越多。若是前期不加以修炼，一旦倒水进来，便是千疮百孔。” 山中客不厌其烦，又给陈棠讲述一些武道之理，毫无保留，倾囊传授。 随后，陈棠便在这雪山之上盘膝而坐，借助《伏虎功的吐纳之法，不断调整呼吸，熟悉这种呼吸的节奏频率。 没过多久，他便已经完全掌控。 山中客所言不错，有入神坐照，不论学什么武功心法，都轻而易举。 然后，在山中客的注视下，陈棠练着练着，就睡着了…… 第94章 仙猿剑宗 陈棠醒来时候，已是清晨。 一睁眼，就看到山中客在对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陈棠有种偷懒被当场抓包的感觉。 这倒不怪他。 主要是昨晚在神照状态下的时间有点久，虽然被山中客及时打断，但还是会感到一些疲惫。 再加上这种呼吸吐纳之法，每一块骨骼都散发着微热，透过肌肉皮肤，整个人身体暖洋洋的，异常舒服，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不错。” 山中客却没有半点责备之意，反而点了点头，道：“你将来的成就，可能比我预计的还要高。” 啥情况？ 偷懒睡了一觉，反倒得到一波称赞？ 山中客看出陈棠眼中的疑惑，道：“正常人修炼内功的时候，都要保持清醒，越是强大的内功，修炼起来越谨慎，甚至要闭关，不能被打扰，否则便容易走火入魔。” 这个说法不算新鲜，陈棠前世书中看过不少。 山中客继续说道：“但你提前破开泥丸宫，神魂坐镇黄庭，在睡觉的时候，依旧有神魂引导，以《伏虎功的吐纳之法来呼吸，气息丝毫不乱，有条不紊。” “前辈的意思是说……” “你睡觉的时候，都在练功！” 陈棠咋舌。 好家伙！ 这当真是做到了行住坐卧，无时无刻都在练功，比常人最少多出一倍的修炼时间。 而且，他还得到了休息，丝毫不觉得疲倦。 山中客道：“你且回去修炼吧，待修炼到八品下，或是查明那几个信息，再上山来找我。” “行。” 陈棠道：“我先去老猿那打点猴儿酒，之前打的早喝光了，前辈你还需要不，我给你带点回来？” “不用。” 山中客道：“那只老猿偶尔就会过来一趟，给我带些酒。” 陈棠笑了笑。 那只老猿鬼精鬼精的，通人性，懂人语，就差不能口吐人言。 它知道，只要跟山中客，山君熟络起来，在三千雪岭都能横着走。 陈棠拜别山中客，朝着老猿住处行去。 这次上山，山中客倒是给他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在常泽县的时候，不论他怎么折腾，跟山中客讲述，山中客都不太在意，兴致缺缺。 这次提到青龙司，黑水帮的一些信息，山中客似乎察觉到什么，来了点兴趣。 而且关心的问题，都远在京城，跟他这边八竿子打不着。 年底的时候，陈棠就曾邀请山中客下山坐坐，被后者拒绝。 似乎山中客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下山。 陈棠不指望山中客直接出手，对他提供什么帮助。 但以他的经验阅历，或许能给他一些提醒。 山中客关于那柄刀的判断，就让他吃了一惊。 他准备返回武安郡之前，先去陈大安埋骨地瞧瞧。 半个时辰后，陈棠来到老猿的住处。 早有猿猴认出陈棠，进了洞府去通报。 老猿带着小白猿迎了出来。 小白猿看上去也长大不少，快到陈棠腰腹了，漆黑的眼珠乱转，看着很是机灵聪慧。 陈棠说明来意。 老猿将他迎进洞府，打满猴儿酒之后，似乎想到什么，朝陈棠打着手势。 随后，老猿手掌虚握，朝陈棠乱刺，好似在耍什么剑法。 陈棠心中一动。 突然回想起，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老猿便手握树枝，对他用出一式剑法，而且直接破开他伏虎拳的架子，刺中胸膛。 当时他就觉得有些古怪。 如今，随着他修为渐长，回想起来，那招剑法异常精妙，不像是老猿随手为之。 “伱懂剑法？” 陈棠问道。 老猿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他拽着陈棠，朝着山洞里面行去。 这山洞深处别有洞天，转过几个拐角，老猿领着陈棠来到一处类似密室的山洞。 周围一片黑暗，陈棠曾饮山君虎乳，夜视能力极强，隐约看到山洞中盘坐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来到近处，陈棠才看清，这两道身影早已死去多年，只剩下两具枯骨。 左边高大的那具骨骼粗壮，异常高大，若是站直身躯，恐怕有一丈高。 看其头骨特征，像是白猿一族。 这只高大白猿的身前，还有一柄大剑插在地面上。 也不知多少年过去，大剑依旧闪烁着寒光，没有一点锈迹，明显属于神兵利器一类。 这柄大剑看上去有七八尺长，剑身比陈棠手臂都宽。 人肯定没办法驾驭，使用起来也不顺手。 但在如果在这高大白猿的手中，看上去刚好合适。 陈棠仔细观察了下，这只高大白猿身上，多处骨骼断裂，腹部还残留下一个巨大的弩箭，好似攻城弩留下的创伤，几乎将腰腹撕烂。 在高大白猿的身边，还有一具尸骸，明显是一个人。 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碎不堪，遍体鳞伤，骨骼间仍卡着一些锈迹斑斑的箭矢，骨骼上，也能看到一些刀剑留下来的伤痕！ 不知道这一人一猿当初经历了什么，好像承受了千军万马的冲击。 老猿上前一步，在两具尸骨前，捡起一卷枯黄的兽皮，在陈棠面前展开，口中哇啦哇啦的说着什么。 陈棠定睛一看。 那兽皮分为两行，第一行画着八个手持长剑的小人，演练剑招。 第二行，每个剑招的下方，都写着相对应的心法要诀。 陈棠大致扫了一遍。 老猿之前对他使出的那一式剑招，正是其中的一式，名为穷猿投林。 通过下方的心法要诀，这一式有些类似于置生死于度外，破釜沉舟的孤注一掷，纯粹的杀伐剑招，没有退路。 只不过，陈棠毕竟练武时间不长，接触的武学有限。 上面剑法的一招一式，他很容易掌握。 但下方的心法要诀，里面有许多文词佶屈聱牙，晦涩难懂。 想要真正领悟上面剑法的精髓奥义，必须要配合 看见老猿有些迷茫的神色，陈棠心中恍然。 他每个字都认得，尚且看不懂心法要诀中的关键，更何况老猿根本不识字。 老猿将小白猿拽到身前，比划几下，随后双手合十，露出祈求之色。 陈棠问道：“你想让我领悟这套剑法之后，再传授给他？” 老猿连连点头，面露喜色，期待的看着陈棠。 陈棠道：“实话实说，里面很多东西我也看不懂，但没关系，有个人肯定看得懂。” 说完，陈棠拿起那卷兽皮，道：“走吧，你带着小白猿跟我上雪山，记得多打点猴儿酒，给那位前辈送去。” 老猿会意，立即回身准备酒去了。 陈棠领着老猿、小白猿再上雪山。 当他将那卷兽皮递给山中客，山中客展开一看，顿时变了脸色，立即问道：“这卷兽皮哪里来的，他们可还活着？” 陈棠从未见山中客有过这样的神色变化，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他将山洞中见到的一幕，一五一十的讲述一遍。 山中客听完，久久不语，只是手掌用力握着兽皮，怔怔望着远方，不知想起什么，怅然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中客才深深叹息一声。 “原来，他们也都故去了。” 山中客轻喃一声。 陈棠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们是谁？” 山中客道：“百年前，神州大地上有一位用剑高手横空出世，这位高手挑战各大门派的剑客，无一败绩，闯下莫大名声。他身边常常有一只高大的白猿相伴，被称为仙猿剑宗。” “后来，前朝武帝一统北神州，征讨武林各大门派，围剿江湖高手，这位仙猿剑宗便在那个时候消失了。有人说他退隐江湖，也有人说他已经被武帝大军围杀。” “直到数十年后……” 说到这，山中客停顿了下，才继续说道：“武帝南征失败，极北寒域集七国之力，趁虚而入，欲跨过三千雪岭，侵占武国平州。” “武帝南征失败，不及休息，便整理残部，与极北寒域在三千雪岭爆发一场大战。那一战，持续整整一年之久，双方死伤无数。这一战，虽然将极北寒域击退，守住平州，但武国也是惨胜，大伤元气。” “正因为如此，才有后来的五族叛乱，玄天教崛起，武国覆灭。” “而在那场雪岭大战中，仙猿剑宗现身，于万军之中与寒域妖刀大战数次，居功至伟。” 陈棠道：“之前武帝征伐江湖门派，围剿武林高手，可在雪岭大战，仙猿剑宗却现身相助，算得上以德报怨了。” 山中客道：“他曾说过，武国的兴亡，他根本不在乎。此番出手并非想帮助武帝，只是不想平州百姓落入异族之手，遭受欺凌屠戮。” “只可惜，极北寒域虽退去，没了外患，北神州最终还是被战火笼罩，天下人都没能幸免。” “没想到，他们也死在雪岭一战中……” 山中客起身，来到山洞外面，望着周围的茫茫雪海，道：“当年，不知有多少将士英灵，葬身在这片雪岭之中，而这一切的祸源，就是武帝！” “若非他穷兵黩武，野心勃勃，一意孤行，意图南征，何至于此！苍生罹难，灾祸横行，皆因他一人之罪！” 说到后来，山中客情绪激动，厉声呵斥。 陈棠默然。 不论兴亡，受苦的最终都是底层百姓。 只不过，太平总要好过乱世。 若是没有武帝南征，北神州刚刚结束战乱，休养生息，百废待兴，或许又是另一番景象。 “前辈也是前朝中人吧？” 陈棠问道。 若非如此，山中客不会对这些事如此了解。 第95章 白猿剑术 山中客听到陈棠的询问，很快恢复冷静，变成之前平静淡漠的模样。 他没有回答陈棠，低头展开兽皮，看了起来。 “这套剑法只有八式，但每一招一式，都有多种变化。而且八式剑招，包罗万象，攻击手段也多种多样，不愧为上乘剑法。” 山中客道：“我得参悟一段时间，你们等我一下。” 陈棠暗暗咋舌。 以山中客的见识，都无法短时间内参悟这套剑法。 说罢，山中客从旁边捡起一根干柴，在原地尝试演练一招穷猿投林。 但很快，他便摇了摇头，又做出细微调整，再度使出这一剑。 在陈棠的眼中，第二剑，明显比第一剑更加凌厉！ “不对。” 山中客还是摇了摇头，思忖片刻，又刺出第三剑。 仍是那招穷猿投林，招式轨迹，几乎相同。 但第三剑使出来，又与前两剑大不相同。 三剑刺出，一剑比一剑慢，第三剑更是透出一股一去不回的惨烈悲壮之气！ 直到此刻，山中客才微微颔首。 但他仍觉得不太满意。 站在原地反复演练这一式剑法。 只是一招剑法，便消耗山中客这么多的精力。 陈棠、老猿和小白猿在一旁观看，这也是他们难得的机会。 整整三个时辰过去。 山中客突然身形一动，以柴为剑，微微一颤，竟在虚空中荡起一团肉眼可见的波纹。 只见山中客剑走龙蛇，翩若惊鸿，宛如游龙，身法飘逸灵动。 时而凌空一击，连刺数剑，时而剑势如笼，令人眼花缭乱，时而人剑合一，破空而去。 到了最后，陈棠眼中已经看不到山中客的身影，但见一团白光在半空中上下翻飞，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半晌之后，白光敛去，山中客的身影立在原地，好似从未移动过，刚刚的一幕，也好像只是陈棠的幻觉。 嗡嗡嗡！ 即便山中客已经收剑，可剑吟之声，仍不绝于耳，又过了片刻才消散。 陈棠大感震惊。 武功修炼到这一步，和传说中的仙人怕是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套白猿剑术确实精妙绝伦。” 山中客轻舒一口气，看向陈棠，缓缓道：“你今后练刀的功夫，不要懈怠，但也要抽出一些时间，来练习这套白猿剑术。这套剑术不仅仅是剑法精妙，更有助于修炼筋骨！” “有这套白猿剑术的辅助，配合《伏虎功，相信你能很快修炼到八品下。” 陈棠点点头。 虽然他今后不打算用剑，但能让山中客赞不绝口的剑法，修炼一下总不会错。 更何况，还能帮助他提升目前的境界。 而且，他进入青龙司，平时只能用剑，学习这套白猿剑术还能派上用场。 山中客看向一旁的老猿和小白猿，道：“看你们的模样，应该是那位仙猿的后辈，也来一起学学吧。” “这一式剑招，名为亡猿灾木。” 山中客道：“非寇，自倾自覆。” 这套白猿剑术的剑招，有一些字面上容易理解，相对直白，像是什么猿猴捞月，老猿护雏，心猿意马之类。 但有几招，却有些听起来却有些生涩，亡猿灾木就是其中一式， 山中客解释道：“这段心法的意思，便是伤人反伤己。如何让对方出手之后，反伤自身，便要用上这一式剑法中沾粘牵引之力……” 山中客将每一式剑法中，一些心得要领，极为详细的讲给陈棠、两猿听，而不是单纯的传授武学。 懂得这些武道之理，将来再遇到类似的心法，出现相近的语境词汇，陈棠便可以自行领悟。 将近半个时辰，山中客才将八式剑法演练讲述一遍。 开启泥丸宫之后，陈棠领悟武学极快，只是一遍，他便已参悟得七七八八。 接下来，便只能靠自己不断修炼，感悟其中的剑道之理。 老猿和小白猿在一旁，却听得一脸懵。 一遍下来，小白猿能大概模仿几招。 老猿还是只懂那一招…… 剑法背后的精髓奥义，就更谈不上了。 “你先下山吧，这一老一小，我慢慢教。” 山中客对着陈棠说道。 知道老猿和小白猿的出身之后，山中客便对它们不再冷淡，很有耐心。 陈棠看了一眼天色，已经过了晌午，不禁心中咯噔一下。 在雪山上修炼，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现在赶回武安郡，估计要傍晚了。 按照前世的说法，昨天算是他在青龙司办个入职手续。 今天，才算正式上班。 他这等于第一天就翘班了…… 会不会有点过分？ 算了，反正已经晚了，破罐子破摔吧。 陈棠又在山上陪着雪团儿玩一会，才与山中客道别，下山而去。 没走多久，便看到远处的天际，一个黑点踏雪而来，速度飞快，转眼间便来到近前。 陈棠定睛一看，竟是呼雷豹！ 他出城的时候，城门已关，便将呼雷豹留在客栈里。 没想到，呼雷豹竟自己跑出城，找到了他。 而且，这里还是三千雪岭的地界，常有猛兽出没，呼雷豹似乎也没太在意，就这么找过来了。 “好马儿。” 陈棠大喜，拍了拍呼雷豹的身子。 正愁跑回去太累，呼雷豹就找过来了。 陈棠道：“这边危险，有许多厉害猛兽，以后不要往这边跑，知道不？” 呼雷豹扬了扬头，打个响鼻，眼神中浑不在意。 他拱了拱陈棠，随后一低头，张嘴朝陈棠腰间的酒葫芦咬了过去。 “好家伙，敢情你是惦记我身上这猴儿酒！” 陈棠哑然失笑，摘下酒葫芦，喝斥一声：“张嘴。” 呼雷豹听懂，立马乖乖张着嘴，一动不动。 陈棠拔下瓶塞，倒了一小口进去，笑道：“难得这么远伱跑过来找我，算是奖励你的。” 呼雷豹饮下一小口，舔了舔舌头，吧砸着嘴，露出享受的神情，渐渐的眼眸中已浮现出一丝醉意。 “不行，你现在可不能睡过去。” 陈棠连忙上前，用力抓了一下呼雷豹额头上的肉瘤。 “吼！” 呼雷豹吃痛，仰头长嘶，音如虎豹，连陈棠听了都吓一跳。 “先驮我去个地方，等回了武安郡你再睡。” 陈棠翻身上马，指引着呼雷豹离开三千雪岭，前往陈大安的埋骨之地。 呼雷豹吃了酒之后，跑起来速度更快，哪怕在攀山越岭，也是如履平地。 没多久，陈棠便来到目的地。 他下马看了一眼，那处土包依旧是原来的样子，但似乎有被动过的痕迹。 陈棠站在坟前，迟疑了下，还是拿起刀鞘，一点点刨开坟墓。 被山中客说中了！ 那柄刀果然消失了。 陈棠陷入沉思。 原本他加入青龙司，心态上还颇为轻松。 此刻，不免让他生出几分疑虑。 如果那柄刀在蔡胤手中，以这位卫尉的阅历经验，肯定已经猜出常泽县那晚出现的蒙面人就是他。 既然如此，蔡胤为何又要将他招致麾下？ 想了许久，都没有头绪。 或许真如山中客的判断那般，蔡胤对他多半没有敌意。 若是真想对付他，没必要这般大费周章。 陈棠思索片刻，才起身上马，驾着呼雷豹朝武安郡行去。 因为去陈大安坟前耽搁了下，回到武安郡的时候，已临近傍晚。 好在城门关闭前，陈棠便进了城。 陈棠先回了一趟客栈，跟清沐、知微三人报了个平安，才穿戴好青龙甲，配好青龙剑朝青龙司行去。 到了门口，守卫见他这身行头就没有阻拦。 一路畅通，陈棠来到之前那个大厅。 里面灯火通明，蔡胤正坐在主位上，气呼呼的灌着茶水，魏群、汪燕离几个青龙卫陪在两侧。 “你给我进来！” 蔡胤抬眼看见陈棠，立即怒不可遏，大声呵斥道：“你小子不要太过分，第一天就他娘的撂挑子，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大放在眼中！” “我在青龙司混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咋地，你是皇亲国戚，还是王公大臣？” “额……” 陈棠还没进大厅，就被蔡胤劈头盖脸一顿爆喷。 汪燕离连忙上前，小声道：“蔡头是担心你出什么事，还让我们四处找你呢，气得晚饭都没吃。” 晚饭都没吃？ 那确实是气坏了。 只不过，知道那柄刀可能在蔡胤的手中，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陈棠心中总觉得有些古怪，多一丝戒备。 但就旷工这事，陈棠自知理亏，便抱拳道：“蔡头，对不住，让你担心了。” 魏群在一旁劝道：“蔡头，不必生气，小陈刚刚来青龙司，不熟悉情况，没什么经验。更何况，他还不是正式的青龙卫，今后多加注意便是了。” 汪燕离也道：“是啊，最近都没什么事，大家都挺闲的，不影响。” “这种情况，必须要遏制住！” 蔡胤冷哼一声，道：“有第一天，就有第二天！任由他这么偷懒，那还了得？” “罚你一个月俸禄，以示警告！” 说罢，蔡胤轻哼一声，拂袖离去。 等蔡胤离开，魏群和汪燕离等人才凑过来…… 岳守道：“别看蔡头这样，其实他没怎么生气。换做那三个卫尉，手下敢这么松散，轻的都要挨一顿鞭子，重的可能会被逐出青龙司。” “是啊，五两银子而已。” 汪燕离笑道：“你刚来青龙司，身上没什么钱，这点钱，姐姐帮你出了。” “离姐，不用……” 陈棠刚要拒绝，就被汪燕离打断，道：“别以为白给你的啊，你得记着还！” 迟云小声道：“罚点俸禄，算是青龙司最轻的惩罚。我们刚来的时候，也都会犯错，身上没钱，罚的钱都是魏大哥帮着交的。” 魏群走过来，拍拍陈棠的肩膀，道：“能被蔡头招进青龙司的，都是家境贫寒，出身不好的人。听说你上有老，下有小，又是从外地刚到武安郡，今后用钱的地方多。” “你手里有钱，先可着给家里人用。今后若是缺钱，就跟我们说，别不好意思。” 第96章 越界者，禽兽也 接下来的几天，陈棠每天都去青龙司点个卯，在司里找到有关乾国的一些资料信息了解一下。 没什么事的时候，陈棠便会在司里修炼伏虎拳、白猿剑术。 陈棠在武安郡租了个高墙大院的宅子。 乾国的马匹价格昂贵，根据品种脚力，从一百两到一千两不等。 主要是因为百年来，神州大陆最少有一半时间，都处在战火之中，战马算是最稀缺的资源。 像是房屋宅院，价钱就不贵。 一旦发生战乱，这些木梁瓦房很多都会沦为废墟，变为无主之物。 这么大的宅院，位于武安郡相当不错的地段，四通八达，南北通透，还是精装修，拎包入住，一个月才几百文，一年租下来刚五两。 之前孟凉玉从恶狼帮那敲竹杠来的钱，陈棠身上还剩几百两，即便是四个人加一马一狗的吃穿用度，短时间内也绰绰有余。 有钱。 直接年付！ 房主见陈棠这么痛快，心里美滋滋。 陈棠也感觉挺爽。 跟前世那二三十平的小单间相比，这宅子简直就是别墅。 只是，刚搬过来的第一晚，知微就做噩梦了。 依旧是之前那个场景，再度出现在梦境之中。 黑水帮少帮主的声音，狞笑，如同梦魇般，纠缠不断，频频闪现。 知微半夜被吓醒，大汗淋漓，一直蜷缩在青沐的怀中，直到清晨实在太过疲惫，才沉沉睡去。 只是，这种情况持续好几天。 知微的气色看上去都差了许多，白天没精打采，恹恹欲睡。 连带着青沐也休息不好。 知微心中愧疚，可梦境她根本无法控制，每天入夜，都变得越发焦虑。 越是这种体虚气弱的状态，梦魇便越是纠缠不休。 这一晚，青沐守着知微，看着她好不容易睡着，才轻舒一口气。 但要不了多久，知微就会再度被噩梦吓醒。 得想个法子，这样熬下去，我都快扛不住了…… 青沐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青沐被一阵轻微的声响惊醒！ 这几天，她觉特别轻，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立即醒过来。 “呼！！呼！！” 青沐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不禁心中大惊。 这种粗壮的呼吸声，分明是虎豹一类的猛兽，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 “不好，院子里进了大虫！” 青沐连忙起身，握紧长剑，冲出门外。 月光皎洁，如水般洒落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哪有什么大虫猛兽。 可那粗壮低沉的呼吸声，仍未停止。 青沐循声望去，那声音却是从陈棠和师父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直到此刻，她才逐渐恢复冷静，清醒过来，意识到，不可能有什么大虫。 可这声音怎么回事？ 青沐忍不住上前，悄悄推开房门。 不知何时，胖老头已经醒来，正站在陈棠的炕头边上，目光幽幽的盯着正在呼呼大睡的陈棠，若有所思。 青沐愕然。 她刚才听到那种老虎般的呼吸声，竟是从陈棠口鼻中发出来的！ 青沐闭上双眼。 她的脑海中，感觉炕上躺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大虫！ 刚刚并非是自己睡迷糊了。 胖老头见青沐进来，便打了个手势，让她到外面再说。 两人来到院中，青沐忍不住问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听到这动静，还以为院子里进了大虫。” 胖老头道：“你感觉得没错，他这种呼吸吐纳之法，就是大虫的呼吸吐纳，这也是伏虎拳的锻骨内息法。” “我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这小子背后的人，就是来自前朝军中，而且应该是前朝虎贲军的头领！” “若非如此，不可能将伏虎拳的内息法参悟到这种地步。” “虎贲军？” 青沐对于前朝的事，了解不多。 胖老头道：“前朝武帝麾下曾有一支陆地最强的武卒，号称百万之众的虎贲军。入得虎贲军的最低门槛，都要九品！” 前朝人人尚武，对武学内功之类，还不像本朝这般有着严格限制。 上至庙堂门阀，下至江湖市井，武者众多。 胖老头继续说道：“武帝还拥有一支纵横无敌的骑兵，便是十万龙骧铁骑，其中轻骑九万，重骑一万。” “入得龙骧轻骑的门槛，要达到七品才行，而重骑的门槛更高，要达到五品，修炼出内气！” 青沐听得瞳孔地震。 九万七品以上的武者。 七品的标准，与青龙卫差不多。 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的四象卫加在一起，恐怕还不到五万。 更何况，还有一万达到五品的重骑！ 这倒是不难理解。 唯有修炼出内气，才能撑起笨重的重骑铠甲，将重骑的威力发挥至最大。 怪不得，武帝当年能结束北神州的战乱，剿灭各大江湖门派，统一各大族部。 可青沐转念一想，哪怕是百万虎贲军，十万龙骧铁骑，武帝最终还是败亡了，武朝也早已烟消云散。 青沐似乎想到什么，突然问道：“师父，你刚刚说，陈棠在呼吸吐纳，他没在睡觉吗？” “这就是入神坐照的厉害之处了。” 胖老头道：“这小子睡觉的时候都在修炼，以那种锻骨的吐纳之法来呼吸，不必担心走火入魔！” “毫不夸张的说，他的修为，每时每刻都在增长！” “行了，这边没什么事，你回去睡吧。” 胖老头说了一句。 青沐站在原地没动。 胖老头见她面色忧虑，不禁皱眉问道：“怎么，还是因为知微的事？” 青沐道：“师父，这样下去不成，你得想想办法。” “其实，知微这种噩梦的根源，无非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想要解决，也很简单。” 胖老头道：“釜底抽薪的法子，就是干掉这个让她恐惧的人或事，最好是亲手杀死这个恐惧。” 青沐摇头道：“这谈何容易，那位少帮主根本不在武安郡。” 胖老头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法子，就是找到能让她克服恐惧的人，晚上陪在她身边，让她有种安全感，应该会好一些。” “哪里去找这个人？”青沐问道。 胖老头悠然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师父，你……” 青沐神色古怪的看着胖老头。 胖老头轻咳一声，生怕青沐误会，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是陈棠那小子。” “他？” “对头，这小子当初曾挺身而出，抗下三十多刀，救下知微。在知微的潜意识里，陈棠就是那个能帮她克服恐惧，带给她安全感的人。” “真的假的？” 青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问道：“那要怎么做才好？” “简单。” 胖老头道：“晚上的时候，让陈棠睡在知微旁边就好了。” “那怎么行！” 青沐连忙说道：“虽说我信得过他，可让他俩睡在一起，终究不妥。” 胖老头道：“不是还有你吗，在旁边看着点就是了。” 青沐瞪大双眼，问道：“我们三个一起睡？” 胖老头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没事，这小子晚上睡着跟死猪一样，雷打不醒，伱就当炕上躺了一头死猪好了。” “你不是想让知微摆脱梦魇纠缠吗，暂时就只有这个法子，先试试呗。” 青沐听胖老头说得煞有其事，才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试试也好。 不行再给他赶回去！ 师徒俩又回到屋里，胖老头没客气，上去就给陈棠扒拉醒了，道：“快起来，知微又做噩梦了。” 陈棠睡眼惺忪，迷迷瞪瞪的说道：“做噩梦你折腾我也没用啊！” “谁说没用。” 胖老头道：“你过去，去知微她俩那个房间睡！” 黑暗中，青沐听得脸色发烫。 “去那睡干嘛？” 陈棠一翻身，换个姿势又躺了回去，道：“去那边也是打地铺，我才不去，这火炕热乎乎的多舒服。” 青沐轻咬红唇，道：“你去那边炕上睡吧，不让你打地铺。” 胖老头道：“听见没，快起来，别墨迹！” 陈棠见胖老头没完没了，只能抱起被褥下了炕，跟着青沐跑到那个房间。 刚一进入卧房，便嗅到一股极为好闻的幽香。 不浓烈，清淡雅致，恰当好处。 两边房间格局大差不错，可青沐两人的卧房，就是跟他和胖老头那种糙老爷们的房间不一样。 知微躺在火炕左边，还在熟睡，轻蹙眉头，似乎又陷入梦魇纠缠。 陈棠半夜被吵醒，还有些迷糊，没跟青沐客气，抱着被褥，就要往炕上爬。 青沐连忙拽住他，低声道：“你睡最右边。” “干嘛？” “我怕你乱来。” “那你睡哪？” “我睡中间？” “你不怕我对你乱来？” “……” “你敢！” 青沐将那柄短剑郑重其事的放在两人中间，轻声道：“此剑为界，越界者，禽兽也，望自重。” “这要是不越界，真是连禽兽都不如了。” 陈棠嘀咕一声。 “你说什么？” 青沐瞪着陈棠，突然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陈棠困得厉害，没想太多，抱着被褥上炕就躺下了。 青沐站在原地，也不知想到什么，脸庞红扑扑的，片刻之后，才有些迟疑的钻进被窝，与陈棠保持着一定距离。 另一边。 胖老头四仰八叉的躺在宽大的火炕上，心满意足的自语道：“这下真是舒服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这几天，这小子天天打呼，吵得我脑瓜子嗡嗡响，可算给他送走啦！” 第97章 入狱 折腾一圈，陈棠心大，早早就睡着了。 知微其实已经醒了。 看到陈棠睡在另一边，虽然中间还隔着一个人，但她还是感到一阵欢喜，莫名的心安。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父亲母亲陪在她身边一样。 关于母亲的记忆，已经很淡了。 甚至连样貌都有些模糊。 但她还清晰的记得，每晚入睡前，她都要母亲轻轻拍打着她的身体，自己才能睡得着。 陈棠的略显低沉的呼吸声，在知微听来，反而觉得安心。 只要这个声音一直都在，她就知道，陈棠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她。 没过多久，知微也睡着了。 三个人之中，唯一苦了的就是青沐。 眼下的情况，虽不算是同床共枕，可毕竟睡在一个火炕上，而且旁边躺着的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 她是修炼过《天地阴阳大乐赋，脑海中招式倒是一大堆，可从未与人施展过。 理论知识丰富，实战经验为零。 “他就这么睡着了吗？” “万一他先醒来，趁我睡着偷偷过界怎么办？” “直接拔剑好像也不大好，万一吵醒知微呢？” “要只是无意间的触碰，似乎不算是过界，倒也不必声张，推开他便是了。” “如果是有意的呢？” “哼，总不能让他轻易得手！” 青沐听着陈棠的呼吸声，心乱如麻，胡思乱想。 就这么熬了一个多时辰，陈棠果然一动没动，如同死猪般呼呼大睡。 黑暗中，青沐朝着他轻啐一声：“果然是禽兽不如。” 话虽如此，青沐倒是放下心来，眼皮沉重，渐渐睡去。 一夜无话。 早晨。 陈棠迷迷糊糊的醒来，感觉身上似乎压着什么重物，他下意识的去推了一把。 手掌刚刚放在上面，便感到有些不对劲。 什么玩意。 猛然间，他清醒过来！ 怀中的‘重物’也突然抬头，睡眼迷离的望着他。 不知何时，青沐已经趴在他身上去了。 青沐：“？？？” 陈棠：“……” 接下来，房间里一阵鸡飞狗跳。 陈棠被赶了出来。 胖老头也刚刚起来，推门而出，呼吸着新鲜空气，抻着懒腰，看上去精神饱满，神清气爽。 “昨晚睡得真是太好了。” 胖老头一脸满足。 陈棠神色淡定，跟胖老头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买了些早点回来。 若无其事的将早点送进青沐的房间，又在青沐的注视下，照常喂马，旁若无人的练拳，练刀。 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青沐想了想，她还真不好追究。 毕竟早晨过界的是她。 也不知怎的，睡着之后，竟鬼使神差的跑到人家身上去了…… 平日里在青龙司穿甲带剑，但在这边，陈棠依旧练习伏虎拳，燃木刀。 在雪山上学习《白猿剑术的时候，他对山中客说过的那番话深有感触。 兵器是身体的延伸。 只要将身体练得协调自然，伸缩自如，动静合一，浑圆如意，用什么兵器，都很容易上手。 陈棠施展剑法，也不像是第一次拿剑的人。 拿起青龙剑，陈棠稍微掂量一下，便能感知到这柄剑精确的重量，长度，剑身宽度，在脑海中迅速形成认知。 在家里修炼一番之后，陈棠才穿甲带剑，前往青龙司。 平时没什么大案，或是没有上面传达的指示，青龙司平时的工作内容不多。 偶尔会对一些官员进行跟踪监视。 但陈棠初到青龙司，蔡胤没给他分配任务。 用蔡胤的话来说，接下来的半年，陈棠最重要的任务只有一个，尽快修炼到七品！ 偶尔会有魏群、岳守几个熟悉的青龙卫，找陈棠来切磋。 都是蔡头麾下的人，名义上是切磋，其实就是陪着陈棠训练一下，给他喂一喂招，让他尽快掌握青龙剑法。 其余大多数时间，陈棠都处于空闲状态。 陈棠记着山中客嘱咐的几件事，在青龙司的文案记录中，寻找了一下。 里面确实有一些关于乾帝的记载。 许是新皇刚刚登基继位，关于新皇的信息并不多，只知道新皇叫元青山。 很普通的名字。 但这些文案中，陈棠也了解到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像是乾国的宫中，有一项极为残酷的规矩，便是子贵母死。 一旦有皇子被立为太子。 这位皇子的母亲，就会被乾帝赐死！ 乾帝育有三子一女。 皇长子，便是元青山。 只不过，十几年前，这位新皇被立为太子之时，他的生母，来自独孤氏的夫人被乾帝赐死。 乾帝跟这位皇太子解释缘由，可皇太子一向孝顺，深念母恩，日夜痛哭不止。 不论乾帝如何讲述一些大道理都没用，见皇太子如此固执，反而引得乾帝震怒，竟将皇太子打入天牢，准备问斩…… 陈棠又查了一些其他资料，又从魏群几人那闲聊，打听来一些信息。 据说乾帝过了花甲之年，便沉湎酒色，刚愎自用，不睦兄弟，猜忌臣下，喜怒无常。 对于问斩皇子的事，他们都深信不疑，认为乾帝干得出来。 据说，也不知怎么回事，当晚皇太子竟从皇宫天牢里神秘失踪，不知去向，一同失踪的，还有那位公主。 有人说是被乾帝私下放走了，也有人说已经被悄悄问斩。 如此过了十几年，乾帝突然驾崩，皇太子失踪多年，按照顺位，应该是二皇子继位，但皇太子突然在此刻进京！ 按理来说，皇太子还活着，没有被废除，理应由他继承大统。 二皇子自然不肯，两位皇子便在京城角逐争斗，最终还是失踪十几年的皇太子胜出。 这里面当然还有诸多细节对不上，也有一些疑惑之处。 比方说，皇太子失踪十几年，怎么会突然出现了，这些年都在哪？ 那位公主怎么也一起失踪了？ 现在又在哪？ 这些属于小道消息，未见得准，陈棠当个八卦听过也就算了，没有当真。 如此这般，陈棠每天回家练拳练刀，晚上有神魂坐镇泥丸，呼吸吐纳。 白天又在青龙司练习《白猿剑术，配合天参猴儿酒，修为每天都有着极为明显的提升！ 正月刚过，陈棠便已修炼到八品下！ 在力量上，与八品上的力量不相伯仲，能开六石弓！ 正如山中客所言，陈棠日夜修炼，内外兼修，只是过了半个月，境界就有所突破！ 半个月来，武安郡还算太平，没出什么大事。 加入青龙司之后，果然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就连之前对他有敌意的那位霍三公子，都安静下来，没有再动手。 但这件事，陈棠却记着。 徐通死后，在玄天观引起一阵波澜，但几天后，就平息下来。 似乎被胖老头的手段所摄，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一日，汪燕离风尘仆仆，从外面归来。 作为青龙卫的一项工作，偶尔会前往周边各县，去巡查监视县城里各个官员的情况，做好记录。 没什么问题，一两天就回来了。 有些特殊情况，可能会耽搁的时间久一些。 汪燕离这次出面，差不多有十天的时间了。 见到陈棠，汪燕离笑道：“十天没见，剑法练得如何，等我休息一天，再来跟你练练。” “好啊。” 陈棠应下来，随口问道：“离姐这次去哪了，走了这么久？” “去常泽县了，就是你老家那边。” 汪燕离道：“这不是半个月前，常泽县令和一位捕头失踪，位置空缺出来，刚刚填补过去，我在那边多呆了几天，记录一下。” “哦？” 听到是常泽县，陈棠来了点兴趣。 自从那晚与孟凉玉分别之后，两人再就没见过，也不知他近况如何。 陈棠问道：“常泽县令现在是谁？之前县尉的位置始终空缺着，如今可有了？” 孟凉玉实际上是八品。 在陈棠看来，以孟凉玉的能力，在常泽县当个县尉绰绰有余。 而且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县尉大多数也都会在当地提拔，毕竟对周围的人和事都相对熟悉。 汪燕离道：“县令如今姓郑，县尉确实有人了，武安郡这边的一位捕头调过去的，名为段兆，实力不错，八品上。” 陈棠点点头。 如此看来，孟凉玉还是没得到晋升。 毕竟在朝廷中，并非有实力有能力，就有机会施展。 倒也无妨，孟兄不像是喜好功名之人。 等找机会回一趟常泽县，跟他聚一聚。 汪燕离正要离开，陈棠心中一动，多问了一句：“你在常泽县记录官员，有注意孟凉玉孟捕头吗？” “他？” 汪燕离摇头道：“他现在的境遇可挺惨，被关在县衙大牢中，快被问斩了。” “嗯？” 陈棠神色一变，连忙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被下了大牢，还要被问斩？” 汪燕离道：“这段时间，正赶上武安郡四处通缉恶狼帮余孽。那位新任县尉查出来，这位孟凉玉在那晚事发前，曾与恶狼帮有过利益往来。” “据说，那晚两大帮会的和谈，也有孟凉玉在其中推波助澜。” “这个县尉就将他抓起来审问，新官上任嘛，多半是想要点功绩。” “而且这个孟凉玉也确实有点问题，据查恶狼帮给了他三千两白银，其中最少有一千两不知去向，他始终不肯说。” 第98章 衣锦还乡 “纵使收了恶狼帮的钱，罪不至死，何以到问斩的地步？” 陈棠沉声道：“据我所知，孟凉玉被调到常泽县刚刚半年多，与恶狼帮关系不算密切。真正与恶狼帮有利益往来，关系亲密的是另一位捕头阎季，他也被下狱了？” “那倒没有。” 汪燕离摇头道：“段兆和孟凉玉在武安郡曾是同僚，在郡府衙门为官，素有恩怨。这次段兆去常泽县做了县尉，又赶上郡府四处缉拿恶狼帮余孽，正好给他一个借口对孟凉玉发难。”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准。” 陈棠思忖片刻，道：“如果离姐猜的没错，这就是公报私仇，青龙司可以介入吧？”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 孟凉玉他必须救！ 孟凉玉，算是陈棠来到这个世界，交下的第一个朋友。 两人身上，有很多相似之处。 能够替陈大安报仇雪恨，没有孟凉玉的帮助，他很难做到如此圆满顺利，许多事都会变得棘手百倍。 如今，孟凉玉落难，陈棠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更何况，他如今还有青龙卫的身份！ 有这层身份，这身官服，这个名头，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汪燕离道：“青龙司介入当然没问题，但这种小事，没什么必要。” “你还年轻，刚入朝堂，一身抱负，满腔热血，有很多事还看不清楚。” 汪燕离语重心长的说道：“青龙司名义上是监察百官，但其实很多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如果贪官污吏要杀，以权谋私要杀，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这乾国的官员，恐怕一成都剩不下。” 若是前身，出身草野，心思淳朴，恐怕真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可陈棠怎会不懂。 青龙司就是天子手中的刀，悬在百官头顶。 贪腐可杀可不杀，但若是不听话，不忠君，生有异心，这柄刀一定会落下！ 乾国的官员，若是仔细追查，没有几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杀与不杀，全在天子一念之间。 百官群臣唯有对大乾天子忠心耿耿，俯首听命，才能在官场中保全自身。 所以，陈棠从没有什么凭借一己之力，净化朝堂的天真想法。 古代王朝，烂到根子里，没得救。 他要以青龙卫的身份介入，与公义无关，说白了，就是出于私情！ 一个狗屁县尉公报私仇，还想问斩孟凉玉。 谁在朝中还不认识两个人？ 汪燕离察觉到陈棠对此事似乎过于关心，便问道：“怎么，你与那位孟捕头有交情？” “对。” 陈棠坦然承认。 这种事，肯定瞒不住。 陈棠道：“我得去常泽县救人，回头麻烦离姐跟蔡头那说一声，帮我告假几日。” 说罢，陈棠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 汪燕离连忙叫住陈棠。 陈棠问道：“离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汪燕离微微皱眉，面露难色，道：“这个县尉是郡尉韩琅的人，而韩琅的背后，便是武安侯府，霍家！” “这位郑县令和段兆，能从武安郡调过去，肯定有武安侯府在背后运作。” “你这一去，万一起了争执，恐怕会因此得罪武安侯府。” 陈棠沉默了下。 这段时间，许是因为青龙卫的身份，霍家确实没有再找过他麻烦。 此番前往常泽县，多半会因为此事，与霍家再起争端。 陈棠道：“得罪便得罪了，人我一定要救。” 之前校场换弓一事，他还没跟霍三公子算账。 与孟凉玉的安危相比，得罪个霍家，又算得了什么。 若要从头算起，那也是霍家先招惹的他。 汪燕离见陈棠态度坚定，便没有再劝，沉吟道：“问斩还要几天，你先等等，我现在去叫上魏大哥，我们陪你一起过去。” “离姐，不必麻烦。” 陈棠连忙说道：“有青龙甲，青龙剑这身行头，我一个人足以应付，难道他们还敢对青龙卫动手不成？若因此事得罪霍家，岂不是将你们也牵连进来。” “说什么牵连不牵连的？” 汪燕离面露不悦，道：“蔡头既然将伱招进来，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一起扛下来便是。” “再说你修为不够，初入青龙司，经验不足，恐怕镇不住那些人。有魏大哥和我同行，也能帮你镇一镇场子，不至于发生意外。” 陈棠心头一热。 蔡胤这些人，确实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汪燕离刚刚从常泽县回来，舟车劳顿，看上去很是疲惫。 可听闻他要去常泽县，还是选择陪他同行。 更重要的是，明知道此行可能会得罪霍家，汪燕离都没有太多迟疑。 即便将来真的得罪霍家，有两人同行，他们也能帮助陈棠分担一部分压力。 “你在这等我，很快回来。” 汪燕离说了一句。 陈棠问道：“这事要不要通知蔡头一声？” “不用。” 汪燕离道：“告诉蔡头，咱们没准就去不成了。” 说完，她利落转身，马尾微摆，去找魏群了。 没过多久，魏群、汪燕离便一同回来了。 陈棠正要开口，魏群拍拍他的肩膀，道：“我都知道了，救人要紧，路上再说。” 言罢，三人来到青龙司马厩，各自牵马离司，出了城门，直奔常泽县奔行而去。 三人在官道上齐头并进，魏群出声问道：“小陈，你到常泽县打算怎么处理？” 陈棠道：“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先将人救出来再说。” 汪燕离道：“魏大哥，这方面你有经验，看看有什么法子？” “若只是救人，其实倒好办。” 魏群沉声道：“只是收取恶狼帮的银两，最多算是以权谋私，到不了问斩的地步。有咱们青龙卫出面，保下一个人，还是问题不大。” 停顿了下，魏群看了一眼陈棠，道：“若是想找回场子，恐怕就得使点其他手段。到那先看看情况，见机行事。” 陈棠点点头。 …… 三人赶到常泽县，已是临近晌午。 日头高照，常泽县大街上不少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穿甲佩剑，骑着高头大马的三人，众人纷纷侧目。 “是青龙卫啊！” “啊，青龙卫就是这个样子吗？” “可不，咱们新来的县令见了青龙卫，那都得恭恭敬敬！” 郡城下属的县城、村落，没有青龙司。 许多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自己所在的县城，村落，也没见过青龙卫。 只是感觉这三人气度不凡，来者不善。 “咦，那个人不是陈棠吗……” “谁？伏虎少侠？” “你还不知道吗，人家陈棠已经是九品武者，进入青龙司，一步登天了！” “陈兄弟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铁匠铺的老孙头感慨道：“还是陈兄弟看得准，他一早就跟我说过，陈棠这孩子将来会名扬天下！” 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在人们羡慕惊奇的目光注视下，陈棠三人径直来到县府衙门的门口。 第一次来这的时候，陈棠只是个刚刚伤愈的白衣，等来的是陈大安那具冰冷的尸体。 衙门门口的两个衙役，看着眼熟。 当初，这两个衙役将陈大安的尸体扔给他，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没有解释一句。 如今，再回到此地，这两个衙役依旧没变，守在门口。 他已是青龙卫。 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重回故地，陈棠心绪万千。 青龙剑甲的标志太显眼了。 两位衙役一眼便认出来，心中一凛，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垂首道：“拜见三位大人。” 陈棠站在门前，却没有第一时间进去。 “我爹的尸体，曾碍着两位的眼，两位的眼睛没事吧？” 陈棠淡淡的问道。 两位衙役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抬头瞄了一眼。 这个少年是…… 两位衙役还没认出来。 三个多月来，陈棠样貌变化不大，但气质大变，如今又穿甲带剑，威势十足，只见过一两面的人，确实不容易认出他来。 “我叫陈棠。” “啊呀！” 两位衙役惊呼，双腿发软，直接跪了下去。 “陈大人，小人当初有眼无珠，冲撞了你，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我们不知之罪。” “大人，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胡乱说话，真是该打！” 一边说着，这个衙役一边抽打自己。 他们深知青龙卫的手段。 若是落入青龙卫手中，那是生不如死！ 青龙卫要想对付他们，随便找个理由都足够了。 县令都得欢天喜地的将两人交出去。 罪魁已诛，陈棠懒得理会这种喽啰，从他们身边走过，进了衙门。 “三位大人远道而来，我这小县府真是蓬荜生辉。” 一位五十来岁，山羊胡的老者远远便迎了出来，朝着陈棠三人拱手行礼，满脸笑容。 “这位就是郑林郑县令。” 汪燕离对陈棠小声说道：“在他右手边那位就是县尉段兆。” 在郑县令的左右，落后半个身位，还有两个人。 左边是常泽县的县丞，姓施。 右边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官服，头发高高束起，脸上还有一道刀疤，平添几分凶狠之相。 县令、县丞、县尉都到了，可见对青龙卫的重视。 更重要的是，汪燕离昨晚才刚刚离开，如今又去而复返，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第99章 出尔反尔 陈棠三人面对郑县令三人的笑脸相迎，谁都没有寒暄，似乎来者不善，给足了三人压力。 魏群开门见山的说道：“听说常泽县一位捕头，被你们下了大狱，将要问斩？” “原来三位大人是因为此事。” 郑县令笑了一声，微微侧身，看向身后的段兆，道：“段县尉，你来说说吧。” 段兆上前一步，开口道：“确有其事，此人名为孟凉玉，他……” “带我们先去看人。” 魏群直接将其打断，语气不容置疑。 段兆神色一僵，看了郑县令一眼，很快便反应过来，道：“三位大人请跟我来。” 在段兆的带领下，陈棠三人来到县府衙门的大狱。 地下牢房暗无天日，阴森潮湿的地下牢房，几个月前，陈大安就在这个环境下，承受着无尽痛苦，求助无门，最终绝望而死。 进了地下牢房，没走多远，便看到一个遍体鳞伤的人被绑在十字木桩上，身上没一处好的地方，血肉模糊，披头散发，看不清脸，已经晕死过去。 段兆轻咳一声，解释道：“这就是人犯孟凉玉，之前提审他来着，还没来得及给他关回去。” 魏群看到孟凉玉一刻，微微皱眉。 孟凉玉的身上，有多种刑罚的痕迹，这已经不是寻常的审讯手段了。 汪燕离担心陈棠冲动，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若是她的朋友落得这般境地，恐怕她早已控制不住情绪。 让她意外的是，陈棠看上去很平静，面无表情。 魏群淡淡道：“怎么回事，说说吧。” 段兆道：“最近郡府衙门追缴恶狼帮余孽，收集有关线索，我发现，这个孟凉玉很可疑！” “他收了恶狼帮三千两白银，促成两大帮派的和谈，没想到，当晚就出了事。我怀疑，他就是恶狼帮安插在衙门中的人。” “上任孙县令和崔捕头的失踪，应该也与他有关，甚至可能就是他杀的！” 魏群反问道：“收了恶狼帮的钱，和他是恶狼帮的人，有什么必然关系？” “据我所知，常泽县上下，包括孙县令、施县丞和三位捕头，每个人都收过恶狼帮的钱，他们也是恶狼帮插在衙门中的人？” “这……” 段兆一时语塞。 旁边的施县丞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魏群没给段兆反应时间，继续说道：“莫非段县尉的意思，这常泽县的县府衙门不属于朝廷，全被恶狼帮收买了？” “我可没有！” 施县丞连忙否认。 段兆也解释道：“大人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还有。” 魏群继续问道：“孙县令、崔捕头失踪，我青龙司都没确定他们是生是死，段县尉似乎已经知道他们死了，连凶手都抓到了。” “我倒是有些好奇，段县尉哪里得来的线索证据，比我青龙司手段都高明。” 连续几番话下来，段兆已经被问得满头大汗，感觉有些招架不住。 这几个问题看似寻常，可里面蕴藏着刀光剑影，一个不慎，可能连他自己都得搭进去！ 段兆大感头痛，道：“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只是怀疑，还在审问中。” “我怎么听说，此人要被问斩了？” 魏群语气渐渐变了，透着一丝寒意。 “不敢，只是吓唬人的，没打算问斩。” 段兆哪敢承认此事，只能改口。 魏群道：“先把人放了。” 段兆心中暗恼，却只能无奈的挥了挥手，示意几个狱卒将孟凉玉松绑，放下来。 孟凉玉被这么一折腾，触碰到身上的伤口，痛得醒过来，发出一声低吟。 他受伤太重，甚至已经无法站立，刚刚解开绳子，便无力的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孟凉玉眼中布满血丝，视线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到对面似乎来了几个人。 “姓段的，要杀便杀，我孟凉玉若是皱一下眉头，便跟你姓！” 陈棠面沉似水，缓步上前，蹲下身子。 看着伤痕累累的孟凉玉，陈棠沉声道：“孟捕头，我是青龙卫陈棠，来问你个问题，望你如实回答。” 听到这个声音，孟凉玉浑身一震，突然瞪大双眼，似乎想要看清陈棠的脸。 陈棠问道：“我听说，你与段县尉在武安郡曾是同僚，有些恩怨，可有此事？” 段兆闻言，脸色一变。 “不错！” 孟凉玉晃了晃头，拨开眼前沾满血迹的长发，看清陈棠和他身上的青龙甲之后，精神大振，咬牙道：“在武安郡的时候，我们曾起过争执，还动了手。” “他脸上那道疤，就是我留下来的！” “段兆，当初若非我有意留手，伱早就身首异处了！” 段兆脸色铁青。 此事，确实是他的心结。 当初因为这件事，他在郡府衙门丢尽脸面。 直到后来孟凉玉犯了错，被调往常泽县，他才逐渐混出头来，得到郡尉韩琅的赏识，走到今天这一步。 其实，跟在韩琅身边，可能前途会更好。 可当他听说，有机会来常泽县担任县尉之职，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走马上任。 因为他知道，孟凉玉在这！ 这一天，他等了好久！ 只是没想到，即将问斩孟凉玉的时候，青龙卫突然插手进来。 陈棠回头望着段兆，缓缓道：“段县尉，你这是在公报私仇。” “没有！” 段兆立马否认。 魏群淡淡道：“段县尉，这个人我们青龙司带走，没问题吧？” 段兆心有不甘。 但形势逼人，他虽然是县尉，可在青龙卫面前，也得俯首低头。 段兆强笑一声，道：“没问题。” 陈棠搀扶着孟凉玉，朝着外面缓缓走去。 孟凉玉每走一步，都会在冰凉的地面上，留下一道血色脚印，触目惊心！ 陈棠神色平静，眼眸深处却涌动着一团凶光，喷薄欲出！ 段兆跟在众人身后，看着陈棠搀扶孟凉玉的一幕，暗自皱眉。 没道理啊，这点小事，青龙司怎会过问？ 而且，还是这么大的阵仗，一下来了三位青龙卫？ 没听说孟凉玉在青龙司有什么关系靠山。 难道是因为此人？ 段兆的目光，在陈棠身上打了个转儿。 会不会是他？ 段兆回想起半个月前的一个消息，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走出地下牢房，重见天日。 孟凉玉有些睁不开双眼，近乎贪婪的吸着外面凛冽的空气，心中涌起劫后余生之感。 当被段兆打入大狱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没想到，今天还能活着走出来。 转念至此，孟凉玉转头看向陈棠。 两人对视一眼，没说什么。 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此时，段兆上前，看似不经意的问道：“这位大人看着面生得很，刚加入青龙卫没多久吧？” “关你屁事。” 陈棠跟蔡胤学来的，脱口而出。 “嘿嘿。” 段兆并不恼，笑道：“据我所知，最近加入青龙司似乎只有一个人，这位就是来自常泽县的陈棠。” 陈棠依旧没有理会他。 段兆见状，心中冷笑一声。 果然是他！ “呵呵。” 段兆轻笑一声，突然上前，拦住陈棠和孟凉玉的去路，扬声道：“三位大人，这位人犯恐怕不能让你们带走。” “嗯？” 魏群皱眉转身，目不转睛的盯着段兆，问道：“段县尉，出尔反尔，意欲何为？” 段兆笑道：“大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像是孟凉玉这么重要的人犯，我得跟郡尉大人知会一声。” “当然，送个消息，也就一两天的功夫。我相信，郡尉大人看在青龙司蔡卫尉的面子上，也会通融一下。” “到时候，我再让三位大人将人犯带走不迟。或者，三位有蔡卫尉的手书指令，我也可放人。” 这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魏群却察觉到一丝不对。 刚刚段兆还唯唯诺诺，怎么转眼间，就硬气起来了？ 而且，他突然搬出韩琅，又提了一嘴蔡头。 魏群心思一转，很快想明白其中缘由。 正月十五那晚，众目睽睽之下，韩琅对陈棠发难，本来是十拿九稳的局面。 没成想，因为蔡头的介入，导致功亏一篑，韩琅也折了颜面。 这个段兆认出陈棠之后，必然是想替韩琅找回场子！ 此事传到韩琅那，此人多半还会得到韩琅一番赞赏。 别看只是送个信，耽搁这么一两天。 在这段时间里，能做的手脚就太多了。 没准两天之后，孟凉玉死在牢里也说不定！ 更重要的是，段兆将韩琅搬出来，他们三人确实不好处理。 若是蔡头出面，自然可以直接将人带走。 可三人官位、品阶都在郡尉韩琅之下。 汪燕离明显也知道其中门道，呵斥道：“段兆，你别得寸进尺，我今天就要带人走，你能怎样！” “呵。” 段兆笑道：“早就听闻青龙司听命于天子，行事素来霸道，但这么蛮不讲理，冲到县府衙门争抢人犯，就算到了天子御前，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三位若是想硬抢，事情闹大之后，我倒想看看，三位大人如何对青龙司交代！” “来人，给我将县府衙门围起来！” 段兆突然大喝一声：“我就不信，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一个人犯，青龙司还敢刀兵相向，动手硬抢！” 段兆当然没想跟青龙卫硬刚，但他却可借此机会，恶心一下陈棠三人，使个绊子，大不了两三天之后再放人。 如此还能在韩琅那里邀功请赏，何乐不为？ 第100章 一剑封喉 魏群微微皱眉。 他们三人此行算是个人行动，确实没有青龙司的命令，动手抢人，肯定是下策。 眼下无非几个办法。 第一，就是按照段兆所言，等他将消息送到郡尉韩琅手中，得到回应之后，再将人带走。 可如此一来，太过被动。 韩琅那边若是想恶心他们，拖个十天半个月，孟凉玉受伤如此严重，恐怕都撑不到那时候。 第二，就是他们三人回去一人，找蔡头出面，求得一个手谕。 拿着手谕来要人，若段兆还敢阻拦，那就是找死！ 可这点小事，不属于公事范畴，三人都不想惊动蔡胤，所以才自行前来。 第三，无非就是服个软，退让一步，去跟段兆商量下，看看能否通融通融。 即便是段兆背后的韩琅，也绝对不想跟青龙司闹得太僵。 当然，这样显得有些憋屈，韩琅在蔡胤那折了颜面，就算是在他们三个身上找回场子了。 如何选择，魏群却不好替陈棠做决定。 “离姐，你来帮我搀扶一下孟捕头。” 陈棠说了一句，先将孟凉玉交给汪燕离。 随后，陈棠看向段兆，低声道：“段县尉，借一步说话。” 段兆见状，知道陈棠服软了，不禁心中得意。 陈棠凑到近前，挡住身后几位衙役的视线，似乎真的想借一步说话。 两人距离极近，几乎挨在一起。 陈棠突然出手，一手握住段兆的手腕，如同铁钳般攥住。 与此同时，陈棠另一只手，陡然将段兆腰间的长刀抽了出来，反手在自己手臂上一划！ 血光闪现！ 陈棠调转长刀，将刀柄顺势往段兆手掌中一塞，同时纵身跃开。 段兆：“？？？” 整个过程，陈棠都是在神照状态下完成。 在如此近距离之下，段兆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察觉到自己一条手臂受制，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想要去摸腰间佩刀。 眼前刀光陡然一闪！ 下一刻，自己那柄腰刀，便被莫名其妙的塞到自己手掌里。 还没等他想明白，陈棠已经捂着受伤的左臂跳开！ 周围众人被这一幕吓了一跳。 他们离得稍微远一点，视线又被挡住，没看清发生什么。 只是听得‘苍啷’一声，长刀出鞘之声响起。 紧接着，便看到陈棠左臂负伤流血，段兆手中握着长刀，刀刃上还沾染着血迹，正咬牙切齿的望着陈棠。 郑县令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这段兆怎么回事？ 没说上几句话，怎么还对青龙卫动刀了？ 他这是疯了吗！ 周围的众多衙役神色各异，看着段兆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有人心生敬佩。 新来这个县尉真有种，敢对青龙卫动刀。 有人却暗自摇头。 这个县尉真是太冲动了。 他这一动刀，纵然有千般道理，也说不过去了。 青龙卫听命于天子，只有天子和青龙司才能处罚惩戒，不放人也就罢了，还敢跟人家动手。 一刀就见血了。 哪怕你只是比划两下，吓唬吓唬人呢。 汪燕离就在近前，陈棠出手虽快，她却看得真真切切，不禁暗中咋舌：“这一手真够狠。” 魏群没看到双方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反应极快，立即大喝一声：“段兆，你好大的胆，居然敢对青龙卫动手！” 他刚刚见陈棠上前，本以为陈棠选择了退让。 没想到，变生肘腋，瞬间破局。 陈棠这一手太狠，直接将段兆的退路给堵死了！ 青龙卫动手抢人，没有太好的理由。 可段兆出手伤人，性质就变了。 段兆刚开始整个人都是懵的。 当他看到陈棠负伤跳开的一幕，才反应过来，不禁勃然大怒。 这小子算计我！ 他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自己这是被坑了。 而且，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我没……” 段兆刚要开口解释，便被魏群一嗓子打断。 下一刻，陈棠手持青龙剑，目光冰冷，散发着凶光，犹如一头负伤猛虎，已经朝他扑杀过来！ “给我拦住他！” 段兆哪里不知道陈棠的心思。 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绝对不能再跟陈棠动手。 只要将陈棠拦住，总有辩解的余地。 若是一旦交手，刀剑无眼，他若一不小心给陈棠杀了，这事就更说不清了。 “此事与诸位无关，别枉送性命！” 汪燕离一手搀扶着孟凉玉，一手抽出腰间青龙剑，看向周围的衙役，轻叱一声。 有些衙役心神一凛，止步不前。 有些衙役则是段兆从武安郡带过来的亲随，自然听从段兆的指令，面对汪燕离的威胁，仍有些犹豫，伺机而动。 “青龙司拿人，我看谁敢上前！” 魏群厉喝一声，环顾四周，杀气腾腾。 这一声的气势，远超汪燕离，目光如炬，瞬间将原本蠢蠢欲动的衙役震慑住！ 魏群见稳住局面，连忙抽剑上前，想要帮助陈棠。 陈棠毕竟刚刚修炼到八品下。 而那个段兆却是实打实的八品上！ 但他没走两步，便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一幕，面露惊容。 只见陈棠持剑上前，段兆见其杀气腾腾，来者不善，只能持刀抵挡。 眼下的形势，最好是将陈棠生擒，再跟众人解释。 但双方刚一交手，段兆就察觉到了不对！ 在他之前得到的消息，半个月，陈棠才刚刚入品。 可刀剑相撞的瞬间，段兆感觉对方剑身传来的力道，竟丝毫不弱于他！ 才半个月过去，怎么可能？ 没等他想明白，陈棠凌空跃起，持剑向下刺来，剑尖颤抖，锋芒吞吐，竟荡出一道道剑身残影，难辨虚实！ 段兆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剑法，惊骇之下，竟不知如何出刀反击，只能倒退。 这一退，陈棠趁势追击，又是凌空一剑。 这一次剑势更加凶猛！ 段兆意识到，若是再后退，对方的剑势会越来越强，终究会将他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 危难关头，段兆圆瞪双目，大喝一声，反手一刀，抡向陈棠刺来的长剑！ 一刀砍下去，竟砍在空处，浑不受力，段兆难受的想要吐血。 而陈棠的剑锋，却绕过段兆刀身，在他喉咙上一划！ 两人错身而过。 陈棠落地，面无表情，缓缓收起青龙剑。 《白猿剑术的一式，猿猴捞月，属于凌空向下的剑法，剑影重重，虚虚实实。 修炼到‘神’境层次，甚至能影响到对方的心神目力！ 一旦对方被其迷惑，反击落空，就很难全身而退。 《白猿剑术确实精妙绝伦。 对八品上，一剑封喉！ “你，你……” 段兆神色不甘，嘴唇开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你惹错人了。” 陈棠背对着段兆，淡淡说道。 呲！ 段兆的喉咙，浮现出一条细细的血痕，突然裂开，喷涌出大片血雾！ 紧接着，扑通一声，段兆倒地身亡。 在场众多衙役，看得目瞪口呆，满脸震惊。 刚刚走马上任的县尉，就这样死在自己的县府衙门里！ 素来听闻青龙卫行事霸道，可没想到，竟霸道到这种地步。 众人转念又一想，毕竟是段兆先动了手，人家青龙卫反击，似乎也没啥问题。 在场众人之中，恐怕只有孟凉玉对陈棠此举毫不意外。 他知道陈棠是怎样的人，也了解陈棠的手段。 陈棠来到汪燕离身边，从她手中接过孟凉玉。 “谢了。” 孟凉玉看着陈棠受伤的左臂，道：“害伱受了伤。” “皮外伤，不碍事。” 陈棠毫不在意。 当初在三千雪岭中与众多野兽厮杀搏斗，受的伤比这严重多了。 这点小伤，根本不影响。 更何况，他的身体，伤势痊愈的速度远超旁人。 “小陈，好剑法，之前都没见你用过。” 汪燕离赞叹一声。 陈棠小声道：“压箱底的手段。” “放心，离姐帮你保密。” 之前在青龙司与众人切磋，陈棠只是以青龙剑应对。 毕竟只是点道即止，胜负都没必要分，陈棠自然也不会显露太多。 魏群心中有些感慨。 他们两人陪陈棠前来，最初是担心陈棠经验不足，修为不够，镇不住场面。 没想到，陈棠的行事手段，不合常理，比他们还要狠辣几分！ 就算没有他们同行，恐怕陈棠也能将人来回来。 而且，魏群有一种感觉。 陈棠并非是因为段兆后来态度转变，才起了杀心。 而是在看到孟凉玉遍体鳞伤的一刻，陈棠就动了杀机！ 这种无所顾忌的行事风格，粗野狂放，杀伐果断，不像是官府中人，倒像是出身草莽的江湖人士。 其实这一点，与蔡头有点相似。 怪不得，蔡头会将小陈招致麾下，另眼相看。 郑县令满脸愁容，痛心疾首的说道：“哎呀，这，这，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魏群道：“此事皆因段兆而起，伤我青龙卫在先，众位都看在眼中。” “唉，段县尉糊涂啊。” 施县丞叹息一声。 “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青龙司，诸位告辞。” 魏群拱手，给陈棠使了个眼色，便和几人离开县府衙门。 魏群道：“今天虽然将人救出来了，但毕竟死了一个县尉，事情有点大，回去得跟蔡头说一声，免不了要挨一顿骂，你们有个准备。” “怕什么？” 汪燕离道：“又不是我们先动的手。” 魏群有些无奈，摇头笑了笑。 第101章 杀机 郡尉府。 天气寒冷，大雪纷飞。 桌上摆放一个红泥火炉，上面热着铜锅，里面煮着沸水，一片片嫩红的手切羊肉，在沸水中这么一滚，很快就变了颜色。 热气腾腾，三人围坐，姜蒜葱油蘸碟，几坛美酒，一边赏雪，一边大快朵颐，好不快活。 其中一位正是郡尉韩琅，另一位却是霍三公子霍子业。 还有一位身形高大，披发左衽，鼻孔朝天，面相丑陋，乃是黑水帮在武安郡的堂主杜隐峰。 韩琅问道：“杜堂主，常泽县设立的分舵如何，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 杜隐峰端起一杯酒，道：“此事还多亏郑县令，段县尉帮衬，听说他们都是韩大人的手下，敬大人一杯。” “举手之劳。” 韩琅笑道：“段兆是我带出来的，但他们能前往常泽县赴任，多亏武安侯府在背后运作，此事也有霍三公子一份功劳。” “好说，好说。” 霍子业同时举杯，三人一饮而尽。 韩琅又问道：“我听说，那晚出现一位蒙面刀客，刀法凶狠，杀了贵帮不少人，可有什么线索？” “自从那天之后，这个人似乎凭空消失一般，再没出现过。” 杜隐峰摇头道：“或许，真是恶狼帮从哪请来的帮手，杀了人便逃遁了。” “这回我在常泽县多留了一些人，包括十位九品，还有三位八品坐镇，不会出什么问题。找机会把那个梅花武馆废掉，常泽县就没有任何力量能威胁到我们了。” 韩琅点点头，道：“那就好，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记得去县府求助，我知会过段兆他们，到时候都会帮忙。” “韩大人敞亮，再敬你一杯！” 杜隐峰与韩琅再度举杯对饮。 旁边的霍子业望着外面飘着的大雪，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韩琅问道：“霍三公子似乎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 霍子业道：“听你们提起常泽县，就想起常泽县的陈棠。妈的，在他身上失手两次，还让他进了青龙司！” 提及此事，霍子业有些愤愤不平。 “算了。” 韩琅笑道：“一个九品而已，不必跟他计较。等过些时日，成就大事，这武安郡的人，你想杀谁就杀谁，何必急于一时。” “也对。” 霍子业点点头，又重新露出笑容，饮尽杯中酒。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韩大人，出事了！” 两个衙役匆匆忙忙的跑过来，跑得满头大汗。 “怎么回事，进来说。” 韩琅眉头一皱，让两位衙役进屋说话。 他看向其中一位衙役，问道：“范行，你不是刚跟着段兆去常泽县吗，怎么又回来了？常泽县出事了？” 那位名叫范行的衙役点点头，道：“段兆大人死了，被青龙卫杀了！” “什么？” 韩琅神色一变，道：“怎么回事，你细细道来！” 范行将县府衙门中发生的一幕，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又是那个陈棠？” 韩琅脸色阴沉，砰地一声，手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一字一顿的说道：“青龙司，欺人太甚！” 霍子业眼珠一转，道：“依我看，这件事不像是青龙司的指令，可能是他们三人的私下的行动。那陈棠来自常泽县，多半与孟凉玉有私交，所以才出面救人。” “如果有青龙司的指令手谕，段兆应该不敢阻拦。” 韩琅听闻此言，很快冷静下来，也察觉到一丝不对。 段兆阻拦青龙卫拿人，他能理解。 可段兆胆子再大，也不敢对青龙卫动刀吧？ 别说是段兆，就连他没有任何证据罪名的情况下，也不敢公然出手砍伤青龙卫。 韩琅盯着范行问道：“你可看仔细了，真是段兆先动的手？” “是。” 范行道：“当时那个陈棠想要借一步说话，紧挨着段大人，我猜测可能是陈棠说什么话，刺激到了段大人，他才一时失控，出刀伤了陈棠。” 韩琅紧锁眉头，心中不解。 段兆不像是这么冲动莽撞之人。 对方说什么话，能激的他拔刀伤人？ 就算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也不至于如此吧。 杜隐峰笑了笑，道：“这个陈棠什么来头，他应该知道段兆是韩大人的人吧，居然说杀就杀了？” 韩琅心中一动，想起关于陈棠身上的一些信息，淡淡的说道：“其实，这个陈棠，还曾与贵帮有过恩怨，萧少帮主也认得他。” “哦？” 杜隐峰面露惊奇，问道：“我还真不知此事，愿闻其详。” 韩琅将几个月前，陈棠在常泽县路见不平，与黑水帮少帮主交手之事简单说了一遍，又道：“据我所知，萧少帮主看上的那个小姑娘，如今就在他的家中。” “还有这档子事。” 杜隐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韩大人，是想让我出手帮伱解决掉他？” 杜隐峰在黑水帮混了这么多年，大概能猜出韩琅刚刚那番话的用意，便开门见山，直接点破了。 韩琅笑了笑，道：“我的人出手，确实不大方便。” “此事对杜堂主，倒也并非全无好处。除掉陈棠，对付他家里那几个人，自然容易许多。””若是杜堂主将那个小女孩带走，等萧少帮主下次来的时候，再将其献出来，萧少帮主见到，必定欣喜若狂，算你大功一件。” 杜隐峰嘿嘿一笑。 他刚才动了心思，正是因为如此。 杜隐峰道：“我黑水帮的人，也不好对青龙卫下手，若是暴露，也会有点麻烦。” “你让城外的那些人进城好了，我让守卫放行。” 韩琅道：“十几天前，陈棠在来武安郡的路上，刚刚射杀了不少‘雪贼’，结下仇怨。他们进城来找陈棠报仇，也是顺理成章。” “只杀陈棠一人吗？他身边那两个青龙卫呢？”杜隐峰问道。 “杀他一人足矣。” 韩琅眯了眯眼，心中暗道：“蔡胤，既然你杀我一个人，便让你偿还一人，一报还一报。” 霍子业道：“陈棠毕竟还不是正式青龙卫，杀便杀了。而且他修为不高，刚受了伤，你们出手不会出什么意外。魏群是六品，汪燕离是七品，靠你那些雪贼，恐怕还动不了他们。” 杜隐峰点点头，道：“陈棠家在哪，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都调查过了。” 韩琅道：“陈棠家里还有三个人，除了那个叫做知微的小女孩，剩下两人是他的大伯和堂姐。对了，我曾经在校场上见过他那位堂姐一眼，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哦？” 旁边的霍子业眼前一亮，问道：“此话当真，真有这么漂亮？” “用漂亮这词都俗了。” 韩琅道：“他这位堂姐每次出行，都要蒙着面纱。毫不夸张的话，若是她不带面纱，只要在武安郡的街上走一圈，绝对会引起巨大的轰动！” “有点意思，我倒想见识见识。” 霍子业舔了下嘴唇。 韩琅对这位霍三公子太了解了。 这位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女人。 武安郡不少好看的良家妇女，都被他糟蹋过。 只是武安侯府势力太大，即便最终告到郡府衙门，每次都不了了之。 前些年，甚至闹得太大，被人告到京城。 最终，武安侯从郡守的位子上退下来，李家的李衍来到武安郡担任郡守。 看似被贬，其实爵位仍在，根基未动，武安郡依旧掌控在武安侯府的手中！ 霍子业道：“杜堂主，那个陈棠交给你，他家里的三个人交给我。到时候，我会将那个小女孩，送到贵帮中。” 韩琅道：“诸位下手，最好造成失踪的假象，这样这个案子就是个悬案，想要破案，那是遥遥无期。” “什么时候动手？我有点等不及了。” “霍三公子，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若是现在对他家里人动手，必定会打草惊蛇，陈棠若一直躲在青龙司不出来，咱们根本没机会。” “好，那就等他回来！” 三人商议妥当，对饮一杯。 …… 孟凉玉受伤太重，无法骑马。 陈棠雇了辆马车，带着他前往武安郡，速度慢了许多。 段兆被杀的消息传到武安郡的时候，他们四人还在路上。 陈棠本想让魏群、汪燕离先一步回城。 但两人放心不下，担心路上遇到什么意外，便一路护送。 等四人抵达武安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陈棠先将重伤的孟凉玉，送回到自己家中。 胖老头笑嘻嘻，揶揄着说道：“啥情况，你小子咋混这么惨？” 当初孟凉玉特意跑过来，点他一下，他心里可记着呢。 哼！ 孟凉玉跟胖老头早就熟悉了，闻言苦笑一声，道：“前辈，你就别挖苦我了。” “老头，晚上让他跟你睡一个炕吧。” “嗯。” 胖老头刚要答应下来，似乎又想到什么，谨慎的问道：“你睡觉打呼不？” “啊？” 孟凉玉被问得一脸懵，摇头道：“应该不打吧。” “那就好。” 胖老头轻舒一口气。 知微和青沐在一旁也忙了起来，端来清水纱布，准备替孟凉玉处理一下伤口。 陈棠道：“你先在这休息，我回青龙司给你取点药来，青龙司的金疮药效果还不错。” 他身上虽然带着一些，但根本不够用。 孟凉玉浑身都是伤。 将孟凉玉暂时安顿下来之后，陈棠才和魏群、汪燕离朝着青龙司行去。 第102章 平州牧 青龙司。 此时已经入夜，卫尉堂仍是亮着灯光。 陈棠三人远远就看见蔡胤独坐在圆桌前，桌上没有其他菜，只有一碗稀稠的粟米粥。 见陈棠三人回来，蔡胤才端起大碗，不紧不慢的喝起粥来。 他们坐的马车，回来得晚。 正常来说，段兆被杀的消息，在前一天就应该传到武安郡了。 这么晚了，蔡胤还在这等着，明显已经得到消息。 三人对视一眼，早有心里准备，上前行礼。 蔡胤恍若未闻，甚至都没抬头去看三人，仍是自顾喝粥。 三人不好说什么，只能在一旁耐心等候。 蔡胤喝粥喝的很慢，那碗粥不知放了多久，没有热气，明显已经凉了。 可他端起大碗来，仍是呲溜呲溜的喝着。 每喝一小口，都会吧嗒几下嘴，似乎还要仔细回味一下。 陈棠看得仔细，那碗粥里没有其他食材，只有粟米，而且特别稀稠，米少水多，绝对算不上好喝。 可不知为何，看蔡胤喝这碗粥，似乎感觉特别香。 半响之后，蔡胤终于喝完。 碗里干干净净，别说是一粒粟米，就连汤汤水水都没剩一滴。 喝完这碗粟米粥，蔡胤才抬起头来，看着身前的三人，突然拍案，黑着脸大喝一声：“你们三个做的好事！” 陈棠沉声说道：“此事皆因我一人而起，与魏大哥、离姐无关。” “你还知道？” 蔡胤指着陈棠，数落道：“来青龙司第一天就撂挑子且不说，好不容易消停几天，你又给老子惹祸！还没成正式青龙卫，你就敢斩县尉，若真成了正式青龙卫，郡尉你是不是也敢杀啊！” 陈棠默不作声。 汪燕离忍不住说道：“蔡头，这事怪不得小陈。那个段兆公报私仇也就罢了，我们没跟他计较，各退一步，想要提个人，结果他出尔反尔，突然不放人了。” “小陈想跟他好好说，谁知他抽什么风，竟然拔刀伤了小陈，这简直是无法无天，蔑视朝廷，藐视天子。” “哼！” 蔡胤冷笑一声：“段兆又不是傻子，还敢跟青龙卫动手？” 汪燕离说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在场那么多人，大家都看到了。” 蔡胤仍是冷笑，道：“这话说出来，别说我不信，你先问问自己信不信？” 汪燕离不吭声了。 魏群对此早有预料。 这种事，骗骗旁人还行，肯定瞒不过蔡头。 “伱们呐！” 蔡胤指着魏群和汪燕离，有些无奈的说道：“他刚来武安郡，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那段兆的背后是谁，你们不清楚？” 陈棠道：“魏大哥提醒过我，段兆是郡尉韩琅的人。” “只是一个郡尉不足为惧，可你知道，韩琅又是谁的人？” 蔡胤问道。 陈棠道：“听说是武安侯的人。” 蔡胤又问道：“你可知道，武安侯的背后又是谁？” 陈棠微微摇头。 武安侯虽然被封为侯爵，可毕竟只是屈居一处偏远郡县，前些年又丢了郡守之位，似乎已经衰败。 但看霍家对武安郡的掌控，可以越过郡守，随意将县令，县尉安插在常泽县，似乎武安侯府的力量又非比寻常。 至少在武安郡的对抗中，郡守李衍完全落在下风。 蔡胤道：“武安侯近年来年事已高，应该活不了多久，他家本来也确实呈现衰败之象。但在几年前，武安侯的世子，娶了平州牧的女儿！” 陈棠恍然。 怪不得，霍家在武安郡有这么大的权势。 州牧，相当于封疆大吏。 平州牧，贺野千，据说修为达到二品，乃是先天高手。 如果武安侯府的背后，有平州牧在撑着，在武安郡，确实没有任何力量能与之抗衡。 蔡胤又道：“还有件事，估计你也不知道。” “平州牧其中一个女儿，乃是先帝的一位妃子贺氏，曾为先帝诞下一子，便是如今的青河王！” 陈棠咋舌。 这位平州牧不仅是封疆大吏，还有一层外戚身份！ 魏群突然说道：“我听说，前段时间先帝驾崩，青河王差点继承帝位。” “因为失踪多年的皇太子现身京城，各方力量博弈厮杀，那几天京城死了不少人，最终皇太子得到玄武司的支持，才最终奠定胜局，继承大统，成为新皇。” 陈棠曾看到过这段记载，但不详细。 里面说的二皇子，应该就是这位青河王。 陈棠问道：“这位青河王下场如何？” 蔡头道：“听说青河王母子暂时被圣上软禁起来了。” 汪燕离道：“虽然异母，毕竟同父，十几年未见，还是有着血脉亲情。圣上没有赶尽杀绝，是个仁义之君。” 陈棠若有所思。 当今天子仁义与否，他不知道。 但没杀青河王，恐怕最重要的原因，是有所忌惮。 平州地处边关，与极北寒域交接，足见其重要。 而如今，先帝驾崩，平州牧的女儿外孙在争夺皇位中落败，一旦被杀，极有可能逼得平州牧起兵造反。 新皇初立，正是朝局不稳的时候。 再加上皇太子在外失踪十几年，不论在朝中还是军中，威望资历都远远不够。 新皇上位，最重要的就是安抚群臣百官，该封赏就封赏，该拉拢就拉拢，尽可能稳定局势，接下来再逐步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 若是一味的威压杀伐，很可能逼得对方铤而走险，孤注一掷。 蔡胤道：“青河王母子虽然被软禁起来，但平州牧却得到圣上的封赏，还被封为靖北公，更加显赫。” 就在此时，岳守来到门外，沉声道：“蔡头，谭校尉找你。” “肯定是为你们这破事。” 蔡胤牛眼狠狠的瞪了陈棠三人一眼，呵斥一声：“竟他妈给老子惹事，下回再有这事，先跟我说一声知道不？” 说完，蔡胤便跟着岳守出去了。 “没事了。” 魏群轻舒一口气，笑了笑，安慰陈棠道：“别看蔡头拍桌子，吹胡子瞪眼睛的，其实他没怎么生气。他若真生气，就不理人了。” “刚过来时候，见蔡头一个劲喝粥，不理咱们，还以为他真生气了呢。”汪燕离轻笑一声。 陈棠也笑了下，问道：“蔡头晚上怎么就喝一碗粟米粥，有什么说法？” 平时碰见蔡胤，要么在吃东西，要么就在找吃的，嘴里几乎不闲着。 最起码，手里也得攥着点花生果仁。 今晚只喝一碗粟米粥，倒是头一次见。 魏群闻言，收起笑容，道：“蔡头出身贫苦，幼年遭遇饥荒，根本吃不上饭，父母都饿死在他面前。蔡头曾提起过一次，他的母亲临死前，为他讨来的就是一碗粟米粥。” 魏群叹息一声，道：“蔡头说，他永远都忘不了那碗粥的味道。” “所以蔡头平时总爱吃东西，可能源于幼年的这些记忆。但每个月，他又会特意抽出几天，一点东西不吃，实在挨不住，才会喝一碗稀稠的粟米粥。” 汪燕离道：“我听说，蔡头也是运气好，已经饿晕过去了，被当时还是青龙卫的谭大人，从死人堆里救了回来……” …… 蔡胤来到校尉殿，看到只有谭无咎一个人在里面等着，心中轻舒一口气。 “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蔡胤笑着问道。 谭无咎没有理会他，自顾在桌上练字。 蔡胤知道谭无咎的爱好，上前帮他磨墨。 约莫过了一炷香。 谭无咎写完满满一篇字，才看向蔡胤，缓缓道：“你招的那个青龙卫，没来几天就惹了祸事。” “就为这事啊？” 蔡胤瞪着牛眼，满脸无辜的说道：“这事不怪他。我问清楚了，当时是那个段兆先出手伤人，陈棠才被迫反击。” “这简直是无法无天，蔑视朝廷，藐视天子！” 谭无咎闻言冷笑，问道：“这种理由糊弄一下旁人也就罢了，别说我不信，韩琅，霍家的人也不会相信！”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蔡胤嘀咕一声。 谭无咎又问道：“这事是他们三个私下行动吧？” “不是。” 蔡胤道：“他们三个去之前跟我说来着，我寻思没多大事，也就没给他们手谕。谁成想，那个段兆找茬，他妈的……” 蔡胤正要破口大骂，发现谭无咎眼神不对，连忙闭口不言，轻咳一声，道：“这事确实不怪他们，就是之前韩琅在我这折了面子，那个段兆想找回场子，结果起了争执。” “你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 谭无咎微微摇头，道：“段兆是韩琅的人，韩琅的背后是武安侯府。” “咋地？” 蔡胤瞪眼道：“韩琅和武安侯府，还敢对青龙卫报复不成！” 谭无咎道：“第一，那个陈棠还不是正式的青龙卫。” “第二，你以为武安侯在这里经营多年，韩琅作为郡尉，执掌一方军政，便只有自己的人吗？想让一个人消失，方法太多了。” 蔡胤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什么，转身就走。 “已经晚了。” 谭无咎看了一眼天色，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 蔡胤背对着谭无咎，稍有停顿，咬紧牙关，大步流星的离去。 第103章 练剑 蔡胤离开之后，陈棠同魏群、汪燕离二人道别，离开了青龙司，朝家中行去。 此时已是深夜，街上没什么行人。 陈棠走了一会儿，转进一条街道。 没走多远，前方来了七八个人，身形高大，像是来自极北寒域的商人，似乎吃了酒，刚刚回来，晃晃悠悠的朝这边行来。 陈棠回头看了一眼。 在他身后的街头，也出现十来个人，朝这边行来。 陈棠不动声色，继续向前走。 转眼间，已经与对面七八个人走到一起。 就在双方擦肩的瞬间。 嗡！ 毫无预兆，陈棠突然拔剑！ 噗嗤！ 只是一剑，便从这人的腋下刺入，扎破心脏！ 这人刚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还没等打开，便被陈棠一剑刺杀！ 扑通！ 此人倒在地上，手中的纸包跌落，洒出一地石灰。 若是陈棠慢一步，可能就着了他的道。 仓啷啷！ 这些异域商人见行迹败露，便不再掩饰，纷纷抽出兵器，朝着陈棠围杀过来。 陈棠刺杀一人，动作不停，展开《白猿剑术，一式猿猴捞月，凌空跃起，避开几柄刀剑的同时，向下直刺！ 唰！ 长剑一荡，众人眼前瞬间浮现出一道道剑影，难辨真假。 众位异域商人连忙持刀格挡。 但他们的刀锋全部落空，砍在剑影上，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看似井中倒映着一轮圆月，但真正去打捞，这轮圆月却瞬间破碎，消失不见。 众位异域商人面对这一剑，心中同时涌起这种奇异的感觉。 噗嗤！ 一位商人中剑倒地。 片刻之后，此人的喉咙才渗出一道血痕！ 陈棠虽然连杀两人，可转眼间，便陷入围困之中。 这些异域商人都是好手，战斗经验丰富，最少有五位九品，还有两位八品！ 当！ 陈棠回身一剑，护住斜刺里斩来的刀锋。 老猿护雏！ 这是《白猿剑术中纯粹防御的一式剑法。 刀剑碰撞。 那位异域商人浑身一震，脸上浮现出一抹震惊之色。 他是八品上。 刚刚全力一击，出手正是陈棠出剑之后的空隙，最虚弱的时候，没想到还是被他一剑挡住。 更重要的是，这一剑迸发出来的格挡回弹的力量，让他都感到虎口发麻。 “此人不是半个月前刚刚定品吗？” “不对劲，消息有误！” 陈棠修炼到八品的事，只有魏群几个常和他切磋的人知道。 之前在常泽县出手一次，一剑斩杀段兆，那些衙役也没看出他的修为。 只是觉得陈棠的剑法精妙，段兆大意轻敌，才被一剑斩杀。 此刻真正交手，感受到陈棠长剑传递过来的力量，众位异域商人才意识到，这位已经修炼到八品。 甚至极有可能是八品上！ 当然，众人很快就镇定心神。 即便是八品上，毕竟只有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他们这些人联手围攻，也有机会将其斩杀！ 刹那间，这人脑海中闪过千般念头，陈棠剑招陡然一变。 就在刀剑碰撞的瞬间，使出亡猿灾木，剑身上迸发出一股沾粘牵引之力。 这个八品武者竟觉得手中的长刀险些脱手。 他心中大惊，连忙用力握紧！ 即便如此，长刀在陈棠青龙剑的牵引之下，只是转了一圈，他的力道便散去七七八八。 青龙剑卸去他的力道，又向前一送。 自己这柄刀，竟诡异的调转刀锋，朝着自己的脖颈斩来！ 此人心中大惊，连忙松手低头。 唰的一下！ 此人只觉得头皮一凉，刀锋完全贴着头皮横切过去，几缕长发掉落。 若是他稍慢半步，自己这脑袋已经被切成两半！ 陈棠顺势一剑刺来。 此人来不及躲闪，大吼一声，双手抓住青龙剑的剑锋！ 噗嗤！ 血光涌现。 青龙剑锋利无比，十指全部断裂。 但这么一下，却是让这一剑的剑势缓了下来，而且略有偏离。 锵！ 本是刺向心脏的一剑，却刺在胸膛正中，破开血肉，戳在胸骨之上，发出一声金戈交击之声。 陈棠这一剑，便刺不下去了！ 好硬的骨头！ 这恐怕已修炼到‘铁骨’的层次。 换骨境的意义，也正在于此。 除了锤炼骨骼，使得自身力量再度增长之外，骨骼粗壮强大，防御力大增。 就算刀剑能划破血肉，也很难斩断骨骼。 像是一些棍棒类的钝器打在身上，也会抵挡不小伤害。 就在陈棠一剑刺中对方胸骨的刹那，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人体骨骼共有二百零六块，二十九块头骨，五十一块躯干骨，一百二十六块四极骨……” “你要修炼到看不到这个人，看到的只是他身上的肌肉骨骼，弱点破绽……” 山中客的话，突然在他脑海中浮现。 对于‘庖丁解牛’这一式，原本陈棠只是修炼到‘形’境的层次。 甚至连‘变’境都没有达到。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领悟‘庖丁解牛’的含义。 也唯有修炼到换骨层次，熟悉人体每一块骨头的位置形状，才有可能领悟这一式的精髓！ 电光火石间，对方突然从陈棠的眼中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就是一团肌肉包裹的骨架，肌肉薄厚，骨骼的位置，一切纹理，都清晰的映入眼帘。 庖丁解牛中，有目无全牛的说法。 在这一刻，陈棠达到目无全人的地步！ 他只是调转剑锋，划破肌肉，沿着两条骨骼的缝隙轻轻一送。 噗嗤！ 一剑刺穿对方的心脏！ 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一剑刺下去，好像刺进一块豆腐。 八品武者瞪大双眼，仰面倒地，一剑身亡！ 陈棠心中大喜。 山中客所言不错，唯有与人生死拼杀，历经血战，才能更好的领悟招式，磨砺出最强大的自己。 像是庖丁解牛这一式，若是陈棠闭关修炼，哪怕修炼半年，也未见得能领悟到这个层次。 不止于此，刚刚陈棠还有了属于自己的领悟。 庖丁解牛，未必是刀法。 甚至用长剑，匕首，许多兵器，都能使出同样的效果。 唰唰唰！ 恶风袭来。 剑锋凌厉。 不知多少柄刀剑，朝他身上招呼过来，瞬间将他所有的喜悦驱散。 刚刚杀掉那位八品武者，用了两招。 就是多耽搁这么一下，陈棠便陷入危机之中！ 望着四面八方的兵器，陈棠知道，他不可能全部抵挡下来。 陈棠移动脚步，调转身形，将自己的背后，留给那几位没有修炼到九品的人，正面则对上另一位八品和几位九品。 唰！ 与此同时，陈棠手腕转动，手中的青龙剑在前方划出一道半圆，旋即向旁边一横！ 叮叮当当！ 迎面刺过来的刀光剑影，尽数被这一剑揽入那道圆弧之后，横在一旁，全部落空！ 这正是知微传授给他的那一式剑法。 虽然只是防御的一招，此刻用出来，却是恰当好处。 对面那群人满脸惊愕。 这是什么剑法？ 他们的攻击，角度不同，刀法不同，兵器不同，却被对方一剑荡开，全部抵挡下来。 笃笃笃！ 身后的刀锋也斩落下来，陈棠尽量避开要害，以青龙甲迎了上去。 这些人的长刀斩在青龙甲上，发出一声声闷响，如击败革，只是在上面留下一道道刀痕，却没能破开青龙甲。 陈棠见状，放下心来。 汪燕离曾说，青龙甲防御力很高，甚至能挡住九品武者的全力一击。 陈棠刚才还是保守了点，没敢让九品武者去砍。 如今看来，除非是九品极境，否则确实很难破开青龙甲的防御。 有青龙甲在身，陈棠更是镇定，反手一剑。 心猿意马！ 这一剑在《白猿剑术中，变化最多，犹如心猿，跳脱不定，无有定式。 没有定式，对方就无从抵挡。 剑法修炼到一定程度，有所感悟，往往心念所至，随手一剑，便是精妙绝伦的剑招，犹如天马行空，充满想象！ 一位异域商人胸口中剑，倒地身亡。 这一次，陈棠不等众人围攻上来，便将《白猿剑术尽数施展开来。 人随剑走，犹如龙蛇在人群中穿梭起落。 但见人影交错，剑光凛凛，陈棠身法灵动，犹如一只白猿在月光下翻腾跳窜，每过一处，便有一人倒地！ 这场针对陈棠的埋伏截杀，已经悄然变了味道。 平时在青龙司，与汪燕离等人练剑，总是点到即止。 陈棠也不好动用全力。 此刻，却没了顾忌。 难得这群人自己送上门，正好拿来练剑！ 平时想要找这样境界相似，能给他带来一些压力，又没什么危险的对手，都不好找。 这群异域商人哪里见过如此精妙的剑法，他们纵有一身力气，也使不出来。 感觉陈棠像是一个上蹿下跳的猴子，一会在这，一会跳到另一边，一会又越过众人头顶，兔起鹘落间，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杀到最后，他们二十个人，就只剩下一个九品，一个八品！ 两人心照不宣，各自分头逃命。 陈棠跨步上前，一式穷猿投林。 整个人几乎与剑平行，不分彼此，人剑合一，破空而去，瞬间洞穿那位八品武者的后心，将其一剑斩杀！ 陈棠再度转身，只是三两步，便来到那位九品的身后。 长剑一挥，脚筋挑断！ 这位九品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陈棠上前，青龙剑抵住此人的喉咙，沉声道：“谁派你们来的？” 其实，他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猜测，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那个九品也够硬气，咬紧牙关，一语不发，发起狠来，突然自己撞在青龙剑上，当场身亡！ 第104章 都杀了吧 武安郡一处宅院。 夜深人静。 孟凉玉整个人从头到脚裹着纱布，几乎被包成一个大粽子，躺在温热的火炕上，感受着伤口处火辣辣的剧痛，根本睡不着。 胖老头就躺在一旁。 孟凉玉就这样强忍着，满头大汗，咬紧牙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过了一会，胖老头翻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孟凉玉，黑暗中，小眼睛流露出一丝丝幽光。 “前辈，你，你咋了？” 孟凉玉被胖老头盯了一会，有些不自在，也侧过脸庞，忍着剧痛，牙缝中蹦出几个字。 “刚送走一个打呼的，又来一个磨牙的，你俩是专门来折磨我的吧？” 胖老头握紧小胖手，一脸幽怨。 “我，我，不是有意的。” 孟凉玉连忙停止磨牙，可身上仍是剧痛难忍，接连倒吸几口凉气。 胖老头道：“在这不用撑，该喊就喊，该叫就叫，反正我一时半会睡不着。” “多谢前辈。” 孟凉玉道一声谢。 就在此时，胖老头两耳一动，似有所觉，皱了皱眉。 咔嚓！ 院门处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孟凉玉当即警觉，连忙说道：“前辈，你有听到吗？” “什么？”胖老头故作不知。 孟凉玉连忙说道：“刚刚似乎是门栓断裂的声响！” “可能吧。” 胖老头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没有起身的意思。 紧接着，院子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听上去得有十几个人。 孟凉玉心中一惊。 来者不善！ 他下意识的看向胖老头，胖老头仍是躺在炕上，恍若未闻。 “在下石佐臣，来请陈小姐跟我们走一趟，霍三公子正在百花楼设宴，静等光临。” 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青沐所在的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和回应。 孟凉玉挣扎着从炕上站起身来，似乎想要出去。 “不用管。” 胖老头皱了皱眉，道：“你伤成这样子，出去送死吗？” “前辈，这群人来者不善。” 孟凉玉低声道：“我尽量拖住他们，你带着陈姑娘和知微先走，去找陈兄弟。” 他受了重伤，脑海如同浆糊一般，早就没了平日的冷静。 就在此时，石佐臣再度开口说道：“伱是想等陈棠回来吧，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陈棠已经死了，不会回来了。” 听到这里，孟凉玉浑身一震，手足冰凉。 这群人是霍家来的。 那个段兆的背后的势力，就是霍家！ 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事，害了陈棠兄弟的命！ 转念至此，孟凉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炕上一跃而下。 他跌跌撞撞，抽出陈棠放在架子上的长刀，推门出去，望着院子中的十几个人，大喝一声：“冤有头，债有主，段兆是因我而死，与旁人无关！有什么，尽可冲着我来！” “卧槽，诈尸了！” “什么玩意！” “你谁啊？” 这群霍家侍卫看见浑身蒙着纱布的孟凉玉，都愣了一下。 仔细看了下，才认出是一个人。 “石头领，这人怎么处理？” “杀了便是，尸体别留在这。” 石佐臣随意的说了一句，都没将孟凉玉放在眼中。 他继续说道：“陈小姐，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多少人想攀上我们霍家，争抢着爬上我家公子的床，这个机会，你可要把握住。” “若是陈小姐懂得伺候人，讨得我家公子欢心，令尊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一位霍家侍卫拎着长刀，朝着孟凉玉行去，准备先将他杀了。 实际上，此刻孟凉玉站立都很困难，更别说与人厮杀。 石佐臣见里面迟迟没有回应，不禁脸色一沉，道：“陈小姐如此不识趣，就别怪我们动强了！” “抓人！” 石佐臣大手一挥。 “都杀了吧。” 与此同时，那个安静的房间里，也突然传出一道女子的声音。 “嗯？” 霍家众位侍卫都愣了一下。 话音刚落。 这处宅院的墙头之上，突然冒出一道道身影，手中端着弩弓，瞄准院子里的霍家众人。 嗖嗖嗖！ 下一刻，众多乌光破空而来，瞬息即至！ 石佐臣骇然变色！ 哪里冒出来的人？ 他竟然毫无察觉。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手中都端着弩！ 弩，属于乾国禁用的兵器。 除了军中和一些特殊的机构，其他人根本不许带弩。 因为弩的操作使用方法相对简单，杀伤力又远远强过普通弓箭。 有些弩的威力，甚至超过五石，六石的强弓！ 毫不夸张的说，有一张弩端在手中，就等于端着一个大杀器！ 哪怕是普通人端着一张弩，也有机会射杀九品，乃至八品武者！ 墙头上，突然出现十几个人，十几张弩，对他们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 噗噗噗！ 弩箭穿透一个个霍家守卫的身体，鲜血四溅。 这些守卫之中，也有九品武者。 但弩箭的速度太快了，即便是九品武者也反应不过来，腰刀都没拔出来，就被当场射杀！ 石佐臣乃是八品，反应最快，侥幸避开第一轮弩弓的射击，正要逃窜出去。 嗖嗖嗖！ 第二轮弩箭转瞬即至！ “什么！” 石佐臣心中大骇，瞳孔骤然收缩！ 这些人手中拿的还不是普通的弩，而是连弩！ 第一轮，第二轮的弩箭，几乎没有间隔。 我们这是招惹上什么人了？ 公子害我啊！ 噗噗噗！ 乌光覆盖之下，石佐臣没有任何喘息之机，更没有躲避的空间，当场被五六根弩箭洞穿身体，倒地身亡，死不瞑目。 孟凉玉拎着刀站在门口，整个人都看傻了。 转眼之间，霍家十几个侍卫，全部身亡！ 从这群人现身到结束，整个过程，连一个呼吸都不到。 这群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从围墙上跃入院中。 这些人看上去其貌不扬，可身手却异常敏捷，恐怕每一个人的修为境界都在他之上。 门口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神色平静，似乎对这一幕毫不在意，指挥着说道：“收拾干净些，别留下什么血迹，污人眼睛。” 这群人应允一声，便默默干活。 有的将尸体搬运走，有的清理雪地上残留的血迹，有的收集留下来的弩箭。 一切井然有序，分工明确。 给孟凉玉的感觉，这些人就是在干活。 刚刚杀人，处理尸体这些事，好似扫地做饭一般平常。 没过多久，院子里便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这活干得太利索了。 这群人默默的翻越高墙，消失在夜色中，好似从未出现过。 那位三十多岁的女子来到青沐的房前，拱手道：“那个霍三公子图谋不轨，要杀掉吗？” “算了吧，给他个教训，震慑一下就好了。” 青沐的声音响起，依旧动听，可孟凉玉此刻听来，却感觉这声音之中，似乎蕴含着一丝说不出的威严。 那位女子正要转身离开，青沐突然问道：“校场换弓的人，是不是他？” “是。” 女子答道。 “哦，那就杀了吧。”青沐淡淡道。 “遵命。” 女子得令，没有半点犹豫，转身离去，从始至终都没看过孟凉玉一眼。 直到女子离开，关上院门，整个宅子又重新恢复平静，孟凉玉整个人仍然是懵的。 在他的认知中，陈棠这两位亲戚，确实有点本事。 但也仅限于有一点而已。 刚刚的一幕，彻底打破了他的认知。 陈棠是什么来头？ 他爹真是普通猎户？ 难道是某个王公大臣，在民间的私生子，陈大安只是养父？ 不对，不对。 王公大臣，恐怕也很难调动这种恐怖的力量。 这得是皇亲国戚吧？ 没错，陈棠多半是某个皇亲国戚的私生子！ 陈兄弟隐藏得够深啊。 孟凉玉暗暗咋舌，脑洞大开。 他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回到房间，将刀扔在一旁。 经此一事，使得体内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他身上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看胖老头的架势，明显对此早有预料。 …… 蔡胤从校尉堂出来，直奔青龙司马厩行去。 “蔡头，出什么事了？” 魏群、汪燕离两人刚刚将马匹还回去，正要返回住处歇息，便看到蔡胤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连忙问道。 “跟我来！” 蔡胤翻身上马，道：“陈棠有危险！” 魏群、汪燕离闻言，心中一沉，毫不犹豫，立即上马，跟着蔡胤跑了出去。 “蔡头，怎么回事？” 路上，魏群皱眉问道。 蔡胤沉声道：“是我大意了，那段兆死了，韩琅和霍家可能会对陈棠动手！” “他们敢伤青龙卫？”汪燕离柳眉竖起。 “未见得是他们的人。” 蔡胤道：“而且，严格来说，陈棠现在还不算青龙卫。” 三人骑马，沿着陈棠回家的路全力疾驰。 没过多久，蔡胤三人转进一条街道，下意识的勒住缰绳，看着前方的一幕，神色古怪。 只见街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具具尸体，约莫有二十个左右，全部身亡，无一幸免！ 一个穿着青龙甲的高大少年，在淡淡的星光下，正撅着屁股，在这些尸体的身上摸摸索索。 刚好摸出几两银子，便随手揣进怀中。 “额……” 蔡胤三人有些无语。 陈棠听得身后的马蹄声，转头望过来，看见是蔡胤三人，挥手打了声招呼：“这么巧？” 第105章 霍家世子 不管怎样，见到陈棠无恙，蔡胤三人总算放下心来，轻舒一口气。 汪燕离忍不住笑道：“巧什么，蔡头担心你有危险，刚从谭大人那回来，就带着我们前来救人了。” “没想到啊，你自己就解决了。” 魏群无奈的摇了摇头。 蔡胤骑马过来，看了陈棠一眼，问道：“受伤没？” 陈棠道：“幸亏有青龙甲，挡下不少伤害。” 蔡胤点点头，看了一眼这群尸体上的剑伤，点了点头，道：“剑法不错。” 魏群上前，翻看了几具尸体，沉声道：“看上去像是最近几年，游荡在平州境内的雪贼。” “能调动雪贼出手，霍家还是韩琅？”汪燕离皱眉。 “这里面肯定有韩琅的关系。” 魏群道：“否则这些雪贼想要进城，没那么容易。” 汪燕离问道：“蔡头，能不能就此事，将韩琅叫到司里来调查？” “没啥用。” 蔡头道：“韩琅这种人混迹官场多年，查来查去，多半就是城门守卫失责。更何况，死无对证，肯定拿不下他。” 汪燕离点点头。 蔡胤眼珠一转，道：“不过，回头恶心他一下还是可以的。” “一会叫几个人过来，将这些尸体抬走，明早送到县衙门口，我正好借机骂他一顿。” 汪燕离见陈棠还在尸体上摸索，忍不住问道：“你在干嘛？” “摸尸……啊，不是，看看这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陈棠轻咳一声。 差点把实话说出来了。 蔡胤似乎想到什么，突然说道：“陈棠，走！去你家看看，当心你家里出事！” “不能吧。” 陈棠随口应道。 家里有胖老头和青沐，这种级别的小喽啰，连他都伤不到，更别说伤到胖老头他们了。 蔡胤道：“这群人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在蔡胤的催促下，陈棠将最后一具尸体摸完，才与三人一起朝着家中行去。 没过多久，四人就已经来到陈棠的家门口。 周围一片安静。 蔡胤在四周看了一眼，没发现异常，才跟着陈棠进了宅院。 院子里干干净净，非常整洁。 但陈棠却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陈棠上前，推开胖老头那间房门看了一眼。 胖老头和孟凉玉都在。 此刻孟凉玉还没睡，抬头看到是他，神色突然变得极为复杂，眼神也有些古怪。 陈棠不知其意，也没多想。 人没事就行。 他又去青沐房间看了一眼，一大一小两位姑娘也都毫发无损。 “没事。” 陈棠回来小声说了一句。 汪燕离也笑道：“没事就好，看来那些人只是想对你动手。” 蔡胤始终没说话。 他刚刚也嗅到一丝血腥气，很淡。 但他说不准，是不是此地留下来的。 他只是有种感觉，这里刚刚似乎经历过什么，绝不像如今这般安静！ 有一个细节，可以印证他这种感觉。 院门的门闩是被人强行震断的。 蔡胤在院子中转了一圈，四处看了看。 “蔡头，怎么了？” 陈棠问道。 “没什么。” 蔡胤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惊讶。 在这处院子的柱子，门梁上，他看到了几个细小的孔洞。 那并非是羽箭，或是暗器留下来的痕迹。 更像是弩箭！ 这里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当然，也可能是一场屠杀。 有点意思。 蔡胤没有点破，带着魏群和汪燕离转身离开。 陈棠送了出来。 站在宅院门口，蔡胤想了想，看向陈棠道：“之前还有些话没跟伱说完。” 当时在卫尉堂，蔡胤正跟他说着霍家背后的势力，就被谭无咎叫走了。 “霍家背后有贺家撑腰，而贺野千不但是封疆大吏，还是皇亲国戚。所以，我得给你提个醒。” 蔡胤沉声道：“在武安郡，尽量别去得罪霍家。除非是谋逆大罪，或是有天子诏令，否则青龙司不会去碰霍家。” 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 若是陈棠真跟霍家交恶，青龙司都可能护不住他！ 停顿了下，蔡胤又提醒道：“至少，你不能明着来。” 就在此时，三骑从青龙司的方向疾驰而来，却是岳守、莫子廉、迟云三人。 见三人的架势，蔡胤就知道今晚又出事了！ “蔡头。” 三骑来到近前，岳守沉声道：“百花楼那边出事了，霍家三公子霍子业死了，包括他身边的亲随护卫，二十多人，全部身亡！” “啊？” 蔡胤吓了一跳。 陈棠三人也是心中一惊。 蔡胤这边刚跟他们说完，尽量别去招惹霍家。 霍三公子就死了。 几人的第一反应是陈棠。 但陈棠跟他们在一起，根本不可能跑去什么百花楼杀人。 更何况，霍家三公子身边还有二十多个亲随护卫。 蔡胤皱眉问道：“据我所知，霍子业身边还有一位贴身护卫，乃是五品高手。” “都死了，被一刀割喉！” 岳守道：“这事已经闹大了，武安侯世子，郡尉韩琅，郡守李衍，玄天观主，包括谭大人也都赶过去了。谭大人让我们通知蔡头，现在就过去。” 五品都死了？ 蔡胤暗暗心惊。 “大晚上的，闹出这么大动静。” 蔡胤挥手道：“走吧，咱们也过去看看。” …… 百花楼。 半夜三更，内外仍是灯火通明，郡城守卫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蔡胤几人亮了身份，走了进去。 从院门口开始，一路向前，一直到百花楼三楼，都有霍家守卫的尸体。 此时，在三楼上，已经站满了人。 几乎都是武安郡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霍家在武安郡的地位，可见一斑。 蔡胤一路走来，在一些梁柱之上，又看到那种弩箭留下来的孔洞，不禁多看了陈棠几眼。 他带着陈棠几人，直接来到三楼。 “大人，还不算晚。” 见到谭无咎之后，蔡胤先是小声说了一句。 这句话，看似说的现在，实则另有所指。 蔡胤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谭无咎目光瞥见陈棠，眼中略感惊讶。 几乎是同时，韩琅看到陈棠出现，也微微皱眉。 郡守李衍在李伯雄，李仲谋二人的陪同下，也在现场。 李伯雄、李仲谋两兄弟注意到陈棠，隔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晓媚，你跟他大致说一下。” 谭无咎吩咐一句，便来到桌案上的尸体前，蹙眉观察起来。 陈棠看的清楚，趴在桌上的死尸，正是那位霍三公子，瞪着一双死鱼眼睛，满是惊恐，看上去临死前被吓得够呛。 秦晓媚来到蔡胤身旁，轻声道：“听说霍三公子摆了宴席，正在此地饮酒，不知为何，突然闯进来一伙人，其中还有人端着劲弩，将霍子业和他身边的护卫全杀了，随后就消失不见，没了踪迹。” 百花楼三楼，一片嘈杂，众人交头接耳，相互讨论着。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让在场瞬间安静下来。 “武安郡能调动这么一伙人的势力，可不多啊。” 说话之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看上去宛如一位儒雅文士，声音低沉，充满磁性，似乎蕴含着一种莫名的力量。 武安侯府的世子，平州牧的女婿，霍子南！ 武安侯年迈多病，卧床不起。 这些年，武安侯府的一切事务，几乎都是这位世子在操控。 在众人看来，霍子南才是武安侯。 更何况，他的夫人还是平州牧的千金。 这么多武安郡的大人物，同时到场，还有另外一个缘由，就是尽量摆脱自己的嫌疑，别引起什么误会。 霍子南说的不错。 武安郡中，能指挥这么一群人的势力，还不到十个。 而其中，大多数都与霍家没什么恩怨。 霍子南在众人的脸上依次掠过，目光最终定格在郡守李衍的身上。 “李伯父，你说是吧？” 霍子南缓缓问道。 霍李两家明争暗斗多年，都不算是秘密。 霍三公子遇难，霍子南第一时间怀疑到李家的头上，并不意外。 李衍沉声道：“如果这股势力拥有弓弩，恐怕与军中脱不了干系。” 韩琅脸色一变。 李衍一句话，就把祸水引到他身上了。 武安郡的军防，都归他管。 霍子南幽幽的问道：“韩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你能否给我个解释？” “其实……” 韩琅想了想，欲言又止。 霍子南轻喝一声：“说！” “世子。” 就在此时，谭无咎突然说道：“借一步说话。” 霍子南稍有迟疑，微微颔首。 对青龙司，他还要客气几分。 韩琅连忙上前，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霍三公子今晚在此设宴，原本是想要将一位女子抢过来，而且已经派人过去了。” “那个女子，就是陈棠的堂姐。” 一边说着，韩琅一边看向陈棠，同时将陈棠的来历，简单讲述一遍。 霍子南问道：“他派过去的那些人呢？” “消失了。” 韩琅咽了下口水，道：“没有在那边，也没有回来，好似凭空消失了。” 霍子南微微眯眼，深深的看了陈棠一眼。 随后跟着谭无咎，来到三楼的一处角落里。 谭无咎问道：“看来世子已经知道这伙人的来历了？” “不知道，但多半与一个女子有关。” 霍子南道：“谭大人看出什么了？” 谭无咎神色凝重，缓缓道：“我刚刚看过霍三公子和那位五品的伤口，伤口应该是匕首一类的兵器造成的，而且伴有一丝灼烧的痕迹。” “这能证明什么？” “那应该是凤嘴刀留下来的伤口。” 霍子南神色微变。 凤嘴刀，朱雀卫的兵器！ 第106章 关键筹码 凤嘴刀，并非是长刀，类似匕首，由火山附近的赤铁矿冶炼铸造，刀刃上泛有红光。 红光范围越大，证明凤嘴刀的品级越高，使用者的修为也越高。 据说朱雀司君的凤嘴刀，通体火红，犹如一柄燃烧着火焰的匕首！ 凤嘴刀留下来的伤口，会有明显灼烧的痕迹。 霍子南皱眉问道：“会不会是赤铁矿打造的兵器，只是类似凤嘴刀？” 朱雀司本身负责乾国内外的情报，武安郡有朱雀卫可以理解。 朱雀卫没有固定的办公地点，也没有像是青龙甲这样明显的标志。 他们洒落在乾国各地，可能是这座城里的任何人，身份隐秘，一般都是单独行动。 一伙朱雀卫出现在武安郡，几乎形成一支队伍，实在有些超出常理。 谭无咎道：“只是一个伤口，当然说明不了问题。但现场留下一些痕迹，那应该是朱雀连弩留下来的。这种连弩，只有朱雀卫才配备。” 霍子南面色深沉，若有所思。 凤嘴刀，加朱雀连弩，确实只有朱雀卫了。 朱雀卫怎么可能不知道霍子业是霍家的公子？ 既然知道，还跑过来杀人，这般无所顾忌？ 说不通。 如果说，三弟的死，真是因为去抢一个女子而引火烧身，那这个女子就不可能是陈棠的堂姐。 此女是谁？ 能值得这么多朱雀卫在身边保护？ 恐怕连一般的皇亲国戚都没这种待遇！ 霍子南问道：“那个陈棠的堂姐是谁？” 谭无咎暗中点头。 这位世子确实聪明，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谭无咎道：“当今圣上失踪十几年，与他一起失踪的还有一位同父同母的妹妹。” “不错。” 霍子南点点头，道：“这位公主名为元青沐，她若还活着，应该被称为长公主，谭大人的意思是说……” 谭无咎道：“据我所知，陈棠这位堂姐的文书上，写的名字叫做陈青沐。” 长公主在武安郡！ 如此说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霍子业看上谁不好，看上人家长公主，还要动手去抢，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父亲早就说过，霍子业的这个毛病，早晚会害了他。 没想到，这一次撞上铜墙铁壁，连命都丢了。 “真是活该啊，我这弟弟死得不冤。” 霍子南自嘲的笑了笑。 他嘴上说着活该，但谭无咎听得出他心中的怒火。 谭无咎淡淡的说道：“其实报仇倒不急于一时，世子既然知道她的身份，就应该能想到这位长公主对你们的意义。” 霍子南点了点头。 他向来冷静，不会被这种仇恨冲昏头脑。 别说今天死的是他弟弟，就算是武安侯死了，他也会保持冷静。 谭无咎说的不错。 霍子业用自己的死，换来一个重要的消息！ 长公主·，或许将是他们成就大业的一个关键筹码！ 这个仇，并非不能报。 即便长公主身边有一支朱雀卫，在千军万马的冲击之下，也不堪一击！ 不过，为了大局着想，现在没必要去招惹她。 只要关注她的动向，确定她始终在武安郡，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就足够了。 但今日之事，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霍家没那么好惹。 杀了霍家的人，就得有人偿命！ 霍子南想了想，问道：“这个陈棠有没有其他身份？” “没有。” 谭无咎道：“此人就是猎户之子，他家中还有一位大伯，此人的身份，倒是没查出来，不过看上去不像是习武之人，没什么威胁。” “多谢谭大人。” 霍子南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吩咐手下，收拾现场，将霍子业众人的尸体抬走。 “今日之事，多有打扰，诸位请回吧，一切交给韩大人处理即可。” 霍子南朝在场众人微微拱手，便转身离去。 这就完了？ 众人相互对视，心中疑惑。 刚刚霍子南杀气腾腾的架势，明显没打算善了。 可转眼间，这事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霍子南离去，众人也就没必要在此地停留。 “会是谁干的？” “不清楚，谁都有可能。” “嘿，以霍家的手段，武安郡接下来要有人遭殃喽，等着瞧吧。” 众人议论纷纷，也各自散去。 武安侯府。 霍子南屏退身边随从护卫，径直来到父亲的卧房。 “凶手是谁？” 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 “长公主元青沐，她的身边有一群朱雀卫。” “长公主在城中？” “是。” “先不要动她，免得打草惊蛇。” “父亲，那个陈棠似乎与她关系匪浅，可以将他杀了，给三弟报仇。只是，此人进了青龙司，动手稍微麻烦些。” “不要用我们的人，拿着这个信物，去北门西巷一品茶馆里，找一个跛脚小厮，让他出手解决掉陈棠。” “此人可靠吗？” “放心，那个陈棠已是一个死人。” …… 回去的路上，蔡胤不时看一眼陈棠，却始终不说话。 陈棠不明所以，也没开口问。 一直将他送到家门口，蔡胤才叮嘱一句，道：“你今后小心些，霍三死了，霍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啊？” 陈棠愣了一下，道：“段兆是我杀的，霍三的死，又跟我没关系。霍家是疯狗吗，逮着我咬？” “真没关系？” 蔡胤瞥他一眼，心道：“小样儿，还跟我在这装。” 陈棠一脸无辜。 他是真不知情。 他刚开始听说霍三死了，还以为是胖老头出手了。 到了百花楼，听说出手的是一伙人，那肯定跟他没关系。 蔡胤道：“霍三的死，应该是朱雀卫所为。你回家问问吧，霍家动不了你家里那位，没准就会将怒火撒到你身上。” 朱雀卫？ 陈棠心中一惊。 与众人道别之后，他进了宅院，望着青沐的房间若有所思。 蔡胤口中的‘那位’，指的不可能是胖老头，也不会是知微。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青沐！ 陈棠不禁回想起，两人初见时，青沐对他说过的一番话。 什么飞黄腾达、青云直上的。 再联系今日之事，青沐身边有一群朱雀卫保护…… 难不成，她真要进宫当皇妃？ 陈棠吓了一跳。 他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 一想到这些天，他和皇妃住在一个屋，躺在一个炕上，偶尔还滚在一个被窝里面，动手动脚…… 陈棠就感到脊背发凉。 这一切，难道都被朱雀卫看到了？ 陈棠在院子中徘徊许久，没敢进青沐那个房间，又跑回胖老头和孟凉玉的房间里，准备将就一宿再说。 给皇帝戴个小绿帽，听起来是挺刺激。 可一旦事发，那就不是刺激的事了。 陈棠目前只是一个八品，连正式青龙卫都不算，可不想刚穿越过来不到半年，就惹上皇帝，亡命天涯。 第二天早晨，陈棠出去买了些早点回来。 胖老头、青沐、知微也都已经起床。 孟凉玉昨晚就没怎么睡，脑海中全是一群人手持弓弩，射杀霍家侍卫的一幕。 陈棠先给孟凉玉换了药，然后叫上几人一起来吃早点。 众人围坐在桌前，默默吃着东西，气氛有些微妙。 倒是青沐首先打破沉寂，看了陈棠一眼，看似随意的问道：“你昨晚怎么没去知微那，她晚上又作噩梦了。” 知微眨眨眼，有点无辜。 其实她没做噩梦，睡得挺踏实…… 但她很是识趣的没有点破，闷头吃着东西。 陈棠轻咳一声，道：“昨天太晚，怕吵到伱们。” “哦。” 青沐应了一声。 “昨晚霍家的人来了？” 陈棠犹豫半晌，还是决定问个明白。 青沐点点头。 “被你的人给杀了？” 青沐又点了点头。 “然后你的人，又把霍三给杀了？” “是吧。” “护在你身边的人是朱雀卫？” “嗯。” 听到这里，陈棠心中已经有数。 看来他猜的没错。 朱雀卫？ 孟凉玉听得瞳孔地震。 怪不得那群人有那般恐怖的战斗力！ “陈兄弟，她不是你堂姐吧？” 孟凉玉见陈棠问了这么多，便猜测出两人的身份并非是堂兄妹。 “不是。” 陈棠道：“这位是宫里的人。” 怪不得。 孟凉玉暗暗咋舌。 青沐有些惊讶的看着陈棠，问道：“哦，你猜到了？” “其实并不难猜。” 陈棠淡淡的说道：“若是我没猜错，你将要入宫当皇妃吧。” “噗！” 胖老头一口豆浆喷出来。 孟凉玉在对面，正震惊的张开大嘴，刚好接了一嘴热乎乎的豆浆。 青沐瞪着陈棠，握拳道：“我叫元青沐！” 咦？ 居然跟皇帝一个姓。 近亲的话，你们可不能乱来…… 陈棠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一件事。 十几年前，同当今圣上一起失踪的，还有一位公主！ 元青山，元青沐…… 陈棠脱口道：“你是十几年前失踪的那位公主！” “哼！” 青沐白他一眼。 陈棠随后看向胖老头，恍然道：“你说曾进宫偷过两次人出来，后面这一次，就是将当今皇帝和公主偷出来了？” “嘿嘿，不错。” 胖老头得意的笑了笑。 陈棠轻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昨晚吓坏了。 还以为不小心给皇帝戴了绿帽子。 敢情是个公主。 那还好，今晚还去那睡…… 第107章 谋反 得知青沐是乾国长公主，陈棠体内的八卦之魂，顿时燃烧起来。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棠问道：“乾帝为何会将当今圣上打入天牢？真是因为什么独孤氏被赐死，才被迁怒的吗？” 青沐闻言，眼神一黯，道：“母亲死后，大哥因此事与父亲发生争吵，最终触怒父皇，将其打入天牢，准备问斩。” “虎毒不食子，乾帝怎忍心杀自己的儿子？”陈棠皱眉问道。 青沐默然，道：“其实父皇的很多做法，大哥都难以理解，也曾劝谏过许多次，每次都惹得父皇大怒。” 胖老头冷笑一声，道：“乾帝那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我将你也一起救出去，就是因为你们都是独孤氏所出，若是只救太子，乾帝盛怒之下，甚至会杀你泄愤！” 这么狠？ 陈棠暗暗咋舌。 不过转念一想，能立下子贵母死的人，肯定不是什么仁慈之辈。 子贵母死，无非就是顾忌母亲这一方的势力，担心外戚专权，把持朝政。 但其实，有很多方法可以做出应对防范。 子贵母死的法子，不论对子，还是对母，都太过残忍。 陈棠隐约记得，似乎在前世听说过类似的规矩，具体在哪个朝代，他记不清了。 “那救出去之后呢，你们兄妹俩没有在一起？”陈棠问道。 青沐摇摇头，道：“大哥毕竟是太子身份，得留在神州，师父便将他托付给另一个人，带着我离开了神州。” 胖老头道：“主要是带着你们两个人，不好逃命，万一被人追上，容易一锅端了，只能扔下一个。” 陈棠又问了青沐有关乾国的不少问题。 许多在青龙司那没看到的信息，在青沐这都有了答案。 离开家的时候，陈棠神气十足，走起路来都有点飘了。 知道青沐的身份，还怕啥了？ 管你什么郡尉韩琅，黑水帮、武安侯的，背后势力再大，能有他背后的势力大？ 他的背后是长公主。 长公主的背后，是当今圣上！ 家里有朱雀卫，单位是青龙司。 背靠公主，傍上皇帝，在这武安郡横着走都没事。 陈棠来到青龙司，径直跑到蔡胤那，昂首挺胸，理直气壮的大声道：“蔡头，我要告假！” 没来几天，又要撂挑子？ 蔡胤牛眼一瞪，正要发火。 但他见陈棠有恃无恐，转念一想，这位家里还有一尊大神。 还是算了。 蔡胤摆摆手，淡淡的说道：“早点回来。” 陈棠心中大爽。 前世请个假，都得在心里斟酌许久，在老板面前要客客气气，实在不行还得卖惨装可怜。 现在不用了！ 实在没办法低调，实力不允许。 告假，自然是上雪山。 山中客让他打听的事，已经查的差不多。 而且，他的修为也有所突破，正好去雪山上跟山中客说一声。 雪山上，一切如故。 “我回来啦。” 陈棠打了声招呼。 “这是有什么喜事了？” 山中客眼皮一抬，就看出来了。 陈棠嘿嘿一笑，道：“前辈，伱让我打听的几件事，我查的差不多了，正好回来跟你说说。” “如今的天子叫元青山……” 陈棠将元青山和平州牧的信息，都跟山中客讲述了一遍。 “乾国的太尉一直空缺，据说乾国十年，太尉就解甲归田了，这个职位便空到现在。” 陈棠道：“至于青龙司和玄天教，目前没查到有什么关联。” 山中客听着陈棠带来的这些信息，沉思片刻之后，突然说道：“平州牧要反了！” 陈棠惊了一下。 山中客道：“平州各个郡县，应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武安郡也是如此。你所依仗的那点力量，什么朱雀卫，在千军万马面前，毫无用处。” 什么情况？ 陈棠有点懵。 原本他的兴奋劲还没过，山中客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浇下来，瞬间让他冷静下来！ 只是，山中客的思维跳跃实在有点大，他一时间没想明白。 “前辈，你咋知道的？” 陈棠忍不住问道。 山中客整天呆在雪山上，看他对乾国也不太了解，连当今圣上是谁，平州牧是谁都不清楚，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其实，上次听你提起一些事，我便察觉到有些不对。” 山中客道：“寒铁乃是极北寒域最稀有的资源，不论是寒域七国的哪一个，都不太可能将寒铁交易到乾国来。” “前辈是说两地的贸易是假的？” 陈棠有些难以置信，道：“这件事确实是平州牧主持的，但想要以假乱真，瞒天过海恐怕做不到吧？” 山中客道：“以假乱真不至于，应该是以次充好，交易到乾国的寒铁，绝不是寒域上等品质。” “只是换取一些黄金玉器，满足不了寒域七国的胃口，他们肯做这场贸易，肯定是有更大的目的。” “而极北寒域对乾国平州图谋已久，前朝如此，乾国也不会改变。交易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让黑水帮进入平州，逐渐在平州各郡县建立势力。” 陈棠问道：“前辈的意思，这次平州牧谋反，是和黑水帮联手？” “不错。” 山中客道：“若只是靠平州自身的力量，他还没这个胆子，也对抗不了乾国大军。” “可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 陈棠追问道：“贺野千已是平州牧，又被封为靖北公，几乎做到人臣极致，他为何要兵行险着，起兵谋反？” “其中一个原因，是你方才说的，那位青河王在京城皇位的争斗中落败。” 山中客道：“如今的乾天子虽然只是将青河王囚禁，还封平州牧公爵，但他一定会对平州牧有所防范，平州牧也会有所感知，察觉到危机。” “青河王母子都在京城。”陈棠说道。 “能做大事者，不会在意这些，更何况，只是他一个女儿和外孙。” 山中客继续说道：“第二个原因，有极北寒域的支持，平州牧起兵反叛，就可以并入极北寒域，成为第八国。而平州牧，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称王。” 如果说，最初陈棠还抱有怀疑。 听到这里，他已经有些相信山中客所言。 因为，他突然想起另一个消息。 征兵！ 年后的这次征兵涉及平州十三郡，力度空前，而且是强制性的，只有入品武者才有选择的机会。 如今看来，这很可能是平州反叛的征兆！ 陈棠心中又升起一个疑惑，问道：“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有一些蛛丝马迹，青龙司在平州城和各郡都有驻点，他们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这正是关键所在。” 山中客道：“青龙司可能会站在当今天子一边，也可能不是。” “这是何意？” 陈棠不解，皱眉道：“据我所知，青龙司直接听命于乾帝，监察百官。” 山中客道：“乾帝是宗师，打下来的天下，创建乾国，青龙司或许听命于乾帝。但如今的乾天子刚刚继位，不论是威望还是实力，都远远不够，多半无法掌控青龙司。” 陈棠问道：“不站在乾天子这边，难道青龙司还要帮助平州牧不成？” “青龙司也不用帮助平州牧。” 山中客道：“青龙司只要装作不知情，保持中立，最多有失察之责。” 陈棠又问：“可这对青龙司有什么好处？” “不好说，两种可能。” 山中客沉吟道：“所以，我让你调查的另外两件事，就是如今的太尉是谁，青龙司与玄天教有什么关系。” “青龙司保持中立，一旦平州反叛，乾国必定要出兵讨伐，以乾天子如今的威望，想要征伐背靠极北寒域的平州，完全没有胜算。” 陈棠恍然，道：“所以，想要拿回平州，乾天子只能重立太尉，执掌天下兵权！” “不错。” 山中客道：“乾国中有这份威望和实力的人不多。” 陈棠道：“第一种可能，青龙司中立，可能是为了重立太尉，那第二种可能，就是与玄天教有关了？可平州反叛，对玄天教有什么好处？” 山中客道：“乾国属于政教并存，玄天教在乾国的影响，应该还在皇权之上。乾帝当年被真龙选中，受到万民追随，既然如此，真龙也可以选择别人。” “对玄天教而言，传教的意义更大。” “玄天教可能与极北寒域有什么约定，如果在这次平州反叛中保证中立，就允许他们进入极北寒域传教。当然，以上这两种可能，都只是我的猜测。” 陈棠深吸一口气，尽可能消化着山中客说的这些信息。 平州牧贺野千要起兵谋反。 霍家世子的夫人，正是贺野千的女儿。 也就是说，平州反叛，武安郡一定会响应！ 武安郡的军防，都在郡尉韩琅手中。 韩琅又是霍家的人。 再配合黑水帮，霍家想要掌控武安郡，简直是易如反掌！ 当然，这其中，还有两个变数。 就是玄天教和青龙司。 如果这两个势力保持中立，那武安郡一定会落入霍家和黑水帮的掌控之中！ 到时候，别说找黑水帮少帮主复仇。 他自己恐怕都性命不保。 青沐这个公主身份，也没什么用，多半还会成为与乾国谈判的筹码。 陈棠这一天，好似经历了大起大落。 在武安郡的时候，还意气风发。 来到雪山上，听了山中客一番话，他甚至都不想下山了…… 第108章 破局之法 陈棠本性如此，连朝堂里明争暗斗，阴谋算计，他都不愿掺和。 他只想这次借助青龙司的力量，解决掉那位少帮主，就远离庙堂，到江湖上走走。 一柄刀，一壶酒。 遇到不平事，刀来说话。 遇到有趣的人，同饮一杯。 眼下突然遇到什么平州反叛，异域入侵，陈棠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得远些，别溅一身血。 他只是八品，在千军万马前如同蝼蚁，微不足道。 一旦卷入战场，那就是九死一生。 陈棠问道：“平州牧大概会在什么时间起兵谋反？” “这就不好说了。” 山中客道：“半年之内都有可能，也要看乾天子的应对，若是有什么突发事件，平州牧随时都可能起事。” “看来我得早做准备了。” 陈棠沉吟道：“前辈，你还留在这里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离开？” 作为穿越者，他对乾国本身就没什么归属感。 特别是目睹常泽县百姓生活的艰难，再加上前身一家的经历，他对乾国朝廷就更没好感了。 什么平州反叛，异域入侵的，他人微力薄，帮不上忙。 在这乱世战争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命，保护好家里的人。 可以预料，平州与乾国必然会爆发大战。 甚至可能演变成极北寒域与乾国的战争。 到时候，平州境内，可能都会受到战火侵袭，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战争之下，粮食物资都会更加稀缺。 若是留在平州，生存将会变得无比艰难。 唯一的出路，就是南下，尽快离开平州！ “我不能下山的。” 山中客摇了摇头，抬头看向陈棠，神色有些复杂，问道：“你要走了吗？” 陈棠听山中客的语气有些古怪，试探着问道：“前辈不希望我离开？” “只是，不想看到平州落入异族之手。” 山中客低声道。 陈棠见山中客一反常态，对此事颇为在意，不禁心中疑惑。 山中客多半是前朝中人，而且很可能在前朝地位不低，所以只能躲在这雪山上，不敢露面，生怕被乾国发现。 既然如此，他对乾国又何必如此上心？ 就算平州反叛，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似乎看出陈棠心中的疑惑，山中客缓缓道：“若只是普通的改朝换代，我根本不会在意。可一旦平州并入极北寒域，就意味着异族将占据平州，那对平州的百姓而言，那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我曾经历过北神州的战乱，这片大地在各大异族的入侵之下，战火四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战乱、瘟疫、饥饿、天灾……平州境内，没有多少人能幸免。” “在乾国，平州百姓或许只是生活艰难，若是并入寒域，他们可能连活路都没有。寒域七国的人，会将平州的壮丁坑杀，沉河，老弱多半会被饿死，妇女将会沦为玩物……” “直至，平州境内再没有乾国人的血脉，完全成为寒域的一部分。” 陈棠沉默下来。 山中客说这番话的时候，情绪低落，看向远方的雪岭，眼眸中流露出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深沉和悲怆。 停顿了下，山中客站起身来，走到山洞外，看着脚下的苍茫大地，道：“这里埋葬着前朝数十万的将士英灵，热血男儿，若平州并入极北寒域，这些人就白死了。” 陈棠突然问道：“若是我留在平州，又能做什么？我只是八品，能对这种局势有什么影响，能阻止平州不落入异族之手？” 他有自知之明。 这种大国之间的征伐厮杀，他一个小小八品，卷进去恐怕连浪花都翻不起一个。 不是陈棠妄自菲薄。 如果平州的处境是一盘棋局的话，以他前世今生的经历加在一起，连个棋子都算不上。 若是没山中客这么一通分析，他甚至都不知道平州牧谋反，不知道这背后居然有这么多的博弈妥协，阴谋算计。 等大难临头之时，一切都晚了。 山中客没有立即回答。 他拿着根树枝，在雪地上划来划去，不知在推演什么。 沉吟许久，山中客才起身道：“若你按照我的安排去做，就有机会挽救平州！” 真的假的？ 陈棠问道：“有几成把握？” 山中客道：“三成。” 陈棠：“……” 就三成把握，你在那比划半天…… 陈棠吐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说道：“三成也不少了，可以试试。” 他这一身本事，皆由山中客所授。 他就是有些好奇，山中客整天宅在雪山之上，如何借他之手，在这棋盘上落子破局。 山中客这三成把握，是从哪来的。 “你真的愿意留下来？” 山中客目光湛湛的盯着陈棠，道：“此事确实与你无关，对伱而言，离开平州南下，才是最好的选择。一旦置身其中，你可能就没有退路了！” “怕个鸟！” 陈棠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痛饮一大口，咧嘴道：“人生不过是大梦一场，轰轰烈烈干个痛快就完了，世人皆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管他娘的许多。” “好！” 山中客眼中大亮。 “感动不？” 陈棠打趣一声，扬了扬头，道：“若是感动，就多传我几手压箱底的本事，免得我下山就被人弄死了。” “哈哈！” 山中客大笑一声，道：“你放心，刚刚说的三成，只是你挽救平州的可能。至于你活下来的可能，最少有八成。” 听闻此言，陈棠放下心来。 这么看，最不济也能保住狗命，尽力而为就是了。 山中客又道：“你不是想要找黑水帮的少帮主报仇吗，这次平州反叛，就是你的机会！” “哦？” 陈棠来了兴趣。 挽救平州什么的，他还真不太在意，主要是想帮山中客完成心愿。 他关心的，还是怎么给黑水帮少帮主弄死。 山中客道：“这次下山之后，你要想办法将此人引到武安郡来。” “好说。” 陈棠想了想，道：“找黑水帮的麻烦就是了。” 武安郡的黑水帮势力太大，强者众多，他目前还惹不起。 常泽县的驻点，是个不错的目标。 等这次下山，就顺道去常泽县转一圈。 陈棠问道：“前辈，你有啥安排，跟我说说，我心里也有个数。” “想要破局，有三个关键。” 山中客道：“寒域七国，黑水国距离平州最近，相隔三千雪岭。而且这次又是黑水帮在平州境内活动，所以我推测，第一波对平州的支援，一定来自黑水国！” “所以，第一个关键，就是切断黑水国对平州牧的支援。如果此事一成，便可再添三成胜算！” 再添三成，就是六成把握。 胜算倒是不小。 可这说得容易。 怎么切断？ 你宅在雪山上，不肯下山。 靠我一个八品吗…… 陈棠问道：“若是我没猜错，黑水国对平州的支援，应该是一支军队吧，这该怎么切断？” “此事你不用管。” 山中客道：“你下山之后，让冯兄弟来见我。” “冯兄弟是谁？” 陈棠有点懵。 山中客道：“你还不知道他的姓名吗，就是传你壁虎游墙功的老头。” “他姓冯吗，我还真不知道。” 陈棠嘀咕一声，又问道：“前辈怎么称呼，我直接让他过来找你吗？” 说实话，以胖老头那个脾气，陈棠要是说让他去见什么人，胖老头多半都懒得搭理。 “你不用说我的名字。” 山中客道：“等会我再传你两手武功，你学会之后，找机会跟他切磋一下。到时候，他自己就会找过来了。” 这么神奇？ 听到又能学武功，陈棠还是有些兴奋。 山中客接着说道：“第二个关键，落在乾天子的身上。想要平定这次叛乱，乾天子一定会妥协，重立太尉。” “而他的亲妹妹就在武安郡，身处险地，就看乾天子对他这位妹妹有多在意。如果非常在意的话，他尽快做出应对，发兵征讨，便可再添两成胜算。” 陈棠道：“这似乎与我没什么关系。” “第三个关键，就与你有关了。” 山中客继续说道：“这个关键，就是武安郡！这次平州反叛，十三郡应该已经在平州牧的掌控之下，唯独武安郡是个例外。” 陈棠皱眉道：“郡尉韩琅掌握着武安郡的军防，衙门也在他的掌控之中。按照最坏的打算，若玄天观和青龙司都保持中立，武安郡确实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对抗武安侯和黑水帮的联手。” “有。” 山中客道：“李家！” 陈棠注意到，山中客没有说郡守，说的是李家。 山中客道：“这位郡守绝没有你从别处听来的那般孱弱，他若是如此不堪，早就被霍家用各种办法除掉了。” “若是我没猜错，李家绝对掌握着一股力量。” 陈棠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李伯雄率领的那一队轻骑。 山中客道：“李家积蓄的力量，未必能与霍家与黑水帮硬撼，但若再加上朱雀卫和郡守在武安郡的名声威望，或许能扳回一局，将武安郡的军政大权夺回来！” “这次下山之后，你要做的，就是尽量联合李家。一旦武安郡起事，李家便是你们的退路。” 第109章 擒龙功 山中客又叮嘱陈棠一句，随后说道：“看你已经修炼到八品下，我再传你一套功法，助你更好的锤炼骨骼。” “这套功法既是修炼法门，也是一门强大的战斗技法，名为《大力金刚手。” “骨骼的修炼，最难的就是在骨骼末端，也就是双手、双脚之上。只有将力量修炼到手指之上，换骨境界才算大成。” 山中客将《大力金刚手的修炼法门，一字一句的传授给陈棠。 包括诸多修炼细节，注意事项。 陈棠修炼，山中客在一旁指点。 “锤炼手掌骨骼上的功法有不少，有名的像是鹰爪功，玄阴指，一指禅，之前你说过的青龙爪，也属于这类范畴。” “《大力金刚手走的是刚猛强劲的路子，一旦修炼至大成，拳掌威力大增，手掌抓下去，甚至可以捏断对方筋骨！” 陈棠一边修炼，一边参悟。 《大力金刚手可以完美的融入伏虎拳中，使得伏虎拳威力大涨。 若是《大力金刚手修炼有成，像是虎口夺食那一式，虎爪抓下去，只是一下，陈棠便能将对方的喉咙扯断！ 随着陈棠的演练，他感觉自己的双手有些肿胀，特别是每一根指骨，都在微微发烫！ 山中客见陈棠已经熟练掌握《大力金刚手的修炼方法，便让他停下来，道：“今后一段时间，你可能没机会再上雪山，我一并将易筋的功法传给你。” “易筋的功法有很多，最有名的像是佛门中的《易筋经。我要传伱的这部功法，名为《擒龙功，共有上下两篇。” “上篇为易筋的内功心法，下篇是九路分筋错骨的擒拿手。内外双修，方能易筋大成。” “想要修炼易筋的功法，就要熟悉每一根大筋的位置，筋膜所在。” 山中客双眸好似燃起两团火焰，落在陈棠的身上。 目光每看向一处，陈棠体内便感受到有一根大筋变得躁动起来，在身体里微微震动，犹如弓弦，发出轻微的颤抖之声。 陈棠闭上双眼，仔细体会着这种奇妙的感觉。 “之前砍伤你的人，每一刀，都砍在你的筋膜之上，准确无比，就是因为他已经修炼到七品，熟悉每一根大筋，每一片筋膜的位置所在。” 山中客的声音继续响起。 “《擒龙功的内功心法，你境界不到，先不要修炼。下篇的九路擒拿手，你可以找时间慢慢练习，但不可急于求成。” “你易筋未成，若强行施展擒拿手，反而容易引得自身筋膜损伤。另外，若是有人认出这九路擒拿手，你不要透露真实名字。” 陈棠问道：“给这套擒拿手编一个假名呗？” “对。” 山中客点头。 “就叫天山折梅手吧。” 陈棠说道。 山中客沉默片刻，道：“还别说，你这名字起得比我好。” “那是自然。” 陈棠心里嘀咕一声，毕竟是逍遥派绝学。 “人体共有八大关节，肩、肘、腕、髋、膝、踝和颈椎、腰椎。九路擒拿……嗯，九路天山折梅手，有一路是空手夺白刃的法门。其余八路，便是针对八大关节的分筋错骨。” “像是颈椎、腰椎，一旦拿住，分筋错骨，对方会立即瘫痪在地，失去战力。” “天山折梅手，讲究一个抓拿化打，缠困锁闭……” 山中客将八路擒拿手在陈棠的身上，依次演练数遍。 看似只有八路，每一路都有诸多变化。 根据对方出手的不同，也会演变出不同的应对。 修炼这套擒拿手的同时，也是熟悉自身筋骨，筋膜的过程。 陈棠问道：“前辈，你曾说过，八品极境，是修炼出‘玉骨’，七品易筋的极境，又是什么标志？” “有关极境，有一句口诀。” 山中客道：“冰肌玉骨筋如弦，霜髓汞血琉璃身。” “一般的武道天才，能将大筋修炼如同精钢一般，就算难得了，所以有钢筋铁骨的说法。但其实，这并未达到易筋真正的目的。” “骨骼，修炼极致是刚猛，而易筋，修炼极致是柔韧。” “过刚易折，过柔则靡，唯有刚柔并齐，方能擒龙伏虎！” “七品极境，便是筋如弦，体内大筋抖动，如同弓弦颤抖，甚至能发出霹雳声响！” 陈棠脱口道：“弓如霹雳弦惊。”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山中客点点头。 很快，夜幕降临。 青龙司那边告了假，不着急回去。 陈棠便在雪山上睡了一夜。 昨天山中客传授的东西有点多，陈棠早早起来，再度演练一遍，熟记于心，才准备下山。 就在此时，小白猿从山下爬了上来。 见到陈棠之后，很是喜悦。 陈棠笑着问道：“你每天都来练剑吗？” 小白猿点点头。 每天它都会来这处山顶，跟山中客学剑。 待到中午，就会返回山洞。 昨天陈棠来的时候，小白猿已经走了。 小白猿眼珠漆黑，滴溜溜乱转，双手舞动，朝着陈棠比划着。 “什么意思？” 陈棠不解。 小白猿这次比划的手势有些复杂。 山中客每日与它待在一起，倒看明白了，道：“它是说，等它神功大成，就下山去帮你。” “哈哈！” 陈棠大笑一声，摸了摸小白猿的头，道：“有心了，快快长大吧。” 陈棠又陪着雪团儿、小白猿玩耍一会，才与山中客、山君道别，下山而去。 而这一次，山中客竟离开山洞，站在悬崖边上，目送他离开。 “前辈，你别这样，搞得好像我回不来了……” 陈棠回头摆了摆手。 陈棠没有回武安郡，而是朝着常泽县行去。 按照计划，他得将黑水帮少帮主引到武安郡。 晌午刚过，陈棠便已经来到常泽县。 他没有直接去黑水帮的分舵，而是朝着梅花武馆行去。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可能没机会来常泽县。 正好回来，便去梅花武馆见一见梅映雪。 没多久，陈棠途径自己在常泽县的那处宅院。 略有停顿，陈棠推门而入。 宅院空空荡荡，大雪覆盖，没有任何生活的痕迹。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下山，来到这的一幕，好像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陈棠在家中四处看了看，便转身离开，来到梅花武馆。 刚到武馆门口，陈棠就皱了皱眉。 与往日不同，梅花武馆的门口无人看守，悬在正上方的牌匾，也只剩下一半。 周围来往的人群路过武馆，低着头匆匆离开。 陈棠微微皱眉，缓步走进梅花武馆。 梅映雪曾带着他来过一次。 只不过，与上次相比，这次武馆内外都透着衰败，死气沉沉，也没有人练武。 陈棠双耳一动，内院深处隐隐传来一阵哭泣声。 陈棠循声行去，没走多远，转进一处院落，便看到一位红衣少女蹲在墙根下，将脸埋进双膝，低声抽泣着。 那一袭红衣，沾染着泥土，光彩不再。 “梅姑娘？” 陈棠尝试轻唤一声。 红衣少女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来，正是梅映雪。 看见陈棠之后，梅映雪的泪水夺眶而出，哭得更厉害了。 陈棠来到近前，蹲下身子，问道：“怎么了，黑水帮的人来了？” 在常泽县，能让梅花武馆落得这般境地的，也只有黑水帮。 而且，陈棠大概能猜出，为何黑水帮会如此看重常泽县。 从黑水国来，穿过三千雪岭，距离最近的县城就是这里。 梅映雪垂泪点头，道：“前些天，黑水帮的人突然上门，说是要找我爹切磋武艺。我爹不愿，那人就将梅花武馆的匾额给劈成两半。” “我哥他气不过，冲上去与那人理论，被一掌扇晕。” “当时武馆的弟子都在看着，爹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站出来与那人切磋，结果被打成重伤，此刻还在昏迷。” 踢馆，烂大街的手段，但确实好用。 这么点事，官府也不会说什么。 “后来呢？” 陈棠问道。 梅映雪道：“后来武馆的这些弟子就都走了，家里的一些亲戚，也都散了，不愿与我们扯上关系。现在家里，就剩下我们三个。” 陈棠进屋看了一眼梅念之。 伤在脏腑，若是好生调养，还有机会保住性命。 只不过，梅念之这个年纪，受此重伤，将来很难与人动手了。 “我去叫辆马车，你们跟我去武安郡吧。” 陈棠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当初，他曾劝说过梅念之，离开常泽县。 梅念之不愿放弃这处武馆，也舍不得常泽县的这些家产，今日遭到此劫，留在常泽县也没什么必要了。 梅映雪原本锦衣玉食，遭遇这样的打击，这些天来，心里憔悴，早已没了主意。 父亲昏迷不醒，哥哥整日颓废。 这些天，全靠她在支撑。 如今见到陈棠，梅映雪脑海中一片混乱。 陈棠说什么，便是什么。 没一会儿，陈棠便叫了一辆马车来。 将梅念之抬到马车上之后。 梅映雪又搀扶着醉醺醺的梅继显，将他塞到马车里。 等梅映雪上车之后，陈棠才驾着马车离开。 走了一会，马车突然停下来。 梅映雪掀起帘子看了一眼，不禁脸色大变！ 这里是黑水帮的分舵！ 第110章 报复 “陈棠，你要做什么？” 梅映雪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还是不太敢相信。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陈棠说了一句，便纵身跃下马车，朝着黑水帮分舵行去。 梅映雪心中一沉，连忙跟着跳下来，上前一把拽住陈棠的手臂，低声道：“陈棠，你别冲动！这里的黑水帮有数百人驻守，就算你是青龙卫，也敌不过这么多人。” 这话说的没错。 数百人一拥而上，他肯定挡不住。 陈棠本来也没打算跟这群人硬碰硬。 “没事，我心里有数。” 陈棠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心。 梅映雪原本在车上，已经不再哭泣。 但此刻听到这句话，她的眼眶又红了。 这些天来，她真正体会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梅念之遭遇此劫之后，曾经的那些亲戚朋友，要么避而远之，要么撇清关系，有些甚至还趁此机会落井下石。 在梅映雪最无助的时候，陈棠站了出来。 甚至不惜带着她，来到黑水帮替她出头！ 其实，这一点倒是梅映雪误会了。 就算没有她家这档子事，陈棠也会来找黑水帮的麻烦。 “你们做啥的，快点滚！” “这里是黑水帮地界，在这停车，找死吗！” 没等陈棠动身，黑水帮分舵门口的两个守卫看到两人，嘴里骂骂咧咧，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 昨天上雪山，陈棠没有佩戴青龙司的甲剑。 黑水帮这些人大多都是从外地调过来的，也不认得陈棠。 陈棠听得身后的骂声，转身看向两人，神色平静。 两个黑水帮众见陈棠还敢跟他们对视，似乎还带着一丝挑衅，不禁心头大怒。 “小崽子，你瞅啥呢！” 其中一人大骂一声，抡圆了手臂，抬手就是一巴掌，朝着陈棠的脸庞抽打过来，势大力沉！ 此人一动，陈棠速度更快。 一个虎步上前，无视此人打过来的手掌，伸臂直拳，直捣黄龙！ 咚！ 一拳捶在此人的胸膛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个人瞬间被陈棠一拳崩飞，身形还在半空中，便已是口吐鲜血，气若游丝。 这种没入品的人，根本扛不住陈棠一拳！ 另一位黑水帮的人神色大变，下意识的反手摸向腰间的长刀。 但他的手掌刚刚握在刀柄之上，陈棠一个跨步，来到他身前，也同时探出手掌，死死的捏住他握刀的手腕！ “啊！” 这人感觉到手腕处传来一阵锥心刺骨般的剧痛，不禁发出一声惨叫。 他感觉陈棠的手掌，好像不似血肉之躯，而是一个巨大的铁钳，死死的箍住他的手腕，而且在不断收紧。 咔嚓！ 渗人的声音响起。 这人痛得两眼一翻，几乎晕厥过去。 他的手腕，竟被陈棠的手掌生生捏断！ 陈棠暗暗点头。 《大力金刚手果然威力不凡。 他只是修炼一天，手掌上的力量，便有十足长进，不论是拳法还是指力，都大大增强！ 门口的惨叫声，已经引起黑水帮众人的警觉。 “外面什么人，敢来我黑水帮撒野！” 陈棠顺手摘下那位黑水帮众腰间的长刀，一脚将其踹开，拔刀出鞘，朝着黑水帮分舵行去。 转眼间，便有十几位黑水帮众冲了出来。 “伱们舵主呢，让他出来见我。” 陈棠扬声说道。 “哪来的狗东西，也配见我们舵主！” 一位黑水帮众破口大骂，带着众人拎刀冲了上来。 陈棠冷笑，持刀撞入人群之中。 叮叮当当！ 一连串兵器碰撞的声响，火光四溅，血水喷涌。 陈棠这一冲，犹如虎入羊群，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必有人见血倒地！ 转眼间，十几个黑水帮众就被陈棠杀得七零八落，屁滚尿流。 “敌袭！敌袭！” “快来人啊！” 有人连滚带爬的回头逃跑，嘴里大声呼喊。 “别慌，听我号令！” 一位光头男子来到广场之上，大喝一声。 “吕舵主……” 众人见到此人，纷纷招呼一声。 陈棠冲进黑水帮分舵，目光环伺，第一时间锁定广场上的这个光头男子！ 擒贼擒王。 只有趁乱将黑水帮的这位舵主擒住，才能一锤定音。 若是让此人将数百位黑水帮众组织起来，有八品、九品武者的牵制，其余人轮番进攻，他也抵挡不住。 陈棠连续几个虎跃，利用身法，尽量避开拦路的黑水帮众，直奔光头男子冲去！ 与此同时，其余方向，也有几位好手朝此地聚集过来。 看其身法动作，明显已经入品。 有的甚至可能是八品！ 那位光头男子见陈棠冲过来，不慌不忙，反手抽出背上的大刀，大喝一声，不退反进，朝着陈棠劈头一斩！ 光头男子这柄刀不是寻常的腰刀佩刀，而是一柄朴刀，刀柄更长。 一寸长，一寸强。 陈棠的刀锋碰不到他，而他的朴刀，已经能斩在陈棠的身上！ 这也是很多长兵器的最大优势。 即便是没有入品强壮男子，手持长枪，稍加训练，结阵而行，配合默契一些，不断朝前直刺，哪怕对手是入品武者，也会感到相当棘手，只能避其锋芒。 陈棠不想跟这群人多做纠缠，瞬间进入神照状态，微微侧身。 唰！ 刀锋几乎贴着陈棠的鼻尖斩落下去，险之又险！ 以陈棠八品的境界，若是没有在神照状态下，也不敢如此冒险。 他还无法掌握到如此精准，细致入微的地步。 但在神照状态下，一切都不同了。 避开迎面而来的刀锋，陈棠欺身而上，瞬间拉近两人的距离！ 光头男子一刀落空，胸前大敞，露出大片的空隙破绽。 陈棠的长刀，顺势一递，便已经搭在光头男子的脖颈上！ “谁敢动，我便叫他身首异处！” 陈棠大喝一声。 刀锋散发出来的寒意，激的光头男子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都别动！” 光头男子面无血色，连忙大喊一声。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周围已经聚集了上百人。 若是陈棠没有将光头男子制住，恐怕会陷入茫茫人海中，难以脱身。 陈棠没有废话，上前一步，利用刚学来的擒龙手拿住光头男子颈椎后的关节，将其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他这擒龙手，只是修炼过几遍，与人实战还欠些火候。 但让他拿住一个不敢动弹的人，还是轻而易举。 陈棠一手拎着光头大汉，另一手驾着长刀，黑水帮众人无人敢拦，纷纷让开一条通道。 “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一位黑水帮执事站了出来，沉声道：“不知我黑水帮怎么得罪了你？” “我好像记得此人。” 就在此时，一位黑水帮的成员小声说道。 这个黑水帮成员是原来这里的老人，一个月前的县衙血夜，侥幸活了下来，对陈棠有些印象。 “他是谁？” “此人似乎叫陈棠，几个月前，被咱们少帮主砍了三十多刀，没想到他还活着。” “是因为这件事？” “蒋执事，咱们怎么办，就任由他将吕舵主抓走吗？” “是啊，咱们黑水帮伤了这么多人，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黑水帮众群情激奋。 “哼！” 蒋执事目光阴沉，沉吟道：“先跟上去再说，咱们找机会出手，救下舵主。” 陈棠拎着光头男子回到马车上。 光头男子被陈棠制住，却异常平静，只是冷笑一声，缓缓道：“朋友，你摊上大事了。” 他虽然被陈棠制住，但他心中清楚，陈棠根本不敢杀他！ 只要他一死，黑水帮的人必定一拥而上，将陈棠几人剁成肉泥！ “哦？” 陈棠笑了笑，道：“能有多大，你们少帮主会来吗？” “这点事，还用不着我们少帮主出面！” “那看来还是不够大。” 陈棠拿来绳索，先将光头大汉绑了。 “是你们？” 光头大汉见到车里的梅继显、梅映雪兄妹，目露凶光，瞪着他们，咬牙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找人来报复！” 光头大汉以为陈棠是梅映雪找来的帮手。 梅继显浑身酒气，醉眼迷离，可见到光头大汉，还是被吓得浑身一颤，缩在车厢的角落里，难掩心中恐惧。 倒是梅映雪见到他，顿时握紧双拳，摸出腰间匕首，脸上泛起一丝杀机！ 这个少女经历这些事，身上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先别杀他。” 陈棠道：“咱们回到武安郡，有两百多里的路程，这人算是一道平安符。” 有这个光头大汉在手里，黑水帮那群人就投鼠忌器，有所忌惮。 当然，陈棠还嫌不够保险，驾着马车，径直朝着县府衙门行去。 三百多位黑水帮众黑压压一片，就这么跟在这辆马车身后，一个个杀气腾腾，吓得来往行人纷纷避让躲闪，满脸惊恐。 在众人的注视下，陈棠的马车停到了县府衙门门口。 “哼！” 看到这一幕，蒋执事微微冷笑。 县府衙门，与他们有些交情。 想找县衙庇护，那真是痴人说梦！ 县衙门口的两个衙役看见这个阵仗，吓得连忙跑进去通报。 没一会儿，县令、县丞和几位捕头，带着众位衙役，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郑县令，我们又见面了。” 陈棠坐在马车上，微微一笑。 郑县令原本正要发飙，见到是陈棠，不禁心里一哆嗦，连忙上前，赔笑道：“原来是陈大人。” 县丞几人见到陈棠，都是脸色一变，纷纷上前行礼。 第111章 我很惦记他 十几天前，陈棠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县尉段兆给杀了。 这等手段，早就给郑县令众人吓到了。 段兆是郡尉韩琅的人，韩琅的背后是武安侯府。 过去半个月，这个陈棠仍没什么事，可见此人的厉害！ 黑水帮众人看见郑县令一行人出来，跑到陈棠车前行礼，不禁泛起了嘀咕，面露疑惑。 “郑大人。” 蒋执事带人上前，沉声道：“此人跑到我黑水帮的地界大打出手，我黑水帮死伤惨重，还望郑大人秉公执法，将此人拿下！” 没等陈棠说话，郑大人神色一正，连忙说道：“诶，这话可不好乱讲。这位陈棠，乃是青龙司的大人，怎会做出那等目无法纪之事，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 青龙司？ 蒋执事大皱眉头。 青龙司的人，怎么来找黑水帮的麻烦？ 据他所知，青龙司与黑水帮素无恩怨。 陈棠道：“没什么误会，我的马车停在官道上，那黑水帮的人偏说是他们的地界，不让停，还要动手伤人。” “郑大人，常泽县不会都是黑水帮的地界吧？” 郑县令闻言脸色一变，连忙说道：“陈大人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跟黑水帮没有关系。” “依我看，这黑水帮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今日是撞上了我，若是遇到旁人，怕是已经遭到毒手。” 陈棠道：“郑大人，我准备返回武安郡，可这群黑水帮的人虎视眈眈，不怀好意，你派些人手同我一起上路。” 郑县令只想尽快将陈棠送走。 每次这人来常泽县，都要惹出麻烦来，让他甚是头痛。 郑县令依言，派了一位捕头和一些衙役，护送着陈棠的马车，朝着武安郡行去。 蒋执事大皱眉头，脸色阴沉。 有官府的人护送，他确实不好动手。 除非将这群人在路上都杀了。 可如今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常泽县的人聚在周围，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旦路上出事，肯定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黑水帮干的！ 更重要的是，这个陈棠的身份，颇为棘手！ 青龙卫！ 据他所知，黑水帮对青龙司还是有几分忌惮，至少双方都极为默契，尽量避免发生冲突。 杀掉一个青龙卫，这么大的事，他真不敢擅自做主。 “蒋执事，咱们怎么办？” 一位黑水帮众忍不住问道：“难道就这么任由他将舵主带走？” 郑县令见陈棠众人离去，走得远些，才来到对着蒋执事说道：“这件事你若拿不定主意，就快马加鞭，前往武安郡，交给那边的杜堂主处理。” “也好。” 蒋执事点了点头，立即吩咐手下，骑着快马前往武安郡。 马车的速度，肯定比不过快马。 杜堂主那边得到消息，也有充足的时间做出应对。 安排完人手之后，蒋执事这边也带上数十人，远远的跟在陈棠众人的身后。 …… 有官府衙役的护送，又有一位舵主在手，再加上青龙卫的身份，这一路上，还算顺利。 第二天傍晚，陈棠便已经抵达武安郡。 在城门外，已经有不少人守在那。 陈棠打眼一看。 除了黑水帮众人，还有几位青龙司的熟人，魏群、汪燕离、岳守……几位都是蔡胤麾下。 “魏大人。” 杜隐峰看见陈棠的马车出现，才转头看向魏群，沉声道：“据我所知，你们青龙司新来的这位陈棠兄弟，刚刚在常泽县的分舵大闹一场，我帮兄弟死伤不少。” “不知今日之事，诸位能否给我们一个交代？” “你想要什么交代？” 魏群不答，只是反问一句。 杜隐峰道：“我黑水帮与青龙司素无恩怨，这位陈棠仗着青龙司的身份，来找我黑水帮的麻烦，未免有些过分了。” “素无恩怨吗？” 魏群淡淡道：“据我所知，半个月前，陈棠在武安郡刚刚遇袭，是你们黑水国的人。” 杜隐峰微微皱眉，道：“那些雪贼也是我们黑水国的祸患，此事与黑水国无关，与我们黑水帮就更没关系了。” “是吗？” 魏群似笑非笑。 杜隐峰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继续纠缠下去，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 两人交谈这一会，陈棠已经驾着马车来到近前。 “魏大哥，你们也来了。” 陈棠起身，打了声招呼。 魏群点点头，道：“听说伱在常泽县的消息，便出来迎迎你。” 杜隐峰盯着陈棠，缓缓说道：“陈大人，既然你已经安全抵达，就将人放了吧。” “放人可以啊。” 陈棠笑道：“给你们少帮主带个话，让他来武安郡见我。” 光头大汉自己被擒，已经感觉折了颜面，见到杜堂主等众人在场，不想弱了气势，便大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们少帮主来见你！” “这点事，确实犯不上惊动我们少帮主。” 杜隐峰神色平静，语气中却透着一丝不屑。 “我算什么东西？” 陈棠低头看着光头大汉，伸手将其拎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抬手一刀，直接捅进他的胸膛！ 鲜红的刀尖，透体而出！ 老子是青龙卫，一个黑帮的小头目，跟我嚣张什么呢？ 而且，这帮货色还想要起兵谋反，陈棠杀起来毫不手软！ 既然事不够大，那就再大点！ 陈棠这一下出手极为果断，且毫无预兆。 谁都没想到，他会当众杀人。 蒋执事众人跟在身后，突然看到这一幕，不禁吓了一跳。 别说杜隐峰等人没反应过来，就连魏群、汪燕离众人都愣了一下，暗暗咋舌。 这个小陈，下手可是真够狠的。 不过众人转念一想，半个月前，陈棠在武安郡中遭到雪贼埋伏，如今找回场子，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经此一事，他与黑水帮之间，恐怕再无回旋余地了。 陈棠望着杜隐峰，咧嘴一笑，道：“杜堂主，给你们那位少帮主带句话，就说我很惦记他！” “好，你很好！” 杜隐峰脸色铁青，咬着牙齿，缓缓说道：“今日之事，我黑水帮记下了，你放心，这句话我肯定帮你带到！” “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陈棠微微摇头，有些惋惜的说道：“你们这位舵主也就不用死了。” 杜隐峰连续深吸几口气。 这个陈棠杀了人，反倒怪罪到他头上来！ 陈棠驾着马车，在魏群等人的护送之下，进了武安郡。 杜隐峰望着陈棠离去的背影，一语不发，沉默半响之后，才挥手道：“我们走！” 先将梅映雪三人送到家里，打扫出一个柴房，暂时安顿下来。 对胖老头、青沐几人来说，梅映雪也算是熟人，倒没什么抵触的心理，上前帮忙。 陈棠跟着魏群几人前往青龙司。 一路上，魏群几人都替陈棠捏一把汗。 陈棠此番告假三天，结果在外面又惹出这么大事。 蔡头脾气再好，再看重陈棠，恐怕也要大发雷霆。 魏群提醒道：“小陈，一会儿蔡头要是骂你几句，你就忍着点，让他出出气，别跟他辩解。” “是啊。” 汪燕离道：“到时候我们在一旁帮你说说好话，你服软认个错就好了。” 几人千叮万嘱，生怕陈棠一时冲动，跟蔡胤对呛。 没过多久，几人来到卫尉堂。 蔡胤正在里面吃着夜宵，看见陈棠几人回来，便招呼一声，道：“你们来的正好，过来一起吃点。” 魏群几人对视一眼。 想必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几人纷纷入座，却没敢动筷。 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 陈棠轻咳一声，道：“蔡头，我这次在外面又惹了点事。” “听说了，你在常泽县的黑水帮分舵闹了一场。” 蔡胤头都没抬，嘴里吃着东西，回了一句。 “嗯。” 陈棠道：“回来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又宰了黑水帮的一个舵主。” 蔡胤的动作一停，旋即又接着吃，随意的说道：“还好，问题不大，吃饭吧。” 魏群、汪燕离等人目瞪口呆，差点惊掉下巴。 啥情况？ 捅出这么大篓子，这就没事了？ 蔡头变了！ 魏群几人看着蔡胤，神色古怪。 蔡头不会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吧，心性大变？ 蔡胤似乎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来，牛眼瞪着魏群几人，拍桌子大吼道：“你们几个给我注意点，别给我到处惹事，知道不？” 魏群几人被喷了一脸口水，整个人都懵了。 刚才跟陈棠还和蔼可亲，转过头来，对着他们就吹胡子瞪眼。 双标要不要这么明显？ 再说这事跟他们有啥关系？ 迟云一脸无辜，忍不住抱怨道：“蔡头，你喷错人了吧？” “没错，就是你们，这叫防微杜渐！” 蔡头道：“你们不要跟陈棠比，他上面有人……” 魏群等人半信半疑，追问陈棠几句，被他随口糊弄过去。 吃过夜宵，陈棠便回到家中。 梅映雪，知微都已经睡了。 陈棠将青沐和胖老头叫到院子里。 青沐好奇的问道：“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陈棠神色凝重，沉声道：“有件事得提前跟你们说一下，平州牧要反了！” “啊？” 青沐愣了一下。 胖老头微微皱眉，没明白陈棠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第112章 是人是鬼 陈棠将山中客的分析，大概讲述了一遍。 胖老头和青沐都陷入沉思。 实际上，这些分析没有任何证据。 只是凭借着一些零零散散的信息，大致推测出来的结论。 胖老头和青沐离开乾国十几年，远离庙堂江湖，这里面的一些分析，就连两人听了都大感震惊。 但仔细想想，却不无道理。 胖老头沉吟道：“这么说，武安郡岂不是成了凶险之地，那得早做准备，离开此地。” “我不想走。” 陈棠道：“守住武安郡，或许有一线生机。” 他又将山中客说的三个关键点讲述一遍，道：“若是做到这三点，便有极大的胜算，扭转局势，保住平州。” “哼。” 胖老头冷哼一声，道：“说得容易，那黑水国的支援如何切断？你说的第二个关键点，其实是将青沐置身于险境，万一乾天子下不定主意，不想重立太尉，交出兵权，而舍弃平州呢？” “我了解大哥的为人，他不会这样的。” 青沐连忙说道。 胖老头摇头道：“你了解的只是十几年的元青山，现如今，他登临皇位，会不会变，变成什么样子，你怎会知晓？” 陈棠默然。 胖老头所言不无道理。 别说一个人突然登临皇位，大权在握，便是突然当上个县令、捕头，或是得了富贵，都可能变得令人感到陌生。 胖老头继续说道：“还有第三点，就算李家掌握一点力量，他拿什么跟经营多年的霍家，和蓄谋已久的黑水帮斗？” 陈棠轻咳一声，道：“不是还有你吗。” “这不是单打独斗。” 胖老头道：“千军万马面前，我最多只能保住自己，但保不住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 停顿了下，胖老头斜眼看着陈棠，半信半疑的说道：“小子，你不会被忽悠了吧？以你的阅历见识，绝对分析不出这么多东西，是教伱武功那人跟你说的吧？” 陈棠不答，算是默认。 “我虽然没见过他的面，但我猜，他应该是前朝军中的人。” 胖老头道：“能将整个局势分析得这般透彻，估计当年在前朝官职不低。他叫什么，说来听听，前朝有名有号的人，我大多都认得。” 陈棠摇摇头。 他不知道山中客姓名，就算知道，也不能说。 胖老头见状，心中不以为然。 不说是吧，那我就再试探一下。 胖老头道：“这次你去他那，应该又学了点什么武功吧，来露两手，见识见识。” 陈棠正想着按照山中客所言，找机会跟胖老头切磋。 正好胖老头提起此事，他便顺势说道：“确实学了一手锻炼四肢骨骼的法门。” 说完，陈棠稍微演练几下。 在大力金刚手的加持下，指法强劲，拳法刚猛！ 胖老头暗暗点头。 懂得燃木刀，大力金刚手这样的佛门功法，又是前朝中人，嗯…… 胖老头在记忆中寻找目标，嘴上说道：“你这是佛门的《大力金刚手，走得是刚猛的路子，大成之后，随手一拳一掌，都势大力沉，的确是上乘武学。” “但这门武学，也并非没有克制之法。老夫的小擒拿手，以柔克刚，分筋错骨，专门克制你这一路刚猛武技。” 陈棠道：“以柔克刚，也要看情况。如果刚猛无俦，坚不可摧，柔也未必能克刚。” “嘿！” 胖老头轻笑一声，道：“你说的没错，但老夫掌握大小擒拿手，若是小擒拿无法建功，立即转变为大擒拿！” 陈棠道：“那我也可能用擒拿手反制，天下又不是只有你会分筋错骨的武学。” “青龙司的青龙爪吗？” 胖老头不屑一笑，道：“看你的架势很不服气，口说无凭，跟你过几招，你便知道了。青龙爪在老夫的大擒拿手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你放心，我会掌控力道，只是单纯跟你切磋招式。” “成。” 陈棠痛快的答应下来。 一老一小拉开架势，陈棠没客气，上来就是一击饿虎下山，虎爪凌空，从上方袭来，笼罩胖老头的天灵盖、脖颈等几处要害。 胖老头不慌不忙，不退不避，双手迎上陈棠的虎爪。 那双小胖手看上去绵软无力，但与陈棠的虎爪一搭，便将虎爪上的力量卸去。 与此同时，陈棠感觉双手十指突然传来一股剧痛！ 陈棠倒吸一口气，连忙收手。 “嘿嘿。” 胖老头笑了一声，道：“如何？我刚刚若真是发力，你根本走不脱，十指都会被当场折断！” “再来！” 陈棠甩了甩双手，再度扑了上去。 依旧是同样的招式，饿虎下山。 “又来？” 胖老头皱眉，道：“都不懂变招的吗？” 他依旧是那一手，迎了上去。 就在双方将要接触的瞬间，陈棠突然变招，双手向外一绕，避开胖老头的双手，想要抓住他的手腕！ “咦？” 胖老头轻咦一声，也连忙变招，双手翻飞，从下往上，反过来擒拿陈棠的手腕。 陈棠双手一手，以小臂格挡化解胖老头的擒拿，同时跨步上前，双臂沿着胖老头的手臂缠绕上去，想要拿住他的手肘关节！ 胖老头神色一变，脚步轻易，错身避开，同时反击，擒拿陈棠的手肘。 双方在原地比划半天，四条手臂只是来回虚晃，几乎没有发生什么碰撞，但脚步却移动的越来越快。 胖老头突然抽身后退，神色凝重，沉声道：“这擒龙手也是他教给你的？” 陈棠负手而立，故作高深状，淡淡道：“我这叫天山折梅手！” “放屁！” 胖老头跳脚道：“这分明就是擒龙手！” “就是个名字，管它叫什么。” 陈棠道：“老头，你这套大小擒拿手确实厉害，打了这么半天，我始终拿不住你，以后有机会教教我。” 胖老头老脸一红。 实际上，陈棠对这套擒龙手修炼的还不熟练。 再加上没有修炼到易筋的境界，手臂、手腕难以做到运转自如，伸缩如意，发挥不出威力。 即便如此，都与他的大小擒拿手僵持不下。 胖老头有点泄气，道：“那倒不必，好好修炼你这套擒龙手便是，不用练我的。” “老头，你猜出他身份了吗？” 陈棠试探着问道。 其实，他心中也有点好奇。 胖老头摆手道：“不猜了，没意思，可能是前朝宫中的龙虎卫，不然不会懂得擒龙功。” 陈棠、青沐曾听胖老头提过一次。 前朝有百万虎贲军，十万龙骧铁骑。 而在十万龙骧铁骑之上，还有一千人左右的龙虎卫，乃是皇宫禁卫，均是三品上下的一流高手！ 陈棠突然问道：“前辈是姓冯吗？” “嗯？” 胖老头看向青沐，露出询问之色。 他没说过自己的姓名，陈棠知道他姓冯，多半就是青沐告诉的。 青沐摇头道：“我没说过。” 陈棠道：“是他对我说的。” 胖老头微微眯眼。 他已经十多年没来过神州。 前朝覆灭之后，数十年来，他踏足乾国还不到三次。 这些年，神州人才辈出，故人纷纷老去，就算他走在大街上，都没什么人认得他。 那个人居然认得他？ “不错，老夫叫冯虚御。” 胖老头缓缓道：“他还说什么了？” 陈棠欲言又止。 “遮遮掩掩做啥，说！” 胖老头皱眉道。 陈棠道：“他说，让冯兄弟去见他……” 胖老头轻哼一声。 好大的架子！ 跟我称兄道弟不说，还让我去见他！ 胖老头道：“既然认出老夫，他咋不来见我？” “不太方便吧。” 陈棠只能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 “我也不方便。” 胖老头一脸傲娇，扭头就走，进屋睡觉去了。 额…… 似乎跟山中客说的情况不大一样。 青沐轻声道：“天色已晚，先回屋睡吧，明天再说。” “嗯。” 陈棠应了一声，进了青沐的房间。 入夜。 胖老头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好奇。 这人是谁？ 能将平州局势看的如此透彻，此人在前朝绝非无名之辈，我应该听过才是。 还管我叫冯兄弟？ 胖老头越想越精神，偷偷爬出被窝，闪身出门，纵身飞出高墙，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转眼间便消失在黑暗中，身法快得惊人！ 很早的时候，他就暗中跟踪过陈棠。 来到那座雪山附近的时候，被那头异兽白虎发现，他便没有继续，转身回来了。 这一次，胖老头准备去会会此人。 胖老头那看似圆滚滚的身材，在月光下，却给人一种飘逸潇洒的感觉，仿佛置身云端，御风而行，踏雪无痕。 没过多久，胖老头就来到那处雪山脚下。 他没有急着上山，稍微调息一番，才朝着山顶疾驰而去。 陡峭的山峰，在他脚下也是如履平地。 没过多久，胖老头便已经抵达山巅。 山洞之中，山君白虎似有所觉，朝这边看过来，缓缓起身，庞大的身躯带来极为恐怖的压迫感！ 胖老头双耳一动，散发感知。 前面那个山洞之中，除了一大一小的异兽，再没有第三个呼吸。 “冯兄弟，别来无恙。” 就在此时，山洞里面传来一道声音。 “嗯？” 胖老头微微皱眉，神色惊异，缓缓朝山洞中行去。 那头异兽就站在一旁，没有攻击他。 胖老头进了山洞，看见一人依靠在石壁边缘，披头散发，正平静的看着他。 “嘶！” 胖老头满脸惊骇，倒吸一口冷气，呆立半响，才支吾着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第113章 扶摇功 清晨。 陈棠睁眼，简单洗漱了下，准备到院子中练习拳法。 他刚推开门，便看到胖老头站在院子当中，头发散乱，瞪着通红的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头，你这是怎么了，一夜没睡？” 陈棠好奇的问道。 胖老头恍若未闻，好似仍沉浸在某种情绪当中，看上去有些古怪，好似魔怔一般，神色变幻无常，似惊似喜。 “师父，你怎么了？” 青沐走出来，看到胖老头的样子，心中一惊，出声问道。 直到此时，胖老头才缓过神来，抬头看向两人，随后逐渐恢复清醒，沉声道：“青沐，平州牧要反了！” “啊。” 青沐点点头，道：“昨天小棠说过了，我回去想想，确实挺有道理。而且据我所知，陵光姐姐已经到了平州，她都离开京城，估计大哥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青沐口中的陵光姐姐，就是朱雀司君。 胖老头又道：“咱们不能走，得守住武安郡，守住平州！” “额……” 陈棠和青沐看着胖老头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昨天，胖老头还不以为然。 怎么一晚上过去，转变这么大。 青沐道：“我相信大哥，留在武安郡没问题，但师父你昨天说的，如何截断黑水国的支援，让平州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这件事交给我。” 胖老头深吸一口气，小眼睛中闪烁着一丝亢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为师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们在武安郡要小心行事。” “还有，这封信你一定要想办法送到你大哥手中，经手的人越少越好。” 胖老头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道：“他见了信，应该会做出最快的应对之策。” 青沐闻言点点头，道：“我自己有与大哥联络的方式，只要留下标志，他就知道是我。” “好。” 胖老头正要转身离去，随后又想到什么，看向陈棠，道：“我走之前，传伱一部功法，这才是我真正拿手的东西。” “好啊！” 陈棠眼前一亮。 胖老头道：“此功名为《扶摇功，共有四篇，分别为听风识影，疾风劲草，随风无踪，一步云霄。” 青沐闻言笑道：“师父，这可是你独门绝学，非弟子不传。这么说，我要多一个师弟喽？” 陈棠问道：“要拜师吗？” “不，不，不！” 胖老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挥舞着小胖手，嘀咕道：“可不敢当……” 原本，他真想将陈棠收为弟子。 但自从昨晚见了那人之后，就彻底打消这个念头了。 有那人传道授业，他能拿得出手的，就只剩下这部《扶摇功了。 “你先将这些功法口诀默背下来。” 胖老头利用传音入密的法门，聚音成束，一句句功法口诀，直接在陈棠脑海中响起。 “我年轻时候，在天山上，偶然遇到一只世间罕见的异兽，其翼若垂天之云，扶摇而上九万里，从而有所感悟，在山顶悟道七天七夜，才创下这部《扶摇功。” “《扶摇功的根基，就是去感知、体会、感悟风中蕴含的力量和变化，从而听风御风。” “听风识影，其实是上下两篇，分为听风诀和识影剑。听风诀锻炼的是一种修为感知的能力，你泥丸宫已开，配合听风诀，将会让大大提升自身对危险的感知，对周围的环境了如指掌，感知变得更加敏锐！” “听风，并非是听风的声音，而是去聆听感知周围气息的流动变化。” “天地万物之间的气流，并非静止不动，我们之间的交谈，一呼一吸，一举一动，都会引起气流的变化，这就是风。当你熟悉这些变化，就会分辨出一些不寻常的风！” “拳法带来的风，掌法带起的风，包括刀枪剑戟划过半空，周围的风，都会有所不同。” 陈棠若有所悟。 胖老头继续说道：“有些人的出手，可能毫无预兆，也可能极为隐晦，无声无息。但只要他动手，周围的气流就必然会发生异变，修炼听风诀，就是要察觉到这种变化，从而做出应对。” “疾风劲草也是上下两篇，疾风诀，劲草剑；随风无踪，便是随风诀，无踪剑。若是能掌握听风，疾风、随风三重境界，便可进一步，修炼一步云霄的身法。” 青沐在一旁说道：“天下曾有人排出十大轻功，师父的一步云霄，便是其中之一。” “哦？” 陈棠心中一动，道：“十大轻功之首，是哪一个？” 胖老头道：“十大轻功，各有所长，有些相辅相成，而有些甚至相互克制，没有高下之分。像是魔门的魔踪步，以迷惑对手见长；东夷的浮光掠影，以借助环境，隐匿身形见长。” “一步云霄速度并非最快，但身法随风而动，飘忽不定，最难捕捉。” 停顿了下，胖老头道：“目前我只是参悟创造出四篇心法口诀，但我隐隐感觉，或许还有第五篇，羽化登仙！” “若是能到那一步，可能就是另外一重难以触及的境界了。” “你喜欢用刀，识影剑、劲草剑、无踪剑可学可不学，但听风诀、疾风诀和随风诀，要尽可能掌握，如此才能修炼一步云霄的身法。” 在胖老头的指点下，陈棠很快领悟一丝诀窍。 这让旁边的青沐嫉妒不已。 陈棠学东西太快了，几乎没有什么瓶颈。 她当初为了修炼听风诀，被胖老头扔在天山悬崖边上，被寒风、狂风、冷风、各种风吹得头昏脑涨，人都差点疯了。 “你若有不懂的，可以问青沐，我先走啦。” 胖老头说罢，便转身离去，很快消失不见。 “师父这是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青沐轻喃一声。 这些年来，她很少见到胖老头会对一件事如此上心。 陈棠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昨晚胖老头八成去雪山上了。 看来他被山中客说服了。 陈棠将《扶摇功默背几遍，牢牢记住，又在院子里修炼一会听风诀，聆听‘风’的律动声音。 他静立不动，闭上双眼。 便能感知到柴房的门推开，梅映雪走了出来。 门的开合，人的走动，都会带起不同的气流，传递给陈棠不同的感受。 朔风拂面，卷起皑皑白雪。 这阵朔风吹过院落中的每一样东西，都会传递出不同的信息。 配合入神坐照的能力，哪怕不必进入神照状态，陈棠也能依稀勾勒出整个院落中的一草一木，大致轮廓。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利用入神坐照和听风诀，陈棠仿佛开启了第三只眼睛，俯瞰周围的一切！ 若是进入神照状态，感知将会更加清晰，如眼所见。 梅映雪门口徘徊，时而抬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欲言又止。 “梅姑娘，梅馆主可还好？” 陈棠上前问道。 “气息还算平稳，只是始终没有清醒。” 梅映雪刚说完，肚子里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她低下头来，脸庞一红。 “你们稍等，我也饿了，去买些早点回来。” 陈棠出门而去，来到平时经常光顾的那家店。 这家店看着不大，但味道做的不错，生意很是红火。 除了内堂，门口还支着几个矮桌矮凳，每天早晨都有不少人排队，平时只有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十几岁的学徒忙活。 陈棠比平时多买了些包子豆浆。 一位看着有些脸生的少年，将包子包起，手法还不太熟练，拎起热乎乎的豆浆递给陈棠，露出一个青涩而礼貌的笑容。 “老板，这是新招的人啊？” 陈棠随口问道。 “是啊。” 老板露出个憨厚笑容，道：“原来的小六回老家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便找这孩子来帮帮忙。” 老板小声道：“陈大人，这孩子腿脚不太利落，我看着可怜，就给他招进来了，干活还不太麻利，熟悉熟悉就好了。” 陈棠点点头。 那少年已经转过身，去给另一人打豆浆去了，走路一拐一拐。 陈棠带着早点回家，有专门的朱雀卫检查试毒，就连平时买菜回来也是如此，以确保青沐的安全。 陈棠简单吃了一口，没有穿甲佩剑，出门而去。 他打算今天去李府，跟那位郡守大人聊聊，探探对方的底牌。 …… 李府。 李衍、李伯雄、李仲谋、李君轻围坐在桌前，桌上的餐盘刚刚撤下，四人才吃过早点。 正常来说，李衍应该准备前往郡守府。 但今日，他却没急着走。 李衍轻咳一声，道：“君轻，你今天就离开武安郡吧。” “爹，我想跟你一起走。” 李君轻面露不舍。 李衍摇摇头，道：“等你到西边见到叔虎，安顿下来，仲谋再离开，最后是伯雄。” 李伯雄皱眉道：“咱们一起走不行吗？” “确实不妥。” 李仲谋道：“咱们一家人同时离开武安郡，动静太大了，霍家必定有所察觉，到时候，我们可能谁都走不掉。” 李伯雄道：“可如此一来，爹最后离开，岂不是最危险？” 李衍笑了笑，道：“我是武安郡守，自然不能随便离开。更何况，那件事只是为父的猜测，还做不得准。只要你们离开，于乱世中保住李家一脉，为父便没什么遗憾了。” 第114章 人情 李君轻道：“爹，就没有其他办法吗？若是咱们夺下武安郡的控制权，守住此地，等待天子救援，或许还有机会。” 李衍摇了摇头，道：“霍家经营多年，武安郡守军各个头领几乎都是他的人，更何况，他的侯府中还有不少侍卫亲随。” “再加上黑水帮相助，咱们胜算渺茫。” 李伯雄突然说道：“青龙司呢？若是能争取到青龙司的帮助，或许有机会跟霍家、黑水帮拼一下。” “青龙司……” 李衍沉吟不语。 李伯雄皱眉道：“难道青龙司还敢帮助霍家，黑水帮谋反？” “他们倒也不用帮忙。” 李衍道：“只要装作不知情，等着武安郡落入霍家手中就好了。” 李伯雄问道：“可这样做对青龙司有什么意义？” “这可能涉及到京城的权力争斗。” 李仲谋轻声说道。 李衍道：“退一步讲，就算夺下武安郡，我们也守不住。黑水帮只是先锋，一旦平州牧起事，黑水国必定派大军支援。到时候，武安郡将会面对黑水国大军的冲击。到时候，咱们就连退路都没了。” 李伯雄三人都沉默下来。 若是平州反叛，黑水国大军袭来，武安郡就是一座无险可守的孤城。 凭借城里这些将士，肯定守不住。 就在此时，门外有侍卫通报。 “郡守大人，青龙卫陈棠求见。” 李衍点点头，道：“带他过来吧。” “应该是来见你的吧。” 李衍看向李君轻，微微一笑。 李君轻微微垂首，轻声问道：“爹，你都知道啦？” “难得遇上一个你喜欢的，爹怎会不知。只可惜，你们之间，唉。” 李衍叹息一声：“你将要离开此地，今后都未必有机会再见，与他道个别，多待一会儿吧。” “要不你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伱一起走？” 李伯雄说道。 李仲谋摇了摇头，道：“陈棠如今加入青龙司，深得蔡胤器重，怎会跟咱们跑到陇西那边。” “君轻，有些事你别说漏了嘴。” 李衍又叮嘱一句。 “知道了。” 李君轻点点头。 就在此时，在侍卫的带领下，陈棠来到此地。 正见到郡守李衍、李伯雄、李仲谋、李君轻四人迎面走来。 “陈大人来了。” 李衍看向陈棠，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便说道：“你们聊，我要去郡守府一趟。” “郡守大人，我此番前来，想找你聊几句。” 陈棠连忙叫住李衍。 “哦？” 李衍笑道：“君轻马上要回老家，你们不多聊几句吗？” “回老家？” 陈棠问道：“老家在哪里？” 李君轻答道：“凉州陇西。” “哦？” 陈棠愣了一下，有点恍惚。 陇西李氏。 前世似乎也有这么个家族。 但很快，陈棠就回过神来，突然问道：“郡守大人也要离开吗？” “我当然不走。” 李衍笑着摇摇头。 陈棠看向李伯雄和李仲谋两人，又问道：“两位大哥呢，也要回陇西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 陈棠这几句话，问得有些突兀，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李衍笑了笑，问道：“陈大人，你想找我聊些什么？” 陈棠道：“关于平州牧谋反一事！” 李伯雄兄妹三人脸色一变。 李衍神色如常，仍保持微笑，问道：“此话怎讲？” “我相信，郡守大人应该已经知道此事。” 陈棠道：“否则，也不会安排君轻离开武安郡。而且，我相信郡守大人的麾下掌握着一些力量，能与霍家、黑水帮抗衡。”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打哑谜就没什么意思了。 李衍问道：“你是代表青龙司？” “不，只是我个人。” 陈棠摇头道：“青龙司的立场，我不清楚。” 李衍问道：“关于此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陈棠问道：“看郡守大人的意思，是想要让家人撤离武安郡，自己独自留下来？” “我身为武安郡守，朝廷命官，有职责留守武安郡。” 李衍道：“但他们三个不是，武安郡的安危，与他们无关，没必要白白丢掉性命。” “留在武安郡，也未见得会死。” 陈棠沉声道：“只要郡守大人将武安郡掌控在手中，等待乾国的支援即可，我相信，乾天子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救援。” “怎么掌控？” 李仲谋问道：“凭我们如今的力量，还无法与霍家和黑水帮斗。” 陈棠问道：“冒昧的问一句，李家现在有多少可用之人？” 李伯雄兄妹都没说话。 李衍淡淡道：“大概五百人左右。但城中四门守军，各有五百人，总共两千人，衙门有一百多人，黑水帮五百人往上，霍家最少也有数百人。” “霍家、黑水帮在武安郡可以调动的人，最少在三千以上！我这五百人，根本不顶什么用。” 三千人！ 陈棠暗自皱眉。 这个数量有点多。 正常来说，一个郡城的守军，不会有这么多人。 但乾国刚刚结束战乱数十年，平州与黑水国相邻，只隔着一片三千雪岭，所以在乾国的兵种，除了镇戍兵，也就是边兵，京城的禁军之外，还有州郡兵。 乾国对于各州郡的掌控力度，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李衍突然问道：“霍三是你的人杀的吗？” “算是吧。” 陈棠还不想将青沐的身份暴露，便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 李衍又问道：“这么说，你能调动朱雀卫？” 陈棠道：“武安郡的朱雀卫没问题。” “爹，如果有朱雀卫相助，有机会拿下武安郡。” 李伯雄沉声道：“城中守军的头领，大多是霍家的人，但，霍子南、韩琅几人，就有机会接管城中守军！” 李伯雄所言不错，三千士兵中，只有霍家、黑水帮的一千多人，会死心跟着他们谋反。 城中的守军，都不愿冒这么大的风险。 李衍不答，盯着陈棠问道：“就算拿下武安郡，也挡不住黑水国的支援。” “这点你放心，黑水国的支援，我自有办法切断。” 陈棠语气笃定。 实际上，他心里根本没底。 只是出于对山中客的信任，只能硬着头皮说。 若是稍微流露出一点犹豫迟疑，李衍肯定信不过他。 “什么办法？” 李衍没打算任凭陈棠一句话糊弄过去，紧接着追问一句。 陈棠淡定的说道：“目前还不能说，否则就不管用了。” 只能信口胡诌了，先给李衍唬住再说。 李衍沉默半响，还是摇了摇头，道：“我可以留下来，但伯雄三人还是得走。” 陈棠道：“他们走没问题，李家这些年训练的护卫亲随留下来就行。” 李衍摇头道：“那些人是留给他们几个最后的家底，不能留在武安郡冒险，一旦城破，便是全军覆没。” 几年来，李家确实训练培养了一批护卫，但李衍不可能将他们的安危，交给陈棠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上。 陈棠沉默下来。 以李衍的性格，确实不会因为他三言两语，就陪着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刚才分析了一大堆，但其实很多都是不确定的因素。 “爹，我们陪你留下来拼一次吧！” 李伯雄突然说道。 李仲谋也点点头，道：“这次若能守住武安郡，保住平州，咱们李家必将得到天子器重，成为乾国新贵。虽然有风险，但值得一搏。” 李君轻说道：“是啊，就算我们全都死在这，外面还有三哥呢，李家血脉也不会断绝。” “那也不行！” 李衍还是断然拒绝。 李仲谋轻咳一声，道：“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你欠人家陈棠一个人情呢。” “什么人情？” 李衍皱眉道。 李仲谋道：“之前那株极品地参，就是陈棠兄弟的……” “你……” 李衍瞪着李仲谋，喝问道：“你不是说，是君轻在三千雪岭找到的吗？” “是啊，没错。” 李仲谋道：“她在三千雪岭找到的陈棠兄弟，陈棠兄弟又将极品地参送给她了，这不就等于是她在三千雪岭找到的吗。” 李衍：“……” 李伯雄道：“爹，那极品地参你都吃肚子里去了，一时半会没法还了。” “你们三个出息了，学会合起伙来骗我了！” 李衍没好气的瞪了三人一眼，随后眼中闪过一抹果决，缓缓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跟霍家、黑水帮斗一斗，看看这武安郡，究竟谁说了算！” “郡守大人英明。” 陈棠连忙称赞一声。 李衍瞥了陈棠一眼，道：“陈贤侄，还叫我郡守大人吗？我愿意留下来，有一部分原因，那是看在君轻的面子上。” “爹，你又瞎说。” 李君轻嘀咕一声。 陈棠笑了笑，改口道：“李伯父。” 几人又交谈片刻，敲定一些细节，陈棠才道别离去。 李衍望着陈棠的背影，暗自点头，道：“你们兄妹三人的眼光确实不错，此子非池中之物，居然有办法切断黑水国的支援？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胡言乱语。” “他会是宫中的人吗？” 李仲谋问道：“朱雀卫，一般人可没办法指挥。” “哼！” 李衍轻哼一声，道：“跟他没关系，他家里那位才是宫里的人！” 第115章 刺杀 陈棠在街边药铺买了些养气补血的药材，带回家交给梅映雪熬制。 随后又帮孟凉玉换了些药，劈柴喂马，收拾妥当，才前往青龙司。 日子一天天过去。 霍家和黑水帮竟安静下来，没有再找陈棠的麻烦。 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陈棠抓紧修炼，不敢懈怠。 身处这种惊涛骇浪之中，每提升一点修为，都会让自己多一丝生机！ 到后来，陈棠每天就去青龙司点个卯，随后便回家修炼。 白天饮一口天参猴儿酒，修炼伏虎拳、大力金刚手、白猿剑术、壁虎游墙功，听风诀，还有燃木刀。 晚上睡觉的时候，借助神魂指引，默默利用伏虎功来呼吸吐纳。 刚开始的时候，呼吸声越来越大，随着时间的推移，呼吸声渐渐平息，最终安静下来。 一个月来，晚上的时候，陈棠老实许多，没有和青沐玩闹，而是专心睡觉修炼。 自从他搬进这个房间，知微没有再做那种噩梦。 也就是说，胖老头之前说的确实有道理。 只不过，这种办法治标不治本。 孟凉玉身上的伤势，也好了大半。 毕竟没有伤到筋骨，再加上陈棠这段时间的药材补品几乎没停过，孟凉玉本身底子就好，恢复的很快，已经可以握刀在院子中修炼了。 梅念之已经醒了。 只不过，他的状态比孟凉玉差了一大截。 看上去像是又老了十岁，在梅继显和梅映雪的搀扶之下，才能在院子里活动活动。 经此一事，倒是看出梅家兄妹的不同。 梅家遭遇此劫，风光不再，梅继显每日蹉跎，不再修炼。 而梅映雪却恰恰相反。 之前在梅花武馆的时候，她练武并不算上心。 此事之后，她每天勤修不辍，每天甚至练得比陈棠还要晚！ 那张稚嫩的脸庞，也渐渐褪去青涩。 仅仅是一个月过去，梅映雪就变得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这一日清晨，陈棠在院子中演练伏虎拳，打完最后一式，站在原地，过了半响，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已经修炼到自身的每一块骨骼上，这种力量，甚至已经达到四肢，双手、双足！ 他浑身的骨骼，犹如精铁般坚硬！ 八品上！ 日夜修炼，再加上诸多上乘功法的帮助，陈棠修为精进，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九品极境之后，才过去一个半月的时间，他便已经修炼到八品上。 陈棠平复气息，心中喜悦。 他穿上穿甲佩剑，朝着那间包子铺行去。 这段时间，只要出门，他都会穿上青龙甲，腰悬青龙剑，以防意外。 “陈大人，还是来五屉包子吗？” 老板笑着问道。 “对。” 陈棠点点头。 他每天都来这，跟老板已经熟悉了。 家里人多，再加上都是习武之人，饭量大。 五屉，就是五十个包子。 乾国北部都是肉馅大包子，每个约莫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就连青沐都能吃上五六个。 再加上小黄狗，呼雷豹，每天吃喝都跟他们一样，五十个包子，每天早晨几乎剩不下。 幸好陈棠之前攒了几百两银子，偶尔摸尸还能收获一些。 要不然，这么多人，光靠他每个月五两的工资，根本都不够花。 光是呼雷豹每个月的吃喝，都不止五两！ 怪不得呼雷豹卖不出去，一般人家确实承受不住。 那位跛脚伙计熟练的将陈棠的包子以油纸包起来，五个包子用一张油纸包起，最后十个油纸包，以细绳系紧，连成一串，满满当当的递给陈棠。 陈棠左手接过来。 那个坡脚伙计又转过身，一瘸一拐的打着豆浆，装了满满一个酒坛，双手环抱颇为勉强。 陈棠连忙上前，伸出右手，托住酒坛底部，接了过来。 陡然！ 陈棠‘听’到一丝异样。 他的视线中，没有看到任何异常，身后排队的人，旁边擦肩而过的人，包括正递给他酒坛的跛脚伙计，一切如常。 跛脚伙计仍是朝他点点头，脸上带着那种青涩不失礼貌的笑容。 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危机！ 这是听风诀带给他的改变。 几乎所有的人，吆喝声，来回的走动，看上去都无比和谐。 但就在这其中，有一丝气流陡然发生变化！ 一切无声无息，但空气的流动发生变化，瞬间被陈棠捕捉到！ 而且，近在咫尺！ 陈棠想要后退避让，却发现身后有许多排队的人。 他若后退，必然会撞在这些人身上，稍有耽搁，很有可能躲不开这一击。 而他的双手，都拎着东西，根本无法第一时间空出手去化解。 更别说拔剑反击。 陈棠恍然意识到，这是一场为他精心准备的刺杀！ 每一个细节，都为了这一刻！ 是谁？ 离他最近的，只有那个跛脚伙计。 但在这个跛脚伙计的身上，陈棠感受不到一丝杀机。 即便是此刻，这位跛脚伙计的眼中，仍没有流露出什么异常的情绪波动，脸上只是挂着青涩的笑。 陈棠瞬间进入神照状态。 在神照状态的加持之下，陈棠立即捕捉到，杀机的来源！ 就在酒坛之下，他的视线刚好被酒坛遮挡住。 跛脚伙计将装满豆浆的酒坛交给他的瞬间，手中已经握着一柄黯淡无光的匕首，朝着他的腋下刺过来！ 速度太快了。 而且，这个角度也极为刁钻。 陈棠右手托住酒坛，腋下刚好露出一个空隙。 借助酒坛对视线的遮挡，跛脚伙计的手臂，就藏在陈棠手臂的下方，被阴影覆盖。 两条手臂几乎上下重叠。 哪怕跛脚伙计刺中陈棠的一刻，他都看不到对方的出手轨迹！ 而这一刀从腋下刺入，横插进去，可以直接贯穿心脏要害！ 青龙甲都挡不住。 青龙甲并非覆盖全身，在前后两个甲片之间，以丝线连接，缝隙就在腋下！ 致命一刀。 完美的刺杀！ 如果没有入神坐照，陈棠必死无疑。 如果没有听风诀，他也必死，甚至都察觉不到危险。 单独拥有任何一个，他都难逃一死。 但入神坐照配合听风诀，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电光火石间，陈棠整个人变得极为专注，反应速度暴涨，双手一松，放开手里的包子酒坛。 同时含胸拔背，整个人的胸膛仿佛向里面塌陷了一大块！ 若非将换骨修炼到大成，陈棠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唰！ 这一刀从陈棠的胸前划过，将整片青龙甲都割断下来！ 好锋利的匕首！ 若是陈棠慢了一点，胸膛已经被匕首划开！ 跛脚伙计一击没中，眼眸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惊讶，脸上青涩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为了这一击，他准备了一个月，耐心等待了一个月。 直到摸清楚陈棠的习惯，动作，规律，甚至是每天接过包子豆浆的姿势，他才选择在今天出手。 本应该是必中的一刀。 却被陈棠躲过去了。 怎么可能？ 别说是此人只是八品，就算是七品，六品，也很难避开这一击。 正常来说，一击不中，他就应该退了。 隐者札记中曾记载，最理智的情况，就是一击不中，立即远遁。 虽然刺杀失败，但大概率能活下来。 若是继续刺杀，每多出一招，每多逗留一刻，自身的危险就会成倍增长！ 只是，他不甘心。 这一击，没道理失败。 跛脚伙计匕首划开青龙甲，突然变招，匕首悬停在陈棠的胸膛前方，向前猛地一推！ “嗯！” 就在此时，跛脚伙计闷哼一声，感到手肘传来一阵剧痛。 自己的匕首，竟再也刺不下去！ 就在刚刚陈棠含胸拔背的瞬间，他也同时做出反击，左手拔剑，右手下翻，以擒龙手抓向跛脚伙计的手肘！ 跛脚伙计划开青龙甲，再变招的时候，其实已经慢了陈棠一招。 陈棠瞬间将其手肘关节拿住，五指发力！ “仓啷！” 寒光一闪，青龙剑已经出鞘！ 咔嚓！ 骨裂声响起！ 那跛脚伙计竟主动发力，为了挣脱陈棠的擒拿，不惜折断手肘关节，同时右手一扬，一把粉末状的东西扑面而来，带着一丝淡淡幽香！ 这粉末有毒！ 不但如此，还能遮蔽视线。 陈棠感受到手腕处，风声有异。 他不敢大意，连忙松开撤手，身形暴退，避开粉末覆盖的范围。 直到此时，装满豆浆的酒坛才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两人连续交换两招，却连一个呼吸都不到。 周围的人群仍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陈棠眼看着那个跛脚伙计垂着手臂，一瘸一拐的钻进人群之中。 他纵身一跃，大喝一声：“粉末有毒，都让开！” 直到此刻，人群才一哄而散。 陈棠盯着那个跛脚伙计，连追几步。 原本他还能锁定此人，但转眼间，一息时间已到，他连忙退出神照状态。 脱离神照，一切感知又恢复如常。 跛脚伙计在人群中闪了几下，竟诡异的消失不见。 陈棠纵身来到一处房顶上，居高临下，纵目在混乱的人群中来回巡视。 看了半响，陈棠紧锁眉头。 那个跛脚伙计已经消失了。 跛脚，断臂，都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掉，这人什么来头？ 虽然对方只有一个人，但刚刚的一幕，实在是陈棠穿越至今，遇到最为凶险的时刻！ 若是没有入神坐照，他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第116章 影子楼 人群吓得四散逃窜。 店里的老板呆愣在原地，茫然无措。 老板娘已经吓得晕死过去。 见到陈棠从房顶纵身跃下，老板连忙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道：“陈大人，这，这事与我无关啊，那个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这是……” 老板脸色苍白，有些语无伦次。 这对夫妻很久之前就在武安郡经营这家店，他们之前与陈棠都不认识，不可能因为刺杀他，在许多年前就开始布局。 陈棠知道，此事与店家无关，从老板那询问了一句跛脚伙计的信息，便将他放了。 又让老板重新打了一份豆浆，陈棠朝家中行去。 回到家的时候，回想起刚刚的一幕，他仍是心有余悸。 之前在武安郡，曾有二十个雪贼在街边设下埋伏，但那次的二十人，也抵不过那个跛脚伙计带给他的威胁！ 此人的修为应该不会太高。 可陈棠险些死在此人手中！ 如今想想，在三千雪岭中，与各类凶禽猛兽厮杀搏斗，确实算不得什么。 众人围坐在桌前，吃着陈棠带回来的早点。 陈棠将刚刚发生的事，大概讲述一遍。 梅念之、孟凉玉等人都替陈棠捏一把汗。 而青沐闻言，却脸色微变！ 陈棠连忙问道：“你认得这个跛脚伙计？” “不认识。” 青沐神色凝重，沉声道：“但我听说过他们这些人。” “哦？” 陈棠面露好奇，问道：“这些人有什么来头？这个跛脚伙计，还不是一个人？” 青沐道：“神州大陆百年前未分南北的时候是大夏王朝，大夏相对包容，除了夏人之外，还有许多其他部族，其中有一个便是东夷族。” “东夷族人有他们特殊的文化，修炼方法，最擅长的就是隐匿、遁术、刺杀之道。他们的刺杀组织，叫做影子楼，隐匿在大夏王朝的各个角落里。” “据说，东夷族的杀手称为隐者，分成几个等级，下隐，中隐，上隐，还有能刺杀宗师强者的天隐！今天刺杀你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下隐。” “一般来说，影子楼的刺杀很少失手。他们有足够的耐心，可以为了刺杀目标，几个月，甚至几年，直到有绝对把握，才会出手。” “下隐足以刺杀九品至六品的任何武者，你能从下隐手中活下来，已是相当难得了。” 说到这里，青沐看了一眼陈棠，心中有些后怕。 只差一点，他们就天人永隔。 “怪不得，原来是专业的。” 陈棠不禁回忆起跛脚伙计，那个青涩不失礼貌的笑容。 如果没有听风诀的示警，他根本察觉不到什么。 哪怕是这个跛脚少年出手的一刻，脸上，眼眸中都没有流露出一丝杀机，没有任何破绽！ 但，正如胖老头所言。 一个人的出手，或许可以悄无声息，或许可以伪装隐藏。 但只要他动，周围的气流必然会发生改变。 陈棠道：“我扭断了此人的手肘，短时间内，他应该没办法再出手了。只可惜，当时没能抓住他，这人虽是跛脚，但溜得极快。” 青沐道：“影子楼的隐者，都懂得一些遁术，据说一些上隐，甚至懂得五行遁术，可以借助金、木、水、火、土随时遁走，来去无踪，根本抓不到。” “有这么神奇？” 孟凉玉咋舌。 青沐摇头道：“师父倒是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他曾说过，什么五行遁术，其实就是一些奇门异术，属于武功的范畴。” “师父还曾举过例子，像是金遁术，其实是利用自身兵器发出的声音，折射的光线，欺骗迷惑对手，给自己创造逃跑的机会。” “什么最神奇的火遁术，其实也只是利用一些特殊药粉，洒在火里，释放出大量浓烟，遮挡视线。” 陈棠道：“这么一个庞大的杀手组织，居然能存活的下来。” “百年前，影子楼确实给大夏王朝造成不小的动荡。他们刺杀只有一个原则，就是钱。” 青沐道：“任何人，任何势力，只要提供足够的钱，就可以雇佣他们为自己服务。” “不过，后来武帝统一北神州之后，对影子楼深恶痛绝，认为他们是祸乱之源，便开始四处围剿影子楼的杀手。” “据说，影子楼曾数十次刺杀武帝，均以失败告终，武帝也因此创下一个空前绝后的记录。” “后来，东夷族在武帝的围剿之下，无处躲藏，南夏也不容他们，这群人便东渡出海，不知去向。没想到，今日居然在武安郡见到一位隐者！” 陈棠若有所思，道：“看来，影子楼要重现神州了。” 如果，在武安郡发现一位隐者，那就意味着，在乾国的角落里，可能隐藏着许多隐者，伺机而动！ 陈棠倒是有些理解，武帝为何会围剿东夷族。 影子楼，确实让人头疼。 不论是谁，总不可能时刻精神紧绷着。 吃饭睡觉，总有松懈的时候。 一旦被东夷族隐者盯上，就可能永无宁日！ 不过，陈棠转念一想，这个下隐在今日出现，被他所伤，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手。 如此，倒也未见得是坏事。 若是等到平州牧起事，武安郡兵变，到时候乱作一团，此人那时候出手，恐怕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晌午。 一辆遍体漆黑的马车驶进武安郡。 车厢里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位正是武安郡黑水帮的堂主，杜隐峰。 另一位好似一位贵公子，身着白衣，年纪轻轻，面庞白皙，双眼狭长，嘴唇极薄，轻轻掀起车窗的帘子，向外面望去，眼神闪烁着邪光，似乎在寻找猎物。 萧寻，黑水帮少帮主！ 杜隐峰轻声问道：“少帮主，咱们直接去百花楼吗？” “人约好了吗？” 萧寻问道。 杜隐峰道：“已经约好了，现如今，应该快到了。” “那就直接去吧。” 萧寻淡淡的说道。 没过多久，这辆马车停在百花楼外。 在杜隐峰的带领下，萧寻一路来到百花楼深处，远远可见到一座菊花亭，里面已经备好酒水，三个人已然入座。 萧寻面带笑意，朝菊花亭行去。 见到萧寻过来，三人也纷纷起身。 “少帮主，别来无恙。” “萧少帮主。” “萧兄弟。” 三人与萧寻打着招呼。 “霍兄，宋观主，谭校尉，三位请坐。” 萧寻拱手还礼。 菊花亭中的三位，正是霍家世子霍子南，玄天观主宋木和青龙司校尉谭无咎！ 霍子南笑道：“隔了这么久，萧兄弟才来武安郡，不会把我们忘了吧。” “怎么会。” 萧寻道：“忘了谁，也不会忘了霍兄。” 只见他挥了挥手，杜隐峰立即从身后亲随的手中，端过来一个一尺多长的木盒，递了过来。 萧寻将木盒推到霍子南面前，道：“这是我从宫中寻来的兵器，有些年头了，依旧锋利如故，送给霍兄当个礼物。” 霍子南掀开木盒，只见里面摆放着一柄带鞘匕首。 他拿起来，向外一拔！ 唰！ 寒光耀眼！ 宋木、谭无咎觉得眼前一亮，不禁心中暗赞一声，好兵器！ 霍子南心中大喜，面露笑容，道：“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宋木问道：“少帮主进宫了，可见到黑水王？” “自然见到了。” 萧寻道：“我早就收到霍兄的消息，得知乾国长公主在武安郡，但我得进宫拜见王上，请王上下令出兵，才晚了些。” “黑水王准备出兵了？” 霍子南连忙问道。 萧寻微微颔首，笑道：“诏令已下，霍兄就等好消息吧。” 萧寻回头从亲随手中，拿过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递到宋木面前，含笑道：“这是给宋观主准备的礼物。” “这是什么？” 宋木有些好奇的问道。 “观主不妨打开瞧瞧。” 萧寻微微一笑。 宋木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冰块，看上去毫不起眼，却散发着阵阵寒气。 盒子刚一打开，周围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萧寻道：“这乃是天地灵气凝结而成的玄冰，对于武者或是普通人，毫无用处。但对观主来说，应该对修炼有所帮助。” 宋木早已认出此物，眼神闪烁着异彩。 有这块玄冰相助，他就有机会突破，达到凝气八层！ “少帮主有心了。” 宋木颔首微笑，看似淡定，早已是心花怒放。 停顿了下，萧寻幽幽的说道：“其实，我急着赶来武安郡，不只是因为乾国长公主。” “是因为那个陈棠吧？” 霍子南笑着说道。 “不错。” 萧寻看了一眼谭无咎，道：“这个陈棠杀我黑水帮的人，还向我挑衅，这个人我必杀之，谁都保不住！” 谭无咎神色平淡，眼神毫无波澜。 萧寻拍了拍手。 杜隐峰立即上前，送过来一个方形盒子。 萧寻将这个盒子递到谭无咎面前，笑道：“谭大人，这个礼物是为你准备的。” “金银珠宝，谭某并无兴趣，什么天地灵物，对武者也没什么用。” 谭无咎淡淡的说道。 “谭大人别急着拒绝，不妨打开瞧瞧。” 萧寻脸上笑容不减。 第117章 见萧寻这般说，谭无咎倒有些好奇了。 他接过盒子，打开一看。 盒子里面放着一块黑漆漆的石块，透着一丝寒气，平平无奇。 “这是寒铁？” 谭无咎皱眉问道。 “准确来说，是极品寒铁！” 萧寻笑道：“有些事瞒不过谭大人，正常交易过来的寒铁，在寒域只能算是最低的品质，而这种极品寒铁，在寒域也不多见。” “我知道谭大人身为青龙司校尉，只能用青龙剑，就没有替谭大人寻找什么神兵利器。” “但只要谭大人回头将这块极品寒铁，融入到自己的青龙剑中，你的这柄青龙剑，就是新的神兵利器！” 谭无咎神色淡然，其实已经心动。 金银珠宝，香车美女，他确实看得很淡。 但若是能锻造出一柄属于自己的神兵，这个诱惑，确实很难抗拒。 自身实力提升且不说，将来与其他同僚之间比较，自己的青龙剑，也能稳稳压制旁人一筹！ 这位萧少帮主带给三人的礼物，各不相同，确实让人很难抗拒。 谭无咎望着盒子里的极品寒铁，问道：“萧少帮主，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其实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 萧寻笑道：“陈棠毕竟是青龙卫，念及谭大人，我总不好直接杀他。” 谭无咎道：“你们也不是没动过手，想杀便杀吧，他还不算正式的青龙卫。” “谭大人，据我所知，这个陈棠每天就是去青龙司点个卯，然后就回家呆着。” 萧寻道：“他家附近肯定有朱雀卫守护，我这边不太好动手。在街上动手，青龙司的其他人知道，也很容易赶过去支援。” 谭无咎道：“黑水王已经下诏出兵，你们将要起事，到时候掌控整个武安郡，还怕那些朱雀卫？等那一天再动手也不迟，何必急于一时。” “我等不了。” 萧寻摇头道：“他惦记我，我也惦记着他！我这个人，有仇不隔夜，既然来到武安郡，我今天就要动他！” 谭无咎沉吟片刻，将身前的盒子盖上，放入怀中，淡淡道：“可以，约个地点，我今晚会让他去那。” “有劳谭大人。” 萧寻抱拳，轻笑一声。 …… 陈棠吃过早点，在院子中练功。 梅映雪也在一旁苦练。 受到两人的影响，孟凉玉也开始活动筋骨，开始修炼。 直到晌午，三人才停手。 知微忙着做午饭。 梅映雪帮忙打打下手，这么多人的饭菜，只是知微一人根本忙不开。 没过多久，一桌丰盛的午饭便做好了，满满一大桌子。 陈棠吃过午饭，歇息一会，出面而去，穿着破碎的青龙甲，前往青龙司点卯，顺便将青龙甲送到青龙司老张头那修复一下。 陈棠问道：“大概多久能修复好？” “晚上差不多，你过来取就行。” 陈棠点点头，道：“行，那我下午就在青龙司，晚上取了甲再回去。” 在青龙司也一样能练功，倒是无所谓。 蔡胤的卫尉堂，一个人没见到，不知道去哪出任务了。 转眼，便到了晚间。 魏群和汪燕离从外面回来。 “魏大哥，离姐。” 陈棠起身，打了声招呼，道：“你们这是去哪了？” “中午刚得到的消息，说是在火云村有东夷族的踪迹，谭大人让蔡头带我们过去瞧瞧。” 魏群道：“蔡头听说你今天遭遇刺杀，担心这边出什么状况，想着用不了那么多人，中途便让我们两个回来，有什么事，也能照应伱一下。” 这么快就有东夷族的线索了？ “今天刺杀是怎么回事？”汪燕离皱眉问道。 陈棠简单将过程说了一遍，道：“看其手法，应该是东夷族的杀手。” 汪燕离暗自皱眉，道：“看来东夷族又踏足神州了，不知道蔡头那边可否顺利。” “天色已晚，我取了青龙甲，就先撤了。” 陈棠起身说道。 “走吧，一起。” 魏群说道。 陈棠问道：“做什么？” 汪燕离笑道：“我们送你回去，再发生什么刺杀的事，也能照应一下。” “应该不会了。” 陈棠笑了笑。 三人来到青龙司的铁匠铺，除了一些打铁的铁匠，还有一道身影背对着他们，抱着臂膀，正盯着身前不远处通红翻滚的铁水。 火光映照下，脸庞若隐若现。 “谭大人。” 三人认出此人，上前行礼。 谭无咎微微侧目，看到三人同时出现，一丝惊讶在眼底一闪而过，淡淡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陈棠道：“我的青龙甲破损，现在来取回去。” “嗯。” 谭无咎道：“你们来的正好，我这边得到一个消息，东街的棺材铺似乎有些不对劲，可能与黑水帮有关，你们今晚过去探查一下。” “遵命。” 魏群、汪燕离应下。 谭无咎又道：“对了，你们不要暴露身份，今晚过去只是探查情况，不要惊动旁人，脱下青龙甲剑，换上夜行衣。” 三人得令，前往青龙司武库，换了一身夜行衣，兜头蒙面，背上系了一柄随处可见的长剑。 东街只有一处棺材铺，位于武安郡的角落里，周围都是空闲的房子。 没什么人愿意住在棺材铺附近。 三人等到宵禁之后，离开青龙司，趁着夜色，在小巷中穿梭，朝着东街行去。 一路上，陈棠暗自皱眉。 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陈棠低声说道：“魏大哥，离姐，一会儿若是发觉什么异样，第一时间离开此地，千万不可久留！” 汪燕离道：“放心吧，这武安郡中，能伤到咱们的人没多少。” 话虽如此，三人仍是颇为谨慎，在东街附近巡视一遍。 又在棺材铺附近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异常，才静步上前，以匕首撬开大门，轻轻卸下一块木板，侧身上前，朝里面张望。 即便在夜里，陈棠的视力也不受影响。 他凝神望去，棺材铺里面，摆放着一具具棺材，看上去静悄悄，没有任何异常。 三人在门口看了一会，没有发现危险，才陆续闪身而入。 店铺里，摆放着一具具棺椁。 三人在店铺里搜索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几人看向店里的棺材，打了个手势。 魏群和陈棠上前，搬开几口棺材盖子，里面空荡荡，铺满灰尘，也没有任何痕迹。 魏群指了指棺材铺的里面。 这家棺材铺极大，这里只是外堂，穿过一座小院，里面别有洞天。 三人来到院子里，正要朝里面走。 魏群突然神色一变，朝着四周的高墙望去。 只见墙头之上，突然出现数十道身影，披头散发，身形高大，手持利刃，一语不发，朝着院子中的三人扑杀过来！ “是黑水帮的人！” “小心！” 魏群大喝一声，反手抽出背上长剑，朝着周围的黑水帮众杀去！ 陈棠和汪燕离也纷纷抽剑迎敌。 叮叮当当！ 刀剑碰撞，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魏群的长剑荡开一人的刀锋，向前直刺，朝着此人的胸膛戳去！ 这一下，若是刺中，此人必将心脏中剑，倒地身亡！ 但此人竟异常凶悍，面对魏群刺来的长剑，不闪不避，而是目露凶光，反手一刀，朝着魏群的脖颈狠狠砍下去！ 魏群心中冷笑。 这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但他出剑的速度，明显要快过对方。 当他将对方一剑戳死之后，完全有足够的时间，避开对面斩过来的一刀。 噗！ 就在魏群一剑刺中此人胸口之时，他脸色一变！ 他的剑锋，遭遇到极大的阻碍，就像是刺在青龙甲上一般！ 嗯？ 这些人外面穿着黑衣，但其实里面都有甲胄在身！ 但魏群毕竟是六品武者，全力一刺，即便是有内甲护体，依旧抵挡不住。 此人中剑飙血，倒地身亡。 临死前，他的长刀仍是朝魏群斩去。 魏群纵身避开，已经与其他人交手。 这群黑水帮的人，居然有甲胄在身？ 而且，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根本不像是普通帮派中人的出手，更像是行伍中人以命搏命的杀招！ 难道黑水帮要入侵平州？ 电光火石间，魏群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通过这一会儿的交手来看，这群黑水帮众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内甲！ 私藏甲胄，在乾国乃是杀头大罪！ 这么多人穿着内甲，而且有很大可能出身于黑水国的军中，除了黑水国要侵占平州，魏群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青龙司竟然直到今日才得到消息！ “必须得离开这！” 转念至此，魏群低喝一声：“快退！” 另一边，陈棠和汪燕离也陷入苦战。 对方这种拼命的打法，给两人造成极大的麻烦。 陈棠曾见识过这种杀招。 纯粹的搏命。 哪怕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在你身上留下一道伤口！ 当时在常泽县，对方只有四个人。 而如今，周围最少有四十个人！ 而且，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内甲。 陈棠的剑除非斩在对方要害上，否则，很难造成致命伤害！ 噗噗噗！ 一道道身影倒下，但有更多的人涌了进来。 第118章 起事 实际上，陈棠对于类似的情况，早有准备。 或者说，自从雪山上下来，与李家商议之后，他们就已经制定好应对各种境遇的对策。 谭无咎让他们来的时候，陈棠就已经隐约猜到不对劲。 蔡胤的离开，有些巧合了。 更像是支开他们。 但这种事，他连正式青龙卫都算不上，上面还隔着一级，不可能开口质疑。 更何况，这对他们来说，本就是一个机会。 李府的五百亲兵，想要硬撼霍家、黑水帮再加上城防军的三千多人，根本不现实。 武安侯深居在侯府中，平时有无数侍卫亲随守护，想要擒贼擒王，也没有什么机会。 但若是武安郡中，有什么大动静，惊动霍家世子，郡尉韩琅，各方兵力调动，武安侯府就有可能出现机会！ 到时候，五百亲兵直扑武安侯府，就有可能将武安侯擒住，从而掌握主动！ 唯一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今天早晨来自影子楼的刺杀。 当然，这个危机已经暂时解除。 陈棠背靠汪燕离，挥手一剑，使出知微传授的剑招，将前方刺过来的兵器，尽数荡开。 在出剑的同时，他伸手入怀，拿出一个火折子咬在嘴里，又迅速摸出两个黑乎乎的铁球，一端装有引信。 在火折子上一碰，引信迅速燃烧！ 震天雷！ 朱雀司的火器之一！ 朱雀司，除了擅长刺探情报之外，还精通火器，震天雷就是其中之一。 当初，从那个朱雀司校尉手中接过来的时候，陈棠大感惊奇。 据他所知，前世似乎在宋朝，才发明出这类东西。 在这个世界，在火药的运用上，似乎遥遥领先于前世。 一个月前，看见这玩意，陈棠顿时底气十足。 当时，他还张嘴朝人家多要点来着，结果换来一顿白眼。 这玩意在朱雀司，也属于稀缺宝贝，只有寥寥数人懂得炼制，而且铸造的成功率不高。 只有校尉的级别，才有资格拿两个。 那个朱雀司校尉的身上，一共只有两个，结果青沐一句话，全送出去了。 来这之前，陈棠生怕黑水帮这次只派出三两个高手，这震天雷没有用武之地。 看到对方来了这么多人，他就放心多了。 陈棠将一颗震天雷扔到身后，另一颗扔到前堂的方向，同时拽住汪燕离魏群，低喝一声：“趴下！” 三人立即趴在地上。 “什么玩意？” “暗器？” 黑水帮众人看见轱辘到自己身边的铁球，不禁愣了一下。 轰！ 下一刻，一声巨响，惊天动地！ 棺材铺里，血肉横飞！ 无数道身影崩飞出去，陈棠三人周围倒下一大片，躺在地上惨叫连连、 两侧的高墙坍塌，前堂后堂的瓦片都被掀翻，尘土弥漫！ “好家伙，这威力真不小。” 陈棠暗暗咋舌，耳边嗡嗡直响。 震天雷的响动，就是他与李家约定的信号！ 他身陷武安郡，随时都可能遇到凶险。 到时候，未见得有机会互通信息。 而一旦动用震天雷，就意味着陈棠这边出了大事！ 李家就会在第一时间聚集人手，准备攻陷武安侯府。 陈棠起身晃了晃头，连忙拽着魏群、汪燕离两人朝着外面跑去。 两颗震天雷，将前后清出一片空白地带！ 就连四周支援的黑水帮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震到了，愣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趁着黑水帮众人愣神的功夫，三人仗剑，杀了出去，朝着青龙司的方向发足狂奔。 “哪里来的贼子，在武安郡撒野，给我杀！” 就在此时，前方出现数百人的城防军，身披甲胄，手持长矛，结阵以待，为首的正是郡尉韩琅！ 韩琅大手一挥，数百位城防军朝着陈棠三人冲来。 这种阵仗，即便是六品的魏群也应付不来。 “误会！” 魏群立即撤藏甲胄，欲……” “一派胡言！” 魏群话没说完，就被韩琅一声大喝打断。 韩琅沉声道：“尔等身穿夜行衣，居然还敢冒充青龙卫，更是罪无可恕，格杀勿论！” “韩琅，你不认得我们吗！” 汪燕离柳眉倒竖，轻斥一声。 “江湖上的易容手段，还想骗过我？” 韩琅冷笑一声，整个人从马上飞身而来，与众多城防军一起，朝着魏群三人杀来！ 魏群两人看到这一幕，已经有些反应过来。 “杀出去！” 魏群低喝一声。 “韩琅，你敢动我的人，找死！” 就在此时，一声大喝如平地惊雷，陡然响彻长街。 紧接着，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八骑从远处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青龙司卫尉蔡胤！ 在他身后，跟着岳守、迟云等七位青龙卫！ “嗯？” 韩琅大皱眉头。 他没想到，蔡胤竟然会在此刻出现。 砰！砰！砰！ 蔡胤当先骑马冲进人群，岳守、迟云等人紧随其后。 只是八骑，便将城防军的阵型冲散！ 混乱之际，蔡胤已经纵身跃起，来到半空中，拔剑与韩琅对拼数招。 叮叮当当！ 刀剑交击，火星四溅。 两人在半空中以快打快，互换多招，凶险万分。 落在地上的时候，两人双掌对拼一记！ 砰！ 气劲扩散！ 韩琅连退三步。 蔡胤只是退了一步，便止住身形。 两人都是五品，修炼出了内气，乃是真正的内丹高手。 “青龙卫在此，我看谁敢造次！” 蔡胤环顾四周，目光如炬，瞪着跃跃欲试的数百位城防军，声如洪钟，威势十足！ 魏群三人身穿黑衣，冒充青龙卫还有可能。 蔡胤这些人一个个穿甲佩剑。 而且，蔡胤穿着的还是铜甲。 就算城防军有人不认得蔡胤，也能认出这身铜甲，这是青龙司卫尉的标志！ 众多城防军一时间被蔡胤气势震慑，不敢上前。 韩琅缓缓道：“青龙卫当真威风，这般肆无忌惮的当街杀人，还对我城防军动手？你青龙卫是人，我手下的兵就不算人？” 此话一说，顿时激起一众城防军的怒火。 韩琅厉喝一声：“蔡胤，我看是有谋反之心，背叛了乾国！” 这就是倒打一耙了。 但此刻，争辩这种事，没什么意义，也辨不出什么结果。 “我谋你妈！” 蔡胤破口大骂，呵斥道：“都给我滚开，老子要带人回青龙司交差！” 说完，蔡胤跳上坐骑，示意陈棠三人上马，找人合乘一骑。 “众位听令，给我拿下他们，今日之事没有交代，谁都不许走！” 韩琅不再顾忌，大喝一声。 “下马！下马！” 众多城防军手持长矛，结阵上前，口中齐声大喝。 “韩琅，我看你是找死！” 蔡胤双目圆瞪，杀气腾腾。 嗖！嗖！嗖！ 就在此时，几道异响传来。 几支赤红色的羽箭，射入城防军之中。 轰！轰！轰！ 下一刻，几支羽箭在人群中炸裂，爆发出一连串的巨响。 这种爆裂的羽箭，威力远不如震天雷大，只是将周围几个人扎伤。 但这就足够了。 城防军顿时爆发一阵骚乱，乱作一团。 “冲出去！” 蔡胤大喝一声，手持青龙剑，左劈右砍，一路杀过去，带着七骑趁乱冲出城防军的包围，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嗖！嗖！嗖！ 又是几支羽箭射过来，在城防军的前方炸开，将众人阻拦了片刻。 在不远处的屋顶上，几位端着连弩的朱雀卫看到这一幕，才闪身退去。 现场的这些城防军都是步兵，只能眼睁睁看着蔡胤等人离去。 “怎么回事？” 韩琅看着手下的一位百长，呵斥道：“你是怎么守的城门，此时已经关闭城门，怎么放他们进来的？” “是，是那个蔡卫尉暗中爬上墙头，将，将城门的守卫敲晕，他自己开的城门。” 那个百长磕磕绊绊的说道。 韩琅冷哼一声，朝着棺材铺的方向行去。 不远处，一群黑水帮的守卫刚从棺材铺的废墟中跑出来。 为首之人正是少帮主萧寻，堂主杜隐峰。 看到陈棠几人离去，萧寻脸色有些难看。 这么多人，居然被他给跑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甚至提前跟韩琅打了招呼。 没想到，还是被突然出现的蔡胤，将陈棠救走。 “少帮主，此事怎么说？” 韩琅问道。 “那个陈棠若是躲进青龙司该怎么办？” 杜隐峰皱眉问道。 萧寻脸色阴沉，缓缓道：“既然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如就在今日起事，把武安郡占了！要不了几日，我国十万大军就会抵达此地，咱们提前几天也无妨。” “只要谭无咎不是傻子，他就不敢收留陈棠！” 韩琅点点头，道：“也好。一旦起事，控制武安郡，凭咱们的力量，不管是青龙卫还是朱雀卫，都护不住陈棠。” 萧寻嘴角微翘，傲然道：“伱们乾国有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有仇必报，而且从不隔夜！” “派人去通知霍子南，让他也出兵接应。” 萧寻目光看向长街尽头，笑着说道：“让我们去会会那位乾国长公主，听说这位长公主貌若天仙，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第119章 赠刀 蔡胤十人在长街上一路奔行。 “蔡头，你们怎么回来了？” 魏群问道。 蔡胤不答，只是沉着脸。 汪燕离道：“黑水帮私藏甲胄，而且有不少军中好手入城，他们极有可能是图谋武安郡甚至是平州！” “光是黑水帮，还成不了气候。” 蔡胤缓缓道。 汪燕离略一思量，心中一沉，问道：“武安郡中，有势力与他联手？会不会是李家，他们被武安侯打压多年，心中不忿，所以才想反叛？” 这倒不怪汪燕离。 正常来说，霍家毕竟是有世袭传承的侯爵，霍家世子的夫人，又是平州牧的女儿，实在没理由谋反。 魏群皱眉道：“可韩琅是霍家的人，他刚刚出现，更像是在配合黑水帮的行动。” 从始至终，蔡胤都是面沉似水，一语不发。 没多久，几人便到了青龙司门口。 众人下马。 蔡胤看向陈棠，沉声道：“你今晚就在青龙司呆着，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来青龙司动你！” 陈棠沉默了下，道：“其实今晚的事，是谭大人让我们去的。” 魏群、汪燕离两人对视一眼。 实际上，他们的脑海中，也闪过这样的疑惑。 但那毕竟是谭无咎，青龙司校尉。 两人不敢相信，这件事会是谭无咎有意为之，让他们去送死！ 陈棠想了想，道：“今后，我可能没办法在青龙司呆下去了。” 陈棠可以确定，谭无咎就算没有参与谋反，也肯定与今晚的事脱不了干系。 他回青龙司，未见得安全。 更何况，今晚出了这么大动静，黑水帮、霍家很可能立即起兵。 到时候，李家、青沐都会成为黑水帮、霍家的目标。 他不可能自己躲在青龙司里，任由旁人在外面拼杀。 汪燕离连忙说道：“小陈，今晚之事，可能也只是误会，让蔡头带着我们去见谭大人，当面问个清楚就好了。” “是啊，留在青龙司吧。” “这一个月，都跟你混熟了，你这突然要走，我们也舍不得。” 众人纷纷挽留。 唯有蔡胤始终没开口。 他似乎早就知道，陈棠会有离开的一天。 沉默片刻，蔡胤才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说完，他转身进了青龙司。 没一会儿，便拎着一柄漆黑的带鞘长刀出来。 陈棠一眼便认出来，这就是陈大安曾经留给他的那柄刀！ 这柄刀果然在蔡胤的手中。 蔡胤将这柄刀递给陈棠，道：“当初我拿回这柄刀，便将它融了，里面加入一些寒铁，重新铸造了一下，其硬度锋芒绝不弱于青龙剑。” 陈棠闻言，下意识的抽出长刀。 锵！ 刀身出鞘，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只是一眼，陈棠便看出来，这柄刀比之前孙老头打造的那柄强太多了。 刀身光滑如镜，刀身末端，依旧刻着那两行小字：“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陈棠忍不住问道：“蔡头，伱既然知道常泽县那晚的人是我，为何不曾揭穿我，还多次袒护，将我招入麾下？”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疑惑。 那个时候，青沐的身份还无人知晓。 蔡胤不可能是因为青沐的原因。 当时，在所有人眼中，他陈棠就是一个猎户家的少年，出身贫苦。 “没什么，只是在我看来，你没有做错什么，不该受到惩罚。” 蔡胤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果正义得不到伸张，血亲复仇，便是唯一的正义。换做是我，也会如你一般，杀他个翻天覆地！” 这番话，当真说到陈棠心坎里去了。 其实，当他得知蔡胤挖开陈大安的坟，取走那柄刀的时候，他曾一度怀疑过蔡胤。 他不知道蔡胤是为了什么。 出于什么目的。 想要抓住他的把柄，还是出于什么私心？ 直到这一刻，陈棠才恍然。 蔡胤对待他，更像是在保护一个自己欣赏的后辈。 尽管两人素不相识。 蔡胤虽然身居朝堂，甚至属于‘朝廷鹰犬’，但在他的身上，陈棠却感受到一股江湖义气。 蔡胤笑道：“我知道你不喜用剑，也早知道你有一天会离开，就想着等你离开的时候，将这柄刀送给你。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 陈棠歉然，道：“蔡头，对不住，没能撑到年中考较，让你失望了。” “没什么。” 蔡胤摇头道：“当初将你招进青龙司，就没想过你能久留。你这一身草莽之气，满腔热血，在庙堂里厮混，磨损锋芒，反倒可惜了。” “我当初只是想着，让你尽量避开武安郡各方势力的争斗，免得陷入其中，落得粉身碎骨。” “呵……” 蔡胤苦笑一声，道：“只是没想到，即便进了青龙司，我也护不住你。” 陈棠道：“蔡头，不必担心我，今晚谁赢谁输，还未可知！” “好！” 蔡胤心头一热，大声道：“你且回去，我去跟老谭说一声，马上就带着他们过去帮你！我就不信，还斗不过这群狗贼！” 魏群面露担忧，回想今晚的事，摇头道：“谭大人恐怕未必会答应我们行动。” “管他答不答应，我就是过去跟他说一声。” 蔡胤冷哼一声，道：“这也就是他，换做旁人，老子早就拎刀子杀过去了！” 陈棠连忙劝道：“蔡头，你身在青龙司，有诸多不便，身不由己，千万不可勉强，我这边应付得来。” “我知道。” 蔡胤道：“不管怎样，今晚的事，我都得找他问个明白！” “蔡头，诸位哥哥姐姐，保重。” 陈棠拱手抱拳。 “千万要小心！” “别担心，没准儿我们一会就去帮你了。” 众人也纷纷与陈棠道别，随后跟着蔡胤进了青龙司。 陈棠握紧手中长刀，朝着家中奔行而去。 成败，就在今夜！ …… 李府。 院落中，五百侍卫身穿黑衣，面容刚毅，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握紧长刀，目光坚定，望着前方的几道身影，只等一声令下！ 这些都是李家多年来，暗中培训的守卫亲随。 李衍之所以没有住在郡守府，而是在外面建立一处私府，这便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 郡守府内，几乎都是霍家安插进来的人，听命于韩琅。 李衍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监视。 但在李家的私府中，却可以暗中培训听命于自己的人手。 只不过，以李家在武安郡的财力，能培养五百个守卫亲随，已经算是极限了。 数量再多，府邸容纳不下，还容易引起各方势力的警觉，更容易走漏风声。 这五百人经过几年的训练，都算是精锐。 其中，甚至有几位八品，二十几位九品武者！ 当听到武安郡东门方向传来的巨响时，李伯雄便将五百侍卫召集在此地，随时候命。 李伯雄沉声道：“爹，你跟我们一起去武安侯府吧。” 李衍神色沉稳，摇头道：“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长公主和陈棠是一个饵，吸引住黑水帮的主力；而我是另一个饵，吸引霍家的兵力和高手。” “如果他们不看到我出现，很容易引起警觉，一会儿我会去郡守府，等霍家的人来。” 李君轻皱眉道：“可这毕竟不一样。长公主那边有朱雀卫守护，爹你只有一个人，怎么应付得了霍子南和霍家高手。” “呵呵。” 李衍轻笑一声，道：“你们放心，霍家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你们尽快攻破武安侯府，将武安侯擒住，才是关键。” “控制住武安侯，就能镇住霍家和韩琅的两千城防军，只剩下黑水帮的数百人，不足为惧。” 李仲谋道：“爹，要不我带几个人留下来陪你。” “不必。” 李衍摇头道：“你们留在我身边，反倒束手束脚。” 说罢，李衍端起一杯酒，面向下方的五百侍卫，沉声道：“今日成败，全赖诸君。若胜，诸君守土有功，必有一番富贵！若败，我先诸君而死！” 言罢，李衍饮尽杯中酒。 众位侍卫同样饮尽杯中之酒，随后纷纷摔在地上！ 李衍在众位侍卫的目送下，孤身走出李府。 众位侍卫的心中，都涌起一阵敬佩。 换做是他们，也不敢独自面对霍家精锐。 便是这份气魄，便足以令人折服！ 李衍刚刚踏进郡守府，他的动向，便迅速传到霍家。 “走了。” 霍子南从武安侯的床边站起身来，道：“我去会会咱们这位郡守大人。” “今晚的武安郡，真是热闹啊。” 武安侯沙哑的声音响起：“可惜我这身子骨，折腾不起，不能同你一起去了。” 霍子南笑道：“父亲，你在家休息便是。明天我将李衍带到你面前，让他给你请安。” “还有件事，你要逼问出来！” 武安侯突然说道。 霍子南问道：“爹是说二弟的死？” “不错。” 武安侯咬牙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怀疑，是李衍这个老东西找人下的黑手，那劈空掌的掌力，恐怕有四品了！你要小心些，他身边可能有四品高手。” “四品也无妨。” 霍子南冷笑道：“咱们霍家，也不是没有四品高手。” 武安侯想了想，道：“让老吴陪你去吧，有他在，确保万无一失。” 霍子南皱眉道：“吴叔是三品，还是留下来保护爹吧。” “我这能有什么问题。” 武安侯道：“老吴，你陪他走一趟吧。” “好的侯爷。” 一位枯瘦的老人从不远处闪身而出。 第120章 大战 武安郡的主街上，众多黑水帮众打着火把，黑夜如昼，已经将陈棠的住处围得水泄不通。 “陈棠，你不是很惦记我吗。” 萧寻扬声道：“如今，我来了。” “你不该来。” 陈棠的声音响起。 按照计划行事，陈棠就没打算搭理他。 但听到萧寻这句话，他前世某些记忆突然涌现，实在没忍住回了一句。 “我不该来？” 萧寻笑出了声，似乎想到什么，悠然问道：“怎么，你还要在我面前打一套伏虎拳吗？如果你现在出来，我依然会给你一个与我公平决斗的机会，如何？” 他知道陈棠最多就是八品。 而他是七品。 正因为有足够的把握胜过陈棠，才会这样说。 陈棠道：“你我之间，必有一战，但不是现在。” “陈棠，我给过伱机会了，是你自己没把握住。” 萧寻摇了摇头，挥手下令：“除了乾国长公主，其余人等，格杀勿论！” 拥有数百位身披甲胄的黑水帮众，其中还有一半都是出身行伍，这支队伍的战力，哪怕面对上千人都能占据上风！ 更别说对上十几个朱雀卫。 “遵命！” 黑水帮众人轰然应允。 砰！ 两人踹开这处宅院的房门，厚重的大门轰然倒塌，重重摔落在地上。 黑水帮众人蜂拥而入。 还有一群人从四面八方的高墙跃入院中。 轰！ 突然一声巨响！ 刚刚那两扇大门轰然炸裂，正踩在大门上冲进来的几个黑水帮，顿时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那大门碎裂，无数断木如同强弓劲弩射出来的箭，四处飞溅，无差别攻击。 有甲胄保护，能抵挡不少伤害。 但若射中铠甲没有保护的要害，这些在黑火药爆炸下迸发出去的断木，杀伤力巨大！ 一位黑水帮守卫被一支锥形断木贯穿头颅，倒地身亡。 另一人被一大截木头撞飞出去，口吐鲜血。 看到这一幕，萧寻面无表情，毫无波动。 想要拿下这处住宅，必然会有人身死。 神州大陆的火器天下闻名，大夏王朝原本就有许多奇技淫巧的工匠，后来神州分为南北，这些工匠有些留在北神州，有些随着大夏南下。 后来便形成北有朱雀司，南有霹雳堂的格局。 萧寻对这些早有耳闻，今日，方亲眼见识到火器真正的威力！ 好在这些东西数量不多，制作异常困难。 嗖！嗖！嗖！ 伴随着一阵锐物破空声响起。 一支支弩箭从里面的几间房屋的窗户后面射出来。 十几位黑水帮众接连倒地！ 要么额头中箭，要么喉咙中箭，都是甲胄无法保护的要害。 跃入院子中之后，双方距离太近。 这个距离之下的弩箭，力道十足，根本来不及格挡躲闪！ 嗖！嗖！嗖！ 朱雀连弩轮番发射。 叮当！ 噗嗤！ 黑水帮众人应变也是极快，有些将长刀侧过来，竖在身前，挡住喉咙眉心要害。 有些干脆将地上的尸体拽起来，挡在自己身前。 如此一来，普通弩箭便失去了用处。 呜！呜！呜！ 房间里再度射出来十几支闪烁着火星的箭，声音明显有所不同。 若仔细去看，便能留意到，在这些弩箭的中间，绑着一截类似信筒的东西，上面装有引线，正在剧烈燃烧。 震天箭！ 之前在长街上，帮助蔡胤几人阻挡城防军的，就是这种箭。 轰！轰！轰！ 震天箭落入人群中，很快炸裂，给闯入院子中的黑水帮众造成不小的混乱。 有的人距离太近，手臂都被炸掉一截，断肢血肉模糊。 有的人运气更差，被炸掉半边脑袋，横尸当场！ 只是这一会，便死伤数十位弟兄。 杜隐峰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萧寻。 萧寻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淡淡道：“这种震天箭数量有限，他们撑不了几轮。” 实际上，萧寻所言不错。 只是两轮过去，朱雀卫的身上，就没有震天箭了。 众多黑水帮众已经逼近几间住宅！ 砰！ 十几道朱雀卫的身影破窗而出。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短兵相接，近身肉搏，凶险万分。 稍有不慎，便会被乱刀砍死！ 别管是八品，七品还是六品，毕竟没有修炼出内丹，更没有奇经八脉，没有内气护体，便只是血肉之躯。 乱刀之下，谁都得死！ 陈棠、孟凉玉、梅映雪包括青沐，也都纷纷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至于知微、梅念之、梅继显三人，藏身于地窖之中。 陈棠回来的第一时间，便将呼雷豹和小黄提前放走了。 小黄傻乎乎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呼雷豹听陈棠说到一会有危险，一点没犹豫，都不用陈棠劝说，嘴里叼起小黄，扭头就跑没影儿了。 看那速度，好似比平时还快些。 “杀！” 黑水帮众爆发出一声怒吼，蜂拥而上。 陈棠握紧长刀，人刀合一，直接撞入人群之中，将正前方的一位黑水帮众撞飞出去！ 此人倒在地上的时候，手中的长刀已经被齐齐斩断，整个人的面门，也浮现出一道巨大的血痕，几乎被陈棠一刀劈成两半！ “好刀！” 陈棠赞叹一声。 有此刀相助，他今日定能多杀几人！ 面对四面八方的黑水帮众人，陈棠神色冷静。 山中客所传授的三招刀法，只有在这种局面下，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平时对着空气练刀，很难将三招刀法修炼到‘神’境的层次。 唯有生死磨练，浴血鏖战，方能领悟刀法中的神韵真意！ 因为这三招刀法，本就是沙场上，身陷重重围困，面对无数对手演化出来的。 化繁为简，去伪存真，精简出来的三招。 噗！噗！噗！ 陈棠在人群中左劈右砍，犹如南征北战的将军，横刀跃马，锋芒毕露，黑水帮人数虽众，一时间竟无人能挡！ 唰！ 燕绮提一口内气，纵身越过人群，手持凤嘴刀，朝着萧寻扑杀过去！ “哼！” 杜隐峰目光大盛，双手挥刀，洒出一片乌光，朝着燕绮笼罩过去。 黑水刀法之黑水滔滔！ 黑水刀法，是黑水国最为上乘的刀法，只有立下大功的人，才有资格修炼一招半式。 哪怕只是一招半式，也足够受用一生。 据传，黑水刀法，乃是寒域妖刀所创。 寒域七国，每一个国家，掌握着不同的刀法，源头都是寒域妖刀。 在极北寒域，这个人更是被尊为刀皇！ 燕绮微微皱眉，身形在半空中无处躲闪，只能反手握住凤嘴刀，硬接杜隐峰这一刀。 当！ 双刀相撞。 凤嘴刀毕竟只是匕首。 而且燕绮又身处半空中，无处着力。 即便她是四品，却被五品的杜隐峰一刀逼退！ 燕绮刚刚落地，便有一众黑水帮围了上来。 她反应极快，足尖刚刚点地，整个人便扑了出去，身法灵动，速度极快！ 杜隐峰刚刚虽然一刀逼退燕绮，可握刀的双手，却隐隐发麻。 眼看着燕绮扑向萧寻，他连忙横刀去斩。 但这一刀，已经慢了。 陡然！ 在萧寻的身后，一抹乌光闪现，如瀑布倾斜。 燕绮的耳边，仿佛听到有河水奔腾的响动。 同样是一式黑水滔滔，这人的出手，明显强过杜隐峰！ 燕绮脸色大变，连忙止住身形，反手握住凤嘴刀，挡在身前。 当！ 燕绮仓促抵挡，闷哼一声，接连后退，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凤嘴刀。 好强的内力！ 有高手！ 很可能是四品上！ 燕绮看向萧寻的身后。 一位中年男子站在萧寻身后，看上去平平无奇，穿着与其他守卫相同的服饰。 从始至终，萧寻都从容淡定，一动不动。 因为他知道，凭这几个朱雀卫，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也伤不到他！ 朱雀卫并不擅长与人正面交锋。 他们更擅长借助弓弩，火器，或是暗杀的手段，来取得想要的成果。 燕绮连续两次没能得手，很快便陷入杜隐峰等人的围攻之中，自顾不暇。 其余朱雀卫的情况也不妙，频频遇险。 孟凉玉、梅映雪的战力相对较弱。 但有青沐在他们身边周旋，尚能坚持。 毕竟黑水帮众人得到的命令，是生擒乾国长公主，所以对青沐出手，往往都留有余地。 但这种情况，众人坚持不了多久！ …… 郡守府。 几乎在黑水帮包围陈棠住处的同时，霍子南带着霍家精锐冲进郡府衙门。 韩琅带着一众衙役，早已等候多时。 “我的人一直盯着他，李衍就在里面。” 韩琅上前说道。 “只有他一个人吗？” 霍子南突然问道。 韩琅道：“只有一个。” 霍子南皱了皱眉，心中隐约感觉到什么。 但很快，他眼中又恢复冷酷，挥手道：“走，会会他！” 在众人的拥簇之下，霍子南很快来到大堂外面，看着坐在里面的李衍，不禁轻笑一声：“郡守大人，这么晚不睡，可是在等我们来？” “久候多时。” 李衍神色淡定，脸上看不出一点惊慌，身边也没什么兵器。 “李衍，我们之间就别废话了。” 霍子南挥手道：“拿下！” 立即冲出几个霍家侍卫，分成左右两侧，朝着前方的李衍扑了过去。 几人刚刚来到李衍身前，掏出绳索，便要将李衍捆绑起来，异变突起！ 李衍突然出手，双手在周围连续拍击数下。 周围的几个霍家守卫纷纷跌飞出去，倒地不起，口吐血沫，双眼无神，胸膛肉眼可见的塌陷下去，触目惊心！ 第121章 三品通脉 “李衍，你的伤已经好了？” 霍子南看到这一幕，似有所悟，轻喝一声。 方才那几个侍卫都身穿甲胄，可李衍的内力却能透过内甲，将几人全部震死，其功力可见一斑！ 劈空掌！ 原本在霍子南身后的那位枯瘦老者，眯了下眼睛，挡在霍子南身前，沉声道：“世子小心，此人使得是劈空掌，掌力雄厚，恐怕已经打通经脉！” 打通经脉！ 霍子南心中一凛。 三品通脉，所指便是内气逐一打通奇经八脉。 难道说，李衍是三品武者？ 刹那间，霍子南想明白了许多事。 自己二弟曾与李君轻订婚，还没成亲，就被人打成重伤。 当时，二弟受到一记劈空掌，内力震碎脏腑，在家哀嚎几天，便一命呜呼了。 霍家的人，曾怀疑过李衍身边有什么四品高手，却从未在李衍身上想过。 因为李衍初到武安郡的时候，便是一副病态，曾受了内伤，无法动用内力，与六品武者无异。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利用韩琅，分走李衍手中的军权。 “李衍，你从始至终都在诈伤，好深的城府，好重的心机！” 霍子南厉声说道。 “呵……” 李衍淡淡一笑，道：“若是我没有示弱藏拙，一直退让，恐怕来武安郡的第一年，就让你们霍家给灭了！” 李家都是外地人，初来乍到，早就听闻武安侯权势滔天，自然不敢与其硬碰硬。 即便是强龙都难以压住地头蛇。 更何况，李家在陇西都算不得什么强龙。 所以，李衍才隐瞒修为，诈伤示弱。 他的修为，就连身边的子女都不清楚！ 即便霍家利用韩琅来分权，他还是选择一再退让，不让激起对方太大的敌意。 直到霍家逼婚，李衍才开始暗中谋划，培养势力，为李家寻求一条退路。 霍子南再度问道：“这么说，我二弟是你杀的了！” “不错！” 李衍直接承认下来。 事已至此，没必要隐瞒，成与败，全在今晚。 李衍冷笑道：“霍二在武安郡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简直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泼皮无赖！” “为了李家，我可以隐忍退让，但你们欺负到我李衍女儿的头上就不行！我李衍决不允许君轻这一辈子，毁在霍二这种东西的身上！” “好，好，好。” 霍子南连连点头，道：“你肯承认，那便再好不过。伱有四子一女，我会让他们尝尽世间痛苦，生不如死！” 李衍没有理会霍子南的威胁，到了这时候，这种威胁实在太幼稚了。 不论谁赢，都不会让对方好过！ 李衍看向霍子南身旁那个枯瘦老者，讥讽的说道：“名震江湖的‘铁指’吴成，曾经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没想到，竟屈身霍家，听命一个后辈。” “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吴成淡淡的说道：“这么多年过去，曾经的江湖早就没了。” 李衍道：“就算江湖没了，可道义尚存！你跟在霍二身边，任由他胡作非为，甚至数次出手保护他，你就是在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吴成默然。 江湖中，霍二这种人在江湖中，最令人不齿。 在几十年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去保护这种人。 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吴成避开李衍的话，道：“当时，你一记劈空掌震伤霍二公子，但也中了我一指，你不可能没受伤。” “不错。” 李衍道：“刚来武安郡的时候，我的确隐瞒了修为，也确实是在诈伤。但后来，我杀掉霍二之后，受你一指，经脉受损，数年不愈。” “直到几个月前，我得一灵药相助，才得以恢复。并且因祸得福，一举突破，踏入三品通脉！” 若非如此，李衍真不一定敢独自一人，面对霍家数百精锐。 “三品又如何？” 吴成摇头道：“你刚刚踏入三品，最多只打通一条经脉，而我早已打通六条经脉。” “但你已经老了。” 李衍在言语上丝毫不让，道：“你的年纪早已气血衰败，战力大不如前，若是将来无法贯通任督二脉，大限不远矣！” 这番话直击吴成的要害，他的脸色变了变。 “吴叔，别跟他纠缠，杀了他！” 霍子南轻喝一声。 吴成吸一口气，很快恢复平静，枯瘦的身形向前一窜，眨眼间便来到李衍身前，探出一指，笼罩李衍周围多处大穴！ 吴成这根手指还在半空中，便已经开始肿胀充血，变成青黑色，狰狞骇人。 李衍不躲不避，提气运功，一记掌法劈落下去。 砰！ 指掌相撞，两人都是浑身一震。 李衍连退五步。 而吴成只是后退一步，但身形微微摇晃，似乎站立不稳。 两人交手这一记，看似是吴成占据上风，可两人心中都清楚，这般纠缠厮杀下去，必定是吴成先力竭，落败身亡！ “一起上，没必要跟他单打独斗！” 霍子南眼光毒辣，看出吴成没占到便宜，便振臂一呼。 霍家不止有三品，还有一位四品武者，六位五品！ 众人一拥而上，李衍必败无疑！ 砰砰砰！ 李衍与吴成接连交手数招，其余几位高手已经从两侧杀了上来。 李衍见势不妙，身形一动，朝着外面逃去。 “别让他跑了！” 霍子南大喝，指挥着霍家精锐围堵追杀。 砰！砰！ 李衍连续出手，爆发劈空掌。 打通手臂一条经脉之后，劈空掌才算是大成，借助内气外发，达到隔空伤人的地步！ 几个霍家精锐手中的兵器，还没碰到李衍身上，就被他隔空几掌打飞！ 三品，哪怕只是打通一条经脉，也可以做到内气外发，战力会有明显提升。 普通武者根本阻拦不住。 当然，李衍也不敢在原地逗留。 一旦与周围众人纠缠起来，吴成几位高手形成合围之势，他就很难脱身了。 李衍朝着陈棠的住处，且战且退。 他和陈棠，已拖了足够的时间。 不出意外，李伯雄等人应该已经得手！ …… 青龙司。 “你们回卫尉堂等我。” 蔡胤道：“我去跟老谭说一声。” 魏群沉声道：“蔡头，我们跟你一起去！” “不用。” 蔡胤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咱们这么多人一起过去要干嘛，要干架吗？” “可是，我担心……” 魏群欲言又止。 “没事。” 蔡胤道：“我过去就是抱怨几句，找他发泄发泄。就算他真不同意，我也会去帮忙，大不了老子不在青龙司干了！” “蔡头，你若不干，我们也不在青龙司了。” “蔡头，我们就跟着你！” “不错，当初是你带我们进来的，若要离开，也要带我们一起离开！” 众人纷纷说道。 “行！” 蔡胤也有些动容，道：“万一真要走，咱们兄弟就一起走，凭咱们的本事，哪怕今后混迹江湖，也能混个名堂出来！” …… 校尉殿。 玄天观主宋木在青龙卫的指引下，来到外面的院落里，看到谭无咎刚刚穿好衣服，披着大氅走出卧房。 房门开合间，隐约看见里面闪过莲藕般的玉臂，几抹雪白。 宋木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卧房，似笑非笑的说道：“武安郡今晚这么热闹，谭大人还有如此好的兴致，我此番前来，没有打扰到吧？” “宋观主说笑了。” 谭无咎神色淡定，道：“今晚再热闹，也与你我无关，大局早已注定，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歇息，找个女人快活一番。” 提及此事，宋木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阴郁。 自从那天受了惊吓之后，他就彻底萎了。 “我这心里，倒是有些忐忑。” 宋木想到那晚发生的事，迟疑着说道：“今晚不会有什么变数吧？” “不会。” 谭无咎道：“或许李家能有些抵抗的力量，或许朱雀卫能多支撑片刻，最坏的可能，就是武安郡被李家众人掌握，但那又如何？” “黑水国已经发兵，不日大军即将跨过三千雪岭，抵达武安郡。” “就凭武安郡这么点兵，用什么守？” 宋木点头道：“也对。” 不远处的卧房里，秦晓媚孤零零的站在那，身上只着一件薄纱，里面若隐若现。 她隔着窗户的缝隙，望着院落中那个人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她知道，谭无咎对她没有任何感情。 叫她过来，也只是将她当做发泄欲望的工具而已。 她不敢反抗。 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水性杨花，卖弄风骚的放荡女人，反抗什么呢？ 秦晓媚低头，欣赏着自己这近乎完美的曲线，突然自嘲的笑了笑。 在青龙司，她是卫尉。 但她清楚，所有人都瞧不起她。 不。 并非所有人。 在青龙司，有一个人看向她的眼神，从未有过轻视。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争吵，似乎有人闯了进来！ 秦晓媚皱眉望去。 这是校尉住处，没有通报，谁敢擅自闯入？ 下一刻，她便看到了那个人。 蔡胤。 那个似乎永远吃不饱，大大咧咧，满嘴脏话的男人。 秦晓媚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柔色。 但下一刻，她脸色渐变，有些紧张的望着外面。 蔡胤的情绪不对。 似乎跟谭无咎吵起来了！ 她很少见到蔡胤会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对谭无咎。 第122章 身死 “你怎么回来了？” 见到蔡胤，谭无咎皱了皱眉。 蔡胤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宋木，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头怒火，沉声道：“谭大人，属下有要事向你汇报。” “这是在赶我走了？” 宋木闻言会意，轻笑一声。 谭无咎摆手道：“宋观主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 宋木一个玄天观的观主，怎么就不是外人了？ 蔡胤没听明白。 但他心中怒火正盛，懒得追究此事，便道：“老谭，你给我个解释。你让陈棠他们三个去东街棺材铺做什么？你知不知道那里有黑水帮的埋伏？” 谭无咎淡淡的说道：“我是让他们调查此事，如果遇到黑水帮，那就证明我的消息没错，有什么问题？” 这话自然是漏洞百出。 蔡胤心中有数，不想继续追究。 他沉声道：“那好，此事暂且揭过。黑水帮私藏甲胄，与郡尉韩琅联手，意图谋反，这里面肯定与霍家脱不了干系，你怎么说？” “伱知道青龙司的职责是什么？”谭无咎不答反问。 “监察百官。” “不错，做好你的本职，其余的事不用管。” “武安侯、郡尉联合黑水帮，意图谋反，青龙司管不了这事？乾国长公主就在武安郡，这些人极有可能已经奔着长公主去了，难道此事也不管？” 蔡胤双目圆瞪，紧握双拳。 难道老谭你也要谋反不成？ 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让他生生咽了回去。 眼前的人，毕竟是谭无咎。 曾经将他从死人堆里拉了出来，于他有救命之恩。 似乎看出蔡胤心中所想，谭无咎淡淡道：“青龙司自然不会背叛乾国，此事我自有安排，你且回去等我命令即可。” “什么安排，要等多久？” 蔡胤没打算就这样糊弄过去，握拳道：“再等下去，陈棠可能已经死了，武安郡都会落入黑水帮的手中，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一个陈棠的死活，你那般在意做什么，他与你有何干系？” 谭无咎皱起眉头，已经露出不耐之色，道：“蔡胤，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不要意气用事。” “呵，什么是大局？” 蔡胤气极反笑，道：“为了你口中的大局，陈棠他们就得死吗？” “呵呵。” 宋木忍不住轻笑一声，摇头道：“谭大人，你御下无方啊。一个卫尉，都敢在你面前这么说话，啧啧。” 蔡胤目光一横，狠狠瞪了宋木一眼。 宋木冷笑。 一个小小青龙司卫尉。 对于蔡胤的威胁，他根本不在乎。 谭无咎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沉声道：“既然如此，我不妨告诉你，武安郡守不住，黑水国的大军即将抵达武安郡。” “纵然我现在带着青龙司杀出去，帮助长公主夺下武安郡的掌控权，也守不住这里。一旦大军入城，整个青龙司都要陪葬。” 蔡胤问道：“如果我们不出手，黑水国大军入城，青龙司就没事吗？” 谭无咎不答，算是默认。 蔡胤笑了笑。 他不知道，这些势力，这些大人物的背后，都有着怎样的利益交换。 他也不懂什么大局，更不想懂。 谭无咎叹一口气，道：“蔡胤，我知道你重情重义，但陈棠他还不是青龙卫，不是你的兄弟。” “可他是我带进来的，就像当初你把我带进青龙司一样。” 蔡胤道：“我做不到明知他有危险，还袖手旁观，我相信，当初的你也做不到。” “当初……” 提及此事，谭无咎一时无言，怅然若失，轻喃一声：“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可是啊蔡胤，整整三十年，人总是会变的。” “或许吧。” 蔡胤点点头。 两人都沉默下来。 蔡胤突然问道：“为了你口中的大局，陈棠可以死，如果换了是我，也可以牺牲的对吧？” 谭无咎默然不语。 “我懂了。” 蔡胤默默解下身上的青龙甲，扔在地上，道：“我会带着那几个兄弟离开青龙司，今晚一战，是生是死，都与青龙司无关，不会连累谭大人。” “呦呵！” 宋木阴阳怪气的说道：“谭大人，你这手下的人是要造你的反啊，不听上命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带人离开。若是让他走出青龙司，传将出去，你这校尉也就不用当了。” 谭无咎面色一沉。 “狗东西，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蔡胤大骂一声，怒目而视。 刚才这个宋木煽风点火，他就一再忍耐，如今又在一旁挑事，他终于忍无可忍，破口大骂。 “哼！” 宋木刚刚就对蔡胤不爽，见对方出言不逊，也不再掩饰，冷冷的说道：“谭大人，既然你不忍心，下不去手，我就替你解决了他！” 话音未落，宋木手臂一挥，宽大的袍袖中，陡然飞出一道白光，快如闪电，朝着蔡胤的喉咙抹去！ 唰！ 白光转瞬即至！ 速度太快了！ 在这个距离之下，蔡胤根本来不及拔剑格挡，只能翻身后仰，险之又险的避开那道白光！ 飞剑！ 蔡胤暗暗心惊。 他早就听闻过玄天教的众多玄师擅长飞剑之术，今日才有幸得见。 那白光在半空中极为灵活，一剑落空，白光扭动，立即调头，朝着蔡胤追杀过去。 同样都是御剑之术，宋木的御剑，可要比徐通强多了。 蔡胤一个懒驴打滚，再度避开宋木的飞剑，在地上翻滚的同时，抽出腰间青龙剑。 还没等他起身，飞剑紧随而至，如跗骨之蛆！ 叮叮当当！ 蔡胤连续挥剑格挡，火星四溅。 朦胧的夜色下，一道白光在蔡胤周身环绕，直刺突进，平削竖劈，犹如一条跳动飞舞的银蛇，无孔不入。 蔡胤从未见识过这般厉害的手段，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其实，按照境界来算，蔡胤是五品内丹，对应的是术士，也就是玄门中的筑基境初期。 宋木只是凝气七层的方士。 但只是凭借一口飞剑，却能将蔡胤死死压制住，玄师的强大，可见一斑！ 飞剑的厉害之处，在于剑身锋利。 蔡胤的青龙剑与之交接碰撞，必会在剑身上留下一道细小豁口。 而且飞剑的速度极快，又灵活多变。 即便是最顶级的剑客手持长剑，也很难使出如此多变的招式，许多角度和剑招，只有飞剑才能顺利的释放出来。 而且，飞剑攻势密集，如狂风暴雨，根本不给蔡胤丝毫喘息之机。 只是一口飞剑，就将他困于原地，自顾不暇，更别说去斩杀宋木。 飞剑的一端若是人，总有弱点破绽。 可飞剑的另一端，空无一物，又该如何反击？ 呲！ 蔡胤稍一走神，动作慢了，手臂立即被飞剑划破，浮现一道血痕！ 好在伤口不深，对他影响不大。 蔡胤目光闪烁。 必须得尽快破局，否则他会被这口飞剑耗死！ 蔡胤一剑格开飞剑，猛然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宋木扑了过去！ “哼！” 宋木冷笑一声，意念一动。 飞剑掉转，直奔蔡胤的后心刺来！ 若是蔡胤一旦躲避格挡，宋木便会趁此机会，再度与他拉开距离。 他永远都近不了宋木的身。 蔡胤牛眼中凶光大盛，竟无视身后的飞剑，脚步不停，大步流星，朝着宋木冲杀过去！ 唰！ 就在飞剑几乎破开他的背心之时，蔡胤突然反手，以背负剑，挡在背心处。 当！ 飞剑重重撞在青龙剑的剑脊之上，爆发出一声脆响！ 这一下，极为凶险。 若是稍有偏离，或是蔡胤的剑稍慢，他都已经是一具死尸。 蔡胤浑身大震，借助这一剑的力量，身法又快了几分，转眼间来到宋木身前，挥剑便斩，大喝道：“狗贼纳命来！” 近身之后，宋木反而慌了。 他再想掉转飞剑已然不及。 眼看着蔡胤挥剑斩下，宋木也顾不得仪态，学着蔡胤刚刚的模样，朝着后面就地一滚！ 刺啦！ 宋木感到脊背一阵发凉，背后的道袍，已经被蔡胤手中的青龙剑割裂。 若是他慢了半步，恐怕已经身首异处！ 在这个距离之下，宋木完全不是蔡胤的对手。 蔡胤一招得手，快步上前，又是一剑，朝着宋木斩去，手下毫不留情！ “谭无咎，我若死在这里，你也逃不了干系！” 宋木突然尖叫一声。 “住手！” 谭无咎大喝一声，突然闪身来到蔡胤旁边，后发先至，一把捏住蔡胤的肩胛骨，将他制住，动弹不得。 蔡胤面露嘲弄。 “他是玄天观主，杀不得。” 谭无咎微微摇头。 宋木刚刚驾驭飞剑，杀的他数次险象环生，谭无咎不曾出手。 如今，他以命相搏，才占据上风，谭无咎却站了出来。 蔡胤对谭无咎早已死心，只是冷冷的望着他。 “噗！” 陡然！ 一道白光从蔡胤的胸前透体而出，在宋木身边转了一圈，又回到他的袍袖之中。 蔡胤浑身一僵，怒目圆睁！ “蔡胤！” 谭无咎见状，脸色大变，低喝一声。 他看的清楚，蔡胤的胸口，赫然出现一个血洞，心脏破碎，已然活不成了。 卧房内，传来一声惊呼。 “哼！” 宋木灰头土脸的站起身来，冷然道：“何必跟他解释，一个青龙司的卫尉，以下犯上，我帮你杀了便是！” 谭无咎脸色阴沉，一语不发，只是扶着蔡胤，掌心已经被鲜血染红。 “老谭，这样也好，我这条命……算，算是还给你了。” 蔡胤看着谭无咎，咧嘴笑了笑，口中开始吐着血沫。 谭无咎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终究，一句话没说出来。 “小菜头，你要快快长大，将来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菜头，小菜头，娘刚喝了一大碗粟米粥，给你留了点，快来……” 蔡胤觉得自己眼皮渐重，眼前仿佛浮现出儿时的光景，朦朦胧胧，好似走马灯一般。 “娘，小菜头来陪你啦。” 蔡胤轻喃一声，闭上了双眼。 第123章 归来 长街之上，杀声震天。 武安郡的两千城防军，在韩琅的授意之下，驻扎在此地，作壁上观。 “这是怎么回事？” “黑水帮这群人疯了一般，攻打这处宅院，里面到底是谁？” “不清楚，那些人好像是朱雀卫。” 。 只有几位千长才知道，武安郡将要发生什么。 即便是各个百长，也只是隐约猜到个大概，心怀忐忑。 “不必多问，一会听从郡尉号令行事。” 一位千长环顾四周，轻喝一声，压住人群中的嘈杂。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长街一端疾驰而来，众多城防军回头望去，很快认出来，赶来的正是郡守李衍！ 而在李衍的身后，还有数百人手持利刃，杀气腾腾，一路追杀至此。 “是李大人！” “追杀他的是武安侯府的人。” “咱们要不要出手帮忙？” 众位城防军窃窃私语。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长街上，有数百位浑身浴血的侍卫也朝此地飞奔而来，为首的是李伯雄、李仲谋和李君轻三兄妹！ “先去帮陈棠等人。” 在李伯雄的指挥下，李家众多侍卫纷纷加入战场，与黑水帮众人厮杀在一起，陈棠几人也终于得到一丝喘息之机。 韩琅神色一冷，沉声道：“李衍谋反，诸位听我号令，凡是李家侍卫，格杀勿论！” “诸君听我一言！” 李衍来到李家众人身前，看着前方蠢蠢欲动的城防军，大声道：“霍家和黑水帮联手，意图谋反，叛离乾国！诸君万万不可受其蒙骗，追随他们，犯下谋逆大罪！” 这番话说出来，在城防军之中，顿时引起一阵波澜。 众人都不是傻子。 看眼前这个情况，明显李衍说的更像一些。 若是李衍谋反，这群黑水帮的人没法解释。 韩琅呵斥道：“一派胡言，颠倒黑白！” 李衍沉声道：“这处宅院中，乃是乾国长公主，你纵容黑水帮围攻长公主住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众多城防军看的清楚。 那处宅院中，确实有一位手持短剑的女子，生得极美，贵气逼人。 众人刚刚还在私底下，猜测此女的身份。 “跟他废什么话！” 霍子南带人赶过来，沉声道：“将李家的人都杀了！” “你们看看他是谁，我看你们霍家的人哪个敢动！” 李伯雄押着一位五花大绑的老者，站在众人面前。 霍家众人定睛一看，那位老者正是武安侯！ 霍子南脸色难看。 实际上，刚刚在郡守府，看到只有李衍一人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再赶回武安侯府，也来不及了。 霍家众人看见武安侯落入李伯雄手中，果然投鼠忌器，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韩琅也是大皱眉头。 他毕竟是武安侯的人。 此刻武安侯被擒，他也不好下令动手。 局面一时间僵持不下。 “你们乾人当真墨迹，婆婆妈妈做什么！” 萧寻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大喝一声。 眼下韩琅手握两千城防军，霍家那边数百位精锐，竟因为一个武安侯畏首畏尾。 结果就只剩下他们黑水帮的人，在与李家、朱雀卫拼的你死我活，损失惨重，根本占不到一点便宜。 霍子南神色阴晴不定，目光闪烁，紧握双拳，似乎还在犹豫。 萧寻咬牙道：“霍子南，你这般瞻前顾后，如何成就大事！” 霍子南闻言，眼眸中狠色一闪，似乎终于下了决定。 “吴叔，伱缠住李衍，其他的交给我。” 霍子南说了一句。 吴成点点头，当即出手，朝着李衍冲去。 双方再度交手。 霍子南从身后亲随的手中拿过弓箭，将箭搭在弓弦之上，缓步朝着李伯雄的方向走去，神色冰冷。 “子南，你……” 武安侯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神有些慌乱。 “爹，你已经老了，这些年疾病缠身，生不如死。” 霍子南缓缓道：“不如，我送你一程，免得你再受折磨！” 话音未落，霍子南弯弓搭箭。 嗖！ 箭似流星，直奔武安侯的面门射去！ 李伯雄心中一惊，他没想到，霍子南对自己亲爹下手都这么狠！ 他连忙带着武安侯朝旁边躲闪。 霍子南动作不停，继续搭箭射去！ 李伯雄只能护着武安侯继续躲闪。 如此一来，反倒形成一个奇怪的景象。 霍子南朝自己亲爹屡屡出手，而李伯雄反倒数次救下武安侯的性命。 他若杀掉武安侯，正合霍子南的心意。 “霍子南，你夫人也在我们手中！” 就在此时，李君轻推出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 李君轻冷冷的说道：“你夫人乃是平州牧的女儿，你这么厉害，朝她射一箭试试？” 霍子南动作一顿。 他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射杀自家夫人。 战场之上，顿时陷入两方对峙的局面。 霍家、黑水帮、韩琅这边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但李衍手里握着两个关键人物，除了黑水帮的人，其余人都不敢妄动。 韩琅扬声道：“李衍，李伯雄，如今的局面，你又何必挣扎。黑水国的大军，不日即将抵达，到时候，你手中有多少筹码都没用！” 此话确实不假。 不论是武安侯，还是世子夫人，只能让霍家和在场的城防军有所忌惮。 黑水国的人，可不管这些。 李衍仍在与吴成交手，无法回话。 两人是在场仅有的两位三品强者，都打通了自身经脉，内气外放，在半空中连续过招，气劲肆意，声势不小。 吴成胜在打通六条经脉。 而李衍胜在相对年轻，仍处在巅峰状态。 两人交手，一时间难分胜败。 听得韩琅之言，李衍深吸一口气，暂时将吴成逼退，同时大声道：“诸位将士都听到了吧，韩琅与霍家勾结黑水国，将武安郡卖了，你们何必追随与他！” “想一想，这武安郡上上下下的子民中，也有你们的父母孩子，难道诸位愿意看着他们落入异族之手？” 两千数量的城防军，一旦争取过来，必定会逆转局势。 李衍仍未放弃。 众多城防军听到李衍的话，都陷入沉思。 起兵谋反，可是掉脑袋，诛九族的大罪！ 除非被逼到活不下去，否则谁愿意干这种事。 吴成再度杀上来，与李衍对拼，阻止他说下去。 韩琅沉声道：“诸位不必听他胡言乱语，乾帝凶残，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看，这三十多年，诸位可曾有过好日子过？如今的乾天子，更是年少无知，乾国早晚会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到时候，这里又将陷入无尽的战乱。如此还不如归入极北寒域，至少能于乱世中保全性命。” 不少城防军，很快又被韩琅说动了。 韩琅继续说道：“而且黑水国大军即将抵达武安郡，你们若是帮助李家，必定成为黑水国报复的目标，那时候，诸位就在劫难逃了！” 这番话也是厉害，软硬兼施，连带着威胁恐吓。 众位城防军心中也泛起了嘀咕。 他们若是真帮助李家，一旦黑水国大军压境，武安郡必定会失陷。 城破之日，他们谁能活下来？ “哈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众人听到一声大笑。 刚开始，笑声还在远处。 转眼间，笑声便已经来到近前。 只见一个五短身材，圆润如球的老者，手持竹杖，风尘仆仆，踏空而来！ 看到此人现身，陈棠、青沐纷纷舒一口气。 胖老头终于回来了！ “黑水国的大军，来不了啦！” 胖老头大笑一声，身形一闪，与吴成擦肩而过。 下一刻，吴成脑袋一歪，倒在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 只见吴成的眉心处，已经多了一个血洞！ 他的身法太快，出手更快。 除了正与吴成交手的李衍，其余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就在胖老头与吴成身形交错的瞬间，胖老头抬起竹竿，向前轻轻一送。 这一下，看上去轻飘飘的，毫无力道。 但吴成却偏偏躲闪不开，被一下戳死！ 三品武者，挡不住胖老头一个回合。 李衍暗暗心惊。 这位老者的身法，让他想起一位数十年前，名震天下的人物！ 胖老头杀掉吴成，动作不停，径直扑向城防军中的韩琅！ “你这个小子很坏，很会说话，以后不要说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胖老头已经来到城防军的上方！ “拦住他！” 韩琅瞳孔收缩，头皮发麻。 他哪里见过这般恐怖的身法，如同鬼魅，转眼即至。 四位千长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他忠心耿耿。 见到韩琅遇险，四人同时跃起出刀！ 扑通！扑通！ 四人的双脚，才刚刚离地，跳到一半，佩刀还没有完全从刀鞘中拔出来，整个人便摔了回去。 四人躺在地上，双眼瞪着，神色茫然，一动不动。 每个人的天灵盖上，都多出一个小洞，汨汨淌血。 四位千长，全部身亡！ 而从始至终，胖老头的身形都没有丝毫停顿。 转瞬间，来到韩琅身前！ “啊！” 韩琅几乎吓得魂飞魄散，鼓足勇气，怒吼一声，想要拔刀一战。 噗嗤！ 一根竹竿从他的嘴里戳进去，从后脑透出来！ 叫喊声戛然而止。 韩琅身死。 第124章 盗符截令 长街各方势力看到这一幕，均是心神大震，哗然变色！ 这等手段，太过骇人。 郡守李衍和‘铁指’吴成都是三品，内气外放，不论在江湖还是朝堂，都称得上是一流高手。 可一流高手，在这个胖老头手下，连一招都挡不住！ 这个老头看上去其貌不扬，甚至有点贼眉鼠眼，可杀起人来，却毫不手软。 包括四位千长，郡尉韩琅，胖老头连杀数人，好似杀鸡一般轻松！ 即便是三品通脉，郡守李衍这样的一流高手，也还在众人的认知范畴内，并非不可敌。 而这个胖老头的实力，已经达到震慑人心的地步！ 就连刚刚还在叫嚣萧寻、霍子南，此刻都不敢说话，神色惊惧，生怕被胖老头盯上。 武安郡怎会冒出这么一个狠人？ 这等手段，难道是先天高手，亦或是…… 萧寻暗暗心惊。 陈棠认识胖老头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出手。 “你师父是几品？” 陈棠忍不住问道。 青沐道：“一品，宗师。” 怪不得。 陈棠转念一想，倒也合理。 能偷偷溜进皇宫，潜入天牢，还将皇太子和长公主偷出来，没有一品宗师的实力，带着两个大活人，也很难逃出去。 长街上的局势，原本僵持不下，各方对峙，互有忌惮。 但因为胖老头的出现，瞬间打破僵局，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 其个人强大到无可匹敌的是其中一方面。 还有另外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胖老头刚刚口中说的，黑水国的军队，来不了。 在场的众多城防军，开始有些动摇。 若是没有黑水国的威胁，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不愿跟着霍家造反。 就连黑水帮众人，都面露惊疑，军心大乱。 如果没有黑水国大军的支援，他们根本拿不下武安郡，既然如此，还不如早些离开。 毕竟武安郡出现胖老头这么大一个变数，只能暂时舍弃。 萧寻见状，忍不住沉声道：“诸位不必惊慌，休要听他胡言乱语。我来之前见过王上，他已经发出诏令，送出虎符，只要大将军看到诏令，拿到虎符，必将出动大军！” “咦？” 胖老头眼珠一转，看向人群中的萧寻，笑道：“你就是那个少帮主吧？先杀了你再说！” 萧寻若不开口，胖老头的注意，还没不一定放在他身上。 他一说话，那就是自己找死！ 转眼间，胖老头便已经扑到黑水帮众人的上空！ “少主小心！” 萧寻身后的那位壮汉立即闪身而出，拔刀朝着半空中的胖老头斩去！ 此人正是刚刚一刀逼退燕绮的高手。 可在胖老头的眼中，此人出手太慢了，处处都是破绽。 噗嗤！ 胖老头伸出竹竿，破开涛涛黑水，一下戳在壮汉的喉咙上。 壮汉浑身大震，仰面倒地，登时毙命！ 萧寻吓得脸色惨白。 他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还不如悄悄逃走算了，跟这个老头掰扯什么？ 唰唰唰！ 周围的黑水帮众人连忙挡在萧寻身前，纷纷出手，霎时间，无数刀光闪现，四面八方而来！ 胖老头的身形在刀光中飘来荡去，宛如一团随风摆动的柳絮，明明就在眼前，但谁都抓不住它！ 噗噗噗！ 竹竿乱戳。 黑水帮的人群中倒地一大片！ “小畜生，我看你往哪里逃！” 胖老头已经锁定人群中的萧寻。 纵有数百位黑水帮众，也保不住他！ “冯虚御，尔敢！”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在长街上空响起。 下一刻，一尊高大的身影掠过众人头顶，如同大鸟一般，遮住月光，朝着胖老头扑了过去！ 唰！ 黑水滔滔！ 长街上众人的耳边，同时听到一阵河水奔腾的声响，轰鸣不断，声势骇人！ 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黑水，从天空倒灌下来，涌入武安郡！ 有些胆小之人，竟呼喊一声，下意识的转身逃跑。 只是一刀，便影响到在场所有人！ 这等手段，比之胖老头带给众人的震撼，也不遑多让！ “嗯？” 胖老头见到此人，收起脸上的笑容，神色凝重起来，身形后退，脚下仿佛踏在云端之上，避开对方刀锋，没有与之硬撼。 “爹！” 萧寻见到此人，欣喜若狂，连忙喊了一声。 黑水帮众人见到此人，也是精神大振。 萧正元，黑水帮帮主，一品宗师！ 既然帮主抵达，就意味着黑水国的大军就在城外，武安郡已经是黑水国囊中之物！ 胖老头见到此人，突然怪笑一声，道：“萧正元，我杀他，你急什么？” “他是我儿子，你难道不知？” 萧正元一袭黑衣，看上去不过中年，身形高大魁梧，手握长刀，气势惊人，甚至还在胖老头之上！ “伱确定他是你儿子？” 胖老头笑了一声，道：“我此番在你们黑水国转了一圈，可是听到一个关于他的秘闻，你难道没发现，这小崽子与黑水王长得很像吗？” “你说什么！” 萧正元厉喝一声。 胖老头微微耸肩，道：“我只是在你们王宫中偷听到的，若非如此，黑水王怎会如此紧张他，自打他进宫之后，就发出诏令，送出虎符。” 萧正元忍不住看了一眼萧寻，脸色阴晴不定。 萧寻的眉眼，确实与黑水王有些像。 但他们本就是一个家族的人，都是萧姓，长得像些，倒也没什么。 可黑水王对萧寻，确实极为喜爱，屡次招他入宫，难道说…… 什么时候的事？ 莫非是那年王妃招水云入宫的时候？ 这个贱人竟然背着我…… 萧正元得知军中有变，暂时无法支援平州，心中担心萧寻安危，便先行赶来。 没想到，刚到武安郡，便听到这么个消息，整个人如遭雷击。 长街上各方势力的人，都是目瞪口呆。 怎么打着打着，还吃到这么一个大瓜？ 萧寻在一旁都听傻了，心中又惊又喜。 这么说，我不是少帮主，晋升为王子了？ 怪不得王上对我如此看重…… 萧正元深吸一口气，看着黑水帮众人，沉声道：“你们护着萧寻，速速离开武安郡，退回黑水国！” 萧正元还算理智。 这件事，得回去确认了再说。 总不能任凭胖老头几句话，便信以为真。 只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会生根发芽。 “爹，我不走！” 萧寻道：“王上既然派出大军，我要留在平州！” “没有大军了。” 萧正元面无表情的说道：“王上的虎符，已经被此人盗走了！” “啊？” 萧寻难以置信，连忙说道：“可王上还发出一道诏令……” 萧正元冷冷道：“那道诏令，也被他截走了。” “什么！” 萧寻大惊。 在场众人闻言，也是一片哗然。 “成了！” 以李衍沉稳的性情，此刻心神都有些激动，忍不住挥拳道：“没了诏令虎符，黑水国的军队根本不敢动！” 李仲谋点点头，道：“不错，没有虎符诏令，三军一动，几乎等同于谋反，不论谁是大将军，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们只能再派人进宫，禀明情况，求得诏令，这一来一回，要耽搁许多时间在路上。” 李伯雄忍不住赞叹一声：“潜入黑水国，盗符截令，拖住三军，真是好手段，这位前辈究竟是谁？” 李衍道：“若是我没猜错，这位应该就是成名许久，数十年前就已名震天下，号称一步云霄的天下第一大盗！” “恐怕天下间，也唯有他才有这个能力。” 杜隐峰见势不妙，连忙劝说道：“少帮主，咱们听帮主的，先撤吧！” 萧寻紧握双拳，脸色铁青，毕竟心中不甘。 自己在黑水国和平州之间来回奔波，经营这么久，眼看就要立下不世之功，转眼竟功亏一篑！ 萧寻咬牙道：“咱们若是夺下武安郡，等平州牧起兵，只要他能拖住乾国大军，等待王上再下一道诏令，未必没有机会。” “少帮主。” 杜隐峰道：“没有黑水国的支援，平州牧未必能撑得住，到时候，咱们再想退回黑水国就难了。” “而且咱们可以先退回黑水国，静观其变，若是平州牧撑得住，咱们挥军南下也还来得及。” 萧寻深吸口气，终于点头道：“好！” 刚刚长街攻宅一战，黑水帮损失不小，死伤一百多人，如今还剩下三百余人护在萧寻身边，朝着东门退去。 离开之前，萧寻似有所觉，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长街另一头，陈棠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那种眼神…… 萧寻心中一寒，脚步又快了几分，催促道：“回去牵马来，咱们骑马快点离开！” 陈棠看向胖老头。 两人目光一碰，相互点了点头。 不用说什么，胖老头会尽力拖住萧正元。 至于萧寻，只能交给陈棠解决。 陈棠握紧手中长刀，朝着东门行去。 “陈兄弟，我和你一起！” 孟凉玉知道陈棠要做什么，即便早已筋疲力尽，旧伤并未痊愈，但还是站了出来。 “带我一个。” 梅映雪拎着血迹斑斑的长剑，来到陈棠身边。 经此一战，她好似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一般，眉眼间竟也带着一丝杀伐之气！ 第125章 欲将轻骑逐 三人之间，经历这些事，已不必多说什么。 陈棠点点头。 “小棠。” 青沐突然说道：“我带上知微，跟你一起去！” 陈棠知道，青沐放心不下他。 即便黑水帮众人已是残兵败卒，无心恋战，可毕竟还有数百人。 陈棠想要在数百人中间，将萧寻斩杀，难如登天。 但青沐跟他一起，剩下的朱雀卫必然也会随行。 多一个人，便多一分成功的可能。 今日若是放走萧寻回归黑水国，今后就很难杀他了。 眼下，可能是陈棠唯一的机会！ 陈棠没有拒绝，只是问道：“知微还小，又不懂武功，带上她做什么？” 青沐道：“如果让知微亲眼见证萧寻的死，应该可以解除她的心疾。” 陈棠若有所思。 知微常被梦魇纠缠，根源就是萧寻！ 几个月前的那一幕场景，已经印在她的记忆深处，根本无法摆脱。 今日，也是知微摆脱梦魇的契机！ 只是，知微随行，终究还是有些凶险。 他们这些人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消耗极大，对上数百位黑水帮众，仍是胜算不大。 “陈兄弟，我带上那队轻骑，随你同去！” 就在此时，李伯雄来到陈棠身边。 李君轻也走了过来。 “你们……” 陈棠迟疑了下，道：“武安郡的事，毕竟还未结束，这边也需要人手。” 胖老头已经将萧正元引开，可武安郡中，霍家势力仍在。 众多城防军没了主将，还在摇摆不定。 若是李伯雄带走一部分人，就意味着李家在武安郡的力量，被分走一些，人数上处于劣势。 李衍沉声道：“伯雄，君轻，你们放心去，这里交给我和仲谋。” 李衍毕竟是三品，一流高手。 他有这个自信，稳住武安郡的局面。 武安郡中，已经没人能威胁到他。 两千城防军，只要争取过来一半，哪怕三分之一的人，也足以将霍家镇压下去！ 李伯雄道：“陈兄弟，不必多言，今日若非有你们相助，我李家绝不会好过。既然黑水帮染指平州，咱们总要让他留下点什么！” “陈兄，若是再犹豫，那萧寻可要跑远了。”李君轻也说道。 “好！” 陈棠不再推辞。 青沐将知微接了出来。 有李伯雄那支轻骑，再加上陈棠、青沐、朱雀司十余人，追杀黑水帮众人便有了七成胜算！ 李伯雄道：“我带人去牵马，到东门口集合。” “好，我正要去东门校场取件东西。” 众人分头行动。 北风卷地。 天空渐渐飘起了雪花，越下越大。 陈棠在长街上疾步飞驰，心头却是一片火热。 他摘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饮下一大口猴儿酒，顿时觉得方才的疲惫，减轻许多，精神大振！ 来到校场中，陈棠取了三石劲弓下来，带上箭囊，背在身上。 九品上的时候，陈棠用三石弓，最多只能射几箭。 如今，他已经修炼到八品上，再用三石弓，射几十箭都不成问题！ 陈棠来到东门口，李伯雄等人已经带着那支百余人的轻骑，整装待发。 青沐、知微同乘一骑。 众多朱雀卫拱卫在周围。 孟凉玉、梅映雪也在。 凛凛寒风中，一个个将士背负弓箭，腰挎长刀，目光坚定。 大雪纷飞，已经洒满将士弓刀。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陈棠翻身上马，当先冲了出去！ “杀！” 李伯雄挥臂一指，紧随其后。 “杀！杀！杀！” 众人口中齐声呼喊，杀气冲天，肃杀的夜色之下，百余骑飞驰而去，踏雪狂奔！ …… 青龙司。 谭无咎看着蔡胤的尸体，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宋木见状，突然问道：“谭大人，你不会因为一个属下，就记恨于我吧？” “不敢。” 谭无咎摇头。 宋木微微皱眉。 谭无咎说的是不敢，并非是不会。 宋木道：“伱也看到了，这个蔡胤以下犯上，还敢跟我动手，我杀他，是逼不得已。你若心怀不满，大可去京城诸位长老那去告我。” 谭无咎默然。 这件事，即便闹到京城，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蔡胤对玄天教的方士动刀，本身就犯了大忌！ 玄天教的玄师，即便犯下天大的错，自有玄天教规来约束惩罚，其余人不得插手，青龙司也不例外。 大乾律法，管不到玄天教众的头上。 别说是蔡胤，就算是他谭无咎，都不敢动宋木一根指头。 谭无咎深吸一口气，移开目光，问道：“宋观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提及此事，宋木才突然想到什么，道：“刚才正要与你说此事，没想到，被此人闯进来打断，甚是可恶！” 宋木瞪了一眼蔡胤，才继续说道：“我还是担心，武安郡会出现什么变数？” “有件事你不知道，在这武安郡里，可能有一位顶尖高手！” “哦？” 谭无咎问道：“几品？” “不好说。” 宋木回想起那晚的经历，仍是有些心有余悸，道：“我只能确定，此人轻功极高，来去无踪，绝对在你我之上！” “大人，属下谢兴，有要事禀告！” 青龙司卫尉谢兴的声音，在院子外面响起。 谭无咎道：“你就站在那说吧。” “是！” 谢兴沉声道：“武安郡外面的局势，已经逐渐明朗，霍家完了！黑水帮萧寻等人，也已经离开武安郡，逃向黑水国！” “嗯？” 院子中的两人同时皱眉，神色微变。 谭无咎问道：“怎么回事，李家有这么大的能量？” 谢兴道：“原本各方还在僵持，但有一品宗师出手，连杀数人，韩琅也被他杀死，彻底打破僵局！” 宗师强者！ 宋木脸色大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谭无咎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哪位宗师？” 谢兴道：“一步云霄，冯虚御！” “是他！” 宋木心中恍然。 那晚在他房间的，肯定就是冯虚御！ 谭无咎追问道：“这位宗师已经有许多年没消息了，怎么会突然现身武安郡？” 关于这位宗师强者，就连他也只是听过一些相关的传说。 “此人一直都在武安郡。” 谢兴道：“自称陈棠大伯的那个老者，就是他。” “那个胖乎乎的老头？” 谭无咎愣了一下。 他曾经还特意调查过陈棠这一家，除了长公主值得注意之外，其余人不足为虑。 那个老头看上去贼眉鼠眼，人畜无害，竟然是一品宗师？ 而且，还是声名赫赫的一步云霄！ 谢兴又道：“后来，黑水帮帮主萧正元现身，这位也是一品宗师，正与冯虚御交手大战。” “那黑水帮跑什么？” 谭无咎又问道：“萧正元既然现身，黑水国大军应该也快到了。” 谢兴道：“没有黑水国大军了，黑水王的虎符诏令，都被冯虚御盗走了。” 院落中的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就在此时，半空中飞来一道红光，悬在宋木的头顶上，缓缓飘落下来。 看上去是一只红色纸鹤，上面隐约能看到一些奇异复杂的符文。 谭无咎知道，这是玄门中相互沟通消息的符鹤，只有玄师才能操控。 宋木接过符鹤，查看了一下上面的消息，不禁大皱眉头。 “怎么了？” 谭无咎问道。 宋木缓缓道：“贺野千败走平州城，不知去向。” 贺野千败了！ 而且，竟然败的这么快！ “乾天子重立太尉，宇文茂出山了，而且朱雀司君早就到了平州城。” 宋木简单了说了一句。 只是这寥寥数字，谭无咎便嗅到无尽的血雨腥风！ 宇文茂本是前朝旧将，后来背叛武帝，为乾国立下赫赫战功，在军中有着极大的威望。 就连前朝武帝，都是被他所杀！ 若是宇文茂执掌三军，兵临城下，再配合朱雀司君，里应外合，贺野千确实没什么机会。 若是黑水国大军及时支援过来，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可如今，黑水国那边也出了问题。 “你下去吧。” 谭无咎说道。 谢兴闻言告退。 宋木脸色不太好看。 局势的发展，完全超出他的意料。 宋木突然说道：“这个卫尉的死，推到黑水帮那群人的身上，若是有人问起，你应该知道该怎么说吧？” 虽然杀了一个青龙司卫尉，他不会受到太大的惩罚，但毕竟还是有点麻烦。 宋木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箓，口中吟诵几句，指尖涌入一道灵气，手中的符箓突然燃烧起来！ 他将这道符箓扔在蔡胤的身上。 大火瞬间席卷蔡胤全身，熊熊燃烧。 只是数十个呼吸，蔡胤就被烧得尸骨无存！ 寻常的火焰，根本无法焚化修士的尸骨，特别是蔡胤这种修炼出内气的五品武者。 但宋木手中这道符箓，却可以毁尸灭迹！ 做完这一切，宋木轻舒一口气，拍拍谭无咎的肩膀，道：“你放心，今日之后，我会在长老们面前说几句你的好话，将来你在青龙司，肯定会平步青云，更上一层楼。” “多谢宋观主。” 谭无咎微微点头。 宋木正要转身离去，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卧房，沉声道：“谭大人，你那房间里还有人，可将刚才的事看的清清楚楚。” 谭无咎道：“宋观主放心，我这位属下很是听话，不会乱说。” “呵呵。” 宋木道：“谭大人，别怪我多心，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晓媚，你出来吧。” 谭无咎淡淡的说道。 第126章 百里追杀 秦晓媚缓缓推开房门，脸色苍白，看上去有些柔弱，楚楚可怜，没有一点卫尉身上的威风锐气。 “大人，宋观主，我，我绝不会胡说。” 秦晓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明显被吓到了。 宋木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游走，欣赏着薄纱之下这具玲珑有致的身躯，口中却说着：“我还是相信死人多一点。” 秦晓媚娇躯一颤，神色惊恐，求助似的看向谭无咎。 “这样吧，你发个毒誓。” 谭无咎淡淡的说道。 宋木笑道：“看来谭大人怜香惜玉，还是舍不得啊。” 秦晓媚稍有犹豫，便顺从的跪伏在地上，轻声道：“我秦晓媚对天发誓，若将今日所见说出来，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宋木居高临下，望着不远处的秦晓媚，神色冷漠，不为所动。 秦晓媚轻咬红唇，继续说道：“若违此誓，我生下的孩子若为男，则代代为奴，若为女，便世世为娼！” 听到这里，宋木才脸色稍缓。 如此恶毒的誓言，想来秦晓媚也不敢乱说。 宋木道：“其实，就算你说出来，我也不会承认，蔡胤的尸体已经化为灰烬，没有任何证据。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们三个人。有谭大人帮我作证，你猜猜，其他人是相信我们，还是相信你这个荡妇？” “观主说的是。” 秦晓媚连忙点头。 宋木见她很是识趣，才放下心来，与谭无咎道别，转身离去。 等宋木离开之后，谭无咎也朝外面行去。 来到院门口的时候，他身形一顿，侧目道：“将蔡胤那柄剑融了吧，别留下什么证据。” “是。” 秦晓媚垂首应下。 过了许久，院子中早已寂静无声，四下无人，秦晓媚才缓缓抬起头来，望着院落中那一团洒落在雪地上的灰尘，怔怔出神。 半晌之后，秦晓媚站起身来，回屋穿好衣物，披着一件宽大的袍子，走了出来。 她捡起地上那柄满是缺口的长剑，藏在衣袍下，朝着铁匠铺行去。 没过多久，秦晓媚就来到铁匠铺那，递过青龙剑，低声道：“劳烦将这柄剑融了。” 老张接过剑，看了一眼，有些诧异，问道：“这剑好好的，融它做什么？” “无需多问，融了便是。” 秦晓媚没有解释，催促一声。 老张没说什么，将青龙剑扔进铁水中。 秦晓媚看着那柄青龙剑渐渐化在剑槽内，才转身离去。 不远处的角落里，谭无咎站在阴影中，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 武安郡通往常泽县的官道上。 萧寻等人全力奔行数十里，才渐渐放缓速度。 总是保持全速奔行，坐下战马也支撑不住。 “应该没事了吧。” 大雪纷飞下，萧寻回头张望，只能看见一片茫茫夜色，一个鬼影都看不到。 杜隐峰道：“少主放心，有帮主拖住那个宗师，他肯定追不过来。” “我不是担心他，而是担心陈棠！” 萧寻皱眉，回想起陈棠刚刚看他的眼神，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那是一种猛兽盯上猎物的眼神。 尽管萧寻知道，陈棠并非是他的对手，可这种眼神，还是让他感到一阵不舒服。 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 到现在，他还有点懵。 怎么会这样？ 准备这么久，明明已经占尽上风，万无一失，怎会败的如此彻底？ 那个一步云霄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为何偏偏出现在武安郡？ 杜隐峰安慰道：“少帮主且放心，咱们有三百余人，就算是那个陈棠追来，也不足为惧，他一个人能掀起多大风浪。” 就在此时，地面隐隐传来一丝细微的震动！ 萧寻立即警觉起来。 后面有人追过来了，而且不止一骑！ “走，走！” 萧寻连忙驾驭战马，越过众人，加速奔跑起来。 大多数黑水帮众还没反应过来。 呜！ 就在此时，一道利刃破空之声响起，转瞬即至。 噗嗤！ 一位黑水帮亲随的后脑，被一支羽箭洞穿，立即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倒地身亡！ “郑喻、代冠，你们这些人留下来，探查一下后面的情况，竭尽所能，拦住一切想要追击少帮主的人！” 杜隐峰立即分出一百人左右，留在原地，阻截追兵，同时自己朝着萧寻飞奔而去。 说话间，又有一位黑水帮侍卫被一箭射杀！ 留守的黑水帮众人连忙各自闪开，趴伏在雪地里，尽可能隐藏自己的身形。 身上背着弓箭的，开始弯弓搭箭，朝着身后射去，意图反击。 但他们的羽箭没入沉沉夜色中，如泥牛入海，没有一点回应。 马蹄声越来越近！ 没过多久，黑水帮众人便看到一队轻骑踏雪而来，杀气腾腾，每个人都背弓带刀，装备齐全。 即便在全力奔行之下，这群人依然能保持着阵型，丝毫不乱，比之军纪严明，整齐划一的正规军，也丝毫不让！ 黑水帮众人与之相比，好似散兵游勇。 好在这些轻骑，人数并不多。 “杀！” 藏在官道两侧的黑水帮众人呼喊一声，蜂拥而上。 “射！” 李伯雄伸手一指。 这支轻骑很快放缓速度，停在官道之上，迅速排列阵型，朝着两侧的黑水帮射出一轮弓箭！ 之前在追击的过程中，他们手中拿的毕竟只是一石弓，无法做到像陈棠那般，进行超远距离射杀。 而且，在茫茫大雪中，浓重的夜色下，众人视线受阻，更看不清人，不敢轻易出手。 只能来到近处，再进行弓箭覆盖。 呜呜呜！ 上百支箭矢射向官道两侧，配合朱雀卫的连弩，百余位黑水帮众顿时倒下一片！ 等黑水帮众人冲到近前，已经死伤过半！ “收弓，下马近战！” 李伯雄轻喝一声。 众人翻身下马，抽刀迎了上去。 即便是短兵相接，黑水帮众人也毫无胜算。 光是一个陈棠，便足以令众人胆寒。 更何况，还有十余位朱雀卫，在人数上，对方也占据着绝对优势！ …… 得知身后有追兵，萧寻顾不得坐下马匹累不累，不敢耽搁，带着众人全力奔行。 又跑了几十里地。 人群中，已经有的马累得口吐白沫。 有的马哀鸣一声，倒在地上抽搐，明显不行了。 黑水帮这些马毕竟只是相对寻常的马匹，平时没有负重训练，很少像今天这样跑，与身经百战的战马不同。 全力奔行百余里，有些马就已经撑不住了。 萧寻不得已，放缓脚步。 失去战马的黑水帮众，只能跑步跟随。 没走出多远，地面再度传来一丝震动，身后马蹄声隐隐响起！ “我草！” 萧寻骂了一声，咬牙切齿道：“这群人还真是阴魂不散，没完了是吧！” 杜隐峰眼中涌现一抹凶光，发起狠来，道：“少帮主，要不咱们回头跟他们拼了，不把这些尾巴斩断，咱们终究逃不掉！” 萧寻握紧双拳，正要说话，一道乌光破开夜色，瞬间将不远处一位黑水帮亲随射杀！ 见到此人惨状，萧寻握拳的手又松开了，咽了下口水，翻身上马，催促道：“快走，快走！” 杜隐峰似乎下了某个决定，沉声道：“少帮主，你先走，我带着兄弟们留下来拖住他们，还望……” “好！” 杜隐峰话未说完，萧寻便一口应下，连忙点头道：“杜堂主忠义！” 萧寻上马之后，又拽过一匹看上去还算精神的马匹，同他一起上路，朝着前方奔行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杜隐峰有些愕然。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实在有些愚蠢。 又是一道乌光射来，人群中有人倒地不起。 容不得他多想，追兵已至！ 杜隐峰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诸位兄弟，咱们拼了！” “不错，杀掉这些追兵，是咱们唯一的生机！” 一位出身行伍的黑水帮亲卫沉声说道。 “杀！” 黑水帮众人呼喊一声。 即便不为了那位已经逃走的少帮主，为了他们自己，也唯有拼死一战！ …… 萧寻独自上路，又跑出数十里。 身下的马匹已经累瘫。 好在他临走前，又牵了一匹马过来。 这匹马没有负重跑了几十里，看上去还有余力。 萧寻骑上这匹马，继续朝着前方逃窜。 此时，天色破晓。 不觉间，萧寻已逃了将近一夜！ 不知何时，大雪已经停了。 萧寻浑身疲惫，这一夜都没空休息，精神上的压力更大，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他竟悲从中来。 从出生到现在，他要什么有什么，呼来喝去，即便在乾国平州，也能呼风唤雨，何曾这般狼狈过？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陈棠！ 就是这个人！ 当初在常泽县遇到此人之后，他就诸事不顺！ 想到此处，萧寻便恨得牙痒痒。 “伱给我等着，我萧寻还会回来！” 萧寻又跑出几十里。 第二匹马，也已经累瘫了。 好在，常泽县就在前方。 萧寻已经能看到，前方飘荡在空中的袅袅炊烟。 只要到了常泽县，他便有救了！ 常泽县还有一处分舵。 那里还驻扎着数百人，而且都是精力充沛的黑水帮兄弟！ 其中不乏有一些高手。 自从上次这处分舵被陈棠袭击之后，杜隐峰甚至派了几位六品，七品的好手坐镇！ 陈棠等人长途奔袭，中间又经历数次拼杀大战。 黑水帮分舵的兄弟以逸待劳，绝对能挡住追兵。 而且，常泽县距离三千雪岭已经很近了。 他可以换一匹精力充沛的好马，赶回黑水国！ 迎着远处东方微微泛起的霞光，萧寻仿佛看到了生机，打起精神，朝着常泽县狂奔而去。 第127章 对决 常泽县。 天色初亮，街道两侧的一些摊铺早早就营业了，还有不少做些小买卖的支起摊位，各式各样的早点小吃，野味肉蛋，冰冻河鲜…… 卖布的，卖鞋的，以物易物的，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这种早晨的集市，算是乾国北部独有的特色。 这边天寒地冻，黑天很早，人们很早就睡了，所以起得也比较早，赚点辛苦钱。 这个时间集市上的东西，大多物美价廉。 到了上午，等官家的人都睡醒了，各个摊位就得赶紧撤走，走得晚了，免不得要被敲一笔。 冯记馄饨摊。 说是馄饨摊，其实也卖包子。 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外面披着一张虎皮，身形与黑水国的人相差不大，身边还放摆着一个巨大的木匣子。 此人黑发束起，衣衫右衽，明显是乾国人的打扮。 此人一手端着碗热馄饨，一手拿着一个素包子，正大口吃着，呼噜呼噜喝着热汤。 还有三个人与这位壮汉坐在一个桌子上，背着弓箭，看其装扮，像是附近的猎户。 说是馄饨，其实里面没什么肉，更像是面片汤。 但四人还是吃得满头大汗，津津有味。 “虎哥，咱们在山上成天吃肉，兄弟们都快吃吐了。” 一人小声道：“这下山来吃个素包子，喝点片汤儿，还真解腻。” “嘿嘿。” 壮汉笑了笑，道：“难得下来一趟，多吃点，一会再带回去一些，给弟兄们尝尝。” “老板，再来一碗馄饨。” 壮汉吆喝一声。 摊主看了一眼桌上的一摞碗，面露担忧。 这几个人看着面生，背弓带刀，看着就不太好惹，又吃了这么多，别是吃白食的。 那壮汉见摊主犹豫，慢吞吞的似乎不大乐意，便笑了声，从怀中摸出两块碎银，放在桌上，道：“老板，这些可够了。” “够，够！” 摊主一见，顿时眉开眼笑，放下心来，立马就去煮馄饨了。 就在此时，一位白衣男子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穿过集市，不时还回头看一眼，似乎在害怕什么。 途径壮汉几人的摊位，那白衣男子似乎饿极了，随手抓了两个肉包子，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朝前面跑。 “诶，这位大爷，你还没给钱……” 那馄饨摊主见状，顿时急了，想要上前拦住白衣男子。 一位食客认出那白衣男子的身份，连忙上前，将馄饨摊主一把拽住，低声道：“你不要命了吗！” “怎么？” 馄饨摊主问道：“老孙头，你认得他？” 这位食客，正是常泽县铁匠铺的老孙头。 老孙头道：“这位是黑水帮的少帮主，之前在常泽县强抢民女，有人出手阻拦，被他砍了三十二刀，官府都不敢管！你有几条命，敢要他的钱。” “是他？” 馄饨摊主明显也听说过此事，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看着白衣男子腰间的长刀，混沌摊主一阵后怕。 他刚才若真上前阻拦，恐怕会被这位黑水帮的少帮主一刀砍翻！ 壮汉耳尖，听到两人的议论，脸色一沉，便要起身。 “虎哥！” 一人连忙按住壮汉手臂，低声道：“咱们的行踪不便暴露，别管这档子事了，待会儿多给摊主点银子便是。” 壮汉闻言，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馄饨摊主看着白衣男子走过集市，进了黑水帮的地盘，才皱眉问道：“这位少帮主是怎么了，看上去似乎有些狼狈。” “谁知道呢。” 老孙头撇撇嘴。 馄饨摊主问道：“你说那个被他砍了三十多刀的人，就是伏虎少侠吧？” “对。” 老孙头道：“老话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陈棠这孩子真是出息，听说在武安郡混的不错，当上大官了。” 听到‘陈棠’二字，壮汉两耳动了下。 馄饨摊主笑着问道：“能有多大官，管得了黑水帮吗？” 老孙头道：“嘿，你还别说，上个月他才来过，据说在这黑水帮大闹一场，又毫发无损的走了。可惜啊，没能亲眼见到。” 就在两人闲聊之时，刚刚的白衣男子又从黑水帮出来了，骑着高头大马，朝着北方行去。 呜！ 陡然！ 利刃破空之声响起，尖锐刺耳！ “嗯？” 壮汉似有所觉。 下一刻，一道乌光没入白衣男子身下的坐骑体内，血光涌现。 那匹白马痛呼一声，倒在地上。 白衣男子差点被掀翻在地，刚刚站起身来，便有第二道箭矢射来！ 咔嚓！ 白衣男子抽刀便斩，刀刃锋利，瞬间将羽箭斩成两截！ “萧寻，伱逃不掉！” 长街的另一端，一位黑衣男子背负长刀，手握大弓，目光如炬，杀气腾腾，正朝白衣男子飞奔而来。 “是他，陈棠！” “伏虎少侠！” 街道两边的集市摊主，大多都认得陈棠，口中发出一阵惊呼。 壮汉眼前一亮，目光落在陈棠身上，上下打量起来。 “来人，给我拦住他！” 萧寻大喝一声，又道：“再给我牵一匹马出来。” 黑水帮众人早已蜂拥而出，抽出长刀，朝着陈棠冲杀过来。 陈棠见状，紧锁眉头，心中叹一口气。 他们昨夜一路追杀，纵然李家的战马精挑细选，平时多有训练，一夜跑了两百里，也已经人困马乏。 陈棠担心萧寻逃走，便下马先一步追了过来。 看到对面乌泱泱的黑水帮众人，陈棠心中不免涌起一阵无力感。 一旦被这群人拖住，他就很难杀掉萧寻了。 “哈哈！” 就在此时，街道旁突然传来一声长笑。 一位身形魁梧的壮汉突然起身，大声道：“黑水帮的狗东西，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我来会会你们！” 陈棠侧目望去。 这位壮汉脸生得很，他并不认得。 若只有壮汉一人，还是拦不住黑水帮这群人。 可就在壮汉起身之后，长街两侧的摊位上，陆续站起来一个个食客，竟有百余人之多！ 这群人纷纷抽出腰间长刀，在壮汉的带领下，朝着黑水帮众人冲去！ 壮汉朝着陈棠咧嘴一笑，道：“你去解决那个少帮主，其他人交给我们！” “壮士，多谢！” 陈棠没有犹豫，道一声谢，身形一闪，钻入旁边的小巷，绕过黑水帮众人，朝着萧寻的方向摸了过去。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常泽县的路。 “多管闲事，不知死活！” 黑水帮的舵主，众位执事纷纷上前。 “来得好！” 壮汉反手一掌，拍碎身边的木匣，抓起里面的一柄厚背大刀！ 这柄刀看上去极重，但与壮汉的身形刚好契合。 壮汉迎着最前方的那位执事，劈头便砍！ 呼！ 这柄厚背大刀劈砍下去，竟带出一阵风声！ 这位黑水帮执事下意识的举刀格挡！ 他们的兵器，都融入寒铁铸造，不论是锋利程度，还是坚硬度，都远超乾国的寻常兵器。 当！ 双刀碰撞的瞬间，只见壮汉的厚背大刀，刀刃上被磕出一个缺口！ 但壮汉的力量太大了！ 即便厚背大刀受损，依旧以无可抵挡的趋势斩落下去，生生将那个黑水帮执事劈成两半！ 刹那间，血洒长街。 …… “驾！” 萧寻又牵来一匹新马，翻身上去，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他还没走几步，侧方屋顶上，一道阴影从天而降！ 萧寻抬头一看。 只见陈棠纵身高高跃起，双手握刀，目露凶光，气势滔天，朝着他劈头砍来！ “萧寻，纳命来！” 陈棠大喝一声。 “啊！” 萧寻避无可避，只能横刀去挡！ 当！ 双刀碰撞，爆发出一道渗人声响！ 萧寻浑身大震，从马匹上跌落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圈，迅速站起身来，死死盯着陈棠，口中喘着粗气。 陈棠也重重跌落在地上，但很快就站了起来。 双方刚刚硬撼一记，看上去似乎谁都没占到便宜！ 实际上，萧寻是七品上，力量能开八石弓。 而陈棠只是八品上，就算曾修炼到九品极境，如今也只是能开七石弓。 在力量上，陈棠要弱于萧寻。 但刚刚那一下，陈棠凌空跃起，双手握刀，蓄势竖劈，有开山伐木之气势。 而萧寻身在马上，无法借力，又是匆忙格挡，如此才造成平分秋色的局面。 “陈棠，你是逼我再杀你一次！” 萧寻面色如霜。 他知道，今日若是过不了陈棠这关，就回不了黑水国！ 好在刚刚的一刀，他已经试出陈棠的深浅。 陈棠的力量，绝对比不过他！ 实际上，陈棠心中也没底。 昨晚在武安郡遭到黑水帮围攻，数次陷入险境，他早已将一息神照的时间耗尽。 一夜没休息。 他无法再进入神照状态。 再加上，连续几场鏖战，一夜奔袭，他的体力消耗极大。 若非几个月来，喝虎乳，吃山参，饮猴儿酒，修炼到九品极境，他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可两人拼杀，境界高低，只是一方面。 特别是五品以下，都没有修炼出内气，相差一个境界，差距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胜负还要看双方当时的状态、心理、精神、环境、气势，再加上临场的应变，周围的环境等等，还有一些无法预测的变数…… 第128章 了却心事 陈棠尽可能平复心神，保持冷静。 萧寻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面对的第一个大敌！ 这一战，意义非凡。 也是对他过往几个月来所学的一次检验！ 几乎是同时，两人朝着对方冲去。 转眼间，便已进入攻击范围。 “背水一战！” 萧寻双手握刀，双足分开与肩同宽，微微屈膝，朝着陈棠迎面一斩。 这一招迸发出一股逼入绝境，一决生死的气势！ “庖丁解牛！” 陈棠没有与之硬撼，移动脚步身形，挥手一刀。 长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从侧面斜后方刺入，避开萧寻的锋芒，直取两肋！ “嗯？” 萧寻色变。 陈棠这一招的角度，极为刁钻，已经超出刀法中劈砍掠削的范畴。 似刀非刀，似剑非剑。 这段时间，陈棠在青龙司，没少修炼《白猿剑术。 庖丁解牛这一式用出来，多少带着一点剑法的形态，如此一来，招式变得更加诡异，难以招架！ 而且，在萧寻眼中，陈棠这一刀来的极快！ 但见寒光一闪，陈棠的刀尖，已经来到自己的肋下！ 虽然没有入神坐照，可陈棠的燃木刀已经修炼到第二重，一息之间，能劈出十八刀。 出刀极快！ 八品武者，可能连他一刀都接不住。 好快的刀！ 萧寻心中一惊，连忙收刀后退，同时变招，来了一记水泄不通。 舞动长刀，在身前挽起一朵朵刀花，仿佛形成一道阻隔一切的水幕！ 当！ 双刀不可避免的碰撞在一起！ 水幕散去。 而陈棠的攻势，也就此瓦解。 双方再度战到一处。 陈棠所学的刀法不多，其中南征北战，横扫六合，气吞八荒，均是以一敌多的刀法，眼下的局势并不适合。 唯有庖丁解牛，适合单打独斗。 好在庖丁解牛没有定式，完全是根据对手的招式，随机应变，萧寻应对起来也没那般容易。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萧寻渐渐找到破解之法。 他的黑水刀法中，有一式名为拖泥带水。 陈棠的长刀，每次与萧寻的刀锋碰撞，好似陷入泥水之中。 不论刀法多快，都会停滞下来。 不论力量多大，都会消失不见。 陈棠屡次出手，始终无法破解萧寻的这一式刀法。 相反，萧寻却趁此机会，屡屡反击，逼迫陈棠与他硬撼！ 在力量上，萧寻毕竟占据着绝对优势。 一番对拼下来，陈棠消耗极大，手掌、手臂感到一阵酸胀。 这么耗下去，到最后，恐怕他连刀都拿不住！ 得想办法破局！ 街道两侧，出现了一些人。 李伯雄、李君轻等人已经赶到，他们似乎与那位壮汉相识，正率领众人与黑水帮大战。 青沐带着知微，还有十余位朱雀卫，堵在长街的这一段，截住想要冲过来帮忙的一些黑水帮护卫。 住在附近的一些人，听到外面的动静，都开始透过门缝观望。 当他们看到长街上的两个人，都感到一阵恍惚。 这一幕，似曾相识。 几个月前，才刚刚发生过。 那一次，陈棠赤手空拳，打出一十六路伏虎拳，结果被人砍了三十多刀…… 眼下似乎好了一些。 至少陈棠的手中，握着一柄刀。 但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陈棠把捏不住长刀，竟被萧寻以拖泥带水的力量绞飞出去！ 他又变成了赤手空拳。 而且，陈棠再度打起伏虎拳，看上去如此可笑。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直到，长街上响起一声震慑人心的虎啸，令人头皮发麻，心惊胆寒！ …… 长刀脱手，看似陈棠落入下风，实则杀机暗藏！ 陈棠知道继续耗下去，他的力量必定会耗尽，长刀脱手，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如此，不如早些舍弃长刀！ 几个月来，他花费时间最多的其实是在一双手上。 伏虎拳、大力金刚手、包括擒龙功。 伏虎拳有大力金刚手的加持，陈棠相信，就算萧寻是七品，也未必能扛得住他的拳法！ 而且擒龙功中，有一招空手夺白刃的法门！ 就在陈棠松手送刀的刹那，萧寻眼神闪过一抹错愕，刀法一顿，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停滞！ 陈棠目光大盛，上前一步，双手探出，如同双龙取水，朝着萧寻握刀的手腕缠绕过去！ 萧寻反应也是极快，手腕一抖，刀锋在身前舞动，荡起一抹刀光。 但他终究慢了一步。 刀光才刚刚闪现，陈棠的手掌便已经触碰到他的手腕上，分筋错骨，便要将其手中的长刀夺过来！ 砰砰！ 萧寻连环出脚，足尖如枪，戳向陈棠的双臂。 陈棠只能后退半步。 萧寻的长刀坠落在地上。 虽然陈棠将萧寻的长刀卸下来，却没能拿在手中。 他毕竟只是修炼到八品换骨境，还没有修炼到易筋层次。 若是易筋大成，刚柔并齐，进退如意，空手夺白刃的成功率才会大大增加！ 萧寻还想要捡刀，陈棠没给他这个机会。 一招猛虎出柙，口鼻呼吸，竟变得无比粗重，犹如猛虎吞吐天地，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低吼！ 萧寻大惊失色！ 在这一刻，扑向他的好像不是陈棠，而是一头眼冒幽光，露出狰狞獠牙的猛虎巨兽！ 这便是将伏虎拳修炼到‘神’境的威力！ 萧寻心神为之所夺，胆气一弱，明明境界力量超过陈棠，却仍不敢与之硬拼。 一记铁板桥，仰头便倒，几乎与地面平行，全靠双腿支撑！ 这一下，险之又险避开陈棠的攻势。 可萧寻头顶上这头猛虎，顺势扑下，双手犹如巨大的虎爪，直奔他的喉咙抓来！ 萧寻双腿运力，连蹬带踹，向后窜的同时，抬起双手，想要格挡陈棠的饿虎扑食。 刺啦！ 双方刚一触碰，萧寻手臂上的袖口，就被陈棠双手撕碎，小臂上浮现出几道血痕，鲜血淋漓。 而萧寻也趁此机会，与陈棠拉开距离，翻身跃起。 他用力晃了下头，再睁眼望去。 眼前哪有什么猛虎，只有一个面带煞气，目露凶光的陈棠！ 虎跃涧！ 陈棠纵身一跃，再度来到萧寻身前，喘息之间，犹如一声声低吼咆哮。 伏虎劈拳！ 陈棠一记劈拳朝着萧寻的面门打去，犹如开山巨斧，气势凌人！ 萧寻不敢以单手去接，只能架起双臂，挡在自己身前！ 砰！ 拳头重重劈在萧寻双臂的交接处。 萧寻感到双臂一阵酸麻，微微颤抖，几乎撑不住架子。 这一记劈拳，可不仅仅是‘神’境的伏虎拳，里面还蕴含着大力金刚手的力量！ 陈棠一拳，蕴含金刚之力！ 换做是八品武者，只是一拳，便要劈得对方筋骨断裂！ 萧寻胆寒之下，转身就逃。 如虎添翼！ 陈棠腾空跃起，速度快得惊人，好似在半空中飞翔过来，转眼间就追到萧寻身后！ 饿虎下山！ 黑虎掏心！ 虎尾脚！ 虎挣身！ 怒虎穿林！ 虎踞龙盘！ 猛虎献爪！ 虎口夺食！ …… 陈棠将一十六路伏虎拳尽数打出，而后站定，长长吐出一口气。 对面的萧寻站在原地，神色痛苦，满头大汗，身形微微摇晃。 突然，他的体内，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好像是炒豆子，又好似弓弦断裂！ 下一刻，萧寻仿佛失去所有力量，瘫软在地上，口中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陈棠的伏虎拳，打得他身上多处骨裂，关节错位！ “伏虎拳……” 梅映雪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轻喃道：“原来他没骗我，伏虎拳真的能杀人。” 站在长街上观战的知微，原本极为紧张，仿佛回到几个月前，亲眼看到陈棠被砍，身中数十刀的场景。 直到此刻，她才松一口气。 记忆深处对于萧寻的恐惧，正在一点点消散。 陈棠捡起地上的长刀，神色冰冷，一步一步朝着萧寻走来。 “陈棠，你不能杀我！” 萧寻痛得牙齿打战，倒吸冷气，颤声道：“我不是黑水帮少帮主，我是黑水国的王子，我……” “老子管你是谁！” 噗嗤！ 陈棠俯身，一刀剁在萧寻的喉咙上。 刀刃锋利，毫无阻碍。 一个斗大的头颅在长街上滚了一圈，一动不动。 萧寻的双眼兀自圆瞪着，有惊恐、有不甘，也有悔意。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这……” 住在附近的一些人看到这一幕，神色震惊，久久回不过神来。 几个月前，那个曾被他们嘲笑的热血少年，似乎真的成了伏虎少侠。 做了他们不敢做的事，杀了他们不敢杀的人！ 陈棠拎着萧寻血淋淋的头颅，来到黑水帮前，大声道：“武安郡的黑水帮已灭，萧寻已死！” 看到这一幕，还在与李伯雄、壮汉等人厮杀的黑水帮众无心恋战，一哄而散，各自逃窜。 李伯雄等人如释重负，没有继续追杀。 从昨晚大战至今，他们未曾合眼，长途奔袭，鏖战数场，早已耗尽体力。 陈棠斩杀萧寻之后，也感到一阵轻松。 他穿越至今，时常想起陈大安和前身的遭遇。 直到此刻，为陈大安和前身报了仇，陈棠才放下一桩心事。 从今以后，他大可轻装上阵，纵酒狂歌，游山玩水，踏遍江湖，不必再有什么负担。 第129章 再起波澜 这边的动静，早就惊动常泽县官府。 只不过，众多衙役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个个冲进黑水帮的人群中，挥刀便砍，下手极狠，刀刀见血。 他们若上前阻拦，恐怕会被两伙势力乱刀砍死。 众多衙役也伸长脖子，站在人群中看热闹。 每个月领那么点俸禄，拼什么命啊。 没过多久，随着萧寻身首异处，黑水帮一哄而散，这场混战才渐渐平息下来。 “这位壮士怎么称呼，方才多谢了。” 陈棠看向那位壮汉，拱手道谢。 若是没有这位壮汉出手相助，他不见得能拦住萧寻。 “哈哈！” 壮汉大笑一声，道：“陈棠兄弟，你不认得我，我可是早就听过你的大名！” 陈棠微微一怔。 李伯雄笑而不语。 李君轻轻轻一笑，上前介绍道：“他是我三哥李叔虎，这次他带人藏身于三千雪岭，也是为了接应我们。” 陈棠恍然。 如此看来，李家还是留了后手。 若见形势不妙，李家便可以带人逃离武安郡。 一旦平州牧起事谋反，平州各地都会响应，边疆封锁。 他们想要离开，难如登天。 有李叔虎接应，李家完全可以暂时藏身于三千雪岭中，等局势稳定下来，再找机会撤离。 当然，李衍这一次赌对了。 立下如此功劳，不仅守住武安郡，又保护了长公主，赶上新皇登基，未来必有一场富贵等着他。 众人又简单聊了几句，担心武安郡的情况，没在常泽县逗留，打道回府。 回到武安郡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城墙上依旧有守卫巡逻，看到陈棠、李伯雄等人，纷纷打开城门。 进城之后，街上行人虽然少了些，但有些铺子仍照常营业，看来武安郡的局势已经被李衍控制住，并没有对城中百姓造成太大影响。 “听说了吗，昨晚城里出了大事，武安侯府都被灭了！” “可不是，据说是武安侯起兵谋反，硬生生被郡守李大人给压下去了！” “李大人也真是有手段啊，隐忍这么多年，一出手，便给霍家灭了。” “我听说，昨晚城里有两位宗师强者现身呢。” 陈棠众人一路行来，听得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 他们租的那间宅子，在昨晚的大战中，已经被毁的差不多，破败不堪，住不了人。 在李君轻的邀请下，众人暂时住进李府。 胖老头在早晨的时候，已经回来。 陈棠、青沐去看了一眼。 他与萧正元一战，算是两败俱伤。 萧正元负伤退回黑水国。 胖老头这边也受了内伤，正在运功疗伤。 陈棠、青沐两人没有打扰，退出房间之后，也找了间屋子休息。 昨晚连续鏖战数场，早已筋疲力尽。 陈棠躺在床上，便开始呼呼大睡。 等他一觉醒来，已是夜晚。 陈棠推门而出，孟凉玉似乎在外面等候多时。 “怎么了？” 陈棠问道。 孟凉玉道：“前厅有几个青龙卫听说你回来，下午就过来找你了，一直在前厅等到现在。” 青龙卫？ 应该是魏群他们。 若是蔡头的脾气，恐怕早就骂骂咧咧的闯进来了。 陈棠跟着孟凉玉来到前厅，魏群、汪燕离、岳守等九人都在。 只不过，九人都是紧锁眉头，神色有些沉重，坐立不安。 “魏大哥，离姐，你们怎么都来了。” 陈棠连忙上前，问道：“青龙司出什么事了？” 魏群几人见到陈棠，连忙起身。 “青龙司没事。” 魏群沉声道：“但蔡头不见了！” “是啊，从昨晚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小陈，你看见没？” 九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神色焦急。 陈棠心中一沉，道：“诸位先别急，一个一个说。昨晚蔡头回到青龙司，都发生了什么，去过哪里，跟伱们说过什么？” 魏群道：“昨晚蔡头回到青龙司之后，还是放心不下去，便要去找谭大人抱怨几句，大不了就不在青龙司干了，带着我们来帮你。” “之后呢？” 陈棠问道。 “我们一直在卫尉所等着，可蔡头后来没回来过。” 魏群道：“毕竟昨天太晚了，好不容易等到天色初亮，我才去找谭大人，想要问清楚。” “谭大人说，昨晚蔡头就独自离开了，还说什么要去帮你。” “可我们后来在城中找了一上午，也没看到蔡头的踪迹，问了许多人，都没人看见过他。就想着等你回来问问你，蔡头是不是跟你走了。” 陈棠神色凝重，摇头道：“昨晚离开之后，我没看见过他。” “那蔡头去哪了？” 魏群大皱眉头。 迟云似乎想到什么，突然说道：“你们说，会不会昨晚蔡头会不会被谭无咎给……” “迟云！” 魏群摇头道：“没有证据，这种话不好乱讲。” “可确实有这个可能啊。” 迟云道：“昨晚蔡头正在气头上，说不定跟谭无咎大吵一架，谭无咎一怒之下，杀了蔡头也是有可能的。” “不会。” 岳守摇头道：“谭大人曾经救过蔡头的命，又将蔡头带进青龙司，一路走过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止是上下级的关系。” “就算两人大吵一架，谭大人也不至于动手杀了蔡头。” “不错。” 魏群点头道：“蔡头私底下都叫谭大人老谭，他们之间，再怎么吵，不至于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汪燕离道：“可蔡头昨晚离开前，明明跟咱们说过，要是走的话，他会跟咱们一起走！蔡头他怎会食言，独自离开？” 岳守道：“或许蔡头不想让我们以身犯险，才独自离开。毕竟昨晚刚开始还是霍家和黑水帮占尽上风，后来因为宗师强者的出现，才扭转局势。” 众人讨论半天，也没个结果。 “昨晚武安郡混战，蔡头不会真出事了吧？” 迟云突然问了一句。 “不会的，蔡头是五品，武安郡中，有几个人能杀掉他？” “绝不可能！” “死要见尸，没看到蔡头的尸体，我不信他出事了。” 众人纷纷说道。 魏群轻叹一声，道：“可能是咱们多虑了，蔡头没什么事，只是我们胡思乱想罢了，没准过两天，他就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陈棠若有所思。 “小陈，你怎么看？” 魏群问道。 陈棠摇头道：“按理来说，若是蔡头离开青龙司，卷入昨晚的大战中，应该会有人看见他。” “而且，以蔡头的脾气，他若说出和大家一起走的话，就不会独自离开。” 魏群问道：“你的意思，蔡头还在青龙司？” “不知道。” 陈棠摇头，道：“见到蔡头最后一面的人是谭无咎，只有审问他，才能得到一些线索。” 魏群几人面露难色。 这种话，确实很难去找谭无咎开口。 问的多了，或是语气不对，必然会引起谭无咎的反感。 而且，他们只是青龙卫，与谭无咎之间差了两个等级，哪有资格去审问谭无咎。 “敌袭！敌袭！”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急促的喊叫声。 下一刻，这道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李府外面传来一阵厮杀声。 叮叮当当！ 轰！轰！轰！ 来者似乎势不可挡，从李府外面长驱直入，摧枯拉朽般一路杀到后院，声势骇人！ 后院的位置，正是青沐等人休息的地方！ 陈棠脸色一变，来不及多想，转身跑向后院。 魏群九人也连忙跟了上去。 “贺野千，看你这狼狈相，身边只有这么几个人，看来你兵败已成定局！” 就在此时，陈棠听到胖老头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嘲弄。 平州牧，贺野千来了！ “败了又如何？” 另一道声音响起，极为厚重，充满着威压：“就算败了，我也不会让那青山小儿好过，我要带着他的亲妹妹，前往黑水国！” “我要将他的亲妹妹献给黑水王族，为黑水王族繁衍后代，让大乾的皇族血脉，成为天下间最大的笑话，哈哈哈哈！” 青沐冷冷说道：“贺野千，你身为平州牧，身负皇恩，起兵谋反，忘恩负义，还如此下作，真是丢尽贺家的脸！” 砰！砰！砰！ 陈棠等人抬头一看。 只见半空中，两道身影突然交击碰撞在一起，连续交手数招，又各自分开。 其中一人，正是胖老头。 另一位，应该就是贺野千。 “你修炼到了一品？” 胖老头神色凝重，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不错！” 贺野千傲然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贸然起兵，以我的能力，岂能屈居那青山小辈之下！” 就在此时，郡守李衍带着众多护卫，陈棠和几位青龙卫，从外面陆续赶到此地，看见平州牧贺野千之后，都是神色凝重。 刚刚他们听得清楚，这位可是一品宗师！ 胖老头与萧正元大战一场，受了内伤，根本敌不过贺野千。 就算李家众人一拥而上，都不够这位杀的。 更何况，这位身边还跟着数十位亲随。 贺野千杀气腾腾，盯着胖老头，缓缓抬手，周身散发着一股狂暴气劲，旁人根本无法近身，更别说对他出手！ “冯虚御，今日我不但要将她带走，还要将你毙于掌下！若非你盗符截令，我根本不会败的这么彻底！” 第130章 异象 胖老头并不惊慌，嘿嘿一笑，道：“若非我昨晚与人对拼，受了内伤，你岂能伤得了我？” 陈棠看胖老头神色，便知他应该有应对之法。 “冯虚御，你老了。” 贺野千淡淡的说道：“既然我败走平州，今日就用你一步云霄的头颅，来扬名天下！” “你们还不出手吗？” 就在此时，青沐环顾四周，突然扬声说道。 下一刻，周围的墙头上，突然出现四道身影。 东方一位中年男子身穿青色长袍，面容儒雅，像个文士，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在月光的映照下，隐隐泛起一抹青色光华。 西边一位国字脸大汉，身形壮硕，穿着白衣，背负长刀，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气！ 在南边的门庭之上，站着一位红色衣裙的女子，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柳眉凤眼，眸子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烧，英气逼人。 北边的房顶上，一位黑衣男子现身，神色冷酷，一手持盾，一手握刀，纵身跃下，挡在青沐身前。 看见这四位现身，贺野千眯了眯眼，神色凝重。 “四大司君？” 贺野千环顾四周，抽出腰间长剑，缓缓道：“有意思，那青山小儿对我竟如此重视，守护京城的四大司君全都来了！” 陈棠、李衍众人暗暗咋舌。 早就听闻乾国有四象司，各司首领号称司君，没想到，今日四大司君齐聚武安郡！ 正常来说，若没有天大的事，四大司君不会轻离京城。 像是玄武司君，身负守护皇宫的职责，掌控禁军，相当于禁军统领。 自乾国以来，玄武司君还从未离开过京城！ 没想到，今天连玄武司君都亲自出马。 “不是对你重视。” 站在南边的朱雀司君淡淡的说道：“只是圣上已经猜到你的意图，伱兵败之后，心有不甘，必定会来武安郡对长公主下手。” “所以，当你逃离平州城之后，我们就已经赶赴此地，保护长公主。” 白虎司君冷冷的说道：“贺野千，束手就擒，跟我们回京。” “哼！” 贺野千冷笑，寒声道：“我已经踏入一品，成就宗师，凭你们四个先天，也想让我束手就擒？” 二品，先天境。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青龙司君微微一笑。 陈棠众人连忙散开，躲得远些，生怕这种级别的大战，将他们卷进去。 锵！ 玄武司君从始至终，一语未发，却是第一个动手。 只见他刀盾交击，迸发出一声脆响。 这道声响，看似寻常。 但躲在远处观战的陈棠众人，心跳竟不自觉的跟着停顿了一下，就连体内的血脉，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滞下来！ 众人难受的想要吐血。 好在很快，众人就恢复过来。 “好厉害的音击之术！” 李衍轻喃一声：“咱们离得这么远，都受到影响，贺野千受到的冲击必然更大。” 话音未落，玄武司君已经来到贺野千身前，挥手一刀，斩落下去！ 哗啦！ 众人的耳畔，竟听到一阵阵惊涛之声！ 唰！ 贺野千反手一剑，剑光流转，在他的头顶上，竟然浮现出一轮圆月！ 天空中，竟然出现两个月亮！ 月光如水，洒落在贺野千的长剑之上，光华流转，剑气纵横，迸发出极致锋芒，似乎能洞穿一切！ “怎么回事？” 陈棠等人凝神望去，贺野千头顶上那轮圆月并非是幻象，犹如实质，根本无法辨别真假。 “这是他修炼的望月诀。” 李衍轻声道：“只有冲破泥丸宫，入神坐照，才算踏入一品，成就宗师。而一旦踏入这个境界，神魂坐镇识海，便可催生出种种异象。” “这些异象，不仅能影响对方的心神，在异象的加持之下，宗师的一招一式，都会威力倍增！” 众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陈棠若有所思。 他倒是已经打破泥丸宫，但境界不够，差的太远了。 玄武司君似乎看出贺野千这一剑的厉害，没有与之硬拼，及时收刀，蜷曲在巨大的盾牌后面，将整个身形都隐藏起来！ 当！ 长剑撞击在盾牌上，爆发出一声巨响，火星乱窜。 那盾牌上的纹路，泛起一道道光华，又迅速敛去。、 李衍解释道：“这是玄武盾，号称能抵挡宗师全力一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贺野千一剑无功，白虎司君，青龙司君已从东西两侧，杀了上来。 与玄武司君几乎同时出手的，是朱雀司君！ 只见她纵身跃下，红唇叼着一柄红光流转的匕首，抬起双臂，黑漆漆的袖口下方，连续射出多道赤红色的短箭。 嗖嗖嗖！ 红光密集如狂风骤雨，倾泻而下！ 陈棠差点惊掉下巴。 这哪里是连弩。 这火力，堪比前世的加特林了！ “哼！” 贺野千神色一变，一剑刺在玄武盾上的同时，另一只手挥动大氅，荡起衣角，将倾泻而来的羽箭尽数抵挡下来！ 他正要反手挥出大氅，将里面包裹的短箭全部射回去，朱雀司君突然说了一个字。 “爆！” 轰！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惊天动地！ 被贺野千卷入大氅中的短箭，尽数炸裂，一股浓重的火药气息，夹杂着毛发皮肤烧焦的臭味，渐渐弥漫开来…… 后院的场地上，已经看不到贺野千的身影。 只是看到一股巨大的浓烟缓缓升起，在半空中浮现出一朵灰蒙蒙的蘑菇云，就连天空中的两轮圆月，都被遮挡住了。 围观众人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在地上。 这么强的火力，谁顶得住？ “咳咳咳！” 浓烟之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烟尘散去，贺野千的身影又重新浮现出来。 身后的大氅已经炸得破败不堪，身上的衣衫，也被烧得全是破洞，一条衣袖都被烧没了，头发上，眉毛上，仍残留着一丝火星。 这都没死？ 朱雀司君刚刚的火器确实厉害，炸得贺野千两耳嗡嗡响，狼狈不堪，但并未伤及根本。 “你们就这点手段吗？” 贺野千黑着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刚才被烟熏的，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四大司君对视一眼，再度掩杀上去！ 锵！锵！锵！ 贺野千站在原地，御使长剑，以一敌四。 五人战到一处，一时间难分胜负。 “老头，你咋样？” 陈棠趁机来到胖老头身边，小声问道。 “没事，死不了。” 胖老头有些不忿的说道：“若是我年轻二十岁，绝不至于被萧正元和贺野千所伤。” “他们四个都是二品，能敌过宗师吗？” 陈棠又问。 “换做其他的二品高手，别说是四位，便是八位，也未必敌得过宗师强者。” 胖老头道：“但他们四人不同。” “四位司君的兵器都不是凡品，龙牙剑，虎魄刀，朱雀刃，玄武盾，各有所长。而四人所修炼的功法，又有所不同，相互配合，威力倍增！” 陈棠看着战场上的五道身影，若有所思。 胖老头所言不错。 玄武司君手持刀盾，但大多时候，都只是选择防御，或主动，或被动，去抵挡贺野千杀伤力最强的招式。 而朱雀司君手持朱雀刃，擅长游走，从侧面进攻，时不时放出一道暗器，一把羽箭，根本不与贺野千硬碰。 青龙司君和白虎司君，则承担大部分进攻火力。 两人的功法，明显各有不同。 白虎司君的一招一式，杀伐之气极重，刀势凌厉。 而青龙司君的剑招，刚柔并齐，无孔不入，连绵不绝。 四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即便贺野千是宗师强者，也逐渐有些抵挡不住，萌生退意。 “今日算是见识四大司君的手段了，咱们江湖再见！” 贺野千撂下一句话，真气爆发，三尺剑芒环绕四周，逼退四大司君，同时腾空跃起，朝外面疾驰而去。 他逃跑的方向，正是青龙司君所在的位置。 青龙司君跃起出剑，先天真气爆发，虚空如同水面一般，荡起一道道波纹，朝着贺野千笼罩过去。 “滚开！” 贺野千大喝一声，剑芒掉转，瞬间破开虚空波澜！ 剑芒太盛，璀璨刺眼。 青龙司君微微皱眉，闪身避开。 贺野千人随剑走，冲出重围，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朱雀司君朝着他的方向，连续射出几箭。 远处传来几声清脆金戈碰撞的响动，便没了声息。 朱雀司君看了青龙司君一眼，没说什么。 几乎是同时，白虎司君、玄武司君也看了青龙司君一眼，又收回目光。 陈棠捕捉到这一幕，小声问道：“老头，刚刚是怎么回事？” 胖老头道：“方才若是青龙司君不躲不避，硬抗贺野千那一剑，自己固然会遭到重创，但贺野千也会被其他三位司君所伤，今天就走不掉了。” 就在此时，门外有一群人杀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青龙司校尉谭无咎。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秦晓媚等三位卫尉和一众青龙卫。 玄天观主宋木和一众玄天观弟子，也同时赶来。 “都给我拿下！” 谭无咎指着刚才跟随贺野千杀进来的那群侍卫，一声令下。 众多青龙卫冲了上去。 嗖！ 只见玄天观主宋木挥动宽大的袍袖，一抹白光浮现，如同闪电一般，在人群中穿梭纵横。 只是眨眼间，便有十几个侍卫倒地身亡！ 第131章 决绝 在青龙司、玄天观方士的配合下，跟随贺野千的那群人，很快就被镇压下去。 “青龙司校尉谭无咎，拜见司君大人。” 谭无咎来到青龙司君面前，单膝跪地，沉声道：“属下来迟，还望司君降罪。” “呵呵。” 青沐轻笑一声，道：“谭校尉，你哪里是来迟了。昨晚霍家、黑水帮起兵谋反，攻打我的住处，你青龙司可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分明就是没来嘛。” “怎么回事？” 青龙司君皱眉问道。 谭无咎垂首道：“当时事发突然，霍家、黑水帮起兵，掌握城防军，几乎控制住武安郡，而且据说黑水国大军即将抵达。” “当时的局面，属下即便带人冲出去，也只是白白送死，便想在武安郡中蛰伏下来，等待乾国大军和司君指令，里应外合。” “只是后来一位宗师强者出手，逆转局势，那时候属下再来帮忙，只是锦上添花，就按兵不动。” 陈棠心中当然清楚，这件事绝没有这么简单。 但他并没有任何证据。 即便想到一些可能，也只是凭空猜测。 “这位是一步云霄冯老前辈吧。” 青龙司君看向不远处的胖老头，拱手道：“这次贺野千谋反失败，也多亏老前辈出面，潜入黑水国盗符截令，阻断黑水国的支援。” “嘿！” 胖老头怪青龙司君刚刚怕死，放走贺野千，没搭理他。 “不对吧。” 朱雀司君突然说道：“若是黑水国大军支援，进入武安郡，你们青龙司这些人，如何蛰伏隐藏下来？黑水国饶不过你们吧？” 青龙司君原本已经将此事岔了过去，朱雀司君又给拽回来，而且问到了关键！ “这是我给谭大人出的主意。” 玄天观主宋木突然说道：“如果黑水国大军入城，青龙司的人，可以全部躲进我玄天观中。我相信，黑水国将领胆子再大，也要给玄天教几分面子。” 朱雀司君点点头，不再追问。 胖老头闻言，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面对胖老头的嘲讽，宋木神色淡定，不见恼怒，颇有点得道高人的风采。 他甚至都没有去看胖老头，似乎有意避开对方的目光。 “陵光姐姐。” 青沐唤了一声。 朱雀司君看向青沐，微微一笑，眼眸中闪过一抹宠溺，柔声道：“许多年没见，出落得这般漂亮，我都有些认不出了。” “拜见长公主。” 其余三位司君纷纷拱手。 魏群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担忧。 他们还惦记着蔡胤。 谭无咎身边，明显没有蔡胤的身影。 但眼下四大司君在场，都是平日里见不到的大人物，他们只是青龙卫，不敢贸然询问。 “谭大人。” 就在此时，陈棠来到谭无咎身前，微微拱手，问道：“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蔡头的消息，他在哪，大人可知晓？” 陈棠可不管这些。 这些大人物在场，他才好问出来。 若是没有这些人在场，他上前询问，谭无咎甚至都不用搭理他。随随便便就能将他打发掉。 玄天观主宋木朝这边看了过来。 “不知。” 谭无咎微微摇头，道：“昨夜他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 “哦？” 陈棠问道：“他去哪了，大人可知晓？” 谭无咎眉头一挑，反问道：“他说是去帮你了，我还想问问伱，你没见到他吗？” 陈棠笑了笑，目不转睛的盯着谭无咎，缓缓道：“昨晚没人看见蔡头离开青龙司。” “昨夜武安郡乱成一团，夜色笼罩，青龙司是否有人离开，你能确定？” 谭无咎神色坦然，迎着陈棠的目光看了回去，目光锐利。 两人的目光，仿佛在半空中碰撞出火星！ 后院中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谭无咎说的确实没错。 除非有人一整夜盯着青龙司，否则是否有人离开，谁都不清楚。 “怎么回事？” 这边的动静，引来其余人的注意，青龙司君微微转身，侧目问道。 谭无咎沉声道：“回禀司君大人，昨夜青龙司一位卫尉不见了，他手下的一位青龙卫，正在询问属下那个卫尉的去向。” 玄天观主宋木道：“昨夜武安郡那么乱，各方势力血拼混战，又有宗师强者出手，蔡大人死在混乱中，也说不定。” “绝不可能！” 汪燕离连忙说道：“我们查找过武安郡的尸首，没有看见蔡头的尸体。” 青龙司君皱眉道：“这点小事，你们回青龙司私下处理就好了，不必在这争吵。” “是！” 谭无咎拱手应声。 “两件事。” 陈棠缓缓道：“第一，昨晚离开青龙司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青龙卫了；第二，这件事对我来说，不是小事，所以我得问个明白。” 青龙司君微微眯眼，问道：“你是谁？” “他是我认的弟弟。” 青沐连忙说道：“而且这次守住武安郡，保护我，他都立下了大功！” 郡守李衍沉声道：“长公主所言极是，此番能守住武安郡，全是仰仗陈棠的计划谋略，才将霍家、黑水帮的阴谋挫败。” “哦。” 青龙司君笑了笑，道：“怪不得说话这么有底气，小兄弟真是年少有为，不错。” 陈棠转头看向谭无咎，继续问道：“谭大人，这么多人在场，你不妨说说，昨晚蔡头见了你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玄天观主宋木低眉垂目。 谭无咎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蔡胤想要去帮你，而我让他顾全大局，不要意气用事，所以我们有了一番争吵。” “然后呢？” 陈棠追问道。 “然后他就愤然离去，再没回来。” 谭无咎道：“所以，我猜他应该会去帮你。” “不会的。” 汪燕离道：“蔡头亲口对我们说过，如果他要走的话，会带我们一起离开！” 谭无咎道：“昨晚那种局势，宗师强者没有现身前，霍家、黑水帮有三千多人，李家必败无疑。谁去都是送死，想必他不忍心让你们白白送命吧。” 玄天观主宋木轻笑一声，道：“你们为何一定认为蔡大人已经死了，或许他还活着，过些时日，就回来了。” 听到这里，魏群几人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毕竟谁都不愿相信蔡头出事。 “他已经死了。” 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正看见秦晓媚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眼神中透着一丝决绝。 玄天观主宋木突然抬头，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谭无咎面无表情，似乎对于这一幕并不意外。 “你说什么！” 魏群几人连忙上前，盯着秦晓媚大声问道。 “蔡胤已经死了。” 秦晓媚转头看向玄天观主宋木，一字一顿的说道：“蔡胤在青龙司被玄天观主宋木所杀，尸体也被他使用符箓，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霎时间，无数道目光落在玄天观主宋木的身上。 陈棠也转过头来，看着宋木。 宋木神色淡定，微微一笑，摇头道：“秦大人不会是被人下蛊了吧，怎么开始说起胡话来，说得好像是你亲眼所见一般。” “我就是亲眼所见！” 秦晓媚语气坚定。 “这就有趣了。” 宋木问道：“我倒要问得仔细些，蔡胤死在哪？” “青龙司，校尉卧房外。” “哦，秦大人当时在哪，怎会亲眼所见？” 秦晓媚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她才说道：“我在谭大人的卧房里。” 话音落下，不少人看着秦晓媚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古怪，有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让我捋一捋。” 宋木笑道：“昨晚谭大人与你在卧房休息，蔡胤找上门，与谭大人争吵起来，这里面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晓媚立即将当晚所见所闻，原封不动的讲述一遍。 连许多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 听到后来，众人已经有些相信秦晓媚所言。 有些细节，若非亲眼所见，很难凭空想象出来。 宋木脸上丝毫不见慌乱，冷笑道：“既然当时谭大人也在现场，他可以为我作证，谭大人，你说是吧？” “不错。” 谭无咎道：“此事与宋观主无关，晓媚你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就不必在做些无谓纠缠了。” “我有证据！” 秦晓媚突然将腰间佩剑拔了出来，剑身之上，遍布一道道细小的豁口划痕。 她将这柄伤痕累累的青龙剑递到众人眼前，沉声道：“这便是蔡胤的佩剑，上面的痕迹，都是与宋木的飞剑碰撞大战，所留下来的！” 当时，谭无咎让她将蔡胤的佩剑融了。 她在中途换了剑。 秦晓媚知道，若是这柄剑融化，不论她说什么，都未必会有人相信。 空口无凭。 这柄剑，是唯一的证据！ 青龙剑规格一样。 秦晓媚将蔡胤的剑，插入自己的剑鞘中，外观上看不出来太大的差别。 当看到蔡胤身死的一刻，她就已经下了决心，要将那晚看到的一切，都公之于众。 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即便无法扳倒宋木，哪怕会粉身碎骨。 她不会让蔡胤这样不明不白的死！ 第132章 偿命 “宋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魏群的性子，此刻都按捺不住，怒目而视，手掌握在腰间的青龙剑上。 若非四大司君等人在场，恐怕他已经不顾一切，出剑杀向宋木！ “哼！” 宋木脸色阴沉下来，冷然道：“秦晓媚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无情无义，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她这种人，怎么会为了一个蔡胤舍弃一切？” 秦晓媚在青龙司的名声不太好。 当一个人的名声不好时，说出来的话，可信度总是会大打折扣。 秦晓媚惨然一笑，道：“我是人尽可夫，我是荡妇，但我并非无情无义。” “你们每个人都打心底看不起我，可蔡胤没有。他知道我变得这个样子，都经历过什么，并非每个人天生不知自爱，水性杨花。” “你们不信没关系，但总要相信这柄剑。” “你们不信我也没关系，但……” 说到这，秦晓媚反手一剑，突然抹了脖子。 血光涌现！ 这一剑如此决绝，如此突然，以至于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但……死人的话，总要信上几分的……” 秦晓媚倒在地上，嘴唇蠕动，说完刚刚的那句话，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在这一刻，她的眼前，似乎浮现出那个大大咧咧，满脸胡须的大汉，坐在桌前一边闷头干饭，一边夸她做菜的手艺好…… 蔡胤，你知道吗。 他们好可笑啊，还逼我发下毒誓。 我都不想活啦，那毒誓对我有什么用呢？ 蔡胤，黄泉路上，伱慢些走，我来找你了。 谭无咎刚刚抬起手臂，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汪燕离看着秦晓媚的尸体，心中涌起一阵无法遏制的悲伤和愧疚。 她心中曾无比鄙视这个女人。 心里无数次骂她轻贱，不自爱。 但这一刻，秦晓媚的死，带给她巨大的冲击。 “宋木！” 魏群几人纷纷抽出腰间佩剑，杀气腾腾的盯着宋木。 就在此时，青龙司君轻咳一声。 谭无咎浑身一震，似有所觉，抬头看了一眼青龙司君，随后看向魏群几人，呵斥道：“都给我把剑收回去，诸位大人在此，还轮不到你们放肆！” “我只想让他给蔡头偿命！” 迟云咬牙切齿的说的。 汪燕离呵斥道：“谭无咎，你让开，蔡头虽非你所杀，但你也是帮凶！” “你们想做什么？” 谭无咎目光一冷，寒声道：“造反吗？别忘了你们的身份，在青龙司一天，就得听我的命令！” 魏群沉声问道：“谭大人，我就想问一句，宋木你怎么处理？” “宋木是玄天教的人。” 谭无咎道：“此事若确定是他所为，自有玄天教规对他惩戒，你们不必插手。” “怎么惩戒？” 魏群没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继续追问。 谭无咎默然不语。 “罚酒三杯吗？” 魏群的眼眶渐渐红了，盯着谭无咎，悲声问道：“谭无咎，蔡头就那么死在你面前，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谭无咎面无表情，只是下颌肌肉的微微抽动，才能看出其内心的波动。 按照大乾律法，自然是杀人偿命。 可按照玄天教规，就未必了。 若是宋木的师尊出面保下他，未见得会受到什么惩罚。 四大司君对于这一幕，似乎也习以为常，并不意外。 青沐皱眉道：“陵光姐姐，你们身为司君，将这个宋木拿下不行吗？” “不合规矩。” 朱雀司君微微摇头，道：“宋木是玄天教的人，就得由玄天教处置，其他人不得介入。” 岳守自嘲的笑了笑，道：“如果蔡头死了，青龙司都不能为他讨回公道，这青龙卫还当着有什么意思？” “老子不干了！” 迟云骂了一声。 “对，我也不干了！” 汪燕离也说道。 其余几人纷纷响应。 谭无咎深吸一口气，道：“你们可要考虑清楚，不当青龙卫的后果，你们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将失去！” “我们有啥了，不就是一层皮吗，还给你便是。” 岳守说完，将身上的青龙甲脱下来，扔在地上。 其余几人也纷纷脱下青龙甲。 “还有青龙剑。” 谭无咎道。 魏群几人迟疑了下。 青龙剑毕竟是他们的随身兵器，用了多年，还是有些舍不得。 但很快，几人还是一狠心，将青龙剑扔在地上。 谭无咎继续说道：“还有件事提醒你们一声，离开青龙司，你们就不许再用青龙司学到的任何武功。一旦发现，必将遭到青龙卫的诛杀！” 几人一身所学，几乎都是青龙司的武功。 如今，不让他们用青龙司的武功，几乎等于废去他们的手脚。 从今以后，还要从头练起。 “不用就不用！” 汪燕离冷笑一声。 几人毕竟根基还在，都是七品往上，纵然修炼其他武功，也能发挥出不俗的战力。 魏群等人冷静下来，却突然发现，他们可能无法给蔡胤报仇了。 若是不离开青龙司，便要随时听从谭无咎的命令。 否则，谭无咎便会下令将他们镇压。 如今离开青龙司，他们失去剑甲，又无法使用青龙司的武功，如何去对付宋木？ 陈棠始终没说话。 他只是看着秦晓媚的尸体，一语不发。 他心中实在不愿相信，那个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汉子，就这样死在宋木的剑下。 他还记得，当初在郡守府的晚宴上，蔡胤横冲冲的闯进来，三言两语，就将他的危机化解，并将他招进青龙司。 昨晚两人分别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果正义得不到伸张，血亲复仇，便是唯一的正义。换做是我，也会如你一般，杀他个翻天覆地！ 蔡胤说过的话，仿佛就在耳畔响起。 蔡胤赠给他的刀，就在手中！ “诸位，宋某先告辞了。” 玄天观主宋木拱手道：“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师尊，受什么惩罚，自有定夺。” 言罢，宋木便要转身离开。 “宋观主留步。” 陈棠突然将宋木唤住。 “有事？” 宋木看向陈棠，皱了皱眉。 陈棠朝着宋木行去，口中说道：“宋观主，这件事还没有定论，蔡头未必是你杀的。” “哦？” 宋木微微挑眉，问道：“你相信，此事并非我所为？” “有可能。” 陈棠道：“毕竟那柄剑上的缺口和痕迹，也可能是其他兵器留下来的，未必是宋观主的飞剑。” “不错，不错。” 宋木连连点头。 谈话间，两人又近了几分。 四大司君朝这边看了一眼。 他们看出陈棠身上并无内气，对宋木也没敌意，就没有在意。 那边有谭无咎等人，足以稳住局面。 陈棠继续说道：“不如宋观主将身上的飞剑拿出来，在那柄青龙剑上对比一下，自然真相大白。” 宋木闻言，脸色一沉。 对比一下，他就更没有辩驳余地了。 “此事不必麻烦。” 宋木皱眉，摆了摆手。 “对了，宋观主。” 陈棠突然笑了笑，道：“昨晚蔡头分别前，送了我一样东西，你要见一见吗？” “什么？” 宋木下意识的问道。 “刀！” 陈棠口中吐出一个字。 伴随着这个字，他瞬间进入神照状态，整个人变得极为专注，反应速度大涨。 只见刀光一闪！ 唰！ 太快了。 宋木只是觉得眼前光芒一闪即逝。 下一刻，喉咙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抹了过去。 “你……” 宋木瞪大双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开始漏气。 “嗬嗬……” 宋木伸手在喉咙处一抹，尽是黏糊糊的液体。 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体力正在迅速流逝，眼前一黑，仰面倒在地上，身体一下下抽搐，已然活不成了！ 见到这一幕，众人哗然变色！ 谁都没想到，陈棠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玄天观主。 而且，出手如此果断！ 别说是其他人，就连在场的众位高手，四大司君都没来得及出手。 魏群等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心中虽然欲杀宋木而后快，可毕竟四大司君、谭无咎还有一众青龙卫，玄天教弟子在场，几人多少有些顾忌。 而且，也确实没有出手的机会。 没想到，陈棠只是一刀，便结果了宋木！ 朱雀司君看到这一幕，微微皱眉。 玄武司君和白虎司君都是面无表情。 但两人的心中，同时说了一声，好快的刀！ 这一刀的速度，已经远远超出此子自身的修为。 青龙司君脸色一沉，道：“目无法纪，当众杀人，给我拿下他！” “都别动！” 青沐连忙站出来，轻喝一声。 谭无咎等人略有迟疑，还是朝陈棠围了过去。 魏群几人连忙上前，将陈棠围在中间。 “陵光姐姐。” 青沐求助似的看向朱雀司君。 朱雀司君轻叹一声，纵身跃入场下，将谭无咎等人拦下，沉声道：“诸位先别动手。” 谭无咎虽然不听长公主的命令，却不敢去对朱雀司君出手。 “哼！” 青龙司君身形一闪，突然出现在陈棠的头顶上，凌空跃下，伸出手掌，朝着陈棠的天灵盖抓去！ 一股庞大的气劲笼罩下来！ 陈棠、魏群几人在这股气劲之下，不要说反抗，甚至连动都不能动！ “滚开！” 就在此时，场中响起一声呵斥。 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斜插进来，破开青龙司君的气劲，反手一拳，打向青龙司君的掌心！ 砰砰砰！ 双方连续交手数招，青龙司君又退回原处。 胖老头挡在陈棠身前，环顾四周，缓缓道：“我看哪个敢动他！” 第133章 离别 青龙司君退回原处，看了一眼胖老头，微微皱眉，道：“诸位这是何意？” “我倒想问问，你是何意？” 胖老头冷哼一声，道：“那宋木杀了你麾下的卫尉，你都不管，怎么杀了宋木偿命，你倒急了？” “宋木杀蔡胤之事，等我押送人回京，查个水落石出，自然会让玄天教给个交代。” 青龙司君沉声道：“此子私自处刑，便是坏了规矩，如果人人都如他这般，乾国早就大乱！” “放屁！” 胖老头嗤之以鼻，反唇相讥：“如果青龙司上下都如你这般，不分是非，乾国才真是烂到根子上了。” 青沐道：“杀人偿命，没什么好说的，小棠做的没错。” 听到大乾长公主这般说，青龙司君便闭口不言。 “嘿嘿！” 胖老头突然怪笑一声，道：“青龙司听命于天子，死了一个玄天教方士，你着什么急？” “我当然不急。” 青龙司君淡淡的说道：“只是，此事传入京城，若玄天教主追究下来，他能躲到哪里去？前辈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一世。” “玄天教主么，若要追究，让他直接来找我便是。” 胖老头冷笑一声。 青龙司君微微摆手。 谭无咎等人会意，各自散去，站回原处。 魏群等人轻舒一口气，暂时放下心来。 除非迫不得已，他们不想与青龙司的人刀兵相见。 几人看向被他们围住的陈棠，眼神中都流露出一丝感激。 若非陈棠，他们今后很难有机会杀掉宋木，为蔡头报仇。 说实话，刚刚那种情况，就算给他们机会，他们也未必敢当众杀掉宋木。 宋木毕竟是玄天观主，一位方士。 杀掉宋木，就意味着必然会与玄天教结怨。 得罪玄天教，乾国虽大，却未必能有容身之地。 想到陈棠的前途，魏群等人都替他捏一把汗，心中担忧。 陈棠倒是颇为淡定。 既然决定出手，替蔡头报仇，就没必要瞻前顾后，犹犹豫豫。 现在有青沐和胖老头在场，肯定能护他周全。 至于以后，大不了回雪山上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说。 一个玄天教的方士而已，陈棠就不信，玄天教主会为了一个方士的死，兴师动众，追着他不放。 这位教主得多无聊啊。 陈棠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谭无咎。 他能近身杀掉宋木。 却绝对没有机会杀掉谭无咎。 两人境界差距太大了。 就算谭无咎毫无防备，他进入一息神照，也没有机会。 更何况，动谭无咎，陈棠内心深处还有些犹豫。 倒并非是心慈手软。 只是，听秦晓媚的描述，蔡胤之死，虽与谭无咎有关，却并非是谭无咎有意为之。 蔡胤至死，都没有怨过谭无咎。 还有另一个原因。 蔡胤之死的真相，刚刚能公之于众，秦晓媚自然是最重要的人。 可谭无咎若真想做到天衣无缝，秦晓媚绝没有机会说出来。 宋木只是方士，不长于此道，只是来了个毁尸灭迹便以为万事大吉。 但谭无咎在青龙司这么多年，不应该留下佩剑这么明显的一个破绽。 除非，是他有意为之。 或许他也想借秦晓媚之口，将这件事的真相说出来。 望着秦晓媚的尸体，陈棠心中一叹。 “将蔡头的佩剑，与她埋在一起吧。” 汪燕离突然说道。 蔡胤尸骨已经没了，那柄佩剑是他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两人生前没能走到一起，死后合葬，也算是弥补了生前的遗憾。 魏群几人点点头。 当秦晓媚不顾一切，说出真相的一刻，他们的心中，就已经认可了这位女子。 “长公主，此间事了，随我们回京吧。” 朱雀司君道：“圣上对伱很是挂念，此番让我们四人同时离京，就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危。” 青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陈棠。 最初，她跟着师父留在这里，是出于好奇。 但到后来，她选择留下来，更多是想保护和帮助陈棠。 陈棠与黑水帮的恩怨，已经了结。 平州叛乱平定。 她也没什么理由再留下来了。 “嗯。” 青沐点点头。 “事不宜迟，今晚就走？” 白虎司君问道。 青沐道：“明天吧，今天发生这么多事，诸位先在此地歇息一晚，不急于一时。” “也好。” 朱雀司君看向胖老头，拱手道：“冯前辈，这些年来，多谢你照顾长公主，此番又立下大功，不如随我们一起进京，圣上必定当面道谢。” “我就不去了。” 胖老头摆手道：“有你们护送，我放心的很。” 青沐轻轻拽了下胖老头的衣袖，撒娇似的说道：“师父，你陪我一起回去呗，正好让我们兄妹带你在京城转转，四处走走。等什么时候腻了，再走不迟。” “没意思。” 胖老头撇嘴道：“京城那破地方，我去过好几次，早看够了。” 朱雀司君见状，不再相劝。 四位司君、谭无咎、玄天观等人陆续散去。 与魏群几人商议了下，晚些时候，将蔡胤的佩剑和秦晓媚的尸体埋葬在城外。 魏群几人离开。 没过多久，这处院落中，就只剩下胖老头、青沐、知微，梅映雪、孟凉玉，还有围着众人打转，摇头晃脑的小黄。 白天的时候，武安郡大战平息，呼雷豹就叼着小黄跑了回来，比人都机灵。 两个多月前，就是他们这些人在一起过年。 可眼下，既然很快就要分开了，各奔东西。 还是青沐先开口，搂着知微，看向陈棠、梅映雪、孟凉玉三人，道：“我久离京城，在那边没什么朋友。大家若还没想好，不如跟我一起进京，到了京城，我也能有个伴。” “我就不去了。” 孟凉玉嘴里叼着根竹签，道：“昨天郡守大人邀请我去他麾下做事，我已经答应了，可惜了这泼天富贵。” 说完，孟凉玉还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 众人闻言轻笑。 陈棠道：“跟着郡守大人做事也不错，至少不会受什么委屈。而且此次平定平州叛乱，论功行赏，郡守肯定会受到天子嘉奖，没准你还能跟着沾沾光。” “映雪，你呢？” 青沐问道。 梅映雪没有与青沐对视，迟疑了下，还是摇摇头。 在常泽县，她是武馆千金，可跟青沐一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在青沐面前，她不免会生出一些自卑之心。 年关的时候，不知道青沐的身份，众人还能聚在一起，嬉笑打骂。 可如今，得知青沐乃是乾国长公主，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梅映雪道：“家父伤势未愈，需要人照顾，我得陪在他身边。此去京城，难免舟车劳顿，家父经不起折腾，多谢长公主好意。” 听到‘长公主’三个字，青沐眼神微微一黯。 最后，青沐深吸一口气，看向陈棠，满怀期待的问道：“小棠，你没什么去处，也没有家人照顾，随我进京吧。” “我就不去了。” 陈棠微微耸肩，道：“沐姐，你知道我这人懒散惯了，京城那种地方，规矩大，礼数多，我哪受得了。” 听到‘沐姐’二字，青沐眼前一亮，连忙说道：“不要紧，进了京之后，你就跟我在一起，见谁都不用行礼！哪怕见了天子，也不用管那些规矩。” “算了吧。” 陈棠道：“你把知微带上就好了。” 知微跟着他，浪迹江湖，前途未卜，肯定比不过跟在青沐身边，享受荣华富贵。 “阿棠哥哥，你跟我们一起吧。” 知微刚刚听得众人将要离别，心中就十分不舍。 如今，听闻陈棠也要离她而去，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早就将陈棠视为自己最亲近的人。 陈棠看着知微通红的眼眶，心头一软。 但他转念一想，他自己本事还没多厉害，知微跟在他身边，肯定无法护其周全。 陈棠狠下心来，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将来若有机会，我会到京城去看你们。”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胖老头问道。 “江湖上走走，四处看看。” 陈棠随口说道。 几人沉默不语。 场面一时间冷了下来。 见众人情绪有些低落，陈棠便信口胡说道：“我可是听说，江湖上有些妖姬魔女，擅长什么采阴补阳之术，祸害一方。” 这些都是前世书中看来的，他就是随口一说。 “你想干嘛？” 胖老头挑眉问道。 陈棠拍拍胸膛，正色道：“此番闯荡江湖，正要会会这些邪魔外道，我这一身铮铮铁骨，浩然正气，倒要看看，能否扛得住那双修大法，降住那妖姬魔女！” “切！” 众人大笑一声，纷纷鄙视。 胖老头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青沐，嘀咕道：“你要想以身试法，那还不如跟她进京……” “知微还在呢，你胡说什么！” 青沐轻哼一声，嗔怪似的瞪了陈棠一眼。 “我听不懂诶。” 知微眨眨眼。 方才离别的愁绪，经此一闹，倒是冲淡许多。 “汪汪汪！” 小黄见众人哄笑，也跟着一起兴奋的大叫起来。 陈棠揉了揉小黄的脑袋，惋惜道：“可惜了，还没机会将雪团儿介绍给你，等它长大些，你们再认识也好……” 第134章 齐聚雪山 众人聊了整整一夜，都舍不得离开，也不觉疲惫。 一想到今日分别，今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众人心中都涌起深深的不舍。 这一世，毕竟没有视频电话，没有高铁飞机。 有些人一朝别离，可能就是一生不见。 直到天色破晓，分别在即，众人才纷纷起身。 胖老头、知微、梅映雪、孟凉玉都走了。 “出城之后，就回雪山，别在外面多做耽搁。” 胖老头的声音，突然在陈棠的脑海中响起。 这是传音入密的功夫。 陈棠点点头。 转眼间，院子里，就只剩下青沐和陈棠两人。 几人也是有意留给他们一点空间，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说话。 青沐美目流盼，轻咬红唇，道：“你想要什么礼物吗，姐姐都可以做主送给你。” 陈棠仔细想了想，看着青沐，谨慎的问道：“想要什么都行吗？” 青沐心脏砰砰乱跳，还是强装镇定，道：“行。” “那先说好，你不许生气，也不许打人。” “嗯。” “过分一点也可以吗？” “哎呀，你快说，磨磨蹭蹭，一会儿我可后悔了！”青沐脸庞越发红了。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跟你来虚的了。” 陈棠深吸一口气，道：“这样，回头我在江湖中落脚，给伱个地址，凭你这身份，肯定有大把的银子花不完，到时候你按月送点银子来。不用多，一个月百八十两，这样我就可以躺平……” “你给我滚！找死啊你！” “你干嘛，咋还急了？” “谁让你磨磨唧唧，本公主后悔了！” …… 陈棠逃离青沐的魔爪，想了想，朝着李君轻的住处行去。 如今时辰尚早。 想必李君轻还没起来。 陈棠来到院子门口的侍卫身前，低声道：“回头跟你家小姐说一声……” “你要走了吗？” 就在此时，房间里传来一道声音。 下一刻，李君轻推门而出，衣衫整齐，面露疲惫，似乎一夜未睡。 “嗯。” 陈棠点点头，道：“没什么，来跟你道个别。” 李君轻轻抿红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只可惜，有些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李君轻微微一笑，道：“陈棠，谢谢你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江湖路远，你要保重。” “你也是。” 陈棠含笑点头，拱手拜别。 随后，他又来到李伯雄等人的住处。 李衍、李伯雄几人都一夜没睡，处理武安郡的诸多事宜。 这几天，武安郡发生了太多事，都需要处理上报。 陈棠与几人道别之后，才牵着呼雷豹，找到魏群几人，出城而去。 在武安郡附近，找到一处背山靠水之地，将蔡胤的佩剑、衣物和秦晓媚的尸体安葬下来，众人在坟前祭拜一番，才下了山。 陈棠问道：“诸位哥哥姐姐，今后有什么打算？” 魏群九人已经离开青龙司，如今已经不是青龙卫。 魏群道：“还没想好，只是打算结伴同行，凭我们的本事，总能在江湖上安身立命。” “小陈，你呢？” 汪燕离问道：“你毕竟当众杀了玄天教方士，这事恐怕没这么轻易了结，不如与我们同行，万一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我还有件事要做，就不与诸位一起了。” 陈棠婉言拒绝。 他不想连累魏群几人。 若是真有玄天教报复，恐怕魏群几人也阻拦不住。 现如今，他唯有回雪山上去躲避一段时间，正好静心修炼武功，磨练武技，等过了这阵风声再说。 见陈棠语气坚定，众人不好再劝。 “陈棠兄弟，保重！” 魏群换了称呼，拍了拍陈棠的肩膀。 “诸位保重。” 陈棠与众人拱手道别，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官道尽头。 没过多久，陈棠就下了官道，朝着三千雪岭行去。 进了雪岭，脚下的雪越来越厚。 呼雷豹驮着一个人，虽然还能趟雪而行，但速度却慢了下来。 走了一会，陈棠心中一动，下意识的向后面看去。 从他离开武安郡之后，就有种被人跟踪的感觉。 这一点，并未出乎他的意料。 胖老头临别前曾叮嘱过他，也有这方面的暗示。 陈棠继续朝着雪山方向行走。 又过了一会儿，他再度回头。 不知何时，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两个人，身披铜甲，腰悬青龙剑。 陆长、谢兴！ 武安郡青龙司的两大卫尉！ 陈棠勒住缰绳，转过身来，看着陆长、谢兴两人踏雪而来，停在不远处。 陆长淡淡的说道：“陈棠，不必做什么无谓挣扎，跟我们走吧。” “去哪？” 陈棠问道。 “进京。” 谢兴道。 陈棠轻笑一声，道：“如此说来，不是谭无咎下的令，而是青龙司君的命令？” 陆长、谢兴两人沉默不语。 “呵呵。” 陈棠自嘲的笑了笑，道：“青龙司君还真看得起我，居然派两位卫尉出面抓人。” 能坐上青龙司卫尉的位置，都要修炼到五品，修炼出内气。 而陈棠只是八品。 别说抓一个陈棠，便是抓十个，也绰绰有余了。 陈棠道：“只是，我有些不懂，你们青龙司与玄天教有什么关系？宋木死了，玄天教还没反应，你们青龙司倒是先派人来了。” 山中客曾在雪山上，问过他这个问题。 当时他还有些奇怪，后来也没得到什么答案。 但经此一事，他确实感觉这里面有些古怪。 青龙司或许以前听命于乾帝。 但新皇继位，威望不足，可能已经失去对青龙司的控制。 更重要的是，乾帝曾是一品宗师。 而新皇年纪应该在三十多岁左右，绝不可能达到一品宗师的地步。 威望，实力都不够，无法掌控青龙司，确实大有可能。 面对陈棠的询问，陆长、谢兴二人依旧沉默，只是朝着陈棠走来。 “如果你们没什么话要说，那就对不住了。” 就在此时，陈棠淡淡的说了一句。 陆长、谢兴二人皱了皱眉，心中一凛。 陈棠这话说的有点奇怪。 而且，见到他们之后，陈棠表现得太过淡定，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手？ 可他们这一路跟随过来，并未察觉到什么危机，也没看到陈棠联系什么人。 这茫茫雪岭中，能有什么后手？ 就在两人念头转动之时，突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吼！ 这声嘶吼太过骇人，以至于两人浑身大震，耳鸣不已，心底不自觉的生出一种恐惧。 下一刻，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 两人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只见一头身形巨大，通体雪白的猛虎扑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獠牙，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噗嗤！ 两人的手，才刚刚放在剑柄上，连青龙剑都没能拔出来，就被山君一口咬成两截！ 鲜血、内脏洒落在雪地上。 山君嚼了几下，舌头卷了卷，嫌弃的将两件铜甲吐出来。 随后，山君一低头，又将两人后半截身子，掉落下来的内脏捡起来，吃了下去，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呼雷豹，别怕！” 陈棠下意识的拍了拍呼雷豹的脖颈，想要安慰他一下。 他跟着山君混了好几个月，对于这一幕司空见惯。 可呼雷豹突然看到山君这样的异兽，又见到如此血腥一幕，不知得吓成什么样子。 陈棠说完低头一看，只见呼雷豹正神色戒备，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山君，前蹄微微抬起，摩擦着雪地，眼眸中竟没有什么畏惧之色！ “这马好像有点彪，这都不怕？” 陈棠心里嘀咕一声。 呼雷豹再神异，毕竟也只是马，还能跟眼前的山君大佬比划不成？ 山君吃完之后，抬头看了一眼呼雷豹。 山君的眼神中，原本还有些轻蔑。 但它注意到呼雷豹头顶那块肉瘤，似乎愣了一下，盯着看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带着陈棠朝着雪山方向行去。 陈棠之所以如此淡定，就是因为他已经感受到山君的气息。 没走出多远，山君突然停下脚步，似有所察，极为警惕朝后面望去。 陈棠也连忙顺着山君的目光看去。 后面只有茫茫大雪，并未看到什么人影和可疑行迹。 山君没有继续前行，仍是盯着身后，似乎察觉到什么。 但很快，它两耳动了动，又转头继续前行。 将近一个时辰，陈棠才来到雪山下。 将呼雷豹放开，让它自己去跑，陈棠跟着山君爬上雪山。 “前辈，我回来啦。” 陈棠朝着山洞行去，口中说道：“山下的事，都已经解决了。不过我得罪了玄天教，恐怕要在山上躲一阵子。” “呵呵。” 就在此时，陈棠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我就说，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人在布局落子！那冯虚御已经多年不曾踏足神州，对朝堂之事，也从不关心，怎会突然出手，为了一个平州，前往黑水国盗符截令？” 听到这个声音，陈棠心中一惊。 这是平州牧贺野千的声音！ “贺兄所言极是。” 另一道声音响起：“天下间，能请动冯虚御出山的人并不多，今日倒想看看，究竟是哪一位躲在这三千雪岭中坏我等好事！” 这个声音也很熟悉。 黑水帮帮主，萧正元！ 两位一品宗师齐聚雪山之巅！ 第一卷完 第1章 天下九宗 陈棠暗暗心惊。 竟然是两位宗师强者跟踪过来了！ 刚刚回来的时候，山君似乎察觉到什么，还曾回头看了半天。 但也不知怎么，山君没有继续探查，而是带着他回到雪山之巅。 两位宗师也随之而来。 陈棠站在洞口，转身望去，神色凝重。 凭他的力量，肯定敌不过宗师。 就是不知道，山君和山中客联手，对上这两位宗师能有几分胜算。 贺野千盯着山君，缓缓说道：“早就听说三千雪岭有一头异兽，今日终于见到了。” “这种异兽，浑身是宝。” 萧正元微微一笑，道：“既然遇到，就是你我二人的机缘。” 贺野千点点头，道：“这头畜生倒也机警，刚刚险些发现我们的踪迹。” “山君已经发现你们了，是我让他引你们过来的。” 山中客的声音，从山洞中传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陈棠心中大定。 “嗯？” 贺野千、萧正元两人微微皱眉。 此人是谁，口气这么大？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暗中戒备。 就在此时，山洞中缓缓走出来一尊高大的身影，披头散发，不修边幅，身上一件单薄衣衫，袒露着胸膛，目光平静的看着贺野千、萧正元两人。 “你是……” 两人盯着山中客，神色惊疑不定。 “你们两个都修炼到宗师了，不错。” 山中客微微颔首，随后又摇了摇头，道：“可惜。” 嘶！ 两人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瞪大双眼，脸色大变。 “不可能，你，伱……” 贺野千声音微微颤抖，仿佛看到了鬼神，神色惊恐。 若非亲眼所见，陈棠实在难以相信，一位宗师强者只是看了一眼山中客，竟被吓成这个样子。 萧正元猛地转身，跃下悬崖，竟一语不发就逃了！ 唰！ 陈棠突然感到耳边传来一阵风声！ 山中客已经消失不见。 当他再出现的时候，正从悬崖下方缓缓飞起，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托举着他。 这种身法，已经超出武功的范畴！ 即便是轻功，运转内气，也需要借力飞行，或踏地，或踩雪，或在竹林中穿行。 但山中客此刻，完全是踏在虚空中！ 而且，山中客的手掌中，还抓着萧正元！ 宗师强者，就这样被山中客抓住颈椎，一动不能动，面无血色，毫无还手之力！ 另一边。 贺野千反手拔出腰间长剑。 伴随着一声剑吟，在他的头顶上，竟浮现出一轮圆月！ 此时正是白天，却有一轮圆月悬于半空中，看上去极为诡异。 “破。” 山中客吐气开声，只说了一个字。 只见他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仔细感受这一刀的意境。” 山中客的声音，突然在陈棠脑海中响起。 陈棠连忙凝聚精神，进入神照状态。 下一刻，一股势不可挡的刀意从天而降，几乎要将整个天地一分为二！ 割裂！ 似乎天地间万物，都会被这种意境撕成两半，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幸免！ 江河湖海，山川大地，一切都被撕裂！ 在这一瞬间，天地仿佛静止下来。 圆月破碎，异象消散。 一切都静止不动。 只有贺野千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劈成两半，就连鲜血都没有洒落一滴！ 一个呼吸，转眼间过去。 陈棠连忙退出神照状态。 周围的一切，都恢复如初。 只见贺野千的两半身体跌落在雪地上，已经死透了！ 那股恐怖骇人，几乎要撕裂天地的力量，也已经消失不见。 陈棠目瞪口呆。 一品宗师，没挡住山中客一招！ 山中客身形微微摇晃，脸上又苍白了几分，似乎看上去情况也不太好。 “前辈，你没事吧？” 陈棠连忙问道。 “无妨。” 山中客闭眼缓了一会儿，才轻舒一口气，手掌一抖。 噼里啪啦！ 萧正元的体内，传来一连串的脆响。 这正是擒龙手的运用！ 若是将擒龙手修炼到极致，只要手掌搭在对方的身体上，稍微运力，便能将对方体内的大筋震断，骨骼抖散！ 山中客随手将萧正元扔在山君脚下。 萧正元也是厉害，体内大筋断裂，骨骼错位，在地上打了个滚，竟还能站起身来！ 毕竟是宗师强者，虽然与胖老头大战一番，受了内伤，但内力雄厚。 以先天真炁续筋接骨，支撑身躯，最后一搏。 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 没等萧正元反应过来，山君的虎爪将他狠狠按在地上！ “噗！” 萧正元浑身内力被山君拍散，吐出一大口鲜血。 山君对待萧正元，可没有对待陈棠那么温柔。 “妖刀还活着吗？” 山中客看着萧正元，淡淡的问道。 “当然活着，而且，活得比你好多了！” 萧正元自知难逃一死，也没打算求饶。 山中客淡然一笑，道：“杀了吧。” 山君闻言，一口将萧正元吞了下去。 转眼间，两位一品宗师尽数丧命于雪山之巅！ 陈棠想象过，山中客应该是一位顶尖强者。 但没想到，强到这种地步。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 陈棠轻咳一声，小心翼翼的问道：“前辈，你不是说自己没品吗，这怎么……” 山中客道：“一品之上，不入品级，称为化境。” “入神坐照，为一品宗师；出神入化，便是化境大宗师。” 化境大宗师！ 陈棠暗暗咋舌，又问道：“像前辈这样的大宗师，天下能有多少？” “不多。” 山中客道：“在几十年前，大概十个左右，现在应该也差不多。在当年，有天下九宗的说法。” “这个宗，并非是指宗门，而是指这九位大宗师。修炼到这个境界，已经超出常人认知，一人可抵一个大宗门，随便一人出手，都可以改写天下局势。” “天下九宗都有哪几位？” 陈棠好奇的问道。 山中客道：“前朝武帝，南夏剑宗，佛门禅宗，玄天教主……” 陈棠心中一惊。 玄天教主是大宗师！ 说到这，山中客停顿了下，道：“在几十年前，玄天教主只是宗师，但他能驾驭蛟龙，一人一龙合力，堪比大宗师。” 陈棠问道：“世间真有蛟龙这等异兽？” “有。” 山中客道：“天下间确实有几头异兽，散落各地，像是雪岭山君，大泽蛟龙，东海巨妖，天山金雕……” 陈棠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如此说来，玄天教当年所谓的真龙认可的天子，其实是玄天教主驾驭蛟龙，选择的乾帝？” “不错。” 山中客点点头。 陈棠接着问道：“天下九宗，还有剩下几位呢？” 实际上，陈棠除了好奇天下九宗之外，更加好奇的是山中客的身份。 问出天下九宗，应该就能大致推测出山中客是哪一位。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只是不敢确认。 山中客继续说道：“西陵魔尊，寒域刀皇。” 陈棠若有所思。 极北寒域，有一位大宗师坐镇，怪不得能与乾国抗衡！ 似乎看出陈棠心中所想，山中客道：“寒域七国，共有七王，但其实在七王之上，还有一位至高无上的存在，便是刀皇，也称寒域妖刀。” “这次平州谋反，只是黑水国一国配合。若是刀皇出面运筹，凝聚七国之力，恐怕就没这么容易化解了。” 陈棠问道：“还有三位呢？” “还有一位是蛮主。” 山中客道：“乾国六镇上方，有一条横跨万里的山脉，算是乾国天然屏障。过了这道山脉，便是蛮地的范畴。” “蛮地与寒域、乾国都不同，蛮地共有六部，六部都有各自的首领，但共尊一人，便是蛮地之主。” 陈棠点点头。 山中客想了许久，才继续说道：“还有一位是邪帝……” 邪帝？ 陈棠心中一动。 原本，他以为山中客可能是前朝武帝。 懂得伏虎拳，擒龙功，对前朝之事了如指掌。 但毕竟陈棠之前听到的消息，都是说前朝武帝早已身陨。 而且，按理来说，武帝就算还活着，年龄也已经超过一百岁了。 山中客看上去也就四五十岁。 陈棠见山中客神色有异，不禁暗自琢磨，难道山中客是邪帝？ 没等他询问，山中客继续说道：“最后一位便是玄门道宗。” 又是玄门的人！ 玄天教主还要借助一条蛟龙，才能达到大宗师的战力。 而这位玄门道宗，似乎是真正的大宗师！ 山中客道：“其实，这只是江湖中流传的说法，天下当然不可能只有九宗。像是埋葬于雪岭的那位仙猿剑宗，就是另一位大宗师。” “还有东夷族的隐宗。” 陈棠问道：“东夷族，影子楼？” “不错。” 山中客道：“在当年，这位东夷族杀手只是宗师强者，并未修炼到化境。但东夷一族擅长刺杀之道，来自宗师强者的刺杀，即便是大宗师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故而，不少人将其列为一宗。” 陈棠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道：“前辈是哪一位大宗师？” “你真想知道？” 山中客看向陈棠，缓缓说道：“知道我的身份，可能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第2章 朝元之意 陈棠默然。 山中客修炼到这个地步，杀宗师强者易如反掌，却也只能困于雪山之巅，可见他面临着怎样的麻烦。 他这番话，绝不是在吓唬陈棠。 陈棠想了想，道：“前辈你说吧，我现在修为不够，但总有一天能修炼巅峰，那时候就能帮得上你。” 他穿越而来，在这个残酷混乱的世道下，能生存下来，活到现在，而且还修炼到八品上，全赖山中客的指点。 若是没有山中客，他连常泽县都走不出去，更别说闯荡江湖。 “算了，到那一天再说吧。” 山中客闻言笑了笑，道：“你年纪还小，何必为我背负这么大的压力，江湖才是你的归宿。待我死后，所有的前尘旧事，恩恩怨怨，自然烟消云散。” 话已至此，陈棠便不再询问，只是心中仍觉得亏欠。 “这样吧。” 山中客笑道：“你将来下山之后，去并州景阳县寻一个人，如果能找到，就看看这些年他过得如何，将来回到雪山的时候，跟我讲讲关于他的事就好。” “此人怎么称呼，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 陈棠问道。 山中客道：“他应该换了姓名，我们分别的时候，他只是个四岁小男孩，如今三十多年没见，具体长什么样子，我也说不好。” 陈棠愣住。 这么点信息，可不大好找。 只是知道一个县，大概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还换了名字，其他信息就没了。 在古代社会，想要寻找这样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还有其他信息吗？” 陈棠问道：“他是前辈的什么人，可有什么特征？” “他是我孩子，小时候的眼睛，跟我有点像。” 山中客道：“现在三十多年过去，倒是不好说了。有一个特征，是他小时候，左手四指曾被人斩断。” “其实他也未必在景阳县，上次知道他在景阳县的时候，也是十多年前了。” 陈棠暗自皱眉。 如果不在景阳县，就更不好找了。 山中客道：“这件事你闯荡江湖的时候，稍微留意一点就好，不必放在心上，等下次回来，跟我说说江湖上的事。” “我没办法下山，伱替我看看这江湖也好。” “好啊。” 陈棠一口答应下来。 但很快，陈棠又道：“不过，我可能要在雪山上躲一阵子，避避风头。” 随后，他将武安郡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述一遍。 山中客道：“也好，在山上修炼一段时间，我将诛仙术传给你，将来真遇到玄师，也不必惊慌。” “真有诛仙术？” 陈棠眼前一亮。 “其实所谓的诛仙术，就是一些对付玄师的经验技巧。” 山中客道：“如果你熟悉玄师的手段，攻击法门，知晓对方的弱点，自然可以将其击败，甚至是斩杀。” “不论是凝气境方士，还是筑基境的术士，肉身都是其最大的破绽。只要能够近身，便已掌握七成胜算。” “对于凝气境方士来说，攻击手段相对单一，只要你身法足够快，灵活多变，确定对方的位置，便可以不断拉近距离。” “但若是对上筑基境的术士，你就要小心一些。筑基境之所以称为术士，就因为这些人已经可以借助天地间不同属性的灵气，释放一些灵术。” “配合飞剑，攻击手段多变，而且有灵术在手，可以阻止被武者近身。更为重要的是，术士可以驾驭两口飞剑，这一点，你千万要当心……” 山中客将关于玄师的诸多信息，对战时候的一些技巧，需要注意的方面，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陈棠听得聚精会神，熟记于心。 他知道，这些经验，将来很可能就是他的护身符！ 讲完这些，陈棠自己又消化一番，天色渐暗。 山君在一旁将贺野千、萧正元的尸体吃掉之后，呕了半天，从嘴里吐出一卷兽皮。 山君颇为嫌弃，伸出巨大的虎爪，扒拉着旁边的雪堆，想要将其埋起来。 陈棠心中好奇，凑过去捡起来，展开一看。 黑水刀法！ “前辈，这刀法怎么样，里面有十八招，是不是垃圾？” 有了上次的经验，爆了秘籍之后，陈棠没太兴奋，先问了一句。 “还可以。” 山中客点点头，道：“其实，这黑水刀法，只是刀皇的妖刀八式其中一式，蜕变演化出来的。你修炼十八招黑水刀法，不论到什么境界，威力都有限。” “你要将十八招黑水刀法，重新凝练成一式黑水式，才算得到妖刀这一式的真传。” 陈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山中客道：“你现在修为境界还不高，还处在筑造根基的阶段，多掌握一些上乘功法秘籍没有坏处。” “但有件事，你要清楚，最终想要登临武道巅峰，就要走出自己的道，创造出最适合自己的功法武学！别人创造的，终究只是别人的，你再怎么修炼，也很难超越前人。” “走出自己的道，创造功法武学？” 陈棠轻喃一声。 这些距离他还太遥远了。 但山中客好像担心将来没什么机会，再教给陈棠这些道理，便提前将这些说了。 “花落花开，潮起潮落，日月之行，四季变化，莫不蕴含天地至理，以人为师，又怎及以天地为师？功法武技，固然要学，但想要堪破武学奥秘，登峰造极，却不可故步自封，墨守成规，要有自己的感悟和理解。” “天下九宗，没有一人，是靠着前人的功法成就化境。” “天下间，总有人天赋异禀，凭借着机缘奇遇，惊人毅力，一步步修炼成为宗师强者。但踏入化境者，却寥寥无几，凤毛麟角。” 这番话，对陈棠的震动极大。 以人为师，又怎及以天地为师？ 尽管以他现在的境界，还远远达不到这一步，但这句话，听来仍觉得大有玄机。 当然，想要走出自己的道，创造最适合自己的武学功法的前提，需要有足够的积累，对天下武学，都有自己的感悟和理解。 这一夜，陈棠躺在山君身边，搂着毛茸茸，热乎乎的雪团儿沉沉睡去，丝毫不觉得冷。 在雪山之巅睡觉，还有一个好处。 就是踏实。 一种从内心到身体，无所不至的安全感。 哪怕在山下，有胖老头、青沐等人在，陈棠睡觉的时候，也还是带有一丝警觉。 但在雪山上，陈棠一觉能睡到天亮。 第二天，陈棠醒来，跟着雪团儿玩闹一番。 别看他修炼速度极快，不到半年，就已经达到八品上。 但现在跟雪团儿打斗起来，在力量上，竟占不到什么便宜。 雪团儿成长的很快，每天肉眼可见的长大一圈，力量增长的也是极为夸张！ 陈棠只能凭借着一些精妙招式，灵活身法，将雪团儿逼退。 小白猿早早的爬上雪山来学剑。 看见陈棠之后，小白猿很是高兴，手舞足蹈，捡起旁边的树枝在空中乱戳，跃跃欲试，似乎想要跟陈棠比剑。 “好啊。” 陈棠一口应下来。 一番交手下来，在雪团儿和小白猿的联手之下，陈棠节节败退，最后竟逼得进入神照状态，才躲过一虎一猿的攻击！ “好家伙，长进不小啊。” 陈棠感叹一声。 白虎的攻击以刚猛为主，而小白猿的剑法，灵动飘逸，两兽一刚一柔，攻势竟蕴含某种天地至理，陈棠应付起来都显得捉襟见肘。 “前辈，它们这连击之术是你教的吧？” 陈棠问道。 山中客笑而不语。 陈棠跟两只小兽玩闹一番，便开始各自修炼。 雪团儿跟着山君学习各种扑杀技巧，小白猿依旧跟着山中客练剑，陈棠修炼伏虎拳、燃木刀等诸多功法，争取早日达到八品极境。 待到中午，陈棠吃了点东西，又来找山中客请教了。 陈棠问道：“前辈，九品脱胎，八品换骨，七品易筋，六品洗髓，再之后呢？” 山中客道：“五品内丹，四品开窍，三品通脉，二品先天，一品神照，也就是宗师。” “修炼到五品内丹，就能修炼出内气了吧？” 陈棠问道。 对于前世书中描绘的什么内气，真气一类，陈棠还是有些好奇。 而且一旦修炼出内气，战斗力将会提升一个档次！ “不错。” 山中客点点头，道：“五品内丹，有个说法，名为五气朝元。” “脱胎换骨，易经伐髓，到了下一步，便是修炼脏腑，所谓五气，便是修炼五脏炼化出来的内气。而朝元……” 说到这，山中客突然停顿了下，沉吟片刻，才继续说道：“关于朝元，其实有两种不同的理解。” “怎么说？” 陈棠问道。 什么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他在前世也听说过。 但从未深究过到底是什么含义。 山中客道：“武道主流的理解，五气朝元的意思，便是五脏之气，朝着丹田凝聚，凝聚出元丹，也就是内丹，这几乎是所有武者修炼的方向。” “另外一种理解呢？” 陈棠问道。 山中客道：“另外一种理解，朝元并非指朝向脐下三寸的丹田，而是五脏之间相互连接，五行相生，建立感应，以脏腑为元！” “而这个修炼方向，五气在脏腑之间流转，壮大脏腑之力，丹田中没有内丹，奇经八脉中也没有内气，这个境界，名为五品内壮。” 第3章 炼体和炼气 “内壮脏腑，不修内力。” 陈棠问道：“这是纯粹修炼肉身的路子？” “不错。” 山中客颔首道：“正常来说，炼体到了脱胎换骨，易筋伐髓就结束了。但这种修炼法门，是要继续炼体，将肉身的潜力全部激发出来！” “前辈刚刚说，正常武道修炼，五品内丹，四品开窍，三品通脉，二品先天……” 陈棠继续问道：“如果按照这种炼体法门，五品之后是什么？” “大同小异。” 山中客解释道：“四品的开窍，是通过内气来开启五窍，七窍，乃至九窍。而实际上，身体的脏腑与九窍息息相关，可以通过内壮脏腑，来打开九大穴窍。” “三品依旧是通脉，只不过，修炼内气，走得是奇经八脉，八脉皆通，体内自成天地，真气周天运行，循环不止，达到天人交感的一刻，便可踏入先天。” “修炼到先天，炼化后天之精积累的内气，便会逐渐转化，蜕变为先天真炁。” 陈棠恍然。 二品先天境，是因为后天内气蜕变为先天真炁的原因。 山中客道：“而炼体由于没有内气，打通的并非是奇经八脉，而是由脏腑表面，通往身体各处的十二经脉。” “炼脏形成的内气，会融入血脉之中，会使得炼体武者的气血极为强大，一旦打通十二经脉，将达到气血如潮的境界！” 陈棠若有所悟，道：“也就是说，炼体武者凭借气血之力，能硬撼武者内力？” “正是。” 山中客点点头。 陈棠想了想。 武道两种不同的理解。 炼体武道，属于将肉身体魄修炼到极致的法门。 而内气武道，属于内外兼修，修炼真炁内力。 “炼体武者多吗？” 陈棠问道。 “神州很少。” 山中客微微摇头，道：“蛮地倒是有一些体修，西陵密宗一些苦行僧善于此道。” “这是为何？” 陈棠心中升起一丝疑惑，问道：“如果炼体武者，内气武者没有太大的强弱之别，为何神州修炼的人很少？” “几方面的原因。” 山中客解释道：“其一，内壮的功法在神州极为罕见，原本只有蛮地的《天神诀，西陵密宗的《金刚不坏功，属于最上乘的内壮法门。” “其二，炼体武者的战力不弱于内气武者，但这种修炼方式，却有一个弊端。” “不断锤炼肉身体魄，对自身会造成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暗伤隐疾，正值巅峰时，不会显现出来，可一旦过了四十岁，气血逐渐衰败，这些暗伤隐疾也会随之爆发。” “炼体武者过了四十岁，战力衰减的极为明显，几乎每一年都会退步。若是之前修炼，身体积累的暗伤隐疾太多，一旦爆发，武者大多都抗不过去，几年之内就死了。” “所以，炼体武者大多短寿。” 陈棠不禁想到了胖老头。 看上去得有七八十岁了，仍是活蹦乱跳，一点不见老。 即便是三品通脉的李衍，五十多岁，依然不见一点老态。 这便是修炼内气的好处，哪怕是四五十岁，还能拥有巅峰战力。 陈棠道：“如此说来，这炼体法门，确实弊端太过明显。” “倒也并非无解。” 山中客道：“在四十岁之前，踏入神照境，成就宗师，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哦？” 陈棠神色一动，问道：“这有什么说法？” 山中客道：“一品宗师，入神坐照，可以清晰的探查到自身的状况，哪里有暗伤隐疾，都会洞悉无遗，可以催动气血，服用丹药，针对性的治疗。” “而且，炼体武者修炼到先天之后，贯通十二经脉，后天气血转为先天气血，即便过了五六十岁，气血仍不会衰败，巅峰期会延长许久。” 陈棠点点头。 他进入神照状态，自身的情况纤毫毕现，全部都能映照在脑海中。 陈棠试探着问道：“也就是说，炼体武道的弊端，对我其实没有太大影响？” “不错。” 山中客笑了笑，道：“别说是什么暗伤隐疾，即便你中了毒，进入神照状态，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毒血位置，从而将其逼出来。” “所以说，绝大多数的毒，对宗师强者都没什么用。” 陈棠问道：“前辈走的就是炼体路子吧？” 山中客点点头。 陈棠又问：“前辈修炼的是什么功法，与《天神诀《金刚不坏功比如何？” “这是我融合佛门玄门两部上乘炼体功法，演变而成的内壮法门，名为《龙虎丹经，比《天神诀《金刚不坏功各有千秋吧。” 山中客道：“修炼《龙虎丹经，龙为阳，虎为阴，降龙伏虎，阴阳契合，以脏腑为元，五脏之气循环往复，形成一颗龙虎大丹。” “这颗丹不在丹田，而是脏腑相连，凝聚成的一颗虚无的大丹。” 山中客简单讲解了一下《龙虎丹经蕴含的武学奥义，却并未传授什么口诀心法。 “《龙虎丹经还不能传授给你，若是没有我在一旁指点，你贸然修炼，五脏之气很容易窜入奇经八脉中，导致走火入魔。” “不着急。” 陈棠笑了笑。 反正将来还有机会，等快要修炼到五品的时候，他再回来便是。 陈棠又想到一件事，问道：“前辈，能否炼体、内气一起修炼？” 炼体，修炼的是气血，走的是十二经脉。 炼气，修炼的是内气，走的是奇经八脉。 两者看上去并不冲突。 “不可能。” 山中客摇头道：“如果将一部分内气，存储在丹田中，另一部分在五脏之间运行，等于一心二用，时刻掌控两处内气，稍不留神，便会经脉逆行，走火入魔。” “而且丹田天生便是存储内气的所在，即便没有引导，也会气沉丹田。想要引导五脏之气，不入丹田，这本身就冒着巨大的风险。” “像是有些炼体武者，为了这一步，甚至故意堵住经脉，或是毁坏丹田。” 停顿了下，山中客又道：“而且，一个人修炼的时间有限，即便专修一个方向，都未见得能达到巅峰。更何况，还要将内气一分为二。” 说到这，山中客似乎想到什么，停顿了下。 其实第二个方面，对于陈棠似乎不算是问题。 毕竟普通人睡觉就是睡觉，而陈棠在睡觉的同时，还能修炼。 但第一问题，还是无法解决。 山中客道：“所以，今后闯荡江湖的时候，你要想清楚，在六品伐髓之后，究竟要走哪一条路。不论是炼体，还是炼气，并无高下之别，最终都能登临巅峰。” 陈棠点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陈棠便留在雪山上修炼。 除了日常修炼的功法之外，还将《黑水刀法练会了。 时光荏苒。 转眼，一个月过去，陈棠在山中客的指点下，加上天参猴儿酒等大补之物，终于突破，修炼到八品极境！ 刚来雪山上的时候，他还打算在这里闭关修炼，怎么也得练个一年半载再出关。 但只是练了一个月，在雪山上就有点待不住了。 毕竟没有手机电脑，整天在雪山上练功，确实有些乏味。 怪不得杨过少年时候，在古墓里待不住。 他那时候，至少还有小龙女作伴。 陈棠身边，除了小老虎，就是小白猿，还有一个整日枯坐，如同老僧的山中客…… 我要下山！ 毕竟，山中客还托他去见一个人。 正好去那边转转。 这一日，陈棠来到山洞里，还没等开口，山中客便睁眼问道：“要下山了？” “就知道瞒不过前辈。” 陈棠笑了一声。 山中客笑道：“下山游历一番也好，总在山上苦修，很容易遇到瓶颈，你年纪还小，正应该在江湖上闯荡一番。” 陈棠道：“行，我这就去并州转一圈。” 山中客想了想，道：“并州再往西，便是雍州。如果你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便去雍州西坪寺，找西坪寺的方丈了空法师，求他庇护收留。” “玄天教的弟子，遍布乾国，但一些佛门之地，并无玄天教弟子。” 陈棠点头记下。 山中客又叮嘱几句，陈棠才与山君、雪团儿、小白猿道别。 雪团儿和小白猿十分不舍，两只小兽，一个咬住陈棠的衣角，另一个拽住他的手臂，不愿让他离开。 这段时间，只有陈棠每天陪它们练剑玩耍。 “好啦，过些日子我就回来了。” 陈棠笑着说道。 好不容易将两只小兽哄好，陈棠才下了雪山，吹上口哨，唤来呼雷豹，按照之前买来的地图，一路朝着西南行去。 平州的西南方向，便是燕州。 毕竟之前陈棠杀了玄天观主宋木，两位青龙司卫尉也葬身虎口，青龙司多半也不会放过他。 所以，陈棠这一路行来，没有走官道，也没有进什么郡县的城里。 到了燕州地界，翻山越岭，走走停停。 在外面的荒郊野岭，会遇到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偶尔也能听到一些情况。 燕州这处地界，基本上在慕容氏族的掌控之下。 据说，这慕容氏族，属于乾国除了皇族之外，势力最大，也是最为古老的四大氏族之一。 燕州牧，就是慕容氏族的人。 第4章 破庙 陈棠在燕州没有多做逗留。 一路上，遇到一些小冲突，毕竟已经修炼到八品极境，多数情况都应付得了，有惊无险。 在燕州之后，一路西行，便到了并州。 从平州走到并州，将近一个月。 随着南下，天气渐渐转暖，冰雪消融，周围也多了一丝绿意。 进入并州之后，已经能看到沿途绿树成荫，生机盎然。 陈棠白天赶路，晚上休息，顺带修炼易筋的呼吸吐纳法《擒龙功，进入并州的时候，已经修炼到七品下！ 通过两个极境的积累，他这七品下，已经达到能开九石弓的力量，堪比六品下！ 再加上有入神坐照的加持，五品之下，陈棠基本不慌。 这一日，刚入并州没多久。 刚到傍晚，头顶上便已是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天空仿佛被泼了墨水，黑的吓人。 眼看大雨将至，陈棠沿着小路加快速度。 电闪雷鸣间，前面隐隐看到一处破庙。 古语有云，一人不入庙，两人不看井。 像是这种位于荒郊野岭的庙宇道观，特别是破败不堪的地方，大多都是一些江湖人士，甚至是绿林强盗临时的落脚之地。 普通老百姓，一辈子没什么机会出远门。 一些正常出远门的人，有通关文书，都会走官道，入郡县客栈休息。 跑到旷野郊外，深山老林的庙宇中落脚之人，大多都没有通关文书，不是善类。 有的背着命案，被各地通缉，有的干脆就是杀人越货的匪徒，像是什么小偷盗贼，都算不错了。 周围环境偏僻，人烟稀少，真出了什么事，也无人知晓。 陈棠倒是不怕。 他也不是善类。 之前在燕州，荒郊客栈，野外庙宇，就曾发生过不少事，他都化险为夷，全身而退。 当然，也有很多时候，其实没什么事。 陈棠将呼雷豹放走，赶在下雨前，进了破庙。 自从玄天教崛起之后，佛门在外面的这些庙宇，就荒废了许多，眼前这座也是如此。 供奉的几尊佛像上，布满蛛丝灰尘。 陈棠站在破庙门口，环顾四周。 这处破庙不大，进庙之后，目光所至，一览无遗。 东北角有个人依靠在墙上，一身粗布麻衣，随意的坐在地上。 此人双臂抱于胸前，怀里搂着一柄长剑，脸上盖着一个草帽，看不清样貌，正在旁若无人的呼呼大睡。 庙里当然还有人。 在对面的西北角，站着一位身形挺拔的少年，一袭黑衣，看上去十七八岁，剑眉入鬓，英气逼人，手里拄着一杆笔直的长枪。 明明墙壁就在身后，这个少年却并不倚墙而站。 若非随着陈棠进来，此人眼珠转动，朝这边看过来，陈棠甚至以为这个少年也是一尊石像雕塑。 “你不累吗？” 陈棠很想上去打个招呼。 但毕竟行走江湖一个来月，已经有了些经验，素不相识之下，还是别太冒失。 见那个少年朝他这边看过来，陈棠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便朝右边东南角行去。 一般来到这种庙宇落脚，四个角落是最先被人占据的。 毕竟在庙宇中间休息，四面透风，心中不免有种不安全感。 片刻之后，大雨倾盆而下！ 轰隆隆！ 雷音滚滚。 听着外面的大雨声，陈棠闭目小憩。 那个黑衣少年，仍是拄枪而立，只是眼睛已经闭上。 陈棠甚至怀疑，这少年是否懂得站着睡觉的功夫。 就在此时，雨声雷声之中，还夹杂着一个慌乱的脚步声，正朝破庙这边跑来。 没过多久，一位白衣少女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衣衫被雨水浸透，大口喘息，满头青丝也已经被淋湿，在寒风中微微打颤，楚楚可怜。 陈棠微微皱眉。 这种荒郊野外的破庙，出现这么一个赤手空拳，看上去完全不懂武功的少女，倒是有些奇怪。 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脸庞白皙，容貌秀丽至极，眼眸清澈，眼神却有些茫然，看上去呆呆的。 白衣少女进了破庙，没像陈棠这般，向四周探查。 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靠在佛龛前面，找了个垫子坐了下去。 白衣少女双腿微微屈起，双臂抱膝，下巴垫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少女看上去没什么江湖经验。 好像都不知道，庙宇里面已经有了三个人。 若是他们三人生了歹心，这少女可能已经凶多吉少。 当然，陈棠没这心思。 东北角那位动都没动一下，依旧呼呼大睡。 西北角那个仍是如长枪般杵在那。 大家相安无事，最好不过。 又过了一会，破庙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片刻之后，五六个汉子从外面快步进来，一个个腰悬利刃，面相凶狠，看上去不似善类。 几人看见破庙中间的白衣少女，都愣了一下。 为首的大汉观察一番，随后环顾四周，目光依次在陈棠、草帽男子、黑衣少年的身上掠过，眼神中隐隐透着一丝警告。 陈棠双眼半睁半闭，装作没看见。 一人说道：“刘舵主，你在这稍等片刻，我们去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干柴之类的。” “将这佛龛拆了，当干柴烧。” 那位刘舵主指了一下少女身后的佛龛。 几人会意，来到白衣少女身前。 “小姑娘让让。” 一人笑着说道。 白衣少女恍若未闻，仍是眼神呆滞的望着前方。 “喂！” 那人皱了皱眉，呵斥道：“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白衣少女被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躲在一旁，有些怯懦的看着几位大汉。 几人上前，哐哐几脚将佛龛踹碎，随后拿出火折子，在破庙中升起一团火。 火光熊熊，给破庙带来一丝光亮和温暖。 刘舵主几人拿出一些干粮熟肉，温了点酒，围坐在火堆旁吃了起来。 似乎看到陈棠几人还算安分，刘舵主等人也逐渐放下戒备，闲聊起来。 “听说没，青城郡附近的富贵山庄被屠了，无一幸免！” “应该是巫山寨干的。” “肯定是他们，除了二十岁以下的女子，其余人不管老幼妇孺，全都杀了，鸡犬不留！” “你说这巫山寨这么嚣张，官府怎么不给他剿灭了？” “怎么不剿，年年都收剿响，号称出去剿匪，最后不知在哪混来几个人头，应付了事。” “就这么跟你说吧，像是这种势力，多年来屹立不倒，背后肯定有靠山支撑着！” 通过这几人的闲聊，陈棠听出来，这几人都来自青城郡一个叫做北风帮的帮派。 他们口中说的巫山寨，陈棠也有所耳闻。 据说这个巫山寨，专门掠夺二十岁以下的女子，并州各地郡县，都有不少人遭殃。 这些年，官府剿匪收饷的时候声势浩大，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就在此时，旁边站着的白衣少女，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 刘舵主侧目一看，只见白衣少女正偷咽口水，看着他们手中的吃食，眼神中也多了一丝神采。 刘舵主笑着说道：“小姑娘饿了吧，要不过来一起吃点？” “我，我，可以吗？” 白衣少女咽了下口水，迟疑着问道，声音清脆，听来极是悦耳。 有几人的目光不禁在白衣少女的身上游走。 白衣少女的衣衫被打湿，有些地方若隐若现，不禁令人浮想联翩。 刘舵主笑道：“若不嫌弃，就过来一起吃吧。” “多谢大哥。” 白衣少女道一声谢，便坐了过去，也不嫌弃，接过刘舵主递过来的干粮和熟肉，完全不顾形象，大口吃了起来。 看上去，确实是饿极了。 “喝点酒吧？” 几人在一旁起哄着说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异样。 “好。” 白衣少女笑了一下，接过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随后似乎被辣到，吐出舌头，吸了一口气。 “哈哈！” 几人大笑一声。 有人不怀好意的劝道：“多喝点，哥哥们酒管够！” 白衣少女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点头。 陈棠暗自皱眉。 原本他对这少女，还有些戒备。 可如今看来，这个少女没有一点行走江湖的经验，陌生人递过来的东西，说吃就吃，一点都不怀疑。 原本闭眼的黑衣少年，此刻也转头看了过来，神色冷峻，目光中隐隐透着一丝寒意。 几人凑到白衣少女身边，还想劝酒，却被刘舵主挥手拦了回去。 “算了。” 刘舵主微微摇头。 几人见刘舵主这般说，只好悻悻的坐了回去。 刘舵主看着白衣少女吃得痛快，不禁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破庙里来，家里人呢？” “我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结果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白衣少女说道。 刘舵主有些无语。 还能这样？ 刘舵主又道：“咱们兄弟的东西，伱可不能白吃，得付银子，知道不？” “嗯嗯。” 白衣少女连忙点头，道：“有，我有钱！” “嗯？” 刘舵主神色一动，问道：“你有多少银子？” “三百两！” 白衣少女有些得意的竖起三根手指。 嚯！ 刘舵主几人都暗暗心惊。 三百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刘舵主心中一动，道：“你知道这顿饭要多少钱吗？” “多少？” 白衣少女问道。 刘舵主笑道：“巧了，就是三百两。” 第5章 巫山十鬼 “啊？” 白衣少女愣了下，怯生生的问道：“这是不是有点贵了？” “呵呵。” 刘舵主笑道：“小姑娘，你可别嫌贵，你也就是遇到我们，做事讲点原则底线。在这荒郊野外，若是遇到歹人，将其杀了，取走银两，也没人看见！” 白衣少女似乎被吓到了，支吾着说道：“怎，怎么没人，庙里还有其他人的。” 刘舵主冷哼一声，目光在陈棠三人身上掠过，淡淡的说道：“除非有人不开眼，才会多管闲事，自找麻烦。” 一人吓唬着说道：“嘿嘿！要是遇到巫山寨的匪徒，不但抢走你的钱，还会将你奸杀！” 白衣少女被吓得浑身一颤，脸色越发苍白，颤声道：“我，我若是遇到他们，宁可一头撞死，也绝不受辱。” “哈哈，小姑娘，你可太天真了。！” 另一人坏笑道：“我听说，巫山寨有一位当家号称食尸鬼，连女尸都不放过，就算你死了，都逃不过他的魔爪！” 白衣少女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瞪大双眼，满脸惊恐。 刘舵主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他没骗伱，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巫山寨共有十位当家，号称巫山十鬼，食尸鬼就是其中一位当家。” 白衣少女连忙问道：“大哥，那，那我将三百两银子交给你，你能保护我吗？” “这是自然。” 刘舵主淡淡道：“有我们兄弟在，从这到青城郡，没人伤得了你。三百两可不只是这顿饭钱，也是你的保命钱，这样看，是不是就不贵了。” “好，好。” 白衣少女连连点头，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三百两银票，有些颤抖着递给刘舵主，眼神中有恐惧，也有心疼。 刘舵主面露喜色。 嘿，三百两到手！ 没想到，这次出门，还有意外收获。 “好大的口气啊。” 就在此时，破庙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紧接着，四人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破庙门前。 四人翻身下马，走了进来。 其中有三人都穿着官服，一位捕头，两位捕快。 另外一人身形消瘦，在火光的映照下，脸色惨白，眼眶深深凹陷，嘴唇紫青，面相渗人！ 就在此时，陈棠两耳一动。 有人来了！ 而且人数不少，听声音可能有数十位！ 与此同时，站在西北角的黑衣少年似有所觉，也朝外面望去。 东北角那个草帽男子仍在酣睡，不论外面电闪雷鸣，狂风暴雨，还是庙里的交谈声，似乎都打扰不到他。 刚刚听到的数十人，正在朝破庙缓缓靠近。 雷鸣暴雨声，可以很好的将他们的脚步声掩盖住。 “庄捕头。” 刘舵主见到此人，连忙起身，抱拳行礼。 “你认得我？” 这位庄捕头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刘舵主。 这位刘舵主笑道：“在下北风帮刘继松，刚刚晋升为舵主没多久，还没来得及登门去拜见庄捕头。” 一边说着，刘继松一边打量着那位惨白面容的男子。 听声音，刚刚那句话并非是庄捕头所言。 其他两个捕快，应该也没资格说这句话。 也就是说，那句话多半就是此人说的！ 这人是谁，什么来头？ 刘继松面带笑容，抱拳问道：“这位兄台看着面生，还未请教？” 那位消瘦男子问道：“你刚刚说，要保护这个女娃，对吗？” 刘继松沉吟道：“收了她的钱，自然要护其周全。” “如果你撞见巫山寨的食尸鬼了呢？” 消瘦男子凹陷的眼眶中，流露出幽幽的目光，缓缓问道。 刘继松看了一眼旁边的庄捕头，沉声道：“别说遇不到他们，就算真遇到了，有我和庄捕头在此，也能让他做不成鬼！” “嘿嘿嘿嘿。” 消瘦男子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如同夜枭，极为刺耳。 刘继松似乎想到什么，脸色陡然一变！ 难道此人就是…… 涌起这个念头，刘继松瞬间惊出一身冷汗，顿感头皮发麻。 他下意识的看向庄捕头。 那位庄捕头似笑非笑，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戏谑。 刘继松刚刚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就是因为看到此人与庄捕头结伴而行，没往那处想。 可这人说的话，语气之古怪，再看庄捕头此刻的神色，刘继松便猜出个大概，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竟然遇到巫山寨的人。 而且，巫山寨的人还与官府捕头待在一起。 如果这位真是巫山十鬼之一的食尸鬼，他们几人恐怕凶多吉少！ “刘舵主应该猜到了吧？” 消瘦男子幽幽的问道。 “什么意思？” 刘继松强装镇定，故作不知，道：“这破庙太小，既然庄捕头几位来了，我们就让出地方，给庄捕头几位休息。” “庄捕头，刘某告辞。” 说完，刘继松带着人朝外面行去。 他那几位兄弟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连忙起身，一声不吭的跟在刘继松身后。 “你收了人家的三百两银票，说要保护她，如今却要独自逃命吗？” 就在此时，破庙中响起一道声音，却是那位黑衣少年开口说话。 刘继松脸色难看，犹豫了下，从怀中拿出刚刚的三百两银票，又扔给白衣少女，道：“我还给她便是。” 黑衣少年轻哼一声，道：“你以为还给她，就能活着离开此地了？” 刘继松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向那位消瘦男子和庄捕头。 消瘦男子看向旁边的庄捕头，淡淡说道：“看来庄捕头要立下一个大功了，这里可有不少巫山寨的人。” “哪里有？” 刘继松连忙问道。 “你就是啊。” 庄捕头笑着说道。 “我，我不是。” “不重要，砍下脑袋，我说是就是。” 庄捕头脸上笑意不减。 这已是官府司空见惯的手法。 在荒郊野岭找些落单的江湖人士，砍下脑袋，说是巫山寨的贼寇，便可回官府交差。 城中的百姓又不认得谁是巫山寨的贼寇，见官兵出去杀了人，拎着脑袋回来，大多都会拍手叫好，称赞一番。 消瘦男子看了一眼白衣少女，道：“这个女的归我，庙里的其他人，都是你的功劳。” “好说。” 庄捕头点点头。 刘继松二话不说，突然朝着门口逃去，连身边的几位兄弟都顾不上了。 那几位北风帮的兄弟，愣了一下，也纷纷朝外面四散逃去。 消瘦男子和庄捕头不为所动。 外面传来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 几声惨叫戛然而止。 没过多久，几人拎着刘继松等人鲜血淋漓的脑袋走进破庙，扔在地上。 几人朝消瘦男子躬身行礼，才退出破庙。 其中一颗脑袋，还滚了一圈，来到白衣少女的身前。 “啊！” 白衣少女惨叫一声，几乎吓得晕厥过去。 消瘦男子听到这个声音，凹陷的眼眶中，不禁涌现出一丝兴奋。 “小姑娘，跟我走吧。” 消瘦男子蹲下身子，目光肆无忌惮的在白衣少女身上游走，笑眯眯的说道。 “你，你是谁？” 白衣少女颤声问道。 黑衣少年从西北角走了出来，横枪挡在白衣少女身前，缓缓道：“他就是巫山十鬼之一的食尸鬼，也是巫山寨的七当家！” “啧，真是少年英雄。” 七当家称赞一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有些兴奋的说道：“其实，男尸对我来说也一样。” 黑衣少年神色不变，目光冰冷，道：“你修炼的《尸变诀，需要吞食死尸身上散发出来的尸气，利用尸气来脱胎换骨，易经伐髓。” “但尸气有毒，你又没有找到应对之法。威力固然不小，可伤人的同时也在伤己，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多久！” 七当家脸色阴沉下来。 这个黑衣少年倒是有几分眼力，居然能看出他的功法来历！ 另一边。 庄捕头对身后两位捕快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去解决掉破庙角落里的两个人。 呼！ 黑衣少年横枪，扫向两位捕快，想要将两人拦下来。 “当！” 庄捕头出刀竖劈，狠狠的斩在黑衣少年的枪身之上！ “给我撤手！” 黑衣少年冷哼一声，手腕发力，只见大枪微微抖动，发出嗡鸣之声。 庄捕头的腰刀斩在上面，忽然感到一股难以抵挡的巨力，虎口剧痛，瞬间撕裂，把捏不住长刀，竟脱手而飞！ 噗！噗！ 那两个捕快，也被黑衣少年一枪扫在胸口。 只是一下，便砸得筋骨断裂，胸膛塌陷，口吐鲜血，倒地身亡！ “七当家，这少年好大的力气！” 庄捕头连连后退，手臂微微颤抖，惊呼一声。 “看上去，有六品了！” 七当家微微眯眼，纵身朝着黑衣少年扑去，五指弯曲，掌心中隐隐弥漫着一丝黑雾！ 黑衣少年将庄捕头震退，连杀两位捕快之后，同时高声喊道：“两位兄台，事已至此，今日不将这些巫山寨的贼寇杀死，我等都走不掉！” 这番话，明显是冲着陈棠和那位草帽男子说的。 草帽男恍若未闻，依旧在睡。 如果不是呼吸声沉重，说他是个死人都有人相信。 门外有数十人蜂拥而入。 这伙人都来自巫山寨！ 有人朝着黑衣少年围攻过去，有人朝着破庙角落里的陈棠和草帽男杀去！ 第6章 全灭 两人摸向陈棠，二话不说，挥刀便砍！ 唰！ 刀光一闪即逝。 原本昏暗的破庙内，仿佛划过一道闪电，骤然生辉！ 两个巫山寨匪徒只觉得眼前一亮。 下一刻，两人觉得浑身无力，意识昏沉，没走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已经被割了喉咙，倒地身亡！ “兄台好快的刀！” 黑衣少年正与巫山寨七当家恶斗，陷入围攻，险象环生，眼角瞥见这一幕，却依旧忍不住高喊一声。 他见陈棠腰间带刀，孤身来到破庙里，便猜想他多半有些功夫在身。 却没想到，陈棠刀法竟如此惊艳！ 另一边。 三个人从不同方向，已经来到草帽男身边。 嗡！ 三人长刀才刚刚举起，还未落下，破庙内便荡起一声剑吟声。 那位男子的草帽依旧盖在脸上，怀中的长剑却已出鞘。 但见剑光舞动，在三人身前掠过。 三位巫山寨匪徒全部僵在原地，三两个呼吸之后，三人的胸口渐渐渗出一丝血迹，迅速的扩散蔓延。 扑通！ 三人同时倒地，中剑身亡！ “兄台好剑法！” 黑衣少年和陈棠看向草帽男，几乎是异口同声，称赞一声。 男子缓缓起身，将草帽盖在脸上，帽檐低沉，几乎遮住半张脸，随后慢悠悠的抻了个懒腰，嘟囔道：“你们好吵啊。” “杀！” 巫山寨众人看到这一幕，呼喊一声，挥刀冲杀上来。 七当家看见这一幕，不禁暗自皱眉。 在这破庙中，竟遇到了几位高手！ 眼前这个黑衣少年自然不必多说，年纪轻轻，就已经修炼到六品伐髓，枪法刚猛，一招一式，势大力沉，而且透着征伐沙场的气势。 七当家虽然已经修炼到六品上，但在力量上，竟有些压不住这个黑衣少年。 若非有其余人牵制，而且他依仗《尸变诀的尸气尸毒，让这个黑衣少年有所顾忌，恐怕他根本挡不住黑衣少年的大枪。 那个用刀的少年，刀法之快，生平罕见。 恐怕只有五哥夜叉鬼的快刀，能与之媲美。 那个草帽男子看不清样貌，但听声音，年纪也不会太大，估计也就二十多岁，剑法精妙绝伦，在众人的围攻之下，依旧应对自如，游刃有余。 有点棘手！ 巫山寨的匪徒没有七当家那么高的修为，大多数都没入品，连陈棠一刀都挡不住！ 陈棠的燃木刀，已经修炼到第三重境界，一息二十七刀！ 即便不动用入神坐照，他随手一刀，便是快如闪电，即便是九品武者，都反应不过来，更何况是这群匪徒。 陈棠冲入人群中，当真如砍瓜切菜一般。 每一次挥刀，必有一人倒下。 而且，他还擅长群战之法，纵然被匪徒围攻，依然镇定自若。 凭借着灵活的身法步伐，听风识影之术，闪转腾挪，在刀光剑影中穿梭纵横，毫发无损！ 转眼间，便有十几位匪徒倒地身亡。 另一边，对付草帽男的巫山寨群匪也是情况不妙，节节败退。 巫山寨剩下的匪徒有点慌了。 七当家还在与那个黑衣少年纠缠。 恐怕没等两人分出胜负，他们都得交代到这！ 七当家脸色阴沉，与黑衣少年交手的同时，也注意到场上的局势。 必须得想个法子。 否则，那个用刀少年和草帽男杀光其他人，再与黑衣少年联手，他必败无疑，恐怕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你们可知得罪我巫山寨的下场？” 七当家突然说道：“我奉劝几位一句，你们都有家人亲属，别给自己的家找麻烦！就算你们不怕，你护得了你们的家人吗？” “我不怕。” 黑衣少年冷冷的说道：“我家也不怕！” 陈棠道：“我家人都死光了，现在就想送伱去见他们。” “我路过的，家不在这里。” 草帽男懒洋洋的回了一句，随手一剑暗，又戳死一位巫山寨匪徒。 七当家：“……” 他感觉自己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在并州境内，提到巫山寨，哪个不闻之色变，忌惮三分？ 这三个少年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眼看着身边的兄弟，越来越少。 七当家突然挥动袍袖，朝着黑衣少年的方向，洒出一大把散发着腐烂气息的黑沙！ 黑衣少年顿时感觉到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心中一惊，连忙抬起袖口遮住面门，同时闭气，抽身后退。 有两位巫山寨匪徒躲闪不及，脸上沾染了几粒黑沙，皮肤很快腐烂起泡。 “啊！” 两人下意识的伸手去挠，顿时抓下来一大块面皮，不禁惨叫一声，黑气涌上面门，在地上打滚，痛苦不堪。 暂时将黑衣少年逼退，七当家没有逃走，而是脚步横移，扑向贴靠着墙壁，被吓傻了的白衣少女。 “卑鄙！” 黑衣少年大喝一声，提枪追杀过来。 但双方刚刚拉开距离，他再想要出手搭救，已然不及。 陈棠和草帽男此刻正与巫山寨群匪交手，赶不过去。 眼看着白衣少女即将落入七当家手中，原本眼神茫然，呆立不动的少女，眼神中突然闪过一抹异彩！ 唰！ 剑光一闪！ 七当家伸出来的双手，被一剑斩落下来！ “啊！” 七当家惨叫一声，连连后退，断腕出血流不止，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女。 怎么回事？ 这个刚刚人畜无害的少女，怎么突然暴起伤人！ 这少女明明赤手空拳，哪里来的剑？ 看到这一幕，陈棠心中一松。 转念一想，倒也不算意外。 这白衣少女的演技确实不错，差点连他都瞒过去。 而且，他都没看到，白衣少女从哪里突然摸出一柄剑来。 那柄剑薄如蝉翼，剑身微微颤抖，剑身柔软如水，好似荡起一道波澜，竟是一柄颇为罕见的软剑！ 软剑要比正常的剑，更加难以修炼掌控，所以用的人并不多。 “姑娘好剑！” 黑衣少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赞叹一声。 白衣少女脸色一沉，轻啐一口，道：“我看你才是好贱！” “你，你怎的骂人？” 黑衣少年愣了一下，同时横枪一扫，将一位巫山寨匪徒崩飞。 “骂的就是你！” 白衣少女道：“都怪你坏我好事！” 话未说完，白衣少女挥剑一斩，又将七当家的脚筋挑断，让他无法逃走，随后才持剑冲入人群中。 她这柄软剑，根本不与对方的兵器硬拼，一触即发。 剑法又快又密，剑招走势灵动多变，飘忽不定。 即便兵器挡住剑身，可剑尖却已经绕过兵器，在身上要害上轻轻一戳！ 这柄软剑，在白衣少女手中如同灵蛇一般，每次出剑，必会有人中剑倒地。 只是转眼间，巫山寨的匪徒，便已所剩无几。 庄捕头没能逃走，死在混战之中。 剩下的几人眼看情况不妙，呼喊一声，四散逃窜。 陈棠几人追了出去，将逃走的匪徒全部杀掉，才回到破庙。 那边七当家脚筋被挑断，双手齐腕斩断，痛得满头大汗，根本无法逃走，只是咬紧牙关，恶狠狠的盯着白衣少女四人。 “你们四个究竟是谁，居然敢对我巫山寨下手！” 七当家咬牙切齿的问道。 他一度怀疑，这四个人是专门埋伏在这里，来针对他的！ 白衣少女道：“我不认识他们。” “我也不认识他们。” 黑衣少年道。 陈棠也道：“只是萍水相逢。” 草帽男一语不发，似乎懒得回应。 七当家有点懵了。 难道这四个人之前素不相识，只是因为他才联手？ “说！” 白衣少女一脚踩在七当家的胸口，早已没了那种无辜茫然的眼神，挥舞拳头，恶狠狠的问道：“巫山寨在哪！” “呵呵。” 七当家冷笑一声，闭口不言。 “一个恋尸癖，你神气什么！” 白衣少女一脚踩断七当家的胸口，随后蹲下身子，手掌握住七当家的断腕，用力一捏！ “啊！” 七当家惨叫一声，当场痛得晕了过去。 黑衣少年吓了一跳，看着白衣少女的眼神，隐隐透着一丝忌惮。 这姑娘刚刚还是人畜无害，现在看上去好似一个心狠手辣的魔女。 白衣少女又去接了点雨水，一桶浇在七当家的脸上，将他浇醒过来。 她蹲在七当家身边，又开始折磨七当家。 一会斩断一根脚趾，一会捏碎一块骨头，都是些小伤，不算致命。 七当家也是够硬，只是惨叫连连，就是不松口。 黑衣少年看得心有余悸。 草帽男在一旁看不下去，忍不住说道：“你这样不行，你拿块布遮住他的脸，然后往他的脸上浇水，这样折磨他才对……” 陈棠听得暗暗咋舌，忍不住看了一眼草帽男。 这是水刑啊！ 这家伙有点专业…… “管用吗？” 白衣少女半信半疑的问道。 “你试试看。” 草帽男说道：“他总这么吵，太烦了。” 白衣少女按照草帽男的法子，拿块破布盖住七当家的脸，然后开始灌水。 咕咚咕咚！ 七当家口鼻之中，不断呛水，整个人疯狂挣扎，抽搐不已，看上去确实比之前痛苦百倍，而且嘴里还说不出话来。 果然安静了。 草帽男轻舒一口气，准备接着去墙角睡觉。 第7章 江湖这么大 水刑之下，这位七当家扛不住，终于将巫山寨的位置说了出来。 巫山就在并州城附近！ 只不过，巫山周围有寨主布置的奇门五行阵，寻常人不得其法，进入巫山也会迷路，深陷其中。 而这奇门五行阵，每天都会变化。 即便七当家回去，也要等待里面的指引，才能进入山寨。 而且，白衣少女还问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 青城郡的郡守，便是巫山十鬼之一的六当家，画皮鬼！ 据七当家所言，画皮鬼擅长伪装易容之术，他将青城郡守杀了，随后揭下后者的面皮，覆盖在自己的脸上，伪装成青城郡守的模样。 原本草帽男回到庙宇角落里，对什么巫山十鬼似乎不太关心。 但听到这里，草帽男突然翻了个身，朝这边看了一眼。 黑衣少年冷哼一声，道：“青城郡守都成了巫山十鬼，能剿灭巫山寨的匪徒那真是有鬼了。” “知道的我都说了，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七当家苦苦哀求。 他甚至都没有乞求饶命之类的，只求赶快给他杀了，免得再受这些折磨。 “你想死的痛快，美得你！” 白衣少女却不肯就此放过他，依旧拿水刑伺候，嘴里嘀咕道：“你们这帮狗东西，祸害那么多女子，还想死个痛快？” 接下来，在黑衣少年震惊的目光下，这位巫山寨的七当家，被白衣少女折磨了大半夜！ 晕过去，就弄醒。 之后再上各种手段。 最后这位七当家实在扛不住，硬生生被折磨死了…… 陈棠手底下也杀过不少人。 但从没像白衣少女下手这么狠。 此女外面看上去纯真无邪，人畜无害，可动起手来，连鬼都要怕三分。 而且折磨七当家的过程，她似乎很是享受，眼神中闪烁着光芒，带着一丝小兴奋。 草帽男已经有点后悔，将水刑的法子教给白衣少女了。 黑衣少年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禁打了个寒战。 落到这少女手中，还不如早点自尽，免得遭受这等折磨。 白衣少女弄死七当家，拍了拍手掌，意犹未尽的站起身来，看着躲在远处的黑衣少年、陈棠和草帽男三人，不禁甜甜一笑，道：“三位别害怕，我只是对待坏人用这种法子。” “这可说不准……” 黑衣少年嘟囔一句。 “你说什么？” 白衣少女耳朵尖，一下就听到了，瞪眼说道：“你过来，我刚刚还没跟伱算账！” “过来就过来，我又不怕你！” 黑衣少年手持长枪，大步流星的走来，沉声道：“你要算什么账，我刚刚分明出手救了你。” “我用得着你救？” 白衣少女冷笑道：“我本来就想着让巫山寨的人带走，正好混进巫山寨，将这个淫窟扫平，杀光巫山寨的匪徒，将这寨子一把火烧了。” “现在倒好，人都死了，怎么进寨？” 黑衣少年道：“不是问出寨子位置了吗，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去，将这寨子平了便是。” “哼！” 白衣少女又是一声冷笑，道：“你方才没听到吗，巫山寨周围有奇门五行阵，不得其法，外人根本进不去，你懂奇门五行阵吗？” 黑衣少年一时语塞。 陈棠帮忙解释道：“这位兄弟方才也是救人心切，即便他不出手，巫山寨这群人也不会放过我们，这场厮杀难以避免。” 黑衣少年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陈棠。 “你说的也有道理。” 白衣少女没跟陈棠争辩，竟然点了点头。 黑衣少年有点无语。 他打量了一下白衣少女，忍不住说道：“我看你只是江湖小白，没什么江湖经验，真若混进巫山寨，多半也是性命不保，还不如从长计议。” “你住口！” 白衣少女脸色一红，道：“我是初入江湖不假，但江湖经验可是不少，才不是小白！” 黑衣少年道：“你刚才伪装的不错，但未免太不小心，那个刘舵主给你吃的喝的，你看都不看就吃，太不小心了。” “那些东西又没毒，我看着他们吃了，我干嘛不能吃。” 白衣少女撇嘴道。 黑衣少年语重心长的说道：“江湖中下毒的手法多种多样，他们可以吃，但你却未必能吃。有可能他们递给你东西的同时下了毒，也有可能他们已经提前服下解药……” “这些江湖经验，你慢慢学吧，都是知识。” “哇。” 白衣少女拍手，惊叹道：“少侠，你懂真多。” 黑衣少年没听出她的讥讽之意，还以为她真心称赞，只是故作淡然的点点头，道：“还行吧，略懂一点。” 陈棠听得莞尔一笑。 噗嗤！ 草帽男似乎没忍住，竟笑出了声。 “你们过来呀，躲那么远做什么？” 白衣少女朝陈棠两人招呼着，道：“江湖这么大，咱们聚在这座破庙里，还联手杀敌，多有缘分，过来认识一下。” 白衣少女不折磨人的时候，看上去还挺正常。 陈棠从角落里走了过去。 “算了。” 草帽男一动没动，懒洋洋的说道：“既是萍水相逢，将来没机会再见，又何必认识。” “你这人怎地这般无趣！” 白衣少女皱眉道：“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话口气好像我爹！” 一边说着，白衣少女竟来到草帽男身边，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将他拉扯到庙宇中心，火堆的旁边。 草帽男有些无奈，却也没有拒绝，只是看上去仍然兴趣不高。 “来吧，咱们认识一下，谁先说？” 白衣少女看向陈棠三人。 三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不语。 白衣少女点点头，装作很有江湖经验的样子，道：“还行，你们三个还算谨慎，没有报上姓名，我刚刚其实是试探你们呢……” “这样吧，咱们四人谁都不用说自己真实的名字，编一个假名好了，将来行事也方便些。” 停顿片刻，白衣少女思索道：“但若全是假名，又显得咱们之间不够真诚，所以这个名字要半真半假才好。” 黑衣少年忍不住问道：“怎么个半真半假法？” 白衣少女眼珠一转，侧头看向陈棠，问道：“兄台名字最后一个字是什么？” “棠。” 陈棠道。 白衣少女问道：“哪个棠？” 陈棠道：“海棠的棠。” 白衣少女灵机一动，道：“有了！今后，你就叫慕容海棠！” 陈棠脸一黑。 “哈哈哈哈！” 黑衣少年已经忍不住，指着陈棠笑道：“你是慕容海棠？哈哈哈哈！” 陈棠磨牙道：“慕容海棠听着明显是个女的！” 黑衣少年似乎想到什么，笑得声音更大了。 草帽男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不知黑衣少年为何笑成这个样子。 “这就对了。” 白衣少女道：“慕容海棠，听上去像个女子，这样旁人才想不到你的身上，将来做坏事也方便许多。” “为何要姓慕容？” 陈棠又问。 白衣少女道：“这你就不懂了，慕容、独孤、宇文、长孙，这是乾国除了皇族之外，势力最大，最具权势的四大氏族。报上这样一个名号，别管真假，听上去就能唬人。” 之前陈棠路过的燕州，是慕容氏族独大。 而这并州的地界，就是独孤氏族雄霸于此。 陈棠被她说服了。 就慕容海棠吧，反正是个名号，凑合着用。 之前得罪青龙司，玄天观，也不知道陈棠这个名字有没有被拉上黑名单，换个名字行事也好。 白衣少女又看向草帽男，问道：“兄台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什么？” 草帽男沉吟片刻，没有直接说，而是以剑鞘，在地上写了一个字。 默。 草帽男生怕白衣女子胡乱给他组词，干脆只写一个字。 白衣少女看着地上的‘默’字，若有所思，道：“你就姓宇文吧。” “宇文默？” 草帽男品了品，还不错，比慕容海棠强。 “不妥。” 白衣少女道：“默是你真实的字，直接用容易暴露，这样吧，你叫宇文黑狗！” 草帽男：“？？？” “哈哈哈哈！” 黑衣少年捧腹大笑。 陈棠忍俊不禁。 看来他的慕容海棠还不错。 “为啥叫宇文黑狗？” 草帽男差点把草帽都给掀了，磨牙问道。 “你自己写的啊。” 白衣少女指着地上的‘默’字，道：“黑犬，不就是黑狗吗！宇文黑狗，听听这名字，就算是你最亲近的人，都想不到你身上。” 草帽男脸也黑了。 那确实想不到，正常人谁叫这种名字。 “你叫什么？” 陈棠反问道。 白衣少女道：“我最后一个字是‘倾’，嗯……我就叫独孤倾城吧。” 陈棠和宇文黑狗对视一眼。 她给自己起的名字倒是蛮不错。 独孤倾城看向黑衣少年，问道：“你最后一个字是什么？” “鸣，一鸣惊人，不平则鸣的鸣。” 黑衣少年说道。 “鸣？” 独孤倾城沉吟道：“那就叫长孙……” 黑衣少年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有些紧张，道：“我不能姓长孙！” “为什么？” 独孤倾城问道。 三人同时好奇的看向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目光躲闪了下，道：“反正叫长孙不太好……” “没关系。” 独孤倾城道：“只要旁人猜不到你真实身份就好了，一个姓氏，有什么好不好的，长孙一鸣怎么样？” “不好！” 黑衣少年连忙拒绝。 独孤倾城道：“那就长孙惊人。” 黑衣少年脸也黑了。 第8章 毒翻 “三位，咱们重新认识一下。” 白衣少女兴致勃勃的说道：“在下独孤倾城。” “在下长孙惊人。” 黑衣少年不太乐意，闷声说道。 “在下慕容海棠。” 陈棠咬了咬牙，勉为其难。 太羞耻了。 三人不约而同，看向最后的草帽男。 草帽男握拳，缓缓道：“在下宇文……” “黑狗！” 后面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 看到草帽男这个样子，陈棠觉得自己的名字，也还能接受。 长孙惊人问道：“倾城，你这软剑藏在哪里了，我之前都没发现。” 四人介绍完之后，倒是逐渐熟络起来。 虽然都只是假名代称，但大家称呼起来，也不觉生分。 “瞧好了。” 独孤倾城将腰间丝带微微提起，手中的软剑，朝着腰间一卷。 唰！ 剑身柔弱异常，犹如长鞭，在腰间打了两圈，剑尖和剑柄连接吸在一起，刚好合适。 腰带？ 陈棠嘴角抽动了下。 拿剑当腰带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要是一不小心，剑刃卷到腰腹上，岂不是一剑给自己斩成两半了。 独孤倾城随后将腰间丝带放下，刚好盖住那柄软剑，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 四人聚在一起，天南地北的闲聊起来。 宇文黑狗大多时候，都不爱说话，看上去很是高冷，爱答不理。 没过多久，外面的雨停了，天色破晓。 独孤倾城突然正色道：“三位，咱们一见如故，不如联手去做一件大事！” “巫山寨？” 长孙惊人问道。 “不错！” 独孤倾城点点头。 长孙惊人道：“我原本正要回家，路过并州，听说了巫山寨犯下的罪行，为祸一方，确实有心将其铲除，既然如此，咱们就联手给它平了！” “海棠，黑狗，你们怎么说？” 独孤倾城问道。 陈棠沉吟道：“对巫山寨的信息，了解的还不算多，不知道山寨有多少人，都有几品高手。若是山寨里面有内气高手，咱们贸然出手，恐怕凶多吉少。” 宇文黑狗道：“听我一句劝，这事你们别管了。” “你这人，怎么又来泼冷水？” 独孤倾城大皱眉头。 宇文黑狗淡淡的说道：“这个食尸鬼只是七当家，就已经是六品修为，巫山十鬼排在他前面的六人，修为只高不低，肯定有五品内丹高手。” “而且巫山寨能在并州存在这么久，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肯定有所依仗，你们过去，等于是自己送死。” “我看三位年纪不大，都是初入江湖，又没什么经验，拿什么跟巫山寨斗？” 昨晚至今，这是宇文黑狗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他继续说道：“别的不说，便是巫山寨周围的奇门五行阵，你们谁进得去？” 陈棠心中一动，问道：“听黑狗兄的意思，似乎精于此道？” “略懂。” 宇文黑狗语气淡然，似乎只是说了一件极为寻常的事。 “看给伱神气的！” 独孤倾城道：“既然你懂，就更得加入我们了。大黑狗，别逼我求你！” 宇文黑狗：“……” 长孙惊人沉声道：“刚才听到这个七当家说，青城郡守是巫山十鬼的画皮鬼，这里距离青城郡不远，咱们可以先会会这个画皮鬼。” “这事交给青龙司就好了。” 宇文黑狗随意的说道。 独孤倾城轻哼一声，道：“万一青龙司搞不定呢？” 宇文黑狗道：“青城郡的青龙司校尉是四品，如果连他都搞不定画皮鬼，你们肯定也不行。” “庙堂里的水那么深，乾国官官相护，官府比江湖还黑，谁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其他的勾当。”独孤倾城道。 宇文黑狗道：“之前的乾国，确实存在很多问题，但如今，新帝继位，自上至下，都有了一番新气象。青龙司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包庇巫山十鬼这种货色。” “哼！” 独孤倾城似乎有些不开心，站起身来，踩了几下火堆，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跟我们联手，干一番大事！” 陈棠突然皱了皱眉，似有所觉。 宇文黑狗正要说话，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嗯？” 宇文黑狗脸色一变，低声道：“你们快走，这里有人下毒，我帮你们拦住来人！” 听到这里，独孤倾城的脸色，倒是柔和不少。 长孙惊人想要起身，却觉得浑身无力，又跌坐在地上，惨然道：“不行，这毒好生厉害，使不上劲。” 实际上，刚刚中毒的刹那，陈棠便有所察觉。 他第一时间进入神照状态，将毒气逼出体外！ 奇怪的是，他并未察觉到有人在附近。 除非来人的武功，远远超过破庙里的四人。 但若是如此，来人似乎没必要下毒。 如果不是外人…… 陈棠不动声色，目光在宇文黑狗、长孙惊人、独孤倾城的脸上掠过。 一眼看过去，瞬间就有了答案。 宇文黑狗、长孙惊人都已经瘫软无力，昏昏欲睡，几乎就要晕倒过去。 只有独孤倾城神色淡定，正抱着臂膀，好整以暇的看着三人。 “看什么？” 独孤倾城冲着三人扬了扬下巴，道：“就是我下的毒！” “你为何……” 长孙惊人话没说完，就晕倒过去。 陈棠不知独孤倾城此举何意，也装作中毒的样子，晕倒过去。 只有宇文黑狗还在苦苦支撑。 “咦？” 独孤倾城看着宇文黑狗，有些惊讶的说道：“大黑狗，还是你有点东西，居然能撑这么久。” 话音一落，宇文黑狗也倒地睡了过去。 “哼！” 见三人都倒了过去，独孤倾城才站起身来，来到宇文黑狗身边，气鼓鼓的踢了他一脚，嘟囔道：“好你个大黑狗，让你看不起人，给我泼冷水，说我没有江湖经验……” “你这江湖老手又怎么了，还不是被我毒翻了，等你明天醒来，我定要好好嘲笑你一番！” 听到这里，宇文黑狗原本握紧的掌心突然松开，一枚金针悄无声息的掉落在地上。 他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刚刚实在不知独孤倾城有没有恶意，才装作提前晕倒。 若是察觉不对，准备最后一搏。 听到独孤倾城小声嘀咕的话，他才放下心来。 原来这少女只是想争一口气，才将他们毒翻。 真是胡闹。 话说回来，她是什么时候下的毒，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如此看来，她之前接过刘舵主他们的吃食，看似没有防备，其实早就心里有数。 倒是我小瞧人家了。 独孤倾城看着倒地的三人，喃喃道：“嗯……将来若是我们联手干成一番大事，名扬天下，那我肯定是他们三个的大姐头！” “毕竟一见面，就毒翻三人，嘿嘿嘿。” 独孤倾城好生得意，自己对着空气傻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独孤倾城似乎想到什么，一拍脑门，道：“哎呀，糟糕！” 这里死了这么多人，除了北风帮的人，还有不少巫山寨的匪徒。 天亮之后，肯定会有不少来往的江湖人士，看到他们在这里，必然脱不了干系。 此地不宜久留。 可独孤倾城犯了难。 三个壮汉，她只有一个人，怎么带走啊。 而且他们四人身上，都沾染着血迹，若是这样出去，太引人注意了，很容易暴露。 “愁人……” 独孤倾城看着脚下的三个壮汉，满面愁容，犯起了难。 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再说。 独孤倾城出门，找来三匹马。 昨晚的人都死了，但马就在附近。 独孤倾城将黑衣少年、宇文黑狗抱起，都横在马背上。 又转头将陈棠抱出破庙外。 既然是独孤倾城毒翻三人，让她吃点苦头也好。 陈棠仍装作昏迷不醒，任由独孤倾城抱着。 刚出破庙，丛林中便钻出来一匹丑马，颠颠的跑到独孤倾城身边，伸出舌头，对着陈棠的脸一顿狂舔…… 陈棠差点忍不住，想要跳起来给呼雷豹一个大逼兜！ “咦，你认得海棠吗？” 独孤倾城大感惊奇，看着呼雷豹，忍不住问道。 呼雷豹打了个响鼻，微微俯首，低下身子。 独孤倾城隐约明白，将陈棠横在呼雷豹的身上。 呼雷豹才站起身来。 “好有灵性的马儿。” 独孤倾城忍不住称赞一声。 随后她自己也骑上一匹马，牵着驮着宇文黑狗和长孙惊人的马，朝着青城郡的方向行去。 呼雷豹不用她牵引，就跟在她身后。 没过多久，独孤倾城来到一处河边停了下来。 她又将三人从马背上抱到河边。 陈棠吓了一跳。 这女人又发什么神经？ 不会嫌麻烦，要将他们三个给扔河里吧？ 独孤倾城四处看了一眼，没看到其他人，先是拾了点柴禾树枝，在河边升起一团火，然后便开始脱衣。 陈棠原本还眯眼偷看。 看到这一幕，他心里有点慌，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过了一会，陈棠鬼使神差的又偷看一眼。 只见独孤倾城脱了外衣之后，将长孙惊人外面的衣服也扒了下来。 然后，又依次将宇文黑狗，陈棠的外衣都脱下来，一起拿到河边涮洗起来，唉声叹气道：“哎，大姐头还没当上，就给你们三个废柴洗衣服，真是麻烦……” 第9章 蛇惊了 将四人外衣上的血迹洗去，独孤倾城用力拧了拧，将外衣晾在不远处的树杈上。 随后她下河抓了几条鱼，此时正值开春，河鱼正是肥美味鲜的时候，将鱼简单处理一下，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这一套流程下来，看上去极为熟练，明显不是第一次了。 没过多久，宇文黑狗最先醒来。 他没有第一时间睁眼，而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发现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 他鼻翼翕动，闻到烤鱼的香气，不禁口舌生津。 咕噜咕噜！ 宇文黑狗的肚子饿的叫了起来。 独孤倾城闻声望来，拍手笑道：“鼻子这么灵，不愧是大黑狗，最先醒过来！” 宇文黑狗自知装不下去，便直挺挺的坐起身来。 他目光一转，看到树杈上已经洗的干净，正在晾晒的衣物，又看了一眼独孤倾城正在做的烤鱼，原本还想数落几句，话到嘴边，便说不下去了。 宇文黑狗只是轻哼一声，默默的来到火堆旁，等待投喂。 另一边。 长孙惊人也迷迷糊糊苏醒过来，猛地站起身来，拎枪在手，环顾四周，神色紧张。 待看到没什么危险，才轻舒口气。 长孙惊人瞪着独孤倾城，问道：“你给我们下毒做什么？” “玩” 独孤倾城回了一个字。 长孙惊人听了差点吐血。 独孤倾城戏谑道：“瞧瞧你们，一个个能说会道，动不动江湖经验的，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随随便便就毒翻了。” “那，那是因为……” 长孙惊人脸色一红，争辩道：“我信任你，没有任何防备，才会着了你的道。” “好啦好啦！” 独孤倾城哄着说道：“我给你们烤鱼了，一人一条，就当赔不是了。” 陈棠此时也装作刚刚苏醒，坐起身来，一语未发，直接来到火堆旁，等着吃鱼。 “看看人家海棠。” 独孤倾城道：“醒来之后，不生气不埋怨，这才是大丈夫的胸怀。” 宇文黑狗和长孙惊人心中也是暗自惊奇。 古怪，他怎会如此淡定。 难道真是我们小肚鸡肠了？ 宇文黑狗实在有些饿了，见那鱼已经烤的差不多，就要上手去抓。 啪！ 独孤倾城一伸手，拍在宇文黑狗的手背上。 “不许动，还没好！” 独孤倾城轻斥一声。 宇文黑狗缩了下手掌，微微垂首，草帽遮住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手背，神色复杂，似乎对于这种举动还有点不适应。 “我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长孙惊人催促道。 独孤倾城道：“不行，要烤的外焦里嫩才好。过了鱼皮会糊，火候不到，味道便差了一些，这可是我多少次总结的经验。” 又等了一会，独孤倾城开始在上面撒上一些佐料，随后将三条烤鱼递给陈棠三人。 自己拿着最后一条，轻轻吹着上面的热气，准备凉一会再吃。 仔细吹了一会，独孤倾城一抬头，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陈棠三人正眼巴巴的坐在火堆前，看着她手里的烤鱼。 “你们……的鱼呢？” 独孤倾城问道。 “吃没了。” 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陈棠和长孙惊人的身边，还有些鱼骨头。 宇文黑狗刚才连骨头都没吐，嚼吧嚼吧全咽肚子里了。 “伱们吃的也太快了吧！” 实在受不了三人的眼神，独孤倾城只好又去抓了几条鱼，拾掇干净，给陈棠三人烤了起来。 折腾一个多时辰，四人才吃得酒足饭饱，各自上马，朝着青城郡行去。 没走多远，四人同时闻到一股血腥气！ 四人循着气息找了过去，只见一片距离官道不远的丛林中，躺着几具尸体，年龄大概在二三十岁，穿着护卫服饰，不像是平民。 每具尸体身上都有致命刀伤。 宇文黑狗下马，在几具尸体身上检查了一下，道：“看时间，应该是昨晚死的。” “昨晚？” 长孙惊人若有所思，道：“会不会是巫山寨那群人下的手？” 宇文黑狗道：“看伤口应该是。” “青城郡府的令牌！” 陈棠在其中一人的身上，摸出一块令牌，看了一眼。 四人对视一眼，心中疑惑。 青城郡守若是巫山寨的画皮鬼，郡府的护卫为何会死在城外，还是被巫山寨所杀。 四人在几具尸体上翻找一下，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便继续上路。 长孙惊人道：“其实黑狗说的也有道理，此事应该通知青龙司，让他们出面调查比较好。” 陈棠道：“青龙司能解决此事，自然最好不过，咱们不必以身犯险。而且，咱们想要接近一位郡守，揭开他的真面目，恐怕并不容易。” 没有什么身份，寻常人哪有机会见到郡守。 “行吧。” 独孤倾城见三人都这么说，只好妥协，但仍是有些不情愿，道：“反正我是信不过什么青龙司。” “你怎么对青龙司意见这么大？” 宇文黑狗突然问道。 “哼！” 独孤倾城轻哼一声，道：“我对乾国朝廷都信不过！” 宇文黑狗沉默。 到了晚上，四人抵达青城郡。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 当然，即便是在白天，四人身上没有什么通关文书，也不方便进城。 “这城墙三丈多高，你们能溜进去吗？” 独孤倾城问道。 宇文黑狗一语不发，纵身一跃，足尖在城墙上连续轻点，不断借力上升，没一会儿，便来到墙头上。 等待巡逻守卫过去之后，他才约上墙头，朝着下方的三人招了招手。 “大黑狗身法还真不赖。” 独孤倾城小声称赞一声。 “海棠，你行吗？” 独孤倾城问道。 陈棠的修为境界，在三人中最低，只是七品下。 其他三人都是六品。 “问题不大。” 陈棠点点头。 独孤倾城道：“别托大，不行的话跟我说，我带你上去。” “你还能带人呢？” 长孙惊人有些惊讶，随后小声道：“这种翻墙的身法我不擅长，你带一下我吧。” “好说！” 独孤倾城从怀中摸出一个圆筒状的装置，顶端有一个勾爪，触动机关，勾爪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挂在墙头上。 随后，独孤倾城拽着长孙惊人的手臂，顺着绳索，两人轻松飞上墙头。 三人来到城墙上，低头看着墙角的陈棠。 陈棠二话不说，施展壁虎游墙术，整个人几乎贴在城墙上，身体游走，只是三两下，便窜到墙头上面。 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壁虎游墙功！” 长孙惊人认出这道身法。 “大壁虎！” 几乎是同时，独孤倾城也说了一句，明显同样认出这道身法。 陈棠点点头。 四人没在城墙上多做逗留，溜下墙头。 当夜，一支绑有信笺的羽箭，落入青龙司中。 第二天。 陈棠四人在郡守府附近找了家客栈，暂时住了下来，同时这里能观察到郡守府来来往往的人，有什么动静，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快看，是青龙司的人！” 四人朝郡守府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队青龙卫骑着高头大马，正朝郡守府走来，为首之人身穿铜甲，在他身后，还有几位穿着铜甲的卫尉。 几人身后，便是数十人的青龙卫。 陈棠道：“看来青龙司很是重视，校尉带着几位卫尉过来了。” 四人眼看着青龙司众人进了郡守府，便在客栈里暗中等待。 没过多久，不远处又有一群玄天观的弟子朝郡守府走来。 其中一人坐着八抬大轿。 围观群众看到此人，脸上纷纷露出敬畏之色。 有些人甚至驻足行礼，神色恭敬。 青城郡的玄天观主，文闻。 “玄天观的人怎么来了？” “不清楚，难道跟这件事有关？” 四人聊了几句，没讨论出个名堂。 玄天观主带着一众弟子，进了郡守府。 等晌午过了，青龙司一行人和玄天观众人陆续离开，青城郡守亲自出门送客，笑容满面，拱手作揖。 “这就没事了？” 四人对视一眼，大皱眉头。 宇文黑狗似乎想到什么，突然说道：“我出门一趟，很快回来，你们在这等我。” 说完，宇文黑狗快步离开，似乎有什么要紧事。 陈棠若有所思。 看这个样子，青城郡守已经没事了。 也就是说，有两种可能。 第一，青城郡守原本就没问题，巫山寨七当家提供的消息是假的。 第二，青城郡守确实是画皮鬼，但因为某些原因，或是有什么证据，足以让青龙司打消怀疑，带人撤走。 不论哪种可能，都可能会引发一个后果。 蛇惊了。 青城郡守回府没多久，郡府便有众多衙役朝着城中四散开来，一些衙役带着白役，开始陆续在街上搜查，甚至有一些巡逻的城防军加强戒备。 他们这家客栈，距离郡守府很近。 要不了多久，就会查到这里！ 而他们身上，都没有官府印发的通关文书。 一旦查到他们头上，很难说的清楚。 “得赶紧走。” 长孙惊人同样察觉到这一幕，低声说道。 独孤倾城皱眉道：“可大黑狗还没回来，他让我们在这里等他。” 长孙惊人看向陈棠。 陈棠沉吟道：“再等等看，现在离开，城里恐怕也没有什么藏身之地。” 第10章 邪祟缠身 四人都是初到青城郡，对城里的格局布置，地势环境，一点都不熟悉。 若是现在逃走，也未见得能躲开搜查。 没过多久，有几个衙役查到了他们这家客栈。 “大家都别慌，检查一下你们的通关文书，免得巫山寨的贼人混进城里。” 一位衙役在楼下喊道。 陈棠三人躲在二楼，神色凝重。 等一楼检查完了之后，就会查到二楼，早晚都要查到他们头上。 呆在这里，只是坐以待毙！ 长孙惊人道：“一会我拖住他们，尽量闹大一点动静，你们两人趁乱逃走。” “不行，要走一起走！” 独孤倾城立刻说道。 长孙惊人道：“你们不必担心，就算我被他们抓住，也有应对之法，我肯定不会有事。” 陈棠心中一动，回想起破庙里的一幕，对长孙惊人的身份，大概有了个猜测。 独孤倾城神色犹豫。 不管长孙惊人有没有事，就这样扔下同伴，有违她的本心。 已经有衙役朝二楼走来。 而他们这个房间，正对着楼梯口！ 衙役上楼的第一间房，就是他们这间！ 长孙惊人对陈棠和独孤倾城使了个眼色，自己拎着长枪，站在房间门口，准备闹出点‘大动静’。 就在此时，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房门突然打开。 长孙惊人神色一冷，正要动手，却又顿住。 推门进来的竟是宇文黑狗！ 宇文黑狗随手将房门关上，朝长孙惊人的怀中塞了一张纸，随后又递给陈棠和独孤倾城各自一张纸。 三人定睛一看。 他们拿到的竟是一张通关文书。 只不过，与官府发行的不同，这张通关文书是由青龙司发下来的。 上面写着三人的信息。 独孤倾城，慕容海棠，长孙惊人…… 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衙役推门而入，看到门口的宇文黑狗，皱眉呵斥道：“你刚刚跑什么，你的通关文书呢，拿出来，你们三个也是！” 宇文黑狗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嗯，伱这……” 衙役接过来一看，道：“青龙司发的？” “有问题吗？” 宇文黑狗淡淡的说道。 “没问题。” 那衙役连忙笑了一下。 青龙司发的通关文书，比官府的力度还要大一些，很有可能是配合青龙司做事，有公务在身！ 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姓宇文。 这可是乾国真正的贵姓啊！ 不过，这名字起的实在有些别致。 黑狗，啧啧。 那位衙役双手托着宇文黑狗的通关文书，恭恭敬敬的还了回去。 陈棠三人见这张纸真管用，也纷纷将手中的通关文书递到那个衙役面前。 那衙役接过来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慕容海棠。” “独孤倾城。” “长孙惊人。” 衙役：“……” 以他的身份职位，哪有什么机会接触到四大氏族的人。 今天倒好，一下撞见四位！ 而且还不是来自一个家族，分别来自四家。 这四人是什么情况。 看着服饰打扮，普普通通，住的这家店，也很是寻常。 不管了，这些贵族家的公子小姐，都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微服私访什么的也说不定。 那衙役将三人的通关文书递还回去，才躬身退出，满脸笑容的说道：“四位，打扰了。” 说完，还轻轻的帮忙将四人的房门关好。 “怎么这么慢，有什么问题？”另一位衙役问道。 “没事。” 那个衙役嘀咕道：“就是那文书上面的墨迹还没干……” “嗯？” “都是些贵族家的公子千金，别去招惹了。” 两个衙役随便说几句，便下了楼。 房间里，四人对视一眼，轻舒一口气。 “大黑狗，有点东西啊。” 独孤倾城上下打量着宇文黑狗，道：“看来咱们得重新认识一下了，今后我们要不要称你一声大人？” 能从青龙司的手中，拿来四张通关文书，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足以证明很多东西！ “你是青龙司的人？” 长孙惊人问道。 “不是。” 宇文黑狗摇头，神色淡然。 “哼！” 独孤倾城自然不会相信，只是轻哼一声。 宇文黑狗看向独孤倾城，道：“我在朝廷没有一官半职，而且，我对庙堂之事也极为厌恶。你若不信，看我生厌，我离开便是。” 以他的性子，换做平时遇到这种事，都懒得跟人解释。 可不知为何，他好像有些在意三人对他的看法。 想要跟独孤倾城解释一番，也不想让陈棠、长孙惊人误会。 独孤倾城盯着宇文黑狗，眼眸一眨不眨，半响之后，才嫣然一笑，道：“好，我信你。” “多谢。” 宇文黑狗也突然感到一阵放松，心头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 宇文黑狗感谢，不仅仅是感谢独孤倾城的信任，更是感谢，她没有继续追问。 没有一官半职，却能在青龙司拿到四张通关文书，这本身就不寻常。 如果独孤倾城继续追问，他还要不要说？ 或许，只有离开了。 独孤倾城摆摆手，道：“没事，谁都有一些不能跟人说的秘密。” “不错。” 长孙惊人微微一笑。 “你也有秘密？” 独孤倾城问道。 “当然。” 长孙惊人傲然道：“我的身份，就是秘密。” “切，那算啥秘密，你叫长孙鸣吗？”独孤倾城撇撇嘴。 长孙惊人立即跳了起来，指着独孤倾城，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随后，他看向陈棠、宇文黑狗。 两人的神色，也毫不惊讶。 “你们……” 长孙惊人握拳。 他们竟然都知道了！ 陈棠似乎想到什么，有些感慨，道：“确实，谁都有一些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切，你的秘密肯定没有我的大！” 独孤倾城奇怪的胜负欲冒了出来，神秘兮兮的说道：“我的这个秘密，要是说出来，吓死个人！” “那个，要不，先告诉我你们叫啥？” 长孙鸣忍不住说道。 四个人，只有他暴露了真实名字，在三人面前，总有种没穿衣服的奇怪感觉…… “不说！” 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长孙鸣咬牙切齿。 太不公平了！ 随后，他看向陈棠，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哈哈一笑，道：“我又想到一个秘密，但我也不说。” “对了，还有件事。” 宇文黑狗沉声说道：“刚刚我打听了一下，青龙司的校尉等人确实去郡守府询问此事，但据说郡守身体不适，声音沙哑，说可能是被邪祟缠身。” “青龙司校尉自然不信，本要将郡守带回青龙司调查，但郡守说已经约好玄天观主来给自己治病驱邪，青龙司校尉只好在一旁等候。” “玄天观主来了之后，说郡守中了厌胜之术，得施法驱邪，才能根治，并无顶替之事。” “而且经过玄天观主施法之后，郡守再出来的时候，果然已经恢复起色。有玄天观主作保，青龙司校尉便没再说什么，带人回来了。” 宇文黑狗见到青龙司无功而返，第一时间就猜测出可能遭遇的情况。 所以他第一时间离开，除了拿到四张通关文书，还问出了当时在郡守府的情况。 长孙惊人问道：“难道咱们被巫山寨的七当家骗了，郡守只是中了邪？” “不好说。” 宇文黑狗道：“但这事得先确定下来，否则不好贸然动手，万一杀错了人，不好交代。” “我还是觉得郡守有问题。” 独孤倾城仍是不信，道：“什么厌胜之术，未免太巧合了。” 长孙惊人问道：“怎么才能确定郡守是真是假？” “不好办，咱们连看都看不到，更没机会接触，怎么确定？” 独孤倾城微微皱眉。 陈棠沉吟道：“郡守有没有问题，最有可能，或者说，最先发现异常的人，应该就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想办法接触郡守身边的人，打听消息。” “不错。” 宇文黑狗点点头，道：“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长孙惊人道：“这次的事已经打草惊蛇，城中戒备森严，郡守肯定有所防备，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起他的警觉，先等一段时间。” 四人定下计划，便暂时在青城郡住了下来。 每天在城中酒楼茶馆走动，打探消息。 十天之后，四人终于等到一个机会。 郡守的一位千金准备公开招募一些贴身护卫。 四人对视一眼，机会来了！ 如果可以成为郡守千金的贴身护卫，便有机会从郡守千金那里，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甚至有机会直接接触到青城郡守！ 等到招募那天一大早，四人就来到郡守府报名。 原本，众人以为会有不少人前来，少不了一番角逐。 但实际上，前来报名的人并不多，只有数十位。 “怎么回事，报名的人这么少？” 陈棠打听着问道。 “你还不知道吧？” 那人神秘兮兮的说道：“郡守府这段时间都不怎么太平，据说进了邪祟，郡守大人都中招了，请玄天观主出手，才将那邪祟驱除，但一般人还是有些忌讳。” 另一人道：“而且这位郡守千金的护卫也没那么好当，我听说，他的几个贴身护卫，前段时间遭遇横祸，死在城外了。” 听到这里，四人同时想到，在来青城郡的路上，撞见的那几具尸体！ 如今看来，那几具尸体可能就是这位郡守千金之前的护卫！ 又交谈几句，四人在仆从的带领下，已经来到郡府后院。 第11章 围杀 来报名的数十人中，大多数都只是九品武者，其中还有一些八品。 经过一番简单的筛选，陈棠四人没有显露出全部实力，便在众多报名的人选中脱颖而出。 他们也如愿见到这位郡守千金，乔盈。 这位乔盈也是九品武者，只是身形看上去有些单薄，面容清秀，面容隐约透着一丝疲惫。 除了陈棠四人之外，还有六人入选，一共十人。 乔盈似乎在害怕什么。 这次入府的十个护卫，五人一组，昼夜交替，守护在乔盈身边，寸步不离。 几天来，独孤倾城曾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乔盈忧心忡忡，始终闭口不言。 这一晚。 赶上陈棠四人还有另一个护卫当值。 他们见到了青城郡守，乔兆南。 “你们退下吧，回去休息。” 乔兆南看向陈棠五人，淡淡的说道：“我与女儿聊几句，今晚不用过来了。” 陈棠五人俯首退下。 那个护卫正常回去休息。 陈棠四人越走越慢。 “确实有问题。” 独孤倾城将陈棠三人叫到一边，低声道：“这人的头皮处有些异常，若是不懂易容之术的人，很难分辨出来。” 确定青城郡守有问题就好办了。 “要不今晚就动手？” 长孙鸣问道。 陈棠小声道：“先回去看看，他来找乔盈做什么。” 四人点头，绕了一圈，又回到乔盈的院子外面，轻手轻脚的靠近卧房，竖耳偷听。 “我的好女儿，你很聪明啊。” 乔兆南的声音响起，透着一丝戏谑。 乔盈故作不知的问道：“爹爹，你在说什么？” “呵呵。” 乔兆南轻笑一声，道：“之前你的那些护卫都死在城外了，就是我派人杀的！” “啊！” 乔盈惊呼一声，随后沉默片刻，道：“爹爹杀掉他们，定是他们做错了事，这也没什么。” “既然你已经发现我的身份，就不用跟我在这装了！” 乔兆南微微冷笑，道：“你打得一副好算盘，先是派遣护卫，想要前往平州城求救，被我的人杀掉之后。又将我的身份，告诉给青龙司，想让青龙司的人来动我，哼！” “乔盈，我倒是有些好奇，伱怎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乃是巫山寨的六当家！” 听到这里，陈棠四人对视一眼。 此人的身份已经确认。 而且，乔盈早就发现乔兆南的情况有异，想要派人出去求救，却不曾想，被六当家提前察觉，派遣食尸鬼将那些护卫斩杀。 只不过，巫山寨的六当家误以为，青龙司突然拜访调查，是因为乔盈的通风报信。 “你是巫山寨的六当家？” 乔盈心中大惊。 她只是发觉自己的父亲这段时间太过异常，虽然容貌相似，声音也模仿的很像，但有些细节，习惯，还是差了一些。 什么邪祟缠身，厌胜之术，骗得了旁人，可她却不信。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被巫山寨的六当家替换！ “呵呵。” 六当家看了一眼窗外的方向，微微冷笑，道：“你以为，在城中找几个臭鱼烂虾，做你的贴身护卫，就能护得住你？” “我告诉你，那个护卫在我眼中如同蝼蚁！” 乔盈咽了下口水，颤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你这么不乖，我先将你那几个爱偷听的护卫杀了，给你个教训！” 六当家声音中透着一股寒意。 话音未落，六当家突然破窗而出，双手连续拍落，气息汹涌，朝着窗边的陈棠四人笼罩过来！ 这是内气！ 五品高手！ 陈棠四人临危不乱，面对五品高手也并不惊慌，翻身后撤，第一时间抽出兵器，刀剑在手！ 即便是五品高手，也并非不可敌。 五品内壮，修炼出了内气，战力大涨。 但毕竟仍是血肉之躯，他们的刀剑砍在五品高手的要害上，一样可以取了对方性命！ “嗯？” 六当家一招没能得手，不禁微微皱眉。 这四人能躲过他这一招，倒不像是寻常武者。 “唰！” 宇文黑狗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持剑直刺。 六当家心中一凛。 这人的剑法有点东西。 看似寻常的举剑直刺，却透着一股大道至简的韵味，剑锋寒气逼人，明显是难得的神兵利器！ 就算他修炼出内气，也不敢空手去接。 六当家抽身后撤。 呼！ 就在此时，长孙鸣抖动大枪，枪尖荡起一圈圆弧，朝前推进。 六当家微微皱眉。 这人的长枪还未刺到，但他身上的几处要害，已经隐隐有了反应，微微刺痛！ 六当家无法后退，便要朝左边平移。 嗡！ 剑吟声响起。 只见一团剑光，在独孤倾城的手中挥动，长剑犹如灵蛇，飘忽不定，软剑划破虚空，竟发出一阵‘嘶嘶’的声响！ 六当家只觉得眼前涌起一片剑光，寒气逼人，不禁大皱眉头。 他稍有迟疑，来不及多想，朝着右边退去。 这三个方向的人，都不太好惹。 六当家暗自懊悔。 大意了。 只可惜，他今日没带兵器。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八品，九品武者，没想到，对方倏一出招，竟让他感到如此棘手！ 右边方向那个男子，看上去身形虽然高大，但不论是那柄长刀，还是刀法，带给他的威胁，都没有其他三人明显！ 此子便是突破口！ 转念至此，六当家心中已有计较，提气纵身，身法又快了几分，朝着陈棠的方向扑去。 呼！ 六当家瞅准时机，一掌拍向陈棠的刀背。 这一掌力道十足，且避开刀锋。 若是让六当家拍中，陈棠必定拿捏不住，长刀会脱手而飞。 陈棠突然收刀，进入神照状态。 唰！ 下一刻，惊艳无匹的刀光闪过！ 快，太快了！ 六当家只觉得眼前一花，刀锋已至喉咙！ 他心中大骇，浑身汗毛倒竖！ 什么玩意？ 他的心中，原本对陈棠的刀法实力，有一个预估。 但陈棠这一刀，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测。 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六当家毕竟是五品，不论是自身反应还是身法速度，都超出六品，七品武者一大截。 面对如此凶狠、凌厉、惊艳的刀法，六当家突然止住身形，朝着后面平躺下去，整个人在半空中，几乎与地面平行。 刀锋贴着他的面门划过，一股寒气涌入体内。 六当家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若是他慢上半步，这一刀，最少都会削掉他的鼻子！ 第12章 潜入巫山寨 险之又险，躲过陈棠这一刀，可六当家的动作也已经彻底变形。 而且，身处半空中，无处着力。 身后恶风袭来，是那个用枪的少年。 六当家顾不得凶险，反手去抓！ 眼看就要抓住对方的枪头，但长孙鸣手腕一震，大枪抖动，牵连着枪头变幻位置，六当家一手抓空。 六当家心中一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肋下便传来一阵刺痛！ 中剑了！ “啊！” 六当家怒喝一声，落在地上的同时，一手抓住剑身，猛地向外面拔去。 同时伸手去抵挡左侧袭来的剑光。 呲呲呲！ 还没等他有多余动作，他的手臂衣衫破碎，多出好几道血淋淋的伤口，上面血肉模糊，尽数是被独孤倾城的软剑所伤！ 一旦被独孤倾城的软剑欺身，那就不是一两道伤口的事。 剑身扭动，带起一团剑光，在六当家左臂上乱窜，几乎将六当家的整条手臂的血肉全部剔除下来，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啊！” 六当家刚刚开口，惨叫一声。 噗嗤！ 长枪如龙，戳进六当家的胸口！ 刀光闪现。 惨叫声戛然而止！ 陈棠一刀，将六当家的头颅砍了下来！ 五品内丹高手，在四人联手围杀之下，身首异处！ 整个过程，还不到五个呼吸。 房间里的乔盈呆立在原地，目瞪口呆，整个人都看傻了。 之前几个贴身护卫惨死。 她知道事情败露，心中害怕到了极点，原本只是想招几个护卫进府，缓解一下心中的恐惧。 没想到，这四个护卫，直接将巫山寨六当家给杀了！ 四人斩杀掉画皮鬼，对视一眼，同时轻舒一口气。 之前在破庙中，四人只能算是各自为战。 刚刚是四人第一次联手，竟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默契。 能斩杀五品内丹高手，一方面，是因为这位六当家没有兵器在手。 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四人本身战力强大，在同辈中绝对是个中翘楚，不论是出手时机，还是相互配合，都堪称完美！ 不论是宇文黑狗剑法的精妙，还是长孙鸣枪法中的力量，亦或是独孤倾城软剑的多变，还是陈棠的快刀，少了一个环节，都未必能这么快将六当家斩杀。 “你们……” 乔盈有些感激的看着陈棠四人，可眼神中，也带着一丝戒备。 毕竟她不知道这四人是什么来头。 长孙惊人沉声道：“我们只是江湖过客，还望乔小姐给我们一些时间离开，先不要通报官府。” 另一边，独孤倾城已经上前，将六当家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露出画皮鬼的真容。 四人杀掉巫山寨六当家，就没必要在青城郡逗留，准备动身离去。 “好。” 乔盈点头答应下来。 四人收起兵器，离开郡守府之后，连夜翻墙跃出青城郡。 只不过，几人的马匹之前都扔在城外，找不回来了。 只有陈棠的丑马，听着口哨回到他身边。 几人连夜赶路，朝着并州城的方向行去。 既然已经杀了二鬼，干脆就将巫山十鬼全部杀掉，荡平巫山寨，除掉这个祸害，也免得将来被巫山寨的人找上门来。 对此，宇文黑狗倒是没说什么。 只是如何铲除巫山十鬼，几人还没定下计策。 约莫半个月后。 陈棠四人来到并州城附近，通过七当家的描述，找到了巫山寨的所在的大概位置。 独孤倾城问道：“能破解阵法吗？” “可以。” 宇文黑狗四处检查了下，点点头，道：“这处奇门五行阵相对简陋，破解起来不难，半柱香时间就够了。” “如此便好。” 长孙鸣道：“进了山寨，一路杀将过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咱们四个凭此一战，便可扬名并州！” 陈棠沉吟道：“按照食尸鬼所言，巫山寨里上上下下有一千多人，除了一些干杂活的仆从之外，有战斗力的成年男子便有千人左右，单凭咱们四人，恐怕应付不来。” “更何况，巫山十鬼死了二鬼，还剩下八鬼。这八鬼之中，前面靠前的实力不容小觑，恐怕都修炼出了内气。” “不错。” 宇文黑狗道：“而且二鬼身死，这些天过去，巫山寨肯定已经知道消息，可能会有所防备。” 独孤倾城问道：“怎么，还要请官府出兵？” 宇文黑狗摇摇头。 上次通知青龙司，已经无功而返。 这次再通知官府，也未见得能有什么用。 到时候，很可能又会打草惊蛇，适得其反。 独孤倾城道：“不如这样，破开奇门五行阵之后，咱们潜入巫山寨，给他们的水里酒里下毒！” 长孙鸣皱眉道：“可巫山寨里应该有不少抢来的无辜少女，若是下毒，很容易伤到她们。” “不下那种毒死人的药就好了。” 独孤倾城道：“类似上次我毒翻你们的那种蒙汗药，混在酒水中，就算其他人饮用，也只是睡一觉，影响不大。” 陈棠道：“那要等一个时机，如果下毒的时机不对，只有少数人晕倒，其他人必定会有所警觉。” 四人商议片刻，等傍晚时分，由宇文黑狗着手破阵。 宇文黑狗带着四人朝着山上行去，走了一会，突然示意警戒，四人连忙低伏身子，暗中观察。 只见远处一颗杨树上，正有一个巫山寨的暗哨。 若是他们继续前行，这个暗哨居高临下，肯定能察觉到丛林中的异常！ “在这等我。” 宇文黑狗说了一句，便趴伏在地面上，悄无声息的朝着前方潜行。 没过多久，他便来到距离那颗杨树的十丈外，突然扬手！ 嗖！ 一抹金光闪现，正中那个暗哨的眉心！ 那个暗哨身形晃了晃，随后头一歪，整个人从杨树上掉落下来。 即将掉在地上的时候，宇文黑狗已经来到树下，将他接住，又轻手轻脚的将他放在地上，朝陈棠三人招了招手。 陈棠三人快步来到宇文黑狗身边。 只见宇文黑狗抬起手掌，在那个暗哨的额头上一拍一震，便捏出一枚金针。 手掌一翻，金针便消失不见。 随后，宇文黑狗带着三人在杨树边上稍作辨别，朝着东南方向行去。 没走多远，又干掉一位暗哨，来到一颗杨树下，朝着西北方向行去。 如此在山上兜兜转转，走走停停。 第13章 贡品 巫山寨主，也是巫山十鬼的大当家厉鬼，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大殿中，几位当家各坐两旁。 “老四，贡品准备的怎么样了？” 巫山寨主看着四当家问道。 四当家伥鬼身穿白衣，手拿折扇，像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此刻微微一笑，道：“大哥放心，这个月的贡品已经都备齐了。” “母亲大人的使者快到了吧？” 二当家饿鬼问道。 巫山寨主点点头，道：“看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吩咐下去，酒菜都端上来吧。“ “好嘞！” 九当家应和一声，吩咐手下，开始走菜。 没过多久，巫山寨的仆从开始陆续端上来一盘盘瓜果菜肴，将一壶壶美酒摆在桌案上。 随后，这些仆从便垂首退下。 其中四人离开大殿，却并未走远，对视一眼，藏在大殿附近，竖耳倾听。 此刻夜色渐沉，四人隐藏起来，除非特意去查探，否则很难发现。 “对了，老六和老七的死，有什么消息吗？” 十当家道：“我和九哥去青城郡查了一圈，据说有四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认出六哥的身份，混进郡守府，将六哥暗杀。” “而七哥死在青城郡外的一处破庙，带去的兄弟，全部身陨，无一幸免！看伤口，很有可能也是那四个少年人所为。” “少年人？” 巫山寨主微微皱眉，道：“什么来头，居然能杀掉老六，老七？” 十当家轻咳一声，道：“四人名为独孤倾城，慕容海棠，宇文黑狗，长孙惊人……” “哼！” 巫山寨主冷哼一声，道：“这明显是假名字。四大氏族的年轻一辈，居然聚在一起，来找咱们巫山寨的麻烦？怎么可能！” 四当家道：“不管怎样，这段时间还是让兄弟们小心点，若是出去做事，要两位当家同行，带着足够人手才好。” “嗯。” 巫山寨主点点头，道：“继续追查这四个人的下落，只要他们还在并州，哪怕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呵呵，什么人让寨主如此气愤？”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轻笑。 紧接着，一行人步入大殿，为首之人穿着灰色道袍，看上去仙风道骨，一手挽着拂尘，身后还跟着十几位弟子。 “许玄师大驾光临，在下早已备好酒宴，就等玄师了。” 巫山寨主从座位上快步走了下来，几位当家同时起身，迎了出去。 “玄天观的人？” 陈棠见到这位许玄师的装扮，微微皱眉。 如果说，巫山寨和玄天观有某种关联，那之前在青城郡，那位玄天观主作保，说青城郡守没事，就不是巧合了。 可玄天观，怎么会和巫山寨扯上关系？ 陈棠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宇文黑狗。 后者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大殿里，等到那位许玄师落座之后，巫山寨主才摇头道：“实不相瞒，老六和老七出事了，被四个来历不明的人暗杀了！” “嗯？” 许玄师微微皱眉，问道：“查出身份了吗？” “还没。” 巫山寨主道：“只知道这四人年纪不大，三男一女，用的都是假名字。” “竟有此事？” 许玄师脸色一沉，沉吟片刻，又问道：“那下个月的贡品有问题吗？” 巫山寨主连忙说道：“许玄师放心，母亲大人的贡品，已经准备好了。” 大殿外。 陈棠四人听得一头雾水。 母亲大人？ 贡品？ “许玄师，既然来了，便在这吃过晚饭，过一夜再走也不迟，留在山寨里快活快活。” 巫山寨主大有深意的笑道：“我给许玄师还留了两个上等贡品，就等着许玄师尝鲜呢！” “哦？” 许玄师眼前一亮。 但很快，他又摇头道：“今晚不行，观主让我早点回去，不能在这里耽搁，过些天我再来。” “也好。” 巫山寨主笑道：“玄师放心，那两个贡品我给玄师留着。” “好说。” 许玄师起身道：“把贡品带下山，我趁早回去了。” “吃完这杯酒啊。” 巫山寨主端起斟满的酒杯，想要挽留许玄师。 “酒就不吃了。” 许玄师摆摆手，道：“关于六当家和七当家的消息，我也得尽快禀告观主。” 大殿外，陈棠四人听得这里，都暗自皱眉。 这桌酒菜，都被独孤倾城下了毒。 但许玄师急着离开，大殿中的几位当家，似乎都没有动筷，而是直接送了出来。 就在此时，有几位巫山寨的兄弟从不远处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神色慌张。 “寨主，不好了！” 一人喘息道：“” “嗯？” 巫山寨主脸色大变。 就在此时，大殿之中，落在最后面的二当家饿鬼和八当家酒鬼，身形摇晃了下。 踉踉跄跄，没走出几步，两位当家目光凝固，脸色紫青，嘴角溢出一缕黑血，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饿鬼贪吃，酒鬼贪酒。 许玄师虽然没吃酒菜，可两人刚刚却没闲着，偷吃好几口酒菜，所以落在最后出门。 可没想到，就是贪吃这几口酒菜，便要了两人的命！ 外面的酒水菜肴，独孤倾城担心会误伤被山寨抢来的无辜少女，没有用致死的剧毒，只是下了些蒙汗药。 而大殿里的酒菜，她用的全都是剧毒！ “二哥，八哥！” 十当家惊呼一声。 巫山寨主回头看到这一幕，脸色难看，不禁遍体生寒，感到一阵后怕。 那个许玄师也惊出一身冷汗。 若非阴差阳错，他今日急着离开，恐怕已经糊里糊涂的死在大殿里！ 陈棠四人对视一眼。 虽然没能毒杀更多的人，但事情败露，他们隐藏不了多久。 若是等蒙汗药的药劲过去，山寨中大多数的匪徒醒过来，他们四人将要面对将近千人的贼人。 那时候，将会更加凶险！ 四人这段时间的相处，早已心有默契，对视一眼，不必多说，便同时出手！ 陈棠、独孤倾城、长孙惊人三人窜了出去！ 宇文黑狗第一时间挥手一扬，几枚金针朝着许玄师疾射而去！ 第14章 大战 宇文黑狗心中清楚。 玄天观的方士，乃是这群人中，威胁最大的一个！ 这个人若是不能在第一时间解决掉，一旦他们四人被巫山寨主等人缠住，许玄师便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出手，可以将飞剑的杀伤力，发挥到极致！ 见到两位当家中毒身亡，许玄师就已经有所警觉。 就在宇文黑狗出手的刹那，许玄师脚步一顿，已经躲在一众弟子的中间。 噗噗噗！ 几位弟子眉心中了金针，倒地身亡。 而许玄师借此机会，也已经发现宇文黑狗的位置！ “哪里来的贼人，好胆！” 许玄师轻喝一声，手掌发力，猛地捏碎手中的拂尘，竟露出一柄寒光凛凛的飞剑！ 只见他两指并拢，捏出剑诀，朝着宇文黑狗的位置一指。 唰！ 飞剑化作一道白光，瞬息间来到宇文黑狗身前！ 这飞剑速度快得惊人！ 陈棠曾经与徐通交手过。 这个许玄师的飞剑，要比徐通的快了好几倍！ 这个方士，恐怕有凝气八九层的修为！ 正常来说，这个修为在其他郡城的玄天观中，都有资格成为一观之主。 但在这巫山寨，随便来了一位方士，便是凝气八九层的修为境界！ 宇文黑狗反应极快，金针失手之后，便换了位置，再度扬手一撒。 唰！ 金光闪闪！ 一把金针密密麻麻，不用讲究什么准头，直接迎面撒去！ 叮叮当当！ “破！” 许玄师不慌不忙，剑指转动，牵引着飞剑在身前不断旋转，荡起一团圆形剑光，将宇文黑狗的金针尽数斩断，抵挡下来！ 同样是一柄飞剑，在许玄师的手中驾驭起来，如臂使指，运转纯熟，随心所欲。 唰！ 飞剑再度疾射而出，化作一道白光，直取宇文黑狗的首级！ 双方交手极快，飞剑在半空中来去纵横，直到此时，陈棠、独孤倾城、长孙鸣三人才与巫山寨主等人交手，爆发大战！ 巫山十鬼，已去其四，还剩下六位。 可对陈棠三人来说，依旧压力极大。 而且，山寨各处，正有一些没有晕倒的匪徒，朝这边飞奔而来。 数量虽然不算太多，可若陷入围困之中，陈棠四人依旧是凶多吉少！ 更重要的是，与剩下这六位当家刚一交手，陈棠三人便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长孙鸣第一时间冲向巫山寨主，选择将这个最难对付的人，自己扛下来。 呼！ 只见他双膝弯曲，目光如炬，双手握枪，脚掌发力，已经深陷于泥土之中。 这次出手，长孙鸣没有抖动什么枪花，而是举枪平刺，以一股无可抵挡的气势，扎向巫山寨主！ 这一刻，仿佛对面是一座高山，也会被他一枪挑起来！ 巫山寨主送许玄师出门，并未携带兵器。 可看到长孙鸣一枪刺来，他却不闪不避，大喝一声，猛地挥出一拳，气劲迸发，后发先至，打在枪头侧面！ 五品内丹！ 砰！ 拳头和枪身碰撞，爆发出一声闷响！ 长孙鸣浑身大震，双臂微微发麻，倒退半步。 而巫山寨主竟然也后退了半步。 “好枪法！” 巫山寨主盯着长孙鸣，赞叹一声。 他是五品，刚刚那一拳，迸发出内气。 换做是其他人，早就被他一拳打飞兵器。 但长孙鸣先发制人，占了先机，又占了兵器的便宜，而且是蓄势一击。 所以两人即便相差一个境界，硬撼对拼一记，竟出现平分秋色的一幕。 而四当家伥鬼手持折扇，已经杀了上来，根本不给长孙鸣喘息之机。 “寨主，接兵器！” 一个巫山寨兄弟跑进大殿之中，将一柄九环大刀扔向巫山寨主。 巫山寨主单手接过来，手臂一抖，刀背上的九个银环叮当作响。 只见他对着长孙鸣狞笑一下，大声道：“小子，你也接我一刀！” 另一边。 三当家赤面鬼和十当家吊死鬼对上独孤倾城。 十分棘手的是，三当家也是五品内丹高手！ 只见三当家挥砍两柄开山斧，手臂粗壮，内气狂暴，每一斧砍下去，都有开山伐木的气势。 独孤倾城手持软剑，根本不与其硬拼。 人随剑走，化作一团剑光，在三当家的两柄开山斧下，闪转腾挪。 两人相差一个境界，而她的软剑，本就不擅长与这种重兵器硬撼，只能伺机而动，寻找机会。 嗖！ 就在此时，一道幽光朝着独孤倾城的双腿缠绕过来，在夜色下很难察觉！ 独孤倾城突然凌空一跃，身形几乎在半空中缩成一团，随后又避开三当家的开山斧，才朝着那道幽光凝神望去。 那是一条绳索似的兵器！ 绳镖！ 这类软兵器较为罕见，也很难修炼。 由一根绳索和一截枪头组成，枪头可以伤人，而绳索又可以拿人。 攻击距离极远，绳索吞吐，犹如灵蛇出洞，攻击多变，防不胜防！ 独孤倾城大皱眉头。 只是对付一个三当家，她还能寻找机会。 但若再加上一个吊死鬼，她的身法必定会受到限制，稍有不慎，被绳镖缠住，就是她落败之时！ 实际上，不论是宇文黑狗还是长孙鸣，还是独孤倾，都有意将对方最厉害的几个人抗了下来。 宇文黑狗找到的是对方的方士。 长孙鸣扛下巫山寨主。 独孤倾城缠住三当家赤面鬼。 巫山寨主和三当家，都是五品内丹高手。 剩下的五当家夜叉鬼和九当家野鬼，一个是六品，一个是七品。 这几乎算是巫山十鬼中，相对容易对付的两个人。 三人将他们留给了陈棠。 唰！ 夜叉鬼双手挥刀，朝着陈棠斩来！ 双手刀，而且是快刀！ 刀如疾风，但见刀光不断闪烁，晃得陈棠睁不开眼。 几个呼吸，便已斩出数十刀！ 另一边，野鬼手持一柄长剑，从侧后方刺了过来！ 陈棠干脆闭上了双眼。 即便不用目力，凭借听风识影和入神坐照，他也能将战场上的任何细节，都洞察无遗！ 唰！ 只见刀光一闪！ 只是一刀，便盖过夜叉鬼的挥出来的数十道刀光！ 快，太快了！ 夜叉鬼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刀。 他甚至都没看清陈棠如何出刀，便已倒地身亡！ 直到死他都没看到陈棠的刀，是什么样子的。 最后看到的只是一抹惊艳无匹的刀光。 第15章 神照一刀 一刀斩杀夜叉鬼。 野鬼的长剑，也已经刺到身后。 陈棠没有回头去看，便能感知到，剑尖刺破衣衫，一股寒气袭来！ 当！ 第二刀斩在野鬼刺来的剑身上。 野鬼浑身大震，握不住手中长剑，脱手而飞！ 怎么可能？ 这人刚刚明明对五哥出刀，第二刀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没等他想明白，第三道刀光在他眼前爆开！ 噗嗤！ 一颗斗大的头颅高高飞起！ 神照状态下，陈棠连斩三刀！ 这算是陈棠的最强杀招。 神照状态，配合三重境界的燃木刀，陈棠一息能斩出二十七刀。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每一刀的速度，都远远超越自身境界，推向极致！ 巫山寨主等人看到这一幕，都是大惊失色。 独孤倾城、长孙鸣、宇文黑狗三人都是眼前一亮。 他们知道陈棠的刀法很快。 但没想到，倏一出手，竟如此可怕！ 三刀斩杀两鬼！ 陈棠脚步不停，猛地转身，扑向另一边威胁最大的许玄师。 “拦住他！” 许玄师轻喝一声，指挥着身边八位玄天观弟子扑向陈棠。 他此刻正在驾驭飞剑，对宇文黑狗不断攻击，压制对方的闪躲空间，要不了多久，便能得手。 若是就此放弃，掉转飞剑去对付陈棠，就意味着功亏一篑。 跟在许玄师身边的这些弟子，也都不是普通人，几乎都是八品、九品的武者。 这些人对陈棠，倒是威胁不大。 但若是正常交手，难免会耽搁一些时间。 不论是长孙惊人，还是独孤倾城，亦或是宇文黑狗三人的境遇，都不太妙。 时间对他们来说，最为宝贵！ 毕竟身处险地，拖得越久，便越发凶险！ 陈棠脑海中闪过几道念头，眼看着八位玄天观弟子冲上来，眼中狠色一闪，再度进入神照状态！ “杀！” 陈棠大喝一声，抡臂连斩八刀！ 噗噗噗…… 八位玄天观弟子才刚刚冲上来，没等出手，一个个便中刀飙血，倒地身亡！ 一息二十七刀，剩下的神照时间，陈棠还能斩十六刀！ “嗯？” 许玄师正在专心驾驭飞剑，对宇文黑狗发动猛攻，却突然脸色一变！ 八个玄天观弟子都死了？ 死的这么快？ 他这次带来十几个亲随弟子，交手之初被宇文黑狗杀了一批，刚刚又被陈棠连杀八人。 转眼间，他身边竟然已经空无一人！ 而陈棠正拎刀袭来，目露凶光，距离他不到三丈！ 那种眼神，像是猛兽盯上猎物！ 许玄师顿时感到脊背窜起一股寒意，头皮几乎炸裂！ 嗖！ 许玄师一边后退，想要与陈棠拉开距离，一边掉转飞剑，想要拦住陈棠。 而宇文黑狗也察觉到这一幕。 他反应极快，立即反守为攻！ 只见他手握长剑，纵身一跃，来到半空中，一剑切在飞剑的剑脊之上，巨大的力量，几乎将其斩落！ 那柄飞剑剑身一震，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就是这一个停顿，对陈棠而言就足够了。 陈棠三两个虎步，横跨数丈，转眼间便冲到许玄师身前。 “噗！” 陈棠甚至没有使用神照一刀，只是一记庖丁解牛，便轻而易举的破开许玄师的防御，一刀戳进胸膛！ 纵然是凝气八九层的方士，一旦被武者近了身，便凶多吉少！ “你，你们敢……” 许玄师难以置信的望着刺进胸膛的长刀，浑身痛得不断抽搐，恶狠狠的盯着陈棠，刚刚艰难的说出几个字。 陈棠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上，用力拔出长刀！ 呲！ 鲜血喷涌而出！ 许玄师最后的话都没能说完，便横尸当场。 除掉许玄师这个最大的威胁，四人都感到一阵轻松。 此时，那些没被药倒的巫山寨匪徒，正朝着此地聚集而来。 “拦住其他人，我去帮忙！” 宇文黑狗轻喝一声。 陈棠会意，持刀杀入人群之中！ 南征北战，横扫六合，气吞八荒…… 依仗山中客所传授的刀法，陈棠只凭一柄长刀，在人群中左突右闯，纵横驰骋，几乎无一合之敌！ 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残肢断臂乱飞！ 另一边。 宇文黑狗直接第一时间找上巫山寨主。 巫山寨主是巫山十鬼中，修为最高的一人。 只要解决掉他，剩下三鬼不足为惧。 “小心些！” 长孙鸣刚刚在巫山寨主和四当家的联手围攻下，已是连连败退，险象环生，支撑不了多久。 见宇文黑狗接住巫山寨主，长孙鸣也没有谦让，专心对上四当家。 一对一的情况下，长孙鸣压力大减，枪法完全施展开来，熊熊如火，势如狂风，将四当家彻底压制住！ 那四当家伥鬼的兵器，乃是一柄铁扇。 这类属于奇门兵器，讲究一个奇巧另类，招式生僻，再配合一些机关暗器，方能对对手造成杀伤。 而长孙鸣的枪法大开大合，根本不给四当家发挥空间。 一寸长，一寸强。 依仗着长枪的攻击范围，长孙鸣压制四当家的同时，始终与对方保持着一截枪身的距离。 四当家连长孙鸣的衣角都碰不得，而自己已是险象环生。 呼！ 长枪再度刺来！ 当！ 四当家挥动铁扇格挡。 但铁扇哪里挡得住大枪的平刺之势！ 枪头划过铁扇，迸发出一连串的火星，扑哧一声，刺入四当家的肩头！ 长孙鸣只是双臂轻轻一震，便将四当家挑飞！ 四当家身形还在半空中，突然按动折扇上的机关，扇骨中劲射出一团散发着腥气的毒针！ 嗖嗖嗖！ “哼！” 长孙鸣微微冷笑：“困兽犹斗！” 他不慌不忙，收枪一转，枪身将射来的毒针尽数抵挡下来，随后大步流星的追赶上去。 在四当家身形坠落的同时，一枪破开铁扇，将其搠死在半空中！ 巫山十鬼，再折一鬼！ 与此同时，巫山寨主与宇文黑狗正在交手大战。 “来得好！” 面对宇文黑狗的长剑，巫山寨主双手挥动九环刀，刀身横斩竖劈，风声呼啸，银环作响。 九环大刀上面的银环，在与人交手厮杀的时候，不仅仅能迷惑对手的心神，还能增强声势，每一刀劈砍下去，都是力量惊人！ 第16章 团灭 宇文黑狗目光微凝，并未贸然与巫山寨主硬拼，而是接连闪躲对方几刀。 待摸清巫山寨主出刀的力量、速度和一些角度，他才突然出手反击！ 呼！ 巫山寨主又是一刀斩落在空处，正要收刀之际，宇文黑狗反手一剑，竟贯穿刀背上的九道银环，无比精准！ “嗯？” 巫山寨主猛然发力，想要借此夺走宇文黑狗的长剑。 宇文黑狗手腕一抖，同时震动剑身！ 锵锵锵！ 九道银环在这两种力量的碰撞下，尽数断裂！ 宇文黑狗手握长剑，长驱直入，朝着巫山寨主的胸膛刺来！ “好剑！” 巫山寨主反应也是极快，猛地掉转刀身，横拦宇文黑狗的长剑，同时欺身而上，一拳打向宇文黑狗的面门！ 拳还未到，便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内气！ 巫山寨主想要以五品内丹的绝对力量，解决掉宇文黑狗。 谁知宇文黑狗不闪不避，面对巫山寨主打来的一拳，也反手一拳，迎了上去！ 砰！ 双拳碰撞，气劲四溅！ 巫山寨主闷哼一声，接连倒退，忍不住惊呼出声：“你也是五品？” 刚刚对拳的刹那，他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拳头中蕴含的内气，甚至还要胜过他一筹！ 这一下，不仅让巫山寨主大吃一惊，就连陈棠、独孤倾城、长孙鸣都略感惊讶。 在破庙中，宇文黑狗虽然出手，却从未显露过一丝一毫的内气。 三人只当他是六品。 没想到，他竟是五品内丹高手！ 当然，即便宇文黑狗有所隐藏，也很正常。 正如独孤倾城所说，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秘密。 而且宇文黑狗是五品内丹，今晚之战就更稳了。 宇文黑狗不答，提剑上前，继续追杀巫山寨主。 长孙鸣见宇文黑狗这边压力不大，便拎着长枪，纵身跃入战团，来帮助独孤倾城。 “呼呼，总算来人帮我了。” 独孤倾城喘息一口。 在三当家赤面鬼和十当家的围攻之下，她已是大汗淋漓，狼狈不堪。 长孙鸣第一时间拦下赤面鬼。 而独孤倾城盯上十当家，脸色不善，磨着牙齿说道：“你这个吊死鬼甚是讨厌，让你们欺负我！” 嗡！ 话音未落，独孤倾城人随剑走，化作一团剑光，朝着十当家疾驰而去。 叮叮当当！ 十当家一边后退，拉开距离，一边甩动绳镖，不断对独孤倾城发动攻势。 但没了三当家的牵制，他的绳镖根本攻不破独孤倾城的剑光，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在迅速迫近！ 呲呲呲！ 一团剑光撞入十当家的怀中，在他身边上下翻飞，连续转了好几圈，只见血肉横飞。 转眼间，十当家身上的血肉，便被独孤倾城的软剑剔的差不多，只剩下一具血迹斑斑的骨头架子，站在原地。 十当家倒在地上，骨架也随之散开，已然气绝身亡！ 独孤倾城来到长孙鸣旁边，两人联手，对付三当家赤面鬼。 纵然三当家是五品，面对长孙鸣大枪和独孤倾城的软剑围攻，抵挡起来也是感到压力倍增！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巫山寨主忍不住问道。 像是对面这种年纪的少年，能修炼到这个境界，而且拥有如此战力，多半出身不凡！ 对面这四个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天骄少年！ 这类的天骄，即便像是各大氏族中，同辈能出现一位，已经算是难得。 这怎么会一下冒出来四个？ “你不是调查过了吗？” 独孤倾城攻势不停，随口答道：“本姑娘叫独孤倾城！” “胡说！” 巫山寨主呵斥一声，道：“独孤氏的年轻一辈，根本没有你这一号人物！” 独孤倾城小嘴一撇，道：“那是伱孤陋寡闻。” 唰唰唰！ 宇文黑狗连续几剑，攻得巫山寨主手忙脚乱。 在力量上，巫山寨主占不到便宜，在剑法招式上，他完全被宇文黑狗压制！ 砰！砰！ 双方再度近身，连续硬拼两记。 内气涌动。 巫山寨主感到喉咙一腥，已经受了内伤！ 呲！ 宇文黑狗剑招陡然一变，突然变得灵动飘逸，在巫山寨主的手腕上一划，便将他的手筋挑断。 九环大刀坠落在地上。 宇文黑狗趁机赶上，又是几剑刺过去。 巫山寨主空手抵挡，手臂、掌心，小腹纷纷中剑，跌坐在地上，倒地不起！ “留活口！” 就在此时，独孤倾城提醒一声。 宇文黑狗微微点头，转身朝着三当家赤面鬼冲去。 在独孤倾城和长孙鸣的联手之下，三当家已经有些抵挡不住。 如今又多了一个宇文黑狗，没过几招，他便被长孙鸣一枪绊倒。 眨眼间，独孤倾城的软剑，在他身上划出十几道伤口，挑断手筋脚筋，扔在一旁。 三人回头望去。 另一边，陈棠身边的巫山寨匪徒，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 剩下的众人眼看着自家寨主都被擒住，同时心生退意，呼喊一声，四散逃窜，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四人没有去追。 这些匪徒散开，若是追赶上去，太消耗时间精力。 得尽快将巫山寨的秘密逼问出来！ “说！” 独孤倾城将软剑搭在巫山寨主的脖颈上，轻喝一声，道：“你们口中的母亲大人是谁，贡品又是什么？” “嘿嘿！” 巫山寨主冷笑一声，浑然不惧，只是寒声道：“你们完了！” “这事与玄天观有什么干系？” 宇文黑狗追问道。 “哈哈哈哈！” 巫山寨主只是大笑一声，仍是不肯松口，望着陈棠四人，眼神充满着挑衅和嚣张，口中反复说道：“你们四个小崽子，今后都得死！” “可惜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独孤倾城神色一冷，挥手一剑将巫山寨主斩了！ 随后，她拎来一桶冷水，将一块破布盖在三当家的脸上，开始浇水，实施水刑！ “只要你说出来，便不用承受这种痛苦。” 独孤倾城折磨了三当家一会儿，才将他放开，诱惑着说道。 “咳咳咳！” 三当家连续咳了几声，惨笑道：“我要说出来，会比现在还要痛苦百倍，死后都不得安宁！” “噗！” 说完，三当家脸色一变，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神黯淡下来，已经自断心脉而亡。 第17章 地牢 独孤倾城愣了一下。 “修炼出内气就是好，还有自断心脉这一手。” 独孤倾城反思起来，总结经验教训，轻喃道：“早知道，应该学习几手点穴的功夫，封住他的经脉，防止内气运行。” 陈棠几人来到大殿附近，各自逮到几个山寨的头目，逼问一番。 随后四人又聚在一起，都摇了摇头，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长孙鸣皱眉道：“巫山十鬼全死了，什么贡品，母亲大人究竟是什么？” 独孤倾城道：“而且巫山寨在山下抢来的女子，也没在山寨中见到，怎么回事？” 四人已经在山寨上四处寻找了一遍，又逼问一圈，都没人知道那些女子的下落。 线索到这就算断了。 长孙鸣道：“这事以后再说吧，巫山寨这些人怎么处理？” “全杀了便是！” 独孤倾城没打算放过巫山寨的人，道：“放他们离开，将来可能又会出现新的‘巫山十鬼’，为祸一方。” 宇文黑狗摇头道：“这么多人，一个个杀过去，手都软了。” “那怎么办？” 独孤倾城问道。 “干脆一把火烧了吧！” 长孙鸣道：“将这巫山寨上上下下全都烧了，外面的什么奇门五行阵被火一烧，也就不复存在了。这群山寨匪徒能活下来几个，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也行。” 独孤倾城点点头。 四人准备动身，四处点火，将这巫山寨一把火烧了。 嗖！ 就在此时，一道乌光射来，从四人身旁穿过，钉在不远处的门框上！。 那是一支袖箭。 上面似乎还帮着一卷信笺。 四人心中一惊，朝着乌光射来的方向望去。 宇文黑狗和陈棠反应最快，两人身形一动，直接扑了过去。 片刻之后，两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微微摇头。 “没追到。” 陈棠皱眉道：“这人身法极快，只看见一道模糊的背影。” “你们看。” 长孙鸣将一张信笺递过来，道：“这是刚刚那人留下来的。” 陈棠两人接过来一看，信笺上说了一件事。 在巫山寨大厅中的。 而机关就在寨主座位的下方。 四人对视一眼，心中生疑。 此人是谁，为何知道如此隐秘的事？ 此人告诉他们这件事，又有什么目的？ 地牢 此人何时出现的，在附近看了多久？ 四人倒没有急着点火，朝着巫山寨大厅走去。 没过多久，又重新来到这座大厅之中。 四人用力跺了几下，没听到什么回响。 要么根本没有地牢，要么这座地牢挖得极深！ 宇文黑狗朝着三人使了个眼神，随后来到寨主座位的下方检查起来，摸索半天，眼中一亮，大喜道：“这里有一块凸起！” 陈棠三人连忙上前，蹲在座位下方，拿来油灯照亮，果然看到座位的下方，有一块石块微微凸起，看上去有些异常。 “这石块松动的。” 宇文黑狗道：“可能是旋转石块，便可打开机关。” “快试试。” 独孤倾城催促一声。 宇文黑狗手掌握住石块，摆弄半天，弄得满头大汗，大厅里没有任何动静。 “没反应。” 宇文黑狗摇了摇头，同时看向陈棠三人眨了眨眼。 独孤倾城和长孙鸣不知宇文黑狗打得什么主意，还有点懵。 陈棠登时会意，皱眉道：“不会是假的吧？那个人藏头露尾，多半就是山寨头目，想要拖延时间，阻止咱们放火，等其他匪徒醒过来。” 宇文黑狗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口中却说道：“海棠所言极是，咱们还是尽快放火烧了山寨！” “行！” 独孤倾城和长孙鸣应声说道。 四人准备分头行动。 “且慢！”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突然在大厅中响起。 紧接着，一位体态消瘦，身穿灰色劲装，双臂修长的青年走了进来，神色沉稳，目光锐利，举手投足间给人感觉极为干练。 宇文黑狗、陈棠身形一动，第一时间来到青年身后，呈掎角之势，封住他的退路。 独孤倾城和长孙鸣也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将青年围在中间！ “你是什么人？” 宇文黑狗沉声问道。 他和陈棠刚刚的表演，就是为了逼迫此人现身！ 否则，就算这座大厅 “四位少侠不要误会。” 青年连忙抱拳说道：“在下并非山寨中人，对四位少侠也绝无恶意！” 长孙鸣皱眉道：“你若不是山寨中人，怎么知道这处下方有一座地牢？” 他们刚刚逼问不少山寨匪徒，根本无人知晓。 此事明显属于巫山寨最为隐秘的一件事！ 青年解释道：“在下潜入巫山寨有些时日，曾亲眼见到巫山十鬼进了这座大厅，将门窗关闭。我悄悄进入此地，没有看到十鬼身影，便猜测这里有一处机关。” “随后便隐藏起来，果不其然，过了两个多时辰，座椅后面的石板偏移，出现一处地道入口，巫山十鬼陆续走了出来。” “哼！” 独孤倾城微微冷笑，道：“也就是说，你藏在这里，能瞒过巫山十鬼的感应？” 宇文黑狗打量着这位青年，并未就此放弃，继续追问道：“你刚刚只是说并非山寨中人，却还没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青年笑了笑，道：“在下只是无名小卒，即便说了四位少侠也不知，再者说，四位少侠的名字，也并非是真名吧。” 长孙鸣脸色一沉，道：“遮遮掩掩，藏头露尾，接招！” 呼！ 长孙鸣单手持枪，朝着青年刺去！ 大枪破空，气势惊人！ “少侠这是何必？” 青年微微皱眉，脚步轻移，避开长孙鸣的长枪。 长孙鸣枪势一变，枪法凶猛，枪势免密，如烈火燎原，一枪接一枪，霎时间，仿佛有上百道枪影将青年笼罩进去！ 陈棠三人在一旁观战掠阵。 长孙鸣的枪法虽硬，招式凶猛，但青年的身法更加精妙，在上百道枪影的缝隙中穿梭，游刃有余！ 第18章 玉笛仙子 陈棠三人对视一眼。 这个青年的身法极为高明，他们四人的身法，都比不过他！ 宇文黑狗暗自皱眉。 他竟没有看出这个青年身法的来历。 转眼间，长孙鸣攻了数十招，青年只是在原地躲闪，闪躲范围甚至都没有超过一个圈。 在长孙鸣猛烈的攻势下，毫发无损！ 而且，从始至终都没有还击。 实际上，长孙鸣也没有多大的恶意。 但此人毕竟来历不明，询问他的身份，却言辞模糊，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他出手的主要目的，是想要逼迫青年还手，来通过此人的招式，推测其身份背景。 只不过，青年始终不曾出招，长孙鸣也束手无策。 陈棠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出手！ 在长孙鸣的攻势之下，青年尚且躲闪的轻松自如。 可面对陈棠四人的围攻，青年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虽然依仗身法，依旧还能闪躲，但却不得不祭出兵器格挡。 只见青年的袖口一抖，掌心中多出两柄匕首。 叮叮当当！ 青年挥舞双匕，与陈棠的刀，长孙鸣的枪，独孤倾城的软剑，宇文黑狗的长剑接连碰撞交击，金戈之声此起彼伏。 五人在大厅中，刀光剑影中，身形交错，兔起鹘落。 这一番交手，便试出青年的修为。 青年大概有六品，没有修炼出内气。 其身法再怎么精妙，被陈棠这四位少年天骄围攻，也显得极为狼狈，屡屡遇险。 “古怪。” 宇文黑狗暗自皱眉。 这人的功法武学，他竟未曾见过。 看其出手的招式，有些像是来自军中，有些又像是来自江湖门派，极为驳杂。 “呜呜……” 就在此时，大厅中突然飘来一阵笛子的声音，宛转悠扬，绵绵不绝。 这笛音出现的极为诡异。 “嗯？” 最先察觉到不对的是宇文黑狗。 他是五品内丹，内气在这种笛音的影响之下，竟然在体内开始乱窜，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这一下，可把宇文黑狗惊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尽可能的平复心神，压下丹田中乱窜的内气。 但笛音不绝于耳，内气根本压制不住！ 宇文黑狗大惊失色，连忙抽身退出战场，不敢再出手。 他一停手，丹田中的内气，竟然也渐渐平复下来。 宇文黑狗似乎想到什么，神色惊疑不定，大皱眉头。 陈棠、独孤倾城和长孙鸣三人，也陆续察觉到异常。 他们虽然没有修炼出内气，但笛音入耳，三人都无法控制的开始走神，神情都有些恍惚！ 这其中，影响最小的要属陈棠。 他自身打破泥丸宫，即便没有开启神照状态，精神意志也远超旁人。 可即便如此，这段笛音还是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仿佛要炸裂一般！ 好厉害！ 陈棠三人心中大惊，暗道一声。 “停手吧。” 宇文黑狗连忙提醒。 陈棠三人纷纷收手，后退平复心神。 那段笛音在五人停手之后，也随之消失不见，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经此一战，青年已是大汗淋漓。 他咽了下口水，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大厅外面。 “四位少侠误会了，我真没有恶意。” 青年再度拱手，抱拳道：“之所以将地牢的信息告诉四位，是担心四位焚山，会导致地牢下方的那些无辜女子惨死陪葬。” “地牢 独孤倾城连忙问道。 “我观察过。” 青年道：“被抢来的女子最终都会带到这座大殿中，随后蒙上双眼，被押送到地牢之中。地牢与外界必有通风之处，若是大火焚山，烟气很容易倒灌其中，到时候，里面的女子恐怕都要被呛死。” “所以，我写了一张信笺提醒四位。” 实际上，通过刚刚那番交手，四人已经感觉到，这个青年应该并无恶意。 大战之中，青年虽然手持双匕，与四人交手，但很少出手反击。 长孙鸣沉声道：“若是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会跟你道歉。” 若青年所言为真，他们差点就犯下大错。 长孙鸣刚刚第一个动的手，但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也会第一时间认错。 “没什么。” 青年笑道：“都是为了救人，若是没有四位少侠的出手，我还不知，该怎么对付巫山十鬼，还有寨子里这上千的匪徒。” “你不是有刚刚那位帮手吗？” 宇文黑狗突然说道。 “她？” 青年笑了一下，微微摇头。 “那位是谁，好生厉害，凭借一段笛音，便扰的我无法出手。” 独孤倾城忍不住问道。 青年眼眸中闪过一丝敬意，几分仰慕，却仍是闭口不答。 宇文黑狗道：“若是我没猜错，那位是南边来的人吧？” 青年神色不变，依旧一语不发，也不说对错。 南边来的？ 陈棠心中一动，难道是南夏的人？ 宇文黑狗继续说道：“若是我没猜错，此人应该是南夏人榜之首，玉笛仙子！” 直到‘玉笛仙子’这四个字说出来，青年的神色，才有了一丝异动。 看到这个变化，宇文黑狗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什么人榜之首？” 陈棠好奇的问道。 宇文黑狗解释道：“在南夏不论品级，咱们的九品到六品，在南夏都被统称为后天境界。与之相对应的，有一个风云榜。” “在风云榜之上，还有天地人三榜。人榜对应的就是咱们的四品，五品高手，能成为人榜之首，就意味着必定是四品巅峰！” 陈棠恍然。 怪不得这么厉害，四品巅峰，人榜之首，又被称作玉笛仙子。 看看人家这名号。 陈棠心中嘀咕一声。 他这什么伏虎少侠，猫熊刀客的弱爆了。 独孤倾城忍不住问道：“这位玉笛仙子怎么没有现身，只是吹一段笛子就走了？好不容易见到一位南夏的高手，我还想见见这位姐姐呢。” “可能有事吧。” 青年看似随意的岔开话题，朝着宇文黑狗三人望去，道：“寨主座位下的机关，你们能否打开？” 宇文黑狗道：“我刚刚试了下，那个石头要多试几次，想要破解，估摸得半个时辰。” “那我来吧。” 青年朝着寨主座椅走去。 第19章 机关 青年来到巫山寨主的座位下方，探手去摸索，很快就摸到那块凸起的石头。 随后青年缓缓朝着左边转动石块，同时闭上双眼，侧耳倾听。 转了半圈之后，青年突然一顿，又开始向右旋转。 慢慢旋转到一圈半，又突然停住，开始向左旋转。 两圈之后，整个座椅突然颤动了一下。 青年睁开双眼。 紧接着，在巫山寨主座椅的后方，两侧的石板缓缓拉开，露出一排逐级而下的石阶，里面是一个黑洞洞的地道。 宇文黑狗暗暗点头。 他只是略懂一点机关术，想要破解这种机关，怎么也要半个时辰。 而这个青年只用了十几个呼吸，就将这道机关开启。 这种机关术，奇技淫巧之法，寻常人很难掌握。 望着下方的入口，陈棠四人对视一眼，仍是有些迟疑。 似乎看出陈棠四人心中的疑虑，青年沉声道：“我也没下去看过，正好下去瞧瞧。” 说完，青年从旁边捡起一个火把点燃，随后拎着火把当先下了地道。 长孙惊人紧随其后。 下一个宇文黑狗。 独孤倾城正要下去，陈棠心中一动，突然将她拽住，低声道：“你留在上面吧，咱们得留个人在这，万一出什么意外，外面好有人接应。” 独孤倾城转念一想，便答应下来。 也对。 万一这群人进了地牢，触发什么机关，地牢重新关闭，她留在上面也能将地牢重新打开。 陈棠此举只是以防万一，没有什么意外自然最好不过。 四人下了沿着石阶，不断向下，约莫走了三丈多，才重新脚踏平底。 前方是一个长长的甬道，两侧都是青砖堆砌的墙壁，点着一排排油灯。 青年微微皱眉，朝陈棠三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在这里稍微等一下。 随后，他来到甬道边缘，蹲下身子检查起来。 这边敲几下，那边听一会。 片刻之后，青年突然将手中的火把，重重的朝着甬道的前方扔去。 火把掉在甬道中间。 唰！ 两侧墙壁的缝隙中，突然出现几片薄如蝉翼的刀刃，相互交错，随后又没入青砖缝隙中，消失不见。 陈棠三人暗暗心惊。 刚刚那几片刀刃分成上下两个位置，上方恰好对应的是喉咙，而下方对应的是脚踝！ 即便能躲过上面，也未必能避开上方。 若是贸然进入甬道，必然会触发墙壁两侧的机关，凶险万分！ 这巫山十鬼好生谨慎，不但将地牢隐藏得这么隐秘，而且还在地牢中设置机关陷阱。 青年握着匕首，在的沙土上画了几道痕迹，随后开始朝着甬道行去。 只见他先是靠着左边的墙壁，走了三步，随后来到甬道的正中央，向前走五步。 紧接着，来到右侧的墙壁，贴着墙壁朝着前面走过去，来到甬道尽头。 青年以双匕挖开甬道尽头的几块青砖，朝里面看了一会，伸手捣鼓半天，才轻舒一口气，在甬道中大大方方的走了回来。 “走吧，甬道里的机关已经被我破掉。” 青年说了一句，当先行去。 直到此刻，陈棠三人才放下大半戒心，跟在青年身后。 走到甬道尽头，前方豁然开朗，构造有点类似衙门的监牢。 只不过，要比衙门的监牢大得多，两侧打造一个个牢房，里面关押的全部都是衣不蔽体的女子！ 每个牢房中，大约有数十人之多。 一眼望去，此地共有十二个牢房，关押的女子得有数百人！ 更让陈棠等人感到震惊的是，这些女子大多都怀有身孕，一个个脸色苍白，神色惊恐，躲在牢房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么多人？” 长孙鸣心中震怒，双手握拳，目露杀机，寒声道：“巫山十鬼是畜生吗！” 青年看到这一幕，只是微微皱眉，神色却并不意外。 “别，别过来。” 长孙鸣上前，一枪打碎一座监牢的铜锁，打开牢门。 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众女子吓得面无血色，声音颤抖，难以想象她们都经历过什么。 “巫山十鬼都死了，巫山寨也被我们灭了！” 长孙鸣沉声道：“你们不用怕，今后回家吧。” “我们哪里还有家了……” 一位女子惨然说道。 长孙鸣闻言默然，心中怒火更盛。 “不对劲。” 陈棠微微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宇文黑狗似乎也发觉什么，若有所思。 “怎么了？” 长孙鸣问道。 陈棠道：“即便巫山十鬼兽性再大，也没必要抓来这么多女子吧？” “那有什么。” 长孙鸣道：“天子后宫尚有三千佳丽。” 宇文黑狗摇头道：“如果只是为了发泄兽欲，巫山十鬼没必要让这些女子怀孕，更没必要将这些怀孕女子留到现在。” 随后，他指着一间牢房，道：“那边有十个孕妇衣衫整齐，看上去怀孕七八个月，将要临盆。将她们关在一起，恐怕另有目的。”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件事。 “贡品！” 三人脱口而出。 临盆孕妇作为贡品，献给什么母亲大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三人仍是大惑不解。 “你们都知道什么？” 长孙鸣问了几个女子。 这里面的女子，不知被关押多久，大多都已经神志不清，回答的也是语无伦次。 但与他们猜测的大致相同。 每隔一段时间，地牢中将要临盆的女子，就会被巫山十鬼选中带走。 从那之后，这些女子就再没回来过。 青年站在一旁始终没说话，只是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你知道什么？” 陈棠看向青年，沉声问道。 青年没回答，只是轻叹一声，道：“先救她们出来吧。” 说完，几人上前，将牢房的铜锁全部打碎。 牢房里面的这些女子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最新关押进来的一些女子，还没受到什么折磨，头脑还算清醒，试探着走出牢房，跟在陈棠四人身后。 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之后，牢房里的其他女子，才相互搀扶着走了出来。 “之前有人逃离了牢房，可还是没能逃出去，尸体都被砍成两截了。” 一位女子怯生生的说道。 陈棠四人回想起来时，在甬道中遇到的那处机关。 或许，那处机关是为了困住这些女子准备的。 第20章 鬼母传说 “没事，外面的机关已经被他破解掉了。” 长孙鸣指了一下青年，沉声说道：“你们跟在我们后面就行，别掉队。” 没过多久，地牢中的数百位女子尽数被陈棠四人带了出来。 独孤倾城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蒙上一层寒霜，杀气腾腾的说道：“我去将巫山寨这群畜生一个个的全杀了！” “他们应该快醒过来了，时间来不及。” 宇文黑狗沉声道：“给她们找些衣服来，将这里一把火烧了，护送她们去并州城。” “也好。” 四人分头将巫山寨的一些衣物找来，放在这些女子面前。 重见天日，有些女子渐渐恢复神智，原本浑浊的眼眸中，也多了几分光亮。 待得众女穿戴好，陈棠几人将她们护送下山，随后将巫山寨一把火烧了！ 火势越烧越旺，被风一吹，很快就从巫山寨蔓延到山林中，什么奇门五行阵在这大火之中，付之一炬。 “四位少侠，咱们就此别过。” 来到山下，青年朝着陈棠四人拱手道别。 陈棠没有就此放弃，追问道：“兄台还没说，巫山寨究竟有什么秘密，你都知道什么？” “不错，既然即将分别，不如将此事说出来。” 长孙鸣也说道。 青年略微迟疑，才缓缓道：“你们有听说过鬼母的传说吗？” “鬼母？” 宇文黑狗微微皱眉，道：“只是听说过一点，什么鬼母有十子……” 说到这，宇文黑狗心头一惊，道：“你是说，巫山十鬼的背后，还有一位鬼母！他们口中的那位母亲大人，就是鬼母？” “不错。” 青年点点头。 “这位鬼母是谁？” 长孙鸣沉声问道：“与玄天观又有什么关系？” 青年语出惊人，道：“并州城玄天观主孟琪，就是鬼母！” 陈棠四人心头一震。 巫山寨的背后，居然是并州城的玄天观主！ 宇文黑狗皱眉问道：“鬼……孟琪她要这些临盆的女子，有什么目的？” “这源于她修炼的一种功法，名为紫河邪术。” 青年道：“孟琪本是南夏的人，当年在南夏修炼这种邪术，被人发现追杀，最终辗转来到乾国，不知怎么当上了并州城玄天观主。” “紫河邪术？” 陈棠四人大皱眉头。 青年解释道：“这紫河邪术有着驻颜不老的功效，需要的一种必备品，就是紫河车！” 陈棠四人听得一阵恶心。 紫河车，便是孕妇的胎盘。 没想到，这个孟琪居然用紫河车来修炼！ 青年道：“据说这种邪术，需要最新鲜的紫河车才行，如果刚刚怀孕，紫河车还未成型，无法用于修炼。只有将要临盆的女子，将紫河车剥离，才能用于修炼这种邪术。” 陈棠听得一阵毛骨悚然。 怪不得巫山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下山掠夺少女，一些孕妇也不放过。 “这等妖妇，泯灭人性，当真不怕天谴吗！” 独孤倾城忍不住骂道。 她从父母口中，听过一些江湖之事，可毕竟初入江湖，哪里见过这等凶残恶毒之事。 青年嘲弄的笑了笑，道：“她如今是玄天观主，还怕什么天谴。” 宇文黑狗脸色难看，皱眉问道：“那临盆少女剥离胎盘之后呢？那些婴儿呢？” “这就不知了。” 青年微微摇头道：“不过，以她的手段，想必不会让那些少女活下来。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独孤倾城咬牙道：“我忍不了，定要将这妖妇宰了！” “别冲动。” 宇文黑狗道：“能成为并州城的玄天观主，修为最少也是筑基后期，甚至可能是筑基圆满的术士，凭咱们的手段，找上人家那是自寻死路。” “难道就任由她这么逍遥法外？” 长孙鸣握紧手中大枪，道：“将此事告之州府衙门或者青龙司，让他们动手如何？” “咱们怎么说？” 宇文黑狗摇头道：“官家若是追问起来，根本没有证据，难道就凭咱们的一面之词？如果没有确凿证据，即便是郡府和青龙司，都不想去碰玄天观！” 随后，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青年。 准确来说，是这位青年的一面之词。 实际上，宇文黑狗对青年所说之事，心里已经信了七八成。 毕竟这种事，想要编造，很难将诸多线索串联起来，也必定会有破绽。 唯有这个可能，才符合他们目前知道的信息。 面对宇文黑狗的怀疑，青年只是淡然一笑，拱手道：“能说的我都已经告诉诸位了，咱们就此别过，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说罢，青年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一次，陈棠四人没有阻拦。 宇文黑狗沉默片刻，道：“听我一句劝，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并州城的玄天观，你们惹不起。” “惹不起又怎地？” 独孤倾城竖眉问道：“若是这个妖妇不除，纵然灭了巫山寨，将来还会有十鬼诞生，永无穷尽！” 长孙鸣望着不远处那些脸色苍白，即便逃离巫山寨，仍是神色惊惧的女子，轻声道：“我若不知，也就算了。可如今，我知道了。” “我学这一身本事，若连我都袖手旁观，视若不见，难道要指望这些普通人去出头吗？” 宇文黑狗沉默半响，才叹一口气，道：“玄天教在乾国的势力，比你们想象的要强大的多，并州城玄天观的实力，也远超伱们的想象。” “玄天观中，绝对不止一位筑基术士，方士更多，甚至还会有五品，四品的强者，下品武者就更多了。” “海棠，你怎么说？” 独孤倾城见陈棠始终沉默，忍不住问道。 “先确定一下那个兄弟所说之事是真是假。” 陈棠舔了下嘴唇，眼中闪烁一丝凶光，道：“如果是真的，那咱们确实得想个法子，将这位玄天观主除掉。” “咱们四人杀了巫山十鬼，巫山寨逃走一些匪徒，要不了多久，这位玄天观主就会知晓此事。就算咱们不找上她，她也不会放过咱们。” 双方已经结下恩怨，没有退路。 对于杀掉什么玄天观主，陈棠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他就亲手干掉一位！ 并州城这个，无非就是修为境界更高一些罢了。 只要找机会近身，照样一刀剁了！ 第21章 夜探 “也好。” 宇文黑狗沉吟道：“先入并州城，找机会探查一下玄天观，能否发现什么线索。” 四人商议一番，便护送众女朝着并州城行去。 远远看到并州城的城池之后，四人隐去行迹，没有跟着众女同行。 并州城的守卫，看到远远走来一群手无寸铁的女子，不禁微微皱眉，暗自称奇。 “你们看那边，哪来这么多女人？” “里面还有不少女子怀有身孕，这么晚，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少守卫议论纷纷，将城防统领叫了过来。 等待众女来到城下，将巫山寨的事，大概与城墙上的守卫讲述一遍。 巫山寨灭了？ 城中守卫都大吃一惊，不敢相信。 而且，听这群女子所言，巫山寨是被五个年轻人灭掉的！ 怎么可能？ 还有这几个年轻人的名字，听上去就不对劲，什么慕容海棠，独孤倾城的。 城防统领自然不会因为下方女子的一番话，就随随便便放下城门，放她们进城，只是让她们在城外等待。 天亮之后，他派人探明情况，自然真相大白。 这些女子虽然无法进城，但却吸引了并州城墙上的大半守卫，陈棠四人趁机翻越墙头，溜进城中，朝着玄天观的方向行去。 虽然没来过并州城，但众人依旧能第一时间确定玄天观的位置。 在乾国，不论是哪个城池，只要有玄天观的存在，玄天楼都是城内最高的建筑，极为显眼。 四人在城中小心潜行，避开一队队巡逻守卫，终于抵达玄天观外。 想要探查玄天观，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等到明天，巫山寨被灭的消息传过来，玄天观必定会加强防备，他们再想潜入进去，便难如登天。 夜探玄天观，非同小可。 四人纷纷从怀中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蒙面巾，戴在脸上，遮住面容。 随后悄无声息的翻越高墙，落在玄天观内。 四人沿着玄天观的墙边走动，朝着玄天观主的住处行去。 “奇怪。” 长孙鸣低声道：“玄天观中的守备，似乎比想象中的松懈许多。” 他们这一路行来，没遇到多少巡逻的玄天观弟子。 好像玄天观的人突然消失了大半！ “确实。” 宇文黑狗面露狐疑，道：“玄天观中似乎出了什么事？” 四人沿着围墙，一路绕到玄天观的后院。 这里一片幽静，种满茶花，生长得极好，香气扑鼻。 这里应该就是玄天观主道院，修炼、休息之所。 四人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在茶花园中蛰伏起来，隐藏身形。 陈棠目光微凝，指向一处房间的门口，小声道：“门口的两位玄天观弟子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即便在夜晚，他目力也不受影响，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两个玄天观弟子倒地都没人发现，这意味着，这座道院中可能没有人！ 陈棠四人对视一眼，暗中朝着前方摸去。 没走出多远，宇文黑狗皱了下鼻子。 他总觉得在这茶花园的香气中，还夹杂着一股奇怪的气息，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气味，还有一丝血腥气，只不过被茶花的香气盖过去了。 没走多远，四人突然发现前方的茶花被人连根拔起， 有些尸骸还没腐烂，上面还沾染着破碎的衣衫和血肉！ “你们怎么来了？” 就在此时，四人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陈棠四人吓了一跳。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不然四人恐怕第一时间就亮兵器了！ 陈棠四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蒙面男子就站在他们身边不远处。 此人何时出现，四人竟没有一点察觉！ 好高明的轻功！ 虽然蒙着脸，但陈棠四人还是第一时间认出此人，就是巫山寨上他们遇到的那个来历神秘的青年。 “你怎么也在这？” 长孙鸣小声问道。 消瘦青年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道：“这里没旁人，那两个守卫已经被我解决了。我来这是想调查一下，那些孕妇诞下婴儿的下落。” 看着四人脚下刚刚翻新的泥土，道：“你们也都看到了，被玄天观主取了紫河车的女子，都被她埋在这道院的茶园 “不过我刚刚翻了几下，没有看到婴儿的尸骸。” 宇文黑狗突然问道：“玄天观的人呢，怎么好像消失了大半？” 消瘦青年道：“玉笛仙子来了，约见玄天观主，玄天观的人大多都被吸引过去了。” 玉笛仙子！ 之前在巫山寨，只是一段笛音，便扰得陈棠四人心神不宁。 对这位，若说心中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 就连独孤倾城都想见一见这位。 怪不得玄天观防备如此松懈，原来是因为玉笛仙子降临，引得众人前去观看。 “你们来做什么？” 消瘦青年又问道。 独孤倾城道：“我们想找机会，给这个妖妇宰了！” 消瘦青年沉默片刻，道：“不必麻烦了，玉笛仙子今晚会出手。” “啊？” 独孤倾城连忙问道：“这位仙子姐姐约见玄天观主，是要来杀她的吗？” “不错。” 消瘦青年点点头。 长孙鸣忍不住问道：“她也是为了巫山寨的那些女子？” “倒也不全是。” 消瘦青年摇头道：“两人原本师出同门，孟琪盗走那部紫河邪术，伤了师父，叛出门派。玉笛仙子此番来到乾国，也是为了解决当年的恩怨。” 独孤倾城忍不住赞叹道：“不远万里深入乾国，敢孤身入并州，找上玄天观主，此等胆魄豪气，当真令人钦佩。” 北乾与南夏之间，始终处于敌对状态。 玉笛仙子来到乾国，可谓是进了龙潭虎穴，到处都是敌人，危机四伏。 一旦行迹暴露，恐怕会面临无穷无尽的追杀！ “她们现在在哪？” 独孤倾城跃跃欲试的说道：“咱们过去看看，一旦交手，咱们也能助她一臂之力。” 消瘦青年迟疑了下，看着陈棠四人道：“你们确定吗？据我所知，乾国没有多少人敢得罪玄天观，若是得罪了玄天教，将会后患无穷。” “我不怕！” 独孤倾城立马说道。 陈棠就更不怕了。 他现在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在乾国实在混不下去，还能跑到南夏去。 长孙鸣也没有迟疑，道：“鬼母此举灭绝人性，罪大恶极，今日之事宣扬出去，我就不信玄天教还敢袒护她！” “走吧。” 宇文黑狗道：“一起去瞧瞧。” 第22章 惊艳 在消瘦青年的带领下，五人离开这座道院，朝着玄天观前院行去。 没过多久，便看到前方聚集着一片密密麻麻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 人群正中间，是一座八角亭，隐约能看到里面相对坐着两个人。 只是，周围的人群太多，看不真切。 “去那边。” 消瘦青年指了一下不远处的玄天楼。 此刻，玄天楼早已关闭，没有玄天观主的允许，即便是玄天观弟子也不能私自闯入。 但陈棠等人根本不在乎这事，趁着众人的注意不在他们身上，各自施展身法，来到玄天楼的二层。 这里居高临下，刚好能越过人群，看清八角亭中的情况。 正对着他们的是玄天观主孟琪，穿着一袭素色道袍，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秀发乌黑，眉眼如画，手臂挽着拂尘，气质温婉，竟是个绝色美人。 若非知晓其鬼母的身份，若是陈棠几人遇见这位玄天观主，绝不会将鬼母和她联系到一起！ 而她对面坐着的，便是玉笛仙子。 陈棠等人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张侧脸。 原本陈棠以为，修炼到人榜之首，四品境界，怎么也要三十岁左右。 没想到，这位玉笛仙子竟如此年轻。 桃李年华，或许连二十岁都不到。 夜风拂面，青丝飘动。 玉笛仙子似乎察觉到什么，站起身来，一袭淡青色长衫也随风摆动，身姿曼妙，腰间系着一支玉笛，背上挂着一柄造型典雅的古朴长剑。 此刻，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有种夺天地灵气，钟灵毓秀之美，动人到了极点！ 纵然对面的孟琪已是难得的绝美妇人，可在这位玉笛仙子面前，竟也显得黯然无光。 只是一张侧脸，便好似夺去孟琪身上所有的光彩。 陈棠四人心中同时涌起一种惊艳之感。 这样的人，好似不属于凡尘，当真称得上‘仙子’之名！ 消瘦青年的口中，突然发出一道奇异的声响。 玉笛仙子微微侧目，朝玄天楼看了一眼。 只是惊鸿一瞥，陈棠四人全部愣在当场。 独孤倾城身为女子，都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陈棠心中不自觉的将青沐与这位玉笛仙子比较起来。 不得不说，容貌上两人都是仙姿玉容，不施粉黛，天生丽质。 可玉笛仙子的身上有种神秘典雅的气质，似幻似真，超然世外，闲适飘逸，望之令人自惭形秽。 怪不得玄天观的一众弟子蜂拥而至，都想要一睹芳容。 陈棠突然叹息一声，道：“若是成为她的对手，当真是件痛苦的事。” 宇文黑狗和长孙鸣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就好像面对一个巧夺天工的瑰宝，完美无瑕，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实在不忍心去出手破坏。 消瘦青年从怀中拿出几个纸团，递给陈棠四人。 “哦？” 宇文黑狗等人还有些愣神，不明所以。 陈棠最先反应过来，意识到可能发生什么，接过纸团，塞到耳朵中。 消瘦青年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其他几人也照模照样的将纸团塞进耳朵中。 就在此时，只见对面的玄天观主孟琪站起身来，一甩拂尘，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似乎在说些什么。 玉笛仙子微微摇头，左手摘下玉笛，右手在身后一拍。 “锵！” 宝剑出鞘！ 这柄长剑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剑身如同一汪水潭，荡起一道道波纹！ 与此同时，孟琪轻斥一声，并未后退与玉笛仙子拉开距离，而是甩动手中拂尘，朝着玉笛仙子手中的长剑席卷而去！ 这位玄天观主，似乎并不仅仅是筑基境术士！ 众多玄天观弟子虽然被玉笛仙子的容颜所吸引，但看到双方大战，也不得不出手，朝着玉笛仙子围攻过去。 玉笛仙子一手握剑，与孟琪的拂尘纠缠，左手玉指按住玉笛上的几个孔洞，划过半空。 夜风拂过，从玉笛中飘出一段奇异的声音。 玉笛仙子竟是借助挥动玉笛，与周围的风声配合自身的内气催动一曲。 玄天观弟子众多，可听到这种笛音，身法手脚顿时慢了下来。 不少人神色古怪，大皱眉头。 笛声连绵不绝，声声入耳，有些人已是满头大汗，面露痛苦！ 即便是五品内丹境的高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内气在这种笛音下蠢蠢欲动，若是他们妄图催动内气，内气必定会在经脉中乱窜，导致走火入魔！ 五品以下的武者，虽然没有内气，但每个人都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众人动的越快，心脏就跳动的越厉害，有种要跳出胸痛，炸裂般的感觉！ 玄天观众多弟子大惊失色，不敢再上前。 众人靠得越近，受到笛声影响就越大。 离得远一些，情况就会缓解许多。 如此一来，玄天观弟子人数虽众，却都躲在外围，不敢上前。 形成孟琪与玉笛仙子单打独斗的局面！ 陈棠暗道一声厉害。 这等功法，当真神奇。 怪不得玉笛仙子敢独自来到此地，约见玄天观主。 就在此时，消瘦青年从玄天楼上纵身跃下，朝着战场中冲了过去。 他身法极为灵动，脚下仿佛踩着星光，转眼间掠过众多玄天观弟子头顶，手持双匕，攻向孟琪身后！ “哼！” 孟琪冷笑一声，道：“居然还找了帮手，他是你男人吗！” 玉笛仙子神色平静，双眸似水，毫无波澜，面对孟琪的攻心之言不为所动，手中剑法的攻势越发凌厉，配合飘逸灵动的身法，翩若惊鸿。 “你为何非要跟我过不去？” 孟琪一指弹飞消瘦青年的匕首，将其逼退，同时甩动拂尘，锁住玉笛仙子的剑身，沉声道：“那本《紫河邪术本就是我从外面寻来的，掌门她凭什么要将其收走毁掉！” “这种功法，本就不该存在于世。” 玉笛仙子淡淡的说道：“孟师姐，世间谁能不老，此乃天道轮回，你又何必执着于此？这些年，你害了这么多人命，就算容颜永驻，又有什么意义？” “你还年轻，自然不必担心。” 孟琪冷然道：“可你过了四十，五十，眼看着自己年老色衰，面对那种时间无情的流逝，如何能不在意！” 玉笛仙子淡淡道：“道不同，不必多言，亮手段吧。” 第23章 剑丸 眼下玉笛仙子虽然借助笛音，暂时将周围的一众玄天观弟子牵制住，但时间不会太久。 只要是离得远一些，调息片刻，便可恢复如初。 武者只要学着陈棠等人，提前在双耳中塞入纸团布帛，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随时可以重新上前帮忙。 而一些方术之士，摆脱困境就更为容易。 他们退出战场外，缓和过来之后，不必上前，只要远远的驾驭飞剑，便可隔空帮助孟琪！ 也就是说，留给玉笛仙子的时间并不多。 更何况，这里是并州城。 若是时间拖得稍微久一些，这边的动静，便有可能惊动城中的各方势力。 到时候，局势将会变得更加复杂混乱！ “动手！” 陈棠念头一转，想通其中关键，低喝一声，从玄天楼上一跃而下。 其他三人也毫不犹豫，纷纷动身，朝着战场中疾驰而去。 “呵……” 孟琪挥动拂尘，以一敌二，竟不落下风，还能开口说话。 她轻笑一声：“你这一手音律武功，是从天音谷学来的吧。只可惜，只能拖延片刻，还影响不到我。” 话音未落，孟琪挥动袍袖，朝着消瘦青年隔空一指。 虚空中，陡然凝聚出一股奇异的力量！ 只见消瘦青年的周围，竟浮现出一片水雾，将他的身形笼罩在其中。 他最为依仗的身法，在这片水雾的笼罩之下，也变得慢了下来，无比迟缓。 “这是玄术？” 陈棠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 之前听山中客提起过，修炼到筑基境的玄师，都能释放出一些玄术，看似简单，对武者却有着不小的限制和伤害。 配合自身修炼的飞剑，威力倍增！ 陈棠念头未落，只见孟琪的拂尘手柄的末端，突然飞出一道白光，朝着水雾中的消瘦青年斩杀过去！ 交手至今，孟琪终于显露出术士该有的手段！ 这位玄天观主，比普通的术士还要棘手。 不但精通方术之法，还是武者，能与玉笛仙子打得有来有回，最少也是四品！ 那支拂尘上的银丝，刚柔并济，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铸造而成，真气贯入，坚不可摧，甚至可以硬抗玉笛仙子古剑的锋芒。 柔软起来，韧性十足，银丝散开，犹如九天银河，无孔不入！ 当！ 水雾之中，消瘦青年挥动双匕，险之又险的挡住刺来的飞剑。 双匕应声折断。 白光长驱直入，直奔消瘦青年的喉咙刺去！ 唰！ 一抹剑光袭来，重重斩在白光之上。 宇文黑狗抵达！ 白光去势一顿，连续遭受两次阻碍，仍有余力，继续朝着前方刺去！ 眼看着就要刺中胸口，消瘦青年双臂朝着中间猛然一夹！ 啪！ 金戈之声响起。 这道白光被消瘦青年的双臂死死掐住，露出本体，正是一柄寒气凛凛的飞剑！ 这道飞剑正不断跳跃扭动，如同灵蛇一般，想要挣脱开来。 消瘦青年双臂的衣袖，很快被剑气绞碎，露出两截金属护臂。 此时，飞剑与护臂摩擦，火星四溅。 只要消瘦青年稍有松懈，飞剑必定挣脱出去，一剑将其洞穿！ 与此同时，陈棠、独孤倾城、长孙鸣三人杀到孟琪身后。 独孤倾城人随剑走，身形与剑身融合，化作一团剑光，朝着孟琪身上飞去！ “白骨剑法？” 孟琪原本想用杀招，立即将这少女斩杀，却认出对方的剑法招式，不禁暗自皱眉，心生顾忌。 “哼！” 孟琪陷入众人围攻之中，神色丝毫不乱，手捏法诀，朝着这团剑光一指。 虚空中突然凝聚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湿润起来。 一道水波浮现，竟迅速凝聚成一柄刀刃，朝着那团剑光斩去！ 砰！ 两者相撞，水刃溃散，剑光消失。 独孤倾城的身形重新显露出来，俏脸苍白，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长孙鸣手持长枪，强势如龙，口中大喝一声，怒发冲冠，气势恢宏，枪尖仿佛绽放出一团烈日，照耀夜空！ “嗯？” 孟琪眉毛一挑，轻喃道：“慕容家的烈阳枪？” “你也来凑热闹，滚开！” 孟琪挥动宽大的袍袖，内气爆发，重重击在长孙鸣的枪头之上。 长孙鸣浑身大震，虎口撕裂，双臂顿时没了知觉，只是凭借着一股强大的意志，仍是死死攥住手中长枪，蹬蹬蹬倒退数步。 每一步，都在地面上踩出一个深深脚印！ 与此同时，陈棠拎刀冲了上来。 刚才不论对独孤倾城，还是长孙鸣的出手，孟琪都留有余地。 但面对陈棠，孟琪不再保留。 只见她眼中闪过一抹冷笑，红唇微张，里面竟涌动着一抹白光！ 下一刻，白光疾射而出！ “小心！” 玉笛仙子见到孟琪张嘴的刹那，便意识到什么，突然出言提醒。 “口吐飞剑？” 陈棠目光微凝。 这种传说中的手段，终于亲眼见到了。 在雪山之上，山中客曾对他说过，筑基境术士能炼化两柄飞剑，其中一柄用于进攻，第二柄的用处多种多样。 可以同样用于进攻，也可用于防御，甚至可以御剑飞行，用来逃命。 需要注意的就是，这第二口飞剑，有些术士可能会隐藏起来，作为自己的后手底牌，不会轻易显露。 有的可能藏在自己的随身物品中，像是拂尘，折扇，葫芦都可以用来藏匿。 更厉害的一些术士，甚至将飞剑炼化成剑丸模样，平时吞入腹中，吐纳先天精气孕育炼化。 使用的时候，将剑丸含在口中。 到时候故意卖个破绽，等到对手近身，突然张口，吐出一柄飞剑，将对方斩杀，可谓是防不胜防！ 飞剑的速度本来就极快。 在近距离之下，对方毫无防备，几乎是一击必中！ 只是，陈棠早有准备，第一时间进入神照状态。 这道白光在他的视线中，显现出本体。 可即便如此，飞剑的速度依旧快得惊人！ 陈棠目光大盛。 “锵！” 长刀出鞘。 一抹刀光斩向孟琪的喉咙！ 太快了！ 孟琪的眼角，甚至没有看清陈棠手中的刀。 只是眼中暴起一抹刀光，接下来，便感觉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这一刀，没有斩向飞剑，直奔孟琪的喉咙抹去！ 以命搏命！ 陈棠很少这样干。 但如果一个人，对自己容貌的衰老都如此惧怕，她也一定舍不得死。 第24章 身死 正如陈棠所料，孟琪不想死。 她更不想与陈棠换命。 不值得。 也没必要。 她完全可以挡住陈棠的刀光之后，再驭使飞剑发动攻势。 飞剑要比这个少年的刀法快得多，也灵活得多。 唰！ 孟琪放弃对陈棠的攻伐，剑指牵引之下，调转飞剑，于半路上拦截住陈棠爆发出来的那一抹刀光！ 刀光骤然止住！ 停在半空中。 陈棠收刀，没有继续斩下去。 即便面对的是一位筑基术士，他仍是极为冷静。 筑基术士炼化的飞剑，多半要比他手中这柄宝刀更加锋利，毕竟是玄师收集多种稀有铁矿铸造，再辅以以先天精气，长年累月的炼化。 可谓是切金断玉，削铁如泥！ 陈棠这柄宝刀虽然是蔡胤用青龙司的铁矿，加上寒域铁矿炼制，恐怕也挡不住孟琪的飞剑。 更为重要的是，陈棠只是七品下。 对方不论在玄门境界上，还是武道境界上，都远远超过他。 刀剑硬拼的结果，只有一种可能。 刀断，人也会遭到重创！ “这少年倒是机警。” 孟琪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手捏剑诀，朝着陈棠一指。 飞剑破空而去！ 唰！ 但很快，两人之间，再度被一抹光华充斥，有些刺眼！ 陈棠收刀的瞬间，再度出刀！ 第二刀依旧速度极快，孟琪的视线中，只剩下一抹刀光。 这个动作，对陈棠来说实在太熟练了。 每天他都会反复练习。 出刀，收刀，再出刀…… 简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 不必刻意准备，抬手便来！ “嗯？” 孟琪脸色微变。 这个少年明明连内气都没有修炼出来，怎么会爆发出这么快的刀？ 而且还是毫无间隙，连续出刀！ 孟琪只能驾驭飞剑，再度回身拦截。 陈棠不等刀剑相撞，再一次收刀。 再出刀！ 刹那间，陈棠连续斩出十六刀！ 之前在巫山寨上，一息神照的时间，陈棠已经斩出十一刀，中间没有休息的时间。 如今，将剩下的十六刀，一口气全部爆发出来！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孟琪竟感受到一种窒息感，压力骤增，惊出一身冷汗！ 陈棠的每一刀，都斩向她身上的要害，逼迫她不得不去自救抵挡。 两人之间不过一丈距离，充斥着刀光剑影。 刀剑始终没有碰撞。 可却凶险万分！ 玉笛仙子的眼眸中，陡然闪过一抹异彩。 陈棠这十六刀，完全拖住孟琪另一口飞剑，几乎废掉她一半战力。 眼下对玉笛仙子来说是最好的时机！ 玉笛仙子气息大涨，左手挥动玉笛，笛影憧憧，伴随着奇异音律，缠住孟琪的一口飞剑。 嗡！ 玉笛仙子右手持剑微微一震，剑吟声响起，剑身瞬间挣脱拂尘银丝的束缚。 哗啦啦！ 下一刻，玉笛仙子纵身一跃，来到孟琪头顶上，从天而降，舞动长剑。 剑身消失不见，半空中爆发出一团剑光，在孟琪身前突然爆开，化作一片光雨，将孟琪笼罩进去！ 陈棠斩出十六刀，一息神照已经到了极限，连忙抽身后退。 没有神照状态的加持，他在孟琪的攻伐之下，恐怕撑不过一个回合。 剩下的就只能交给玉笛仙子。 就在玉笛仙子出手的刹那，陈棠的视线中，仿佛真的看到一片雨点，朝着孟琪疾射而去，耳边甚至听到瓢泼大雨的声响。 孟琪瞳孔骤然收缩，内气爆发，手中拂尘的三千银丝猛地爆开，想要拦截住迎面而来的大雨。 叮叮当当！ 但银丝虽密，却依旧挡不住暴雨之势。 雨水何等密集，倾泻而下，又何止三千之数！ 更何况，大雨倾盆，雨点在狂风的牵扯之下，来自四面八方，只是凭借拂尘上的银丝，又怎能尽数抵挡下来？ 若孟琪另一口飞剑，没有被陈棠拖住，她还有一线生机。 但她的两口飞剑，一口被玉笛牵制住，另一口被陈棠的快刀拖住，便只剩下一身武道技法来对抗玉笛仙子的绝妙剑招。 噗噗噗！ 大雨过处，孟琪的身上暴起一团血雾！ 她的身上不知被刚刚的剑雨，刺穿多少个血洞。 转眼间，血水便已浸透道袍。 “你学到夜雨剑法了，很好，很……” 孟琪喷出一口鲜血，再也说不下去。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只见她的脸庞正在迅速的衰老，很快便多出许多皱纹，头发也变得花白，整个人变得矮了一截，佝偻着身躯，摇摇欲坠。 生机断绝，紫河邪术的力量也随之消散。 玉笛仙子微微摇头，心中一叹。 孟琪的年纪，应该在五十岁左右。 但此刻，她看上去好似一位耄耋老人。 修炼紫河邪术，靠着无数人命维持的容颜，终究难以长久。 一旦反噬，比原来的样子还要可怕！ “你，你们在看什么！” 孟琪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似乎意识到什么，厉声质问。 没有人说话。 就连玄天观众多弟子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惊惧，一丝可怜。 没想到，平时那个美貌冷艳的观主，真身竟然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妇！ “你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吗？” 独孤倾城一想到城外那些女子，后院那些尸骨，心中就恨极了她，冷笑道：“拿块镜子照照吧，吓死个人！” “胡说！一派胡言！” 孟琪强忍着体内的剧痛，凝聚最后一丝灵气，在身前幻化出一面水镜，望了过去。 这一看，她浑身大震，如遭雷击。 噗！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 水镜溃散。 孟琪仰面倒地，已经气绝身亡！ 陈棠等人对视一眼，都是心生唏嘘。 这位玄天观主为了容颜永驻，可谓是心狠手辣，不惜活摘孕妇的紫河车来修炼。 只可惜，天道轮回，她死的一刻，成为了自己最不想变成的样子。 与她所受的伤势相比，恐怕水镜最后倒映出来的那张苍老面容，对她造成的伤害更大。 就算玉笛仙子没有杀她，她自己也决计活不下去。 玉笛仙子上前附身，在孟琪身上摸索几下，从怀中摸出一个用油布包，从里面翻出几张书页，看了一眼，正是紫河邪术。 她拿出火折子，将这几张书页焚烧，转眼间化为灰烬，才轻舒一口气。 第25章 逃离 “撤吧！” 消瘦青年低声说道。 “嗯。” 玉笛仙子应了一声，美目流盼，落在陈棠身上，轻声道：“少侠好快的刀。” 她看得出，陈棠修为不算高，只是七品左右。 可刀法却快得惊人！ 刚刚若非陈棠突然爆发十几刀，将孟琪的一口飞剑牵制住，她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孟琪斩杀。 准确来说，孟琪算是死在两人的联手之下。 刚刚在大战之中，精神紧绷，不敢分神，也没留意去听玉笛仙子的声音。 此刻，陈棠将耳中的纸团摘了，听得玉笛仙子说话，只觉得声如天籁，仿佛带着一种超尘脱俗的律动，无比动听。 好似听得玉笛仙子说上一天的话，也不会觉得烦。 陈棠正要开口，谦让一番，玉笛仙子的目光，已经从他身上掠过，看向独孤倾城三人，道：“多谢四位仗义出手，先离开此地再说。” 陈棠四人如梦初醒，意识到闯了大祸，不敢逗留，连忙动身，朝着外面逃去。 杀了玄天观主，此事非同小可。 陈棠之前杀的那位，只是郡城的玄天观主，一个凝气境方士，在玄师中，地位不算太高。 而这个孟琪，可是筑基境术士！ 更何况，这里还是并州城，各方势力齐聚，不知隐藏着多少高手。 趁着还没惊动旁人，得尽快离开并州城！ 幸好四人始终蒙面，旁人看不到他们的容貌。 观主身死，玄天观众人一时间难以接受此事，还没缓过神来。 可陈棠众人动身逃命，众人纷纷苏醒过来，大声呼喊。 “别让他们逃了！” “留下他们！” “去通知并州牧，青龙司……” 众多玄天观弟子纷纷出手，一些方士，术士驾驭飞剑，朝着陈棠等人追杀过去。 叮叮当当！ 玉笛仙子落在众人身后，施展剑法，化作一团剑雨，泼洒出去，将疾驰过来的飞剑尽数抵挡下来。 “走这边！” 逃出玄天观之后，消瘦青年说了一句，带着陈棠四人沿着一个小巷发足狂奔，朝着北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我买通了一队巡逻，今晚他们不会出现在城墙上这个位置。” 消瘦青年解释道。 有玉笛仙子殿后，陈棠五人很快就抵达并州城下。 几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玉笛仙子仍在众人身后，尽量拖住赶来的玄天观弟子。 而这边的动静，已经让正在沉睡的并州城，逐渐苏醒过来。 消瘦青年说道：“放心，以玉笛仙子的本事，肯定能够脱身出城，咱们先离开。” 陈棠四人闻言，不再犹豫，各施手段。 独孤倾城从袖口中拿出勾爪，朝着墙头劲射而去。 长孙鸣识趣的朝她靠过去。 郡城的城墙，他都翻不过去，并州城的城墙更高，得有五丈左右，对他来说就更不可能了。 独孤倾城和长孙鸣一前一后沿着绳索，朝着城墙上爬去。 宇文黑狗运气腾空，踩在砖墙的缝隙中，不断借力，朝着城墙上飞窜过去。 陈棠依旧展开壁虎游墙术。 他终于理解胖老头那番话。 这门轻功确实实用的很。 几人之中，最轻松的要属那个消瘦青年。 只见他纵身一跃，脚下仿佛踏着星光，一下便窜出去几丈高！ 眼看将要坠落，消瘦青年突然伸出双臂，朝着城墙上靠去。 锵的一声！ 只见消瘦青年的护臂上，突然生出一圈圈钢刺，挂在城墙缝隙中。 他再度借力，纵身一跃，星光闪烁，已经来到墙头上！ 五人各显身手，消瘦青年最后动身，却是第一个跃上城墙。 紧随其后是宇文黑狗，再接着是陈棠，最后是独孤倾城和长孙鸣。 五人站在墙头上，朝着城中望去。 只见一些城中巡逻的守卫，朝此地迅速的聚集过来。 甚至能看到一些穿着青龙铜甲的青龙卫，正骑着快马朝这边疾驰而来！ 其中一位踩着一众巡逻守卫，青龙卫的肩膀头顶，正飞奔而来，来势汹汹，身法快得惊人！ 宇文黑狗微微皱眉，道：“是青龙司的都统，竟然来的这么快。” “三品？” 陈棠问道。 在郡城的青龙司，最大的官是校尉，四品武者。 而在并州城的青龙司，官职最大的都统，境界应该在校尉之上。 宇文黑狗点点头。 玉笛仙子只是四品，似乎感受到危机，掉头朝着城墙上疾驰而来，身法飘逸，在月光下宛如游龙，飘忽若神。 城墙上，其他位置的巡逻守卫也被这么大的动静惊动，朝这边赶过来。 陈棠五人没有在墙头上逗留，赶紧溜下城墙。 陈棠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吹了一声口哨。 转眼间，便有马蹄声响起。 呼雷豹晃着头顶上的肉瘤，打着响鼻，颠颠的跑了过来。 就在此时，玉笛仙子也现身在城墙之上，正与周围的巡逻守卫交手，传来一阵金戈碰撞之声。 “没想到，竟是南夏堂堂的玉笛仙子大驾光临！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离开，不妨多留几日，也让我石洪章一尽地主之谊。” 一道声音响起。 话音未落，青龙司都统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墙头之上，与玉笛仙子爆发大战！ 石洪章话说的好听，手上却丝毫不软，挥动青龙剑，剑气纵横，逼得玉笛仙子连连后退。 呜呜！ 玉笛挥动，再度发出一阵奇异的声响，影响内气，扰乱心神。 “嗯？” 石洪章脸色微变，剑招一顿，凝声道：“天音谷的武学？” 玉笛仙子趁着对方受到影响，逼退身边众人，挡下从远处刺来的飞剑，才从墙头上纵身跃下！ “哪里逃！” 石洪章大喝一声，很快反应过来，也随之从墙头上飞身跃下，朝着玉笛仙子抓去！ 呜呜！ 笛音再起。 铮铮铮！ 石洪章突然敲击青龙剑身，发出一阵剑鸣之音，暂时盖住笛音，同时追上玉笛仙子，挥剑便斩，剑气爆发，破空而去！ 玉笛仙子身处半空中，已是避无可避，只能挥剑与之硬拼。 当！ 双剑交击，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玉笛仙子娇躯大震，脸上变得苍白了一些，笛音瞬间停止，整个人以更快的速度跌落下来。 第26章 飞星步 消瘦青年似乎想上前接住玉笛仙子，却迟疑了下。 长孙鸣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只是紧握长枪，神色紧张，看着城墙上陆续出现的追兵。 城门也已经被打开，一众青龙卫骑着高头大马，朝这边冲来。 宇文黑狗有所意动。 可他与玉笛仙子毕竟不熟，贸然上前，未免有些失礼。 独孤倾城看得干着急，就差推他们一把了。 还是陈棠反应最快，拍了一下呼雷豹的屁股，轻喝一声：“去接住她！” 呼雷豹听令，瞬间跑了出去，来到玉笛仙子身下。 玉笛仙子刚刚稳住身形，刚好下方跑来一匹丑马，将她稳稳接住。 “这……” 玉笛仙子愣了一下。 “让它带你先跑！” 陈棠上前说了一句，一把抓在呼雷豹头顶的肉瘤上。 两人对视一眼，说不清为什么，仿佛心有灵犀，玉笛仙子顿时明白了陈棠的用意。 呼雷豹吃痛，仰天长鸣，口中发出一阵狮虎般的咆哮声！ 刚刚冲出城门的一众马匹听到这个声音，吓得四腿发软，扑通一声，纷纷跪倒在地，屎尿横流。 马背上的一众青龙卫猝不及防之下，都被甩了出去。 呼雷豹咆哮一声，载着玉笛仙子，犹如一道闪电，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青龙司都统石洪章心中大怒，冷冷的看了一眼陈棠等人，沉声道：“将他们给我抓住！” 说罢，便动身朝着玉笛仙子的方向追去。 “让我说你们什么好。” 独孤倾城忍不住翻个白眼，说道：“你们几个男人，还不如一匹马机灵。就你们这样子，以后怕是连媳妇都找不到。” “还有你，海棠。” 独孤倾城语重心长的说道：“既然你有这个好心，反应也挺快，为什么不上前伸手接住仙子姐姐，再将人家放在马背上？多好的机会，让伱浪费了……” 被独孤倾城这么个小丫头片子一顿数落，陈棠几人的脸顿时黑了。 “你小小年纪，脑袋里都想些什么！” 陈棠呵斥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多的追兵，咋舌道：“还不快跑！” 实际上，有呼雷豹相助，陈棠多半能逃出生天。 但就这样舍下众人逃命的事，他实在做不出来。 若是让呼雷豹载着玉笛仙子逃走，却能将青龙司都统石洪章，这个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人引走。 如此一来，他们逃命面对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还能让玉笛仙子欠他个人情，万一今后…… 几人招呼一声，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夏人止步！” “再跑下去，别怪我们出手不讲情面！” 身后传来一阵呼喊。 长孙鸣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你认错人了，我们不是南夏来的。” “既然不是夏人，你们跑什么？”身后之人追问道。 “看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恨不得把我们撕了，不跑的是傻子！” 独孤倾城声音清脆，透着一丝娇憨。 “哈哈哈哈！” 陈棠几人听她说的好笑，不禁大笑一声。 虽然身处险境，被一大帮人追杀，但陈棠几人聚在一起逃命，竟不觉得紧张，反而感到一种别样的刺激。 好在呼雷豹刚刚一声嘶吼，将身后马匹吓得瘫软在地上，无法追击，即便是青龙司校尉，也只能靠两条腿跑路，来追击陈棠五人。 “几个小崽子，看你们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在后面紧追不舍的翟占冷笑一声。 他身为青龙司校尉，四品武者，就不信还追不上这几个年轻人！ 陈棠五人逃命，几乎是毫无保留。 毕竟身后一大帮人盯着他们，除了玄天观的众多弟子，还有青龙卫，城防军，一旦被逮住，后果不堪设想。 只不过，五人修为各不相同，如此飞奔之下，身法上的差距便逐渐体现出来。 五人之中，消瘦青年和宇文黑狗的修为最高，都是五品。 但消瘦青年的身法极快，远在宇文黑狗之上！ 这里面，陈棠修为最低，但他的身法却不慢。 至少能与独孤倾城并肩而行，而且体力绵长，全速跑出十几里，脸色只是微微泛红，呼吸仍相对平稳。 长孙鸣落在最后面。 “你们先走吧！” 长孙鸣有些跑不动了，喘息道：“我不行了，让他们抓住算了，反正我有家族做靠山，他们不能拿我怎样。” 宇文黑狗沉声道：“这可难说，毕竟死的是玄天观主，筑基术士，你家纵然能护住你，也免不了脱层皮。” 陈棠道：“没准儿还有更大的罪名等着咱们呢！” “什么？” 独孤倾城齐声问道。 陈棠道：“像是说咱们勾结夏人，里应外合，谋害乾国玄师之类的罪名……” 好家伙！ 长孙鸣吓了一跳，脚步好似又快了许多，体内又生出不少气力。 这个罪名，他可担当不起。 真若较真起来，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宇文黑狗听得都是心中一惊。 这种事，他们还真说不清。 虽然他们之间，不存在什么勾结商量的事，但毕竟玉笛仙子与孟琪大战之时，他们出手相助了。 消瘦青年身形一顿，闪身来到长孙鸣身旁，拽着他的手臂，脚踏星光，提着他飞奔而去。 即便带着一个人，消瘦青年很快又来到几人的最前面。 宇文黑狗盯着消瘦青年脚下偶尔闪现的星光，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兄台这身法，莫不是十大轻功之列的飞星步？” “嘿！” 消瘦青年笑了一声，道：“黑狗兄好眼力。” 陈棠暗自惋惜。 他修炼的一步云霄，也是十大轻功之一。 只可惜，他只修炼出听风识影的一层，后面三篇功法，才涉及到轻功。 又跑了一会，虽然已经甩开大部分追兵，但仍有一些青龙卫，城防军统领，千长，骑尉紧追不舍，始终没能甩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陈棠皱眉道。 消瘦青年说道：“再坚持一下，到前面那片密林就有机会甩开追兵。” 这一路，始终是消瘦青年在带路。 没过多久，前方果然看到一片密林。 消瘦青年回头嘱咐道：“看好我的行进路线，跟紧点，千万别乱跑，这里有一些机关陷阱！” 第27章 追踪术 从巫山寨，到并州城，折腾一整夜。 此刻，天色初亮。 陈棠察觉到，消瘦青年的身法明显下降了不少。 似乎随着星光黯淡，飞星步的身法也受到一些影响。 来到密林中，被消瘦青年拎了一路，长孙鸣缓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兄弟辛苦，我自己走吧。” 消瘦青年依言将长孙鸣放下，在密林中略微观察了一下，朝着西边方向跑去。 众人跟在他身后。 “前面这里要跳过去。” 跑了一会，消瘦青年突然说了一句，随后纵身一跃，凌空跳出将近一丈远。 陈棠凝神看去，前面的地面似乎有一些翻新过的痕迹，上面铺满绿草植被，若不仔细看，很难察觉到。 陈棠和宇文黑狗对视一眼。 这个消瘦青年有点东西。 懂得飞星步不说，而且精通机关陷阱之术，甚至提前准备好了逃跑的路线，布置好陷阱。 他们四人与这个消瘦青年相比，这方面却是差了一大截。 “那里若是踩过去，会发生什么？” 独孤倾城有点好奇的问道。 消瘦青年随口答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些简单的陷阱，能拖延一下。” 跑了没多久，消瘦青年突然低下身子，小声道：“这里伏下来。” 等陈棠四人来到近前，才看得清楚，在两颗树木之间，连接着一条近乎透明的丝线。 天色还未大亮，密林之中，视线受阻，若是一路追击，很难察觉到。 “我若是跳过去呢，也不必低下身子吧？” 独孤倾城性子跳脱，想另辟蹊径，刚要纵身跃起，却被陈棠和宇文黑狗一人拉着一条手臂，拽了下来！ “那上面还有一条线。” 陈棠指了指高处。 “好险。” 独孤倾城吐了下舌头，拍了拍胸脯。 其实，这类陷阱术，除了如何布置陷阱之外，更为重要的是，揣摩对手的心理，猜测对手下一步的动作。 从而布置下第二道，甚至第三道陷阱。 当对手避开第一道陷阱的时候，往往都会松一口气，也是精神最为松懈的时候，最容易中招。 陈棠四人跟在消瘦青年身后，又绕开几处陷阱，身后突然传来几声惨叫！ …… 翟占站在一处大坑边缘，回头看着刚刚掉进坑里，正在惨叫的几个青龙卫，不禁脸色难看，惊出一身冷汗。 他追击陈棠五人，来到此地，脚掌刚刚踏在地面上，便察觉到有些不对，连忙运气，纵身一跃。 可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六品，七品的青龙卫，就没那么好的运气。 一脚踏空，坠入坑中。 那坑里面毒虫遍地，几个青龙卫掉进去，瞬间被毒虫咬伤。 青龙甲只能护住上身的要害，根本挡不住毒虫。 附近的一些青龙卫闻声赶过来，放下绳索，将坑中的几人拽了上来。 这几人脸色已经不太对劲，众人连忙喂下解毒药丸，算是暂时缓解毒素的侵蚀，勉强保住一条命。 几人想要继续追击是不可能了。 翟占没有理会几人，带着其余的青龙卫，还有一些城防军骑尉，千长继续追击。 “啊！” 不远处传来一阵惨叫。 翟占赶到的时候，只见一个玄天观方士，不知触动什么机关，被一根手臂粗壮，一端尖锐如矛的木棍洞穿胸膛，死不瞑目！ 另一人的整个脸庞，被几根方形削尖的竹筒钉的面目全非，倒在地上，身体还在一下下的抽搐着。 另外几人，也被不知哪里飞来的木棍竹签洞穿，正在挣扎呼救。 “啊！” 另外一边，几道惨叫声戛然而止，不知又中了什么陷阱，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翟占阴沉着脸，望着前方充满未知，不知还有多少机关陷阱的密林，举棋不定。 这样追下去，还能剩多少人？ 会不会有更厉害的陷阱，连他都躲不过去？ “翟兄，需要帮忙吗？” 一道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 翟占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材修长，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站在不远处，背负长刀，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白虎司校尉，靳荣飞！ 白虎司负责监察江湖上一些不受朝廷，世家约束的江湖人，常年混迹于江湖之中，外表看上去，与江湖人士毫无分别。 两人曾在京城见过一面，故而相识。 而进入白虎司，必学的一项本事，就是循迹追踪之术。 追踪术中，就包含诸多陷阱之法。 翟占心中大喜，一旦被白虎卫盯上，就算那几个小崽子逃到天涯海角，都能被白虎卫找到！ “靳兄怎么来这边了？” 翟占笑着问道。 靳荣飞就职于京城，正常来说，不会在并州城附近出现。 除非是遇到了什么大事，甚至于将京城的白虎卫调动出来！ “有点公事，来这边瞧瞧。” 靳荣飞淡淡的说了一句，便敷衍过去。 翟占虽然心中好奇，却颇为识趣，没有继续追问，道：“若有靳兄帮忙，在下感激不尽，回禀都统，必定给靳兄记一份功劳。” “好说。” 靳荣飞笑了笑。 翟占问道：“咱们怎么走，密林中的这些陷阱需要拆解掉吗？” “拆解也可以，只是要花费不少时间，没那个必要。” 靳荣飞道：“你叫上几个五品以上的高手，随我来就行。” 五品内丹，就修炼出了内气，懂得一些运气之法，有些陷阱便可轻而易举的绕过去。 …… 陈棠四人跟着消瘦青年，在密林中绕来绕去，最初还能听到一些惨叫声。 但没过多久，便没了声音，追击他们的人，也不知甩到哪里去了。 几人继续全速逃亡，中间数次变换方向，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几人才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大口喘息着，平复心神。 “应该差不多了吧。” 长孙鸣脸色通红，喘息道：“再跑下去，我都快迷路了。” 宇文黑狗道：“应该差不多，有那些陷阱拖延，就算他们拆除陷阱，也要花费不少功夫，早就看不到我们了。” 消瘦青年仍是有些警惕，欲言又止。 若是他自己，大概率能甩下追击的人。 他擅长机关陷阱之术，也精通追踪之术，逃亡的过程中，会布置一些其他假象，或是掩盖自己逃跑留下的痕迹，来摆脱追踪。 但如今，他们有五个人。 不论逃向哪个方向，都会留下不少痕迹线索。 若是有精通追踪术的人，很容易循迹追赶上来。 当然，据他所知，不论是青龙司，还是玄天观的人，都不擅长这些。 第28章 缘分 独孤倾城看向消瘦青年，问道：“喂，还没请教，你怎么称呼？” 消瘦青年面露犹豫，沉吟不语。 “若是为难就算了。” 独孤倾城摆摆手，没打算继续追问。 “也没什么。” 消瘦青年想了想，笑道：“在下宋武，此番能与四位少侠结交，是难得的缘分，也是在下的荣幸。” 他的身份，有些敏感。 至少在乾国，一旦暴露，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可宋武转念一想。 天下太大了。 穷极一生，也难以走遍。 能在茫茫江湖中，遇到陈棠四人，更是难得。 想到此番别离，今后都没机会再见，将自己的姓名告诉他们也无妨。 这四人年纪不大，即便看上去最大的那位宇文黑狗，也不过二十多岁，身上有着少年人才有的那种侠气和锋芒，又都是性情中人。 能与四人相识，他心中也实在欢喜。 若非他的身份，有要务在身，与四人结伴闯荡江湖，将会是何等的肆意潇洒！ “在下独孤倾城。” “在下慕容海棠。” “在下长孙惊人。” “在下宇文黑狗。” 四人依次报上名号。 宋武刚刚还想着四人的好处，此刻听到他们说出来的名字，不禁黑着脸说道：“你们这名字，有点糊弄人吧！” “哈哈！” 宋武出现之后，处处表现都超过四人一头，什么都懂，沉稳谨慎，难得见到他吃瘪的样子，陈棠四人不禁开怀大笑。 独孤倾城揶揄道：“宋大哥，你还是太年轻，缺少江湖经验。咱们混江湖的，哪能轻易将名字说出来。” 说起来，陈棠四人与宋武相识相交，还不到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五人却一起经历了太多。 一起荡平巫山寨。 潜入玄天观。 围杀玄天观主。 如今又一起逃亡。 即便是陈棠四人，认识也不超过一个月。 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便是这般奇妙。 有的人哪怕朝夕相对，认识数十年，也相互看不顺眼，形同陌路。 而有些人一旦相遇，就像是有种莫名的磁力，相互吸引，聚在一起。 哪怕只是萍水相逢，就好像是十年老友般，气味相投。 陈棠四人，除了长孙鸣，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真正姓名。 但这有什么呢？ 无关紧要。 宇文黑狗原本对什么事都不太关心，看上去有些衰，有些丧，有些颓废。 但这段时间，跟着陈棠三人厮混在一起，整个人都变了许多。 “名字什么都无所谓，只是一个称呼。” 宋武笑道：“将来若有机会再见，我便叫你们倾城妹子，惊人兄，海棠兄，黑狗兄了，你们可别装作不认识。” “不认识也挺好。” 宇文黑狗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变得有些失落，莫名其妙说了一句。 “又来！” 陈棠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宇文黑狗微微耸肩，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总会各自离开，天下之大，此生未必有机会再见。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每个人都会变，相见不相识也没什么。” 在场几人沉默下来。 宇文黑狗这番话说得有些残酷，有些伤感，却更贴近现实。 独孤倾城突然说道：“大黑狗，不管多少年过去，我都会记得你，记得我们经历的一切，记得我们曾并肩作战，记得我初入江湖，便认识了一位叫大黑狗的朋友。” “朋友？” 宇文黑狗有些恍惚。 这个词对他来说，有些陌生。 他从来没有什么朋友。 他厌恶自己的出身，也厌恶周围的那些人，向来都是独来独往。 “不错。” 长孙鸣点点头，道：“就算伱不认识我，我也一定会认识你。” 陈棠道：“主要你这名字太显眼了，宇文黑狗，此生难忘。” “哈哈哈哈！” 众人哄然大笑。 刚刚的伤感气氛，被冲淡了许多。 宋武忍不住问道：“黑狗兄，我实在有些疑惑，即便是假名字，你为何要称作黑狗，正常人都接受不了吧？” “主要连带着这个姓氏。” 宇文黑狗道：“宇文黑狗，宇文猪狗，我都能接受。” 独孤倾城轻哼一声，道：“没错，宇文家的都是坏东西！” 几人看了一眼独孤倾城。 她似乎对宇文家有不小的怨念。 “宋兄要走了吗？” 陈棠看出宋武离别之意，问道。 宋武点点头。 宇文黑狗突然问道：“回南夏？” 宋武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是南夏的人。 这件事，在场几人都猜出来了。 只不过，这件事毕竟有些敏感，所以众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提及。 宇文黑狗又说道：“看宋兄的本事，在南夏恐怕不是江湖中人，而是来自军中吧？” 宋武神色不变，只是目光闪烁了下。 周围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古怪。 宋武不答，反问道：“若是我没猜错，黑狗兄应该来自乾国京城吧？” 这句话说出来，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没错。” 宇文黑狗点点头，很是坦然。 独孤倾城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宇文黑狗又问道：“宋兄能说说，此番来乾国，所为何事吗？” “我可以不说吗？” 宋武反问一句。 “当然。” 宇文黑狗摆摆手，看向陈棠几人，道：“我就是好奇问一句，你们这种眼神看着我作甚？” 宋武想了想，道：“其中一件事，就是关于那位玄天观主。另一件事，是因为乾帝身死，新皇登基，再加上平州城起兵叛变，极北寒域异动，所以来这边瞧瞧。” 陈棠暗暗咋舌。 如此说来，宋武极有可能是南夏军中的斥候密探一类。 “黑狗兄要抓我吗？” 宋武问道。 “抓你作甚，我又不是朝廷鹰犬。” 宇文黑狗摇头道：“我离开京城，就是想离朝堂远点，出来散散心。抓你归朱雀司，白虎司管，跟我没关系。” 宋武轻舒一口气。 他说出这番话，其实冒着不小的风险。 若是宇文黑狗想要跟他动手，就意味着，两人之间彻底决裂！ 毕竟抓住南夏斥候暗探，可是一件不小的功劳。 “诸位，在下就此告辞，将来有缘再见。” 宋武拱手抱拳。 突然！ 宋武似有所觉，脸色一变，极为警惕的看向四周，沉声道：“什么人！” “有意思，这么快就发现我们了。” 话音未落，青龙司校尉翟占从密林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位青龙司卫尉。 另一边，白虎司校尉靳荣飞现身。 紧接着，并州城的一位守备，一位骑尉，还有玄天观的三位弟子现身。 第29章 无法脱身 陈棠几人顿时警觉起来，环顾四周。 追来的人，倒不算多。 但来者不善，看上去每个人都是高手！ 那个身形修长，肤色黝黑的男子，两侧太阳穴微微鼓起，明显是修炼到四品境界的标志。 五品内丹，四品开窍。 修炼到四品之后，以内气为针，刺激头部的几大穴窍。 真气上提，刺激穴窍的同时，两侧太阳穴也会感受到一种鼓胀之感。 久而久之，太阳穴便会不自觉的鼓起。 待到修炼到三品，贯通任督二脉之后，内气在体内运行，周而复始，又会恢复如初。 除了这个人之外，青龙司的那个校尉，一位守备，骑尉，还有一位玄天观弟子，太阳穴都有着明显的变化！ 五位四品高手！ 剩下那两个卫尉，两位玄天观弟子，看上去也不是易与之辈。 陈棠暗自皱眉，神色凝重。 他们五个人，只有宇文黑狗和宋武是五品，他是七品，独孤倾城、长孙鸣是六品，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了。 一点胜算没有。 陈棠看了一眼周围的几位，不禁眼中闪过一丝古怪。 除了宋武看上去跟他一样，有些紧张。 宇文黑狗，长孙鸣、独孤倾城看上去都相对平静，似乎并不担心。 陈棠转念一想。 宇文黑狗来自京城，又认识青龙司的人，八成有些背景，心里有底。 长孙鸣出身四大氏族的长孙氏族，有这一层身份，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独孤倾城怎么也这般淡定？ 难不成，这丫头真是来自独孤氏族？ 跟这帮人一顿折腾，闹出这么大动静，搞到不可收拾，不会只有他没身份，没背景，没大佬保护吧？ 怎么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陈棠有点想骂人。 “你是白虎司的校尉吧？” 宇文黑狗盯着靳荣飞，突然问道。 他在京城见过此人。 而且，若是没有白虎司的高手出面，寻迹追踪，凭借着青龙司，城防军，玄天观这些人，不可能追到这里。 刚刚脱离危险，陈棠等人大口喘息，早已扯下脸上的蒙面巾。 靳荣飞看着不远处的宇文黑狗，心中一动。 这个人稍微有些眼熟，似乎在京城哪里见过。 他一时间想不起来。 肯定不是常见的人，多半是在什么场合偶然见过一次，有点印象。 面对宇文黑狗的询问，靳荣飞恍若未闻，并不理会。 长孙鸣道：“这里面有些误会，那个玄天观主孟琪，暗中与巫山寨联手，乃是巫山十鬼背后的靠山，号称鬼母。利用巫山寨上贡的孕妇，活摘紫河车来修炼邪术，罪不容诛！” “一派胡言！” 那位玄天观五品武者呵斥道：“几个小蟊贼，勾结夏人害死观主，如今还信口雌黄，栽赃陷害！” 长孙鸣微微皱眉。 他出身长孙氏族，拜师慕容，出门在外，却不会主动提及自己的出身。 那种仗着四大氏族的背景，在朝堂江湖中横行无忌的一些纨绔子弟，他向来看不上。 可如今，形势逼人。 真若动起手来，他们几个全都得交代到这！ 长孙鸣沉声道：“在下长孙鸣，雍州牧长孙继业是我二叔，我以家族名义起誓，方才绝无一字虚言！” 翟占、靳荣飞几人神色淡定，不为所动。 若是雍州牧长孙继业现身，他们自然无话可说，转身就走。 如今，只是一个长孙家的后辈冒出来，而且还不知道此人身份是真是假。 光凭这么几句话，谁会相信。 “这么说，你就更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并州城守备冷冷的说道：“你的身份是真是假，等回到并州城，通知长孙家，自有分晓。” 并州城骑尉突然说道：“我与长孙家有些交情，也见过一些长孙家的后辈，可你这小子面生得很。冒充长孙氏族，这也是杀头大罪！” 长孙鸣微微握拳，暗中恼火。 他自幼在慕容家练武，就没怎么在长孙家呆过，这人自然没见过他。 可就算他出言解释，对方也不会听。 宇文黑狗本来也想亮明身份。 但他在京城独来独往，很少公开露面，没有自己的势力。 此番出来，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 跟眼前这群人说出来，也无济于事。 之前在青城郡能在青龙司办点事，只是因为青城郡的那位青龙司校尉来自京城，认得他。 当然，被这些人带回并州城，只要能见到并州牧，以他的身份，保住陈棠四人并不难。 而宋武出身南夏，身份太过敏感，他肯定保不住。 转念至此，宇文黑狗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宋武，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找机会自己逃。 宋武会意。 “动手！” 翟占注意到宇文黑狗和宋武之间的眼神，立即下令。 仓啷啷！ 嗡嗡！ 霎时间，长刀出鞘声，剑气争鸣声响彻在密林之中。 宋武展开飞星步，第一时间朝着远处逃去。 唰！ 一道飞剑破空而至。 他的身法再快，也快不过飞剑的速度。 更何况，如今天色已亮，星光黯淡，他的飞星步速度下降不少。 当！ 宋武抬起双臂，以护臂挡在身前。 飞剑划过护臂，火星四溅。 护臂上的尖刺，竟被飞剑齐根斩断！ 好利的飞剑！ 宋武暗暗心惊。 呼！ 没等他喘一口气，便有一道刀锋从侧面袭来，杀气腾腾，声势骇人！ 玄天观四品武者出手！ 宋武根本不敢与其硬撼，只能闪身横移。 又有一道白光从侧面刺来！ 宋武连忙止住，改变方向，接连后退。 玄天观两位筑基境术士配合一位四品武者，三人的拦截之下，宋武根本冲不出去，只能退了回去。 太强了！ 以他的能力，也无法脱身。 另一边，陈棠四人也被翟占、并州城守备、骑尉，白虎司靳荣飞缠住，自顾不暇，更别说去帮宋武。 长孙鸣自报家门之后，翟占等人嘴上说着不信，可动起手来，却留有余地。 如果这人的二叔，真是雍州牧，就意味着，此子的祖父，是长孙氏族的老族长，也是长孙氏族的宗师强者！ 四大氏族，之所以历经百年战乱，且屹立不倒，就是因为家族里有宗师强者坐镇。 像是宇文家的一品宗师宇文茂，更是在前段时间，借着平州谋反的机会出山，官复太尉，执掌天下兵马，声望鼎盛，一时无两。 第30章 美妇 靳荣飞主动找上宇文黑狗，刀法看似凶猛，但明显有所保留，似乎忌惮什么。 而陈棠、独孤倾城对上的几人，动起手来凶狠无匹，刀刀指向要害，完全就是奔着取二人性命去的！ 倏一交手，两人便是险象环生。 一招南征北战，一招气吞八荒，还没用完，就被对方强大的力量打断！ 长刀都险些脱手而飞。 陈棠压力倍增。 看来独孤倾城跟他一样，也没什么身份背景。 就在此时，只听独孤倾城突然大声喊道：“娘，你快出来，倾儿被人欺负啦！” “嗯？” 那个并州城骑尉闻言心中一惊，连忙纵身跳开，神色谨慎的朝四周望去。 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和可疑迹象。 并州城骑尉旋即大怒，再度杀了上去，嘴里骂道：“现在知道害怕，跟我哭爹喊娘，已经晚了！” 话音才落，他突然感到脑后有风拂过，吹得他后脖颈微微一凉。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下一刻，他看到了一具无头尸体。 脖颈处正喷涌着鲜血。 这具无头尸体穿着的服饰，与他的一模一样！ 这是谁？ 怎么会？ 并州城骑尉感到意识迅速坠入暗不见底的深渊，闭上双眼，没了知觉。 他至死都没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陈棠却清楚的看到，这个并州城骑尉的脑袋，刚刚被人一剑斩了下来！ 来人身法极快，好似凭空出现在并州城骑尉的身后，将其斩杀之后，身形一动，来到并州城守备的身后，又是一剑。 守备刚刚意识到危险，却仍是慢了一步，被一剑刺破背心，当场戳死！ “小心！” 翟占、靳荣飞两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大惊失色，连忙出声提醒！ 只可惜，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一道曼妙身影在战场中连续飘动，但见剑光闪烁，那两个青龙司卫尉中剑，倒地不起，气绝身亡！ 翟占、靳荣飞两人神色凝重，放弃宇文黑狗、长孙鸣两人。 那个玄天观的四品武者也意识到来人棘手，也暂时撇下宋武，与翟占、靳荣飞两人联手，朝着来人杀去。 来人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妇，布衣荆钗，不施粉黛，却掩不住天然风致，眉眼如画，看上去与独孤倾城有几分相似。 若不是听独孤倾城方才喊了一声娘，说来人与独孤倾城是姐妹，也有人相信。 “三品？” “哪里冒出来一位三品高手？” 翟占等人暗暗心惊。 这个美妇太阳穴正常，剑气没有达到先天层次，多半就是三品，就是不知打通几条经脉。 三品通脉，打通一条经脉，打通六脉，和八脉皆通的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你娘什么时候来的？” 陈棠小声问道。 独孤倾城摇头道：“不知道，可能跟了好久……” 怪不得独孤倾城这一路上，有恃无恐，什么人都敢招惹。 有这么强的一个高手罩着，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独孤倾城悄悄说道：“我偷跑出来，初入江湖，猜她肯定放心不下，就试探喊了一句，其实我也不知道她跟没跟着。” “你娘下手可真狠，全是杀招，没留活口啊。” 长孙鸣暗暗咋舌。 周围这群人毕竟来自青龙司，城防军，就算是他打得过，多少都会有所顾忌。 可这位美妇连杀数人，一点都没犹豫。 三人谈话间，美妇与翟占三人已经战到一处。 叮叮当当！ 美妇身形消失不见，整个人与剑光融为一体，剑气迸发，在翟占三人身前滴溜溜旋转，爆发出一阵金戈碰撞之声。 翟占三人闷哼一声，连连后退。 即便三人合力，都挡不住美妇的剑光！ “这妇人恐怕已经打通任督二脉，八脉皆通！” 靳荣飞紧锁眉头，心生退意。 翟占面无血色。 刚刚只是交手对拼一记，他便已受了内伤！ 对方的剑气太过凌厉，涌入他的体内，肆意切割，根本压制不住！ 嗡！ 美妇的剑光陡然大盛，剑气四溅，这团剑光的范围竟瞬间扩大暴涨，将翟占三人的身形全部笼罩进去！ 锵锵锵！ 又是一连串的碰撞声。 下一刻，剑光散去。 美妇的身影重新出现，气定神闲，只是鬓角的青丝稍微有些散乱。 而翟占三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僵硬。 下一刻。 翟占的喉咙浮现出一道血痕。 靳荣飞的胸膛，渗出一点血迹，随后迅速扩大，浸染大片胸膛！ 玄天观那位四品武者眉心中剑，身形晃了晃，倒地身亡。 三人尽数身死！ 转眼间，翟占这边的人，就只剩下两个筑基境术士。 看到这一幕，那两个术士大皱眉头，对视一眼，心生退意。 唰唰！ 两人驾驭飞剑，拦住美妇，同时祭出另一口飞剑，纵身一跃而上，想要御剑逃离此地。 筑基境术士确实能够御剑飞行，但消耗极大，飞行的高度也有限，坚持不了多久。 眼下的局势，容不得两人多想，只能暂避锋芒。 宋武心中一动。 他即将返回南夏，这两人逃离此地，对他倒没什么影响，但宇文黑狗等人却容易暴露，引来更大的麻烦！ 得将他们留下来！ 嗖嗖！ 宋武挥手，扔出两道暗器。 与此同时，宇文黑狗也洒出一把金针。 轰隆隆！ 地面上的泥土突然升起，凝结出一面土墙，挡在一位筑基术士身前。 另一人手捏法诀，周围弥漫着一股奇异伟力。 下一刻，只见他向前挥手，瞬间激射出泛着金属光泽的气刃，将迎面而来的金针尽数斩断！ 而且余力未消，朝着宇文黑狗的位置斩去！ 宇文黑狗连忙纵身一跃，在地上滚了一圈，险之又险的避开这几道气刃。 他身后的几颗古树，被齐整斩断。 这些凝聚出来的气刃，简直比什么神兵利器还要可怕！ 这便是玄术！ 只可惜，玄术虽然强大，但对筑基术士来说，却也有着一个巨大的破绽。 若是修炼到金丹境，意念一动，真元运转，随心所欲，便可以连续施法，战力倍增。 而筑基术士做不到这一点。 施展出一道玄术之后，他们要等待片刻，才能释放出第二道玄术。 而这中间的间隔，就是他们的破绽！ 第31章 杀心 陈棠连续几个虎跃，最先来到两个筑基术士身边，抬手便是气吞八荒！ 连续出刀，刀光闪烁，将两位筑基术士的身形笼罩进去！ 正在格挡两人飞剑的美妇，眼角瞥见陈棠的刀法，不禁神色微动，美眸深处掠过一丝异样。 有山中客的传道授业，陈棠对于这些玄师的弱点破绽，了如指掌。 出手的时机，堪称完美！ 两位筑基术士刚刚释放出两道玄术，来不及施展第二道。 两口飞剑，其中一柄正在拦截住美妇。 另一柄在各自身下，正准备御剑逃走。 就在两位筑基术士最虚弱的时候，陈棠的刀锋降临！ 寒气森森，杀意凛冽。 两位筑基术士心中大惊，来不及逃走，只能驾驭脚下的飞剑，朝着陈棠的长刀迎去。 没了飞剑的支撑，两人刚刚腾空而去，便瞬间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就在此时，一团剑光袭来，在下方接住一位筑基术士！ 噗噗噗！ 利刃割裂血肉之声，不断响起。 下一刻，这位筑基术士的尸体从剑光中跌落出来，面目全非，身上不知多出多少道伤口，血肉分离，已然身死。 却是独孤倾城赶到，将其斩杀！ 另一个筑基术士还想要在半空中，稳住跌落的身形，耳边却听到一道恶风！ 呜！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杆大枪从前方破空而至！ 他如遭重锤，整个人被这杆大枪洞穿胸膛，带着身躯飞出几丈远，重重的钉在粗壮的树干上，枪尾微微颤抖！ 这个筑基术士口中不断吐着血沫，挣扎几下，便垂头死去。 两个筑基术士，被陈棠三个年轻人近身搏杀！ 四口飞剑没了主人气机牵引，纷纷坠落在地上。 至此，追杀而来的翟占等人，全部身亡，无一幸免！ 陈棠等人站在原地，心有余悸，相互对视一眼，轻舒一口气。 “娘。” 直到此刻，独孤倾城才转过身来，一头扑进美妇怀中，笑嘻嘻的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放心不下我。” 美妇板着脸，轻哼一声：“你爹这回是真生气了，我可劝不住，这回也不帮你，回家有你好看的。” “娘” 独孤倾城轻轻摇着美妇的手臂，一脸无辜，声音娇憨，道：“这次倾儿出来，是行侠仗义来的，没有胡乱闯祸，不信你问他们。” 说着，独孤倾城想到陈棠几人，满脸笑意的说道：“娘，还没跟你介绍，这些天倾儿结识了好几位朋友，都是侠肝义胆，豪气冲天的江湖好汉！” 美妇眼神扫过陈棠几人，微微冷笑：“几个初入江湖的少年人，乳臭未干，妄称什么江湖好汉，还豪气冲天，我看是抱头鼠窜才对。” 陈棠等人暗道一声惭愧。 他们刚刚被追杀的四处逃窜，狼狈不堪，确实没什么豪气可言。 宋武年纪稍长，抱拳道：“刚刚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令嫒有一点没说错，令嫒与这几位或许称不上江湖好汉，却是少年侠气，殊为难得。” 美妇轻哼一声，没再反驳。 毕竟夸奖自家女儿，这话还是蛮中听。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 宋武再度抱拳道：“此地不宜久留，诸位也尽快离开吧。” “宋大哥，江湖再见。” 独孤倾城朝着他摆了摆手。 知道宋武是南夏人，没办法挽留，众人纷纷与之道别。 陈棠、长孙鸣、宇文黑狗三人对视一眼，上前对着美妇道谢，随后也找了个由头告辞，准备离开。 独孤倾城的家长都找过来了，他们就没必要再混在一起了。 “去我家小住一段时间，正好避避风头。” 独孤倾城见陈棠三人要离开，心中不舍，连忙出言邀请。 陈棠婉言拒绝，道：“那实在太打扰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去找伱。” “既然倾儿邀请你们来我家做客，三位少侠，又何必急着走呢？” 就在此时，美妇目光微微闪烁，幽幽的说道。 “嗯？” 陈棠三人听美妇语气有些古怪，不知怎的，竟感到一股没来由的寒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三人下意识的抬头，朝着美妇望去。 只见美妇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眼神有些诡异，闪烁着一丝莫名的杀机！ 与此同时，美妇轻抚独孤倾城的头顶，玉指轻点，按下几处穴位。 独孤倾城顿时感受到一阵沉沉的睡意。 她心中一惊，陡然意识到什么，在昏睡过去之前，口中呢喃着：“娘，你不要伤害他们，不要……” 美妇闻言，轻蹙娥眉，心中迟疑。 原本她想背着倾儿将这三人处理掉。 可如今，倾儿已经看破她的心意。 而且倾儿对三人如此看重，睡过去之前，都在惦记他们，我若将三人杀了，倾儿恐怕会恨我一辈子。 只是，这三人的身份，确实有些敏感，带回去存在一定风险。 那个用枪的少年是长孙家的人，还懂得慕容家的枪法，那个草帽男子来自京城，准确来说，可能是来自宫中！ 至于那个用刀的少年…… 美妇脑海中闪过几道念头，目光在陈棠三人身上转动，最后停在陈棠身上。 陈棠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刚刚看到美妇眼眸中的杀机，三人还以为是错觉。 可听到独孤倾城昏睡前那句话，三人才意识到，这个美妇似乎真动了杀心！ 这独孤倾城的母亲什么来头，武功强的离谱，杀人毫不手软，怎么连他们也想杀？ “这个少年，怎么会用出那几招刀法？而且，明显已经得到了真传。” “这少年师从前朝的什么人？” 其实三人之中，美妇最想留下陈棠，对他的来历有些好奇。 其余两人，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杀了。 但倾儿刚刚叮嘱过，美妇想想还是算了。 可若是将两人这么放走，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美妇沉吟片刻，道：“三位考虑的怎么样，来我家做客，正好陪一陪倾儿。” 她打算先将这三人带回去再说。 大不了，他们一家再搬走。 陈棠轻咳一声，道：“我们有的选择吗？” “没有。” 美妇很是直接的回了一句。 长孙鸣大皱眉头，面露不悦。 就算是独孤倾城的母亲，也不能这么霸道！ 他正要说话，宇文黑狗拽了一下他，微微摇头。 人家毕竟刚刚救了他们，跟着去一趟也无妨。 更何况，还有独孤倾城这一层关系。 长孙鸣想了想，闷不做声。 第32章 夏江之战 陈棠看着地上的尸体，压下心中的欲望。 他很想在这些人的身上仔细搜索一番。 但他也清楚，摸尸也要分场合，看时机。 眼下他们正在追杀，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美妇抱着独孤倾城，三人跟在身后。 如此这般，走了半天之后，独孤倾城苏醒过来，见到陈棠三人还在身边，毫发无损，不禁心中大喜。 期间美妇出去了一段时间。 回来的时候，不知找来几套衣衫，扔给陈棠几人，让他们换掉。 陈棠四人穿着的衣衫，不仅沾染着血迹，而且被不少人看见，确实容易引起注意。 换好衣衫，几人跟着美妇，重新上路。 大概走了十天，来到一处名为烟雨村的地方。 此地仍在并州境内，距离山中客提及的景阳县倒是不远。 烟雨村位于一片沃野之中，周围群山环绕，峰峦叠翠。 每逢雨季，群山之间便会升起一团雾气，氤氲升腾，村庄置身其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村落外围更是竖起一道矮墙，起到一些防御用处。 村口，一颗古老的槐树下，正有不少人围坐一团，大人小孩都有，聚精会神的听着里面一位花甲老者讲述着什么。 陈棠众人从村外进来，这群人都没有留意。 倒是那位花甲老者抬眼，朝陈棠几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说书的，你快接着说啊，秦天王率领百万大军抵达符水河畔，然而吴国只有八万大军，两军对峙符水，吴国如何抵挡？” 听到众人催促，花甲老者才收回目光，继续说道：“秦军号称百万，其实只有二十余万。当时北方异动，秦军主力仍在镇守北境，以防北方入侵。” “可即便如此，秦天王对于吴国仍是志在必得！当时秦天王，被誉为秦国第一高手，如日中天，锋芒正盛。而吴国有一位剑神，被称为吴国第一。” “两军阵前，两人对决于符水之上，这一战打得惊天动地，符水断流……” 听到这里，走在最前面的独孤倾城突然说道：“娘，这人说的好像是……” “别乱说！” 美妇神色一冷，对着独孤倾城呵斥一声，竟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独孤倾城吓了一跳，不敢说话。 长孙鸣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古怪，看向陈棠和宇文黑狗，小声道：“这个说书的，说的好像是前朝的事。” “是吗。” 宇文黑狗似乎不感兴趣，只是随便应了一声。 长孙鸣小声道：“什么符水之战，分明就是前朝夏江一战，那位秦天王说的就是前朝武帝，据我所知，前朝武帝就是姓秦。” 陈棠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什么。 三人在村口驻足，倾听起来。 只听那位花甲老者讲道：“正常来说，吴国那位剑神，并非是秦天王的对手。但就在两人大战之时，却有小人出手，暗杀秦天王！” “啊！” 众人正听到紧要关头，不禁发出一声轻呼。 花甲老者道：“此人虽然战力不及秦天王，但精通刺杀之道，等待这个时机许久。若只是此人，也伤不到秦天王。” “就在此人出手的一刻，还有另外一位绝世高人对秦天王出手！” 有人听得勃然大怒，愤声道：“既然是绝世高人，怎么不敢与秦天王一对一，反而行此落井下石之事，当真无耻！” “三对一，秦天王肯定敌不过了。” “秦天王就没有帮手吗？” 听着众人的话，花甲老者微微摇头，道：“这个级别的强者，旁人很难插手进来。其实那一战，秦天王以一敌三，最后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只可惜，最后符水之战，秦军还是败了。” “最后出现的那位绝世高人，用了一些超出常人理解的手段，将草木都变成手持利刃的将士，还有一些驾鹤而至的强者，身处高空，驾驭飞剑屠杀秦军，鹤唳响起，必有秦军死伤……” “啊！” “用出这等手段的是仙人吧？” “这个仙人为啥要帮助吴国对付秦天王？” 众人听得一阵惊呼，议论纷纷。 陈棠听得瞠目结舌。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这个花甲老者描述的一幕，似乎与前世史书记载的一场战役有些相似之处。 当然，老者口中描述的更加玄乎。 陈棠早就发现，这个世界的有些痕迹，与前世有契合的地方。 但绝大多数，有着天差地别。 长孙鸣低声道：“我敢肯定，这个老人家说的就是前朝的事，只不过换了一些称呼。什么吴国剑神，分别就是南夏剑宗！” 宇文黑狗道：“走吧，前朝的事别听了。” 几人跟着美妇进了烟雨村，长孙鸣仍是有些念念不忘，不时回头看一眼那位花甲老者，咋舌道：“这位老人家好大的胆子，换了几个称呼，就敢将前朝那些事讲出来。” “若是有人将此事告到官府，他肯定是杀头的罪！” 美妇突然问道：“你打算告官吗？我估计，告官还能领一份赏银，记一份功劳。” 独孤倾城突然变得有些紧张，看向长孙鸣。 长孙鸣没注意到她的神色，闻言心生不悦，皱眉道：“前辈这是什么话，我长孙鸣是什么人，怎会做这等卑劣无耻之事！” “就算这位老人家说的是前朝之事，在我看来，那也没什么。” 独孤倾城轻舒一口气，又重新露出笑容。 美妇神色淡然，没再追问。 长孙鸣当然不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几人跟着美妇进了村子。 村子里颇为热闹，有人杀猪宰羊，还有人在路边吆喝，售卖一些简单的吃食。 “陆夫人回来啦。” 有村民朝她打着招呼，满脸笑容。 “倾儿，你可算回来了，让你爹娘好生担心。” 有村民看见独孤倾城，笑着说了一句。 独孤倾城回到村里，变得极为乖巧，跟这些村民热情的打着招呼，跟外面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少女，完全是两幅面孔…… 若非陈棠三人见识过她的手段，还真被她骗过去了。 这些村民看到陈棠几人有些面生，但毕竟是这位陆夫人领进来的，都对着他们点头微笑。 陈棠几人也含笑回礼。 这些村民看上去淳朴热情，都是最普通的人，一路走来，看到数十位，没有任何练武的迹象。 第33章 陆千山 就连这位陆夫人回到烟雨村之后，似乎都变了一个人。 除了比其他村妇好看太多，天生丽质，跟人闲聊打招呼，扯起家长里短，看上去与村里的寻常妇人没什么分别。 至少没见过这位陆夫人的手段，陈棠三人是看不出什么破绽。 众人跟着陆夫人来到村庄里一间茅屋前，刚好一位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穿着一袭干净朴素的儒衫，身形挺拔颀长，黑发束起，眼眸含笑，面容和善，观之可亲。 “爹！” 独孤倾城看到中年男子，欣喜的喊了一声。 “你还知道回来！” 中年男子板起脸孔，瞪了她一眼。 “爹爹，倾儿知错了。” 独孤倾城憋着小嘴，怯生生的来到中年男子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倾儿的朋友在，爹就原谅我这次吧。” 陈棠目光一动，留意到这位中年男子左臂衣袖空荡荡的，应该是断了一臂。 “拜见前辈。” 见中年男子看过来，陈棠三人收敛心神，拱手行礼。 中年男子微微一怔，看向陆夫人。 陆夫人轻描淡写的说道：“倾儿这次出去在外面交的几位朋友，她邀请人家来家里做客，我就带他们过来了。” 中年男子略一沉吟，朝着陈棠三人微微一笑，道：“在下陆千山，在村里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前辈之名当不起，你们既是倾儿的朋友，称我一声先生就好。” 独孤倾城的真名，是叫陆倾。 “说的也是。” 陆夫人道：“在村里也别管我叫什么前辈之类的，都把我叫老了，你们跟其他人一样，叫我陆夫人吧。” 在这么一个村庄里，称呼什么前辈，确实会显得有些另类，惹人生疑。 陆千山颇为健谈，与陈棠三人闲聊起来。 这位陆先生步伐虚浮，看上去不懂任何武学。 偶尔有村里的孩童路过，对他倒是颇为尊敬，都会喊一声先生。 据他所言，他们一家来到这个烟雨村，已经有十个年头了。 陆夫人忙里忙外，摘菜做饭，手脚麻利的很。 若非亲眼所见，那双手哪里像是拿剑的手。 陈棠三人满腹疑惑。 这样一个不懂武学，断臂的教书先生，怎么会跟陆夫人这位三品高手结合在一起？ 陆夫人这身本事，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怎么甘心呆在这个小村庄十年，默默无闻？ 一边跟陆千山闲聊，陈棠三人一边观察着路过的村民。 原本，他们以为这个村庄，可能有点什么名堂。 但一番观察下来，村庄里没发现什么练武之人。 最多也就是有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罢了。 烟雨村，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到极点的村庄。 唯一有些另类的，或许就是村口那位说书人。 还有陆夫人。 没过多久，陆夫人一个人便忙活出一大桌饭菜，有肉有素，极为丰盛。 在陆千山夫妇盛情邀请下，宇文黑狗和长孙鸣有些忐忑的入座，看着桌子上的一大桌饭菜，两人心里泛起了嘀咕。 他们之前在那破庙里，就曾着了陆倾的道。 如今，陆倾的娘做了一桌菜，谁敢动筷？ 真不怪两人多想，这位陆夫人杀人如麻，心思古怪，之前就曾莫名其妙对他们动了杀机。 若在饭菜里下毒，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三位吃吧，别客气。” 陆千山点头示意，当先动筷。 陆夫人看着陈棠三人，笑盈盈的说道：“快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宇文黑狗和长孙鸣迟疑了下。 倒是陈棠没管那些，看似大咧咧的说道：“看得我食指大动，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陈棠拿起筷子，每样菜都尝了一口，赞不绝口。 每尝一道菜，他都会闭眼感受一番，似乎是在仔细品味。 陆夫人似笑非笑的问道：“你就不怕这饭菜里有毒？” “哈哈！” 陈棠大笑一声，道：“这么好吃的饭菜，就算有毒也值了！” 陆夫人看向陈棠的目光，多了一丝欣赏。 长孙鸣和宇文黑狗暗道一声惭愧。 陈棠每样菜都尝一口，看似是在品尝陆夫人的厨艺，其实冒着不小的风险，也是在给他们二人证明，他尝过的菜没问题。 既来之，则安之。 其实，以这位陆夫人的手段，若真想对付他们，又何必下毒？ 相比于陈棠的坦荡，他们两人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实际上，陈棠倒没陆夫人、长孙鸣想得那么好。 他敢下筷，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有入神坐照的手段。 一旦中毒，他进入神照状态，会第一时间有所察觉。 这些菜尝下来，没有任何问题。 陈棠放下心来，大口干饭。 酒足饭饱，陆千山将三人带到不远处的一幢茅屋前，道：“这间房子有些简陋，闲置多年，若是三位不嫌弃，便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 陈棠三人便暂时在烟雨村安定下来。 …… 入夜。 见陆倾已经熟睡，陆千山才将陆夫人叫到门外，小声问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陆夫人将并州城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道：“那个拿枪的少年来自长孙家，戴草帽的应该来自宫中。” 听到这里，陆千山眉头一皱。 陆夫人又道：“第三个少年用的刀法，是气吞八荒，而且得到了真传。” “哦？” 陆千山神色一动，问道：“前朝的人？” 陆夫人道：“他师父应该是前朝的人，而且在前朝军中地位不低。” 陆千山又问道：“会不会跟村口那个老人有关系？” “不好说。” 陆夫人道：“那个老人肯定是前朝军中之人，否则不会对前朝之事，了解的那么清楚。” 陆千山突然说道：“你原本是想杀了他们三个吧？” “嗯。” 陆夫人没有隐瞒，道：“这样最简单，也最保险。” “算了。” 陆千山摇头道：“毕竟是倾儿初入江湖交的朋友，我看他们三人品性还不错，过些天，就让他们离开吧。大不了，咱们搬离此地便是了。” 陆夫人道：“在这里定居了十年，怕你舍不得。” 陆千山笑了笑，柔声道：“只要有伱和倾儿在身边，搬到哪里都是家，没什么舍不得的。” 两人对视一笑，相拥而坐，望着天空中的闪烁的星辰，在这个安静祥和的村庄里，享受着独属于二人的静谧。 第34章 武帝后人 乾国，京城。 皇宫后殿，练武场。 此刻正有一男一女交手过招，女子看上去年纪轻轻，身法敏捷灵动，玉指如剑，攻势凌厉。 而男子站在原地，双腿微曲，双足仿佛扎根于地面上，岿然不动。 任凭女子攻势如何凶猛，在他身边不断旋转围绕，男子都能轻松化解。 两人招式拳脚，甚至是身法上，都是大相径庭。 女子招式灵活多变，虚虚实实。 而男子的拳法一招一式，古拙简单，却透着一股恢弘气势，势大力沉，以力破巧。 “不打啦。” 女子突然收招，微微喘息道：“就算大哥你不动用内气，我也敌不过。” 女子看上去年纪轻轻，仙姿玉容，脸庞泛着一丝潮红，额头见汗，美的不可方物，正是乾国长公主元青沐。 在他对面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多岁，蓝色锦袍镶着金色龙纹，高大俊朗，端庄威严，眼神深邃，正是如今的乾国天子，元青山。 元青山莞尔一笑，道：“你师从一步云霄冯老前辈，最擅长的是轻功身法，这方面，我却比不过你。” “大哥，你在哪里学的这一身本事？” 元青沐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师父他虽然最擅长轻功，但手脚的功夫也不弱，我竟然在你手中占不到一点便宜。” 元青山接过旁边宫女递来的汗巾，擦了一把汗，笑而不答。 元青沐撇嘴道：“哼，神神秘秘，不说算了。” 就在此时，一位玄武卫走进来，躬身说道：“启禀陛下，朱雀司君求见。” “让她进来吧。” 元青山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朱雀司君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道：“拜见陛下，拜见长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 元青山单手虚托，示意她起身说话。 “陵光姐姐，你来了。” 元青沐来到朱雀司君身边，颇为亲昵的打了声招呼。 朱雀司君笑着点点头，随后看向四周的宫女侍卫。 元青山会意，挥了挥手。 周围的宫女侍卫纷纷退下。 元青沐眨了眨眼，道：“大哥，那我先走，一会儿再来找伱。” “你留下吧，没什么。” 元青山道：“你不是也有事要询问朱雀司君吗。” 元青沐知道此事瞒不过这位大哥，便道：“你们先聊正事，我的事待会再说。” 元青山问道：“出了什么事？” 朱雀司君道：“属下刚刚打探一个消息，前朝武帝之子没死，下落已经查明！” “哦？” 元青山有些惊讶，问道：“此人身在何处，可有什么异动？” 朱雀司君道：“据说此人在并州，不懂武功，已经成婚，育有一女，化名隐居在一个村庄里，这些年来并无异动，也没有什么谋反迹象。” 元青山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就算了，许他当个布衣，过此一生。” 朱雀司君摇头道：“他的下落，最先被宇文家掌握。而宇文茂将此事告诉了玄天教主，据说宇文家和玄天教准备联手，将武帝之子带回来。” 元青山微微皱眉。 其实，他早就知道，武帝之子可能还活着。 因为，冯虚御当年曾两次入皇宫，偷过两回人。 第二回，便是他和元青沐。 而第一回，就是前朝崩塌前夕，救出来的武帝之子！ 只是，三十多年过去，这位武帝之子始终没什么消息。 刚刚知道他还活着，且没有什么异心，元青山就没打算继续追究。 可没想到，宇文家和玄天教仍是不肯放过武帝后人，想要赶尽杀绝！ 经过平州起兵谋反之事，宇文茂官复太尉，如今执掌天下兵马。 玄天教势力遍布乾国各州郡，更是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 元青山感到有些头疼，一阵疲惫。 他虽然贵为乾国天子，但毕竟在朝中没有根基，军中没有声望，自己都不是宗师强者，很多事情都不受掌控。 原本，玄天教在乾国属于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存在。 他重立太尉，除了平叛救人，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想要借助宇文家的力量，与玄天教对抗，相互制衡，互有牵制。 可没想到，宇文家似乎与玄天教走得很近。 这件事，就是很明显的一个迹象！ 只可惜，武帝后人恐怕…… 元青山心中一叹。 宇文家和玄天观联手，别说那位武帝之子没什么势力，就算有能力召集旧部，恐怕都会全军覆没！ 对于此事，他无能为力，也没必要去阻拦。 简而言之，武帝后人的生死，与他关系不大。 元青山问道：“还有什么事？” 朱雀司君道：“我们在并州境内，发现一个前朝余孽的踪迹，此人可能是前朝龙护卫之一，四处说书议论前朝之事，已经有白虎卫过去处理了。” “嗯。” 元青山随意的点点头。 这些小事，交给麾下的人处理就行，不用事必躬亲。 “还有件事。” 朱雀司君沉吟道：“并州境界这些年来，有个巫山寨……” 她将巫山寨，巫山十鬼，与玄天观，鬼母孟琪等诸多事，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随后又将南夏玉笛仙子和另一位青年，联手并州四位少年斩杀鬼母之事，说了一下。 “又是玄天观！” 元青山微微皱眉，沉声问道：“鬼母当真是并州城的玄天观主，活摘孕妇紫河车修炼邪术之事，也是真的？” “千真万确。” 朱雀司君道：“并州城的朱雀卫前往玄天观，巫山寨各处调查清楚，才跟我汇报。” 元青山道：“如此说来，那玉笛仙子二人和并州城四位少年杀得没错，杀得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不将她凌迟，就算便宜她了！” “玄天教有什么说法？” 朱雀司君沉默了下，道：“玄天教说，此事乃是那四个少年勾结南夏之人，对玄天教孟琪的栽赃陷害，如今正联合并州牧，全境通缉玉笛仙子二人和那四个少年。” 朱雀司君微微一叹，道：“此等丑陋之事，玄天教自然不会承认。” 元青沐忍不住说道：“那巫山寨上不是救下来数百位女子吗，她们都可以作证。” 朱雀司君再度沉默。 元青山心中一沉，意识到什么，问道：“都死了？” 朱雀司君轻声道：“不清楚，属下的人没找到她们。” 连朱雀司的人都找不到，就意味着那些女子已经凶多吉少！ 第35章 魏王 玄天教！ 元青山微微眯眼。 玄天教在乾国的势力太大了，在民间借助怪力乱神的手段，又有极大的声望，在乾国的影响力甚至还在皇权之上。 更严重的是，玄天教的方术之士行事，不在乾国律法的限制之内，只有玄天教规才有权处置。 玄天教主在乾国更是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不容亵渎。 平定平州的过程中，更是让元青山察觉到一个令他感到震惊的事实。 这些年来，玄天教的触手，无处不在。 甚至已经蔓延到乾国庙堂，涉及军政各部，影响极大！ 就连四象司这个直属天子的机构，元青山能绝对信任的，也只有玄武司和朱雀司。 他在外蛰伏十多年，重返京城，虽然在一些势力的帮助下，最终赢下这场帝位之争，贵为天子，却发现乾国许多事，根本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元青山在外生活十几年，看遍民间疾苦，深知乾国早已病入膏肓。 光是官吏的盘剥，便已经让民众苦不堪言。 若是赶上灾害饥荒，更是如同人间炼狱，惨不忍睹。 唯有新政，才有可能救国救民。 可有玄天教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横在庙堂中间，什么政策都很难进行，到了州郡，也可能变了味。 更何况，新政必定会触及各方势力，利益集团，阻力之大，难以想象。 乾国之病患，最大的根源，就是玄天教。 可元青山又深知，以他目前的实力和威望，去动玄天教，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需要时间去积累威望，培养属于自己的力量，再联合各方势力，才有可能撼动玄天教。 而且，他也需要一个契机。 这次并州城的鬼母孟琪，或许就是一个削弱玄天教的机会。 只要将鬼母之事，公之于众，一定会对玄天教在民间的名声，产生巨大的影响！ 当然，这要有确凿的证据。 元青山沉吟许久，突然问道：“并州城那四位少年什么来头，可曾查清楚？” 这件事最直接的证人，就是参与其中的四个人。 朱雀司君迟疑了下，道：“四人名为独孤倾城，慕容海棠，长孙惊人，宇文黑狗，他们的具体来历，还没查清楚，四人逃离并州城之后，便没了踪迹。” 元青山哑然失笑，摇头道：“他们倒是谨慎，这明显都是假名字。” “正是。” 朱雀司君点点头，道：“陛下放心，我已吩咐并州城的朱雀卫，全力追查他们四人的下落。” “嗯。” 元青山沉声道：“不论他们是谁，查到他们的下落，一定要全力保证他们的安全。如果可能，尽量将他们带到京城来！” “遵命！” 朱雀司君拱手应允。 元青沐突然说道：“三哥之前说要出去散散心，这么久没消息，也不知到哪了。” 乾帝共有三子一女。 元青山和元青沐，都是独孤皇后所出，同父同母。 而排行老二的元青河，乃是贺夫人所出，在京城帝位之争中落败。 元青山原本没有杀他，只是将他囚禁在京城中。 一来，念及手足之情。 二来，也是顾忌贺家在平州的势力。 老三是乾帝与一位宫女所出，地位最低，在宫中行事低调，性格有些孤僻，远离庙堂，从来都是不争不抢。 元青山、元青沐二人回来之后，与他有十多年没见，其实不算亲近。 元青山继位之后，便将其封为魏王，准许他在京城建立府邸。 他受封之后，便进宫告辞，离京而去，对什么王侯的封号似乎毫不在意。 朱雀司君道：“魏王颇为警惕，察觉到我们的跟踪，便离开官道，没了踪迹。最后一次看到他，他才初入并州。” 元青沐道：“我小时候就觉得这位三哥性情古怪，没想到十多年没见，还是如此，他似乎对于权势名利，毫无兴趣，甚至有些抵触。” “其实，这与他童年经历有关。” 元青山轻叹道：“最初，他在宫中不争不抢，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因他而死。” 在皇宫内，乾帝曾立下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子贵母死。 三皇子幼年收敛锋芒，就是不想连累母亲。 可没想到，他的隐忍蛰伏，毫无用处。 他的母亲，还是死在后宫之中。 与其他几位夫人相比，他的母亲没有尊贵的身份和强大的背景，在内院之中活得小心翼翼，最终仍是难逃厄运。 元青山道：“其实他是有能力的，天赋又高，这些年来，只是隐忍不发。他若是肯帮我，将来定能成为大乾的护国柱石！” “等三哥回京，我们一起劝劝他。” 元青沐安慰着说道。 朱雀司君想了想，又道：“还有件事，西陵密宗高僧带着一些僧人，已经入境，看方向应该是去往并州的新平禅院。” “哦？” 元青山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还有其他事吗？” 沉思片刻后，元青山问道。 “没了。” 朱雀司君摇头说道。 元青山看向旁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元青沐，微微一笑，示意她问吧。 “谢大哥。” 元青沐道一声谢，才问道：“陵光姐姐，陈棠有消息没？” 朱雀司君道：“之前有朱雀卫在幽州见过他，再之后就没什么消息了。” “哦。” 元青沐有些失落的点点头。 朱雀司君心中一叹。 其实，她对于这件事没怎么上心。 毕竟朱雀卫听命于天子，收集各种情报，还有其他要紧之事。 陈棠只是一个出身草莽，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就算在平州叛乱中，曾崭露锋芒，那也只是恰逢其会，乘风而起，顺势为之罢了。 而且，她内心深处并不希望长公主的心思，放在陈棠身上。 圣上初登皇位，根基不稳，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 那个陈棠虽然也不错，但长公主与他成婚，对圣上没有任何帮助。 若是长公主能与四大氏族的一些公子联姻，才能更好的帮助圣上，为圣上争取一大助力！ 而且，四大氏族中，也确实有一些子弟颇为出众。 毕竟修炼资源丰富，又有名师传道，不论是修为境界，还是身份地位，或是其他方面，都远超平民子弟。 不论是为了圣上，还是为了长公主自身的幸福，都不宜与那个陈棠有过多瓜葛。 第36章 四方云动 燕州。 慕容府。 后院深处，一间昏暗幽闭的密室之中，依稀能看到一道伟岸的身影盘膝而坐，一动不动，宛如石像。 就在此时，‘石像’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随后，来人在‘石像’身后小声说了几句。 “嗯？” 密室中，陡然亮起两道光华！ ‘石像’仿佛活了过来，睁开双眼，使得暗室生光。 “此事当真？” ‘石像’问道。 身后那人点头，又说了一句。 “下去吧。” ‘石像’回了一句，缓缓站起身来，推门而出。 正值晌午，外面的阳光洒落在这间密室的门口，映照出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身长八尺，气度凛然，浓眉方脸，苍髯如戟，目光如炬，浑身上下仿佛蓄满无尽的力量！ 陡然！ 老者体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筋骨齐鸣。 下一刻，老者脸庞肌肉骨骼蠕动，容貌大变，缩成一个矮小枯瘦的身形，眼眸变得有些浑浊，盖住光芒。 老者来到铜镜前，仔细看了看，似乎颇为满意。 随后身形一闪，消失在后院，身如鬼魅。 与此同时。 前院的客厅中，慕容府刚刚送走几位来自并州城的客人。 “什么！” 此刻，慕容家一位少女从后面气冲冲的闯进来，脸庞青一阵紫一阵，双拳紧握，咬着银牙说道：“刘管家，我听说有人冒充我？” 少女身穿白色罗裙，红色丝带飘舞，容貌卓然，五官精致秀美，脸庞如玉，眸子清澈明亮。 纵然是生气的模样，也很是可爱。 一位慕容家的老管家连忙上前，安慰道：“小姐息怒，并州牧和独孤家主都见过你，肯定知道，此事绝不是你所为。” “这是当然！” 少女气鼓鼓的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家里修炼，连燕州城都没出过，怎么可能是我！” 刘管家道：“如今，并州境内已经发下海捕文书，通缉那两个南夏之人和他们四人，其中便有小姐的名字，并州牧派人前来，也是希望小姐不要误会。” 少女问道：“那个慕容海棠犯了什么事？” 刘管家道：“听说是勾结南夏玉笛仙子等人，谋害玄天观主，还杀了青龙司，白虎司校尉，还有城防军守备，骑尉，犯下泼天大案，影响极其恶劣。” “好，好，好！” 少女气极反笑，道：“好贼子，竟然假冒我的名字，犯了这么多事。” 刘管家道：“小姐放心，只要这四个人还在并州境内，肯定逃不了多久。” 少女想了想，突然问道：“那个慕容海棠……嗯，模样长得怎么样？” 借我的名头干坏事也就罢了，若是生得难看，那岂不是坏我名声，绝对不能忍！ 刘管家迟疑了下，道：“应该还行吧，听说年纪不大，只是……” “只是什么？” 少女追问道。 刘管家道：“只是那个慕容海棠，是个男的……” “什么！” 少女勃然大怒。 好贼子，果然坏我名声！ 我堂堂慕容海棠，还没有去江湖上闯荡一番，露一露脸，却背负如此恶名。 而且，还变了男儿身，这如何能忍！ “拿我的枪来！” 慕容海棠气鼓鼓的说道：“我这就去并州城，将那贼子找出来，定要亲手将他戳个对穿！” 不对，应该是在他身上戳十几个窟窿，如此方解我心头之恨！ 慕容海棠如此想到。 刘管家连忙劝道：“小姐别冲动，并州到处都在追查贼人，躲在暗处的江湖人士，如惊弓之鸟四处逃窜，并州乱作一团，你万万不可以身涉险。” “没事，我能照顾自己。” 慕容海棠仍是坚持要走，道：“鸣师兄都能独自上路，我怎么就不行了？” 刘管家正要再劝，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这道声音，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慕容海棠毫无察觉。 刘管家心中一凛，不再劝说。 有这位跟着，慕容海棠的安全肯定没问题了。 慕容海棠正在气头上，雷厉风行，简单收拾行囊，拎着长枪便出了慕容府，一路向西。 在她离开慕容府不久后，一位矮小枯瘦的老者，远远的跟了上去。 …… 雍州。 长孙府。 “什么？” 长孙璟脸色一变，大皱眉头。 身为长孙氏族的家主，二品高手，如今能让他色变的事并不太多。 此刻，在他身边坐着的正是雍州牧，也是他的亲弟弟，长孙离人。 长孙璟似乎仍是不敢相信，又问道：“你是说，如今正被并州城各方通缉的四个人中，有一个是鸣儿？” “不错。” 雍州牧点点头，道：“四人之中，化名长孙惊人的就是鸣儿。” “哼，一鸣惊人，这孩子真够蠢的！” 长孙璟轻哼一声，忍不住说道：“即便是化名，也不知道换个姓氏，别人一听，太容易联想到他身上了。” 雍州牧沉声道：“这件事影响极大，不光是杀了玄天观主，青龙司，白虎司的校尉也死了。” “而且，现在各方都说是他们勾结南夏人，里应外合，这罪名可就大了。” 长孙璟神色一冷，拍案道：“两司校尉都是四品，鸣儿都没有修炼出内气，怎么可能杀得了两司校尉。” “而且，鸣儿不可能勾结什么南夏之人！” 雍州牧叹息道：“我们相信鸣儿没用，得玄天观，白虎司，青龙司，并州府相信才行。” 长孙璟微微冷笑，道：“而且那个什么玄天观主孟琪，究竟是什么人，真以为旁人不知道？” “化身鬼母，坑害那么多人，被杀了也是她咎由自取！” 长孙璟深吸一口气，沉吟片刻，问道：“鸣儿现在何处？” “还不清楚。” 雍州牧道：“他们几个逃出并州城后，便失去了踪迹，不过应该快找到了。” “你有什么想法？” 长孙璟问道。 雍州牧道：“我的意思，最好在并州府他们找到鸣儿之前，将鸣儿带回来。” “知道了。” 长孙璟颔首道：“我带人，亲自去一趟并州。” 雍州牧突然说道：“对了，我听说京城的玄天观和宇文家也有所行动。” “哦？” 长孙璟微微皱眉，道：“几个乳臭未干的小蟊贼，都惊动京城了？” 两人对视一眼，感觉事有蹊跷。 第37章 宽仁帝王 烟雨村。 陈棠四人在这里已经呆了将近十天。 每天陈棠都会坚持修炼，不曾懈怠。 经过之前数战，如今又加以修炼，他的修为精进极快，已经再度突破，达到七品上！ 不断实战，历经生死，浴血厮杀，确实对修为有着极为明显的提升。 特别是前四境，每一次大战，对精神，体力都有着极大的消耗，而后再恢复调养，周而复始，最大程度的挖掘自身潜力。 除了陈棠之外，最为勤奋自律的，要属长孙鸣。 他每天都按时起床，按时睡觉，一刻都不耽误。 早晨起来的时候，便手持大枪站桩练习，直到太阳升至最高处，整个人练得汗流浃背，浑身热气腾腾，才收功歇息。 陆倾一开始还笑话两人。 但几天之后，她便被两人所感染，也开始跟着他们一起到村外的树林中修炼。 看到陆倾身上的变化，陆夫人大感欣慰。 她这个女儿性子顽劣，不怎么喜欢修炼。 没想到，交了这两位朋友，倒是对她有了一些正面的影响。 宇文黑狗还是老样子，依旧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对什么事都兴致缺缺，不怎么修炼。 等到中午吃过饭，长孙鸣便会拉着陈棠几人，跑到村口去听那个老者说书。 宇文黑狗对此没什么兴趣，只是被长孙鸣拉着过去，便在一旁小憩。 陈棠对老者讲述的前朝之事，倒是颇为好奇。 而且，有件事，他也想找机会问问这位老者。 长孙鸣叫上他，他正好答应下来。 这一日，老者讲到了秦朝京城之变。 其中再次提及秦朝那位第一战神，燕道明。 长孙鸣听得出来，老者口中的这位燕道明，就是暗指曾经武朝的第一战神，慕容道业！ 武朝的第一人，自然是武帝。 在武帝之下，当时号称武朝第一战神，宗师第一人的，便是慕容家的家主，慕容道业！ 这几日，老者讲述的故事中，曾多次提及燕道明。 今天讲到京城之变，更是直言道：“燕道明深得秦天王器重信任，官职京兆尹，拜大将军，但在京城之变中，却舍弃秦天王离去。” “其实，燕道明早有二心，想要自立为王。若当时燕道明守在秦天王身边，秦朝也未必会就此崩溃。” 听到这里，长孙鸣实在听不下去，站出来忍不住反驳道：“真是一派胡言！” “秦朝败亡，乃是秦天王咎由自取，他生性凶残，不得民心，执意南征，最终兵败，国破人亡，与师……咳咳，与战神燕道明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当年符水一战兵败后，若非战神燕道明一路护送，秦天王都无法活着回到京城！” 老者点点头，道：“燕道明当年确实有护送之功，所以我没说他背叛旧主，只是说他后来弃主而去。而且，这也是他应有之义。” “当初在朝堂之上，秦天王的谋士曾看出他生有二心，将来会成为秦朝大患，便多次进谏秦天王除掉他，秦天王不从。” “后来，这位谋士进谏不成，便设局借燕道明金刀，诓骗其子反叛……” 这位老者将整个金刀计原原本本的讲述一遍，在场众人，包括长孙鸣在内，都是听得一身冷汗。 这等毒计，当真无解。 若是没有发生过，光是这个老者，当真能编造出这样一个天衣无缝的计策来？ 长孙鸣对老者的话，已经信了三分，追问道：“后来呢？” 老者道：“这个计策还是失败了，秦天王对燕道明毫不怀疑，反而还出言安慰他，待他如初。此等信任，难道还不值得燕道明誓死追随吗？” 长孙鸣愣住。 换做他是秦天王，就算不杀了战神燕道明，也会对他有所忌惮怀疑，怎么还会委以重任？ 有这等胸怀之人，会是生性残暴之人吗？ 长孙鸣仍是有些不愿相信，毕竟这与他过往的认知相差极大， “你这些都是哪里听来的，好像跟真的一样，武帝真有这样的胸怀？” 虽然这般说，可长孙鸣的语气，已经弱了许多。 而且，他甚至都没留意，自己不自觉的说成了武帝。 老者并不恼，只是反问道：“你说武帝生性残暴，不得民心，又是哪里听来的？” 老者也顺着武帝说了下去。 “自然是……” 长孙鸣迟疑了下，道：“大家都这么说。” 老者淡淡的说道：“这是自然，谁掌控天下，谁便掌控着过去。” 陈棠几人闻言，都是心神一震。 老者继续说道：“当时北部连年战乱，异族入侵，群雄并起，骄兵悍将无数，但凡攻下一座城池，必有屠城之举，纵容将士四处劫掠，发泄兽欲。” 长孙鸣点点头。 这一点，他也有耳闻。 不光是屠城，甚至食人之事，都偶有发生。 在那个时候，屠城对军队确实有一些好处。 一方面，可以免去后顾之忧，屠杀城中壮年士兵，只留妇孺，便没了反抗之力。 另一方面，还能省下不少粮食，掠夺财富，以战养战。 军中将士收获丰厚，得到好处，自然会更加忠心。 只是，若是身为城中百姓，这便是难以想象的灾难了！ 老者道：“我只说一点，武帝当年一统北神州，征战无数，麾下军纪严明，从未杀过降卒降将，从未屠过一城一池，即便对待异族仇敌，只要归降，也会委以重任。” “从未杀过降卒降将，从未屠过一城一池！” 这两句话在长孙鸣的脑海中回荡，震聋发聩。 他目瞪口呆，实在难以想象，在那个乱世之中，能有一位君主做到这一步，而且最终还成就大业！ 陈棠感到一阵唏嘘。 在那样一个人性泯灭，兽欲横行的乱世，屠城，饥荒，杀戮，食人……屡见不鲜，却诞生了武帝这样一个宽仁的帝王。 老者道：“不论是慕容道业，还是宇文茂，都是异族降将，但都被武帝信任看重。只可惜，武帝他终究信错了人。” “慕容道业只是舍弃武帝，而宇文茂身为龙骧军主，在雪岭之战后，在武帝最虚弱的时候，选择背叛，亲手将武帝杀死！” “宇文茂如今的富贵，都是谋害旧主换来的！” 第38章 京城之变 听到老者口中提及当朝太尉，战神慕容道业的名字，周围的村民都流露出些许惊惧忐忑之色。 之前他们只是听个故事，可若妄议当朝之事，这在乾国可是大忌。 更何况，还涉及前朝旧事和四大氏族。 老者似乎也意识到，刚才说的有些多了，便摆摆手，道：“今日的篇章已经讲完了，诸位回去吧。” 众多村民各自离去，有些人还频频回头看向老者，眼神中透着几分怀疑。 老者心中叹息，暗道一声：“这个烟雨村，他快待不下去了。” “这个宇文茂真是卑鄙小人，猪狗不如，太可恶了！” 陆倾忍不住骂了一句。 陈棠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只见陆倾双手握拳，眼眶微红，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愤恨。 按照老者所言，这个宇文茂确实可恨，可陆倾作为听者，情绪未免有些强烈了些。 长孙鸣、陆倾、宇文黑狗三人也转身离去。 三人各有心事，一路上都是沉默不语，甚至都没注意陈棠没有跟他们回来。 长孙鸣沉默半晌，突然说道：“其实，那个老者说的也未必是真的。若是武帝真有你说的这么好，他何以失去民心？” 陆倾立即说道：“武帝就是这么好！” “慈不掌兵，他若真是这般仁慈，不可能打造出虎贲军，龙骧铁骑这样纵横无敌，军纪严明的大军。那个老人家的话，估计是真假参半，带着一些夸张。” 长孙鸣摇了摇头，还是不愿相信，世间会有这般胸襟仁慈的帝王。 “他说的就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人家说的是假的？” “唉。” 眼看陆倾和长孙鸣将要吵起来，宇文黑狗突然叹息一声。 从去村口到现在，他始终都是一语不发，直到此刻，方才有了一声动静，引来两人的注意。 “那个老人说的不算夸张。” 宇文黑狗淡淡的说道：“甚至有一些事，他还没有说全。” “哦？” 长孙鸣面露惊疑。 宇文黑狗道：“据我所知，武朝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百姓富足。从朝堂到市井，人人皆可练武，在官吏面前，不必卑躬屈膝。官吏差役，更不能无视律法，肆意妄为，九州各地的百姓，都可自由迁徙，武帝从未失去过民心。” “当初，若非武帝坚持南征，后又在死守雪岭，虎贲军，龙骧铁骑战死大半，导致京城之变，武帝身死，其他雄主未必有机会。” “武帝对待百姓，归顺的将领，有宽仁的一面。” “但他治军严明，对待绿林江湖，也有其铁血的一面，所以才能打造出虎贲军，龙骧铁骑，甚至可以将武林荡平。” 陆倾轻哼一声，道：“武帝就是太过仁慈，他若是狠一点，听从身边那位谋士的建议，将什么宇文茂，慕容道业全都杀了，就没有后面的背叛。” 长孙鸣辩解道：“当时武帝身死，武朝气数已尽，天下大乱，既失其鹿，群雄共逐之，战神慕容身处其中，有心逐鹿，也没做错什么吧。夏江一战兵败后，他毕竟亲自护送重伤的武帝，返回京城。” 宇文黑狗道：“与宇文茂相比，战神慕容自然好了许多，但是否有愧于武帝，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咦，海棠呢？” “好像没跟咱们回来。” …… 烟雨村村口，老槐树下。 周围的人，已经走得干干净净，除了老者，就只剩下陈棠一人。 “小兄弟，怎么不走？” 老者看了陈棠一眼，淡淡问道。 陈棠笑了笑，道：“对前辈说的故事感兴趣，想多听几段。” “哦？” 老者不置可否。 刚刚说了关于前朝武帝的事，已经引起一些人的怀疑，以防意外，他今天就得离开。 这个烟雨村中，眼前这个少年，是唯一值得他留意的人。 他曾暗中观察过，这个少年修炼的呼吸法门，与《擒龙功极为相似。 练习的刀法，在前朝军中，唯有一些高级将领才有能修炼！ 就是不知这少年师承何人。 毕竟宇文茂作为曾经的龙骧军主，也懂得这些功法。 “你想听什么？” 老者问道。 陈棠问道：“当时围攻京城的都有哪些势力，武帝是死在京城里吗？” 他曾经有个极为大胆的猜测，山中客就是前朝武帝！ 但这个猜测有两个疑点。 一来，武帝早已身死。 二来，武帝若是还活着，应该有一百多岁。 而山中客看上去才四五十岁的样子。 第二个疑点，还有解释的可能。 毕竟是有玄师玄术的世界，青春永驻也没什么。 更何况，山中客是大宗师，独辟蹊径，修炼龙虎大丹，确实有年轻数十岁的可能。 但第一个疑点，怎么解释？ 所以，他更想知道，武帝究竟死没死。 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为何所有人都确定，武帝已经身死。 老者道：“当时围攻京城的，除了宇文家，慕容家，还有玄天教的三十六渠帅。” 陈棠听得有些疑惑，接连问道：“慕容家也围攻京城了？那战神慕容道业岂不是也背叛了武帝，与宇文茂有什么分别？” “玄天教的三十六渠帅又是什么？” 老者解释道：“当时的慕容氏族共有两支，其中一支以慕容道业为首，另一支以慕容重为首，与宇文茂联手的是慕容重那一支。” “当时，在京城中，还有不少慕容重的族人。即便慕容重围城，武帝都没有杀了他的族人，仍是好言相劝。” “但这些族人却想里应外合，在城中刺杀武帝，最终事迹败露，武帝才将他们尽数诛杀。” 陈棠问道：“这期间慕容道业在哪？” 老者道：“慕容道业退守燕州，始终没有出面，直到武帝身死，他才出山，逐鹿天下。” 陈棠问道：“这个慕容重现在在哪，在朝中似乎没听过他的名号。” 老者道：“城破后不久，他就暴毙而亡，有人说是武帝鬼魂索命，但具体死因不明。” “至于三十六渠帅，就是玄天教麾下的三十六路大军的魁首，与将军相似。” 陈棠暗暗咋舌。 怪不得玄天教能在乱世中搅弄风云，除了靠什么符水治病救人，竟然有这样一股庞大的势力！ 第39章 瞒天过海 老者神色悲凉，道：“各方势力围城日久，城中缺粮，武帝倾尽余粮，将士们也分不了多少，更何况是城中百姓。期间神州各地有民间义士组织起来，前往京城运粮，只可惜，尽数被慕容重、宇文茂，玄天教拦截杀害……” “数月之间，慕容家、宇文家、玄天教的大军在关中残暴肆虐，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道路断绝，方圆千里没有人烟。” 说到这，老者深深的叹息一声，似乎回忆起什么，轻喃道：“春燕归，巢于林木。” 最后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怪。 可陈棠略一思量，便感到一阵寒意！ 燕子原本应该在房屋下筑巢，可京城之变，赤地千里，春燕归来，也只能在树林中搭建巢穴，可见乱世之下的惨状。 “后来呢？” 陈棠又问道。 老者缓一口气，继续说道：“城中没粮，再坚守下去，必定会出现‘人相食’的景象，武帝不忍见此事发生，便选择带着身边的龙虎卫，杀出京城！” 陈棠默然。 宇文家、慕容家、乃至玄天教的目标，都是武帝。 武帝若能杀出去，不论生死，至少可暂解京城之围。 前几日，老者曾提过龙虎卫的来历。 龙虎卫属于武帝的皇宫禁卫，选拔极其严格，都是三品上下的一流高手，只有千余人左右。 经过夏江一战，雪岭一战，京城中的龙虎卫还不到五百。 老者道：“武帝以重伤之躯，于乱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朝着西边逃去，身边的龙虎卫早已被冲散，所剩无几。一路逃亡之下，最后跟在武帝身边的，只剩下十余人。” “最终，武帝在关中武将山被宇文茂追上，被他杀死在新平禅院外。” 陈棠心中一动。 关中，武将山？ 前朝关中，就是如今的雍州。 在他下雪山之时，山中客曾叮嘱过他一句，若遇到大麻烦，便去雍州西坪寺找一位了空法师。 他曾在地图上看过，西坪寺的位置，就在武将山上。 西坪寺，与新平禅院之间，有什么关系？ 陈棠没想出什么头绪，暂时放下这个疑惑，问道：“当时有谁看到武帝身死了？” “很多人都见到了。” 老者道：“除了宇文茂，还有新平禅院的众多僧人，甚至他身边的那十余位龙虎卫，都是亲眼所见，武帝被宇文茂斩下头颅，身首异处。” 陈棠微微皱眉。 他原本以为，武帝可能用了假死或是替身之类的手段，瞒天过海，金蝉脱壳。 可若是在场都那么多人，又是宇文茂亲手所杀，那这个推测就不现实了。 宇文茂毕竟是宗师强者，慧眼如炬。 若是替身，肯定瞒不过他。 连脑袋都砍下来，假死之类的手段，就更不可能了。 如此说来，山中客便不可能是武帝。 老者微微冷笑，道：“宇文茂还想逼迫武帝说出传国玉玺的下落和《龙虎丹经的心法，武帝何等性情，纵然身死，也不会如他所愿。” 陈棠闻言，心神大震！ 山中客曾说过，他融合佛门玄门两种上乘功法，创造出来的内壮法门，就是龙虎丹经！ 如此看来，山中客就是武帝！ 可武帝重伤之下，当初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死里逃生，瞒天过海的？ 这怎么可能？ 陈棠百思不得其解。 而老者对当时的情形了解的如此清晰，甚至连一些细节都能说出来，他的身份也已经呼之欲出！ 陈棠沉思许久，再度问道：“武帝的后人可还活着？” “都死了。” 老者摇头道：“有的在京城战死，有的自杀。” 陈棠道：“据我所知，武帝应该还有一位后人在世，当时京城之变中，曾有人潜入皇宫，救走一位皇子。” “嗯？” 老者目光大盛。 这件事他当然知道，可眼前这个少年如何得知的？ 这少年追问武帝后人，有何用意？ 会不会是宇文茂想要赶尽杀绝，派出来的暗探？ 转念之间，老者对陈棠已经多了几分警惕和杀机。 陈棠问道：“前辈可知道这位皇子的下落？” 老者摇摇头。 别说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说出来。 老者突然对陈棠出手！ 只见他伸出干瘦的手掌，朝着陈棠的肩胛处抓去。 此番出手毫无预兆，而且出手速度极快，陈棠来不及躲闪。 他直接运用擒龙爪的招式，反向去擒拿老者的手腕关节。 自从他修炼到七品，易筋大成，对擒龙爪的使用已经愈发熟练。 这一下，完全是下意识为之。 老者认出擒龙爪的手法，也使出同样的招式，抓向陈棠手腕。 陈棠招式再变，将八式擒龙爪尽数施展出来。 双方在半空中连续出手，变幻招式。 没有正面对抗，但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方拿捏住关节要害！ 十几招之后，老者试出陈棠的深浅，瞅准一个破绽，长驱直入，瞬间拿捏住陈棠的多处关节，让他动弹不得。 “你这擒龙爪谁教你的？” 老者低声逼问道。 陈棠忍着关节处传来的痛楚，故作不知，道：“什么擒龙爪，我这叫天山折梅手。” “胡说！” 老者低喝一声：“若是不说出你的师承，老夫立即断你双腕，让你这双手再也拿不起刀来！” “喂，你这老头做什么！” 就在此时，村口传来一声呵斥。 只见陆夫人手中拿着麻布，满脸嫌弃，嘟囔着说道：“这么大年纪了，跟人家孩子计较什么？” 老者仍是拿住陈棠，皱眉道：“陆夫人，我与他有些私事，与伱无关。” 转眼间，陆夫人已经来到近前，看似随意的拿着麻布抽打了一下老者的手背，轻斥一声：“给我松开！” 老者本来没当回事。 当那个麻布抽在他手背上时，手背上的几处穴位陡然一痛，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老者脸色一变，瞬间感到整条手臂发麻，手掌不受控制的松开。 陆夫人一把拽过陈棠，牵着他的手腕，头也不回的离开，朝着村里走去。 老者愣在原地，盯着陆夫人的背影看了半天，才吐出一口气，喃喃道：“好厉害的内气，这村子里竟然有高手，我看走眼了。” 第40章 白虎司 陈棠跟着陆夫人走回烟雨村。 “怎么还动起手了？” 陆夫人问道。 陈棠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对我出手，幸好有夫人出手相救，不然我命休矣。” 陆夫人淡淡的说道：“那个老头没想杀你，以他的修为若真想杀你，一招就够了。” 陈棠若有所思。 陆夫人问道：“你从哪里来，父亲是谁？别跟我说你叫慕容海棠。” “家父陈大安，平州常泽县一个猎户，我叫陈棠。” 他的姓名来历，不算什么秘密，告诉陆夫人也没所谓。 陆夫人又问道：“你师父是谁？” 陈棠道：“我没师父。” 这话倒也不假。 山中客，冯虚御虽然传授过他不少本事，却从未收他为徒。 “你这身本事，谁教伱的？” 陆夫人眼珠一转，换了个问法。 陈棠迟疑了下，道：“陆夫人，我不想骗你，但这事不方便说。” 陆夫人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追问，竟就此作罢。 陈棠回到烟雨村，便去找宇文黑狗三人了。 陆夫人回到房间，见到陆千山之后说道：“门口那个老头今天说的有点多，估计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哦？” 陆千山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尽快搬离此地比较好。” 这个老者若是行迹暴露，引来朝廷的注意，他们这个村庄，也未必能幸免。 到时候，他们一家身在其中，再想要走就难了。 “搬去哪里，要不……回忘尘谷待一段时间。” 陆夫人看着陆千山的神色，试探着问道。 陆千山笑了笑，道：“好啊，正好带上倾儿回去看看，这么多年过去，想必你师父已经不恼我们了。” “嗯。” 陆夫人也笑了笑，道：“想必师父她老人家见到倾儿，也会喜欢的。” “对了。” 陆千山问道：“那个叫慕容海棠的少年，可试探出什么，他会不会是宇文茂那边的人？” “不会。” 陆夫人笑道：“他叫陈棠，来自平州，原本我也有些怀疑，但刚刚此子与那个老者交手的时候，无意间透露出一种手段。” “听风识影，那是冯前辈的独门心法。” “哦？” 陆千山眼前一亮，道：“自从冯前辈将我救出皇宫之后，我便再没见过他。前些日子，听说平州谋反，冯前辈曾出手，盗符截令，立下大功。这少年若是来自平州，肯定与冯前辈关系匪浅。” “不错。” 陆夫人笑道：“冯前辈定然不会看错人，所以才会传他听风识影的心法。” 之所以刚刚救下陈棠，也正是缘于此。 陆千山点了点头。 “咱们什么时候走？” 陆夫人又问道。 陆千山沉吟片刻，道：“事不宜迟，今晚就走。” 正好趁着夜色离开，免得跟村里的人道别，徒增别离愁绪。 陆夫人道：“行，我下午就收拾一下，先不告诉倾儿，等晚上临走前再跟她说。” …… 村口老者看着陆夫人带着陈棠离开，没打算追上去。 既然他已心生退意，没必要节外生枝。 老者刚刚讲了一中午，有些口干舌燥，准备到村里饮一壶热茶，稍微歇息片刻，便离开此地。 烟雨村里，有一间酒肆，没挂招牌。 但来往的过客，若是村里的人，偶尔会叫上三五知己，来此地饮上几杯，聊以消遣。 老者没有饮酒，上了一壶好茶，晒着下午暖洋洋的日头，慢悠悠的品着。 没过多久，村口来了十几位江湖人士，都携带着兵器，似乎是路过烟雨村。 为首是个中年汉子，身穿白色布衣，面容粗犷，满脸胡须，来到一个酒桌前大马金刀的坐下。 其余人都站在身后，神色冷峻，目光环顾四周，在烟雨村的村民身上巡视。 不少烟雨村的村民有些好奇的看着来人。 烟雨村偶尔也会有江湖人路过，站一站脚。 但毕竟只是一个村庄，没什么好酒好茶，一般人对付一下，就继续上路了。 这群来人看上去，与寻常的江湖人士，似乎有些不同。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众人又说不上来。 “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有小二立马跑过来，满脸笑容的问道。 “好酒好菜尽管上。” 为首的白衣汉子咧嘴笑道：“吃饱了喝得了好上路！” “好嘞！” 小二连忙应下，回身准备去了。 一旁落座的老者仍是慢悠悠喝着香茶，不动声色，但一颗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这些人不太对劲。 极有可能是冲他来的！ 这些人巡视四周，目光凌厉，在一众村民的身上掠过，却单单漏过了他！ 许是不想引起他的警觉，但这一来，显得有些刻意。 他中午的时候，说的有点多。 即便引人怀疑，前去告官，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也就是说，他的行迹可能早就暴露，被人盯上了！ 哪一方的人？ 玄天教？ 宇文家？ 白虎司？ 老者脑海中念头急转，思索对策。 对方若是冲他而来，肯定是有所准备，今天恐怕不容易脱身。 就在此时，陈棠、宇文黑狗、长孙鸣、陆倾四人在房间里，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趴在窗口朝外面张望。 “是白虎司的都统，应立泉！” 宇文黑狗看到那个中年汉子，心中一沉，第一时间认出他的身份来历。 当初在京城，他曾见过此人！ 陈棠、长孙鸣、独孤倾城三人侧头，深深的看了宇文黑狗一眼。 能这么快认出白虎司的都统，宇文黑狗的来头，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 能坐上四象司的都统位置，修为都要达到三品！ 老者的身份暴露了！ 陈棠四人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可能。 不远处的房间里。 陆千山和陆夫人正望着村里酒肆那边的方向，微微皱眉。 陆千山沉声问道：“怎么来的这么快？” “估计白虎司的人，早就盯上他了，只不过在今天准备动手收网。” 陆夫人解释道。 停顿少许，陆夫人看向陆千山，道：“虽然他是前朝旧人，但这事我们管不了，一旦牵扯进去，咱们一家都要深陷其中！” “我知道。” 陆千山点点头。 毕竟还有倾儿，他们绝不能让倾儿涉险。 第41章 八方云集 陆千山似乎想到什么，突然说道：“让那几个孩子过来吧，一会若是交手，让他们三个趁乱离开，咱们家也走，不要等到晚上了。” 陆千山点点头。 这些天，并州境内四处通缉陈棠等人，到处都是捕快，并州兵，青龙卫。 一旦白虎司动手拿人，这边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很有可能会引来这些人的注意。 陆夫人朝后面那间茅屋招了招手。 陈棠四人走了过来。 陆夫人将其中利害跟陈棠三人讲述一遍，道：“到时候，我们一家就不能与你们一道了，你们三个多加小心。” 陈棠三人点头应下。 那个老者虽然可能是前朝旧人，可陈棠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他的能力，根本救不了人。 他现在是自身难保，能逃离并州就算万幸了。 陆倾心中有些不舍，也有些担心，道：“要不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吧，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陆夫人不置可否，只是看了一眼陆倾，眼神中透着一丝责备。 他们一家身份特殊，与陈棠几人走得太近，反而会连累对方。 更何况，她照顾陆千山和陆倾，已经是极限，哪里能照应那么多人。 陆倾微微垂首。 长孙鸣察觉到这一幕，笑了笑，道：“陆倾，你不用担心我们，大不了，我带海棠和黑狗到我家去待一阵子，避避风头。” “好吧。” 陆倾点点头。 就在此时，陆夫人似有所觉，脸色一变，来到窗前，朝着烟雨村外面望去。 “怎么了？”陆千山问道。 “恐怕已经晚了。” 陆夫人神色凝重，道：“烟雨村被并州军围住了！” 陈棠四人心中一沉。 若是并州军，明显就是冲着他们四个来的！ 酒肆旁。 老者抬眼看了一下村外，微微皱眉。 为了抓他，搞出这么大阵仗？ 白虎司都统应立泉也察觉到外面的情况，侧目望去。 村口缓缓走来数十骑，为首三骑，其中一位正是并州城青龙司都统石洪章，居中是一位白袍玄师，另一位是并州城都尉，独孤狄。 数十骑骑马走进烟雨村。 石洪章、独孤狄一眼便看到酒肆旁的白虎司众人，面露惊讶。 “应兄，京中一别，许久未见，没想到在这遇见了。” 石洪章翻身下马，上前打着招呼。 “哈哈，石兄别来无恙。” 应立泉起身，大笑一声，看向独孤狄，微微颔首：“都尉大人。” “应大人。” 独孤狄拱手抱拳。 应立泉问道：“两位大人这么大阵仗，所为何事？” “呵，抓几个小毛贼，查到他们就躲在这个烟雨村里。” 石洪章问道：“应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也是抓人。” 应立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不过咱们的目标不一样，各办各的事就好。” 石洪章目光转动，见十几位白虎卫站立的位置，隐隐将酒肆旁一位正在饮茶的老者围住，心中便猜出个大概。 独孤狄道：“前些日子，白虎司一位校尉，并州城骑尉、守备，甚至还有玄天观术士惨死，看来是跟应大人要抓的这位有关了。” 三个四品，还有两位筑基术士身死，绝不可能是那四人所为。 就连玉笛仙子都没这个能力。 能让京城白虎司都统亲自出面抓的人，又在并州境内，再一联想之前的事，独孤狄第一反应，就是那几人死在这个老者手中！ 老者恍若未闻，暗中思索对策。 几人在这边闲聊着，身后的数十骑中，有一位少女，正骑在马上似乎观望，似乎寻找着什么人。 “慕容海棠？” 陆家，长孙鸣看到数十骑中的这位少女，不禁微微一怔，神色有异，嘀咕一声。 “干嘛？” 陈棠侧目问道。 “没叫你。” 长孙鸣指了指外面，小声道：“真的慕容海棠找来了……” 陈棠：“？？？” 长孙鸣见到来人，看上去还算轻松。 他已经想好了。 大不了就亮明身份。 之前那个校尉，守备不认得他。 但这个青龙司都统和独孤狄，肯定都认识他。 之前在并州城外，他蒙着脸，不愿暴露身份，眼下局势，只能摊牌了。 宇文黑狗更是淡定。 就在此时，烟雨村外，并州军出现一丝躁动。 僵持片刻，阵型自动让开一个口子，百余骑从外面走了进来。 “嗯？” 独孤狄眉头一皱。 没他的命令，什么人能让并州军让路？ 转眼间，百余骑便来到村口。 众人望去，为首一人身披银白色的鱼鳞战甲，一杆精铁长矛横于马背之上，面容刚毅，目光锐利，不可逼视！ 其坐下的战马同样披着银甲，露在外面的毛发赤红，没有一丝杂色，看上去神骏无比！ 另一人身着锦袍，身宽体胖，满脸横肉，显得眼睛很小，却透着一丝精光。 此人样貌一般，但其身后，却拥簇着几位玄天观玄师，如众星拱月一般。 “他们怎么来了？” 宇文黑狗见到这两个人，神色一变。 刚刚即便那么大的阵仗，他都颇为淡定。 应立泉认得他。 即便最坏的情况，他显露出自己的身份，便足以护住陆倾、陈棠几人。 可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陆夫人见到来人，心中一沉，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她不认识两人。 但却认得，左手边那位来自宇文家。 而右边那位，明显来自玄天教！ 这两方势力的人出现，恐怕就不单单是为了那个老者，或者是陈棠几人了。 陆夫人下意识的看向陆千山。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担忧。 他们的身份，应该已经暴露了！ 陆夫人瞥了一眼宇文黑狗。 此人刚刚明显认出这两个人的身份，又是来自京城。 难不成，这群人是此人引过来的？ 可若是他引人来此，此时应该已经逃离此地，为何还留在这里，就不怕我先将他杀了？ “这是……” 石洪章、独孤狄两人看着走进烟雨村的百余骑，面露惊疑。 虽然不认识为首两人，但以他们的经验，这两人绝对出身不凡，大有来头！ 这一身战甲，配上长矛，应该是宇文家的标志。 平州之战后，宇文家一夜崛起，成为四大氏族中，甚至整个乾国最大的势力之一。 太尉宇文茂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 第42章 少帅 应立泉见到那位身穿银甲的男子，神色一凛，连忙起身上前，拱手抱拳：“宇文公子！” 银甲男子仍坐在马背之上，看到应立泉，只是微微颔首，道：“应大人在这做什么？” 应立泉道：“我得到消息，此地有前朝余孽踪迹，便带人过来，准备将其缉拿押回京城。” 刚刚石洪章询问，应立泉只是言辞模糊的应付一句。 这位银甲男子问了一句，应立泉却不敢隐瞒，说出来意。 “哦？” 银甲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问道：“什么前朝余孽？” 应立泉沉声道：“此人应该是前朝武帝麾下龙虎卫之一，寇振山。当初追随武帝杀出京城，最后跟在武帝身边的十余位龙虎卫，就有他一个！” 话音一落，村民之中，传来一阵惊呼。 长孙鸣面露震惊，轻喃道：“怪不得……” 陈棠并不意外。 老者对京城之变，乃至帝陨武将山等许多事了解的那么清楚，甚至诸多细节都能说出来，如同亲眼所见，最大的可能就是跟在武帝身边的龙虎卫之一。 陆千山轻轻一叹，神色复杂。 银甲男子本以为应立泉与他目标相同，听到只是龙虎卫，兴趣倒不大。 “这位是？” 石洪章、独孤狄走过来，看向应立泉试探着问道。 应立泉道：“这位乃是太尉大人的四公子，宇文栋。” 石洪章、独孤狄心头一震，连忙抱拳打了声招呼。 据说这位太尉的四公子在平州之战中，立下大功，如今在京城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跟着石洪章、独孤狄来的那位白袍玄师，乃是并州城新任的观主，始终在打量着与宇文栋并肩而来的那位满脸横肉的男子。 突然！ 白袍玄师似乎想到什么，连忙上前，对着此人恭恭敬敬的行礼，问道：“这位可是孙谷少帅？” “哦，你眼力倒是不错。” 马上的男子咧嘴一笑，脸上的横肉堆积起来，显得眼睛更小了。 少帅？ 在乾国能有这个称呼，只有玄天教三十六渠帅的公子！ 玄天教中，并非只有玄师，还有不少武者。 其中，便以三十六渠帅为主。 应立泉等人朝着孙谷拱手行礼，打了声招呼。 这位孙谷乃是三十六渠帅之一，孙天禄的独子，看似面相老成，其实只有三十出头。 而且已经修炼到三品通脉，在京城属于最具盛名的天才之一。 这位孙谷生性好色，仗着孙渠帅的威名，背靠玄天教，再加上自身实力，在京城横行无忌，几乎没什么人敢招惹他！ 这两位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现身此地，明显来者不善。 其身后的百余骑，看上去也都修为不弱。 有些太阳穴高高鼓起，已经修炼到四品开窍的境界。 应立泉轻咳一声，试探着问道：“宇文公子，孙少帅，不知两位前来所为何事，需不需要我等配合？” “不必。” 宇文栋淡淡的说道：“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应立泉、石洪章等人对视一眼，暗暗点头。 对方这个身份，怎么都要提前问一句，免得一会儿因为一些误会，他们之间起了冲突，面上不好看。 既然对方这么说，那众人就没什么顾忌了。 看对方的架势，应该与他们要抓的人没关系。 几个小毛贼，还有一个前朝余孽，还不至于惊动京城里的这两位。 烟雨村外。 几株繁茂的参天大树上方，隐藏着十几道身影，正远远的望着下方的烟雨村。 “都统大人，一会怎么办？” 说话之人，竟是曾在平州武安郡，跟在元青沐身边的那位朱雀司校尉，燕绮。 她身前一人，便是朱雀司都统，宗竹岚。 “什么怎么办？” 宗竹岚问道。 燕绮道：“陛下让我们将他们四个人带回京城。” 宗竹岚道：“这四个人里，有魏王和长孙家的公子，他们两人应该没事，护送他们回去就可以了。” “那个陈棠呢？” 燕绮问道。 对于陈棠，她的印象可是挺深。 能随便跟长公主睡到一个炕上去，这可不是一般人。 虽然长公主曾叮嘱过她，这件事不能外传，但她看得出来，陈棠在长公主的心中明显地位不一般。 宗竹岚道：“有魏王和长孙鸣，这两个证人就足够了。” 燕绮迟疑了下，道：“长公主若是知道我们见死不救，恐怕……” “怎么救？” 宗竹岚道：“这烟雨村里有青龙司、玄天观，白虎司，京城来的人，宇文家，这么多势力……” 别说她们现在人手不够，就算够，对上烟雨村这么多势力，也得掂量掂量。 宗竹岚想了想，道：“再说吧，静观其变。” “那边又来人了。” 燕绮看向远处，只见并州军外，又有一队人马朝这边行来。 …… 陆家。 陆千山看见外面的情况，沉吟片刻，似乎突然下了什么决定，在陆夫人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不行！” 陆夫人脱口说道。 “娘，怎么了？” 陆倾见娘亲脸色难看，连忙问道。 陆千山不答，只是望着陆夫人，眼眸中涌动着深深的不舍和留恋，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掌。 两人对视许久。 陆夫人眼眶渐红。 她知道，这或许是唯一的法子。 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什么儿女情长，必须要做出决断！ 陆夫人深吸一口气，看着陆千山点了点头。 “爹，娘，你们怎么了？” 陆倾突然感觉，自己可能要经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忐忑不安，忍不住问道。 陆夫人转头看向陆倾，将她拉到一旁，在她身边小声道：“倾儿，记住娘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陆倾心神一凛，下意识的点点头。 陈棠微微皱眉，朝那边看了一眼。 宇文栋和孙谷那群人来了之后，怎么陆千山夫妇，突然变得如此紧张？ 他脑海中仿佛闪过一道念头，可他想要去捕捉，却又抓不到。 陆夫人道：“记得娘曾跟你说过，娘小时候呆过的一个山谷吗？” 陆倾连忙点头。 陆夫人道：“一会若是发生什么，娘会引走一些人，你要趁乱逃出此地，朝那个山谷逃，千万不要回来！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山谷里的那个人。” 第43章 到此为止 烟雨村，因为各方势力的涌入，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特别是在老者龙虎卫的身份暴露之后，已经变得剑拔弩张！ 众多村民活了数十年，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有的孩子哇哇大哭，父母吓得连忙捂住孩童的嘴。 “该办正事了。” 石洪章淡淡的说了一句。 独孤狄点点头，扬声道：“烟雨村的人听着，我等此番前来，是要抓捕四位逃犯！四人均为化名，但年纪都不大，村里最近可来了生人？” 独孤狄声音洪亮，只是随口一说，烟雨村的每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话音一落，不少村民窃窃私语。 四个年纪不大的生人？ 前些天，陆夫人倒是带回来三个陌生人。 不少村民的目光，朝着陆家的方向望去。 独孤狄道：“诸位不必害怕，若是将这几人指认出来，或许可免除窝藏逃犯的罪名。” 众多村民听得心中一惊。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若是不把这几人指认出来，他们也要受到牵连！ 立即有人站出来，指向陆家的茅屋，道：“陆夫人前些天，带了三个年轻人回来，劳烦几位大人去看看，是不是逃犯之一。” “不错。” 马上有村民响应道：“我早就看出那三个年轻人不太对劲，身上带着兵器，不像好人。” “是陆家窝藏逃犯，跟我们可没关系啊，大人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其他村民七嘴八舌的说着。 虽然与陆家夫妇相处多年，陆家夫妇人也都不错，可威压之下，哪还讲究什么交情，众人恨不得赶紧撇清干系。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与旁人无关！”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 长孙鸣手握长枪，走了出来。 宇文黑狗和陈棠对视一眼，也跟在身后，走出门外。 陆倾刚要走出去，却被陆夫人一把拽回来，微微摇头。 “师兄！” 一位少女见到长孙鸣，呼喊一声，从马背上飞身而下，朝着这边跑来。 来到近前，少女又惊又喜，问道：“师兄，你怎么在这，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长孙鸣道：“海棠，他们要找的人就是我。” “怎么会……” 少女刚刚说出口，旋即想到什么，渐渐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长孙惊人就是师兄？” 长孙鸣点点头。 “那慕容海棠又是谁？” 少女追问一句，随后目光在陈棠和宇文黑狗两人身上打转。 她可听说了，是一个男的用了他的名字！ 原本烟雨村还是剑拔弩张，被少女这么一打岔，气氛倒是缓和不少。 天空中，突然飘起了细雨。 淡淡的雾气，渐渐笼罩上来。 “长孙鸣？” 独孤狄也认出长孙鸣的身份，微微皱眉。 而应立泉盯着宇文黑狗，面露疑惑。 他怎么在这？ 应立泉没有立即站出来相认，静观其变。 宇文栋、孙谷两人看到宇文黑狗，也露出一丝惊讶。 “此事以后再说。” 长孙鸣先将慕容海棠安抚一句，对着独孤狄抱拳行礼，道：“独孤叔叔，此事确实有些误会，并非外界传言那般。” “哦？” 独孤狄微微挑眉。 长孙鸣将几人在巫山寨、玄天观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讲述一遍。 当然，中间瞒过陆夫人出手那一段。 “一派胡言！” 白袍玄师冷笑道：“孟琪术士怎么会是鬼母，就算你是长孙家的人，也不能信口雌黄，胡言乱语！” 石洪章问道：“这么说，孟琪观主，真是你们与南夏玉笛仙子联手杀死的？” 这句话里，可有一个陷阱。 若是长孙鸣答应下来，他们与南夏之人的关系就说不清了。 “什么玉笛仙子，我们根本不认识，我们当时只是凑巧赶到。” 长孙鸣虽然年轻，却并未上当。 白袍玄师冷冷的说道：“不管认不认识，伱们都得跟我们回并州城，待青龙司审问之后，才有分晓！” 长孙鸣大皱眉头。 进了青龙司，经过青龙卫的审讯，就算不死，也会脱一层皮。 他有长孙家的身份，或许能免于此劫，宇文黑狗两人怎么办？ “孟琪是不是鬼母，你们自己清楚！” 就在此时，村口传来一声冷笑。 只见又有一队人马走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长孙氏族的家主，长孙璟。 “爹！” 长孙鸣见到来人，面露喜色。 父亲带人前来，他们肯定能够化险为夷。 烟雨村的各方势力循声往来，看见是长孙璟亲自出面，都微微一怔。 石洪章、应立泉、独孤狄几人纷纷打了声招呼。 就连马背上的宇文栋，也拱手行礼。 孙谷仍是一动未动，小眼睛盯着陆家茅屋中的陆倾，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石洪章几人对视一眼。 长孙璟亲自出面，他们肯定动不了长孙鸣。 其实，就算将长孙鸣带走，他们也不可能审问他。 一方面，要给长孙氏族几分面子。 更重要的是，忌惮长孙鸣的师父。 乾国第一战神，慕容道业！ “鸣儿，过来！” 长孙璟沉着脸，冲着长孙鸣轻喝一声。 “爹，还有我这几位朋友。” 长孙鸣连忙说道：“这件事真不怪我们，都是……” “住口！” 长孙璟直接将其打断，呵斥道：“你还嫌这里不够乱吗，跟我回家！” 他看到宇文栋和孙谷现身此地，就意识到，烟雨村要出大事！ 绝不仅仅是什么鬼母的事。 他只想带着长孙鸣，尽快离开此地，免得卷入其中。 长孙鸣倔脾气上来了，梗着脖子，瞪眼道：“爹，他们不跟我一起走，我也不跟你回去！” “哼！兔崽子，跟老子这么说话，此事由不得你！” 话音未落，长孙璟的身形从马背上飞身而下，转眼间便来到长孙鸣身边，探手一抓，庞大的先天真炁笼罩下来。 长孙鸣感到一阵窒息，根本动弹不得！ 长孙璟手掌在长孙鸣身上连拍几下，封住他的穴道，将他拎了回去。 整个过程，还不到三个呼吸！ 长孙鸣就被长孙璟抓了回去。 “嗯嗯嗯！” 长孙鸣脸色憋得通红，想要挣扎说话，却一句话都说出来，浑身使不上劲。 “唉。” 宇文黑狗轻轻一叹，道：“关于鬼母的事，到此为止吧。” 第44章 太尉令 这句话说出口，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宇文黑狗。 就连陈棠都忍不住看向他。 这句话的口气，实在太大了些。 烟雨村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大皱眉头。 这人说出来的话，听上去如此可笑，甚至让人感到有些荒唐。 他凭什么？ 有人嗤之以鼻。 有人发出几声冷笑。 石洪章、独孤狄等人虽然不认识宇文黑狗，但他们在官场浸淫多年，察言观色下，看出这个年轻人似乎有些来头。 几人并未急着开口，只是静观其变。 “魏王？” 就在此时，只听宇文栋轻轻开口，说出两个字。 刚才的嘈杂声，瞬间消失不见，整个烟雨村变得鸦雀无声！ 陆倾目瞪口呆。 长孙鸣满脸的难以置信。 陈棠差点惊掉下巴。 他们早就猜出，宇文黑狗来历不凡，没想到居然是一位王爷！ “白虎司都统应立泉，拜见魏王殿下！” 应立泉上前几步，躬身行礼。 石洪章、独孤狄众人见状，连忙上前。 就连宇文栋都翻身下马，微微颔首，隔空拱手行礼。 那位孙谷少帅恋恋不舍的从陆倾身上收回目光，看向宇文黑狗，似乎有些不大情愿。 但众目睽睽之下，旁人都纷纷上前，他不好失了礼数，纵身跃下马背，大笑一声，道：“魏王殿下，好久没见！” 如此打了声招呼，算是应付过去。 长孙鸣又惊又喜。 他倒是听说过，新皇继位之后，大赦天下，封赏群臣，还封了一位魏王。 没想到，魏王竟如此年轻！ 陈棠念头闪过，回忆起之前在青龙司浏览过有关乾帝的一些信息。 乾帝有三子一女。 嫡长子元青山，便是如今天子。 二皇子元青河，在夺取皇位中落败。 一女就是元青沐。 还有一位三皇子，应该就是身边的魏王了。 “元青默？” 陈棠小声问道。 宇文黑狗点了点头。 陈棠轻舒一口气。 敢情他们之中，有这么一尊大神。 虽说祸闯的有点大，但有魏王罩着，那也没什么。 这个都统，那个都尉的，怀疑他，怀疑长孙鸣，他们还敢怀疑魏王？ 魏王更不可能与南夏勾结，之前对他们栽赃陷害的说法，不攻自破。 “魏王殿下，你怎么会……” 石洪章试探着问道。 元青默淡淡的说道：“鬼母之事，等我回京之后，会如实禀告皇兄，届时会给诸位一个交代，你们将海捕文书都撤了吧。” 石洪章、独孤狄对视一眼，迟疑了下。 两人倒是无所谓。 魏王既然这样说，他们自然不可能继续追究。 只是，玄天教那边…… 石洪章看向身边的白袍玄师。 白袍玄师自然心中不甘。 可魏王身份贵重，他只是并州城新任观主，还轮不到他对魏王指手画脚。 白袍玄师道：“既然魏王殿下这样说，我回去之后，也会上报长老，禀明今日实情。” “随你。” 元青默道：“回京之后，我会亲自去大玄天观登门拜访，与诸位长老说道说道。” 白袍玄师沉默不语。 元青默道：“你们带兵回去吧，这里没什么事。” 石洪章、独孤狄只能应声退下。 元青默亮出身份，只是三言两语，便将一方势力劝退。 陆千山夫妇神色却并未放松，仍是略有紧张的观望着外面的动静。 龙虎卫寇振山目光掠过元青默，心中已有计较。 烟雨村，各方势力齐聚。 他已是插翅难逃。 但这位魏王的出现，倒是让他看到一丝转机！ 若是能将魏王劫持，或许有机会逃出生天。 “两位来此所为何事？” 元青默看向宇文栋、孙谷二人。 孙谷笑眯眯的说道：“巧了，也是抓人。” “抓谁？” 元青默问道。 “喏。” 孙谷扬了扬头，看向陆家的方向，道：“那家人。” 元青默顺着孙谷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神色不变，淡淡道：“不知他们犯了什么大罪，惹得两位兴师动众？” “怎么？” 孙谷眼中笑意更盛，问道：“魏王殿下是打算袒护他们吗？” 元青默迎着两人的目光，毫不退缩，缓缓道：“这是我朋友的家，总要问个明白。” “朋友？” 宇文栋微微挑眉，摇头道：“魏王殿下最好收回这句话，我们就当没听过。” 孙谷笑道：“魏王殿下，这个烟雨村，你想罩着谁都随你。但这家人，伱罩不住！” “哦？” 元青默眯了眯眼。 原本缓和的气氛，再度变得紧张起来！ 石洪章、独孤狄众人原本正要带人离开，看到这一幕，不禁又停下脚步，准备看个热闹。 毕竟刚刚元青默出面，折了他们的面子。 他们也想看看，这位魏王殿下和京城来的两位贵人碰一碰，打起来才好呢。 宇文栋从怀中摸出一枚玄青色的令牌，握在手中，沉声道：“在下奉太尉之令，捉拿前朝余孽，魏王殿下，你还是退下吧。” 元青默看到眼前的令牌，心神一凛。 太尉令！ 宇文栋口中的话，更是让他大吃一惊。 前朝余孽？ 在场众人闻言，更是一片哗然！ 陈棠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陆家。 当他的目光，落在陆千山左臂空荡荡的袖子上时，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不会吧。 陈棠心中一沉。 山中客曾拜托他寻找后人。 那位后人左手断了四指。 而陆千山的左臂被斩断！ 会不会因为断指太过明显，容易暴露，所以才断去一臂，来摆脱嫌疑？ 而且陆千山与山中客所描述的后人年纪相仿。 龙虎卫寇振山忍不住看向陆千山和陆夫人，神色惊疑不定。 武朝的人？ 怎么会？ 我怎么对这两人没什么印象？ 寇振山转念一想。 两人如此年轻，算下来，他们出生没多久，武朝就已经覆灭了。 如此推算，两人的父辈应该才可能是武朝中人。 可两人的父辈又是谁？ 抓他也只是出动了白虎司，什么人的后辈，竟引得京城宇文家、玄天教两大势力出动，更带上了太尉令。 这意味着，两人奉的是太尉之命！ 武朝的什么人，值得太尉亲自下令？ 第45章 有！ 元青默沉默片刻，才开口说道：“宇文公子说笑了，按照陆家夫妇的年纪算，武朝灭亡之时，他们恐怕也才刚刚出生，算什么前朝余孽？” 孙谷笑眯眯的说道：“魏王殿下，可知道这家主人的父亲是谁？” 元青默道：“不管是谁，到了他们这一辈，一家人在这村子里与世无争，与前朝早已断了联系，诸位又何必赶尽杀绝。” 宇文栋冷冷的说道：“魏王殿下此言差矣，前朝余孽就该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如今他们与世无争，一旦有机会，谁知道他们不会趁势而起，祸乱天下！” “更何况，里面那位还是武帝之子！秦熙，我说得没错吧！” 武帝之子！ 这四个字说出来，引来一片惊呼声。 陈棠心中一叹。 果不其然，正如他所料。 山中客就是武帝。 而陆千山就是山中客要找的人。 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人，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 但现在，陈棠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 哪怕是那位前朝的龙虎卫，被白虎司盯上，陈棠都能做到视若不见。 可武帝之子…… 山中客对他恩重如山，陈棠做不到无动于衷。 更何况，他与陆倾之间，还有这样的交情。 寇振山听到‘武帝之子’四个字，如遭雷击，浑身大震！ 武帝之子自从当年被天下第一大盗冯虚御从皇宫中救走，数十年来，都杳无音信。 他原本以为，武帝之子多半已是凶多吉少。 没想到，武帝之子还活着。 而且，就在这个村庄里，就在他的眼前！ 这么多天，他竟一直没有认出来。 寇振山微微弯曲的脊柱，渐渐挺直，原本浑浊的眼神，在这一刻也多了一丝神采。 他是龙虎卫。 当年，武帝惨死在他的面前，他无能为力。 今日，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护住武帝的血脉！ 石洪章、独孤狄、长孙璟众人暗暗咋舌。 没想到，武帝后人还活在世间。 长孙鸣远远的看着陆倾，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他很清楚，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陆倾将会是怎样的结局。 他不想，也不愿看到这一幕。 可自己却无能为力。 元青默神色惊愕，被‘武帝之子’四个字震得双耳嗡嗡作响，脑海中一片混乱，半响缓不过神来。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 武帝之子…… 孙谷笑了笑，故意问道：“魏王殿下，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有点记不清了，里面有你的朋友？” 元青默沉默。 谁敢跟武帝之子扯上干系？ 在场众人都恨不得与陆家撇开关系。 哪怕是魏王，也容易引火烧身！ “有！” 就在此时，元青默突然开口，语气坚定。 陆家茅屋内。 陆倾听到这个字，眼眶一下就红了，口中轻喃一声：“大黑狗……” 陈棠、长孙鸣都忍不住看向元青默。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元青默说出这个字，将会背负着怎样的压力。 元青默也知道。 他从前确实没什么朋友。 即便遇到独孤倾城、慕容海棠、长孙惊人，他心中仍是有些消极。 在他看来，四人早晚会分开，此生未必再见。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每个人都会变，将来再见，可能只是陌路之人，或是简单的寒暄几句罢了。 直到独孤倾城对他说出的那番话。 “大黑狗，不管多少年过去，我都会记得你，记得我们经历的一切，记得我们曾并肩作战，记得我初入江湖，便认识了一位叫大黑狗的朋友。” 从那一刻开始，不管她是独孤倾城也好，前朝余孽也罢，元青默都不会否认自己认识她。 他们是朋友。 一见如故的那种。 “哦？” 孙谷有些惊讶，忍不住笑道：“向来独来独往的魏王，居然在这里有一位朋友，还是前朝余孽的后人？” “她与前朝没什么关系。” 元青默沉声道：“我认识的朋友，叫做陆倾。” 宇文栋微微冷笑，道：“魏王殿下，武帝之子本名叫做秦熙，只是化名陆千山而已。他的女儿，应该叫做秦倾。” 元青默摇了摇头，道：“我只认识陆倾，不认识什么秦倾。” “至于武帝之子，你们想抓就抓，但陆倾与此事无关，你们不要动她！” 孙谷道：“有什么分别，都是武帝血脉，都是罪无可恕！” 元青默沉声道：“且不说陆倾是否就是武帝后人，就算是，她根本就没见过武帝。武朝覆灭数十年，她才十几岁，与前朝毫无干系！” “皇兄素来宽仁，此事即便禀告皇兄，他也绝不会赶尽杀绝！” 元青默很清楚，以他的身份，最多只能将陆倾保护下来。 至于武帝之子秦熙，身份太敏感了，他根本护不住！ 直到此刻，元青默突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他在京城应该经营一些自己的势力，培养一些亲随侍卫。 如今，他只有一个魏王的名头，毫无震慑之力。 眼下的宇文栋、孙谷两人嘴上称呼魏王殿下，其实只是看在大乾天子的面子上，心中并没将他放在眼中。 宇文栋和孙谷对视一眼。 两人一个奉太尉之命，一个奉长老，渠帅之命，自然不可能纵虎归山。 武帝之子秦熙要抓，他的夫人，包括女儿，一并都要带回京城！ 孙谷笑了笑，道：“魏王殿下，这么说，你是坚持要袒护那个秦倾了？” “伱想怎的？” 元青默冷冷的盯着孙谷，半步不退，沉声问道。 “那就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孙谷身形一闪，突然来到元青默身前，探出手掌，朝着元青默身体上的多处穴位拍落下去。 嗡！ 元青默反应极快，瞬间抽剑反击！ 举剑平刺，直接刺向孙谷的面门，毫不留情！ “哼！” 孙谷心中冷笑，不闪不避，就在长剑将要刺中的瞬间，突然抬手，抓住元青默的长剑！ “嗯？” 元青默的剑身竟纹丝不动，再也刺不下去。 而且，孙谷的手掌没有一丝血迹流淌出来！ “他手上套着秘制手套！” 元青默心中一沉，刚要变招，孙谷的手掌已经拍落在他身上。 砰砰砰！ 接连几下，几道内气如同细针一般，刺入元青默的穴位上！ 元青默双腿一软，闷哼一声，浑身无力的摔倒在地上。 第46章 狠人 双方境界差距太大。 在孙谷手中，元青默没有走出三招便被制住，倒地不起。 孙谷拱手笑道：“在下只是封住魏王殿下体内几处经脉穴道，还望殿下勿怪。” 孙谷在京城中嚣张霸道，却不敢真伤了元青默。 就算这位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母亲身份低微，与天子兄妹关系也不算亲近，可毕竟是乾帝所出，事关皇家颜面。 不论如何，今天他们都要带着陆家三口人离开。 元青默偏要出头，孙谷就只能将他暂时制住。 这件事，就算闹到京城，皇帝也治不了他的罪。 毕竟他们奉太尉之命，玄天教长老之令，缉拿武帝之子，这可不是普通的前朝余孽！ 倒在地上，元青默沉着脸，看向不远处的白虎司都统应立泉。 应立泉眼神躲闪。 元青默的目光，又依次看向青龙司都统石洪章、独孤狄等众人。 这些人要么微微垂首，要么装作没看见。 倒是长孙璟心中一叹，开口劝道：“魏王殿下，此事你确实不宜插手，也管不了。” 旁观者清。 在长孙璟看来，宇文栋、孙谷两人代表着乾国如今最大的两大势力，宇文家和玄天教。 两方势力要抓的人，又是武帝之子，前朝余孽。 别说是魏王，便是大乾天子，又有什么理由阻拦？ 魏王的朋友，这个身份，能摆平鬼母之事，却摆不平这件事。 元青默见这些朝廷官员，无一回应，便收回目光。 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元青默突然动了一下。 下一刻，他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 每个动作，都极为缓慢。 他的体内，传来一阵筋肉骨骼摩擦的声响，极为渗人，好似骨骼交错，筋膜断裂。 每动一下，元青默的身体都会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只是他仍是面无表情，只是死死的盯着孙谷！ 周围传来一阵惊呼声。 “魏王殿下！” 应立泉脸色一变。 长孙鸣神情激动，脸庞涨得通红，几乎就要从长孙璟的手掌中挣脱出去。 陈棠看到这一幕，都大为动容。 胖老头在传授《扶摇功的时候，曾讲解过关于武学中关于穴道，经脉一类的手段。 点穴的功夫确实有，只不过，与他前世书中看到的有些许不同。 人体共有三百六十五处穴窍，点中有些穴位，并非不能动。 而是一动，穴位处便会传来一阵剧痛！ 道理就如同关节被人拿住一般，稍微挣扎，关节就会传来剧痛。 被下品武者点中穴位，自己缓一会，待力道消散，便会恢复如初。 若是被内气武者点中穴位，等于以内气为针，刺入穴位，恢复起来便慢了许多。 若是没有外人帮助，就只能靠自己的内气去冲开穴位。 若是气针仍在穴位中，却强行活动，便会像元青默这般，那几处穴位周围的筋肉骨骼都会受损，承受的痛苦难以想象！ “我……呼！今天……便要管！” 元青默脸色苍白，声音都在颤抖，每说一个字，都要倒吸冷气，语气却不容置疑。 “想动陆倾，除非……你，你们杀了我！” 元青默一字一顿的说道。 宇文栋大皱眉头。 他对这位魏王了解得不多。 此刻，倒真有些另眼相看了。 “魏王殿下，这是何必。” 长孙璟微微摇头，叹息一声。 这是何必。 许多人看到这一幕，心中都涌现出同样的想法。 只有元青默知道，他为何一定要护下陆倾。 不仅仅因为，他们是朋友。 更因为，他听说过孙谷的名声。 陆倾落在孙谷的手中，绝不会好过，就算能活着抵达京城，也一定会被玷污清白。 他不想看见这件事发生。 咔咔！ 元青默的体内，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好像弓弦崩断，骨骼龟裂。 体内穴位上的气针未散，卡在其中，强行起身，周围的筋骨都开始断裂！ 元青默仍是面无表情，咬紧牙关，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孙谷渐渐收起笑容，第一次有些认真的看着元青默。 元青默在他眼中，原本只是一个废物王爷。 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狠人！ 陆家。 陆倾早已哭红了双眼。 若非陆夫人死死拽住，她早就冲了出去。 陆夫人心中轻叹，生出一丝羞愧。 她之前还想过，这群人可能是魏王引来的。 甚至想要将魏王制住，当做手里的人质。 如今想想，真是小人之心了。 陆千山倒是颇为坦然，没有身处险地绝境的惊慌，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不管怎样，陆倾在江湖上闯荡一番，交下的这几位朋友都不错。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迅速的越过众人，来到元青默身边。 来人伸出手掌，迅速的在元青默身上拍了几下，震散卡在穴位经脉中的气针，随后环顾四周，冷冷的看了一眼孙谷。 “朱雀司都统，宗竹岚宗大人。” 宇文栋看着来人，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 宗竹岚盯着孙谷，皱眉说道：“这是魏王殿下，你下手没轻重吗？” “这怪不得我。” 孙谷微微耸肩，摊开两手，满脸无辜的说道：“我只是封住他的穴道经脉，是他自己偏要起身。” 元青默身上的穴道虽然解开，但几处筋骨受损严重，已经失去战力。 元青默微微喘息着，道：“宗大人，不必管我，你将陆倾带在身边，不要让她被抓走。” “宗大人，此事不归朱雀司管吧。” 宇文栋淡淡的说道。 宗竹岚沉默不语。 “宗大人？” 元青默再度唤了一声。 宗竹岚依旧沉默。 她听命于大乾天子，此行的目的，只是保护魏王殿下，其他人确实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 更何况，那个陆倾还与前朝武帝有着这般亲密的关系。 她若出面，会直接得罪宇文家和玄天教两大势力。 实在没必要节外生枝。 看到一语不发的宗竹岚，元青默明白了她的心意，不禁露出一丝嘲弄。 他毕竟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无权无势，人家凭什么帮他？ 陡然！ 酒肆旁的桌子突然碎裂，异变顿起！ 第47章 兵分四路 就在众人注意，都放在魏王元青默的身上时，龙虎卫寇振山突然出手！ 他身前的桌子砰地一声炸裂，无数碎木如同利箭般，朝着四周飞溅而去，蕴藏着惊人的内气，杀伤力恐怖！ 原本十几位白虎卫站着的位置，已经将他围在中间。 但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迎面射来的碎木，众位白虎卫不敢大意，连忙抽刀抵挡。 如此，便给了寇振山突出重围的机会！ 只见他须发怒张，双目圆睁，身形随着一团木屑冲了出去，如同下山猛虎，出海蛟龙，连续打出两拳！ 砰！砰！ 挡在他身前的两位白虎卫，刚刚抽刀挡下疾射而来的碎木，寇振山的拳头随后而至，冲破二人刀光，重重捶在他们的胸口上！ 两记闷响，仿若擂动大鼓。 两位白虎卫浑身大震，眼珠凸起，布满血丝，僵立片刻，陡然吐出一大口鲜血，仰面倒地，气绝身亡！ 只是两拳，恐怖的力量贯穿胸膛，已经震断两位白虎卫的心脉！ 寇振山脱困而出，朝着陆家的茅屋疾驰而去。 “贼子，好胆！” 白虎司都统应立泉此刻才反应过来，立即抽刀追了过去。 实际上，若刚刚他还在原位，由他牵制，寇振山想要脱困没那么容易。 但因为宇文栋、孙谷，长孙家，包括后来魏王的现身，让他离开酒肆。 只留了十几位白虎卫，守在寇振山的身边，给了后者机会。 “秦熙殿下！” 还没冲到茅屋前，寇振山便大声喊道：“属下带你逃离此地！” “分头走！” 陆千山看着冲到近前的寇振山，摇了摇头，沉声道：“带着人，一个都逃不掉！” 寇振山微微一怔。 他很快就明白陆千山所言何意。 来抓捕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 高手众多。 他们分开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若要带着人，速度受限，谁都逃不出去！ 可纵然心中明白这个道理，寇振山仍是面露犹豫。 他好不容易看见武帝后人，秦熙殿下。 难道就这样将秦熙殿下抛下，自己逃命？ 陆夫人最后看了一眼陆千山，又轻抚陆倾头顶，低声道：“你们一定要活着！” 说完，陆夫人猛地转身，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寇振山愣住。 这位陆夫人竟然比他要果断决绝的多，根本没有什么儿女情长，婆婆妈妈。 追兵将至。 必须要做出决断！ 陆千山猛推一把陆倾，大喝道：“快逃，不要回头！” 陆倾踉跄几步，恋恋不舍的看了父亲，咬牙朝着远处逃去。 陆千山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他修炼了一些武功，但不通内气，身法速度比之陆夫人差了许多。 寇振山迟疑了下，终于做出决定，朝着另一个方向逃去！ 这是最理智的选择。 只要他能逃离此地，将秦熙殿下的消息传出去，或许能聚拢一些前朝旧人，未必没有机会将秦熙殿下救出来。 他若死在这里，毫无意义。 宇文家和玄天教此番的目的，绝不是杀了秦熙殿下。 至少在短时间内，秦熙殿下还是安全的。 四个人，分成四个不同的方向逃走。 宇文栋、孙谷众人想要追击，必定要分兵。 宇文栋微微皱眉，略有迟疑。 但他应变极快，手持太尉令，沉声道：“应大人，你带着白虎卫和并州城玄天观弟子，继续追击龙虎卫寇振山。” 应立泉点点头，带着其余的白虎卫，还有玄天观众多弟子，朝着寇振山的方向追去。 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寇振山而来。 宇文栋又道：“孙兄，你和青龙司石大人、独孤大人一道，追捕那位陆夫人！” “我去抓那个小妮子。” 孙谷盯着陆倾的背影，露出一丝玩味儿的笑容。 “那个小丫头只是六品，派一些五品，四品的高手，配合并州军足以将其抓住。” 宇文栋沉声道：“那位陆夫人是个高手，大意不得。” 孙谷舔了舔嘴唇，笑道：“夫人也不赖。” “你们几个跟我一起，去抓秦熙！” 宇文栋从身后带出数十骑，朝着陆千山的方向追去。 宇文栋根据陆千山四人的实力不同，将这边的力量各自分配，兵分四路，确保万无一失。 实际上，陆千山做出这个决定，就是要让宇文栋做出抉择。 前来抓捕他们夫妻二人的兵力，一定最多。 高手也最多。 如此一来，陆倾或许就有逃走的机会。 另一种可能，便是陆夫人突出重围。 如此，便有可能搬来救兵，将他们父女二人救出去。 陷入重重包围，这是陆千山能想到唯一的破局可能。 当然，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一家三口全部被抓住。 毕竟宇文栋、孙谷二人从京城而来，应该不只带了一百多人。 或许还有其他人手正在路上。 只是陆千山想不明白，他们一家在此地隐居多年，小心谨慎，怎么会暴露行迹？ 这个世间，知道他们身份的人，寥寥无几。 长孙鸣望着陆倾逃走的方向，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她能逃出生天。 但他心中清楚，想要逃出此地，难如登天。 并州军早就将烟雨村重重包围。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 而陆倾只是孤身一人。 身为朋友，长孙鸣只恨自己无法下场，助陆倾脱身！ 元青默失去战力，也只能站在烟雨村中，望着陆倾那个狼狈瘦弱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追兵越来越近。 前方的并州军竖起长矛，列阵朝着陆倾包围过来。 “哪里逃！” 身后几位内气高手纵身跃起，速度暴涨，朝着陆倾杀去。 嗖嗖！ 几柄飞剑破空而至，拦截住陆倾的去路。 有两口飞剑，更是阴险，直接朝着陆倾的双腿斩去！ 幸亏陆倾机敏，纵身一跃，险之又险的避开两口飞剑，在地上打了个滚，衣衫上已经沾满泥土。 有玄师站在远处出手！ 不必近身，只要远远的驾驭飞剑，便足以对陆倾造成最大的威胁！ 陆倾刚刚翻身起来，前方的一片长矛迎面刺来！ 她只能再度避开。 身后的几位五品高手追杀而至。 转眼间，陆倾已经陷入围困，避无可避！ 第48章 死生同 陆倾挥动袍袖，扔出几个拇指大小的药丸，在半空中飞驰片刻突然爆裂，形成几团粉红色的迷雾。 “小心！” “有毒！” 几位五品高手惊呼一声，连忙屏住呼吸，遮住面门，朝着旁边躲闪过去。 陆倾人随剑走，化作一团剑光，身形也隐藏在这团剑光之中，朝着迎面刺来的一片长矛席卷而去！ 叮叮当当！ 金戈交击声此起彼伏！ 那柄软剑锋利无比，削金断玉，剑光过处，将一排矛头全部斩断。 剑光在几位并州兵的身上跳跃，瞬间迸发出无数道剑影，战场上爆出一团血雾！ 几位并州兵纷纷倒地。 可陆倾还没能冲出去，便有更多的并州兵蜂拥而至，朝这边围剿过来！ 陆倾正要继续前冲，几道白光疾驰而至，速度快得惊人，余光只瞥见几道白光，快逾闪电！ 又是那些玄师！ 陆倾心中恼火，连忙止住身形，再度躲闪。 那些玄师不除，她根本逃不出去！ 而刚才那几位五品高手绕过毒雾，再度杀了过来。 还有更多的内气高手朝赶赴此地，她的形势越发危急！ 陆千山夫妇虽然分成不同的方向，各自逃命，心中却一直惦记陆倾，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看到陆倾险象迭生，看得是心惊肉跳，焦急万分！ 而两人的境遇，比陆倾好不了多少。 陆千山只是六品修为，对练武之事，并不热衷。 他之所以如此坦然，只是因为料定，今日自己根本无法脱身。 陆夫人虽然武功高强，勉强仗剑杀出一条血路，但后有追兵，一旦回身去救陆倾，必定会陷入重围。 如此一来，他们一家三口都会被擒。 “陆夫人，令嫒秀美可人，深得我心。” 孙谷满脸笑容，扬声道：“你大可放心，落在我的手中，我孙谷必定不会让她受了委屈，一定会好好怜惜她。” “你敢！” 陆夫人面如寒霜，身形一顿，猛地转身！ 孙谷眼中笑意更盛。 陆夫人明知道孙谷是在故意激她，但关心则乱，很难保持冷静理智。 她无法想象，甚至不敢去想，陆倾落入这等人的手中，会经历什么！ 元青默阴沉着脸，身体微微颤抖着。 如果他拥有权力，掌握自己的势力，今日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长孙鸣双目通红，喘着粗气。 如果他修为高一些，再高一些，就不会看着陆倾遭受到这样的围攻，而自己受制于人，只能袖手旁观。 在这一刻，陆倾看上去是如此孤独无助。 谁能帮一帮她？ “海棠？” 过了这一会，长孙鸣身上的穴位还没解开，但却能勉强开口，呢喃一声。 慕容海棠就在他身边，看到他如此痛苦，心中也生出一丝不忍。 若是我遇险，师兄也会这般着急吗？ 慕容海棠听到长孙鸣叫她，连忙上前问道：“师兄，你叫我吗？” “不是你。” 长孙鸣目光在战场中到处探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嘴里轻喃道：“是我海棠兄弟，他，他或许能帮一帮陆倾……” 战场上一片混乱，迷雾中人影憧憧，哪里还能看到陈棠。 慕容海棠撇撇嘴，道：“师兄，那家人是前朝余孽，武帝后人，谁敢帮他们呀。什么海棠兄弟，早就趁乱跑掉了。” 长孙鸣没有找到陈棠，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苦涩的笑了笑。 也对。 他出身长孙氏族，有这样大的背景靠山。 元青默出身皇族，是堂堂的王爷。 他们两人可以不顾一切的站在陆倾这边，不必担心自己安危，可海棠他有什么？ 这时候站出来帮助陆倾，等于是在送死。 长孙鸣轻声道：“海棠兄弟他只是七品，也帮不上什么忙，走了也好。”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就在此时，战场上突然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 长孙鸣浑身一震。 是海棠兄弟！ 元青默目光大亮，循声望去。 只见烟雨村外，几位玄师的头颅突然高高飞起，鲜血四处迸溅！ 下一刻，草丛突然窜出一道高大的身影，手持长刀，来到另外几位玄师身前，挥刀便斩！ 手起刀落！ 血光浮现。 伴随着那句话吟诵出来，眨眼之间，围攻陆倾的几位玄师全部殒命！ 被陈棠近身，杀这些玄师如同杀鸡屠狗！ 原本围攻陆倾的几口飞剑，没了主人，全部跌落在地上。 陆倾压力大减。 “海棠！” 陆倾又惊又喜。 元青默神色激动，连声道：“好，好，好！”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搀扶着元青默的朱雀司都统宗竹岚轻喃一声，看向战场中的那道身影，暗暗点头：“此时还敢拔刀，确实当得起少年侠气四字。” 眨眼间，陈棠已经冲向陆倾的方向。 “杀了他！” 有六位青龙卫立即掉转身形，大喝一声，朝着身后的陈棠阻拦过来。 “肝胆洞，毛发耸！” 陈棠浑然不惧，面对六品、七品的青龙卫的剑锋，不躲不避，长啸一声，瞬间进入神照状态，连斩六刀！ 太快了！ 六位青龙卫只觉得眼前绽放出一团刀光，甚至看不清陈棠手中的刀。 噗！ 在青龙剑的剑锋，即将刺中他身体之前，陈棠的刀锋，已经划破六位青龙卫的喉咙！ 双方擦肩而过。 六个字，六具青龙卫尸体！ “嗯？” 正在围攻陆倾的几位五品高手脸色一变。 陈棠在他们眼中，明明连内气都没修炼出来，拥有护甲的六位青龙卫足以将其斩杀。 怎么会一个照面，便全部身死？ 转念之下，陈棠已经杀入人群之中。 “立谈中，死生同！” 伴随着陈棠的啸声，他一人一刀，冲向几位五品高手。 “找死！” 几位五品高手大喝一声，各自出剑挥刀，剑气纵横，刀气凌厉。 刀剑未至，陈棠的衣衫，便已被剑气刀锋划出几道豁口！ “海棠小心！” 陆倾惊呼一声。 长孙鸣、元青默在这一刻，也突然紧张起来！ 五品内丹，修炼出了内气，正面硬撼，陈棠绝不是对手。 更何况，还是以一敌众！ 陈棠此举犹如飞蛾扑火，螳臂当车。 一息神照！ 气吞八荒！ 陈棠在神照状态下，爆发出气吞八荒的招式，如此义无反顾，抛却生死的状态，刚好契合武帝刀法的神韵真意！ 武帝传给陈棠的三刀，均是从战场中磨砺总结出来的。 战场上，瞬息万变，到处都是敌人。 两军对垒，一个冲锋，便有无数将士身死当场。 唯有将生死置之度外，才有可能搏得一丝生机！ 气吞八荒的刀法，本就凌厉非常，一往无前。 如今，在千钧一发之际，陈棠瞬间将气吞八荒提升到‘神’境层次，威力大涨！ 配合一息神照，迸发出一股惨烈无比，睥睨天下的气势！ 几位五品高手心神一时被其所摄，剑招刀法出现了一丝迟疑。 他们都是五品内丹境的武者，没必要跟对他搏命。 只要避其锋芒，待其他人围攻上来，一样可以将其斩杀于此。 就是这样一个迟疑，生死立见！ 战场上，哪里容得半点犹疑。 更何况，一息神照下，陈棠的刀法如此之快。 刀光闪烁！ 噗噗噗！ 几位五品高手全部中刀，跌飞出去！ 当然，有人身上的铜甲挡住大半伤害，保住半条命。 有人被陈棠一刀抹了喉咙。 当然，在众位五品高手的围攻之下，陈棠也难以全身而退。 双方境界毕竟差距太大。 他的左臂，左肩，包括身上，多处几道伤口血痕，血染长袍。 好在陈棠在神照状态下，险之又险的避开要害。 即便如此，这一幕也引来一片哗然！ 众位五品高手，竟然被一个下品武者一刀劈飞，非死即伤！ 陈棠浑身染血，持刀傲立，瞬间成为战场中的焦点。 “好小子！” 寇振山刚刚劈飞一位白虎卫，余光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大赞一声。 他原本还对陈棠有些怀疑。 可见到陈棠不顾性命，挡在陆倾面前，豪气冲天，不禁心生敬佩。 陆夫人原本都打算回身去救陆倾，可见到这一幕，眼眸中顿时绽放出一团异彩。 “你还好吗？” 陆倾来到陈棠身边，满是担心。 “无妨！” 陈棠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走，杀出去！” 两人朝着围杀过来的并州军冲去。 嗡嗡！ 没了玄师飞剑的威胁，剑光绽放，陆倾一人一剑杀入并州军中。 陈棠忍住身上伤口处传来的疼痛，目光大盛，也持刀杀入人群中，大喝一声：“一诺千金重！” 刀光不断闪烁。 陈棠连续挥刀，直到眉心处隐隐传来一阵刺痛，一息神照的时间耗尽才收手。 阻挡在两人前方的并州军，已经尽数倒下。 原本是密不透风的阵型，硬是被陈棠陆倾，一刀一剑杀出一个缺口。 两人身后，遍地尸体，血流成河！ 砰！ 陆千山修为最低，最先被宇文栋追上，直接出手，封了他的穴道，将他扔在地上，沉声道：“给我绑了！” 宇文栋转头看向陈棠陆倾二人逃走的方向，微微皱眉，分出身边的几人，沉声道：“你们过去帮忙，别让那个小丫头跑了！” “那个小子呢？” 一位手下问道。 “无关紧要的人，杀了便是。” 宇文栋摆摆手。 宇文栋身边的十几位四品，五品高手，朝着陈棠、陆倾两人的方向疾驰而来。 兵分四路，确实成功了。 只有陆千山被擒。 而陆夫人、寇振山、陈棠陆倾全部杀出重围，朝着远处逃去。 追兵紧随其后。 刚刚一番大战，不只是陈棠和陆倾，就连陆夫人和寇振山也受伤了。 几人能否逃出生天还是未知。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慕容海棠看了一眼身边的长孙鸣，又看向战场中的那道身影，心中生出一丝羡慕，轻喃道：“这便是伱们之间的情义吗？” “好！” 长孙鸣神色激动，为陈棠呐喊助威。 元青默默默的看着这一幕，眼眶也渐渐红了。 只有他和长孙鸣清楚，陈棠这番话，是在对他们二人说的。 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陈棠知道他们二人无法出手，才对他们做出这样的承诺。 陈棠想让二人放心，他会与陆倾生死与共！ 慕容海棠望着战场中渐渐消失的那道身影，眼神渐渐迷离，心中竟感到一丝迷茫。 最初，她听到有人化用她的名字，在并州做了好多坏事，心中好生恼火。 可如今，看着那个为了自己朋友，不顾一切，甚至舍弃生命，不惜与宇文家，玄天观，整个朝廷为敌的身影，她却生不起气来。 这个人，似乎没有辱没慕容海棠这个名字。 相反，从今以后，慕容海棠或许会因他而扬名天下！ 她自幼在家中习武，与一些世家大族的公子相交相识，也见识过不少天之骄子，或文雅，或风趣，或稳重，或正直…… 在她心中，这些世家大族的公子，都比不过自己的师兄。 可她从未见过陈棠这样的人。 粗野豪迈，一身草莽气，不畏生死。 他究竟是谁？ 陈棠和陆倾杀出重围，朝着外面一路狂奔。 实际上，要不要出手，陈棠也犹豫过。 但想到陆倾的身份，是武帝的孙女，他便不再迟疑。 今日，他若独自逃命。 将来有什么脸面，再去雪山上拜见武帝。 而且，此番救人，未必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只要能突出重围，有呼雷豹接应，以呼雷豹的脚力，两人就有机会逃走！ 呼雷豹送走玉笛仙子没多久，便自己找了回来。 只不过，呼雷豹长相特殊，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走玉笛仙子，容易引来并州城的追兵。 陈棠便将他赶到烟雨村外面的深山里，让它自己在这边玩。 呼雷豹性野难驯，不惧虎豹，当初在三千雪岭都能混得开，在附近的深山老林，也没什么危险。 陈棠杀出一条血路，便带着陆倾朝那个深山跑去，口中吹着口哨，呼唤呼雷豹。 只是，烟雨村与那片深山老林还有些距离。 口哨声才能传出多远，呼雷豹完全听不到。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 陈棠负伤，跑不快。 陆倾也不可能舍弃他，独自逃走。 而身后追来的人，不但有五品，甚至还有四品高手，快马加鞭。 马蹄声越来越近！ 两人根本跑不过。 第49章 功亏一篑 陆千山看到陆夫人和陆倾冲出重围，消失在视线里，心中轻舒一口气。 只要他们母女俩能逃出去，他的生死无关紧要。 陆千山跌坐在地上，看着宇文栋，问道：“你们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 “哼。” 宇文栋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冷冷的看他一眼，道：“你死到临头，还关心这些。” “只是有些好奇。” 陆千山微微一笑，道：“既然我是必死之人，你告之又何妨？” 宇文栋略微沉吟，并未理会，只是侧头问道：“盛微名他们还有多久到？” “刚得到的消息，还有半日就能抵达。” 一位亲随说道。 宇文栋点点头。 这次出京，他还带了一支两千人的骑兵。 只不过，他们这些五品以上的高手，轻装简从，再加上坐骑都是难得的良驹，先一步抵达烟雨村。 “带上他，去和盛微名那边会合，早日回京。” 宇文栋指挥亲随，将陆千山放在马背上。 元青默看见这一幕，对身边的宗竹岚说道：“找几个人，送我回京。” 宗竹岚皱眉道：“殿下刚刚在封穴状态下，强行起身，筋骨经脉受损，最是虚弱，现在应该静养一段时间。” “在路上调养吧。” 元青默说道。 以他的身份和状态，根本救不了陆千山。 此事唯有去请皇兄出面。 若有天子诏令，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尽管元青默知道，这件事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 陆千山毕竟是武帝之子。 皇兄没道理将他放走。 可元青默总要尝试一下。 当今元青山幼年出逃京城，在外面呆了十几年。 平心而论，他们之间不算熟悉，更谈不上什么感情。 只是，他曾默默观察过元青山回京之后的一系列行为举止，这位皇兄似乎与乾帝性情相差极大，为人宽厚，尊崇仁义，颇为贤明。 在皇位争夺中，元青河落败，其外祖父贺野千勾结黑水国，意图谋反的情况下，元青山都没有杀了元青河，只是将他囚禁起来。 元青默只能寄希望于皇兄身上。 另一边。 长孙璟见陆千山被擒，便知道今日之事，已经尘埃落定。 与逃走的那位母女相比，武帝之子才最重要。 “走吧。” 长孙璟拎着长孙鸣，看向慕容海棠，笑着问道：“海棠跟我们一道回雍州吧，到那边小住几日，让鸣儿陪着你，在雍州城转转。” “好。” 慕容海棠点头应下。 就在此时，长孙璟似有所觉，朝着烟雨村外面望去。 只见有一位矮小枯瘦的老者，正朝着宇文栋等人的方向快步走去，速度极快。 每一步，都迈出去几丈远，很快便追到宇文栋众人的身后！ “什么人！” 众人有所察觉，回头望去，厉喝一声。 枯瘦老者一语不发，径直穿过人群，朝着最前面宇文栋的方向走去。 “老东西找死！” 众人运转内气，纷纷抽出兵器，在马背上朝着枯瘦老者劈砍过来。 枯瘦老者身形一闪，从刀光剑影中穿梭而过，毫发无损，撞入刚刚说话那人的怀中。 两人一触即分！ 噗！ 这人胸膛深深塌陷下去，双目圆瞪，喷出一大口鲜血，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已经气绝身亡！ 一个五品高手，竟被枯瘦老者于众人围攻之下强行杀死！ “嗯？” 哪里来的高手！ 宇文栋脸色大变，立即拿起马前的长矛，八脉内气尽数爆发，朝着迎面而来的枯瘦老者刺去！ 与此同时，在他身边的数十位五品、四品高手从四面八方围杀上来。 刹那间，枯瘦老者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咔嚓！ 枯瘦老者探出手掌，在周围连续抓了不知多少下。 只见爪影重重，甚至盖过周围的刀光剑影！ 刺向他的宝剑，纷纷折断。 斩向他的长刀，也尽数崩碎。 金戈碎裂折断之声此起彼伏。 众多四品五品武者，只觉得兵器处传来一股难以想象的惊天神力。 兵器折断不说，自身受到这股力量反震，纷纷跌落马下。 而此刻，宇文栋的长矛几乎已经触碰到枯瘦老者的面门！ 啪！ 一个干枯瘦弱的手掌，突然出现在前面，一把攥住宇文栋的长矛，犹如铁钳一般。 任凭宇文栋如何催动内气，长矛都纹丝不动！ 枯瘦老者手掌微微一抖。 嗡！ 长矛颤动，发出一阵龙吟之声。 “啊呀！” 宇文栋虎口撕裂，痛呼一声，握不住长矛，竟被枯瘦老者反手夺了过去。 “老匹夫，胆敢……” 唰！ 一位四品武者纵身扑来，刚刚开口，话还没说完，便见老者头也不回，将夺来的长矛反手一抛。 噗嗤！ 一道乌光闪过。 长矛瞬间洞穿此人的胸膛，余力未尽，破空飞出数百丈，来到烟雨村中才堪堪落下，一头扎在泥土中。 嘶！ 长孙璟、宗竹岚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老者好强的内力！ “咦？” 长孙鸣看着枯瘦老者的方向，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了？” 慕容海棠见状问道。 长孙鸣微微摇头，没说什么。 不知为何，这位枯瘦老者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可他怎么回忆，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 “你是什么人！” 宇文栋失去兵器，又惊又怒，一手抽出腰间佩剑，一手从怀中拿出太尉令，大喝一声：“我乃宇文栋，奉太尉之命缉拿前朝要犯……” “哼！” 宇文栋话未说完，枯瘦老者轻哼一声，将他打断。 转眼间，已经来到他身前，伸手接过宇文栋刺过来的长剑，手掌运力，直接将剑身震断。 同时夺过宇文栋手中的太尉令，随手扔在地上，又一掌拍在宇文栋的胸膛上。 砰！ 一声巨大的闷响！ 仿佛有人在宇文栋身前擂动大鼓！ 宇文栋胸前的护心镜，瞬间碎裂，被一股巨力掀飞出去，跌飞十几丈重重的摔在地上。 枯瘦老者看都没看他一眼，来到另一匹马背上，将陆千山拎起来，转身就走。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几番起落，两人便消失在远处。 直至此时，那些四品、五品高手才纷纷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来。 刚刚只是与枯瘦老者短暂的碰撞一下，众人只觉得浑身仿佛散架了一般，没了力气。 只是，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众人心中又是一阵庆幸。 他们只是受了点轻伤，这两位已经是死人！ 宇文栋咬紧牙关，努力平复八脉中躁动的内气，缓缓站起身来，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哗啦啦！ 他刚要开口说话，身上银甲发出一阵响动，从身上脱落下来。 精铁铸造而成的鱼鳞般的甲片，全部被震散，坠落下来，堆积在脚边！ 宇文栋喉咙一动，咽了下口水，脸上难掩恐惧。 这人什么修为？ 纵然是二品先天武者，都没有这种战力。 一品宗师？ 这人面生的很，他从未见过，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位宗师强者？ 难不成是前朝余孽中，活下来的宗师？ 可这人用的手段招式，似乎与前朝无关。 不对，这人用的什么招？ 宇文栋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刚刚那个枯瘦老者，似乎没有使用任何有来历的招式手段，完全是一力降十会。 宇文栋脸色阴沉，捡起地上的太尉令，正要揣入怀里，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 这枚以乾国最好的精钢铸造的太尉令上，竟多出几个指印！ 宇文栋深吸几口气，尽可能的平复心神。 这人太过恐怖，怕是得请父亲亲自出山才行。 “公子，怎么办？” 一位亲卫上前问道。 宇文栋沉吟少许，道：“走，去抓那个小丫头！” 陆千山已经被人劫走，而此人可能是宗师强者，他们去追也无济于事。 此行失败，功亏一篑，只能尽可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那个陆倾算是武帝的孙女，也是直系血脉。 只要能抓到她，便可将功补过。 众人纷纷上马，朝着陈棠、陆倾的方向追去。 烟雨村。 “那人是谁？” 元青默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幕，问了一句。 朱雀司负责乾国的情报。 对乾国各地的高手，包括露过面，出过手的宗师强者，包括前朝的众多高手，都有记载。 宗竹岚微微摇头，道：“此人出手都是最常见的招式，看着面生，属下从未见过此人。” 元青默默然不语。 不管怎样，陆千山没有落入宇文家的手中，就算是万幸。 只是，看宇文栋的方向，应该是朝着海棠陆倾二人去了。 不知他们能否顺利逃走。 …… “寇振山，你逃不掉！” 应立泉身法极快，紧追不舍，距离寇振山越来越近。 他突然抬手，扔出几道寒光。 寇振山似有所觉，连忙翻身闪躲。 这样一耽搁，应立泉便已追赶上来。 两人都是三品境界。 但寇振山只打通六脉，最重要的任督二脉没有打通。 而应立泉已经贯通七条经脉。 更何况，寇振山年岁已高，气力衰败，加上赤手空拳。 而应立泉正值壮年巅峰，手持长刀利刃。 双方刚一交手，寇振山便落入下风。 没过多久，其余白虎卫便已经围杀上来，刀光覆盖之下，寇振山只能勉强躲闪，根本无力还击，险象环生。 “只可惜，刚刚知晓秦熙殿下的消息，便要折在此地。” 寇振山心中暗叹。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树林中扑了下来，寒光一闪。 一位白虎卫毫无防备，被一剑劈成两半，血流遍地！ 此人手持长剑，身法飘逸，在人群中左突右闯，转眼间，便刺伤几位白虎卫。 “嗯？” 应立泉大皱眉头，轻喝道：“哪里来的贼子！” “哈哈！” 来人大笑一声：“我也是伱口中的前朝余孽！” 直到此时，寇振山才来得及看一眼来人。 “徐兄弟！” 寇振山心中大喜，呼喊一声。 “姓徐？” 应立泉心中一动，质问道：“龙虎卫之一，徐岭？” “正是！” 来人毫不掩饰，坦坦荡荡的应了下来。 应立泉长刀一横，沉声道：“来得正好，今日将你们这帮前朝余孽一网打尽！” “呵……” 徐岭微微冷笑，没有理会，与寇振山联手，朝着应立泉猛攻几招。 随后，他拽起寇振山，低喝一声：“咱们先走！” 两人多年未见，仍是心有默契，全力出手，冲出白虎卫的包围，朝着远处逃去。 寇振山低声道：“我看到秦熙殿下了，咱们得想办法救他出来！” “先甩掉这些尾巴再说。” 徐岭沉声道：“光凭我们二人，根本救不出殿下，得想办法聚集前朝旧部，合众人之力，才有机会救出殿下。” 寇振山轻叹一声，道：“唉，若是还有诛仙士活着就好了。” 徐岭闻言，也面露惋惜。 武帝麾下，除了虎贲军，龙骧铁骑，龙虎卫之外，还从龙虎卫中秘密选拔了四位最具天赋的年轻人，将其培养成为诛仙士。 目的就是为了对付玄天教！ 一千位龙虎卫经过重重筛选，最终才选出四人。 只可惜，夏江之战中，一位重伤坠江而亡。 一位埋骨雪岭。 还有一位死在京城之变中。 只剩下一位，在武帝冲出京城的过程中，被各路大军冲散，不知死活。 当时还有不少龙虎卫，也在突围追杀的过程中，死伤无数，冲散不少，徐岭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这四位诛仙士，都是二品巅峰，据武帝所言，他们都有机会踏入一品宗师。 只可惜，接连几场大战，四位诛仙士折了三人，剩下一人多年杳无音信。 若是这位诛仙士还活着，这些年过去，多半已经踏入宗师。 有宗师强者相助，便有很大的机会救出秦熙殿下！ ……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陈棠陆倾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决绝。 两人猛地转身，准备死战到底！ 就在此时，两侧的草丛传来一阵异动。 下一刻，路上滚出来几个黑乎乎的铁球，一端装有引信，已经点燃，即将烧得末尾。 震天雷！ 陈棠眼前一亮。 他抓起陆倾的手腕，转身就跑。 没跑出多远，身后传来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一阵惨叫声，马嘶长鸣，一众追兵阵脚大乱。 陈棠二人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身后浓烟弥漫，已经将道路隔断。 一道身影离开路边的草丛，窜入密林之中，消失不见。 陈棠看着那道有些熟悉的背影，不禁想起武安郡中，守护着元青沐身边的那位朱雀司校尉。 “多谢了。” 陈棠心中默念一声，与陆倾继续逃亡。 几颗震天雷，也只是暂时阻断追兵，仍是无法摆脱。 要不了多久，对方便会继续追赶过来。 第50章 叶雨时 不管怎样，朱雀司毕竟隶属朝廷。 燕绮身为朱雀司校尉，不好出面与青龙司、玄天观、并州军这些势力发生冲突。 此事不在朱雀司的职责范围之内，她出手缺少足够的理由。 而且，燕绮也挡不住这群追兵。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扔下几颗震天雷，拖延片刻。 至于那个陈棠能否逃出生天，只能看他自己命数了。 刚刚看见陈棠为了那个少女不顾生死，挺身而出，她虽也有些敬佩，心中却泛起了嘀咕。 这才和长公主分别多久，便跟另一个秀美少女生死与共了？ 还搞出这么大动静，什么一诺千金重的。 这事若是禀告上去，长公主憋着怒气，等下次见面，说不定会将震天雷塞到他嘴里…… …… 没过多久，陈棠和陆倾便来到那片深山老林外，一头钻了进去。 陈棠不断吹着口哨。 没过多久，丛林中便冲出来一道身影，毛发杂乱无章，头顶肉瘤，面相极丑，正是呼雷豹。 自从呼雷豹跟着陈棠之后，好吃好喝的不曾亏待。 呼雷豹的毛发仍是有些杂乱，可看上去已是油光锃亮，身形也比之前高大健壮不少。 见到陈棠之后，呼雷豹摇头晃脑，很是亲昵，低头在陈棠脸颊蹭了几下，不住的回头看，似乎在示意什么。 呼雷豹极有灵性，此举必有所指。 陈棠朝那边望去。 没过多久，那边的丛林中窜出来一道身影，身形消瘦，双臂修长，眉宇间透着一股干练沉闷的劲儿，正是之前与众人分别的宋武。 “宋大哥，你怎么在这？” 陆倾见到来人，惊讶的问道。 宋武朝陈棠两人点点头，道：“本来要离开并州的，后来探查到一些消息，知道你们可能有难，玉笛仙子便要回来，看能不能帮一点忙。” “仙子姐姐也来了吗？” 陆倾有些惊喜的问道。 对于这位玉笛仙子，她心中说不出的喜欢仰慕。 不远处，一位身穿淡青长衫的女子足尖踏在枝头，几次腾挪，飘然而至，腰系玉笛，背负古剑，闲逸出尘，正是玉笛仙子！ 看其状态，想必这些时日，已经伤势痊愈。 “仙子姐姐！” 陆倾挥手，打了声招呼。 陈棠拱手笑道：“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玉笛仙子对陆倾微微颔首，随后看向陈棠，又瞥了一眼呼雷豹，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以那柔美如天籁的声音问道：“少侠怎会没想到？” “额……” 陈棠仿佛被看破心事，脸庞一红。 他当初将呼雷豹送出去，驮着玉笛仙子逃走，一方面是因为引开并州城的高手，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有机会再见。 只是，这点小心思被对方看破，还直截了当的说出来，着实有些令人难为情。 仙子都是这么聊天的吗？ 陈棠还不知如何作答，玉笛仙子檀口轻启，柔声道：“之前多谢少侠出手相助，你们先走，我在这里可为两位阻拦片刻。” 这句话，倒是替陈棠解了围。 眼下确实不是寒暄的时机。 追兵将至，得尽快离开。 陈棠沉声道：“后面高手众多，比并州城那次的动静还大，两位千万不要勉强。” 以玉笛仙子和宋武的实力，肯定要比陈棠两人要强。 陈棠也没多做谦让，只是叮嘱一句。 宋武道：“放心，我在这边简单布置了一些陷阱，方便脱身。” 陈棠点点头，翻身上马，陆倾纵身一跃，坐在陈棠身后。 “少侠什么的当不起，我叫陈棠。” 临别前，陈棠对着玉笛仙子说了一句。 “原来你叫陈棠。” 陆倾嘀咕一声。 宋武道：“陈兄弟，一路小心。” 玉笛仙子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便别过头去。 陈棠心中一叹。 这个仙子当真不会聊天。 我都自报名号了，按道理来讲，你也应该报上姓名才对。 “你怎地还不走？” 玉笛仙子看陈棠只是望着她，却不说话，好奇的问道。 陈棠轻咳一声，问道：“还没请教，仙子怎么称呼？” 宋武差点惊掉下巴。 陆倾偷偷掐了一下陈棠腰间的肉皮。 玉笛仙子没好气的看他一眼。 这人也真是。 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些。 她迟疑了下，还是轻声道：“我叫叶雨时。” 宋武眼前一亮，神情很是精彩，偷偷朝陈棠竖了一个大拇指。 玉笛仙子不仅是南夏人榜之首，更被众多江湖人士评为南夏武林第一美女。 即便是在南夏，众人只知玉笛之名，却不知其真正芳名。 哪怕有人与玉笛仙子相识，也不敢贸然询问，生怕唐突佳人，失了礼数。 没想到，今日却被陈棠问了出来。 宋武好像有种捡到便宜的感觉，顿感此行不虚。 “哈哈！” 陈棠大笑一声，道：“叶姑娘，来日江湖再见！” 笑声未落，陈棠已经纵马离去，跃入丛林之中，扬长而去。 没过多久，身后便传来一阵兵器碰撞之声，伴随着一阵悠扬婉转的笛音。 并州这边丛林密集。 呼雷豹在丛林中奔行，速度并不快。 约莫半柱香之后，陈棠听到身后远处风声有异，连忙回头看了一眼，不禁心中一沉。 一道身影正拎着一杆长矛，在山林之中的树干上不断跳跃，足不沾地，速度极快，正朝这边追赶过来！ “是宇文栋！” 陆倾认出来人。 宇文栋看上去与之前的样子有些差距，身上没了银甲，脸上苍白一些，似乎刚刚经历一番大战。 此人本应该去追击父亲的。 此刻却在此地现身，不知父亲怎么样，可还安好？ 陆倾紧锁眉头，心中担忧。 “这么快就追来了？” 陈棠微微皱眉。 转念之间，他便想通此事。 密林树木太多，限制了呼雷豹的速度。 而宇文栋舍弃身下坐骑，以轻功追赶过来，周围的树木对他影响微乎其微。 要是继续在密林中逃命，肯定会被宇文栋追上！ 陈棠拍了一下呼雷豹，微微偏离方向，朝着另一边奔行而去。 前方就是官道。 在官道上，来往行人众多，目标太过明显，行踪就很难掩盖，甚至还可能会遭遇堵截。 但到了坦途大道上，呼雷豹撒开了跑，至少能甩开宇文栋，甩掉身后的追兵，暂时摆脱危机！ 第51章 虎豹之音 宇文栋目光死死盯住前方骑马逃窜的两人，憋了一肚子火。 陆千山被一位神秘老者劫走，若空手而归，他都不知该如何向父亲交代。 父亲向来严厉，即便对待自己膝下这些子嗣，也从不宽容。 这等大错，必定严惩。 唯有生擒陆倾，将功补过，才有机会免于责罚。 想到此处，宇文栋对于那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少年生出无尽杀意，恨之入骨。 胆敢毁我前程，待会抓住他，定要让其生不如死！ 转念至此，宇文栋体内气息在八脉中奔涌，不顾伤势，将内气运转到极限，身法速度再度提升几分。 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距离陈棠二人已是越来越近！ 前方密林已到尽头。 只见那匹丑马驮着二人冲出密林，很快奔至官道上，仰头嘶鸣一声，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 宇文栋眼看就要追上陈棠二人，却眼睁睁看着那匹丑马仿佛发疯一般，速度大涨，一骑绝尘，瞬间拉开距离！ “呼呼！” 宇文栋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大口喘息。 “来追我啊！” 就在此时，那个马背上那个少年还回过头，朝他大笑一声，还贱兮兮的喊了一句。 “我……” 宇文栋刚刚压着内伤，全力奔行，此刻闻言火冒三丈，气血翻涌。 他本想破口大骂，刚一开口，再也压制不住伤势，登时喷出一口鲜血，神色萎靡下来。 陈棠见状，愣了一下。 这人心理素质太差。 这都能吐血…… 两人一骑转眼便将宇文栋甩得无影无踪。 只是，陈棠仍是不敢大意，沿着官道继续奔行将近两个时辰，前方见到一座郡城，才渐渐放缓速度。 两人不敢进城，下了官道，绕开城池，也好让呼雷豹也稍作歇息。 陈棠问道：“你有什么去处吗？” 这般漫无目的的跑，等这边的消息传开，到处都是围追堵截，有呼雷豹也没用。 “有。” 陆倾道：“临别前，母亲让我去雍州的一座山谷，你跟我一起去那躲一躲吧。” “雍州？” 陈棠心中一动。 山中客曾跟他说过，若是惹了麻烦，可以去雍州西坪寺，找一位了空法师。 既然都是去雍州，正好顺路。 “走！” 有了目的地就好说了。 陈棠驾着呼雷豹，拿出地图，分辨了一下方向，朝着雍州疾驰而去。 两人日夜兼程，遇城便绕，而后继续在官道上奔行。 偶尔途径一些村庄，随便买些干粮，应付几口，让呼雷豹吃饱喝足，便继续赶路。 到了并州与雍州的交界处，身后烟尘滚滚，追兵又至！ 两人每次绕城而行，终究慢了许多。 再加上官道上耳目众多，行踪方向不是秘密。 被人追上，只是早晚的事。 只是，这一次来的人实在太多了！ 陈棠、陆倾二人回头一看，都是大吃一惊。 除了宇文栋众人，竟还有那位玄天教的孙谷少帅，青龙司都统石洪章，并州城都尉独孤狄，白虎司都统应立泉…… 除了这些人身边的众多亲随侍卫，身后还有一支大军，都是骑兵，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恐怕得有一千多人！ 什么情况？ 追我们两个小虾米，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不是兵分四路吗？ 怎么四路追击的人，全都冲他们来了？ 还没等陈棠两人反应过来，只听前方山坡一阵鼓响，又冲出一队人马，约莫数百人，拦住去路。 这些人看上去，应该是最近的泉州郡的城防军，步兵，弓箭手、骑兵混杂在一起。 真正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你们逃不掉！” 宇文栋神色冷峻，盯着马背上的陈棠，那种眼神，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孙谷笑眯眯的说道：“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怎么办？” 陆倾脸色苍白，眼下两人已是无路可逃。 “冲过去，成不成？” 陈棠神色冷峻，微微低头，在呼雷豹耳边问了一声。 呼雷豹扬了扬头，晃动头顶上的肉瘤，应声回应。 呼雷豹不但毫无惧色，反而更加兴奋！ 好似它本就应该在这样的阵仗下驰骋纵横。 “走！” 陈棠心中大定，一拍呼雷豹，盯着前方列阵的人马，大喝一声。 呼雷豹撒腿就跑，速度极快，朝着前方猛冲而去，风驰电掣，速度惊人！ 宇文栋冷笑一声。 前方数百城防军已经列好阵势，枪盾在前，就算那匹马再怎么神骏，也不可能硬闯过去。 只要阻拦片刻，他们便会率军杀至！ “追！” 宇文栋轻喝一声，挥手下令，当先追赶上去。 “准备！” 前方泉州郡尉挥手示意，最前排的众多步兵纷纷架起盾牌，第二排将士双手持枪，探出盾牌外面，露出寒光凛凛的枪头！ 后排将士弯弓搭箭，瞄准飞奔而来的二人一骑。 “别放箭！” 孙谷见状，连忙高呼一声：“要抓活的！” 那位泉州郡尉连忙收手，示意后排弓箭手收起羽箭。 就在此时，呼雷豹奔袭而至！ 陈棠用力一抓呼雷豹头顶上的肉瘤。 “吼！” 呼雷豹仰头嘶鸣，爆发出一阵虎豹之音，响彻战场！ 前方泉州郡尉众人的坐骑顿时发出一阵悲鸣，像是听到什么无比恐怖的声音，纷纷跪倒在地，屎尿横流。 众人从马背上栽落下来。 身后的追兵也是如此。 宇文栋身下的坐骑，乃是万里挑一的汗血宝马，日行八百里，征战沙场，纵横无敌。 听到呼雷豹一声咆哮，顿时将宇文栋掀飞下来，掉头就跑。 其他人的坐骑更加不堪，四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眼看就要撞上前排的枪盾，呼雷豹纵身一跃，仿佛踏在云霄之声，竟越过数排将士，冲入后排的弓箭手的人群中，一路撞飞十几人。 均是骨断筋裂，倒地不起。 那泉州郡尉等人慌忙中纵身跃起，抽出兵器，想要拦截住陈棠二人。 唰！ 刀光闪烁！ 一息神照下，陈棠连劈十几刀！ 将泉州郡尉等人尽数砍翻！ 陆倾在身后挥剑，也挡下数人。 前方这些人毕竟只是郡城的兵马，高手不多。 两人一骑趁乱冲出重围，逃入雍州境内，绝尘而去，只留下身后一众瘫在地上的战马，乱作一团，狼狈不堪的人群。 宇文栋、孙谷等人缓过神来，望着两人逃走的背影，一个个脸色难看。 “继续追！他们逃不掉！” “不错，只要在乾国境内，他们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第52章 杀了便是 逃入雍州境内。 陈棠二人继续沿着大道疾驰。 “你说的那座山谷在哪？” 陈棠打开地图问道。 陆倾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道：“就在这座山脚下。” 陈棠瞥了一眼，不禁轻咦一声，神色古怪。 陆倾指的那座山，竟然是武将山！ 而了空禅师所在的西坪寺，同样在武将山上。 “怎么了？” 陆倾见陈棠神色有异，便出声问道。 陈棠道：“我原本也有个避难的去处，就在武将山上，怎会如此巧合，你是要去那边寻找一位了空禅师吗？” “不是。” 陆倾摇摇头，道：“是去寻找一位姑姑，她是我娘的师父。” 如此说来，那就不是同一个人。 陈棠又问道：“那座山谷有多少人？” “不知道，可能有一两个吧。” 陆倾犹疑的摇了摇头，语气模棱两可。 陈棠有些奇怪，问道：“你对那边的情况不了解吗？” 陆倾点点头，道：“只是很小的时候，母亲带我去过一趟，见到了那位姑姑。” “刚开始呆了几天，都还挺好。后来，也不知因为什么，姑姑给我娘骂哭了，娘就带我离开了。” 停顿片刻，陆倾又道：“听我娘说，我应该还有一位师伯的，只是那次没见到。所以我也不知道，山谷里究竟只有姑姑，还是师伯也在。” 陈棠被她这称呼叫的有点懵，问道：“你娘的师父，你应该叫师祖吧？” “嗯。” 陆倾点点头，道：“小时候回去之前，娘叮嘱过我许多，说她那位师父性情古怪，脾气不太好，让我别乱说话，还让我叫她师祖婆婆。” “只是我见到她的时候，感觉她好像比我娘只是年长几岁，好像姐妹一样，那声婆婆实在叫不出来，就喊了一声师祖……姑姑。” 陈棠问道：“你那位师祖什么反应？” “当时我娘吓了一跳，连忙捂住我的嘴，有些惶恐的看着姑姑。” 陆倾回忆起儿时的场景，道：“其实姑姑当时没生气，只是问了我几句话，还摸了摸我的头顶。” “我娘脸色苍白，微微发抖，我当时什么都不懂，现在回想起来，母亲当时肯定是怕极了。” 陈棠大感惊奇。 这位陆夫人的师父，究竟是什么洪水猛兽，有这样一层关系，都给她吓成这个样子。 陆倾似乎想到什么，突然说道：“若是见到那位姑姑，伱可千万别乱说话，跟在我身边先观察几天再说，这些年过去，我对那位姑姑也没什么印象了。” “没事。” 陈棠道：“给你送到那处山谷，我就去武将山上，找西坪寺一位禅师，去他那躲一躲。” 两人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四天之后，终于抵达武将山附近。 陈棠下马，让呼雷豹去附近的山林中自己玩。 随后和陆倾下了官道，朝着武将山行去。 按照陆倾的记忆，两人在武将山脚下转了好久，终于找到那座山谷的入口。 站在此地，可见群山环绕，郁郁葱葱，一条清澈的溪流自山谷而来，从山脚流淌而过。 陈棠二人步入山谷之中，沿着溪流朝着里面行去。 没过多久，便看到几间房屋散落在半山腰处，背后有一片浓郁的树林，鸟儿叽喳鸣叫。 周围开垦了几座良田，旁边有一处湖泊，有鱼儿从溪流中跳出，跃入那湖泊中，追逐嬉戏。 房屋周围种满了鲜花，蝴蝶飞舞。 纵目望去，一片怡然自得，静谧美好。 陡然！ 陈棠感受到一股寒意！ 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毛骨悚然，头皮发炸，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好像他再多走一步，便会命丧当场！ 陆倾见陈棠脸色难看，连忙停下脚步。 两人没有贸然上前。 “姑姑，姑姑在吗？” 陆倾朝着那边的方向，扬声问道：“我是陆倾，小时候来过这里的。” 吱呀一声。 前方一座房屋的门推开，一位紫衣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青丝如瀑，看上去好像三十多岁。 陈棠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感受到一阵彻骨寒意！ 这位紫衣女子目光冰冷，淡淡的看了陈棠一眼。 即便相隔百丈，陈棠都承受不住，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陈棠打着寒颤，连话都说不出来。 陆倾见状，连忙说道：“姑姑，他是倾儿最好的朋友。若是没有他舍命相救，一路护送，倾儿就见不到你啦！” 良久的沉寂之后。 陈棠身上的那股寒意，才渐渐退去。 “你怎么来了？” 紫衣女子开口问道。 陆倾连忙将之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讲述一遍。 “姑姑，你能否出山，救出……” 陆倾刚刚开口，紫衣女子便将她打断，道：“来人了。” “啊？” 陈棠、陆倾两人神色一变。 他们提前下了官道，却还是没能躲过追兵，而且来得这么快！ “姑姑，咱们要躲一躲吗？” “躲什么？” “身后的追兵，恐怕有两千多人。” “杀了便是。” 陈棠听得满头大汗。 “这群人来头都不小，有宇文氏族的人，还有玄天教的少帅，青龙司，白虎司的都统……” “哦。” …… 武将山附近。 应立泉在山林中仔细分辨着一些痕迹气息，身后还跟着宇文栋、孙谷众人，还有从京城调出来的两千亲兵。 “还要多久？” 宇文栋皱眉问道，神色有些不耐。 “这边！” 应立泉看了一下，指着一个方向，道：“应该快了，这几处印记刚留下没多久。” 宇文栋耐着性子，跟在应立泉身后。 他们这群人，之所以合兵一处，因为其他三路都失手了！ 陆千山被神秘老者劫走。 陆夫人重伤，从一处瀑布跃下，不见了踪迹。 寇振山被另一位前朝余孽救走。 这三路不但全部失手，而且都断了线索。 只剩下陈棠、陆倾这一路。 众人只能将目标精力，全部放在二人身上。 而宇文栋、孙谷如此兴师动众，从京城调兵前来，更是不容有失。 唯有将陆倾生擒，带回京城，才有机会将功补过！ “这里是哪？” 孙谷皱眉，看了一眼周围的高山，道：“怎么感觉此地阴风阵阵，有些古怪呢。” “少帅。” 应立泉道：“这里是武将山，前朝武帝魂断于此，自然有些不凡。” 孙谷撇撇嘴，随口说道：“怪不得，原来是帝陨之地。” “他们应该就在前面。” 应立泉来到一座山谷前，回头看向陆续跟过来的众人，道：“诸位随我来！” 就在此时，宇文栋等人抬头望去，神色有异，纷纷止住脚步。 应立泉回身望去。 只见前方的山谷一端，正有一位紫衣女子顺着溪流缓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正是他们追赶的那对男女！ “啧，不赖不赖。” 孙谷见到紫衣女子，眼前一亮，露出一抹淫笑，口中发出一阵怪异响声，嘀咕道：“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宇文栋微微皱眉。 以他的经验，这个紫衣女子敢这样现身，多半来者不善。 他正要开口，那位紫衣女子似乎听到孙谷的呢喃自语，冷冽的目光转动，落在孙谷的身上。 孙谷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孙谷骇然变色！ 他连忙运转内气，却发现，就连自己的内气，都逐渐凝固下来。 体内涌动着一股彻骨寒意，将他的内气、血脉、一切生机冻结！ 这是什么手段？ 在宇文栋等人的注视之下，孙谷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动，头发、眉毛竟肉眼可见的生出一股寒气，正在迅速结冰！ “少帅！” 几位玄天教的四品高手见状大惊，呼喊一声，连忙伸出手掌，拍在孙谷的后背上。 众人想要渡入内气，帮助孙谷化解体内的寒气。 但众人的手掌，刚刚触碰到孙谷的后背，一股冰霜迅速沿着几人的手掌，手臂，蔓延至全身！ 转眼间，几位玄天教弟子和孙谷都变得一样。 众人脸色铁青，浑身遍布冰霜，冒着寒气，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宇文栋神色惊疑不定，似乎想到了什么。 石洪章下意识的伸出剑鞘，轻轻碰了一下被冻住的玄天教弟子。 咔嚓！ 这位弟子的身上，浮现出一道裂痕。 这些裂痕迅速蔓延，扩散到其他几人的身上。 包括孙谷在内，转眼间，几人的身上遍布一道道裂痕！ 砰！ 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人的身体突然碎裂。 化作无数冰块，跌落在地上！ 就连众人的内脏、骨头、血液，都冻结在这些冰块里，没有一滴鲜血流淌出来！ 嘶！ 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陈棠和陆倾在紫衣女子身后看到这一幕，都吓了一跳。 陈棠暗自庆幸。 刚刚他差一点，就中招了，幸好陆倾及时开口阻拦。 “玄冥真炁！” 宇文栋脸色惨白，惊呼一声。 石洪章、应立泉听到这四个字，都是骇然变色，脑海中不禁想起一位传说中的人物！ 三人来不及多想，一语不发，扔下众人，转身就跑！ 甚至连什么场面话，都没有交代，留下一众侍卫亲随一脸茫然。 第53章 寒意 这群人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 只见紫衣女子微微抬手。 在场众人突然感受到一股强悍无匹的威压，正值春夏交接之际，苍穹之上，却降下一股阴气寒流，从众人的身前拂过。 咔咔咔！ 只要被这道阴气寒流笼罩，无人能够幸免，尽数僵在原地，保持着生前的姿势！ 宇文栋、石洪章、应立泉三人再快，也快不过苍穹之上降下的寒意！ 唰！ 风声呼啸，寒气袭来。 一道道寒气竟在半空中幻化成风刀霜剑，凝聚成实质，朝着三人斩来！ 三人骇然变色，疯狂运转内气，催动到极限，各自挥刀出剑，刺出长矛。 锵锵锵！ 三人的兵器，与半空中的风刀霜剑碰撞在一起。 伴随着一声脆响，三人精钢铸造的兵器，尽数碎裂！ 这还没完！ 只是这样触碰一下，三人便惊恐的发现，他们的内气，在经脉中已经无法运转流动，血脉全部冻结！ 自己的身体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寒霜！ 寒意浸透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心脏停止跳动。 下一刻，三人的意识便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在陈棠的注视下，三人没逃出多远，便从半空中坠落下去，成为一堆冰块，散落一地。 跟着宇文栋三人的大部分人马，也都冻结在山谷入口处，遍布寒霜，一动不动。 就连每个人的神情，都清晰可见，或惊恐，或狰狞，或茫然，或错愕…… 全部定格在之前的一刻。 在这艳阳高照的天气，这一幕有些诡异，更显震撼！ 全死了！ 紫衣女子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微微抬手，便杀了这么多人！ 只有在大部队最后面的一些将士，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反而因祸得福，免于此劫。 这群人远远看到这一幕，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头也不回的朝着来路疯狂逃去。 紫衣女子面无表情，杀了上千人，像是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你在这等我。” 紫衣女子对着陆倾说了一句，随后身形一闪。 从众多冰雕头顶一跃而过，就这么凌空飞走，转眼间消失在陈棠二人面前！ 陈棠暗暗咋舌。 以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再厉害的轻功，也需要借一点力才行。 而紫衣女子的手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御空飞行？ 这得是什么修为？ “你这位姑姑是什么境界？” 陈棠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 陆倾摇头道：“小时候在这边呆了几天，当时什么都不懂，光顾着玩，也没问这些。” 两人在此地没等多久，约莫一个时辰，紫衣女子便已归来。 “云雁负伤，从瀑布坠落，没了踪迹。” 紫衣女子道：“你先在这住下吧。” 陆云雁便是陆夫人，实际上，为了避免麻烦，陆倾随母姓。 陆倾又问道：“姑姑，我爹呢？” “不知道。” 紫衣女子淡淡回了一句，似乎并不关心。 陆倾眼神一黯。 虽然杀退了追兵，可父母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她心中不免忧虑焦急。 “你怎还不走？” 紫衣女子目光一转，落在陈棠身上，冷冷问了一句。 陈棠担心陆倾独自在这，出什么事，才留下来陪陪她。 他原本就没打算久留于此，见紫衣女子语气不善，便对陆倾道：“我先走了。” 陆倾心知将陈棠留在此地，面对她这位姑姑，恐怕更加危险，便没有挽留，只是点了点头。 与那位紫衣女子待在一起，陈棠总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等离开山谷之后，这种感觉仍未消散。 微风拂过，陈棠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他并未多想，朝着武将山上行去。 新平禅院位于武将山的腹地，禅院肃穆大气，占地极广，山门特别显眼，在山脚下便能见到。 陈棠没看到西坪寺的位置，打算找新平禅院的沙弥打听一下。 “这位施主，若进山门，还请解下兵器。” 山门前，两位年纪不大的小沙弥驻守两边，一人双手合十，对着陈棠微笑说道。 陈棠道：“我不进去，想打听一下西坪寺在哪？” “西坪寺？” 两位小沙弥面露古怪，一人道：“那座寺院早已荒废多年，施主若要进香拜佛，只能来新平禅院。” 另一位小沙弥仔细看了陈棠几眼，道：“我看施主气色极差，可是受了风寒？” 陈棠微微一怔。 他这一路走来，确实感到手脚冰凉，与平常有些差异。 听到小沙弥这么一说，顿时有一股寒意从心头升起，迅速遍布全身，他又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还请小，小师傅告之，西坪寺怎么走？” 陈棠一开口，自己便吓了一跳。 他的声音，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牙关打颤。 “沿着这条小路，朝南边一直走，便能看到西坪寺了。” 那位小沙弥看着脸色难看，嘴唇紫青的陈棠，心中有些害怕，连忙指了一下。 “多，多谢。” 陈棠道一声谢，开口间，嘴里竟呼出一道寒气！ 他心中大惊，如梦方醒，意识到自己身体出了大问题！ 怎么回事？ 难道刚刚那位紫衣女子与人交手之时，被余力波及到，受了暗伤？ 陈棠立即进入神照状态，内视自身，检查起来。 这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他的血脉运行极为缓慢，里面竟隐隐浮现出丝丝冰晶，几乎要凝结！ 每呼吸一下，都会吐出一大口寒气。 陈棠努力瞪大双眼，尽可能的保持清醒，跌跌撞撞的朝着南边行去。 随着时间推移，体内寒意越发明显，眉毛、头发甚至都浮现出一层细密的冰霜，手脚早已没了知觉。 幸好他早已破开泥丸，有神魂坐镇，尚能维持一丝清醒。 若非如此，恐怕他早已晕厥过去，冻死在路边！ 陈棠只是凭着一股意识，不断奔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寒意侵蚀，不断上涌，几乎要涌入泥丸。 陈棠视线逐渐模糊。 前方似乎浮现出一座破败不堪的寺院，大门半开。 陈棠脚步虚浮，身体近乎僵硬，却还是尽可能的朝着寺院行去。 来到大门口，陈棠想要抬脚迈进去，却怎么都抬不起腿来，一头栽倒在寺院门口，昏了过去。 “阿弥陀佛。” 昏迷前，陈棠耳边仿佛响起一声佛号。 第54章 邪帝 乾国京城。 太尉府。 一位中年男子坐在太尉椅上，衣着华丽，锦缎显贵，脸庞轮廓分明，犹如刀斧削刻，眼神阴鸷，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威压。 正中央，摆放着不少零散的尸块。 有些已经拼接出来，依稀能看出是宇文栋、孙谷几人的相貌。 下方跪着一些侍卫，一个个低眉垂目，不敢抬头，大殿之中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太尉第四子惨死并州，他们这些人侥幸活下来，不敢直接回京。 隔了几天，才冒着生命危险，来到那处山谷外，将宇文栋等人的尸体收集起来，带回京城。 宇文栋惨死，太尉心中震怒可想而知。 众人将整个过程讲述一遍，已经跪在这里一个时辰了。 太尉宇文茂坐在上面，听他们说完之后，一语不发。 空气仿佛已经凝固。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早已汗流浃背，生怕迁怒自身。 “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有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众多侍卫轻舒一口气。 这个人的出现，让大殿中的死寂气氛有些松动，刚刚笼罩在他们心头上的压力，在这一刻减轻了许多。 有人偷瞄一眼，认出来人正是玄天教三十六渠帅之一的孙天禄！ 这位从来不用兵器，当年凭借一对拳头打遍天下，可硬撼天下神兵，人称玄天神拳。 孙天禄已过花甲之年，须发洁白，步入大殿，一眼便看到地上摆放的尸体，双眼暴起一团寒光，脸色一变！ 太尉宇文茂道：“你们将过程再讲述一遍。” 为首的那个侍卫又将众人到达烟雨村之后的事，原原本本的讲述一遍。 听到那位紫衣女子出手的情形，孙天禄瞳孔微微收缩，眼底闪过一丝忌惮。 他目光落在那几具尸体上，随后又抬头看向宇文茂，沉声问道：“邪帝？” “应该是了。” 宇文茂点点头，道：“能将玄冥真炁修炼到这一步，已达三花聚顶，出神入化之境，天下间除邪帝外，别无他人。” “邪帝活到现在，应该有八九十岁了吧？听他描述，怎么会那般年轻？”孙天禄不解。 “这就不知道了。” 宇文茂摇头。 随后他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怎么会招惹上她？” 孙天禄大皱眉头。 宇文茂道：“根据他们的描述，那位陆夫人使用的剑法应该是白骨剑法，她多半就是邪帝的弟子。” “那人漏了这么重要的信息，被他坑了！” 孙天禄双手握拳，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 “他未必是有心。” 宇文茂沉吟道：“这个过程，出了差错。秦熙被人劫走不说，那个陆倾居然也逃了出去，而且能跨越两州，一路逃到武将山那边，此事恐怕他也料想不到。” 孙天禄来到几具尸体旁，足尖一挑，捡起地上的太尉令，看着上面的指印，皱眉道：“这种指力，恐怕是宗师出手了。” “嗯。” 宇文茂点点头。 孙天禄问道：“乾国的宗师，似乎没有他们描述的这个老者，难道是前朝余孽？” 宇文茂道：“此人实力极强，用了易容之术，出手没显露招式，应该是怕暴露身份，可能还是乾国的人。” “会是谁？” 孙天禄的脑海中，将自己所知的宗师强者过了一遍，没什么头绪。 “谁都有可能。” 宇文茂淡淡的说了一句。 孙天禄问道：“邪帝隐世多年，以为她早就死了，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宇文茂道：“那里是武将山，前朝武帝魂断之所。” “那又如何？” 孙天禄不解。 宇文茂缓缓道：“当年武帝与邪帝曾是一对神仙眷侣，只是后来阴差阳错，两人分开，没能走到一起。” 旁人对此事未必知情，但宇文茂跟在武帝身边多年，对这件事却有所耳闻。 武帝最初并未参与争霸天下。 那是武帝年轻时候，闯荡江湖，结下的一段缘分。 孙天禄愣住。 他没想到，前朝武帝与邪帝之间，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孙天禄皱眉道：“既然有过这事，前朝覆灭，武帝身死之时，邪帝怎么从未出现过？” 宇文茂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摇头道：“武帝逐鹿天下，登临帝位，立其他女子为后，邪帝心中恨极了他，怎会出手帮忙？” “呵。” 孙天禄冷笑道：“武帝当真愚蠢至极，邪帝有这般通天手段，为何还要与她分开？哪怕曲意逢迎，也该将她收入宫中！” 宇文茂淡淡的看了孙天禄一眼，暗生鄙夷。 武帝岂是那种人？ 而且，这孙天禄也看轻了邪帝。 “邪帝成名，乃至成就化境大宗师，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宇文茂缓缓道：“两人相识之际，都只是初入江湖的年轻人，谁又知道后面的际遇？” “你当邪帝的邪名，是怎样闯下来的？就是因为两人断绝情缘之后，邪帝才性情大变，喜怒无常，江湖上杀人无数！” 孙天禄暗暗点头。 邪帝后来的威名，他就有所耳闻了。 这位是天下九宗中唯一的女子，行事随心所欲，正邪难定。 别管是正道中人，还是魔道中人，江湖中人还是庙堂中人，死在她手中的不计其数！ 往往一念之间，便有人死于非命！ “邪帝！” 孙天禄目光阴沉，缓缓问道：“太尉，此事怎么说，能不能……” 宇文茂微微摇头，道：“此事得从长计议，邪帝不好惹，想要动她，光是玄天教主亲自出面都不够，还要联合其他高手。” “邪帝无亲无故，没有牵挂，一旦失手，被她逃走，我们每个人都寝食难安。” “你先将邪帝的消息，回禀玄天教主，届时再商议如何处理。” 孙天禄默然不语。 他心中也清楚，这件事就算禀告上去，玄天教主也不可能为了他的儿子，去主动招惹邪帝这种狠人。 只是，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对他极为宠爱。 这个儿子又有天赋，三十多岁便已经修炼到通脉大成，有望在四十岁之前踏入二品先天。 可如今，就这样死在他的面前！ 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年丧子，他如何能接受？ 孙天禄越想，越是怒火中烧，难以遏制！ “那个和陆倾在一起的少年什么来头？” 孙天禄突然问道。 孙谷惨死的根源，还是那个少年和陆倾二人逃到那处山边幽谷，导致邪帝出山。 既然暂时不能去招惹邪帝，便只有将那个少年抓回来，以他的鲜血和首级，来祭奠自己的孩子！ “还不清楚。” 宇文茂道：“听他们的描述，此人应该没什么出身，只是普通的江湖人士。” “此子应该还在山边幽谷中，到时候派人在武将山附近探查一下，若是有此子的消息或是踪迹，我们便可出手。” “好！” …… 西坪寺。 陈棠在睡梦中，耳边仿佛响起一道道梵音，拥有着一种神秘莫名的伟力。 伴随着梵音，体内的寒意渐渐消散。 一股热气突然涌入体内，与那股寒气融合，化为一股温热的暖流。 在五脏六腑中徘徊，遍布四肢百骸。 陈棠舒服得几乎要发出声来。 这种感觉，好像是前世在泡温泉，浑身暖洋洋的。 他甚至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自己的筋肉骨骼，在这股暖流的滋养之下，传来一阵痒麻之感，好像正在缓慢的生长壮大，！ 原本，他便已修炼到七品，易筋大成。 体内大筋犹如精钢，坚硬无比！ 但在这股暖流的滋养下，他的大筋渐渐软化下来，变得充满韧性，筋膜更加坚韧！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棠悠悠转醒。 他翻身而起，没怎么发力，便跳出一丈高！ 落地之时，他感觉体内筋骨有些异样，下意识的活动筋骨。 犹如炒豆子般，体内传来一阵异响，宛如弓弦震动，噼啪乱响！ 陈棠目光大亮。 弓如霹雳弦惊！ 这是修炼到七品极境，易筋的大圆满的标志！ 武帝曾说过，下三品极境的标志，便是冰肌玉骨筋如弦。 直到此刻，他算是修炼到这个境界了。 陈棠观察了一下自身，易筋圆满之后，身高又涨了半头，整个身形更加强壮魁梧，比之寒域之人也相差不多！ 寻常七品大成的武者，力量最多能达到开八石弓的程度。 陈棠感觉自己如今，甚至能拉开十一石的硬弓！ 修炼到后面，每提升一石力量，都难如登天。 别看只是超过三石的力量。 一旦交手，多出三石力量，便足以碾压同阶武者！ 要知道，即便是六品大成，也只是开十石弓。 陈棠感受着体内的情况，暗自欣喜。 在两个多月前，他才刚刚踏入七品。 如今，便已经修炼到七品极境，速度惊人！ 若是独自在雪山上闭关修炼，绝对到不了这个层次。 “阿弥陀佛，施主，你醒了。” 就在此时，一道温和声音响起。 陈棠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老僧背对着他，骨瘦如柴，根本撑不起身上那宽大的僧衣，坐下一个破旧垫子，两条白眉极长，几乎垂在肩膀两侧的位置。 “在下陈棠，前辈可是了空法师？” 陈棠连忙问道。 “正是。” 白眉老僧没有转身，回了一句。 “多谢法师救命之恩。” 陈棠连忙恭恭敬敬的行礼拜谢。 虽然处在昏迷状态，但他也清楚，若是没有这位了空法师，他早就被那股寒气冻死了。 了空道：“谈不上恩情，只是因缘际会，施主不必多礼。” “法师，我体内那股寒气是怎么回事？” 陈棠问道：“可是山下那位紫衣女子所为？” 若是那紫衣女子无意也就罢了。 若是她有意为之，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他舍了性命，护送陆倾一路逃亡至此。 虽说不求什么回报，只是义之所在，但你不问青红皂白，便出手加害于我，这事我可忍不了。 了空转过身来，望着陈棠，轻轻敲了一下手中的木鱼。 咚！ 一声轻响。 也不知怎的，这响声好似敲在陈棠的心头。 刚刚涌起的怨念，竟消散许多。 了空微微一笑，道：“陈施主着相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最终都成就了施主的机缘。施主因祸得福，又何必徒增怨恨。” 陈棠被那一声木鱼响动，震动心神，耳边又听着了空法师的话，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 自己因祸得福，似乎真的没必要追究此事。 陈棠晃了晃头。 这和尚好生厉害。 怎么他说什么，我都感觉大有道理…… “行吧。” 陈棠暂时不打算纠缠此事，来到了空法师对面，也学着法师的模样，盘膝而坐，问道：“法师，那位紫衣女子是谁，好生厉害。” 了空法师见陈棠不拘礼数，语气随意，心中不以为意，只是含笑道：“那位女施主姓陆，原在江湖上，也有个名号。” “什么？” 陈棠问道。 “邪帝。” 了空法师开口，说了两个字。 陈棠吓了一跳，差点从地上蹦起来。 邪帝是女的？ 他竟然见到了传说中，天下九宗之一的邪帝？ 他刚才好像还想着找人家算账？ 真是茅坑里点灯。 陈棠深吸几口气，尽可能的平复心神。 怪不得。 陆夫人当初见到他们，就动了杀机。 这倒也能理解。 毕竟陆家身份敏感，乃是前朝武帝后人。 而且陆夫人最终毕竟没有出手。 这个邪帝行事更加邪门，差点就要了他的小命！ 这对师徒，还真是一脉相承。 陈棠心中嘀咕着。 幸好陆倾从小没跟在邪帝身边。 若她小时候被邪帝带大，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陈棠有些好奇，问道：“按说，邪帝是前朝时候的人，现在应该有些岁数了吧，怎么看上去仍像三十多岁的女子？” “因为她曾得到一枚驻颜丹。” 了空法师看着陈棠，目光中大有深意，道：“这枚驻颜丹，是秦施主当年送给她的。” 秦施主？ 陈棠心中一动。 武帝之子叫秦熙。 按说，武帝应该也姓秦。 这位法师口中这位秦施主，是在指武帝吗？ 没等他想明白，只听了空法师微微一笑，突然问道：“秦施主还好吗？” 看见了空法师的眼神，陈棠瞬间明白，对方口中说的就是武帝！ 第55章 虎啸龙吟 “他挺好的。” 陈棠道：“这次下山，他跟我说，若是惹了麻烦，便来法师这里避一避。” 了空法师闻言莞尔，道：“我这里有些简陋，难免清苦，就怕陈施主待不住。” “没什么。” 陈棠笑了笑。 再简陋，也没有雪山上简陋。 陈棠道：“我在外面闯了大祸，能得法师收留避难，已是万幸。” 了空法师闻言，却也不好奇，并未询问。 陈棠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法师，这里怎会有驻颜丹？这种丹药是如何炼制的？” 按理来说，像是驻颜丹这种东西，应该属于修仙的范畴。 这个世界，虽然也有一些方术玄术，但没那么夸张，更偏向低武。 应该不会存在驻颜丹这种东西才对。 而且，武帝能将此丹送给邪帝，可见驻颜丹的珍贵稀有。 听到询问此事，了空法师却闭口不答，讳莫如深。 陈棠心中一动，突然问道：“法师，武帝和邪帝当年是什么关系？” 驻颜丹若是稀有珍贵之物，武帝将此物送给她，两人的交情应该不错。 朋友，还是…… 若是如此，当年京城之变中，怎么没听说过邪帝的消息？ “陈施主请自便。” 了空法师似乎不愿提及此事，说了一句，便从袖口拿出一串念珠，闭上双眼，默念起经文来。 不说就算了。 陈棠没有追问，长身而起，在这座西坪寺中转了一圈。 这座古庙只有一座大殿和一个院落，野草迷离，角落里蛛网遍布。 佛案前满是灰尘，岂止是简陋，简直是破败不堪。 周围还留下一些残垣断壁，依稀能见到这座寺院当年的痕迹。 就连荒郊野岭的一些破庙寺院，恐怕都比这座西坪寺好得多。 也不知这寺院怎会沦落至此。 除了了空法师，再无旁人。 在这处大殿的后面，有一口水井。 陈棠打了些井水上来，喝了几大口，倒也甘甜。 喝得胸前衣襟浸湿，陈棠浑不在意，四下望去，看到一座毫不起眼的坟墓。 他心中一动，来到近前。 这座坟墓颇为简陋朴素，只有一块墓碑，上面写着武帝秦符四个字。 原来这便是武帝的名字。 寺院里杂草丛生，但这座坟墓周围，却干干净净，许是有人清理。 了空法师？ 连这位法师连寺庙里的灰尘蛛网都懒得打扫，会来清理武帝之墓吗？ 陈棠也没多想，这段时间，早已饥肠辘辘。 行囊里的干粮吃的差不多了。 在寺院里找了一圈，没找到能吃的东西，也不知道了空法师平时都吃什么。 寺院里虽然破败，却生机盎然，有各种小动物在草丛中穿梭。 有野兔一蹦一跳来到陈棠脚边，抓起把嫩草塞进嘴里，竟也不害怕。 一只野狐还躲在墙角，露出半个脑袋，偷偷看着陈棠，漆黑的眼珠中满是好奇。 毕竟是佛门圣地，陈棠强忍着将这帮小可爱宰了吃肉的冲动，准备下山去打点猎物。 出了寺门，陈棠却踌躇不前，若有所思。 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武将山下，还不知有没有暗探埋伏。 毕竟死了这么多人。 还是来自宇文家、玄天教、青龙司、白虎司、并州城各大势力…… 若因为贪嘴觅食，在山下被人擒住，那真是求助无门。 陈棠沉吟片刻，在山间沿着小路，朝着北边行去。 北边还有一座新平禅院。 这是佛门的地盘，肯定没有什么玄天教各种势力的眼线。 就算出了意外，两座寺庙距离不远，他也有机会逃回来。 最重要的是，新平禅院里面肯定有吃的！ 没过多久，陈棠便来到禅院山门外，将刀解下放在外面，便在一位小沙弥的带领下，进了寺院。 陈棠花了点银钱，在禅院中买点香火。 在各个佛像前简单走了个过场，刚到午时，便拦住一位小沙弥，面带微笑的询问道：“请问小师傅在哪里用斋？” 小沙弥闻言向东边一指，道：“大雄宝殿的东侧，便是斋堂，施主可自行前去用斋。” “多谢。” 陈棠双手合十，随后两眼放光，大步流星的朝那边奔行而去。 那小沙弥微微一怔，看着陈棠的背影，有些疑惑。 来往香客，偶尔也有留下来用斋的，但这位香客怎么看上去好似饿死鬼投胎一般。 陈棠来到斋堂，看着木桶里刚刚出锅，热气腾腾的饭菜，不禁咽了下口水。 这一路逃亡，担惊受怕，他就没怎么好好吃过饭，都是在马背上随便对付一口。 虽然只是些青菜豆腐，却好似山珍海味。 陈棠撸起袖口，端起饭碗，无视旁边一众僧人，埋头干饭。 易筋修炼到极境之后，陈棠饭量大涨。 再加上这些斋饭没什么油水，他一直干了七八碗饭，才歇一口气，准备缓一缓，再干他几碗。 陈棠一抬头，便看到周围不少僧人正看着他，神色各异。 有人惊愕，有人嫌弃，有人恼怒…… 陈棠轻咳一声，故作淡定。 在众多僧人的注视下，又盛了一碗米饭，盖了些青菜豆腐上去，随后朝诸位僧人双手合十，端着饭碗离开了斋堂。 “这人也太能吃了吧？” “毕竟交了香火钱，吃点斋饭没什么。” “可他刚刚好像又带走一碗……” “太过分了，吃不了还兜着走！” 陈棠端着饭碗，离开斋堂之后，便快步离开了禅院。 来到山门前，取回宝刀。 在两位小沙弥诧异目光的注视下，飘然而去。 回到西坪寺，陈棠将盛满饭菜的木碗递给了空法师，道：“法师，我给你打包了一份盖饭。” “盖饭？” 了空法师看着面前的木碗，眼中掠过一抹惊诧，随后恍然，笑道：“陈施主有心了。” 了空法师端起木碗，拿起竹筷，小口小口的吃着。 速度很慢，似乎在仔细品尝饭菜的味道。 许久之后，了空法师才吃完，轻舒一口气，道：“许久没吃到斋饭了，多谢陈施主。” “那边的僧人都不给法师送饭来吗？” 陈棠道：“放心，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带饭！” “倒也不必。” 了空法师微微摇头，道：“陈施主自己吃完就好。” “没事，法师不用客气。” 陈棠说了一句，便离开大殿，到院子里呼吸吐纳，修炼起来。 实际上，陈棠给了空法师带饭，也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 一来，这位了空法师与武帝相识，明显是故交。 二来，了空法师多半也是位高人。 若是能得这位高人指点一番，必定收获良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陈棠每日两顿饭，都在新平禅院解决。 只是，他饭量太大，引得不少僧人心生不满。 于是，在伏虎少侠，猫熊刀客之外，陈棠在新平禅院里，又得了几个外号。 饭桶刀客。 蹭饭香客…… 只是陈棠每天前来，都买些香火，众多僧人不好公开说什么。 后来，禅院伙头僧实在忍不了，准备站出来跟陈棠说道说道。 毕竟陈棠这么能吃，给他增添了诸多负担，每天都要多做不少饭菜，否则其他僧人便不够吃。 陈棠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百两银票，那伙头僧顿时消了气。 有钱真好，就当办卡了。 陈棠这般想着。 只是，名声真是越混越差了，不知何时才能闯下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 半个月后。 这一日，陈棠在寺院中修炼，呼吸吐纳之间，体内传来一阵龙吟虎啸之声，激荡骨髓。 脱胎换骨，易筋伐髓。 其中，骨髓在骨骼之中，很难修炼到这个层面。 想要激发出骨髓中的力量，就要以特殊的法门！ 而武帝所传的法门，便是以伏虎功，擒龙功为基础，借助呼吸吐纳之法，在体内产生虎啸龙吟之声，来震荡骨髓，激发骨髓中的活力！ 半个月的时间，陈棠已经达到六品。 但想要更进一步，便需要长年累月的苦修。 六品上，也就是伐髓大成，能将骨髓修炼的如同白霜一般，没有一丝杂质，将骨髓的力量彻底激发出来。 若能修炼到六品极境，便会衍生出额外的变化。 那便是换血！ 六品极境，伐髓换血。 陈棠距离那一步还远。 踏入六品之后，陈棠明显感觉自己的修炼速度慢了下来。 每日以虎啸龙吟之声，震荡骨髓，提升的并不明显。 这些天来，了空法师枯坐大殿，也没有指点过他。 这一点，让他颇为苦恼。 前世在学校宿舍，给室友打包带饭，一个个都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位法师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半个月来，除了境界上有所精进，其他功法，也都有所提升。 像是燃木刀，陈棠已经修炼到第四重，一息间，能斩出三十六刀！ “海棠。”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轻呼，听声音正是陆倾。 “在这。” 陈棠来到寺院门口，朝着远处神色狐疑的陆倾招了招手。 陆倾见到陈棠，才露出笑容，快步跑过来，道：“我在这看了半天，没敢进去，寻思这也叫寺院吗……” “哈哈！” 陈棠大笑一声，道：“你怎么还叫我海棠，叫陈棠。” 陆倾道：“知道了，陈海棠。” 陈棠：“……” “都习惯了。”陆倾嘀咕一声。 陈棠带着陆倾，来拜过了空法师。 了空法师只是微微颔首，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陈棠的眼神，透着一丝担忧。 陈棠没太明白。 两人便来到寺院中，随意闲聊起来。 这段时间，两人身边没什么人说话，都憋坏了。 陈棠每日守着一个坐禅礼佛的老僧。 陆倾跟一位性情古怪，喜怒无常的邪帝待在一起，都没法聊天。 陈棠问道：“你那位姑姑对你还好吗？” “还行。” 陆倾点点头，道：“就是每天有点害怕，生怕哪里惹到她。” “怎么了？” 陈棠见陆倾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出声询问道。 陆倾道：“我爹和我娘都没消息，下落不明，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 陈棠问道：“伱姑姑下山打探之后，跟你说的？” 陆倾摇了摇头，道：“我有位师伯前些天回来了，将我爹和我娘的消息跟我说了一声。我爹被一位神秘老人劫走了，我娘重伤坠下瀑布，生死不知。” “吉人自有天相。” 陈棠劝慰道：“他们肯定没事。” 两人在寺院中边走边聊，不觉间来到后院。 看见武帝墓碑之后，陆倾微微一怔，想了想，便来到墓碑前跪倒在地，朝着武帝墓碑磕了三个头，双手合十，轻声道：“请爷爷保护爹娘，让他们可以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陈棠默然。 他其实闪过一个念头，想将武帝的消息告诉陆倾。 毕竟，陆倾是武帝的孙女。 但想到武帝曾对他叮嘱过，绝不可透露有关自己的任何消息。 陈棠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两人又在一起聊了大半天的时间，陆倾心中忧虑也减轻许多。 待到夜色临近，陆倾才说道：“我得回去了，这次还是趁姑姑不在，我偷跑出来找你的，可不能让姑姑发现。” “怎么？” 陈棠见陆倾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 陆倾叹息一声，小声道：“我听师伯说，当初我爹和我娘在一起，姑姑大为震怒。我爹那条手臂，就是她斩下来的！” “啊！” 陈棠心中一震。 陆倾道：“后来，我娘和我爹便离开了山谷，在外面东躲西藏，直到我出生，长大了些，我娘才带我回去一趟。” “只可惜，没待几天，我娘又被赶走了。” 陈棠又问道：“你爹最初怎么会在她身边？” 陆倾道：“听师伯说，当年姑姑嘱托一位高手，进京将我爹救了出来，交给姑姑之后，便一直将我爹收留在身边。” “只不过，她没传授过我爹武功。” 陈棠暗暗咋舌。 这个邪帝果然够邪性。 陆倾口中说的高手，应该就是冯虚御。 邪帝嘱托冯虚御将武帝后人救出来之后，却因为武帝后人和自己的弟子在一起而大怒，甚至斩断武帝后人一条手臂…… 此人行事当真不可理喻。 陈棠突然打了个寒战！ 他隐约意识到，之前邪帝为何会对他下手了！ 邪帝多半是看到他和陆倾待在一起，颇为亲密，才生出杀机。 转念至此，陈棠道：“你还是快走吧，以后没什么事，咱俩少见面，我怕你姑姑误会……” 陆倾开始磨牙。 第56章 出山 燕州。 慕容府。 这一日府里热闹非常，却是在京城当差的慕容厚回来。 慕容厚乃是老族长慕容道业的三子，在皇宫玄武司担任都统一职。 “三少爷，你回来怎么也没通知一声，家里都没什么准备。” 慕容家的老管家姓段，将慕容厚一行人迎入府里，笑着说道：“大少爷和二少爷正在州牧府，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很快就能回来。” “无妨。” 慕容厚微微一笑，道：“这次回来，也是临时起意，大哥、二哥还好吗？” 大哥慕容佑，是慕容道业的长子，也是现在的慕容家主。 二哥慕容康，是慕容道业次子，如今是燕州牧。 “好，都好。” 段管家连连点头，目光看向慕容厚身后一行十几个人，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这些人看着有些面生，身着简装，但各个面相冷峻，目光机警，进入府内之后，便四处观察着，很是谨慎。 其中有几位太阳穴高高鼓起，明显修炼到了四品。 这些并非是跟随慕容厚进京的亲随护卫。 其中有一男一女，看上去与旁人皆有不同。 女子眼神清澈，面带微笑，样貌只是寻常，却透着一股温婉亲切之感，似乎不通武学，脚步虚浮。 男子高大俊朗，举止从容，目光深邃，并不像旁人那般四处观望。 虽只是一袭布衣，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贵气。 段管家从小跟在老族长身边，识人无数。 那女子看着倒没什么，男子似乎有些来头。 就在段管家思忖之际，慕容厚又问道：“我爹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老爷很好，身体健朗，只是偶尔会惦记三少爷。” 段管家道：“老爷目前应该在内院闭关，我这就去通报一声，三少爷在这稍等片刻。” 慕容厚点点头，随后看向身后的布衣男子。 布衣男子笑而不语。 慕容府内院深处。 段管家快步来到一处房间前，轻声道：“老爷，三少爷从京城回来了。” 黑暗的房间里，慕容道业盘膝而坐，双眼紧闭，身形挺拔，犹如铁塔一般，纹丝不动，恍若未闻。 陡然！ 慕容道业似有所觉，猛地睁开双眼，微微侧目，朝着外面望去。 目光如炬，仿佛能烧透墙壁，穿越数百丈！ “有贵客来了。” 慕容道业突然说道：“请他们过来吧。” “啊？” 段管家愣了一下，略一沉吟，便朝前堂行去。 与此同时，距离慕容府数百丈远外的一处三层酒楼上，有两位女子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桌前摆放着几个简单的小菜。 两人正偏头，朝慕容府的方向观望。 突然！ 其中一位女子如遭雷击，浑身大震，连忙收回目光，微微喘息着，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忌惮。 “司君，怎么了？” 对面的女子小声问道。 这位正是朱雀司都统宗竹岚。 而刚刚那位女子柳眉凤眼，雪白的肌肤上，点缀着几粒浅浅的斑点，增添几分别样的美感，正是朱雀司君！ “那位老族长发现我们了。” 朱雀司君轻声道。 “啊？” 宗竹岚心神一震。 她们所在的位置，距离慕容府有数百丈。 两人有没什么多余的举动，只是朝那边看了几眼，就被慕容道业发现了？ 宗竹岚忍不住问道：“慕容道业是什么修为，难道……” “四大氏族都有宗师强者，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出手过，这几位究竟修炼到什么境界，谁都不知道。” 朱雀司君凝声道：“慕容家这位当年便被称为战神，化境之下第一人，这么多年过去，就算踏入化境，也并非不可能。” 宗竹岚点头道：“怪不得陛下要亲自过来，想请他出山。” 朱雀司君沉默不言。 陛下此行的目的，当然不止于此。 …… 慕容府前堂。 段管家快步返回此地，看了慕容厚一眼，又看向他身后的那对男女，轻咳一声，道：“老族长说，请贵客移步内院。” 慕容道业口中说的贵客，肯定不是指慕容厚。 最大可能，就是这两位！ 慕容厚微微一怔。 倒是那位布衣男子轻笑一声，道：“如此便有劳管家了。” “走吧。” 说罢，布衣男子牵起身边那位女子的手掌，跟着段管家朝着慕容府内院行去。 周围众人还想跟随，布衣男子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留在此地即可。 没过多久，布衣男子两人跟着段管家，来到内院之中。 一位身长八尺，苍髯如戟的老者早已站在内院中，旁边的凉亭里，桌椅齐备，上面摆好了茶杯。 见到布衣男子，慕容道业缓步迎了上去，微微抬手，道：“天子大驾光临，老夫深居多年，未能远迎，还望陛下见谅。” 这位布衣男子竟是乾国当今天子，元青山！ 元青山微微一笑，道：“老族长客气了，你是前辈，此行微服到访，没有通知，倒是我有些唐突，老族长不要见怪才好。” 即便身为天子，元青山面对这位乾国盛名已久的战神，仍是客客气气，没有半点架子。 “这位是……” 慕容道业目光看向元青山身边的女子，出声问道。 “这位是我夫人，杜氏。” 元青山道：“当初流落在外，幸得她多年陪伴。” “见过杜夫人。” 慕容道业微微颔首，目光在杜氏身上停留片刻，若有所思。 元青山登基至今，还未立后。 他虽然深居简出，却听到过一些传闻。 三人落座。 茶杯中，早已放好茶叶。 慕容道业端起桌案上的水壶，几个呼吸间，壶口便喷出一道热气，传出呜呜声响。 壶中之水已然沸腾！ 元青山眼中一亮。 这一手功夫，看似寻常，却显示出慕容道业深厚的内力。 而且可以做到将水烧沸，却不伤壶身分毫，可见这份功力的细微之处！ 慕容道业不慌不忙，将沸水倒入茶杯中。 淡淡的茶香瞬间飘散出来。 “陛下亲自登门，所为何事？” 慕容道业将沏好的香茶推到元青山面前，淡淡问道。 这位战神如此直接，开门见山，倒是让元青山颇感意外。 元青山略一沉吟，开口道：“这些年来，庙堂腐朽，民怨沸腾；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以至于老族长这般豪杰明珠蒙尘。” “如今乾国内忧外患，百废待兴，我初登大宝，正需要有人来帮忙稳住朝局，震慑宵小。” “此行前来，是想请老族长出山，匡扶社稷，大济苍生。” 慕容道业闻言，面色如常，只是静静的看着元青山。 元青山没有回避慕容道业的目光，神色坦然。 “圣上口中的宵小是指哪些？” 慕容道业问道。 元青山道：“庙堂上下，无处不在，目前只缺一柄寒光凛凛的利剑，斩杀这些鬼魅魍魉！” 慕容道业轻叹一声，道：“据我所知，圣上刚刚重立太尉，我这大把年纪，就算出山又能做什么。” 元青山沉声说道：“我想设立大将军一职，这个职位，只有老族长的声望实力，才有资格担任。” 慕容道业心中一动，大有深意的看了元青山一眼。 这位天子好深的算计。 前朝覆灭之后，群雄逐鹿，慕容家和宇文家便曾多次交手，势同水火。 虽然后来，都归属于乾国，但两大氏族恩怨仍在。 这位天子想必是察觉到什么，才想请我出山担任大将军一职。 实际上，元青山在察觉到宇文家与玄天教走得很近，就已经察觉到危机。 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了慕容道业。 一来，慕容道业出山，可以分走太尉一部分兵权。 二来，乾国之中，有实力和底蕴与宇文家抗衡的，无非就是其他三大氏族，慕容家就是其中之一。 由于两家过往的恩怨，他们不可能联手。 若是换成长孙家或是独孤家，都有可能弄巧成拙，养虎为患。 一旦慕容道业出任大将军，必定会与宇文家互相制衡。 更为重要的事，这个提议，慕容道业很难拒绝。 眼看宇文家借助平州叛乱，趁势崛起，成为乾国四大氏族中最显贵的一支。 慕容家若是没有什么动作，将来很有可能遭到压制。 以宇文茂的凶残狠辣，慕容家遭遇灭顶之灾都有可能！ 这一点，他相信慕容道业心中肯定一清二楚。 元青山要做的，就是给他一个机会。 “此事老夫得想一想，毕竟年纪有些大了，脑袋不太灵光。” 慕容道业沉吟片刻，并未第一时间答复，道：“圣上若没有其他事，不妨在府里小住几日。” 元青山间慕容道业似乎不为所动，再度说道：“除了大将军一职，还有一个职位，想请老族长兼任。” “哦？” 慕容道业眉头微挑。 朝廷之上，确实有一些虚职。 听上去品级不低，其实没有实权，只是一个摆设名头。 若是这些虚职，对他而言，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元青山沉声道：“我刚刚说了，乾国上下，现在需要一柄斩杀宵小的利剑，监察百官。” “这不是青龙司的职责吗？” 慕容道业反问道。 元青山笑了笑，道：“我想在四象司之外，再设立一司，名为麒麟司。不但监察百官，还要监察四象司。” 平州叛乱虽然平定，但整个过程中，他已经察觉到诸多异常。 四象司中，青龙司可能就出了大问题！ 慕容道业深深的看了一眼元青山。 在元青山到访之初，他没怎么将这位年轻天子放在眼中。 与逝去的乾帝不同。 这位年轻男子在外面流落多年，虽然回到京城，在各方势力的角逐下，登临帝位。 但实际上，这位年轻天子声望不足，自身实力不够，完全镇不住朝局。 这个皇位，此子勉强坐上去，也是危如累卵。 京城水深似海，别说是这个年轻人，就连他想要入京，都得权衡一下。 这位天子在外十多年，初登皇位，似乎就已经察觉到了四象司中的异常！ 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来制衡四象司，清理庙堂。 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这些，已经是难得了。 看来平定平州叛乱，倒不算是巧合。 元青山沉声道：“这个麒麟司的司君之位，想请老族长兼任。也唯有老族长这般义薄云天，性情秉直之人，才能执掌这柄利剑！” 义薄云天？ 慕容道业沉默下来。 他担不起这四个字。 对一个人，他始终心中有愧。 慕容道业深吸一口气。 大将军，再加上凌驾于四象司之上的麒麟司的司君。 一旦出山，他便将成为京城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这个诱惑确实太大了。 他仍没有急着回答，沉吟许久，开口问道：“圣上应该还有其他事吗？” “老族长刚刚还说自己脑袋不太灵光，如今看来，实在太自谦了。” 元青山轻笑一声，随后看向身边的女子，目光变得温柔许多，道：“还有一件，便是晚辈的私事，还望前辈应允。” 提及此事，元青山在言语间，已经换了称呼。 以晚辈自居。 “不敢当。” 慕容道业神色一正，道：“圣上但说无妨。” 元青山道：“杜氏幼年失去双亲，出身微寒，晚辈想请老前辈收她为义女。” “唉。” 慕容道业轻轻一叹。 在这之前，不论元青山说什么，他的神情都没有太多变化。 直到此刻，他才叹息一声，看着元青山的眼神有些复杂。 实际上，他见元青山带着杜氏前来，刚刚便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只是没想到，元青山终究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在之前，他就听到一些京城的传闻。 天子想要立后，遭遇极大的阻碍。 原因，就是杜氏出身低微，两人身份差距太大。 而独孤氏族的一位女子，被推举入宫，认为是皇后最好的人选。 只不过，这位天子始终没答应。 实际上，这对元青山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一旦立独孤氏为后，他便和与独孤氏族建立起联系，多了一个巨大的助力。 而如今，元青山却放弃了这个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而带着杜氏前来拜访他，请他收杜氏为义女…… 出身慕容氏族，如此便可光明正大的立杜氏为后。 慕容道业刚刚还对元青山另眼相看，但在这一刻，他都不知道，该说这位天子是英明还是糊涂。 或许，这位天子此番前来，最重要的是这件事。 第57章 相互利用 慕容道业道：“圣上若做了决定，老夫倒没什么。” 将杜氏收为义女，对慕容家而言，有利无害。 慕容家与皇族的关系，也能更进一步。 “如此便多谢前辈了。” 元青山拉着杜氏站起身来，杜氏微微屈身，朝着慕容道业拜了下去。 杜氏如今还并非是皇后，执晚辈礼。 慕容道业微微颔首，受了这一礼，随后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递给杜氏说道：“这枚暖玉我佩戴已有数十年，有静气凝神之效，你收下吧。” 杜氏脸色微红，仍有些局促，下意识的看向元青山。 元青山微微点头。 “多谢父亲。” 杜氏才恭恭敬敬，双手接过暖玉。 慕容道业道：“待会老夫带她与我那几个孩子见一面，认识一下，将来若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有劳老族长了。” 元青山微微拱手。 慕容道业道：“圣上打算何时回京，老夫同你一道。” 元青山眼前一亮。 在这之前，对于出山入京，担任大将军和麒麟司君之职，慕容道业始终没有松口，表明态度。 如今说出这句话，其实就算答应了出山之事！ 元青山沉吟片刻，道：“回京之前，我得去一趟雍州武将山，当年从京城中逃出来，幸得一位师父收留照顾。” “如今，京城局势已定，我得去看一看他。” “武将山？” 慕容道业心中一动，沉默少许，才道：“如此正好，武将山上有一位故人，老夫顺路去祭拜一下。” “前朝武帝？” 元青山突然问道。 慕容道业神色不变，淡淡道：“圣上不会介意吧？” 元青山微微一笑，道：“不忘故人，方显老族长仁义本色。” …… 慕容道业将元青山夫妇二人，亲自送到前堂。 此时，长子慕容佑、次子慕容康都已经回到家中，正与慕容厚闲聊。 见到元青山，慕容康心神一震。 他身为燕州牧，曾进京面见过当今天子，自然认得元青山。 慕容道业将收杜氏为义女之事，告诉三人。 慕容佑和慕容康两人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刚刚三弟口中那句，慕容家将有一番大富贵究竟是何意。 慕容道业在前堂待了一会，便返回内院。 进入内宅之中。 慕容道业来到一排书架前，从上数第二排的架子上，拿出两本书，刚好露出书架背后墙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头。 咔咔！ 慕容道业拧动石头，背后的墙壁一分为二，朝两侧滑动，露出一间密室。 这间密室与外面的布置相差不多，床榻、桌椅等物，一应俱全。 “这些天，殿下住的可还习惯？” 慕容道业走进密室，身后的墙壁自动闭合，看着里面的一位中年男子，出声问道。 密室中的这个人，正是之前被人中途劫走的陆千山，也就是武帝之子，秦熙！ 秦熙淡淡一笑，道：“相比于落入宇文家之手，在这里至少好得多。” 若是落在宇文家，他必将生不如死。 在慕容道业这里，虽然被其囚禁于此，但至少没受什么皮肉之苦。 慕容道业将他掳来之后，对他也算客气。 秦熙问道：“有我夫人和女儿的消息吗？” “你女儿逃到雍州山边幽谷，引得邪帝出手，将追兵全部杀死。” 慕容道业道：“至于你夫人，目前还是下落不明。” 秦熙沉默不语。 慕容道业突然说道：“当今天子今天到访，如今就在我府上。” “哦？” 秦熙神色一动，道：“天子想请你出山？” “不错。” 慕容道业点点头，问道：“你还猜到什么了？” 秦熙想了想，道：“平州叛乱，乾天子不得已重立太尉，如今又亲自到访，请伱出山，想必是感受到来自太尉一方的压力。” “在军中的威望，能与宇文茂抗衡的，也只有你。” “若要对太尉分权，无非就是设立大将军的职位。” 慕容道业暗自点头。 武帝之子果然聪慧。 只是通过只言片语，便推测出大概。 慕容道业目不转睛的盯着秦熙，缓缓说道：“乾帝驾崩，新帝登基，朝廷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随时都可能爆发大乱！复国契机就在眼前，殿下考虑得如何？” “什么复国，将军说笑了。” 秦熙淡淡的回了一句。 慕容道业沉声道：“只要殿下愿意，以殿下的身份，绝对可以将前朝旧部聚集起来，一呼百应。这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再有老臣辅佐，何愁大事不成？” 秦熙摇头，道：“我生不为逐鹿来，都门懒筑黄金台。在下志不在此，将军看错人了。” 慕容道业闻言，才缓缓收回目光。 秦熙心中冷笑。 他方才若真流露出什么复国心思，这位前朝战神利用完他之后，恐怕会第一时间将他舍弃，甚至是杀死！ 慕容道业野心极大，岂肯屈居人下。 父亲麾下的谋士，早就看出这一点。 就连父亲那等盖世枭雄，一代天骄，都降不住慕容道业，就凭他这样一个废人？ 慕容道业怎会心甘情愿的辅佐？ 刚刚那番话，慕容道业无非是在试探他而已！ “就算殿下没有复国之志，难道就不想复仇吗？” 慕容道业道：“前朝覆灭，武帝身死，盖因宇文茂的背叛，后有玄天教的趁虚而入。” “如今我将要入京，免不了与宇文茂、玄天教对抗，殿下何不助我，一举将宇文家击溃，为武帝报仇！” 秦熙沉默不语。 慕容道业继续说道：“陆夫人如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也是因为宇文家和玄天教，殿下就不想复仇吗？” 秦熙确实有些心动。 他知道，慕容道业想要利用他，来聚集前朝旧部，掌控这部分力量。 而他也想借助慕容道业的手，来对付宇文家和玄天教！ 两人各怀心思，相互利用，但目标却一致。 “我若答应，你会放我出去？” 秦熙问道。 “我只是为了保护殿下，才将殿下藏在此地。” 慕容道业微微一笑，道：“殿下若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只不过，我得提醒一句，殿下的身份已经暴露，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若是没有我的庇护，殿下在外面活不过三日。” 第58章 金刚舍利 雍州。 武将山，西坪寺。 在陈棠真诚的恳求下，陆倾一脸不情愿，气鼓鼓的下山去了。 陈棠轻舒一口气。 怪不得了空法师之前看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担忧。 幸好他足够机警，察觉到不对劲，赶紧将陆倾送走了。 陈棠回到西坪寺大殿内，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武帝和邪帝究竟是什么关系？ 听了空法师所说，两人之间应该关系不错。 否则，武帝不会将驻颜丹这样的好东西，送给邪帝。 韶华易逝，红颜易老。 驻颜丹这种东西，对于许多人来说，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想想鬼母孟琪，为了永葆青春，甚至不惜活摘女子的紫河车来修炼邪术。 可武帝落难之后，却未曾听说过邪帝的消息。 直到武帝身死，邪帝才嘱托冯虚御进京，盗出武帝之子，等于护住了武帝的血脉。 按说邪帝对武帝之子，应该不错吧。 可实际上也不然。 秦熙的整条手臂，就是被邪帝斩断的。 而且，秦熙被人劫走，邪帝表现出来的也是毫不关心。 更邪门的是，邪帝好像见不到别人好。 他跟陆倾历经生死，好不容易逃出生天。 这个邪帝根本没什么证据，只是有所怀疑，便想杀了他！ 陈棠多冤枉啊。 他和陆倾可是清清白白。 陈棠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 “神经病！” 陈棠嘟囔一句。 看来只有这个解释了。 陈棠正准备躺下睡觉，却见原本坐在佛堂前的了空法师，突然转过身来，睁开双眼，白眉飘动，望着门外的院子。 陈棠下意识的望去，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一位紫衣女子正站在寺院当中，背负双手，面无表情，只是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一语不发。 神经病来了！ 这句话，陈棠差点脱口而出。 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咚！ 了空法师轻轻敲了一下手中的木鱼，轻声道：“陆施主今年来得有些早了。” 什么意思？ 邪帝每年都来？ 来做什么？ 陈棠若有所思。 邪帝听到木鱼声，才缓缓收回目光，道：“我此番前来，想找你要一样东西。” “何物？” 了空法师问道。 “和尚，你跟我装什么糊涂！” 邪帝轻斥一声：“金刚舍利就在你这！” 了空法师面露难色，道：“金刚舍利乃是我佛门圣物，实在不便交给陆施主。” “什么佛门圣物，你真当我不知道？” 邪帝闻言冷笑一声：“那金刚舍利本为域外之物，当年天竺一位高僧造访神州，打遍佛门诸位高手，无人能敌！” “是他出手，将那位天竺高僧击败，夺过金刚舍利，代为保管。后来，才交到你的手中。” 陈棠在大殿里，听得目瞪口呆。 两人交谈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他大为震惊！ 金刚舍利，他还能理解。 什么域外，又是怎么回事？ 邪帝口中的他是谁？ 莫非就是武帝？ 了空法师微微颔首，道：“陆施主所言不错，可金刚舍利中，蕴含着佛法精要，确实出自佛门。” “你不给吗？” 邪帝面露不耐，目光冰冷。 看这架势，似乎准备动手硬抢。 “阿弥陀佛。” 了空法师轻吟一声佛号，道：“陆施主息怒，敢问施主索要金刚舍利，所为何事？” “要伱管！” 三个字刚刚落下，邪帝身形突然从陈棠眼前消失不见。 等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大殿之中，了空法师的对面！ 太快了！ 这等身法速度，已经完全超出陈棠的反应。 就算他进入一息神照，都无法捕捉邪帝的身法轨迹。 邪帝突然探手，朝着了空法师面门抓去，出手竟毫不留情。 只见了空法师抬手握拳。 砰！ 了空法师的拳头上闪烁一抹金光，捶在邪帝的掌心处，传来一记闷响。 两人都是浑身一震。 陈棠暗暗心惊。 他刚刚还在为了空法师担心。 毕竟对面是天下九宗之一的化境大宗师，邪帝。 没想到，了空法师竟能接住邪帝一击！ 难道邪帝有所保留？ 陈棠后退几步，站在大殿的角落里，担心被两人的余波伤及。 在陈棠的注视下，两人的交手极为奇怪。 邪帝的出手快如闪电，甚至完全看不清招式。 而了空法师的每一次出手，都缓慢无比，陈棠能看得清清楚楚。 了空法师不慌不忙，却刚好能截住邪帝的招式！ 一个极快。 一个极慢。 两种截然相反的视觉冲击，稍微看得久一些，陈棠就感到一阵头晕脑胀。 他瞬间进入一息神照的状态，刚才的不适感，很快消散。 陈棠连忙退出神照状态，继续观战。 两人最初的出手，似乎只是试探。 但此刻，邪帝似乎已经动了震怒，那种阴冷寒气再度涌现出来。 眨眼间，整座大殿仿佛都坠入冰窟之中，隐隐浮现出一层寒霜！ 咚！ 了空法师轻轻敲了一下木鱼，发出一声脆响。 这道声音震动，周围的空气仿佛如同水面般，荡起一道道波澜，向着四周蔓延扩散。 刚刚凝聚出来的寒霜，竟迅速的脱落下来！ “哼！” 邪帝冷哼一声，道：“秃驴，这么大的年纪，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玄冥浩荡！” 邪帝轻喝一声。 下一刻，一股阴冷无比的气息从天而降，似乎来自青冥尽头，浩浩荡荡，铺天盖地，无所不知！ “陆施主这是何必？” 了空法师大皱眉头。 他本以为，邪帝只是突然发了脾气，与他较量一番。 没想到，邪帝竟用出这道蕴含自身武学真意的招式！ 这一式，凝聚着邪帝一身武功奥义。 早已达到‘意‘境层次。 更重要的是，修炼到邪帝这个层次，精神气三花聚顶，精气神融合，搭建天地之桥，通天彻地，内外天地共鸣，达到天人合一的状态。 这便是出神入化之境。 化境大宗师，可以将意志，意念，意境相融，借天地之力，化为实质。 这种融合天地之力的真意，甚至比任何真炁的力量都要恐怖，强大得多！ 了空法师神色凝重，眉心处涌动着一点金光，将手中的木鱼，缓缓托起，轻吟一声：“佛光普照！” 第59章 禅宗 伴随了空法师的轻吟，眉心处的金光与木鱼产生某种共鸣，绽放出万道金光，与大殿中的浓郁的阴冷寒气对冲！ 眨眼之间，整座大殿沐浴在一片金光之中。 了空法师的身形在金光中若隐若现，两条白眉已经漂浮起来，周身浮现出一道道玄妙难言的光晕。 陈棠躲在大殿角落里瑟瑟发抖，原本受到‘玄冥浩荡’的波及，刚刚感受到一股寒意，便被这道佛光驱散。 即便如此，在大宗师的真意威压之下，他还是动弹不得！ “好！” 邪帝轻喝一声，身形突然漂浮起来，凌空而立。 自身气息不断攀升，玄冥真意在佛光的压制下，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发强盛，阴冷寒气浩浩荡荡，无穷无尽！ 陈棠努力瞪大双眼。 在‘玄冥浩荡’和‘佛光普照’两种真意的对抗之下，他的五感已经完全被遮蔽。 视线之中，充斥着阴冷寒雾和夺目金光，已经完全看不到邪帝和了空法师两人的身影。 “好厉害！” 陈棠暗暗心惊。 了空法师能与邪帝硬撼，难道就是天下九宗之一的禅宗？ 陈棠来到西坪寺，见到这座破败不堪的寺庙，还有一位枯瘦迟暮的白眉老僧，怎么都没想到，这位会是天下九宗之一！ “得找机会躲远些！” 陈棠心中暗忖。 大宗师之间的斗法，一不小心，便容易殃及池鱼。 以他目前的修为，根本无法自保。 刚刚因为邪帝突然出手，又堵在大殿门口，陈棠无路可退，只能躲在大殿后面的角落里。 如今，大宗师真意笼罩之下，他身上仿佛有万钧重担，根本无法行动。 “咔咔！” 就在此时，战场中突然传来一阵龟裂声响。 邪帝声音再度响起：“好秃驴，原来金刚舍利，藏在你这木鱼中！” 大战之中，邪帝仍能说话，似乎战力还在了空法师之上。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 轰！ 战场中爆发出一记巨响，震耳欲聋，整座大殿都在晃动，四周的墙壁上的尘土簌簌而落，房梁摇摇欲坠！ 寒气、佛光尽数散尽。 只见邪帝和了空法师两人都站在虚空中，相互对峙。 两人的中间，漂浮着一粒鹅卵石大小的金色石头，近乎透明，宛如琥珀，周围弥漫着绚丽光晕，似乎蕴藏一种神秘伟力。 金刚舍利！ 邪帝伸出手掌，五指弯曲，想要将这颗金刚舍利夺过来。 而了空法师双手虚抱，枯瘦的手掌，尽可能的将金刚舍利控制在身前。 两位大宗师在半空中争夺金刚舍利，力量不断催动，气势不断攀升！ 准确来说，半空中有三股不同的力量。 除了两位大宗师之外，金刚舍利本身也蕴含着一股庞大的能量。 两大宗师出手，正在不断挤压金刚舍利周围的光晕！ 陈棠突然感觉身上一轻，刚刚的那种恐怖威压，已经消失不见。 能动了？ 陈棠心中大喜，见两人僵持不下，小心翼翼的贴靠着墙壁，准备伺机而动。 可他刚有动作，便感到嗅到一股莫名的危机！ 刹那间，一股寒气从脊背上窜起，陈棠头皮发炸，感到毛骨悚然。 邪帝的目光，竟突然转动，落在他的身上！ “不好！” 陈棠心中一惊。 这神经病还是要杀我！ 来不及多想，陈棠第一时间进入神照状态。 与此同时，了空法师感受到邪帝目光中的杀机，也是神色一变，连忙开口劝阻：“陆施……” 两人本在对峙状态，僵持不下。 了空法师这一开口说话，漏了气息。 邪帝目光大盛，猛然发力。 了空法师浑身一震，原本护在金刚舍利周围的双手，微微松懈。 三方力量原本僵持不下，勉强保持平衡。 因为了空法师这边漏出一丝破绽，顿时打破僵局。 那金刚舍利受到邪帝和了空法师两股的力量挤压之下，瞬间弹飞出去，化作一道金光，刚巧不巧，方向正是陈棠这边！ 速度太快了。 陈棠眼前只见一道金光涌现，刚刚进入神照状态，便感觉到腹中传来一阵剧痛！ “嗯！” 陈棠闷哼一声，整个人重重的撞在身后的墙壁上，深深凹陷进去，周围的墙壁浮现出大片蛛网状裂痕。 尼玛！ 陈棠几乎想要骂人。 他只是被迫看个热闹，招谁惹谁了？ 神照状态下。 陈棠能清晰的看到，那颗金刚舍利就在自己的腹部丹田处。 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要将他的身体击穿。 但撕裂腹部之后，沾染上他的血迹，血液渗入周围的光晕，滴落在金刚舍利上，反而让这颗金刚舍利停留在他的腹部之中。 小腹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血流如注！ “啊！” 陈棠惨叫一声，神色痛苦。 “海棠！” 一声急切的呼喊声从门口传来，一位少女急冲冲的闯了进来，朝着陈棠飞奔过去，正是陆倾。 陆倾回到山边幽谷，听师伯说，姑姑回来之后就走了。 她便意识到有些不妙，连忙赶了过来。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邪帝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陆倾，并未出手阻拦。 金刚舍利中蕴含的能量，足以摧毁那个少年的全部生机！ 在陆倾赶到之前，了空法师已经来到陈棠身边，盯着陈棠的小腹，伸出手掌，似乎想要将金刚舍利摘出来。 但他白眉跳动，手掌悬在陈棠的小腹上方，神色迟疑，却又顿住。 很快，了空法师连点数指，眉心金光闪烁，以佛门无上真意，封住陈棠小腹周围的几处大穴，暂时压制住金刚舍利的能量。 “姑姑，我和海棠只是知己好友，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陆倾回头看着邪帝，怒目而视，道：“你干嘛要害他！” 邪帝神色淡然。 她此行前来，确实有杀陈棠之心。 但刚刚，却只是一个意外。 谁知道那金刚舍利会如此巧合，撞在此子身上。 只是，邪帝不屑解释。 当初，她斩断秦熙一条左臂，固然有惩戒之意。 其实也是因为秦熙的左手缺少四指，太容易暴露身份。 当年因为此事被陆云雁误会，她便不曾解释，反而承认下来，说今日只是断他一臂，若你们再不分开，下一次我便斩他头颅！ 陆云雁与秦熙被她吓跑了。 可她若真想留住二人，两人岂能从她手中逃出去？ 更何况，多少男女都是从知己好友发展起来的，她早就看透了。 免得陆倾被儿女情长所累，步她后尘，这少年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第60章 封印 倒是了空法师不忍见双方误会加深，帮忙解释道：“陈施主遭受此劫，只是意外，并非陆施主有意为之。” “要你装好人？” 邪帝冷笑一声，道：“我就是有意为之。” “阿弥陀佛。” 了空法师双手合十，低声道：“陆施主，金刚舍利的力量已经被彻底激发出来，以我一人之力，根本压制不住，还望陆施主助老衲一臂之力。” 说话之间，陈棠的身形已经不受控制，缓缓的漂浮起来，像是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托举，悬浮在半空中。 陈棠的小腹周围，弥漫着淡淡的金光，正在不断扩散。 “你摘出来不就好了。” 邪帝淡淡的说道。 了空法师沉声道：“金刚舍利被此子血脉浸染，已经与他融合，我若现在将金刚舍利拿出来，他的丹田，经脉都会被扯碎，就算能保住性命，整个人从此就废了！” “哦？” 邪帝微微一笑，道：“你若狠不下心来，我可帮你将金刚舍利取出来。” 了空法师大皱眉头。 现在不是取出金刚舍利的时机。 可若不将金刚舍利拿出来，舍利中蕴含的能量一旦冲破他的封印，释放出来，陈棠也会爆体而亡。 两种后果，了空法师都不愿见到。 陆倾握紧双拳，鼓起莫大的勇气，突然朝着邪帝大声喊道：“你若不出手救他，我就恨你一辈子！” 这句话说得极重。 以邪帝冷若坚冰的内心，也不免有所触动。 实际上，她心中对陆倾颇为喜欢，只是不怎么表现出来。 她孤寂一生，没有什么亲人。 当初，陆云雁带着陆倾回来的时候，听陆倾叫她一声姑姑的时候，心中就曾泛起一丝波动。 听闻陆云雁给这个女娃起名为陆倾，她心中更是喜欢。 倾，便有邪的意思，甚得她心意。 只是，陆云雁不愿与秦熙断绝关系。 两人争吵起来，她一怒之下，又将她们母女赶了出去。 事后想想，也有些许悔意。 但以她的性子，就算后悔，也不会主动承认。 此刻，听到陆倾说出这句话，邪帝出现了一丝迟疑。 了空法师见邪帝仍是不为所动，不禁叹息一声，道：“陆施主，伱可知道，只有他才知道秦施主的下落。” “什么！” 邪帝神色一变，盯着了空法师厉喝一声。 了空法师沉声说道：“他若身死，天下间，再无人知道秦施主所在。” 若是旁人说出这番话，邪帝或许还有所怀疑。 但了空法师身为禅宗，绝不会说谎。 邪帝冷哼一声，身形一动，瞬间来到陈棠身边。 只见她伸出手掌，速度极快，眼花缭乱般在陈棠的小腹周围，连点数下。 玄冥、佛光两大真意涌入陈棠体内，将金刚舍利的力量，封印在陈棠的丹田中。 失去金刚舍利的能量，陈棠的身形缓缓从半空中飘落下来。 陆倾连忙上前抱住，撕下一截衣衫，想要将陈棠小腹的伤口包扎起来。 可她定睛一看。 刚刚还是一个血洞的伤口，此刻竟已不再流血。 两位大宗师出手，再加上金刚舍利的能量，止住血脉，自然轻而易举。 伤口仍在，陆倾还是小心翼翼的将陈棠小腹包扎起来。 见陈棠缓缓睁开双眼，她才轻舒一口气。 “他果然没死！” 邪帝盯着了空法师，语气冰冷。 当初，听闻武帝魂断武将山，她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虽然有无数人亲眼目睹，武帝身死。 但她仔细打探之后，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 武帝身死，宇文茂众人带着武帝的尸首返程的路上，武帝尸首却凭空消失，就连宇文茂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武帝尸首有大军看守护送，众多强者随行，没道理凭空消失。 但这个诡异的事，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各方势力都在追查，就连玄天教都介入，只是追查一番无果，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当时流传出各种传言。 有说武帝化为鬼魂，找仇家索命。 那几年，宇文茂在逐鹿征战中，屡屡战败。 听闻宇文茂常年被噩梦纠缠，甚至修炼时候，都险些走火入魔，在营中惊慌失措的乱跑，甚是狼狈。 以他宗师修为，竟也信了这鬼神之说，在营中立起武帝之像来祈祷认罪。 正因为如此，军心涣散，最终宇文家退出逐鹿的争夺，最终被乾帝击溃收服。 邪帝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 她知道，此事必有蹊跷。 但以她的修为，也想不出，武帝究竟是生是死，当初在武将山上，又发生了什么。 所以，从那之后，她便定居在武将山下的幽谷中，想要求个答案。 “海棠，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陆倾关心的问道。 陈棠晃了晃头。 刚刚金刚舍利撞开他小腹的时候，一股庞大浩瀚的力量在丹田中爆开，流经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这股力量太过庞大。 陈棠感觉自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几乎要爆开！ 但很快，便有一股力量涌入体内，暂时将金刚舍利的能量压制住。 只不过，金刚舍利仍是蠢蠢欲动。 过了片刻，又有一道力量涌入体内，才彻底将金刚舍利封印住。 在这个过程中，陈棠耳边能清晰的听到邪帝三人的说话。 但诡异的是，他的脑海中，流淌过一道道玄奥难解的经文，梵音响彻不断，似乎有人在他的脑海中诵经礼佛。 “如是我闻……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些神秘文字一股脑的涌入脑海中，陈棠只觉得头昏脑涨，沉甸甸的。 腹部伤口处倒是不怎么疼了，但丹田内，有种异物塞入的鼓胀之感。 陈棠都说不清，自己现在好不好。 “还行吧。” 陈棠不想让陆倾担心，勉强回了一句。 邪帝缓缓问道：“和尚，当初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弥陀佛。” 了空法师轻吟一声，面露感慨，缓缓道：“老衲从南夏赶过来的时候，武朝大势已去，秦施主重伤逃至此地。” “老衲若出手救下秦施主，固然可以暂时击退追兵，但只能保护秦施主一时。” “无奈之下，老衲便布下一方幻境，瞒天过海，迷惑天下。” “哦？” 邪帝挑眉，面露怀疑，问道：“你有这等手段，幻境能瞒过宗师强者？” “以老衲的手段，自然做不到。” 了空法师道：“当时，老衲催动金刚舍利中蕴含的力量，才得以将那处幻境布施出来。” 听闻此处，陈棠的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一段经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第61章 果然是神经病 邪帝若有所悟，道：“也就是说，当初众人看到的什么武帝身首异处的种种景象，都只是幻境？” “不错。” 了空法师点了点头，道：“当时老衲催动金刚舍利，幻境覆盖武将山周围百里，此地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假象。” “秦施主已被我救上西坪寺中，只是他受伤极重，伤了神魂，就算活下来，也难以痊愈。” 陆倾隐隐听明白两人之间聊的是谁，又惊又喜，忍不住问道：“爷爷他还活着，对吗？” 了空法师闭口不言，算是默认。 陈棠心中暗叹。 了空法师真是好手段。 就算他当时以武力救下武帝，也免不了会被各方势力盯上，追杀无穷无尽。 只有武帝假死，才能彻底脱身！ 邪帝又问道：“那这么多年过去，他躲在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出来？” “善哉，善哉。” 了空法师叹息一声，道：“经此一变，秦施主看破红尘，再无争霸之心。” “而且秦施主本性宽厚仁义，他曾说过，他这一生，愧对太多人，若是再度出山，神州必将陷入战乱，他的那些部下，也都难以善终。” 陈棠默然，不禁回想起武帝提及雪岭之战的一幕。 他的内心，对当年战死在雪岭的那些将士英灵，有着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所以，他才会选择在雪岭避世，了结余生。 陈棠曾好奇过。 武帝整天呆在雪山上，只有山君陪伴，难道不孤独？ 此刻想想，或许因为有那些埋骨雪岭的将士，武帝才能在那里一呆便是数十年。 回想这些往事，因为武帝当年出手，打败天竺高僧，夺下金刚舍利，将其交给了空法师。 正因为如此，才有了空法师后来的出手相助。 借助金刚舍利的伟力，瞒天过海，假死脱身。 这其中的因缘果报，不禁令人唏嘘。 只是，邪帝与武帝又是什么关系？ 怎么邪帝对武帝如此紧张？ “什么宽厚仁义，只是负心薄幸之人罢了！” 邪帝冷笑一声。 陈棠心中一动。 这语气…… 难道说…… 他和陆倾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奇。 了空法师闻言，苦笑一声，道：“男女之事，老衲不懂。只是秦施主曾亲口对老衲说过，他确实对你不起。” 听到这句话，陈棠心中再无怀疑。 原来武帝、邪帝当年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邪帝闻言，冷笑道：“要你这和尚多管闲事，替他道歉？他怎么不来当面对我说？” 随后，邪帝目光一转，落在陈棠身上，冷冷问道：“小子，他在哪？” “不知道。” 陈棠无视邪帝那半死不活的眼神，也冷冷的回了一句。 邪帝被怼的一愣。 她的手段，这个少年明显已经见识到了，居然敢这般跟她说话？ “我能救你，就能杀你！” 邪帝面露杀机，缓缓道：“再问你一遍，你说不说！” 陆倾神色紧张。 了空法师也大皱眉头。 面对邪帝的威胁，陈棠浑然不惧，冷笑一声，道：“要杀便杀，废什么话！杀了我也不说！” “神经病吧伱！” 停顿片刻，陈棠仍觉不解气，又冒出一句。 憋了这么久，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陈棠顿时感觉身心舒畅，无比痛快。 打又打不过，只能过过嘴瘾。 当然，他心中其实怕得要死…… 他敢这样说，其实也有自己的考虑，并非是一时莽撞。 一来，有了空法师在一旁盯上，就算邪帝出手，了空法师也能拦下来。 二来，武帝曾叮嘱过他，不能透露自己的行踪。 陈棠绝不会食言。 更何况，这个邪帝疯婆子一样，万一找上雪山，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这神经病号称邪帝，行事与常人大不相同。 若换做正常人，听到他这番话，定会勃然大怒，一巴掌给他拍死。 这神经病应该不会…… 陈棠说出那句话，可把陆倾吓了一跳。 她连忙站出来，挡在陈棠身前，满脸惊恐的看着邪帝。 她又侧头，求助似的看向了空法师。 怎料了空法师神色淡定，反而没有方才那般紧张。 邪帝面无表情的盯着陈棠，看了好半天，才点点头，道：“好，好，好，你小子有骨气！你让我杀你，我偏不杀你！” “果然是神经病。” 陈棠心中吐槽一句。 邪帝不知在想些什么，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原本，她心中应该恨极了武帝。 可刚刚听说武帝还活着，她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反而感到一丝轻松，一丝庆幸。 当初，明知武帝有难，她却狠下心来，没有出手相救。 事后回想起来，不免有些后悔。 不管怎样，两人当年毕竟有过一段无比快活的时光。 正因为如此，她才托付冯虚御进京，将秦熙救了出来。 邪帝有些恍然。 她突然发现，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对于当年的那一段往事，或许已经放下了。 他们都到了这个年龄，还有几年可活？ 还有什么事放不下呢？ 这个少年是你的传人吗？ 你选人的眼光不错，他颇有你当年的意气。 不过，他居然骂我神经病！ 这么多年，还没人敢骂我。 若非看在是你的传人，我定不会饶他，哼！ 邪帝盯着陈棠的丹田，淡淡道：“你也别神气，那颗金刚舍利在你丹田中，只是暂时被我们两人封印住。” “你的丹田中，有金刚舍利，还有我们二人的武学真意，你别想修炼出内气。” “啊？” 陈棠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空法师。 了空法师微微点头，示意邪帝所言不错。 “解开封印不就好了？” 陈棠试探着问道。 了空法师摇头道：“现在还不行，金刚舍利的能量太过庞大，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难道就让这玩意在我丹田里放着？” 陈棠瞪眼。 这属于什么？ 后天肾结石？ “这……也是陈施主的缘分。” 了空法师双手合十，道：“等过一些时日，金刚舍利与陈施主身体渐渐融合，不再排斥，或许就能解开封印，再想办法将其取出来。” “或许？” 陈棠眼睛瞪得更圆了。 了空法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这种情况，老衲实在没遇见过，也说不准……” 陈棠：“……” 拿我做实验呢？ 第62章 西陵密宗 陈棠倒也没怎么在意。 既然已经赶上了，就让它在丹田里先放着吧，将来再说。 反正他还没到修炼内气的那一步。 车到山前必有路。 实在不济，回大雪山去找武帝，修炼那套《龙虎丹经。 金刚舍利是域外之物。 准确来说，他也算是域外之人。 这其中看似是阴差阳错，未必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而且，刚刚神照状态下，陈棠惊讶的发现，刚刚自己的身体被金刚舍利的能量冲刷之后，骨髓竟然已经发生变异，汨汨流淌，如同白霜一般，没有半点杂质！ 若凝神去看，还能看出里面泛着点点神秘的金光。 髓如霜！ 这是六品大成的标志！ 这金刚舍利果然蕴藏着神秘伟力。 只是被冲刷了一下，身体便有这番变化。 若陈棠借助虎啸龙吟之声来震荡骨髓，按部就班的修炼，短则半年，长则一年，才有可能修炼到六品大成！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那晚，邪帝没有继续为难陈棠，后来带着陆倾下山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陈棠便在武将山上养伤。 每晚入睡之前，陈棠都会进入神照状态，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小腹的伤口处，如此可以加速伤口愈合。 十几天，陈棠的伤口便已痊愈。 这段时间，陆倾来到西坪寺探望陈棠。 陈棠没再赶她离开。 自从那晚搬出武帝之后，邪帝对他就没再喊打喊杀。 对他和陆倾之间的事，邪帝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当然，两人都是坦坦荡荡。 毕竟武将山上下，除了和尚就是神经病，只有两人年纪相仿，聊得起来，自然走得近些。 半个多月的修炼，陈棠的修为已经遇到瓶颈。 自从那晚经过金刚舍利的洗礼，突破到六品大成，他每天都以虎啸龙吟震荡骨髓，却始终没有什么进展。 这一日，陈棠来找了空法师询问：“法师，我的修为停在六品大成已经半个多月，似乎遇到了瓶颈。” 了空法师道：“伐髓换血，换血等于一次遍布周围的蜕变，难如登天。脱胎换骨，易筋伐髓四境中，伐髓极境最难修炼。” “有些人可能苦修十年，都无法突破到这个层次。” 说了一大堆，也没说怎么解决。 陈棠只能继续问道：“法师，有什么办法能够突破这个瓶颈？比方说，换个伐髓的功法修炼？” 了空法师道：“秦施主的虎啸龙吟法，已经算是伐髓中极为上乘的功法。换其他伐髓功法修炼，功法层次不够，对施主也是无用。” 怎么点不透了空法师呢…… 陈棠心中嘀咕一句，换个更加直接的方法，道：“法师，我听说，佛门之中有一部伐髓功法，名为《洗髓经……” 了空法师哑然失笑，道：“施主所言不错，《洗髓经确实是佛门最为上乘的伐髓功法。只不过，《洗髓经不在神州的佛门传承中，而是在西陵密宗的手里。” “啊。” 陈棠面露惋惜，道：“最近几天，在新平禅院，我倒是见到几位来自密宗的僧人。” “哦？” 了空法师若有所思，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没细问，好像是什么交流佛法。” 陈棠随意答道。 这段时间，他依旧每天去新平禅院蹭饭。 只是近些天，在禅院中偶然能看到一些红衣布袍的僧人，大多看上去极为精瘦，皮肤粗糙，脸颊两侧微微泛红，眼含精光。 从禅院弟子口中得知，这些红袍僧人，都是来自西陵密宗。 只是偶尔听禅院弟子闲聊，这些密宗僧人前来拜访，除了交流佛法，似乎还切磋了武学。 新平禅院的年轻弟子被打伤不少。 陈棠当个热闹听，也没在意。 这天刚到午时，陈棠在西坪寺院修炼完，正准备去新平禅院蹭饭，便见到一位中年僧人匆匆忙忙的赶来。 见到陈棠之后，中年僧人微微一怔，随后看见了空法师，才快步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行礼，低声道：“本光拜见了空禅师。” 陈棠心中一动。 本字辈的？ 这段时间，在新平禅院蹭饭，他也大概了解一些佛门传承。 了本圆可悟。 本字辈属于二代僧人，新平禅院的方丈，似乎就叫做本光。 像是新平禅院的小沙弥，大多都是悟字辈的。 “何事？” 了空法师问道。 本光方丈看了一眼陈棠，神色迟疑。 陈棠故作不知。 了空法师也没有开口赶人。 本光方丈只好说道：“西陵密宗的宗主带着门下弟子登门拜访，说在乾国佛门衰败，寺庙荒废，气数已尽，想要拿走金刚舍利，代为保管。” 在了空法师面前，这位新平禅院的方丈，也要自称弟子。 “弟子自然不认同，于是那位密宗宗主便与弟子约战，分文斗武斗两场。新平禅院乃是乾国第一佛门圣地，自然不能退怯。” 本光方丈道：“文斗便是佛门辩经。弟子见对方来者不善，这一场，便由弟子来选择题目。怎料那密宗宗主佛法精深，不在弟子之下。” “我二人在禅院中辩论三天，没能分出胜负，这一局便算作平手。” 陈棠撇撇嘴。 敢情是自己出的题，都没赢过对面。 本光方丈似乎也觉得面上无光，停顿片刻，又道：“因为文斗是弟子选的题目，到了武斗，便交给对方来决定武斗方式。” “密宗宗主说，佛门的传承在于未来，所以武斗的范围，就是在年轻弟子中决出个高下，年龄要在二十岁以下。” 正常来说，二十岁以下，都还没修炼出内气。 本光方丈继续说道：“密宗那边有一位年轻僧人，六品上，但能爆发出来的力量，绝对超过十石！精通音域之法，密宗大手印，禅院的年轻弟子，无一人是他对手。” “这些天来，密宗的这位年轻僧人，已经连败禅院十几位杰出弟子，禅院实在是没人了！” 说到这里，本光方丈面露惭愧，道：“了空法师，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若是没有其他法子，金刚舍利就保不住了。” “弟子身为方丈，也不好食言，出尔反尔。” 了空法师始终没说话，直到此刻，他白眉一挑，目光落在陈棠身上。 第63章 明元师兄 陈棠看到了空法师的目光，便知道自己肯定躲不过去了。 金刚舍利在他丹田里。 他总不能剖开小腹，将金刚舍利拱手相让。 好在打架这种事，他还算擅长。 西陵密宗，嗯…… 陈棠若有所思。 本光方丈顺着了空法师的目光看去，不禁面露疑惑，问道：“禅师的意思，是破局之法在他的身上？” “嗯。” 了空法师颔首道：“让他去吧。” 本光方丈道：“可密宗前来，是要与我佛门中人切磋武斗，这个少年年纪倒是符合，可他不是佛门中人吧？” 了空法师问道：“密宗对俗家弟子还是出家弟子，并无要求吧？” 本光方丈迟疑了下，道：“这一点倒是没有限制。” 了空法师闻言，朝陈棠招了招手。 陈棠上前。 了空法师望着他，含笑道：“陈施主若不嫌弃，可拜入我门下，做一个佛门的俗家弟子。” 眼前这位可是天下九宗之一。 拜禅宗为师，陈棠肯定不嫌弃。 只是，他仍是面露犹豫，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虽说是俗家弟子，可毕竟是佛门，听说有一些清规戒律，别以后连口肉都吃不得。 他还是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轻松一些。 “俗家弟子要剃度吗，有什么限制没？” 陈棠试探着问道：“能吃肉吗，能娶媳妇吗？” 这些事别看小，可关乎未来的幸福，可得提前问清楚。 本光方丈闻言，不禁暗自摇头。 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大失所望。 了空法师倒是不以为意，笑而不语，只是望着寺院门口的方向。 “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陈棠循声望去。 只见一男一女携手迈进西坪寺。 男子一袭布衣，身形高大，器宇轩昂，额宽眉长，目光深邃。 女子模样温婉，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很是亲切友善。 这一男一女穿着打扮很是普通，但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难言的贵气。 布衣男子牵着女子的手掌，朝着大殿行来，一边走口中一边说道：“小兄弟，你大可放心，佛门俗家弟子可以大口吃肉，也能娶媳妇！” “哦？” 陈棠听布衣男子语气笃定，心中便信了三分。 只见布衣男子与女子进入大殿中。 布衣男子对着了空法师躬身行礼，沉声道：“弟子明元，拜见师父。” “杜氏拜见法师。” 那位女子欠身行礼。 了空法师微微颔首，笑道：“你们回来啦。” 陈棠上下打量了一下布衣男子，拱手道：“这位大哥，你是了空法师的俗家弟子？” “正是。” 布衣男子点头笑道：“所以，我才能明确的告诉你，俗家弟子没那么多讲究。” 陈棠轻舒一口气，放下心来，道：“那我就拜入法师门下，当个俗家弟子好了。” 本光方丈大皱眉头。 这个年轻人怎地一点都不懂礼数。 本光方丈呵斥一声：“还不跪下，给法师磕头行拜师之礼！” “不必。” 了空法师摆手道：“这些礼数，只是规训弟子的手段，众生平等，更何况师徒。在我这里，没有这些规矩。” 只是寥寥数语，本光方丈便感到一阵羞愧，无地自容。 了空法师望着陈棠，道：“从今以后，你的法名便是明镜。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明镜……” 陈棠轻喃一声。 耳边又听得了空法师说的那四句话似曾相识，不禁下意识的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话音一落。 大殿之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本光方丈目瞪口呆的看着陈棠，眼神中满是震惊。 布衣男子心中默念陈棠说出来的那四句话，暗自惊叹，看着陈棠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 了空法师神色复杂，叹息一声。 陈棠说出来的这四句话，在意境上，比他的四句，确确实实的高出一头。 这种差距，便是一个不通佛法的人，都能感受得到。 他坐禅礼佛百余年，修为通天，没想到在佛法的领悟上，竟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 刹那间，了空法师多年来如平湖般的心境，竟泛起一丝波澜，生出几分挫败感。 难道金刚舍利与此子相融，并非是巧合？ 莫不是舍利通灵，自行择主？ 其实这几句佛偈，在陈棠前世却有一个典故。 禅宗五祖弘忍迟暮之时，想要传下衣钵，便询问大弟子神秀，让他作一首偈颂。 神秀做出来的四句，便是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弘忍却觉得不太满意，感觉这四句佛偈距离明心见性还差了点意思。 后来一个大字不识，只会挑水劈柴的小僧慧能，在这四句佛偈的基础上，说出另外四句，便有了传世千年的佛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而慧能，便是后来的禅宗六祖。 这个世界，只有前四句佛偈，却并无慧能禅师的后四句佛偈。 陈棠不知这些典故和来龙去脉，只是在前世听过一位天王巨星唱过的歌中，有这四句话，便记了下来。 此刻，随口一说，却不曾想引得在场众人感慨万千。 本光方丈看着陈棠的眼神，早已没了最初的轻视。 “善哉，善哉！” 了空法师轻吟一声，看着陈棠两眼冒光，道：“明镜，你身具慧根，小小年纪，对佛法便有如此深刻的领悟，不如伱剃度为僧，真正拜入佛门……” “不不不！” 没等了空法师说完，陈棠就一个激灵，连忙摇头。 “大哥，咱们这法号怎么是明字辈的，不在了本圆可悟之列？” 陈棠连忙岔开话头，随便问了一句。 布衣男子解释道：“佛门正式的出家弟子，才会按照正常的辈分排列，俗家弟子，师父会按照自己心意赐一个法名。” “师弟，你今后可不能叫我大哥了，要称师兄。” 明元微微一笑。 “见过师兄，师嫂。” 陈棠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呼。 就在此时，他心中一动，侧目望去。 只见西坪寺门口，一位身形挺拔，魁伟高大的老者，背负双手，缓步走入寺院之中。 老者苍髯如戟，目光湛湛，环顾四周，落在了空法师身上，微微一定，便迅速掠过。 第64章 师兄上道 “这个老者……” 陈棠若有所思。 这位老者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在武帝的身上，也能感受到。 那是无数次历经生死，浴血奋战，只有在战场中才能磨砺出来的特殊气质。 但在踏入西坪寺后，老者身上的肃杀之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我从外面请来的一位高手，自己人。” 明元见陈棠注意到老者，便简单解释了一句。 陈棠微微点头，小声道：“师兄眼光不错，这人年纪虽大了些，但手段应该不弱。” 明元笑而不语。 本光方丈暗自惊叹陈棠在佛法上的悟性，但仍是面露担忧，问道：“法师，明镜的实力能敌过那位密宗僧人吗？” “应该有一战之力。” 了空法师说道。 平时陈棠就在寺院里修炼，对于陈棠有几斤几两，了空法师大概心里有数。 陈棠目前爆发出来的力量，恐怕已经达到十三石的层次。 若那个密宗僧人只是超过十石，应该不是陈棠的对手。 陈棠心中一动，突然问道：“方丈，这种切磋有什么限制吗？” 本光方丈道：“佛门净地，不好善动刀兵，所以切磋都只限于拳脚功夫，如此也好有个分寸。” 陈棠又问：“用佛门之外的拳法行不行？” 不让动用兵器，佛门的功法，他只懂一门《大力金刚手。 但这门功法，更多在于发力技巧，没有什么固定的招式。 “那肯定不行。” 本光方丈如梦初醒，连忙说道：“了空法师，明镜才刚刚拜入佛门，不懂得佛门功法，以其他武功与人切磋，就算赢了，也会落人口舌。” “说的就是啊！” 陈棠一拍大腿，唉声叹气，看上去极为有些惋惜。 了空法师看着陈棠装模作样，眼角不禁跳动几下。 “这小子……” 了空法师活到这个岁数，哪里会看不出陈棠的心思。 只是，这种事多少有点连唬带骗的性质，他不好意思开口。 明元微微一笑，突然说道：“让明镜师弟现在去禅院藏经阁，学一门功法不就好了。” “这师兄不赖，上道！” 陈棠看向明元，背在身后的大拇指，对着他悄悄竖起。 两人相视一笑。 “这哪里还来得及。” 本光方丈皱眉道：“现如今，密宗众僧就在禅院中等着，难道要等明镜修炼三五个月再来切磋？” 佛门七十二绝技。 虽然在神州战乱时候，遗失不少。 但保存在新平禅院中的各种功法，也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上手的。 说是修炼三五个月，那都少了。 即便是佛门之中，最基础的拳法《罗汉拳，想要熟悉掌握每个招式中的变化，也都要修炼三两年往上！ 这还只是知其形。 若是想要修炼到通其变，那更是需要长年累月的修炼。 “不用那么久！” 陈棠大手一挥，道：“给我半天时间就行！” 本光方丈面色狐疑的看着陈棠。 若非方才陈棠脱口说出四句震聋发聩的佛偈，他现在都懒得搭理陈棠。 “半天的时间就行？” 本光方丈半信半疑的追问一句。 “没问题！” 陈棠语气笃定。 这倒不是大话。 他早已破开泥丸，入神坐照，修炼大多数武学都没有什么瓶颈，易如反掌。 “好。” 本光方丈只能暂时应下。 死马当作活马医，先试试吧。 了空法师既然对新收的这位俗家弟子如此自信，想必是有几分手段。 本光方丈沉声道：“事不宜迟，明镜，你现在就跟我去禅院。” 明元笑道：“左右无事，我也过去瞧瞧，凑个热闹，正好见识一下师弟的手段。” “好啊。” 陈棠也笑道：“师兄替我掠阵。” 几人离开大殿。 走到西坪寺门口的时候，陈棠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方才那位老者不知何时，竟跑到武帝坟墓那边去了。 半蹲在武帝坟墓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几人要走，老者才缓缓起身，朝这边跟了过来。 陈棠与明元、杜氏，跟着本光方丈朝着西平禅院行去。 没过多久，几人便来到禅院前，走了进去。 “方丈，你可回来了！” 几人刚刚迈步进入禅院，便有几位院中的僧人迎了上来，脸上满是忧虑。 本光方丈连忙问道：“怎么了？” “那密宗的小僧实在太嚣张了，一直在叫阵。” “量，结果都以惨败告终，甚至没有人能接他三招！” “是啊，而且密宗众僧一直讽刺我们这边的佛门传承，众位师兄弟也无法辩驳。” 佛门传承自从神州战乱之后，在北神州便衰落下来。 在南夏，佛门更加鼎盛，号称有四百八十寺，香火不断，乃是佛门正宗。 所以，在绝大多数人的认知中，禅宗应该在南夏。 本光法师深吸一口气，道：“先别急，我从外面找来一位俗家弟子，一会让他试试。” 说完，本光法师满怀期待的看向陈棠。 “见过诸位法师。” 陈棠抱了抱拳。 “这……” 众多佛门高僧上下打量着陈棠，目光中都带着一丝怀疑。 这人个头倒是不小，可别是外强中干。 那个密宗的小僧，块头不大，身形枯瘦，但举手投足，却能爆发出惊天神力！ 禅院中力气最大的年轻僧人都扛不住。 “你们再尽量拖延半日。” 本光方丈道：“我先带着他，去藏经阁中学一门拳法……” 说到后面，本光方丈的声音都越来越小。 自从当上方丈之后，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心虚过。 “现学？” 对面众位高僧瞠目结舌，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急，不急。” 陈棠摆摆手，道：“我午饭还没吃，去吃个午饭先，吃饱了才好练武。” 本光方丈：“……” “师兄，师嫂，你们也没吃吧？” 陈棠拉上明元，极为热情的说道：“走，咱们一起！我跟你们说，这禅院的斋饭真是不错，你们定要尝尝。” 一边说着，陈棠无视旁人，便朝斋堂的方向行去，好像回到了自己家。 “师弟，这不好吧？” 杜氏见旁人脸色不大对，小心着问道。 “没事，我这有卡。” 陈棠随口回了一句。 明元莞尔一笑，牵起杜氏的手掌，跟着陈棠走了过去。 那位老者神色平静，也跟了上去。 第65章 罗汉伏魔拳 众位禅院高僧看着本光方丈。 本光方丈看着陈棠离去的背影，心里越发没底。 本来就时间紧迫，这年轻人还惦记吃饭？ 事到如今，本光方丈轻咳一声，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诸位也还没吃饭吧，咱们一起去吃点吧……” 禅院众位高僧被密宗僧人堵在家门口，将门下最杰出的年轻弟子挨个揍了个遍，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不过，众位高僧还是与本光方丈跟了过去。 禅院斋堂。 陈棠来到这，熟门熟路，跟不少僧人都混熟了，一走一过，打着招呼。 “你这小子，蹭饭就罢了，怎么还带人来蹭？” 伙头僧见陈棠过来，不禁瞪眼问道。 “大师，这是说的什么话。” 陈棠道：“我此番是被本光方丈请过来，对付密宗小僧的，多吃你几碗饭，有什么打紧。” “胡吹什么呢，就你？” 伙头僧哪里会信，笑道：“要说比吃饭，估计你能胜过人家。” 两人这些天来，早已熟悉，闲聊起来，没什么顾忌。 在斋堂中的一些僧人闻言，也传来一阵笑声，都以为陈棠在信口胡诌。 陈棠给明元、杜氏、还有那位老者打了碗斋饭，问道：“新平禅院号称乾国第一寺，年轻弟子中没有能打的？” “嘿！” 伙头僧道：“不是咱们寺院的年轻弟子弱，而是那个密宗小僧太强。你可知道，佛门无上洗髓秘法《洗髓经就在西陵密宗这一支的手中。” 陈棠一边吃饭，一边点头。 有关此事，了空法师曾提过一次。 伙头僧道：“那密宗小僧乃是苦行僧，借助苦修磨砺内心，锤炼肉身体魄，借助洗髓经，已经达到换血极境。举手投足，搬运血脉，势大力沉，寻常六品武者，根本抵挡不住。” 另一位僧人说道：“还有六字真言，密宗大手印，堪称同阶无敌。” “我可是听说，禅院各堂各院的五代年轻弟子，都被人一顿暴揍，全无还手之力，那个惨呦。” “我听一些三代，四代的师兄说，其实第一局文斗，咱们跟密宗虽然算是平手，但实际上方丈算是输了。” “确实如此，毕竟是方丈出的题目，早有准备，平时不知练多少回呢！人家远道而来，临时应战，都能辩成平手，可见对方佛法之精深。” 众多僧人提及此事，都来了兴致，议论纷纷。 就在此时，伙头僧一抬头。 正看见本光方丈和一众禅院的高僧首座，站在斋堂门口，一个个脸色难看。 “见过方丈。” 伙头僧神色一正，连忙打声招呼，同时也是在提醒其他僧人赶紧闭嘴。 本光方丈原本也想凑合吃点斋饭，可听见众位僧人的议论，哪里还吃得下去饭。 “明镜，你快点吃，吃完跟我去藏经阁！” 本光方丈没好气的对着陈棠说了一句。 陈棠没管这些，仍是干了好几大碗饭才作罢。 明元、杜氏、还有那位老者跟着其他僧人，前往大雄宝殿前的广场。 陈棠跟着本光方丈，到了藏经阁外。 “伱在这里等我，我到里面取一本武学来。” 本光方丈说了一句，便当先进入藏经阁中。 “我进去自己挑不行吗？” 陈棠问道。 “你想什么呢？” 戒律堂首座脸色一沉。 这藏经阁乃是禅院重地，别说陈棠这个俗家弟子，就算是他要来藏经阁，都要跟方丈师兄禀报一声。 陈棠本想进去挑选一些传说中的佛门七十二绝技，看来是没戏了。 他转念一想，倒也对。 藏经阁这种地方，若是让他这个俗家弟子随便进出，那八成也没什么好东西。 不过，以后还有机会。 没过多久，本光方丈便拿着一本小册子走了出来，递给陈棠。 陈棠接过来一看，顿时没了兴致。 《罗汉拳。 本光方丈沉声道：“《罗汉拳是禅院中最基础的拳法，也是你能在半天之内，唯一勉强掌握的拳法。” 说完，本光方丈便将陈棠带到罗汉堂。 这里是禅院僧人习武修行的场所，此刻已过晌午，便有不少年轻僧人在这边修炼拳脚。 “你在这里修炼吧。” 本光方丈道：“罗汉拳禅院的弟子人人都会，你若有什么不懂之处，随便找一位僧人都为你解惑。” 说完，便带着众位高僧离开了。 “那不是蹭饭香客吗？” “他来这做什么？” “我听说，是方丈请他过来，对付那个密宗僧人的。” “他？连罗汉拳都不会，这是要现学吗？” 罗汉堂的众多僧人看着陈棠，窃窃私语。 这种场面，在所难免，陈棠不以为意，翻开《罗汉拳，按照上面的拳法套路，简单的演练起来。 他表现得虽然轻松，但心中却不敢大意。 只能动用佛门武学，他练得最为纯熟的伏虎拳，擒龙手都用不出来。 而且，在众位高僧的环伺之下，里面极有可能有宗师强者。 山中客曾叮嘱过他，在其他宗师强者面前，要隐藏自己入神坐照的能力，免得引火烧身。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战力削减大半！ 只是动用蛮力，未必是密宗小僧的对手。 《罗汉拳虽然是佛门武学的基础，但里面毕竟有拳法招式，再辅以《大力金刚手，才有机会胜过对方。 《罗汉拳从第一式童子拜佛开始，到最后的坐山式，共有六十一式。 陈棠只是演练一遍，就记住大半。 再练一遍，六十一式便已全部熟记于心。 待练到第三遍的时候，陈棠刚刚用出一式‘童子拜佛’，丹田中的金刚舍利却微微震动了一下。 童子拜佛，原本的招式，本应该是双手合十。 好似福至心灵一般，陈棠鬼使神差的双手微微分开，仿佛掌心中捧着一个饭钵。 这个细微的改变，牵连浑身肌肉骨骼，发出一阵噼啪响动。 陈棠身体几处肌肉仿佛鼓胀起来，感到一阵温热，发力的方式，也随之发生变化！ “罗汉伏魔拳，举钵式！” 与此同时，陈棠的脑海中，响起一道梵音，仿佛来自虚空尽头。 什么玩意？ 陈棠心中一凛，猛地惊醒过来！ 刚刚只是练了一式，竟感到浑身燥热，微微发汗，可见消耗之大！ 第66章 十六罗汉 罗汉伏魔拳？ 陈棠若有所思。 据他了解，罗汉在佛门之中，有着镇压邪魔，驱除外道的象征，更是大神通者才拥有的称号。 陈棠稍作休息，继续演练。 “马步单鞭！” 那道梵音没有出现，好像刚刚的一幕，只是昙花一现。 “展脚冲拳！” “大鹏趟爪！” “……” 接连演练几式之后，陈棠突然浑身一震，这几式拳法招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随后化繁为简，演变成一式。 “掷象式！” 脑海中的梵音，再度响起。 陈棠朝前方猛地打出一拳，掌心中仿佛扔出一头巨象，整个人的身形，也跟着朝前面冲出几步，气势惊人！ “嘻嘻。” 罗汉堂中，不少弟子看到陈棠在一旁演练拳法，不禁暗自偷笑，窃窃私语。 “这蹭饭的刚刚练的是什么？马步单鞭吗？” “看着像展脚冲拳。” “我看更像是大鹏趟爪。” “哈哈，这么简单的招式，居然被他练成了四不像。” 即便是刚刚拜入新平禅院一两年的小沙弥，罗汉拳都练的有模有样，在一旁看热闹。 “你没看他刚才呢，童子拜佛这样最简单的起手式，他都练错了。”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他刚刚哪里像是童子拜佛，倒像是举着饭钵化缘的僧人。” “哈哈！” 周围的嬉笑声，议论声，陈棠恍若未闻。 他只是下意识的演练《罗汉拳。 “静思式。” 而此刻，陈棠双膝缠绕，单手拄额，闭上双眼，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打坐，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嘈杂声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怪哉！” 陈棠很快恢复清醒，刚刚那一式，不像是什么拳法，反而像是一种入定呼吸的法门。 “欢喜式！” 梵音再度响起。 多种《罗汉拳的招式，再度演化。 陈棠在原地展现出诸多古怪的姿势。 与之前不同，欢喜式演变出许多变化，极为怪异，感觉不像是什么拳法招式。 陈棠沉浸在演练武学之中，尚且感受不到。 有些僧人看到陈棠刚刚这几招，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面红耳赤，啐了一口！ “师兄，蹭饭的刚刚这几招看着好生古怪。” “是啊，他在那蛄蛹啥呢？” “哼！真是俗不可耐，污人双眼，佛门清净之地，此人竟做出这等猥琐不雅举动，你们都别看了！” 这僧人嘴上这般说，自己却不时偷看一眼。 可惜没过多久，陈棠便换了招式。 陈棠将六十一式《罗汉拳练了一遍，最终演化成十六式。 里面的招式法门，他似乎在前世听说过，与十八罗汉有关。 像是举钵罗汉，静思罗汉，过江罗汉，都是十八罗汉之一。 只不过，《罗汉伏魔拳只有十六式，这却是与前世不同的地方。 十六式《罗汉伏魔拳，并非都是拳法招式。 像是青狮式，似乎与某种手印有关。 而欢喜式，他只是似懂非懂。 练欢喜式的时候，浑身异常燥热，说不出来的难受，一点都不欢喜。 而过江式，似乎是一门轻功。 擎天式，与掌法相关。 陈棠的心中，渐渐涌起一丝明悟。 如果说，《罗汉拳是佛门最简单易学的拳法。 那《罗汉伏魔拳恐怕就是一切佛门武学的基础！ 这门拳法包罗万象，里面不仅仅有拳法，还有佛门手印，掌法，轻功，指法，乃至一些关于开窍的修行秘法。 陈棠将十六式《罗汉伏魔拳演练完之后，浑身早已大汗淋漓。 不觉间，已经过去两个时辰，甚至比练六十一式《罗汉拳还要缓慢，消耗气力。 陈棠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心神，养精蓄锐，脑海中回想《罗汉伏魔拳的招式细节。 里面有些招式，适合与人厮杀搏斗。 而有些招式，更像是修炼法门，要提前摘出去。 没过多久，几位高僧匆匆忙忙的赶来。 “师父，这个蹭饭的一下午时间，一式罗汉拳都没练成。” 一位年轻僧人迎上去说道。 “一式都没练会？” 罗汉堂首座大皱眉头。 时间虽然有些仓促，但熟练《罗汉拳中的几招几式，应该问题不大。 一式都没练会，这人资质也太差了些！ “明镜，你行不行？” 戒律院首座皱眉道：“时间就快到了。” “走吧。” 陈棠睁眼起身，神色平静，道：“去会会那密宗高僧。” 众位高僧心中也没底，可到了这一步，只能赶鸭子上架。 “走，咱们也过去看看！” 罗汉堂的众位弟子连忙跟了上去。 “怎么回事，这么大动静？” 其他堂院的禅院弟子见状，连忙上前询问。 “你还不知道吗，那个蹭饭香客，要和那位密宗小僧交手了！” “蹭饭的，就凭他？” “可不是，他刚刚还在我们罗汉堂，学了一下午的《罗汉拳呢！” 这段时间，陈棠在新平禅院的年轻一辈弟子中，早已‘恶名昭着’，不少弟子听说，都纷纷朝广场这边跑来，想要看个热闹。 没过多久。 众位高僧领着陈棠，来到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 广场上，本光方丈还有一众新平禅院的高僧，端坐在居中的位置。 左侧一片区域，站着不少身穿藏红僧袍的僧人。 右侧那片区域的人，服饰各异，鱼龙混杂，都是来自天南地北的香客，江湖人士。 明元师兄、师嫂就在那边。 那位老者如同铁塔般，站在两人身后。 看见陈棠之后，明元师兄朝他点了点头，颔首一笑。 “本光方丈，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密宗那边，坐在首位的密宗宗主缓缓说道：“贵寺号称乾国第一寺，可这么多天过去，年轻一辈中，竟无一人是扎巴的对手。” “那个年轻僧人就是扎巴。” 有人给陈棠指了一下。 陈棠纵目望去。 在密宗宗主的身后，站着一位身形枯干消瘦的年轻僧人，眼眶凹陷，脸颊上微微泛起一片红斑，在黝黑的皮肤上，显得颇为怪异。 密宗宗主继续说道：“金刚舍利乃是佛门至宝，乾国佛门后继无人，今后理应交给密宗来守护。更何况，密宗有金刚一脉的正宗传承。” 本光方丈沉声道：“据我所知，密宗的金刚传承并不完善，像是《大力金刚手早已遗失。” 陈棠心中一动，眼珠转了几下。 第67章 占便宜没够 密宗宗主道：“《大力金刚手确实已经遗失多年，但这部功法，贵寺也没有。而我密宗，至少有完整的《金刚不坏功传承。” “于情于理，金刚舍利都该归我密宗保管。若是未来百年，贵寺有什么后起之秀，大可前往西陵索取，密宗若是不敌，绝对将金刚舍利双手奉上。” 本光方丈面露难色。 准确来说，金刚舍利并非新平禅院所有，而是了空法师之物。 这些年来，玄天教崛起壮大，佛门在乾国日渐式微，新平禅院才借助金刚舍利之名，延续佛门香火，广收门徒。 了空法师出身于新平禅院，武朝覆灭后，一直在武将山上坐禅礼佛，对此并未说什么。 新平禅院号称乾国第一寺，有大半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件佛门圣物！ “方丈，人家都这样说了，你就将金刚舍利拿给人家吧。” “就是啊，文斗平手，武斗又打不过，出家人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乾国第一寺，年轻一辈竟然后继无人，真是可悲可叹。” 不少江湖人士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起哄。 场面越发难堪，本光方丈见陈棠早就来了，却在一旁站着看热闹，也不主动上前，不禁脸色一沉。 “明镜！” 本光方丈轻喝一声，将陈棠叫到身前，皱眉问道：“你准备的如何？” “还行吧。” 陈棠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 “哼！” 罗汉堂首座皱眉道：“我听说，一个下午的时间，一式罗汉拳他都没学会。” 本光方丈沉声问道：“此事当真？” “这些都不重要，赢就完了。” 陈棠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本光方丈眼前一亮，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陈棠道：“一成。” 众位高僧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冲上去打人。 本光方丈看着陈棠眼眸中闪过的一抹狡黠，深吸一口气，问道：“说说吧，怎么提高胜算？” 这方丈不赖，也挺上道。 陈棠轻咳一声，道：“若是我赢下这场武斗，还望方丈答应，准我去藏经阁里挑一本武学。” 罗汉堂首座轻哼一声，道：“真是异想天开，还没开始打，你就跟我们讲条件了？” 这小子，原来是惦记上藏经阁了！ 本光方丈心里嘀咕，嘴上问道：“答应你这个条件，能有几成胜算？” “九成！” 陈棠语气笃定。 “好！” 本光方丈沉声道：“只要你能赢下与密宗的武斗，我就答应伱的条件。” “方丈……” 几位高僧还想要阻止。 本光方丈摆手道：“只要他能胜过密宗，保住的不仅仅是佛门圣物，还有我院的声誉。如此，让他修炼一门功法也没什么。” 陈棠得了便宜，才朝着广场上行去。 陈棠看向密宗众僧，抱拳道：“在下明镜，佛门俗家弟子，来会会扎巴师兄。” “本光方丈，你这又何必。” 密宗宗主打量了一下陈棠，皱眉道：“找个俗家弟子过来应付一下，又能拖延到几时？” 明元朗声道：“宗主此言差矣，乾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佛门俗家弟子中未必没有高手。” “呵……” 密宗宗主轻笑，侧目看向身后的弟子，道：“扎巴，三招之内，解决掉他。” “是，师尊。” 扎巴从密宗众僧中站了出来。 陈棠打量着此人。 扎巴身形比他小了一头，双臂袒露在外面，胸前戴着一串藏红色的佛珠，凹陷的眼眶中，闪烁着精光。 此人来到广场对面，微微躬身，便要动手！ “等等！” 陈棠连忙将他叫住。 “又怎么？” 密宗宗主有些不耐。 陈棠道：“听闻密宗有《洗髓经的传承，咱们不妨打个赌。若是这场我胜了，你们就将《洗髓经传授给我。” “若是我败了，金刚舍利便交给你们。” 这话一说，顿时在广场上引来一片声浪。 “这成何体统！” “虽然是俗家弟子，可毕竟是我佛门中人，居然跟人当众打赌。” 众多高僧有些看不下去了。 明元笑着摇摇头，道：“这个明镜师弟啊，占了禅院的便宜，转头还想占人家密宗的便宜。”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陈棠神色坦然。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更何况，是这种送上门来的便宜。 “不必理会他。” 密宗宗主对扎巴淡淡说道：“就算没有这个赌注，赢了他，金刚舍利也是我们的。” “密宗的人倒也不傻……” 陈棠暗道一声。 扎巴点头会意，身形一动，大步流星朝着陈棠冲去。 转眼之间，便已来到近前！ 呼！ 扎巴一记密宗直拳，直奔陈棠面门打去！ 以他的力量，举手投足间，都有惊天神力，同阶武者根本抵挡不住。 陈棠似乎没有防备，显得有些慌张，下意识的抬起手掌，拦住扎巴的拳头。 砰！ 拳掌碰撞，传出一记闷响。 拳掌之间，竟飞溅出点点金光！ 陈棠蹬蹬蹬连续倒退数步，脸色苍白，似乎抵挡不住。 “嗯？” “咦？” 密宗宗主、本光方丈等一众高僧脸色一变，纷纷起身。 “停手！” 密宗宗主连忙大喝一声。 扎巴闻言收势。 “大力金刚手？” 本光方丈盯着陈棠的手掌，轻喃一声。 这部佛门功法，在数十年前便已失传，据说南夏佛门都没有。 没想到，今日竟重现江湖。 密宗宗主沉声问道：“小子，你方才用的可是大力金刚手？” “是又怎的？” 陈棠反问一句。 密宗宗主心中大喜，面上却没显露出来，沉声道：“你刚刚的赌约我可以答应你，只不过条件要改变一下。若是你输了，只要你交出大力金刚手的功法就好。” “我们都以功法作为抵押，这样也公平。” 陈棠神色迟疑。 密宗宗主见状，心中暗道：“看来是扎巴那一拳给他吓住了。” 密宗宗主沉吟道：“这样吧，只要你能接住扎巴十招，就算你赢！” “三招吧。”陈棠讨价还价。 “七招。” “三招。” “五招！” “行。” 陈棠一口答应下来，转头看向四周，扬声道：“在场的诸位江湖好汉做个见证，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密宗宗主连忙接了一句，不禁轻舒一口气，暗自窃喜。 这小子毕竟是年轻，不知深浅。 扎巴若全力出手，想要胜他哪里需要五招，一招都足够了。 想到失传多年的《大力金刚手将回归密宗，补全密宗金刚一脉的传承，密宗宗主心头就是一片火热。 第68章 密宗大手印 “真是太愚蠢了！” 罗汉堂首座大皱眉头，道：“人家挖个坑，他自己就跳进去了。” 本光方丈沉默不语。 这个明镜能脱口做出佛偈，悟性不差，人也机灵，看上去不像是这般愚蠢之人。 只不过，他心中也没底。 “师弟他是不是上当了？” 杜氏有些担忧的问道。 明元面色沉稳，摇头道：“双方都将筹码加到了最大，一切要看此战胜负。若师弟能赢下来，那上当的人就是那位宗主了。” “我的感觉，更像是师弟在做局，引诱对方上钩。前辈怎么看？” 最后一句话，却是在问身后的老者。 老者淡淡道：“据我所知，此子刀法不错，但只论拳脚，还只能动用佛门武学，他胜算不大。” “更何况，密宗还有真言密咒，大手印的加持，可以激发自身潜力。” 当时在烟雨村外，陈棠与陆倾二人突围的一幕，老者看在眼中。 听到老者这般说，明元心中有点没底了。 广场上，陈棠、扎巴两人站定。 “第一招！” 扎巴吐气开声，挞挞挞连踏三步，刚好来到陈棠近前，依旧是一记直拳，双腿、腰腹同时发力。 这一拳，可比方才的力量大了许多！ 这意味着，扎巴刚刚明显有所保留。 陈棠不闪不避，双手合十，朝着前方微微躬身，一记罗汉拳中的童子拜佛，招式用得极为标准，分毫不差！ 砰！ 一记闷响。 两人都是浑身一震，各退半步！ “嗯？” 扎巴微微皱眉。 这人好大的力量！ 没想到，大力金刚手配合罗汉拳，也能爆发出这般威力。 人群中传来一阵躁动。 看样子，刚刚这个明镜似乎也留了一手！ “他这招童子拜佛不是用的挺好吗？” 本光方丈瞥了罗汉堂首座一眼。 扎巴神色不变，双手向外张开，食指拇指轻轻触碰，仿佛虚握着什么，结成一个手印，朝着陈棠笼罩下去！ 手印之间，光芒大盛！ “密宗大手印，日轮印！” 众僧之中，有人认出这道手印的来历。 这些天来，就有僧人折在这道密宗大手印之下。 这道日轮印，仿佛能汲取烈日能量，聚集在两掌之间，威力极大，稍有不慎，便会被灼伤。 此时，天色渐暗。 日轮印的威力削减不少，但依旧不容小觑。 陈棠依旧不闪不避，又是双手合十，一招童子拜佛迎了上去。 “完了，此人必败无疑！” “人家已经变招，用出杀手锏，他仍是这招罗汉拳的起手式，真是不知变通。” “你还不知道吧，罗汉拳是他刚学的，一下午就学会这一招。” 伴随着众人的议论声，只见双方将要碰撞之际，陈棠原本闭合的双掌，突然分开，仿佛托举着一个饭钵。 这一招，看似是童子拜佛，却又有些差别。 “重压之下，他连招式都用得不对了。” 罗汉堂首座摇了摇头。 “不对！” 本光方丈神色一动，盯着陈棠的招式，低声道：“你再仔细瞧瞧！” 罗汉堂首座凝神望去。 轰！ 就在此时，双方再度碰撞在一起。 日轮印凝聚出来的光华，尽数消散。 而陈棠的双掌支撑不住，瞬间散了招式，又倒退半步。 毕竟只是刚刚学会罗汉伏魔拳，这一式只是勉强达到知其形。 扎巴的密宗大手印，已经触及到神境层次！ 即便如此，也足以引得一片惊叹！ “方丈，此子用的不会是……” 罗汉堂首座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想起有关罗汉拳的一个传说。 据说，罗汉拳乃是《罗汉伏魔拳简化而来。 由于原来的拳法太过强大，入门极难，练到极致，甚至可以降服邪魔，自身修为不够，根本修炼不了。 所以，才将其简化，变成人人都能修炼的版本。 只是，《罗汉伏魔拳究竟是什么样子，谁都没见过。 “还剩三招！” 陈棠接下日轮印，甩了甩手掌，笑呵呵的说道。 扎巴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密宗宗主紧锁眉头，沉声道：“扎巴，不要留手，全力击败他！” “遵命！” 扎巴大声应和。 “内狮子印！” 扎巴轻喝一声，直接咬破两手指尖，渗出一缕鲜血。 “古怪。” 陈棠轻喃一声。 无数次的战斗经验和直觉告诉他，此刻应该抢先出手，将对方打断，抢占先机。 但听到扎巴口中说出来的‘内狮子印’四子，他心中一动，脑海中不禁回想起《罗汉伏魔拳中，有关青狮式的招式。 当时，他还不太理解，觉得那些招式太过怪异。 而且，演练青狮式的时候，脑海中还涌现出几段经文。 此刻才恍然，青狮式应该就是一种结印秘法！ 陈棠连忙聚精会神，盯着扎巴的一举一动。 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只见扎巴左手，以鲜血在身前凝结出一道玄妙复杂的手印。 这道手印释放出来，扎巴的气息瞬间有了明显的提升！ “内狮子印！” “这个密宗小僧要动用全力了。” “之前的战斗中，咱们禅院的弟子都没将他逼到这一步。” “他的力量，已经超过十石，若是再有提升，会达到什么地步？” 众位高僧神色凝重。 “可惜。” 老者淡淡的说道：“这道密宗大手印，可以激发潜力，力量会有所提升。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提前将其施法过程打断，但此子已经错过了。” 明元心中担忧，扬声提醒道：“师弟，他这招密宗手印，可以激发自身潜力，小心啊。” “哦？” 陈棠大感惊奇。 密宗传承，竟然有这种手段？ 这属于BUFF啊！ “已经晚了。” 扎巴大喝一声：“接我一招外狮子印！” 只见他右手在前方，以指尖鲜血凝聚出另一道手印。 伴随着这道手印的结成，广场之上，竟有一声震耳欲聋的狮吼响起，如平地惊雷，百兽皆惊！ 扎巴的大喝与这声狮吼几乎完美融合，气势和力量都已经攀升至顶点！ 内外狮子印同时爆发！ 狮子在佛门之中，象征着勇猛无畏。 佛经中，有着不少关于狮子的神话传说！ 一些菩萨菩提的坐骑，便有狮子这种神兽。 扎巴疾冲而来，犹如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势不可挡！ 第69章 该我了 陈棠被一声狮吼惊醒，来不及再去思索演练内外狮子印。 内外狮子印袭来，已经让他感受到一股窒息，呼吸困难。 这个密宗僧人确实厉害。 这是陈棠在同阶中，遇到的第一位强敌！ 真正能威胁到他的大敌！ 天下之大，确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陈棠已经许久没感受过这种压迫力了。 陈棠目光大盛，浑身筋骨噼啪乱响，传出一阵龙吟虎啸之音，大筋抖动，完全舒展，犹如霹雳一般！ 只见陈棠后退半步，随后猛地前冲，迎着扎巴甩出一拳！ “这是什么招式？” “似乎是马步单鞭，又像是展脚冲拳，又好似大鹏趟爪……” 众僧看的大皱眉头。 陈棠这一手，与罗汉拳的几招都颇为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陈棠的掌心中，仿佛抓着什么庞然大物，猛地扔出去一样！ “嗷！” 广场之上，除了狮吼之外，竟响起一声悠远古老的象鸣之音！ 掷象式！ 这声象鸣，意味着陈棠将这一式提升到神境层次！ 这其中，除了扎巴带给陈棠的压力之外，自然还有金刚舍利的作用。 陈棠本就开启泥丸宫，天赋惊人。 传承《罗汉伏魔拳的同时，也继承了来自金刚舍利中蕴含的感悟心得。 有人下意识的闭上双眼，竟‘看’到一幕惊人的景象！ 一头浑身浴血，威风凛凛的雄狮冲了上去。 而迎面而来的，竟是一头身形庞大的巨象！ 狮子在佛门中，有着特殊意义。 巨象亦是如此。 在佛门之中，巨象代表着陆地绝对的力量！ 轰！ 雄狮和巨象撞在一起，整个广场都微微颤动了一下，气浪滚滚，朝四周蔓延，烟尘四起！ 众人再度凝神望去。 广场之上，哪有什么雄狮巨象。 只剩下两个年轻人，相隔十丈站立，微微喘息。 “什么！” “这一招都接住了！” “已经三招了！” 人群中一片哗然，面露震惊，议论纷纷。 虽然只是过去三招，可陈棠的表现，已经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本光方丈的眼中，渐渐泛起一丝亮光，依稀看到了希望。 密宗宗主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明元侧身问道：“内狮子印的加持，还有多久？” “应该还有两招的机会。” 老者道：“他若能撑过接下来的两招，就有胜算了。” 老者看着陈棠的目光，带着一丝欣赏。 这个年轻人的表现，让他有些另眼相看了。 扎巴没有给陈棠喘息的机会。 他得在内狮子印加持的时间内，将陈棠击败才行！ “大金刚轮印！” 扎巴再度凝聚出一个新的玄妙手印，双手十指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纠缠在一起，朝着陈棠砸落下去！ 大金刚轮印？ 陈棠本想要反击，脑海中却突然涌起一句经文。 那晚金刚舍利融入体内，他的脑海中曾响起过一段冗长的经文。 这句经文，正是其中一节。 难道这句经文，与这道大金刚轮印有关？ 陈棠凝气凝神，盯住扎巴双手结成的手印，与脑海中的经文相互对照。 转眼间，大金刚轮印已经砸到近前！ 陈棠顿时感觉到脸庞一阵生疼，仿佛有一座巍巍高山砸落下来，简直无可抵挡！ 大金刚轮印，在密宗大手印中最为刚猛无俦的一式，坚不可摧！ 陈棠不敢大意，连忙收敛心神，双手在身前虚按，仿佛握着一座通天铁塔，挡在身前！ 托塔式！ 罗汉伏魔拳中，纯粹防御的一招。 轰！ 大金刚轮印撞在铁塔之上，爆发出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铁塔轰然倒塌。 大金刚轮印仍未消散！ 陈棠撤手，架起双臂，硬抗大金刚轮印！ 砰！ 陈棠蹬蹬蹬倒退数步，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呼呼！ 陈棠大口喘息。 幸亏有托塔式挡住大金刚轮印大半的冲击，他才能以双臂肉身化解余力。 即便如此，他的双臂都感到一阵酸麻。 “这都能扛下来？” 扎巴大皱眉头，难以置信。 在武帝的指导下，陈棠的根基打得太好了。 脱胎换骨，易筋伐髓。 除了伐髓，肉身筋骨都已经修炼到极境！ 抗下扎巴这一击，陈棠只是稍微喘息一下，双臂的酸麻感便消失不见，很快恢复过来。 “还有一招！” 陈棠看了一眼扎巴，又对着密宗宗主咧嘴一笑。 扎巴怒吼一声，纵身跃起，左右双手，竟捏出不同的法印。 一手外狮子印，一手大金刚轮印，从天而上，俯冲下来，朝着陈棠猛砸过去！ “哦？” 陈棠眼前一亮。 还能这样结印，单手也可以！ “唵！” 与此同时，扎巴突然开口，吐出一个字。 这个字，仿佛有种神秘的伟力，摄人心魄！ “六字真言密咒！” 本光方丈脱口而出，神色凝重。 在之前的禅院弟子与扎巴的较量中，扎巴吐气开声，只一个字的密咒，便将一位年轻弟子震得当场晕厥过去！ 这种音击秘术的威力，可见一斑！ 武学之中，关于音击的修炼方法极为稀少。 像是密宗的六字真言密咒，南夏天音谷的音律秘法。 新平禅院中，其实也有一门音击秘法，狮子吼。 只不过，狮子吼需要达到五品内气，才有可能修炼成功。 音击武学的威力，不在于杀伤力，而在于突发和瞬发的性质。 双方厮杀之中，一方突然来这么一手，能极大的影响对手。 只要让对手一个愣神，便可分出胜负！ 只是，让扎巴有些疑惑的是，在他的真言密咒下，陈棠似乎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擎天式！” 陈棠站在原地，伸出双手，抬手擎天，迎上扎巴的左右两大手印！ 砰！ 掌印碰撞，如击败革！ 陈棠闷哼一声。 地面咔嚓，双足已经深陷其中，没过脚背！ 刺啦！ 陈棠双臂的袍袖在两股力量的冲击下，尽数碎裂，露出两条肌肉虬结的手臂！ 他双腿微微弯曲，差点被打的跪在地上。 但陈棠提一口气上来，长啸一声，双臂一震，将扎巴推了出去！ 扎巴纵身一跃，回到地面上。 陈棠感受到体内气血翻涌，喉咙发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已经受伤了。 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兴奋！ 五招已过！ 该他了！ 第70章 转世金刚 这点小伤对陈棠来说，微乎其微，影响不大。 重要的是，与密宗宗主的赌斗，他已经赢了。 密宗宗主脸色难看。 他已经反应过来，这个年轻人刚刚明显是有意示弱，故意引他上钩！ 什么三招，五招，便是十招，此人也接得住！ 密宗宗主嘴唇开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扎巴，给我全力出手，废了他！” 扎巴的脑海中，突然响起密宗宗主的声音。 “这……” 扎巴看向密宗宗主，神色犹豫。 毕竟都是佛门中人，他们还是远道而来，若下狠手，未免有伤和气。 “此子阴险狡诈，我们刚刚都被他骗了！” 密宗宗主沉声道：“他想要《洗髓经可以，但你要将他废了，让他今生都无法修炼！” “可恶！” 扎巴恶狠狠的看着陈棠，咬牙道：“乾国人，真是狡诈！” “彼此彼此。” 陈棠微微耸肩，哂笑道：“凡事皆有因果，你们若没想着占便宜，自然也不会上当。所谓贪念一起，即入魔障，嗔念一动，沉溺轮回。” 也不知怎的，自从融合金刚舍利之后，这种稀奇古怪的词，好像随时都能从脑海中蹦出来。 扎巴被陈棠说得一时语塞，脑海中一片混乱，不知如何反驳。 他在武学一道上天赋极高，但在其他方面，却显得有些迟钝。 “扎巴，不必跟他啰嗦，他在拖延时间休息，拳脚上见真章！” 密宗宗主轻喝一声。 这声轻喝用上了真言密咒的法门，如当头棒喝，瞬间让扎巴清醒过来！ “真是狡猾！” 扎巴恍然，双手合拢，再度捏出一个古怪的手印，大踏步朝着陈棠冲去。 陈棠浑然不惧，也朝扎巴冲去，抬手便是一记举钵式。 “嘛！” 扎巴再度口吐真言。 陈棠仍是恍若未闻，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当！ 两人的拳掌碰撞，在广场上竟荡起一声清脆悠扬的响动。 这种声音，不像是血肉筋骨的碰撞，好似两件佛门法器的相撞。 密宗大手印之宝瓶印！ 咔嚓！ 龟裂声响起。 瓶碎钵裂！ 而扎巴不禁倒退半步，气血翻涌，脸庞上的红斑颜色又深了一些。 内狮子印对自身的加持，已经消散。 没有这种加持，在绝对力量上，他本就弱于陈棠。 更何况，陈棠在有《大力金刚手和《罗汉伏魔拳的配合之下，威力不弱于他的密宗大手印！ 两人对拼一招，却是扎巴落了下风。 我六字真言密咒，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怎么会？ 扎巴百思不得其解。 就连密宗宗主都心生疑惑，大皱眉头。 天音谷的音律武学，只要用纸团布帛塞住双耳，便可将影响降到最低。 与天音谷的相对柔和的音律不同。 六字真言密咒，在于瞬间的爆发，冲击双耳，乃至直抵人心。 即便塞入纸团，也会留有缝隙，受到一些影响。 除非修炼到四品开窍，打通耳窍，随时可以在双耳凝聚真气，阻隔冲击。 密宗宗主刚才看的清楚，陈棠能与他们正常交流，耳中也没有任何阻塞之物，为何不受六字真言密咒的影响？ 实际上，在扎巴口吐真言的瞬间，陈棠确实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如同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双耳嗡嗡作响，头晕目眩。 但他毕竟开了泥丸宫，照生神识。 就算脑壳嗡鸣，意识仍在！ 凭借泥丸宫中的神识意志，操控身躯，接下扎巴方才的双手大印。 陈棠看似淡定，实则暗暗心惊。 这音击之术果然厉害。 在与人交战的紧要关头，突然来这么一下，震得对方耳鸣目眩，自己会立即抢得先机。 高手相争，胜负就在一瞬间。 明元看到这一幕，才放下心来，变得轻松不少。 “其实，这个法子不错。” 明元对杜氏说道：“将来可以找个机会，以这种形式公平选拔，招揽天下英才。听闻南夏有针对年轻一辈的风云榜，咱们乾国却还什么都没有。” “兄弟，口气不小啊，还招揽天下英才，你谁啊。” 旁边一人听见明元说话，实在忍不住，冷笑一声。 “你知道举行这种擂台战，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财力，你有多少钱够挥霍的？” 有人见明元一身布衣，只当他信口开河，不禁出言讥讽。 另一人道：“这都还是次要的，汇聚一国英才，那需要极大的名望，光有钱都没用，谁搭理你。南夏风云榜，最初是由南夏剑宗主持的，才延续至今。” 明元微微一笑，没有理会二人，继续观战。 广场之上，扎巴见六字真言密咒对陈棠无效，便不再释放。 毕竟释放真言密咒，对他的消耗极大。 只是释放出两道真言，他便感觉喉咙发紧，有些撕裂之感，甚至感到一阵气短胸闷！ 陈棠跟没事人一样，他自己先喊出一身汗。 扎巴左手凝聚大金刚轮印，右手捏出外狮子印，朝着陈棠发动猛烈攻势。 陈棠目光大盛，长啸一声，双手虚握，掌心中仿佛攥着一件宝器，与扎巴对攻起来。 韦陀式！ 这一式，在《罗汉伏魔拳中并非是拳法，而是一种杵法！ 降魔杵，乃是佛门最具盛名的宝器，势大力沉，摧毁邪魔。 密宗的金刚一脉传承中，就有金刚杵这件镇宗之宝！ 砰！砰！砰！ 两人在身前抡拳，没有半点虚招，全是实打实的硬碰硬！ 扎巴将外狮子印，大金刚轮印修炼到神境，已得神韵，伴随着一阵阵狮吼之声，金刚之轮隐现，气势恢弘，无可阻挡。 而陈棠双拳虚握，竟然能与扎巴对拼硬撼，不落下风！ 在场众人甚至生出一丝错觉。 陈棠的双手虚握，明明空无一物。 但众人恍惚间，仿佛看见陈棠手握宝杵，与扎巴对抗。 宝杵如同一根短棒，中间纤细，两端都是灯笼状的撅头，生有尖刺。 在陈棠的大力金刚手的催动之下，这件降魔杵仿佛镀上一层金箔，更添威严。 甚至打得雄狮哀嚎不断，金刚之轮颤动连连，变得一阵虚幻，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金刚杵？” 扎巴瞪大双眼，看着陈棠虚握的双手，脸上涌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金刚杵，乃是密宗的镇宗之宝，无上法器。 象征着所向无敌，无坚不摧的智慧和真如佛性，可以断除各种烦恼，摧毁形形色色障碍修道的心魔。 手持金刚杵，可以破除愚痴妄想之心魔和外道诸魔障。 只要能得到金刚杵的认可，会被认为是佛门金刚的转世之身！ 而这一世，还没有人能得到金刚杵的认可。 陈棠身形高大，目光如炬，双手虚握，手持金色宝杵，威风凛然，不可一世，好似真如金刚怒目，降临世间！ 扎巴心神大震，完全没了抵抗之心，几乎要拜倒在地，行密宗最高的跪拜之礼！ 第71章 跪拜 新平禅院众僧看的心潮澎湃。 看这个架势，陈棠已经完全占据上风！ 禅院的声誉要保住了！ 广场上，扎巴心神震动，气势一泄，再也支撑不下去，外狮子印、大金刚轮印尽数溃散。 他连退数步，看着陈棠的眼神惊疑不定，犹豫着要不要跪拜下去。 “扎巴，你干什么！” 密宗宗主皱眉问道。 扎巴转头看着自己师父，指着陈棠，支吾着说道：“他，他好像是……” “是什么！” 密宗宗主大喝一声：“他只是俗家弟子，你不要被其迷惑了心神！” “可是，弟子似乎不是他的对手。” 扎巴心乱如麻，嘴里嘟囔着。 密宗宗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扎巴，此战关系密宗声誉，你要倾尽所学，许胜不许败！你们消耗极大，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陈棠摇了摇头。 什么密宗声誉，无非就是密宗宗主的执念罢了。 他先输了《洗髓经，眼看将要到手的金刚舍利又没戏了，心中不甘而已。 扎巴明显不想再战，这位宗主还逼着他下场。 “是，师尊。” 扎巴毕竟不敢违抗师命。 实际上，方才一番对拼硬撼下，他已是气血翻涌，手臂酸麻，感到一阵虚弱。 这是体力耗尽的迹象。 即便再争斗下去，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而陈棠虽然大口喘息，面色潮红，大汗淋漓，但看上去状态仍处在巅峰，眼眸神光湛湛，犹有余力。 若非是金刚转世，怎能有这般强大的体魄？ 扎巴心中暗忖。 他稍微缓一口气，再度咬破舌尖，渗出一丝血迹。 “内缚印！” 扎巴低吟一声，以沾染血迹的手，在身前凝聚出一道法印。 “哦？” 陈棠仍未打断，目光闪烁了下。 又加BUFF了？ 见陈棠有些好奇，扎巴对陈棠解释道：“这道内缚印能释放潜能，减少身体带来的酸痛种种触感，对战力并无提升。” “你跟他解释什么！” 密宗宗主差点气的跳起来，呵斥一声。 扎巴心中倒是有些委屈。 他是感觉陈棠有可能是金刚转世，才跟他解释一下。 “小心了！” 扎巴说了一句，重新结出大金刚轮印和外狮子印，再度对陈棠发动攻势。 陈棠依旧以韦陀式对敌。 双方再度战到一处！ 这一番较量，扎巴便已全面落入下风，在陈棠的攻势之下，只能勉强防御。 眼力高明的人看到此处，便已明白，两人胜负已分。 轰！ 一声巨响！ 扎巴浑身大震，蹬蹬蹬连退数步。 纵然有内缚印，减轻身体的酸痛，但气力衰竭，实在支撑不住。 他的双手颤抖，手指肿胀，甚至都无力单独结印！ 大金刚轮印和外狮子印同时散去。 “还要打吗？” 陈棠看着不远处的扎巴，开口问道。 双方没什么深仇大恨，分出胜负即可。 陈棠手中虽杀了不少人，却并非嗜杀之人。 扎巴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道：“明镜师兄大可出手，我还有一道不动根本印，可以用来防御，寻常攻击，轻易撼动不得。” 扎巴不但换了称呼，还将自己接下来的招式提前说出来。 密宗宗主脸色越发难看。 这个弟子什么都好，就是在某些方面太过愚钝！ 认准什么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扎巴说完，抬起肿胀的双手，缓缓合拢，在身前结出一个手印。 同时双膝微微弯曲，重心下沉，双足仿佛扎根于大地，可以从大地深处源源不断的汲取力量，稳固自身，岿然不动！ “好！” 陈棠道：“那你就再接我一招。” “我这招名为伏魔式，并非是拳法，而是一种杖法，小心了。” 陈棠也提前将自己用的招式说了一遍。 本光方丈面露欣慰。 这个明镜颇有佛门的慈悲胸怀，还显示出新平禅院的气度，真是难得。 明元在一旁观战，暗暗点头。 这样切磋，既能分出高下，又不会折损英才。 麒麟司新立，正缺少人手。 而他打算建立一个完全属于自己，受他掌控的势力，麒麟卫最好就是从年轻一辈中选拔。 十年，二十年之后，麒麟司绝对可能成长成为与四象司比肩的势力！ 广场上。 陈棠见扎巴已经结印完成，才上前一步，双手仿佛虚握一根禅杖，抡圆了手臂，朝着扎巴的胸前砸落下去！ 轰！ 陈棠的双手与扎巴的手印撞在一起。 扎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两人僵持，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扎巴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后退了半步。 这一动，不动根本印就散了。 扎巴双臂微微颤抖，大口喘息着，浑身发着虚汗，只凭一股意志还在坚持着。 “还要打吗？” 陈棠又问了一遍。 只不过，这一次，陈棠在看着密宗宗主询问。 密宗宗主沉着脸，一语不发。 扎巴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师父，喉咙一动，咽了下口水，转过头来，惨笑道：“明镜师兄，我还没有倒下，再来！” 陈棠暗自摇头。 扎巴的状态已经很差了。 再继续打下去，恐怕要伤了根基，将来都难以痊愈。 陈棠沉吟少许，道：“好，那伱再接我一招吧。” “来！” 扎巴打起精神，重新站直身躯，睁眼看着陈棠。 但他没有结印。 他的双臂，甚至已经抬不起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陈棠伸出双手，左手捏出一个古怪的手印，右手又结出另外一道手印。 “这是……” “大金刚轮印！” “外狮子印！” 广场上，传来一阵阵惊呼。 陈棠双手持印，朝着扎巴打了过去！ 吼！ 广场上，竟响起一声狮吼！ 虽然没有扎巴结印时的震撼，但也无比清晰！ 金刚之轮，若隐若现！ “怎么可能！” 密宗宗主腾地一声站起身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这两道密宗大手印，乃是密宗绝学，非真传弟子不得修炼。 这个新平禅院的俗家弟子，怎么可能结出密宗大手印？ 而且还能修炼到这个境界？ 扎巴双目圆睁，看着双手结印的陈棠，满脸震撼，脑海中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就是金刚转世！” 扑通一声！ 扎巴跪在地上。 第72章 收获巨大 扎巴这一跪，倒不全是心中震撼所致。 更主要的，也是他早已力竭，只是凭借一股意志支撑。 在大金刚轮印和外狮子印的气势压制下，最后的意志崩塌，跪倒在陈棠面前。 “承让。” 陈棠散去手印，没有继续打下去。 两大手印若是砸下去，就算扎巴不死，也好不了多少。 “金刚转世，金刚转世……” 扎巴看着陈棠，眼神中透着一丝炙热，口中喃喃自语。 陈棠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呵呵。” 就在此时，本光方丈轻笑一声，起身说道：“灵藏法师，承让了，鄙院俗家弟子明镜小胜一手。” 密宗宗主灵藏法师缓缓起身，道：“好，武斗就算新平禅院胜了。不过将来若有机会，我还会登门拜访！” “随时恭候。” 本光方丈面带微笑。 “还不起来！” 灵藏法师看着仍跪在地上的扎巴，大皱眉头，轻喝一声。 扎巴挣扎着站起身来。 这一战打下来，他已是浑身酸痛。 休息一晚，明天估计都起不了床。 灵藏法师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棠，缓缓问道：“明镜，你怎会密宗大手印？” “现学的。” 陈棠答道。 灵藏法师：“……” 扎巴却露出一抹理所应当的神情，轻轻拽了一下师父的衣摆，小声道：“师父，我没猜错，他就是……” “住口！” 灵藏法师呵斥一声。 什么金刚转世，他根本不信。 但若不是金刚转世，就意味着，此人真有可能是现场学会的！ 可密宗大手印不仅仅要求手印的姿势分毫不差，也有相对应的心法口诀。 此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灵藏法师无法理解。 陈棠确实没说谎。 通过方才与扎巴的交手，陈棠已经将大金刚轮印和外狮子印的手势，全部熟记于心，在脑海中已经演练多变。 而外狮子印的心法口诀，源自于《罗汉伏魔拳中的青狮式。 大金刚轮印的心法口诀，源自于金刚舍利中的一节经文。 心法口诀有了，再通过战斗，临场观摩学习扎巴的密宗大手印。 所以陈棠才能释放出两大手印。 实际上，方才的战斗中，陈棠始终都在一心二用。 一方面在与扎巴切磋争斗，另一方面，却是在观摩学习。 若是他一心想打败扎巴，这一战早就结束了。 陈棠问道：“法师，你看看《洗髓经什么时候传给我？” 灵藏法师心中虽然不愿，但刚刚自己放出话来，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实在不好抵赖。 “传你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灵藏法师沉声说道。 “你先说说看，什么条件。” 陈棠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留了个活口。 灵藏法师道：“《洗髓经乃是我密宗最上乘的武学，绝不外传，此次迫不得已，传授于你，伱绝不能再传给其他人！” 陈棠略一沉吟，便答应下来。 这倒没什么。 他本来也没打算传给其他人。 本光法师的眼中，倒是闪过一丝失望。 他原本还想着，今日之后，再与陈棠做个什么交换，让他将《洗髓经留给新平禅院。 结果被灵藏法师这么一说，这个念头彻底打消了。 “扎巴，你二人找一处单独房间，将《洗髓经传给他吧。” 灵藏法师心中不悦，挥了挥手。 扎巴点头应允，与陈棠便要离开广场。 灵藏法师似乎又想到什么，连忙说道：“扎巴，你只传《洗髓经就好，其他功法武学，一概不能外传！” 灵藏法师生怕扎巴一时糊涂，以为对方是金刚转世，将一生所学全部传授出去。 “知道了师尊，我又不傻，不会乱来的。” 扎巴说道。 灵藏法师只是冷笑。 此战落幕，见没热闹看了，众多江湖人士都各自散去。 明元、杜氏没急着离开，而是在新平禅院中等着陈棠。 约莫半个的功夫，陈棠就独自出来了。 这一战，收获太大了。 除了从战斗中，学习的几道密宗大手印，还掌握了《罗汉伏魔拳。 更从扎巴那里，将《洗髓经学了过来。 他的修为，已经卡在六品大成，许久没动静。 得《洗髓经相助，假以时日，绝对有机会突破，达到六品极境！ 除此之外，陈棠又回到藏经阁中。 这一次，由本光方丈带领，光明正大的进入了传说中的藏经阁。 藏经阁中的经书，汗牛充栋，浩如烟海。 绝大多数，都只是佛门的经文典籍。 武学类的功法，只占其中一小部分。 即便如此，这些武学功法仍是分了多个类别。 拳法、掌法、脚法、刀法、剑法、内功…… 陈棠一路浏览下去。 在内功那一排书架前顿足，拿起一本武学秘籍。 《阿罗汉神功。 这门功法，可能与《罗汉伏魔拳息息相关。 陈棠又拿起两本。 《菩提心法《达摩闭息功。 这些内功看上去都极为不凡，高深莫测。 陈棠犹豫了下，继续向后面行去。 刚刚路过的这些书架，有两本武学让他心动。 其中一本便是《般若掌。 他在前世曾听说过这本武学，据说《般若掌号称佛门第一掌法！ 第二本，就是刚刚的内功《阿罗汉神功。 陈棠没有急着选择。 来到最后一排书架前，侧面写着‘特殊’二字。 陈棠走近，拿起几本武学看了过去。 《佛门铁扫功《如意缩骨功《伏魔袈裟功…… 这些功法听上去确实有些特殊。 陈棠又拿起一本，不禁眼前一亮。 《狮吼功！ 陈棠心脏砰砰直跳。 什么《般若掌《阿罗汉神功都不需要了。 这本《狮吼功才最适合他。 音击之术！ 对自身战力有着明显的提升，关键时候，甚至可以救命！ “就这本了。” 陈棠拿起《狮吼功，递给本光方丈。 本光方丈皱眉道：“你确定？狮吼功需要修炼到五品内气境，以气引导，才有可能修炼成功。” “无妨。” 陈棠浑不在意。 他懂得青狮式。 对于理解修炼《狮吼功，也有很大的帮助。 本光方丈没有再劝，给陈棠留下时间，让他将《狮吼功中的内容全部记下来，又将秘籍放回原处，同他一起离开藏经阁。 第73章 洗髓 陈棠从藏经阁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明元和杜氏仍在大雄宝殿前等候着他。 “你请来的帮手呢？” 陈棠见那位老者不在两人身边，下意识的问道。 “下山去了。” 明元微微一笑，道：“在山上他住不惯。” 三人一起，踏着月色，朝着西坪寺行去。 陈棠问道：“师兄，你们要在西坪寺过夜吗，那里环境一般，怕你们不习惯。” 西坪寺中，除了一座大殿，什么都没有。 陈棠平时也只是打个地铺，简单应付下，早已习惯。 这位明元师兄还带着媳妇，能受得了山上的环境？ 明元笑了笑，道：“我在西坪寺上，可住了十多年呢。” “有一年，阿曦产子之后，便是在西坪寺中坐的月子，养了好久呢。” 明元牵着杜氏的手，望着对方，似乎回想起往事，眼中满是柔情。 杜氏柔声道：“是啊，那段时间多亏了了空法师，平儿才能顺利降生。” 陈棠有些惊讶，问道：“师嫂是在西坪寺产子？” 佛门寺院，对于女子虽然并不抗拒。 但若是女子在佛门中生子，不免会留下血污，触犯佛门戒律。 “嗯。” 杜氏点点头，道：“那年我遇到难产，流血不止，当时的接生婆都束手无策，说是只能保一人性命。” “他便抱着我，一路跑到西坪寺，求了空法师帮忙。” “了空法师没有因为佛门戒律，将我拒之门外，而是出手帮我们母子顺利渡过难关，算是有惊无险。” 提及这些往事，杜氏面露唏嘘，道：“当时，平儿在佛门中降生，寺院里还有狐狸好奇，凑过来偷看呢。” 陈棠问道：“师兄，那你们这是从哪里过来，将来还走吗？” “我们从京城来。” 明元道：“这次在京城安顿下来，便过来跟师父报个平安。京城繁忙，将来一段时间可能无暇抽身，便趁这个机会在这陪他老人家几天。” “从京城来的？” 陈棠眼前一亮，问道：“师兄在京城混的怎么样？” “还凑合吧。” 明元笑道：“勉强算是立住了脚，只是，仍有不少麻烦。这不，此番出京，也是来寻找帮手。” 陈棠又问：“京城买房没，大不大？” “额……” 明元被问得懵了一下，道：“算是买了吧，还挺大。” “厉害！” 陈棠由衷的赞叹一声。 在前世的京城，别说买个大房子，买个厕所都费劲。 陈棠道：“将来若是有机会进京，我去找师兄混！” 明元闻言，眼前一亮。 他早就有心邀请陈棠入京，见陈棠主动提及此事，他顺势说道：“何必等到将来，过些日子，我们下山之后，你就同我一起返京便是。” “以师弟的本事，在京城之中，定能大展宏图，博得一番功名！” “唉，再说吧。” 陈棠叹息一声。 别说进京，他现在连武将山都不敢下去。 谁知道，武将山周围有没有宇文家、玄天教的密探。 太尉、玄天教主都在京城中，他一旦入京，恐怕连渣子都剩不下来。 三人闲聊之际，不知不觉，已经回到西坪寺。 明元见陈棠似乎有难言之隐，又见他神色疲惫，便没有继续追问。 “早些休息。” 明元没有打扰陈棠，和杜氏拿着山下带来的被褥，就这样铺在大殿里，和衣而眠。 了空法师似乎早就知道新平禅院中的情况，眼睛都没睁一下。 这一战，陈棠的消耗着实不小。 回到大殿中，陈棠刚一坐下，便感到一阵疲惫，只想倒头一觉睡过去。 可他知道，若是这么睡过去，明天必定浑身酸痛，疲惫不堪。 陈棠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回想着扎巴传授给他的《洗髓经，默默修炼起来。 大多数的洗髓功法，都是以声音来震荡骨髓，达到伐髓的目的。 《洗髓经也是如此。 陈棠按照《洗髓经中的描述。 右膝抱左膝，调息舌抵腭。 鼻中出入绵，绵绵入海底。 有津续咽之，以意送入腹。 叩牙鸣天鼓，两手俱掩脐。 双唇紧闭，以鼻呼吸吐纳，舌抵上腭，吞咽津液的同时，叩动牙齿！ 这一下声音细若蚊蝇，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 但在陈棠体内，却犹如擂动天鼓，震天动地。 声音不断回荡，最终渗透进入骨髓之中，绵绵不断，余音不绝，冲刷骨髓，洗涤骨髓中的一切杂质！ 这种感觉，确实非同凡响。 陈棠刚刚上手，第一次叩牙鸣天鼓，便感受到骨髓中渐渐发生的异变！ 他正在突破六品大成。 即便这个过程极为缓慢。 陈棠心中大喜，再度以《洗髓经中的秘法，震荡洗练几次骨髓，才翻身入睡。 睡梦之中，陈棠的泥丸宫，闪烁着微光。 凭借泥丸宫中的神识，陈棠仍在修炼《洗髓经。 到了第二日清晨，陈棠早早醒来，舒展筋骨，只觉得神清气爽，昨夜的疲惫一扫而空，精力更盛从前！ 修炼一夜《洗髓经，身体早已恢复如初。 陈棠如同往日一般，拿起宝刀，开始每日的勤修。 《燃木刀《伏虎拳《罗汉伏魔拳…… 没过多久，明元和杜氏也醒了过来。 两人看着院落中勤修不辍的陈棠，不禁相互对视一眼，暗自佩服。 昨天刚刚大战一场，陈棠今日都没有休息。 明元道：“怪不得明镜师弟能有如此战力，如他这般天赋，再加上如此刻苦的修行，将来成就，不可估量！” 明元更想邀请陈棠入京。 但他没有上前打扰，和杜氏两人出门而去。 没过多久，两人便提了一些蔬菜豆腐和白米回来，在寺院中忙活起来，劈柴支锅，煮饭烧菜，看上去极为熟络。 待到晌午，陈棠闻到一阵香气，不禁来到寺院后面。 只见明元、杜氏夫妻二人，已做好了饭菜。 “你们这是……” 陈棠问道。 明元笑道：“从禅院那边买了点蔬菜白米和调料，回来做些热乎的饭菜，咱们一起吃。对了，伱师嫂的手艺相当不错，比禅院的伙头僧可要强多了。” 陈棠还没说话，了空法师竟闻着香味走了过来，白眉跳动，道：“确实好久没吃到这个味道，还真有点怀念。” 第74章 如雷贯耳 四人围坐在火堆旁，支起一张小桌，吃了起来。 没有山珍海味，没有金杯玉箸，简简单单的素菜斋饭，却别有一番滋味。 杜氏显然是知道了空法师的口味，做的都是他爱吃的斋菜。 陈棠倒是难得看到，了空法师对吃饭也会如此上心。 “师弟身体这么壮，多吃点。” 杜氏不时给陈棠碗里添些菜，笑着说道。 陈棠自然是来者不拒，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干净净。 午饭过后，了空法师依旧回到大殿中坐禅礼佛，不问世事。 杜氏去收拾碗筷，明元便拉着陈棠聊了起来，问道：“昨晚没细问，看师弟似乎有难言之隐，不方便入京？” “此事说来话长。” 陈棠倒也没有隐瞒，便将初入江湖，遇到巫山寨，鬼母，包括后来武帝后人之事讲述一遍。 明元听了一会，神色愈发古怪。 待陈棠讲完，明元才倾吐一口气，笑道：“原来是你。” “啊？” 陈棠微微一怔，问道：“师兄知道我？” “如雷贯耳。” 明元道：“你应该叫陈棠吧。” 岂止是如雷贯耳，在宫中，经常听妹妹念道这个名字，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不错！” 陈棠点点头，有些得意。 原来我这么有名了？ 明元接着说道：“人称伏虎少侠，猫熊刀客……” 陈棠眉眼顿时耷拉下来，摆手道：“都是些虚名，不提也罢！” 明元道：“我在京城中可是听说了，平州叛乱中，你立下不小的功劳。” “只能算是小小参与了一下。” 陈棠道：“真正立功的，还是一步云霄那个老头。” 听到‘一步云霄’四字，明元神色微动。 杜氏也朝这边看了一眼。 明元沉吟道：“有关鬼母一事，你不必担心。鬼母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我相信朝廷会给你一个公道。” “难说啊。” 陈棠撇撇嘴，道：“这事的背后有玄天教，那个玄天教少帅胆大包天，连乾国王爷都敢动，玄天教势力之大，恐怕还在皇权之上。” “朝廷不会为了我这么个小人物，去得罪玄天教。” 明元道：“那也未必，是非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岂容玄天教只手遮天，颠倒黑白！若皇帝任由玄天教这般胡作非为，岂不寒了人心。” “也不光是这个事。” 陈棠道：“我跟武帝的孙女逃了出去，玄天教肯定把我打成前朝余孽了，这事皇帝肯定容不下。” 明元想了想，道：“武帝已死，他的后人既然安分守己，其实没必要赶尽杀绝。” “海棠！”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却是陆倾找上山来。 “我听说你昨天在新平禅院打了一架，好生威风，有这热闹，怎么没叫上我。” 陆倾来到这边，看见明元和不远处的杜氏，问道：“这是……” “我刚拜了了空法师，成了俗家弟子，法号明镜，这位是明元师兄，那位是杜师嫂。” 陈棠介绍了下，道：“这位是我江湖上的朋友，陆倾。” 明元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她就是……” 陈棠见明元猜出来，便点了点头。 三人简单打过招呼。 明元又问道：“师弟，伱这一身本事，将来就不想进入庙堂，建功立业吗？” “没意思。” 陈棠道：“朝廷的水太深，到里面束手束脚，太不自在。更何况我出身草莽，没背景，没靠山，进了朝廷，恐怕会被人吞的渣都不剩。” “不错。” 陆倾挥舞几下拳头，道：“如今朝廷腐朽，奸人横行，若是天下大乱，还不如揭竿而起，自己当皇帝！” 明元：“……” 这话从一个十几岁少女的口中说出来，总有些怪异。 杜氏掩嘴一笑，看向明元。 明元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屠龙吗？” 陈棠轻喃一声，望着远方，缓缓道：“屠龙术也没意思，还不如掌握倚天利剑，纵横无敌，无拘无束，肆意江湖！” 明元闻言，便不再劝说。 陈棠向往江湖，他不好强人所难。 陈棠玩心大起，突然说道：“所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什么宝刀屠龙，倚天不出？”陆倾好奇的问道。 明元听这句话朗朗上口，也大感惊奇。 “嘿，那是江湖故事里的两大神兵。” 陈棠道：“传说江湖中有屠龙刀，倚天剑两大神兵，屠龙刀中藏有指挥千军万马的兵书，掌握可所向披靡；而倚天剑里藏有绝世武功，修炼可天下无敌。” “掌握屠龙刀，学习兵法，固然掌握了屠龙术，可一旦取而代之，掌握大权，便有可能作威作福，以暴易暴，成为新的恶龙。” “这时候，便要有掌握倚天剑的人，来斩杀那恶龙的首级！纵使他掌握百万雄兵，权倾天下，也挡不住倚天一击！” 陆倾来了兴致，追问道：“我怎么没听过这个江湖故事，海棠，你给我讲讲。” “我也是听一个说书人讲的。” 左右闲来无事，陈棠便将《倚天屠龙记的故事从头讲起。 里面的文字细节，肯定是记不清了，但大概故事梗概和走向，都还记得。 讲到张无忌中了玄冥神掌，寒毒入体，无法医治，最终被人算计，逃入一座雪谷之中，陈棠突然顿住。 不觉间，天色已暗。 “行了，就讲到这吧。” 陈棠摆摆手，便要作罢。 明元、杜氏听入了神，此时才缓过神来。 “不行！” 陆倾连忙拽住陈棠，道：“正讲到关键时刻，你得讲完再说！无忌哥哥后来怎么了？他死了吗？” 陆倾听到张无忌的父母，被六大派逼死，竟生出几分同命相连之感。 “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陈棠道：“明天再说。” 虽然邪帝现在默许陆倾可以来找他，但回去晚了，肯定不太好，万一又发起疯来，可不得了。 陆倾无奈，只好说道：“那我明天早些来。” “行啊。” 陈棠随口应付一声。 送走陆倾，陈棠又练了一会《狮吼功，才回到大殿中休息。 第75章 赦免 第二日。 陆倾一大早就跑过来，眼睛微红，泛着血丝。 陈棠问道：“你怎么了，昨晚没睡？” “唉，别提了。” 陆倾道：“快继续讲，无忌哥哥后来怎么样了。” 明元和杜氏也来到这边，准备听陈棠接着讲昨天的江湖故事。 陈棠清了清嗓子，讲了起来，倒也乐在其中。 讲到张无忌修炼《九阳神功化解玄冥寒毒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语气不善。 “我怎么没听过什么《九阳神功，能化解玄冥真炁？” 陈棠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邪帝竟然来到西坪寺中，在场几人都毫无察觉！ 陆倾小声道：“昨天姑姑问我，我就将那个故事给姑姑讲了一遍。” 陈棠有些无奈，这人关注点也够奇葩的。 他解释道：“这是虚构的江湖，都是假的。” “哼！” 邪帝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却也没有离开。 陈棠只要继续讲。 这个故事不算太长，却也讲了好几天。 每天除了陆倾、明元、杜氏三人，听众又多了一个邪帝。 几天后，终于讲完。 明元、杜氏、陆倾都是听得意犹未尽。 “父母被六大派逼死，却不报仇，学了一身武功有什么用！” 邪帝对里面的主角颇为不喜，道：“而且此人三心二意，负心薄幸，也是个该杀之人！” 痛斥一番，邪帝便走了。 陈棠终于松一口气。 这些天，邪帝旁听，他总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哪里不对劲，惹得这位发疯。 几天来，杜氏天天在西坪寺中给众人做饭，又下山买了点布帛，给了空法师、陈棠和陆倾，各自缝制了一件衣服，极为合身。 这一日，明元准备下山了。 “离京多日，我得回去了。” 明元对陈棠说道：“若有机会，你我在京中相见。我相信，朝廷定会还你一个清白，师弟不必为此烦恼担忧。” 陈棠笑了笑，并未在意，只当是明元在安慰他。 明元、杜氏离开之后，武将山上又恢复了冷清，只剩下陈棠、了空法师二人。 陈棠没有急着下山，打算继续在山上躲避一段时间。 一个月后。 陈棠的《洗髓经已经小有所成，体内的血液，已经换了一小半。 这样修炼下去，达到六品极境，只是时间问题。 陆倾偶尔还会来山上找陈棠聊天。 经过邪帝的指点，陆倾修为突飞猛进，已经踏入五品，开始修炼《玄冥诀。 只不过，陆千山夫妇仍是没有消息。 两人好似凭空消失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一日。 陈棠和陆倾正在西坪寺中切磋，山上来了一个人。 “海棠，倾城。” 一位黑衣少年身形挺拔，剑眉入鬓，一手拎着大枪，一手拎着一坛好酒，笔直的站在寺院门口，目光炙热。 “惊人！” 陆倾见到来人，眼前一亮，惊呼出声。 陆倾仍是叫着旧名。 “长孙鸣！” 陈棠大笑一声，迎了上去。 在长孙鸣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给他一个熊抱。 长孙鸣似乎还有点不适应，脸上的喜悦，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陆倾也学着陈棠，上前抱了一下。 长孙鸣连忙避开，道：“使不得。” “哼，你怕什么！” 陆倾磨牙，追着长孙鸣在院子里上蹿下跳。 待得两人跑得气喘吁吁，才停下来。 “倾城，对不起，之前我……” 长孙鸣看到陆倾，想到当日在烟雨村，自己无法帮忙，仍是心中有愧。 “说那些做什么，又不怪你。” 陆倾毫不在意，拍开泥封，也没用酒碗，就这样对着嘴喝了一大口，随后又递给长孙鸣。 长孙鸣略微犹豫，还是接了过来，饮一口，又递给陈棠。 陈棠连忙接过来，鲸吞牛饮，一口全给闷了。 在西坪寺呆了这么久，一口酒没沾，早就馋坏了。 陆倾问道：“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们了？” “给伱们带来个好消息。” 长孙鸣道：“你们在山上估计还不知道，鬼母一事，惊动当今圣上。由圣上亲自下令，让麒麟司重审此案，抓了不少人，包括并州城玄天观的一些玄师！” “而且，圣上已经赦免你们了。” “哦？” 陈棠大感惊讶。 朝廷竟然真的重审鬼母一案，还将他们赦免了？ 要知道，这事可闹出不小的动静，多方势力都牵扯其中。 长孙鸣道：“当今圣上年少英明，为了重审鬼母一案，可是扛着极大的压力。据说，此时甚至惊动玄天教十大长老和一位护法入宫觐见，当时在朝堂上，都险些起了争执，动起手来！” “闹这么大！” 陈棠暗暗心惊。 长孙鸣道：“此事，黑狗也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他毕竟是魏王，又是当事人，可以作证，旁人都拿他没辙。” 陈棠恍然。 想必当朝天子也是因为元青默的关系，才会大动干戈，重审鬼母一案。 毕竟此事涉及皇家颜面。 也能借此案立威，敲打一下各方势力。 “连我都赦免了？” 陆倾有些难以置信。 长孙鸣点点头，道：“这正是我佩服圣上的地方，他不仅赦免你，还将你的父母都赦免了，不再追究。” “皇帝竟有这么好？” 陆倾仍是有些怀疑，道：“不会是引蛇出洞吧？” “不会。” 长孙鸣道：“天子已经昭告天下，不会出尔反尔。” 陈棠暗自点头。 这一点着实难得，能赦免前朝皇帝的后人，得有极大的胸怀和魄力。 陈棠心中一动，突然问道：“麒麟司是什么？” 他只听说过四象司。 长孙鸣解释道：“也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圣上新立麒麟司，直接听命于天子，职责可能还在四象司之上！” “对了，黑狗如今就在麒麟司中任职，官位很高，仅次于麒麟司君。” 停顿片刻，长孙鸣道：“这次鬼母一案，最终正是由麒麟司君出面，力排众议，才最终得以了结！一个月内，不知有多少人头落地，牵连极广！” “除了玄天教，并州城，青龙司，都有人被斩首了，震动朝野！” 第1章 麒麟榜 鬼母一案，牵连各方势力，而且关乎玄天教的脸面声望。 当初在并州城事发之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都能被压下去。 如今，乾国新帝新立麒麟司，又将此案翻出来，以雷霆手段杀了这么多人，算是彻底立威了。 陈棠问道：“这位麒麟司君是谁？” 听长孙鸣的描述，若是没有那位麒麟司君的帮助，新帝恐怕掌控不住局势。 长孙鸣道：“乾国第一战神，慕容道业！” 这位出山了！ 陈棠惊讶。 长孙鸣停顿了下，又道：“也是我的师父。” “原来你靠山这么大！” 陈棠打趣着说道。 “哼！” 陆倾轻哼一声，面露不悦。 长孙鸣转念一想，立即明白其中缘由。 慕容道业当年曾舍弃前朝武帝离去，虽然没有直接背刺，落井下石，可毕竟不太光彩，有负武帝恩情。 陆倾对慕容道业没什么好印象，自然在情理之中。 “倾城，我，师父他……” 长孙鸣似乎想要解释，但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时间有些局促，甚至有点后悔提及此事。 “这事跟你又没关系。” 陆倾看着长孙鸣的样子，噗嗤一笑，道：“你又没有对不起我，咱们之间还是好朋友。” 长孙鸣闻言，也笑了笑，整个人轻松下来。 陈棠替陆倾感到一丝庆幸。 亏得陆倾小时候没跟着邪帝一块长大，否则，不知会被教成什么样子。 听说陆倾还有一位师伯，不会也是神经病吧。 长孙鸣又道：“我听父亲说，这次朝堂之上，各方势力角力，宇文家与玄天教，包括朝堂上大多官员都是反对彻查鬼母一案，我们家自然是支持，独孤家摇摆不定，幸好有师父出面。” 慕容道业，自然代表着慕容家。 一个案子，几乎将四大氏族，各方势力全部卷进来了，可见牵连之广。 当今天子能在这种混乱局面下，最终占据上风，殊为不易。 表面上是鬼母一案， 长孙鸣又道：“对了，师父不仅是麒麟司君，还被圣上封了大将军，官阶上仅次于太尉宇文茂。” 陈棠暗暗点头。 这位天子确实有些手段。 许是感受到来自玄天教、宇文家的威胁，又请出慕容道业来制衡宇文茂。 新立麒麟司，是为了限制旧势力四象司。 新立大将军，便是为了制衡宇文茂。 这不仅仅是两大氏族之间的对立。 在军中，恐怕也只有这位乾国第一战神的声望，才能与宇文茂一较高下，分庭抗礼！ 如此，他才有可能稳坐帝位。 陈棠又想起一件事，问道：“天子的生母似乎出身独孤氏族，为何这次独孤家没站在天子这边？” “我听说，与天子立后有关。” 长孙鸣道：“天子不愿立独孤氏为后，而是将师父刚收的一位义女立为皇后。” “据说这位皇后是天子流落在外，落魄时相识，一直陪在身边，天子不愿辜负，独孤家或许因此有些不满。” 陈棠皱了皱眉，脑海中好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想要捕捉的时候，却怎么都抓不到。 “不提这些了，朝廷里的明争暗斗没意思。” 长孙鸣道：“我这次来除了此事，还带来个消息，京城将要有一场最大的盛会！” “圣上召集天下年轻武者入京，通过层层选拔，两两对决，最终选出一千名年轻武者入麒麟榜，昭告天下！” “而且这一千名年轻武者，可以选择直接加入麒麟司。” 陈棠点头。 这个新立的麒麟司，需要新鲜血液，看来当今天子开始着手培养自己的势力了。 “哦？” 陆倾眼前一亮。 她最喜欢凑热闹了。 “有什么限制吗，谁都能去？”陆倾问道。 长孙鸣道：“年龄要在二十岁以下，修为不能达到五品，只比拳脚上的功夫，不能动用兵器。” 陆倾皱眉道：“年龄有要求正常，为何要设立五品以下的限制？” “修为达到五品，修炼出内气，战力提升幅度太大，那就是另一个层次的战斗了。” 长孙鸣解释道：“圣上说了，若是有人能在二十岁以下修炼到五品，如果愿意，也可直接进入麒麟司。” “听说南夏的风云榜，也有这样的限制，对年轻武者来说，竞争相对公平。” 陆倾摇头道：“没意思，我没办法参加了。” 她在前段时间，已经修炼到五品境界。 长孙鸣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道：“其实，我本来也有机会突破到五品，但听说麒麟榜之后，便准备入京参战，夺个名次。” 陈棠见识过长孙鸣的战力。 以他的出身，师承，身负两大氏族的武学传承，在麒麟榜上夺个好名次并不难。 甚至夺得麒麟榜首，都大有可能。 “海棠，倾城，你们跟我一起进京吧。” 长孙鸣道：“海棠不到二十，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参加麒麟榜的角逐。” “我就算了吧。” 陆倾摇头道：“我身份特殊，又参加不了，而且姑姑也不可能放我离开。” 说完，陆倾看向陈棠，道：“海棠，你真可以去试试。” “就是。” 长孙鸣道：“我可是听说了，一个月前，你在新平禅院，将密宗一位天才僧人都给击败了！” “没兴趣。” 陈棠摆摆手，道：“我又不想加入麒麟司，就不瞎凑这热闹了。” 又没啥实质好处，只是个虚名。 他懒得跟人打来打去。 不过，若有机会，他确实想进京看看。 明元师兄在那。 长公主在那。 知微也在那边，不知这个小丫头在京城过得怎么样。 长孙鸣略感失落，看向陆倾问道：“倾城，伱父母有消息了吗？” “还没。” 陆倾眼前一黯，摇了摇头。 长孙鸣道：“到时候我进了麒麟司，看看能不能和黑狗联手，借助麒麟司的力量，打探一下你父母的消息。” 陆倾点点头。 这么久过去，始终没有父母的消息。 师伯经常出去寻找，却没有任何线索，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长孙鸣在西坪寺，与陈棠、陆倾待了半天，又重新上路，赶赴京城。 第2章 蛮族少年 京城。 皇宫内院。 乾帝元青山捏着手中的奏折，紧锁眉头，面沉如水。 麒麟榜已经举行一个月。 这次盛会极为成功，消息放出去之后，可谓是万众瞩目。 不仅吸引乾国各地的年轻武者，甚至连蛮地都有使团到访，见证这场武道大会，盛况空前。 一切都极为顺利，年轻武者之间的对决，精彩绝伦。 最后麒麟榜前十名的对战中，他和皇后亲自到场观战，万人空巷，京城出现了空前的热闹景象。 到最后，由长孙氏族年轻一辈的长孙鸣，夺得麒麟榜首！ 对于这个结果，元青山很是满意。 长孙氏族在鬼母一案中，就站在他这边，给予不小的支持。 除了长孙鸣，麒麟榜前十，也都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千人的麒麟榜中，还有一些来自出身寒门的武者，这一点，也让他大感欣慰。 只是，后来却出了意外。 蛮地使团中，有一位蛮族的少年，刚满十六岁，却站出来口出狂言。 说麒麟榜就是笑话，上面的人，包括麒麟榜首在内，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此言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京城哗然！ 这话不仅仅蔑视麒麟榜上的人，更是在轻视乾国，藐视天子。 麒麟榜聚集乾国各地，最有天赋，战力最强的年轻武者，在这个少年口中，竟不值一提。 麒麟榜上的一众武者都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哪里听得了这种话，纷纷下场，想要与那位蛮族天才少年一较高下。 众目睽睽之下，那位蛮族少年在擂台上连败十人，死了六人，重伤四人！ 就连麒麟榜首长孙鸣都遭到重创，险些命丧当场！ 要知道，这场麒麟榜的角逐，只限制拳脚比斗，就是为了点到即止，将比斗中双方的伤害降到最低。 在元青山看来，能入麒麟榜的都是乾国最具天赋的年轻武者，哪怕只是伤亡一人，都是乾国的损失。 没想到，蛮族少年在擂台上出手毫不留情，完全就是为了杀人去的，凶狠毒辣。 有六人甚至没来得及开口认输，就被当众打死！ 其余四人，也都是骨断筋裂，伤势极重。 据慕容道业观察，这个蛮族少年已经将脱胎换骨，易筋伐髓修炼到四极境的状态，掌握蛮族诸多武学，堪称同阶无敌。 在那之后，这个蛮族少年在京城中，每天都会站在擂台上约战。 起初，麒麟榜上还有一些年轻武者下场与其切磋。 可都以惨败告终，甚至又被打死十几人。 麒麟榜前十，被他打败七人，剩下三人，已经不敢登台对战。 如今，已经是第十天。 这位蛮族少年在麒麟擂台上等了一整天，偌大的京城，茫茫多年轻武者，无一人应战！ “唉。” 元青山叹息一声。 这样下去，他举行的这次麒麟榜，恐怕会沦为天下笑柄。 乾国和蛮地近年来还算和睦，不知蛮地为何会跑到京城来，闹出这么一出，让他变得极为难堪，很是被动。 朝堂上下，市井民间，已是沸沸扬扬，议论纷纷。 在不少官员私底下都在议论，说他这个麒麟榜，就是多此一举，乾国脸面都要被丢光了。 若是任由蛮族少年，在乾国这样耀武扬威，他的声望，也会遭到重要的打击。 元青山目光深沉。 他总有种感觉，这件事并非偶然，很可能就是冲他来的。 否则不会如此巧合。 他刚刚借助鬼母一案立威，声望大涨。 借助麒麟榜，广纳天下英才，不拘一格，不看出身，又可聚拢民心。 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之前积累的声望，可能会一朝尽失。 麒麟榜，反而会成就这个蛮族少年的名声，为他人做了嫁衣！ 现在的局势，已是骑虎难下。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就越不利。 难道麒麟榜首，要让给这个蛮族少年？ 到时候，定会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 “哥！”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唤。 “进来吧。” 元青山舒展眉头，将奏折放在一旁。 “哥，你找我，” 元青沐推门而入，出声问道。 元青山暂时将烦心事放在一旁，道：“青沐，之前给你送了十几封介绍贴，都是世家大族，名门将帅之后，可有能入你眼的？” 元青沐道：“没有，太差了。” 元青山问道：“独孤家那位公子也不行？他各方面，在年轻一辈中都算不错了，还是麒麟榜探花。” “就他？” 元青沐冷笑道：“什么麒麟榜探花，被那个蛮族小子吓成那个样子，都不敢登台应战。” “慕容家的那位呢？” 元青山又问。 元青沐摇摇头。 元青山道：“长孙家的那位呢，虽然他身受重伤，但凭长孙家的财力，应该能让他恢复如初。” 元青沐定定的看着元青山，心中突然涌起一丝失望，轻声问道：“哥，你想用我来跟这些氏族联姻，得到他们的支持吗？” 古往今来，在皇家子女的婚姻，大都身不由己。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幸免。 元青山倒没想到自己这位妹妹会如此直接，摇头笑了笑，道：“你总要成亲的，若是能与四大氏族之一联姻，自然最好不过。” 停顿了下，元青山又道：“当然，你若不愿，我肯定不会勉强。毕竟，我自己就没妥协。” 听到这句话，元青沐才放下心来，展颜一笑，道：“我就知道，哥最疼我了。” “伱还在惦记那个陈棠吧。” 元青山笑着说道。 “才没有！” 元青沐立马否认，眼神却有些闪躲。 元青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说起来，我有一位师弟，相貌堂堂，人品出众，年轻一辈中，绝不弱于长孙鸣那群人。” “哥还有师弟吗？” 元青沐有些好奇，问道：“哥，你不是佛门弟子吗？不会将一个和尚介绍给我吧？” 元青山道：“我那位师弟也是个俗家弟子，你若见到，定会一见倾心，无比欢喜。” “不见不见！” 元青沐见自己这位哥哥越说越离谱，有些不耐烦了，道：“哥，我都跟你说了，现在不想成亲！” “真不见？” 元青山大有深意的笑道：“你可别后悔。” “后悔的是小狗！” 元青沐脱口而出，说出两人孩童时常说的玩笑话。 “好吧。” 元青山没有再劝，眼神望着远方，心中想到了一个人。 或许唯有此人，才能帮他破局！ 第3章 三封信 长孙鸣走后，陈棠继续在西坪寺修炼。 一个月后，在《洗髓经的帮助下，换血大成。 再进一步，便能将血脉尽数转化，达到六品极境！ 陈棠体内的血脉，已经变得极为纯净，从皮肉筋骨，再到骨髓血脉，已经显化出一些琉璃身的特征。 距离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只差最后一步！ 陈棠明显能感觉到，随着体内不断换血，自己的力量仍在不断攀升。 修炼到血脉这一步，肉身的潜能，就已经释放出大半了！ 血脉关联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血脉纯净，身强体壮，百病不生。 这一日，陈棠按照平日的习惯，来新平禅院蹭饭。 有小沙弥上前，递给陈棠三封信，说是写给他的。 “给我的？” 陈棠有些惊讶，接过信笺，看了一眼。 第一封信外面写着明镜收。 陈棠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笺看了一眼。 “陈棠，我知道是你！” 一看开头的语气，陈棠就猜出来是元青沐。 他看了一眼最后的落款。 ——你堂姐。 陈棠化名明镜，在新平禅院打了一架，其实影响并不大，也没传出多大动静。 但朱雀司掌管天下情报，知道此事，并不稀奇。 信里没说什么，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聊聊自己回京进宫之后的琐事。 里面还抱怨几句，当今皇帝催她成亲的事，最后问他要不要进京。 陈棠笑了笑，看向第二封信。 明镜师弟亲启。 第二封信应该来自明元师兄。 陈棠打开看了一眼。 明元没有跟他多做寒暄，大概就是说自己在京城遇到了一个麻烦，想请他入京帮忙。 具体什么事信里没提。 进京之后，如何去找他，信里也没说。 陈棠微微皱眉。 以明元师兄的性子，若非遇到什么难事，绝不至于找到他头上。 要不入京转转？ 陈棠有点意动了。 他近来静极思动，原本也打算下山。 在山上整天吃素，没有一点荤腥，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陈棠又拿起第三封信，打开看了一眼，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封信是元青默写给他的。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件事。 长孙鸣被一个蛮地的天才少年打成重伤，请他入京帮忙！ 看到这封信，陈棠再无犹疑，起身离去。 陈棠先是回到西坪寺，与了空法师拜别。 随后又下山，前往那处山边幽谷中。 自从上次陆倾带他来过一次之后，这是陈棠第一次来到这座幽谷。 自从那晚之后，邪帝对他就没什么敌意了。 否则，他也不敢过来。 那几间茅屋外面，有一个庄稼汉似的男子，穿着短衫，正在炎炎烈日下耕种。 见到陈棠之后，这位庄稼汉子放下锄头，扬声问道：“年轻人，你找谁？” 这位庄稼汉子眼神内敛，在外面耕种劳作，身上却没有一点汗珠，明显是有着极强的内功在身。 听闻陆倾提起，她还有一位师伯，难道这位就是？ “前辈，我叫陈棠，想找陆倾。” 陈棠抱拳说道。 “哦。” 庄稼汉点点头，道：“倾儿与她姑姑去山后修炼去了，看时辰应该快回来了，你在这等一下就好。” “成。” 陈棠便站在在一旁，偶尔看一眼那位种田的汉子。 “前辈，你是陆倾的师伯吗？” 陈棠问道。 “是啊。” 汉子对着陈棠点点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憨厚淳朴的笑容，又回身继续耕地，看上去有些沉默寡言。 这位师伯看上去倒是挺正常，与邪帝那神经病不一样。 陈棠心中暗忖。 没等多久，陆倾便回来了。 “海棠，你怎么来了？” 陆倾见到陈棠，有些惊喜，跑过来问道。 陈棠道：“黑狗来信，长孙鸣被人打伤了，我得进京一趟。” “啊？” 陆倾皱眉道：“什么人，严重吗？我也去帮忙！” 她将陈棠、长孙鸣、元青默三人视为最好的朋友，听到朋友有难，她岂会坐视不理。 “伱不准去。” 邪帝的声音传来，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姑姑！” 陆倾有些哀求似的看着邪帝。 “说什么都没用。” 邪帝语气冰冷。 其实，她心中实在是担心陆倾的安危。 乾国京城，强者林立，水深似海，还有玄天教主坐镇，一旦陆倾在京城遇险，就算她出手，都未必能将人救出来。 “没什么事，你不用去。” 陈棠道：“伤他的是蛮地的人，我进京去瞧瞧。” 蛮地？ 陆倾微微皱眉。 她曾听父亲提起过，乾国幅员辽阔，九州纵贯东西。 在平州的东北方向，便是寒域七国。 而在平州一路向西，便是燕州、并州，雍州。 三州的北面，还有乾国的六座重镇，镇守边关，极为重要。 在六镇的上面，有一条蔓延万里的山脉。 而在山脉的北面，便被称作蛮地！ 蛮地之上的人，称为蛮族，共有六大部落。 也被称作蛮地六部。 蛮族之人，天生力气便大一些，自幼与各类猛兽为伍，善骑射狩猎。 据说蛮地之中，甚至有人可以操控猛兽，成为自己的坐骑！ 陆倾脑海中闪过几道信息，又回头看了一眼邪帝。 见对方面无表情，没有松口的意思，只好无奈看向陈棠说道：“海棠，那你自己去吧，小心一些。有什么消息，到时候通知一下。” “放心。” 陈棠点点头，与陆倾拜别之后，便下了山。 刚刚来到山脚下，陈棠竟看到树林中人影憧憧，有百余骑在附近徘徊！ 陈棠暗暗心惊。 难不成是有人在附近埋伏？ 宇文家的人，还是玄天教？ 这么多天过去，对方还不死心？ 陈棠见树林中那群人的衣着服饰，有些陌生，看不出来历。 陈棠不敢大意，正要退回山上。 只见树林中，一骑跑了出来，朝着陈棠的方向微微拱手抱拳，扬声道：“在下麒麟司都统太史渠，奉魏王之命，前来护送陈棠兄弟入京！” “哦？” 陈棠微微一怔。 黑狗的人？ 陈棠仍是没有贸然动身，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下山？” 太史渠沉声道：“魏王说了，只要你看到信之后，会立即下山。他担心你路上出意外，才派我等前来。” “他确实是魏王的人。” 就在此时，身边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陈棠循声望去。 只见几位女子站在那，为首之人，正是烟雨村现身过的那位朱雀司都统，宗竹岚。 在她身后，还有曾出手帮过他的校尉燕绮。 第4章 否极泰来 陈棠看了一眼燕绮，对方神色平静，他心中再无怀疑。 对于这位朱雀司，还有这位校尉，他还是信任的。 “大人在此地又是做什么？” 陈棠看着宗竹岚询问道。 “我是奉长公主之命，和麒麟司的目的差不多。” 宗竹岚道：“若是你有意进京，我等自会一路护送，将你送入京城。” “好说，诸位大人辛苦了。” 陈棠拱手笑道，放下心来，朝着山下行去。 麒麟司都统太史渠身穿黑衣，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大概四十岁左右，气度沉稳，示意手下牵过一匹马来，道：“陈棠兄弟，上马吧。” “多谢，我有马儿在这附近。” 陈棠笑了笑，吹一声口哨。 口哨在林中回荡，没有回应。 陈棠又吹了一声。 还是没什么动静。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太史渠笑了笑，道：“陈棠兄弟，这匹马乃是太仆寺精挑细选的上等良驹，可日行八百。魏王交代，希望可以快一点赶赴京城。” 从陈棠下山过来，太史渠就打量着这位年轻人。 看上去除了身材高大些，并无出奇之处，不知为何魏王会对他如此看重。 陈棠突然问道：“大人，有酒吗？” “有。” 太史渠愣了下，还是从马背行囊上拿了一个酒葫芦出来。 陈棠接过来，将瓶塞拔掉，又吹了一声口哨。 不消片刻，便听得一阵马蹄声。 呼雷豹四蹄飞扬，摇头晃脑，见到陈棠很是兴奋，朝这边颠颠的跑了过来。 太史渠等人看到这匹毛发杂乱的马儿，都暗自摇头。 按照他们的经验，这匹马属于品相最差的一类，用来当做马车都嫌丑。 众人念头未落，他们身下的坐骑，突然变得有些躁动不安！ 随着呼雷豹的不断靠近，他们坐骑竟朝后面倒退了几步，拉开一些距离！ “这……” 太史渠大感惊奇。 多日不见，呼雷豹又长大了些，勉强算是达到‘膘肥体壮’的门槛。 “在外面混的不错啊，没亏待自己。” 陈棠拍了拍呼雷豹的脖颈。 呼雷豹轻扬前蹄，有些得意的打了个响鼻，似乎听得懂陈棠的称赞，漆黑的眼珠，时不时瞥着陈棠手中的酒葫芦。 “哈哈！” 陈棠大笑一声，道：“大人，借你一壶酒可好？” “陈棠兄弟拿去用就好。” 太史渠说道，有些好奇的看着呼雷豹。 陈棠扬了扬手中的酒葫芦。 呼雷豹仰头，乖乖张嘴。 陈棠将酒缓缓倒下，一道酒水稳稳落入呼雷豹的口中，一滴都没洒。 众人啧啧称奇。 换做其他马儿，哪怕是汗血宝马，在外面放养这么久，也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呼雷豹却始终守在武将山附近。 实际上，当初那家原主人身死，呼雷豹不愿离去，在原主家呆着不走，便已经显示出其念主忠心的品性。 只可惜，原主后人不识良驹，将其当成是累赘，动辄打骂，才被陈棠得了便宜。 “走吧。” 陈棠翻身上马。 在众多麒麟卫的护送之下，朝着京城方向行去。 宗竹岚等一众朱雀卫，也随后跟上。 京城位于乾州。 雍州在乾州的西北方向，两州相邻，距离并不远。 陈棠众人沿着官道，一路疾驰，遇到郡县便停下来歇息片刻。 一路上繁花似锦，春风拂面。 陈棠从被各方势力苦苦追杀，不敢露面，到此刻被众多麒麟卫护送入京，还有朱雀卫暗中跟随保护，颇有点柳暗花明，否极泰来之感。 途径的一些郡县，比在平州郡县多了几分生气，街道上贩夫走卒，人来人往，热闹不少。 偶尔也能听到一些见闻。 据说乾国新帝即位之后，广施仁政，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整治吏治，订律轻刑，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九州郡县便重新焕发出生机活力。 百姓对这位新帝称赞有加。 更奇怪的是，连续途径数个郡县，陈棠竟没有发现那些平日里欺负百姓最狠的白役。 询问之下才得知，就在上个月，新帝已经下令，撤去州郡县的所有白役。 太史渠道：“圣上流落民间十几年，深知百姓之苦，新政的推行，都是想让百姓过得好一些。” “九州的白役可有不少人，都去哪了，没闹出什么动静？” 陈棠问道。 太史渠道：“租给他们一些地，让他们务农去了，新政之中以农为本。他们原本就是普通人，不属于朝堂命官，虽有些反弹，但很快就弹压下去了。” 陈棠点点头。 没了官府的支持，失去权力，白役就是普通人。 如此一来，不但节省不少开支，粮食增收，还让民间恢复不少活力。 太史渠道：“圣上的新政，像是轻徭薄赋这一项，对百姓的影响太大了！圣上登基之后就下令，暂时停止一切徭役，释放所有正在服役的百姓，九州免除徭役两年。” “圣上以身作则，厉行节俭，包括先帝未建完的宫中建筑，已经全停了，还有各地玄天观的修缮。” “光是这一点，便让无数人感激圣恩。” 陈棠倒是有些惊讶。 古书中，他也听过一些什么戒奢以俭，轻徭薄赋之事，但大多都是走个形式。 这位新帝看上去好像要来真的。 就是不知能坚持多久。 毕竟古书中一些号称贤明的圣君，到了晚年，也免不了骄奢淫逸，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而且，历朝历代的新政想要推行下去，由于触动利益阶层太大，都会遇到极大阻力。 有些甚至会引起朝野动荡！ 而乾国的新政，陈棠只是简单听了一嘴，便意识到，新政已经触及到玄天教这个庞然大物的利益！ …… 京城。 太尉府。 “启禀大人，武将山那边有消息传来！” 一位亲兵在太尉后院门口半跪，沉声说道。 “说！” 房间里传出一道声音。 亲兵说道：“那个陈棠已经从武将山下来了，看方向是要赶赴京城。因为有麒麟卫护送，还有朱雀卫在暗中保护，所以成统领等人无法在路上动手。” “知道了。” 房间里的声音再度响起：“将这个消息，转告孙渠帅。” “遵命！” 这位亲兵得令退下。 第5章 京城冲突 陈棠众人日夜兼程，十天之后，距离京城，只有不到半日的路程。 有宗竹岚带领的朱雀卫，在前方探查，一路行来，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进入乾州之后，气氛渐渐变了。 郡县之中，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京城麒麟榜之事。 据说那个蛮族天才少年，已经占据擂台超过二十天。 最近，又有从九州各地的年轻武者抵达京城，前往应战，尽数惨败，期间又死了几个。 乾国立国以来，对武学限制颇为严格。 像是州郡县的武馆，最多只能传授外功武学。 而且最上乘的外功武学，要么在皇宫，要么在世家大族中。 侠以武犯禁。 乾国算是吸取前朝的教训，武者太多，便不方便统治，容易出现内乱。 可如此一来，有利也有弊。 没有庞大的武者基础，诞生天才武者的几率也会小很多。 如今面对外敌，乾国各地竟无人能与之抗衡。 当然，听太史渠等人谈及这位蛮族少年，可知此人确实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十六岁，六品，四极境。 古往今来，也没有多少人能达到这个地步。 半天后，陈棠终于见到乾国京城。 远远望去，一座庞然大物矗立在地平线上，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这座城池的宏伟气魄！ 城墙约莫有十丈，高大雄伟。 在城墙周围，还环绕着一条三丈宽的护城河。 进城之后，更是一片繁华景象。 街道宽阔，足足能并行八辆马车，周围商铺林立，茶楼酒坊，人声嘈杂，喧嚣不息。 在外城，共有数百个坊，各有大市，小市。 走了一会，在朱雀大街的东边，远远看到一座高大的擂台，巨石堆砌而成。 一位少年端坐在擂台正中间，正在闭目养神。 周围的人群看似热闹，却透着一股压抑气氛。 大多数人都会绕过此地。 “这里原本是长兴坊。” 太史渠解释道：“后来拆了围墙，捡起这座擂台，作为麒麟榜最终决战的地点。如今，已被这个桑汗霸占二十余天了。” 陈棠盯着擂台上的蛮族少年。 这个少年人的发型颇为古怪，头顶只有一片剪短散落的前发，其余剃光，脑后的头发束成两个辫子，垂落在双肩上。 这也是蛮族的标志。 就在陈棠打量此人的时候，这个蛮族少年似有所感，猛地睁眼，朝陈棠这边看来，眼眸闪亮，爆发出一股惊人战意！ 好敏锐的感知！ 陈棠眯了眯眼。 他刚刚流露出一丝敌意，这少年就察觉到了。 就在此时，前方突然涌来一群人，为首之人须发皆白，年过花甲，但双眼炯炯有神，骑着高头大马，朝这边行来。 旁边的人群纷纷避开，有些忌惮的看着这群人。 “三十六渠帅之一，孙天禄。” 太史渠小声说道。 孙天禄。 孙谷。 陈棠心中一动，很快猜测出来人的目的。 果不其然。 孙天禄带人拦住众人，目光在人群中巡视，很快落在陈棠身上，阴沉着脸，缓缓道：“你叫陈棠吗，跟我走！” 陈棠身穿布衣，与旁人服饰皆不相同，最为明显。 “孙渠帅。” 太史渠在马背上拱手抱拳，沉声道：“在下麒麟司都统太史渠，奉魏王之命，请陈棠入京，还望渠帅放行。” “知道了。” 孙天禄看都没看他一眼，仍是盯着陈棠，继续说道：“我有几句话要私下里问他，问过之后，再他让去见魏王不迟。” “这……” 太史渠神色迟疑。 孙天禄的背后是玄天教，更何况，这位渠帅在官阶上，还要压他一级。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陈棠说了一句。 当初在烟雨村外，他和陆倾一路杀出重围，孙谷众人追了上去，在山边幽谷被邪帝尽数斩杀。 孙天禄不敢去招惹陆倾。 这笔账，多半是要算在他的头上。 陈棠自然不会跟他离开。 “这没你说话的份！” 孙天禄语气冰冷。 “他说的没错！”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 只见元青默率众骑马赶来，扬声道：“他是本王的人，有什么话就在这说，我正好也听听。” 多日未见，元青默身上少了些许颓废，增添了一些威严。 陈棠两人目光对视，点了点头。 “魏王殿下。” 孙天禄只是称呼一声，并未行礼，而是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淡淡道：“我此番前来，乃是带着玄天教的护法令，传右护法之命，带他前往玄天观。” 元青默脸色一沉。 玄天教左右两大护法，地位仅在玄天教主之下！ 护法令一出，他确实不好阻拦。 只是，陈棠当初在烟雨村外，杀了不少玄天教的人。 若是被这个孙天禄带走，一旦进了玄天观，怕是凶多吉少。 在玄天观内，想要杀掉陈棠，理由太多了！ 以玄天教那些玄师的手段，稍微在陈棠身上动点手脚，栽赃他是邪祟，将其就地斩杀，旁人又能说什么？ 转念之间，元青默摇头道：“本王找陈棠有要事，恕本王不能交人。” “魏王殿下，你可知道，此人勾结前朝余孽，杀了玄天教多少弟子？你是要庇护这样一个罪恶滔天的凶犯吗！” 孙天禄盯着元青默，缓缓问道。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不少百姓围观。 听闻此言，人群中一片哗然。 玄天教在民间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声望。 这个人竟然敢杀玄天教的人？ 元青默沉声道：“圣上已经下令，赦免陈棠，按照大乾律法，陈棠无罪。” 孙天禄道：“可按照玄天教的教规，却容不得他！” “玄天教的教规要在大乾律法之上吗？” 魏王反问道。 此话一说，已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就在此时，又有一队人马从皇宫方向行来。 这群人身穿黑色铠甲，神色冷峻，正是来自皇宫中的禁军，玄武卫！ “天子诏令，召陈棠即刻进宫面圣，不得有误！” 为首的玄武卫都统手持诏书，沉声说道。 魏王见状，轻舒一口气。 有天子诏书在，护法令再厉害，也得让路。 孙天禄自知今日无法拿人，冷冷的看了陈棠一眼，便带人离去。 第6章 训斥 待得孙天禄等人离开，陈棠才来到元青默身边，拱手道：“多谢魏王殿下相助。” “少来。” 元青默挥手，将陈棠行礼的双手打散，道：“幸好圣上诏书来的及时，否则真不一定怎么样。” “护法令有这么厉害？” 陈棠问道。 元青默道：“玄天教的右护法，还是九寺之一的太常寺卿，掌宗庙群祀，礼乐仪制，天文术数，衣冠之属。” 陈棠暗暗咋舌。 怪不得玄天教在乾国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玄天教众甚至已经进入庙堂之中，而且位列九寺之一，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 恐怕，这也只是他所知道的冰山一角。 太常寺，简单来说，掌管着一些宗庙祭祀，神神叨叨的事。 太常寺卿借宗庙祖制之威，有时候甚至连天子都得妥协。 “陈棠，随我入宫吧。” 那位玄武司都统提醒了一句。 “走吧，路上再说。” 元青默点点头，与陈棠一道，跟在众多玄武卫身后，沿着朱雀大街一路朝北行去。 “你提前通知了圣上？” 陈棠小声问道。 “没。” 元青默神色古怪，道：“我没想到，孙天禄能求来护法令，还敢在京城当街拦你，我也不知圣上为何突然召你进宫。” “想必是青沐。” 陈棠心中暗道。 “长孙的伤势怎么样，严重吗？”陈棠问道。 元青默道：“当时被打得挺惨，筋骨断裂，几乎丢了大半条命。幸好长孙家、慕容家财力雄厚，买的不少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算是给他救回来了。” “至于能否恢复到从前，就看他自己了。” 陈棠转过身去，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蛮族少年，问道：“这个桑汗真这么厉害？” “很强。” 提到此人，元青默神色凝重，道：“就连第一战神对他的评价都极高，说此子若能成长起来，将来必成宗师！” “你要对上他的话，千万要小心，此人精通多种拳法、脚法，力大无穷，甚至很可能还有底牌没亮出来。” 陈棠点点头。 五品之下，没什么花哨的东西，拳脚上见真章。 力量大一分，胜算便多一成。 所以，这个桑格修炼出四极境，才能横扫同阶武者！ “朱雀大街向北一直走，到头便是朱雀门，进了朱雀门，便是内城。” 元青默道：“内城之中，几乎都是朝廷的办事府邸，三师三公四司九寺，都在内城之中。对了，京城的玄天观，也在内城。” 三师三公，陈棠在前世也听说过。 三师，大概便是太师，太傅和太保。 三公，便是太尉，丞相，御史大夫。 关于三公，各朝代的称呼有些许不同，但职责大概相近。 陈棠笑着问道：“现在应该是五司了吧？” “不错。” 元青默点点头。 陈棠看得出来，烟雨村的事，对元青默的影响不小。 他原本独来独往，无权无势，从不涉及朝政，更是一心想着远离庙堂。 空有一个魏王的名号，连一个少帅都敢跟他动手！ 眼看着身边的朋友落难，他却无能为力。 回京修养一段时间，恰逢圣上召见，询问鬼母一案，又得知要筹建麒麟司之事，他便毛遂自荐，顺利加入麒麟司。 鬼母一案，也是他在一力推动。 过了朱雀门，元青默给陈棠指一下各个府邸的大概方向和位置。 “对了。” 说到太仆寺的时候，元青默笑道：“太仆寺卿，你应该认识。” “哦？” 陈棠沉吟一下，问道：“姓李？” “不错！” 元青默道：“李衍，原本是平州武安郡守，平州叛乱中立下大功。圣上听闻他出身凉州，便将他调入京城，管理太仆寺。” 凉州，盛产战马。 而太仆寺，主要掌管战马畜牧之事，包括城中的街道，马车，有关道路方面的事，都归太仆寺管理。 元青默道：“麒麟司初立，缺少上等良驹，到太仆寺这边挑选战马，有人从中作梗，出现一些意外。” “还是青沐出面，请太仆寺卿帮忙，才顺利将战马选回来。” 提及青沐，元青默微微一顿，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棠，问道：“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 “还好。” 陈棠笑道：“几个月。” 元青默打趣道：“是吗，在青沐那里，我还以为伱们有十几年没见了呢。” 两人一边闲聊，继续朝着前方行去。 穿过内城之后，便是皇宫，众人只能下马而行。 在那位玄武司都统的带领下，众人途径前殿，朝着中殿的方向行去。 元青默微微皱眉。 正常来说，前殿是听政之所，圣上接见臣子官员，都会在前殿。 中殿，就是天子的休息区域了。 至于后殿，便是天子寝宫。 没过多久，在这位玄武司都统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一座古香古色的房间外面。 刚刚站定，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严厉呵斥声音。 说不清为什么。 这声音仿佛充满着一种魔力，透着无尽的威严，宛如来自遥远的天宫，令人情不自禁的聆听拜服，心生敬畏，不敢反驳。 那位玄武司都统原本正要上前敲门通报，但听到这个声音，此人却神色一怔，愣在原地。 陈棠原本也受到这种影响。 但他意守泥丸，静气凝神，瞬间清醒过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元青默。 此刻，元青默紧锁眉头，似乎在抗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陈棠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元青默豁然惊醒，回过神来。 直到此刻，两人才听清房间里面的声音。 “皇帝！” “你刚愎自用，违背师命，坚持彻查鬼母一案，导致朝廷和玄天教声望受损，牵连之大，朝野动荡。” “我曾劝说过你，不要举办麒麟榜，你仍要一意孤行，如今骑虎难下，牵连乾国声望遭到重创，麒麟榜沦为天下笑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你屡次违背师命，不顾大局，若要继续下去，必有不祥之兆，九州各地也将灾难频发，到时候你追悔莫及！” 陈棠听得大皱眉头。 什么人，敢这样跟皇帝说话？ 更何况，是这种近乎于训斥威胁的语气！ 元青默深吸一口气，扬声道：“启禀圣上，元青默将陈棠带过来了！” 第7章 玄天教主 元青默的声音，让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刚刚说话的就是玄天教主，乃是乾国国师，地位至高无上，也是太师。” 元青默迅速的小声跟陈棠说了一句。 陈棠暗暗点头。 太师，三师之一，相当于帝师，正常来说都是一品官职。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太师都只是一个虚职。 可如今，这位太师敢训斥皇帝，可见其权势之大，到了何种地步！ “进来！” 一道声音响起。 陈棠心中一动。 这声音听着怎么如此耳熟。 没等他反应过来，元青默已经推开房门。 这是一间颇为宽敞的书房，左右两侧，各站着两个人。 但陈棠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个坐在书桌前的人。 明元师兄！ 陈棠愣住。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长孙鸣跟他提及当朝天子的时候，他就差点猜出来！ 胖老头当年将元青山、元青沐兄妹两人救出来，将元青山放在别处，只带着元青沐回了天山。 原来，元青山是被了空法师收下了！ 在元青山的身后，还站着一位中年男子，五官透着一股邪异般的俊美，鼻梁高挺笔直，脸庞棱角分明，下颌犹如刀削。 此人皮肤泛着古铜色的光泽，长发如瀑，夹杂着几缕如雪般的白发垂落下来，站在那里，犹如一座无可撼动的巍巍大山，令人油然生畏！ 这种感觉很奇怪。 这间书房明明极为宽敞。 但见到此人之后，书房里的空间陡然变得逼仄起来，身在其中，有些喘不过气。 如果说，邪帝带给陈棠的感觉，是一种阴冷寒意，若有若无的杀机。 这位中年男子带给他的就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压力！ 好像身上多了一座无形的大山！ 玄天教主！ 甚至不用旁人介绍，只是一眼，陈棠便可猜出这个中年男子的身份。 陈棠目光转动，在其余四人的身上打了个转。 在右手边第二个人的身上微微一顿。 这个苍髯如戟，身长八尺的老者，曾陪着明元师兄上山。 回想起这些天来的一些信息，陈棠很快猜出老者的身份。 乾国第一战神，慕容道业！ 慕容道业的站位，在右手边的下方。 这意味着，站在右手边首位的人，官阶还在他之上。 太尉宇文茂！ 右边是太尉，大将军。 左边那两位看着带着些许儒气的男子，莫不是三公之二，宰相和御史大夫？ 乾国最有权势的几个人，都在这座书房中，与他近在咫尺！ 陈棠的心脏不禁砰砰乱跳。 “参见圣上！” 元青默躬身行礼。 陈棠在那边思绪乱飞，忘记了行礼。 元青山不以为意，见到陈棠到来，心中大喜，起身迎了下来，道：“不必多礼，陈棠，你终于来了！” 有旁人在，两人并未提及师兄师弟的称呼。 “我知你不愿涉足朝堂，只是这次确实遇到难事，无法破局，才请你入京。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此事还没询问过你……” 元青山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迟疑。 此事毕竟有很大的风险！ 那个蛮族少年的手中，折了许多年轻武者。 陈棠点点头，道：“圣上放心，我来解决。” 就算没有元青山出面，只是为了长孙鸣，他也会去找那个桑汗找回场子！ 元青山见状，不禁轻舒一口气。 “圣上，此人是谁？” 玄天教主淡淡问道。 在书房之中，听得更加清楚，这位玄天教主的声音深沉厚重，仿佛每个字都带着千斤之力，又如巨石滚落，震撼心神！ 只是一句询问，便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陈棠不是首当其冲，尚且如此。 元青山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元青山朗声道：“方才国师所言，麒麟榜沦为笑柄，我看未必！九州钟灵毓秀，人才济济，未必就没有能与桑汗抗衡之人。” “此人名为陈棠，一个月前在新平禅院，曾打败过密宗年轻一辈的高手。” 玄天教主问道：“你想让他打败桑汗？” “不错！” 元青山道：“只要将桑汗打败，这次麒麟榜就不算失败，至于什么天意的说法，更是无从说起。” 玄天教主缓缓道：“伱还是如此固执，难道真要降下天谴在你身上，你才会迷途知返？” 宇文茂突然说道：“圣上，这个陈棠，就是鬼母一案中的那个人吧，当初和前朝余孽一起杀了不少官兵和玄天教弟子，才逃了出去。” 元青山脸色一沉。 玄天教主高高在上，多半不会注意到鬼母案中的一个小角色。 宇文茂这句话看似是在询问，其实是在提醒，可谓阴险至极！ “哦？” 玄天教主目光一动，问道：“他杀了玄天教的人？” 元青山连忙解释道：“国师，鬼母案已结，此人已经被我赦免！而且，这次麒麟榜，正需要他来出手！国师也不想京城的擂台，始终被一个蛮族人占着吧。” “依我看，应该给他一个机会，总要试试看。” 慕容道业突然开口。 玄天教主深深的看了一眼陈棠，道：“好，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命硬，还是天意难违。” 说完，玄天教主先一步离去。 宇文茂看向元青山，微微拱手，也随后退去。 “崔渊，你让鸿胪寺去通知蛮族使团一声。” “遵命。” 这位身穿朝服，头戴官帽，有些富态的崔渊躬身退下。 剩下那个人，也随之离去。 “那两位是宰相崔渊，御史大夫王知玄。” 元青默低声跟陈棠介绍一句。 陈棠心中冷笑。 什么宰相、御史大夫，当今圣上被人这么欺负，一声都不敢吭。 陈棠也有些感慨。 京城这地方果然不太平。 他才刚刚入京，便被玄天教渠帅拦住，险些抓走。 如今，更是被迫卷入争斗。 这场与蛮族天才少年的争斗，不仅仅关系着两人的胜负。 更关系乾国和圣上的脸面。 甚至关系着圣上与玄天教之间的博弈！ 玄天教主刚刚明显是想要借着这次事件，来打击皇帝的威望，迫使元青山屈服。 陈棠若是输了，元青山借助鬼母一案积累的声望，恐怕也会烟消云散！ “有几成把握？” 元青山深知此事关键，看向陈棠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 陈棠摇头：“我们之间力量应该相差不多，就看擂台上的应变和发挥，胜负在毫厘之间，什么结果都有可能。” 第8章 扼杀未来宗师 元青默道：“陈棠舟车劳顿，这一战定在明天吧，给他一个休息时间。” “也好。” 元青山点点头，问道：“要不要去见一下青沐？” 陈棠沉吟片刻，道：“打完这一战，明天再见。” 此战非同小可，他不敢大意。 与青沐相见，陈棠担心被儿女情长所困，有所分心，无法全力应付明天的战斗。 慕容道业始终没走，此刻突然开口道：“有一个人，你有必要见一面。” “此战关系重大，知己知彼，才多一分胜算。与桑汗交手活下来的人不多，鸣儿与他战斗最是激烈，算是京城中最了解他的人。” 陈棠点点头。 就算慕容道业不提，他也要先去看一眼长孙鸣。 没有提前通知，慕容道业带着陈棠和元青默，直接来到长孙家。 家中侍卫见到是慕容道业，都纷纷退下，并未阻拦。 慕容道业带着三人径直来到长孙鸣所在的小院。 刚刚走到门口，陈棠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气息。 院落中，一个浑身绑着木板白布的身影，在一个少女的搀扶下，正在尝试着一点点行走。 速度很慢，每走一步，似乎都消耗极大的力气！ 即便如此，这道身影脊背依旧挺拔，如同一杆笔直的大枪！ “师兄，你累了吧，歇一歇吧？” 陈棠认得这位少女，她是真正的慕容海棠。 此刻，慕容海棠伸出衣袖，轻轻拭去长孙鸣额头的汗珠，眼中满是心疼和担忧。 “无妨，再多走走，恢复一下。” 长孙鸣仍在坚持。 就在此时，两人似有所觉，朝门口看来。 “爷爷！” 慕容海棠有些惊喜，轻呼一声。 她的目光看向慕容道业身边的两人，其中一个是魏王，另一个是…… 他来了！ 长孙鸣此刻也抬头看过来，先是喊了一声师父。 他随后看到元青默身边的陈棠，不禁心头一热，也不知怎么，眼眶竟红了。 长孙鸣知道，陈棠更向往江湖，不愿掺和朝堂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当初，他邀请陈棠入京，参加麒麟榜的争夺，陈棠就不感兴趣。 而如今，陈棠进京了！ 两人相视一笑，不必多言。 长孙鸣知道，陈棠是为他而来！ “怎么被人打的这么惨，太丢人了。” 陈棠朝着长孙鸣走去，非但没有安慰，还挤兑了一句。 一边说着，陈棠一边搀扶住想要朝他走来的长孙鸣。 只是稍微一接触，陈棠便大概感知到长孙鸣体内的伤势！ 伤势很重！ 有的骨头，甚至被打碎了。 这是下了多狠的手！ 长孙鸣闻言并不恼，只是不甘心，咬牙道：“拳脚上我确实不如他，但若换兵器，我定能将他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 “还行，斗志还在。” 陈棠笑了笑，略感欣慰。 身体上输了没什么，若是连内心都认输，从此一蹶不振，那才是真正的一败涂地。 实际上，长孙鸣倒并非是嘴硬。 慕容道业的功夫，有大半都在内功和那一杆大枪上。 而且，若是兵器相争，凶险更甚，生死就在毫厘之间。 凭借慕容道业这一身从战场中磨砺出来的枪法，谁能活下来还真不一定！ “海……” 长孙鸣刚要叫海棠，发觉有些不对劲，又改口道：“陈兄，什么时候交手？” “明天。” “还好，来得及，我跟你讲讲那个桑汗的武功路数。” …… 陪长孙鸣到深夜，陈棠和元青默才从那个小院离开。 慕容道业竟没有走远，似乎在等他们。 “慕容将军？” 元青默打了声招呼。 慕容道业转身看向陈棠，缓缓说道：“老夫想拜托你一件事。” “将军请讲。” 陈棠神色一正。 慕容道业道：“明天一战，不必留手，若有机会，务必要将其重创！” “在下尽力而为。” 陈棠点点头。 慕容道业朝着外面行去，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夜色中，徐徐传来他的声音。 “如果能在擂台上将其杀死，便等于扼杀掉蛮族一个未来的宗师，此乃不世之功！” 扼杀未来宗师！ 这或许，只是慕容道业说的一方面。 长孙鸣是慕容道业的弟子。 遭到如此重创，这位战神从未表露出什么。 直到刚刚，他才流露出一丝杀机。 也足以看出慕容道业对长孙鸣的看重。 “陈棠，你也不要有什么压力。” 元青默宽慰道：“擂台之上，只是凭借拳脚想要杀掉对方，并不容易。这一战，只要能胜，便足够了。” 若对手见势不妙，及时认输下场，陈棠不可能追杀过去。 除非能在短时间内，分出生死！ 停顿片刻，元青默又嘱咐道：“若见形势不妙，你万万不可硬撑。此战虽然关系重大，但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刚刚长孙鸣透露出许多细节。 据他所言，那个桑汗可能还留有余力，藏有其他底牌！ 元青默听下来，心中实无半点把握。 “放心。” 陈棠笑了笑。 这一战，他绝不会输，就看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明日一战，万众瞩目。 京城中，强者云集。 入神坐照，不方便用。 擒龙手也无法动用，否则必定会引来宇文茂的注意！ 若其他手段都无法战胜对方，那他也只能豁出去了！ “今晚你就在这休息吧。” 元青默道：“长孙家给你准备了房间，这里的安全有足够保障，省得再折腾。” “好。” 陈棠应下来。 在侍卫的陪同下，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周围不光有长孙家的侍卫，还有麒麟卫，甚至连玄武卫都在现场。 明日一战，不容有失。 陈棠走进房间，没有急着休息，而是盘膝而坐，开始回顾一身所学，养精蓄锐，静待天明。 与此同时，蛮族使团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桑汗，明天你这个对手，似乎有点棘手，你不可大意！” 一位蛮族老者神色凝重，沉声说道：“我这边刚刚得到消息，此人在一个月前，于新平禅院打败密宗一位年轻高手。” “此人擅长佛门的拳法，其中以《罗汉拳见长。而且，此人极有可能已经掌握密宗的几招大手印……” 蛮族这边，也在将陈棠的底细，一一透露给桑汗。 第9章 声势 第二天大早，京城之中，越来越多的人，朝着擂台的方向聚集。 陈棠与桑汗之战，在昨天就已经在京城各处传开，上至庙堂，下到市井，都在议论此事。 起初，还没有在京城里引起如此大的反应。 毕竟这么多天来，陆续有九州各地的年轻武者入京打擂，纷纷败北，无一幸免。 京城中的人也看腻了。 总输有什么可看的。 就连普通百姓都感觉脸上无光，私底下多有抱怨，什么麒麟榜，成全了别人。 但这一次，据说圣上会驾临朱雀楼观战！ 朱雀楼就在擂台的不远处，依朱雀大街而建，算是京城中最有名气的酒楼，平时也是京城权贵子弟聚集之所，共有七层，视野极佳。 在京城中有些地位权势的人，早就在擂台附近的酒楼、茶馆提前定了位置。 寻常百姓进不去这些高楼，但在擂台周围的街道上也能观战。 “动静闹得这么大，万一又输了，我看这事怎么收场。” “这个陈棠哪里蹦出来的，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嘿！你们这就孤陋寡闻了吧，这位乃是新平禅院的俗家弟子，一个多月前，刚在禅院中打败一位密宗少年高手。” “呵呵。” 一人冷笑道：“这个高手，那个高手的，蛮族人没来之前，都是高手。结果呢，还不是被人打得满地找牙。”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潮涌动，摩肩擦踵，越来越多的人朝擂台方向聚集。 也不知过了多久。 “来了来了！” 突然有人呼喊一声。 只见人群逐渐分开，在麒麟卫、玄武卫的护送之下，陈棠来到擂台前。 除了元青默，长孙鸣在慕容海棠的搀扶下，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陈棠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微微颔首，转身登上擂台。 “这就是陈棠吗，看着倒是挺壮，模样也不赖，可别是什么外强中干的草包。” “我可是听说，这人与玄天教有些恩怨。” “啊？那还得了，没有玄天教神明庇护，此人必败无疑！”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陈棠恍若未闻，神色平静。 越是大战之前，越要保持心境，灵台空明，不受外界所干扰。 没过多久，蛮族使团一行人推开人群，也抵达擂台下方。 桑汗纵身一跃，只是凭借双腿之力，便直接跳上一丈多高的擂台，神色轻松，跃跃欲试。 周围的人越多，他便越亢奋！ 桑汗左右晃动两下脖颈，发出一阵噼啪的骨骼响动，挑衅的看着陈棠，舔了舔嘴唇，两眼冒着发现猎物的光芒！ 乾国搞出来的动静越大，他将对方摧毁的时候，成就感才越强！ 此行，他打败的不仅仅是乾国的年轻武者。 他要在乾国人的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那就是蛮族人，不可战胜！ 这颗种子终有一日会开花结果。 面对桑汗的挑衅，陈棠仍是面无表情，竟开始闭目养神。 “哈哈！” 桑汗大笑一声，道：“你怕了！” 陈棠的这个举动，在桑汗的眼中，就是躲避和畏惧的体现！ 两人站在擂台的两边，并没急着动手。 他们还要等一个最重要的人！ 乾国天子！ “这次擂台战，当真是盛况空前，快看朱雀楼的第六层，太尉大人，宰相大人、王御使他们都到了！” “可不是，我方才看了眼，乾国的三公九卿，好像都来了！” “快看，圣上也来了！” “在哪，在哪？” 在朱雀大街那边，由玄武卫护送，元青山和杜氏的马车朝这边行来。 到最后，人群实在太过密集，马车根本无法通行。 元青山与杜氏便下了车，与元青沐等一众皇族子弟，朝朱雀楼的方向步行而来。 “李衍呢？” 宰相崔渊在朱雀楼六层看到这一幕，不禁脸色一沉，侧目问道。 百官之中，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站了出来。 “拜见崔相……” 李衍上前行礼。 “你这太仆寺卿怎么当的？” 崔渊指着下方，皱眉道：“明知圣上今日驾临，你都没给圣上留出一条通行的路？” 崔渊语气极重，还是当着百官的面如此训斥。 “崔相息怒，圣上昨晚特意嘱咐过我，今日不必封路，免得影响到城中百姓。” 李衍平静的说道，不卑不亢。 “圣上体恤百姓，但你身为太仆寺卿，食君之禄，就该替君分忧！” 崔渊明知此事不怪李衍，却还是强词夺理。 圣上下令，他敢违背？ 李衍不答。 “先下去吧。” 崔渊挥手。 毕竟有玄武卫护送，元青山和杜氏还是从人群中赶到此地，登上朱雀楼。 来到六楼，与三公九卿为首的百官见了一面，元青山和杜氏才登上朱雀楼的顶楼。 “朕知道诸位久候多时，就不说什么了，你们两位……” 元青山站在朱雀楼顶楼的窗前，正要宣布这一战开始，远方突然传来一阵黄钟大吕的声音，响彻云霄，将其打断。 “玄天仙尊，心念众生，教化世人，济渡苍生！” 下一刻，一阵吟唱声由远及近而来，仿佛有着某种魔力。 所谓玄天仙尊，并非是玄天教主。 而是玄天教中，供奉的一位神仙。 只见一大群玄天教众从内城方向行来，一个个神情肃穆庄重，仿佛被夺了魂魄的躯壳，只知道嘴里反复吟诵。 “唯我玄天，日月同辉！“ “唯我玄天，天地同寿！” “唯我玄天，万古长存！” 到后来，这群玄天教众的声音越来越大。 一些教众涨红了脸庞，脖颈上青筋凸起，似乎用尽全力在嘶吼着。 口中说着什么心念众生，教化世人，但面相却极为狰狞，仿佛要吃人一般！ 这股声势之大，甚至将乾国天子，京城百官，周围千千万万的百姓都压制下去。 街道上，原本还是无比拥挤。 但在这群玄天教众抵达之后，众人面露敬畏，纷纷避让。 突然！ 一道巍巍如山的身影从天边踏空而来。 在他的头顶上，仿佛洒落着一些花瓣。 脚下不断涌起一朵朵金色莲花。 配上邪异般俊美的脸庞，古铜色的皮肤，深邃如海的双眼，倏一现身，便散发着一种近乎妖邪的魅力，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敬畏之心，想要顶礼膜拜！ 擂台上的陈棠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中不住冷笑。 毕竟在前世的书中，听说过类似的场面，见怪不怪了。 原本，他以为只有白痴才会相信。 现在看来，这套玩意还真挺好用。 第10章 大战 天子驾临，在昨日就放出了消息。 玄天教主却是突然驾临，而且他的现身，顿时夺走所有人的目光，也将这次对决的声势推向极致！ 麒麟榜过往的对决中，别说是玄天教主，就连玄天教的两位护法，都未曾到场。 如今，玄天教主真身降临，可见这场对决的影响！ 玄天教主的出场，伴随着种种异象，看似神秘，超出常理。 其实在慕容道业、宇文茂这样的强者眼中，并不算什么。 什么花瓣，金莲，都并非实质，只是宗师强者借助神魂之力，推动真炁，催生出来的种种异象而已。 但这种东西，足以唬住绝大多数人！ 玄天教主踏空而来，径直来到朱雀楼的第七层，与天子和皇后位列同一层楼。 而且，就站在元青山的身边，与其并肩，俯瞰京城。 陈棠留心观察了一下。 对于玄天教主这个明显僭越的举动，不论是百官，还是百姓，都没有流露出丝毫不妥之意，似乎本就该如此。 元青山神色淡定，待玄天教主进入朱雀楼之后，才俯瞰擂台，扬声道：“若两位已经准备好，随时都可以开始对战！” 话音一落，擂台上的气氛陡然一变！ “受死吧！” 桑汗早就迫不及待，大喝一声，目光摄人，快步朝陈棠冲了过去。 挞挞挞！ 桑汗的双脚连续踏落在地面上，力量极大，脚下发出一阵富有节奏的声音，犹如战鼓一般，激荡人心！ 陈棠的身躯，已经颇为强壮。 桑汗看上去还要壮硕一圈，只是个头矮了一小截。 袒露在外面的手臂极为粗壮，大块大块犹如岩石般的肌肉虬结在一起，青筋暴起，冲撞而来，像是一头怒气冲冲的蛮牛！ 平天牛魔拳！ 据长孙鸣所言，这便是桑汗最擅长的拳法之一。 蛮地的武学，与神州这边有些差异。 蛮地的许多武学，都涉及图腾传说。 像是平天牛魔拳，据说传承自牛魔图腾，能爆发出超越想象的伟力！ 陈棠也朝着桑汗冲去。 转眼间，两人相距不过丈许！ 桑汗突然伸出双臂，犹如一对儿冲天而起的牛角，朝着陈棠顶撞过去！ 陈棠身形一顿，双手在身前虚抱，怀中仿佛抱着一尊通天仙塔！ 罗汉伏魔拳，托塔式！ 当！！ 陈棠的双掌，刚好挡住桑汗顶撞过来的双拳！ 拳掌碰撞，却不像是血肉之躯的对抗，竟发出金戈交击之声。 仿佛牛角撞在铁塔上！ 铁塔消散，陈棠连续倒退数步。 桑汗的冲撞之势，也被迫停止下来。 看似陈棠后退，落了下风。 但撞击之后，铁塔中传来的声音让桑汗感到双耳嗡嗡作响，脑袋有些眩晕，并不好受。 这个陈棠，确实比他想象中的棘手。 还没等桑汗反应过来，陈棠的反击已经到来！ 陈棠后退数步，与桑汗稍微拉开距离，反手一拳，掌心中仿佛扔出一个庞然大物，带动整个人都跟着窜了过去！ “嗷！” 擂台上，响起一阵象鸣之声。 掷象式！ 这一招，只有拉开一段距离，才能更好的摆开架势，将力量全部爆发出来。 陈棠倒退数步，却恰好为这一式留出空间。 “嗯？” 桑汗双目一瞪。 在此之前，不论与他交手的是谁。 哪怕是什么麒麟榜首长孙鸣，在他的攻势之下，也只能被动防御，根本无力还击。 这个陈棠，居然还能还手！ 桑汗猛地抬足，重重的踏落在地面上，引得整个擂台都在晃动！ 一股巨大的冲击，从地面蔓延，冲向陈棠。 陈棠的掷象式微微一顿。 就在此刻，桑汗猛然出手！ 出手的时机，掌握的堪称完美。 由于桑汗跺地，地面震动，导致陈棠的掷象式受阻，力量已经远不如最初那般刚猛，气势已泄。 “好！” 陈棠心中暗道一声。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破招之法。 掷象式再用下去，很难与桑汗的力量抗衡。 陈棠不等招式用老，直接收手变招，手掌捏出一道手印，伴随着一声狮吼，迎着桑汗的拳头打过去！ 密宗大手印，外狮子印！ 砰！ 拳印碰撞，爆发出一声巨响！ 两人各退一步！ “好，有点意思。” 桑汗不惊反喜，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整个人越发亢奋。 “再接我一拳！” 桑汗大喝一声，再度抡开手臂，双手握拳，犹如一对巨大的神锤，朝着陈棠砸了过来。 这一拳，又与之前有所不同。 在桑汗拳头的周围，空间似乎发生某种诡异的震荡，微乎其微，几乎难以察觉！ 下方的长孙鸣看到这一幕，神色凝重，沉声道：“这便是此人奇特的发力方式，这一拳中，不仅蕴含着拳头的力量，还带有一种古怪的震荡之力。” “若是没有察觉，与之连续对抗，血肉筋骨遭到多翻震荡，必定会有所损伤。” 两人之间的交手，起初他还能应付，抵挡住桑汗的攻势。 但在桑汗释放出这种发力的秘法之后，他便挡不住了。 双臂感到一阵酸痛，甚至提不起力气。 随后没过多久，他便被桑汗重创，险些命丧当场！ 昨天，长孙鸣曾极为慎重的跟陈棠提及此事，让他多加留意。 旁观者清。 身处战场中，若没有提醒，未必能发觉到对方的这种发力变化。 陈棠目光微凝。 在听风识影的帮助下，陈棠第一时间察觉到桑汗拳法中蕴含的变化。 陈棠不敢大意，以罗汉伏魔拳中的擎天式，配合大力金刚手与之对抗。 砰！砰！砰！ 拳掌不断碰撞，偶尔有金光飞溅出来！ 两人在擂台上接连交手，出手越来越快。 连续对十余招之后，才各自后退两步，重新拉开距离！ 陈棠甩了甩手臂，神色如常。 有大力金刚手，可以完美的挡下桑汗拳法中，震荡之力带来的冲击！ “这便是大力金刚手？” 桑汗看到陈棠手掌中，偶尔迸发出来的金光，大皱眉头。 同阶之中，能挡下他这种震荡发力的武者并不多！ “你接我几招！” 陈棠轻喝一声，双手各自捏出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两道手印，大步流星，朝着桑汗杀了过去！ 第11章 秘法 “陛下，陈棠能赢吗？” 朱雀楼上，杜氏有些担忧的问道。 陈棠毕竟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元青山的师弟，杜氏看他，就像是在看自家的弟弟一样。 元青山望着擂台上正在交手的两人，沉声道：“陈棠能与桑汗硬撼，就意味着两人的力量相差不大，应该有机会获胜。” “圣上有些天真了。” 玄天教主淡淡的说道：“力量只是胜负的因素之一，最终还是要看谁的后手更多，临场反应更快。当然，更重要的是天意所指。” 元青山心中冷笑，并未与其多做口舌之争。 擂台上。 陈棠释放出密宗大手印，不论是大金刚轮印还是外狮子印，都是刚猛无俦的手印，势大力沉，将桑汗打得不断后退。 洗髓换血之后，陈棠的力量再度攀升。 密宗大手印配合大力金刚手，将自身力量发挥到极致！ 砰！砰！砰！ 桑汗与陈棠抡拳对拼硬撼。 两人之间，没有试探虚招，全是硬碰硬！ 这期间，桑汗连续变幻多种拳法，意图反攻，但见效甚微。 大力金刚手、伏魔罗汉拳、密宗大手印，三种最上乘的武学搭配在一起，攻势凌厉，印法玄妙，拳势刚猛，势不可挡！ 与密宗小僧扎巴的一战，陈棠多少有些收敛，并未完全放开手脚。 但此战，陈棠几乎是毫无保留，将自身力量发挥到极致，打得酣畅淋漓，浑身毛孔大开，呼吸吐纳之间，有虎啸龙吟之音！ 桑汗之前如此勇猛，但此刻，竟被如天神般的陈棠死死压制住。 最初，桑汗尚且能还击几手。 但后来，桑汗竟完全落入下风，只能被动防御！ 转眼间，已经一百多招过去。 陈棠仿佛不知疲倦，拳法、印法上依旧刚猛，力道丝毫不减！ “这人是什么怪物！” 桑汗暗暗心惊。 他从小吃各种兽奶长大，在三两岁的时候，体魄便显现出异于旁人的强大。 后来，得蛮主指点，修为上更是突飞猛进，甚至修炼出四种极境。 他不知吃了多少大补之物，才铸造成这样一个铜皮铁骨的身躯体魄。 大战至今，高强度的对抗之下，就连他都感到一丝疲惫。 怎么此人反而越战越勇？ “师兄，他好像要赢了！” 慕容海棠看着这一幕，心情有些激动。 “不好说。” 长孙鸣微微摇头，道：“桑汗虽然一直在后退，但并未流露出明显的败象，他应该还有后手。” 朱雀楼上。 元青默目光转动，看向蛮族使团那边的方向。 蛮族使团中的人，并未流露出惊慌担忧之色，反而神色淡定。 元青默心中了然，知道此战没这么简单。 就在此时，只听桑汗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打够了吗！” “吼！” 桑汗突然开口，朝着陈棠爆发出一声咆哮！ 如平地起惊雷。 这道咆哮声中，不知夹杂着多少猛兽的嘶吼，充满着杀机怒火！ 在擂台四周围观的人群，顿时出现了一丝躁动骚乱。 在最前排的一些普通百姓，没有修炼过武功，突然听到这声咆哮，脑袋轰的一声，眼前仿佛看到无数饿狼猛虎，雄狮巨象朝他奔袭而来！ 有的人，甚至吓得昏倒过去。 众多官兵连忙维持秩序。 长孙鸣、慕容海棠等人还能保持镇定，但心中却一惊。 这是音击之术！ 与他对战的时候，桑汗根本没用过。 这道音击武功的威力太大了，四周观战的人，距离有些远，尚且如此不堪。 身在擂台，首当其冲的陈棠，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 这便是蛮主传给桑汗的一门音击武学，蛮荒咆哮。 即便是在蛮地，能修炼成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一旦释放出来，如百兽怒吼，摄人心魄！ 桑汗爆发出蛮荒咆哮之后，便准备反击，将陈棠就地格杀。 只是一记蛮荒咆哮，当然震不死对方。 但只要让陈棠一个失神，他就足以将其杀死！ 砰！砰！砰！ 桑汗的反击没能实现，又被陈棠一番攻势打过来，节节败退。 此刻的陈棠，双手虚握，掌心中仿佛握着一个金刚杵。 每一击砸下来，都势大力沉，好似有千钧之力！ “怎么回事？” “这人是聋子吗？” 桑汗心中大惊，难以理解。 “你瞎叫唤什么？” 陈棠一边猛捶桑汗，一边冷笑。 “他能听到，不是聋子！” 桑汗心中暗道。 可怎么会？ 就连蛮族使团众人都大皱眉头，神色狐疑。 不光是他们，即便在场的众位强者看到这一幕，眼眸中都闪过一丝惊奇。 “除非……” 慕容道业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但他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 擂台上。 桑汗没能反击成功，大吃一惊，顿时被陈棠抓住破绽，以韦陀式轮番强攻。 砰！砰！砰！ 连接三下，桑汗却连退五步之多！ 随后，他连续向后面闪躲，与陈棠拉开一段距离。 呼呼！ 桑汗大口喘息着。 接了陈棠数百招，他还是感到了疲惫，脑海中甚至涌现出一丝虚弱之感。 这是力竭的征兆！ 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势，一番抵挡下来，桑汗双臂酸麻，微微颤抖。 就连嘴里的牙齿，都震的微微有些松动，渗出一丝血迹！ “能撑到现在，你也算不错了。” 陈棠朝着桑汗行去，淡淡道：“换做旁人，早就被我捶死了！” 这叫什么话？ 桑汗闻言，肺都要气炸了！ 他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在蛮地六部，所有人都将他视为未来的宗师。 他何曾这样被人轻视过？ “想打败我，还差得远！” 桑汗咧嘴一笑，露出满是血迹的牙齿。 只见他伸出手指，沾了些牙齿上的血迹，随后在额头上抹过，上面浮现出三道血色指痕。 只见桑汗口中念念有词，发出一段稀奇古怪的声音。 下一刻，只见桑汗的双眼充血，精神变得极度亢奋，浑身肌肉鼓胀，整个人都胀大了一圈！ 刺啦！ 桑汗上衣，瞬间被撑破！ 露在外面的皮肤表面，一条条蜿蜒曲折的青筋迅速充血，凸显出来，身上好似爬满了小蛇，狰狞骇人！ 陈棠微微皱眉。 桑汗的气息，明显暴涨一大截，而且变得极度危险！ 这种秘法透着一丝诡异邪性，与密宗那种激发自身潜力的手印似乎不太一样。 第12章 送你上路 “啊！” 桑汗狂吼一声，大踏步朝着陈棠冲去。 呼！ 桑汗一拳袭来，犹如泰山压顶，爆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 轰！ 陈棠以大金刚轮印与之硬撼，爆发出一声巨响。 大金刚轮印被桑汗一拳打散！ 没等陈棠反应过来，第二拳紧随而至。 轰！ 外狮子印也被桑汗打散！ 桑汗借助秘法，连续打出两拳，打碎陈棠的密宗大手印，重新抢占上风，气势大盛！ 陈棠明显感受到，桑汗的力量提升了一个台阶。 甚至已经超过了他！ 这一回，轮到桑汗爆发出猛烈攻势，陈棠只能被动防御，不断后退。 元青默紧锁眉头，轻喃道：“久守必失，这样下去，陈棠坚持不了多久。” 慕容海棠神色疑惑，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秘法，力量爆发、身法速度都有如此明显的提升。” 长孙鸣摇头。 他与桑汗对战之时，根本没将桑汗逼到这一步。 就在此时，长孙鸣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来自师父！ 长孙鸣心中一凛，仔细聆听片刻，突然扬声道：“陈兄，这是蛮族的狂暴秘法，借助图腾之力来消耗生命潜能，短时间内，力量和速度都有大幅提升。” “但只要撑过这段时间，他就会变得极度虚弱！” 陈棠闻言，心中了然。 桑汗这道秘法对自身战力有着明显提升，但对身体的损伤也是不小。 而且，还有明显的后遗症。 转念间，桑汗又是一拳打来！ 陈棠双手合十，微微躬身，一击举钵式迎上。 砰！ 扛住桑汗一拳的同时，借助这股力量，陈棠双臂舒展，身形犹如白鹤一般，猛地后撤，想要与桑汗拉开距离。 既然知道这道秘法的特性，就没必要跟桑汗硬拼。 只要与之周旋，避其锋芒，撑过一段时间，对方必败。 桑汗似乎看出陈棠心中所想，应变也是极快。 一拳打出去，突然变拳为爪，纵步前跃，如跗骨之蛆，紧随而至，抓向陈棠的双肩关节！ 这是近身的擒拿之法。 桑汗的手指粗壮，犹如虎爪一般，还没触碰到陈棠的肩膀，陈棠便感到皮肤一阵刺痛，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下意识的想要用出擒龙手来反制。 平时的勤修苦练，早已融入自身，成为一种本能反应。 但陈棠猛然一惊，想到用出擒龙手可能面临的后果，又突然顿住！ 毕竟目前的局势，还在他的掌握之中，没必要动用这张底牌。 只是这种争斗，瞬息之间，便可能分出胜负。 陈棠稍一迟疑，双肩关节就已经被桑汗拿住！ “不好！” 看到这一幕，元青山心中一惊。 观战中人，眼力稍微高明一点的都能看出来，陈棠已是危在旦夕，命悬一线！ “哈！” 桑汗目光大盛，吐气开声，十指发力。 陈棠心知一旦被桑汗拿住肩膀关节，轻者关节错位脱臼，重者两条手臂都可能被对方撕扯下来！ 即便是脱臼，他的战力也会大幅削减，此战必败。 陈棠低吼一声，身形微微摆动，从双腿到腰腹，再到肩膀迸发出一股横劲，体内筋骨齐鸣，猛地挣脱桑汗的双爪！ 伏虎拳中的一式，虎挣身！ 陈棠一身武学中，用得最为纯熟的还是要属伏虎拳。 “咦？” 朱雀楼上，宇文茂看到这个动作，不禁神色一动。 这本是伏虎拳中的一式，极为平常，大多数人都会修炼。 但能将虎挣身用到这种地步，达到形神兼备的武者，就寥寥无几了。 刹那间，桑汗感觉自己双手抓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身躯庞大，低吼暴怒的猛虎！ “别说你不是老虎，就算是真的猛虎，我也能降住！” 桑汗眼看拿不住陈棠的关节，十指再度发力，指甲犹如利刃，瞬间刺破陈棠的皮肤，猛地向后面一扯！ 刺啦！ 一道渗人的声音响起，陈棠的衣袖破碎。 血光涌现！ 只见陈棠的双臂暴露出来，硬生生被桑汗抓出十道血痕，鲜血淋漓，猩红一片。 血液很快从手臂上流淌下来，缓缓滴落在擂台上。 陈棠负伤了！ 元青默、长孙鸣等人心头一紧。 擂台附近观战的众多百姓，看到这一幕，也纷纷发出一声惊呼。 就算不懂武道也能看出来，陈棠的形势不太妙。 元青沐始终没有说话，可看到这一幕，终于还是忍不住，对元青山低声说道：“哥，还是让他们停手吧。” 玄天教主淡淡的说道：“依我看，此子未必会输，也可能反败为胜。毕竟，这位可是圣上钦定的人选。” 元青山听得出玄天教主语气中的嘲讽之意。 他并未反驳，只是双手紧握着窗前栏杆，望着擂台上的两道身影，面沉如水，心中纠结万分。 他当然不希望陈棠有事。 可现在叫停，就意味着投子认负，一败涂地。 这不仅仅是陈棠的失败。 也是乾国，和他这个天子的失败！ 元青山心有不甘。 就在此时，擂台上再起变化，让他心中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桑汗伸出手指，舔了下指甲中刚刚撕扯下来的一丝血肉，在嘴里咀嚼。 有些人看到这一幕，差点呕吐出来。 桑汗神色越发兴奋，眼眸中血色更重，咧嘴笑道：“味道还不错！” “是吗。” 陈棠一边以自身鲜血，捏出一道手印，一边说道：“如此也好，就用我的血，来送你上路。” 内狮子印！ 这是刺激自身，激发潜力的一道大手印，可以让陈棠在极短的时间里，力量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 释放出这道手印，就意味着陈棠准备要跟桑汗见生死了！ 双方之前的大战，陈棠始终克制，没有祭出其他底牌。 是因为他很清楚，在桑汗体力、力量、反应速度都处在最巅峰，想要将其杀死，根本不现实。 只有经过一番剧烈的消耗之后，对方才会露出破绽。 “还在嘴硬！” 桑汗大喝一声，再度朝着陈棠冲了上去。 狂暴秘法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他必须要在十招之内，将陈棠击败，甚至是杀死！ 巧的是，陈棠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第13章 杀！ 眼见桑汗冲杀过来，陈棠眼眸中爆出一团光华，整个人气势一变，怒发冲冠，犹如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清啸！ “吼！” 擂台之上，陡然爆发出一声猛烈的狮吼之音，犹如迅雷疾泄，惊天动地！ 擂台附近的不少人，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两眼一黑。 黑暗之中，仿佛看到一头毛发悚立的雄狮站在擂台上，仰天长啸，使得百兽俯首，万籁俱寂！ 这道吼声太过恐怖，令人肝胆俱裂，心惊胆战！ “狮吼功！” 朱雀楼上的众位强者听到这声咆哮，不禁惊呼一声。 “据我所知，狮吼功只有五品以上的武者，才能修炼成功，此人怎么能使出来的？” “看样子应该是借助内狮子印的秘法，才得以催动狮吼功，两者相辅相成。” “即便如此，强行爆发狮吼，他的肺腑也会受到损伤。” 不少强者眼力高明，很快看出其中的名堂。 陈棠这一记狮吼，确实是借助内狮子印来催动。 一声大吼过后，嗓子明显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鼻息之间，有股淡淡的血腥气。 这确实是肺腑受到损伤的迹象。 但这无关紧要了。 只要赢下此战，修养一段时日，便能痊愈，恢复如初。 桑汗刚刚冲到陈棠身前，便遭受到一声狮吼。 首当其冲，他被震得双耳嗡鸣作响，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大震，头皮发麻！ 音击武学的瞬发，对战斗局势的影响太大了。 就在桑汗失神的刹那，陈棠上前一步，一记虎形劈拳，朝着桑汗的面门砸了过去！ 嗷！ 狮吼声还未停歇，虎啸声响起！ 陈棠一拳劈出，身后仿佛浮现出一头猛虎，这一拳犹如开山伐木的巨斧，势不可挡！ 桑汗毕竟是蛮族最天才的少年，在狂暴秘法的加持之下，强烈的危机感刺激下，恢复清醒，下意识的抬起双臂，架在头顶上。 砰！ 一记劈拳砸下来，结结实实，血肉筋骨碰撞之声响起，如击败革。 桑汗毕竟是匆忙抵挡，没能发挥出全部力量。 再加上陈棠有狮吼功配合，借助内狮子印的加持，力量大涨，又是蓄势一击。 此消彼长之下，只是一拳，陈棠便将桑汗的双臂架子劈开。 桑汗胸前大敞，露出大片的空挡！ 嗷！ 虎啸声再度响起。 陈棠欺身而上，纵身一跃，双掌朝着桑汗的面门抓落下去，犹如一头正在爬上的猛虎，露出狰狞爪牙！ 伏虎拳，猛虎爬山！ 在场众人都认出这一式拳法。 甚至有很多人都修炼过。 但这样寻常的一式拳法，在陈棠手中使出来，竟爆发出一股无比惨烈的气息，杀气腾腾！ 桑汗刚刚勉强借助陈棠一记劈拳，已经是双臂发麻，短时间内提不起气力。 眼看陈棠的杀招又至，匆忙间不敢抵挡，连忙后退。 呼！ 陈棠前爪落空，腥风扑面！ 桑汗险之又险的避开，只觉得虎爪就在眼前掠过，差之毫厘！ 铮铮铮！ 就在此时，陈棠的前爪突然变招。 手臂突然暴涨一寸，指甲弹出！ 下一刻，前爪向侧面猛地一划！ 桑汗来不及躲避，连忙侧头闪躲。 呲！ 这一爪瞬间抓破桑汗的面门，他的双眼都差点被陈棠抓瞎！ 脸庞上已是鲜血淋漓。 “猛虎献爪？” 朱雀楼上，宇文茂眉头一挑。 这一下猛虎献爪，完全是借助指甲来伤人。 但这一招能伤到桑汗，却是因为此人手臂突然涨了一寸！ 这又是什么招数？ 在场强者众多，却没人认得出来。 刚刚这一手，却是白猿剑术中的一式，猿臂之势。 修炼这一式，必须要将筋骨修炼至大成，才能修炼出效果。 抻筋拔骨之下，手臂能伸缩寸许！ 陈棠手中无剑，却将这招剑术与伏虎拳融为一体。 这完全就是战斗中的临场变化，属于随机应变，天马行空的妙手。 桑汗面门上全是鲜血。 眼睛里淌进血液，视线模糊，看不清陈棠的招式。 只觉得又是一股恶风袭来！ 陈棠的后爪再度落下。 猛虎爬上，一爪下去，还有一爪！ 这一下，桑汗已是避无可避。 他猛地扬头，避开面门上的要害。 砰！ 陈棠的后爪落下，没能抓在桑汗的面门上，而是重重砸在他的胸膛上，发出一记闷响！ 桑汗痛呼一声，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慌乱。 情况不妙！ 他刚要张口呼救，陈棠后招又至！ 陈棠的前爪早已收回，后爪落下的同时，前爪变拳，一记黑虎钻心，从下方袭来！ 咚！ 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桑汗的胸口上！ 桑汗的呼救声没能喊出来，就被陈棠一拳憋了回去。 两人距离极近，陈棠甚至能听到桑汗胸膛处，响起的一丝龟裂之声！ “住手！” 蛮族使团有人见势不妙，连忙起身，高呼一声。 陈棠恍若未闻，一拳打出去之后，再进半步，收拳曲肘，朝着桑汗的胸口处狠狠的戳了下去！ 这是黑虎钻心的后招变化。 不仅仅是要用拳头钻心。 若是一拳无法将对方击败，便要趁势上前，竖肘再来钻心一击！ 噗！ 陈棠的手肘，犹如一杆大枪，深深戳进桑汗的胸口。 没有太过剧烈的响动，宛如利器扎进血肉。 桑汗胸膛骤然塌陷下去，猛地弓起身来，脊背凸起一大块，一团血雾透过背心毛孔喷洒出来！ 蹬蹬蹬！ 桑汗连续倒退数步，睁着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陈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他的嘴里，不断吐着血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棠面无表情，缓缓吐出一口气。 最后一击，已经将桑汗的心脏打碎！ 就算神仙来也救不活了。 桑汗身形摇晃了几下，扑通一声，重重的倒在擂台上，身体抽搐几下，便一动不动，没了声息。 擂台上下，京城街道之中，密密麻麻的人群，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桑汗……死了？ 那个嚣张狂妄，耀武扬威的蛮族天才少年，就这样死在擂台上了？ 太快了！ 从陈棠爆发狮吼，到刚刚一连串的反击，不过三两个呼吸。 许多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短暂的沉寂之后，京城之中，骤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浪，越来越大，响彻云霄！ 第14章 狮虎罗汉 “赢了！” “陈兄赢了！” 长孙鸣心神激荡，几乎要站立不住。 慕容海棠连忙将他搀扶住，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道：“是啊，他赢了！” 元青默长长吐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京城中的百姓爆发出一阵欢呼。 这些天来，桑汗在京城的擂台上耀武扬威，乾国武者死的死，伤的伤，众人的心头都憋着一股气。 如今，看到桑汗被陈棠当场格杀，当真是振奋人心，大感痛快！ 朱雀楼上的百官权贵看到这一幕，均是神色各异。 有人惊讶，有人欣喜，也有人神色平静。 “哈哈！” 元青山大笑一声，连声说道：“好，好，好！好一个陈棠！” “国师，你真是慧眼如炬，他果然反败为胜！” 元青山微微侧目，看着身边的玄天教主，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之前玄天教主曾阴阳怪气的说过，没准陈棠会反败为胜，毕竟是圣上钦定的人选。 元青山没法反驳。 直到此刻，他才出了心中恶气，将这句话送还给他。 “国师，这就是你说的天意吧。” 元青沐在一旁笑盈盈的说道。 面对元青山兄妹的嘲讽，玄天教主面无表情。 陈棠能胜过桑汗，确实超出他的意料。 他看走眼了。 但，这也没什么。 这一局，就算是天子赢了又如何。 想要跟他斗，跟玄天教抗衡，这位天子还差得远！ 他对玄天教的实力，一无所知。 至于这个陈棠，更是不足为虑。 “怎么可能？” 蛮地使团那边的众人，面如死灰，难以接受这一切。 桑汗就这样死了？ 被一个看上去不到二十的年轻武者，以拳法生生打死在擂台上！ 桑汗可是连蛮主都赞赏有加的天才武者。 蛮族未来的希望。 这个陈棠，扼杀了他们蛮族未来的宗师！ 不可接受！ 就在众人欢呼雀跃之时，一道身影突然从蛮族使团那边窜了出来，纵身飞上擂台，手中寒光闪烁，拎刀朝陈棠冲杀而来。 这是蛮族使团那边的一位女子，二十多岁，明显已经修炼出内气。 而陈棠刚刚经历一番鏖战，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当！ 蛮族女子刚刚来到陈棠身前，一柄八面长剑从斜刺里横过来，已经挡住她的刀锋。 随后剑身扭转，瞬间将蛮族女子手中的短刀荡开，举剑平刺！ 噗！ 只是一剑便洞穿此女的喉咙！ 元青默已经站在陈棠身前，替他挡下这一刀，出手果决，反杀蛮族女子！ “找死！” 元青默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目光落在蛮地使团众人的身上，冷冷的问道：“诸位蛮族的朋友，这是何意？” “吁！” “蛮族人输不起喽。” “还想搞偷袭，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嘘声。 蛮族使团众人脸色难看。 一位中年男子脸色涨得通红，大声争辩道：“谁说我们输不起，刚刚我们已经认输了，可他还不停手，赶尽杀绝，此人出手未免太过狠辣！” “狠辣？” 元青默冷笑一声，道：“桑汗杀了我乾国多少武者，他可曾手下留情？这两个字，你们也配说！” 蛮族使团众人自知理亏，不知如何反驳。 为首的那位蛮族使者轻叹一声，道：“刚刚的女子是桑汗的姐姐，也是一时心急，才犯下大错。她既然已经身死，此事就这样吧。” 事已至此，就算蛮族众人心中再有不甘愤怒，都无可挽回。 “好！” 朱雀楼上，元青山的声音响起，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元青山扬声道：“此战胜负已分，这一次麒麟榜虽有波折，但也算完美落幕。麒麟榜首，依旧是长孙鸣，其余空缺，由其他人补上。” 如果没有桑汗的出现，麒麟榜首确实是长孙鸣。 而且，长孙鸣在此战中遭到重创，将麒麟榜首的称号留给他，也算是一种补偿。 当然，也有对长孙氏族示好的缘由。 元青山这个安排，倒也没什么。 只是，陈棠刚刚立下大功，击杀桑汗，等于挽回了乾国的颜面，同时解了天子的困境，他又该如何安排？ 元青山停顿片刻，继续说道：“陈棠护国有功，朕特赐其封号——狮虎罗汉！加封太子太保！” 街道之中，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 “狮虎罗汉！” “狮虎罗汉！” 罗汉，在佛门中是镇压邪魔，驱除外道的象征，更是佛门传说中的人物。 而陈棠刚刚在大战中，多次以罗汉拳与桑汗硬撼，最后更是以狮吼功配合伏虎拳，将其当场格杀！ 确实当得起狮虎罗汉四个字。 太子太保什么的，陈棠不太在意。 但狮虎罗汉，听着可比什么伏虎少侠，猫熊刀客这种三流名号强多了。 看着周围欢呼的人群，轻舒一口气，有种苦尽甘来之感，轻喃道：“总算混出点像样的名号了……” 元青沐看着下方的陈棠，看出他的心思，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下他终于可以摆脱伏虎少侠的名号了。 “狮虎罗汉？” 宇文茂微微挑眉，道：“此子不到二十岁，罗汉这封号可太大了，他怕是当不起。” “太尉大人所言极是。” “要不咱们跟圣上说说？” “就是，太子太保的官阶也太大了，从一品，哪有这样封赏的。” 立即有几个官员跳出来赞同，一脸谄媚。 “这等护国之功，他若当不起，宇文兄以为谁还能当得起？” 慕容道业反问一句。 宇文茂笑了笑，道：“我是担心罗汉之名太大，他压不住，别因为一个封号夭折了。” 慕容道业道：“是否会夭折，与封号没什么关系。毕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有些人没什么名号，说死也就死了。” 宇文茂脸色一沉，转头盯着慕容道业，缓缓问道：“慕容兄口中说的有些人，是在说谁？” “当然是这个桑汗。” 慕容道业笑呵呵的反问道：“宇文兄想到谁了？” 宇文茂冷哼一声。 慕容道业刚刚那句话，明显指的是被邪帝杀死的宇文栋！ 百官见到军中最有地位的两人言语上针锋相对，火药味极重，都吓得不敢插嘴。 刚才跳出来的几位官员，也偷偷退了回去。 倒是宰相崔渊打破气氛，岔开话头，感慨的说道：“没想到啊，这个号称蛮族的天才，就这样被人打死了。” 慕容道业淡淡的说道：“古往今来，天才无数，生死成败，大浪淘沙，唯有活下来的才叫天才。夭折的天才，终将被人遗忘。” 众人暗暗点头。 第15章 暗流涌动 此战过后，京城大庆，天子宴请百官，庙堂市井，都是热闹非凡。 陈棠一战扬名，自然成为宴会的主角。 一些官员纷纷上前道贺，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当然，绝大多数的官员对待陈棠的态度仍是相对谨慎，不冷不淡，似乎有所顾忌。 陈棠与玄天教之间发生的冲突，在朝野上下不算是秘密。 在一些官员眼中，这个陈棠可能只是天子推到前台，为了与玄天教争权的棋子。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都可能被抛弃。 更重要的是，陈棠并非是什么宗师级别的顶尖强者，不可或缺。 之所以获得如此荣耀，加官进爵，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各方势力不断推波助澜，最终让他得了便宜，功名尽占。 陈棠在宴席上没太在意其他人的心思。 他本身就不愿意在庙堂里做官。 整日跟这帮一百颗心眼儿的官员，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实在太累。 此次进京，只是适逢其会，替长孙鸣报仇的同时，也算帮明元师兄一个忙。 陈棠一门心思的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皇宫里的酒确实不赖，虽然比不过猴儿酒，却别有一番滋味。 宴席散去，元青默将陈棠接走，暂时在魏王府住下。 今日，京城没有宵禁。 即便是三更时分，京城街道、坊市仍是灯火通明。 大将军府。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半点灯光，突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皇帝有些心急了。” “哦，怎么说？” “皇帝看的没错，乾国的许多问题，源头确实是玄天教。但他毫无根基，继位之后不到半年，就开始推行新政。” “新政的每一条，都称得上是仁政，对百姓不错，这位皇帝也称得上明君。但新政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削弱玄天教的影响。” “像是整治吏治，这段时间，皇帝抓了不少人，都有着不可饶恕的罪名，但这些人大多都有一个特征……” 说到这，此人微微一顿。 老者接着此人说道：“他们之中，大多数都信奉玄天教。” “不错。” 那人继续说道：“皇帝创建麒麟司，最重要的目的，恐怕就是借你之手，来清洗朝中玄天教的人。第一步，就是从四象司开始。” “麒麟榜之争，看似皇帝赢了一局，但其实他的处境已经越发危险。” “乾国的创立，玄天教占据首功，当初民心所向，有很大的原因是乾帝被玄天教的真龙选中。这意味着，如果新帝不受控制，玄天教就可以借助真龙之名，另择他人。” 老者问道：“玄天教会弑君？” 那人道：“弑君这种恶名，玄天教顾忌名声，未必会干。但他们有很多方法，会让皇帝失去民心和声望，再借他人之手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我要救吗？” “那就看前辈所图究竟是什么？若是只想做个忠君的肱股之臣，救下皇帝，将来必定可以位极人臣，享尽荣华。但前辈若想要染指天下，就没必要救。” 老者问道：“两者有什么关系？” “入京这些天我观察下来，当今皇帝与老皇帝的喜怒无常，凶残暴戾完全不同，透过新政可以窥见，他确实是个心系百姓的仁君。” “若无玄天教掣肘，不消十年，乾国便会大兴，江山稳固，百姓安定，前辈能有什么机会？” 房间陷入一段漫长的沉寂。 许久之后，老者又道：“若玄天教另择他人，无非两个人选，一个是被囚禁在京城的青河王，另一个就是当今太子，这两个都不是什么仁慈之主。” “哦？” 那人有些意外，问道：“太子从小跟在皇帝身边，在外面吃了不少苦，与皇帝性情不同？”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老者轻哼一声：“据说刚入京的时候还算正常，但这段时间，许是本性暴露出来，越发无法无天，我看他的性情，倒是更像先帝一些。” 那人道：“那最好不过，太子登基，民不聊生，盗贼并起，天下一乱，就是前辈的机会。” “你的旧部联系的怎么样了？” “联系上几个龙虎卫，他们正在四处召集，已有一万余人。只不过，其中有不少上了年纪，没什么战斗力了。” “继续联系，前朝旧部的人数不止这些。” …… 玄天观。 深夜。 教主寝宫的院子里，两道身影坐在桌前，对月饮茶。 其中一位是玄天教主，另一位却是太尉宇文茂！ 宇文茂问道：“罗汉乃是佛门果位，圣上今日封的狮虎罗汉，恐怕是想借助佛门的影响，来打压玄天教。” “而且我刚刚听说，圣上想要借助这次的影响，着人编撰一卷《大云宝雨经，传播佛法的同时，用以证明自己乃是佛陀转世，降临世间，普度众生。” 玄天教主皱了皱眉。 皇帝越发得寸进尺了。 乾国天子，素来都是玄天教真龙钦定。 元青山此举看似平常，似乎只是在为自己造势，其实是想要借助佛门的影响，来挣脱真龙天子的枷锁桎梏，摆脱玄天教对他的影响！ 即便有一天，玄天教说真龙另择他人，元青山依旧可以证明自己乃是天命所归。 玄天教主淡淡的说道：“我本想借蛮族之手毁掉麒麟榜，给他一个教训，如今看来，倒是小瞧了他。” 宇文茂道：“不止如此，圣上这段期间推行的新政，恐怕也是在针对玄天教。” “像是订律轻刑这一则，表面上是轻刑仁政，实则重点在订律上。重新修订乾国律法，来针对玄天教众，将来玄天教众触犯律法，也会遭到朝廷的处罚。” 玄天教主笑了笑，摇头道：“刚刚登基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对玄天教动手，真是不自量力，蚍蜉撼树！看来老皇帝没教给他，让他不要来招惹玄天教。” “想跟我斗法吗，那本座就陪他玩玩。” “计将安出？” “皇帝推行仁政，想要争取民心，那我就让他失去民心！” “若他还是不肯屈服呢？” “那就换了他。” 第16章 雷系天赋 第二日早朝。 陈棠同元青默一起进宫。 只不过，陈棠去了后宫。 元青默身为魏王，又是麒麟司都统，上朝面圣。 按照元青默的说法，太子太保官职位列从一品，属于三师之一，地位次于太师、太傅。 在前世，三师的官职大多都是虚职。 但在乾国，由于玄天教的存在，三师的地位极高。 像是太师，便是天子之师，由当今国师担任，正一品。 当初在那个书房里当着三公之面，训斥天子，元青山也不敢反驳。 太傅，便是太子太傅，简而言之，算是太子的师父，由玄天教左护法担任，从一品。 而太子太保，大概意思，相当于太子身边的兄长同伴，当然也有教导保护太子之责。 一般而言，陈棠不用上朝拜见。 陈棠闻言，倒是轻舒一口气。 若是当什么劳什子官，还得天天上朝，这跟前世上班打卡有什么区别？ 陈棠前往后宫，准备去见元青沐。 长公主还未出嫁，按理目前仍住在后宫里。 早有几位宫女在后宫前等候，见到陈棠到来，纷纷上前拜见行礼，带着陈棠来到长公主的住处。 元青沐在一座凉亭中久候多时。 “拜见长公主。” 陈棠来到近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元青沐似笑非笑，嗔道：“快别装啦！” “嘿！” 陈棠闻言笑了下，一屁股坐在元青沐对面，拿起刚刚沏好的香茶，也不怕烫，一口饮尽。 周围的宫女偷瞄一眼，瞳孔地震，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这人能随便进入后宫也就罢了。 在长公主面前，还能如此放肆！ 但见长公主不以为意，众多宫女都装作没看见，只是心中越发好奇。 看这个样子，两人似乎很是熟悉。 元青沐挥了挥手，屏退众多宫女，随后看着陈棠，笑着问道：“听说，你在江湖中闯荡，结识了不少漂亮姑娘？” “谁说的？” 陈棠道：“没有的事。” 他数了数，好像一共也就认识两位，离‘不少’还差得远。 元青沐道：“有一位据说还是南夏江湖第一美人，人榜之首的玉笛仙子，我都没见过呢，她真有那么漂亮？” “嗯。” 陈棠下意识的点点头。 元青沐柳眉一挑。 陈棠感觉不对劲，连忙说道：“不过，比你还差了点。” 元青沐心中一喜，随后又问道：“我听说，你还认识一位前朝武帝的孙女，还跟人家生死与共，携手杀敌？” “咳，都是朋友……” 陈棠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 不能在这事上纠缠下去。 陈棠心中一动，突然问道：“对了，怎么没看见知微，她怎么样了？” 元青沐迟疑了下，弱弱的说道：“你得先答应我，我如实跟你说，你不要生气……” “伱说吧。” 陈棠摆摆手。 元青沐道：“她被玄天教的一位玄师带走了。” “嗯？” 陈棠微微皱眉。 元青沐连忙解释道：“当时我们回到皇宫之后，太傅无意间看见知微，察觉到她有修炼玄术的资质。” 陈棠道：“当初在武安郡测试的时候，我记得知微不能修炼。” 元青沐点点头，道：“太傅说，各地玄天观只能测试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根属性，但有一些特殊属性的灵根，玄天观测试不出来。” “知微就属于其中一类，可以修炼雷系玄术。” 一年来，陈棠对玄天教的印象不太好。 知微拜入玄天教，他当然会感到一丝忧虑。 只是，若知微有这种万中无一的修炼天赋，不加以修炼就浪费了，恐怕也只有玄天教的玄师才能给她指点，传她道行。 元青沐继续说道：“当时我其实不太想让知微离开，毕竟留在我身边，我才能更好的照顾她，保护她。” “后来，听太傅说，知微这种天赋，即便是乾国之中，都没有玄师能够指点。只有南夏才有一位玄师，有资格传授知微雷系玄术。” “南夏？” 陈棠神色一动，问道：“南夏也有玄天教？” “有。” 元青沐道：“只不过，似乎与乾国的玄天教，属于两个分支，但供奉的都是玄天仙尊。而且在南夏，玄天教的影响极小，远没有乾国这么大。” 停顿了下，元青沐继续说道：“其实，知微是想要去修行玄术的，我曾问过她，她说将要修炼成厉害的玄师，也能保护我们。” “只是，知微对此事仍是有些迟疑。后来听说要去南夏修行，她才下定决心，加入玄天教修炼玄术。” 陈棠点点头。 他当初曾有过猜测，知微的家，可能就在南夏。 知微想要前往南夏，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不会怪我吧？” 元青沐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棠摇头，道：“既然是知微自己做的决定，我怎会怪你。只是，她远在南夏，身边没有熟人，不知过得怎样，会不会受欺负。” “这一点大可放心。” 元青沐道：“我听太傅说，知微的雷系灵根在玄师之中太稀有了，南夏的那位玄师定会将她视若珍宝，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陈棠沉吟不语。 若是知微能在南夏，找到自己的家，能与亲生父母相认，才是最好不过。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便有侍卫传来圣上口谕，让陈棠和元青沐前往中殿。 陈棠、元青沐起身，跟随两位玄武卫，很快就来到一间书房外面。 推门而入。 元青山坐在主位。 元青默站在左手边，两人正看着一卷图纸，正在上面比比划划，研究着什么。 在元青山的右手边，还站着一位十岁出头的少年，眉眼间与元青山有些相似。 虽然是垂手而立，看上去老老实实，但眼珠滴溜溜乱转，不知心思飘到何处。 陈棠心中一动。 这个少年，想必就是当今太子，元泰平。 也是他这个太子太保所要面对的人。 在来的路上，元青默提及这位太子的时候，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哥！” 元青沐轻唤一声，快步上前。 陈棠站在下方，躬身行礼道：“拜见圣上。” 第17章 盛世 陈棠与元青山名义上虽然是师兄弟，但毕竟关系不如旁人亲近。 该怎么称呼，还得怎么称呼。 帝王心术这套东西，前世他听说过不少。 若是真依仗什么师兄弟的身份，亦或是恃功而骄，说不定死得比谁都惨。 元青山抬头看到陈棠，长身而起，迎了下来，笑道：“师弟，这里没有外人，你我师兄弟相称便可，不必讲究宫中礼节。” 那个少年抬头，有些惊讶的看向陈棠。 在场几人，可都是皇族。 父皇竟说此人也不是外人。 此人是谁？ 父皇哪里来的师弟？ 陈棠道：“圣上，这可不敢当……” 元青山上前，拉住他的手腕朝书桌前行去，笑道：“别当我是在说客套话，你与青默之间算是生死之交，与青沐的关系自然也不必多言，我们又是师兄弟，哪里有外人。” 停顿了下，元青山看向青沐，打趣着说道：“我曾经想将你介绍给青沐认识，她还不乐意呢。” 元青沐轻啐一声，嗔怪道：“哥，你就会捉弄人，谁知道你的师弟就是他！” “哈哈！” 元青山大笑一声。 陈棠？ 那个狮虎罗汉？ 太子太保？ 少年眼珠一转，想到昨天听来的消息。 “他是泰平，就是当初在西坪寺中我跟你提起过的平儿。” 元青山用力捏了下陈棠的手腕，道：“师弟，伱身为太子太保，平儿今后就要你多费心了。” 陈棠知道元青山另有用意，他暂时压下心头疑惑，没有立即询问。 “平儿。” 元青山看着那个少年，轻喝一声：“还不快过来，拜见太保！” “太保大人。” 元泰平有些不情愿的走过来，应付的行了个礼。 元青山沉声道：“记住，他今后不仅是太子太保，还是你的师叔！” 说完，元青山拉着陈棠来到书桌前，指着上面的那一卷书册，道：“今日朝堂之上，商议重新修订大乾律法，争议不小，你也来瞧瞧，帮忙出出主意。” 陈棠欲言又止，道：“师兄，你知道的……” 元青山知道陈棠志不在此，当年两人在西坪寺上，就曾聊过此事。 只是，他心中仍是希望陈棠留下来帮他。 “真的不考虑留在朝中做事？” 元青山看着陈棠，半开玩笑的说道：“毕竟，青沐肯定也希望你留下来。” 元青沐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期待的看着陈棠。 陈棠沉吟不语。 还是元青默开口道：“陈兄性情洒脱，放荡不羁，留在朝中难免束手束脚，就算身处庙堂，也是极不自在。” “也好。” 元青山没再强求，道：“若是没什么事，就在京城多待几天。” 陈棠点点头，如释重负。 元青山拿起桌上的书册，心中一动，看向身边的元泰平，问道：“平儿，你来说说，这个‘不应得为罪’该不该废除？” “什么是不应得为罪？” 元泰平不太懂。 元青山解释道：“就是说大乾律法中没有禁制，但按‘理’来说不应该做的，就可视为犯罪。” 陈棠微微挑眉。 这个按‘理’来说不应该做的，可操作空间可太大了。 很多事情，应不应该，只是上位者一句话的事。 元泰平似乎想到什么，立即说道：“当然不能废除！” “哦，为何？” 元青山问道。 元泰平道：“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则民畏上也。要想更好的统治百姓，就得让他们随时随地都处在恐惧之中。” “这条律法不但不能废止，而且还要尽量多制定一些这类模糊的律法，用来震慑乾国子民！” 元青默皱了皱眉。 陈棠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有些荒诞。 前世古代那些皇帝，整天就研究这些玩意，来到这个世界，也是一样。 元青山面无表情，又问道：“乾国子民在你看来又是什么？” 元泰平见父皇脸色似乎不太对，迟疑着不敢说话。 “没事，你心中怎么想就怎么说。” 元青山笑了笑。 元泰平咽了下口水，道：“君上之于民也，有难则用其死，安平则尽其力。乾国子民，就像是咱们养的牛羊牲畜一样，乾国的州牧，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啪！” 元青山猛地出手，一巴掌重重的扇在元泰平的脸上！ 这一下，将元泰平扇的跌坐在地上。 一瞬间，脸庞便红肿起来。 这一下极为突然，在场几人都吓了一跳。 就连陈棠都没想到。 元青山眯眼盯着元泰平，寒声道：“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说！” “我，我，我是听……在书上看的。” 元泰平都被打蒙了。 他从未见过父皇如此愤怒，一脸惊恐，支支吾吾的说道。 元青山上前一步，厉声追问道：“谁给你看的这些书！” 元泰平目光闪烁，不敢与元青山对视，颤声道：“是我自己找来瞎看的。” 以陈棠的观察，这位太子多半在说谎。 “一派胡言！” 元青山呵斥一声，还要上前动手。 元青默连忙将他拦住，低声道：“皇兄消消气，平儿还小，日后还能教导过来。” 元青山看着元泰平，沉声道：“大乾的子民不是牛羊，而是人，与你我一样活生生，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 陈棠略有动容。 这位师兄，与他对皇帝的认知确实不太一样。 毕竟在前世的古代，别说是皇帝，即便是一些官员酷吏，也不将百姓当人看。 百姓在他们眼中，是猪狗，是工具。 安定时候，把他们当畜生使唤，努力耕作。 遇到危难，就让他们拼死作战，维护自家江山。 元青山攥紧手中的书册，缓缓道：“大乾律法不是用来震慑乾国子民的，而是要以这部律法，建立一个强有所制，弱有所依，惩恶扬善的天下！” 陈棠看着由于愤怒以至于有些失态的元青山，心中却油然起敬。 元青山的这个想法，在当下的世道，多少有些不真实。 或者说，很难实现。 但他确实在为此而努力。 正因为如此，当听到元泰平那番话的时候，他才会如此生气。 陈棠总听前世的古书中提到什么盛世。 他没见过。 也不知道，生活在那些盛世下的百姓过得如何。 但在这里，他或许有希望亲眼看到一个盛世的到来。 第18章 后宫比斗 元泰平刚刚被打懵了，此时才有些反应过来。 他顿感心中委屈，陡然升起一丝不忿，见父皇被元青默拦住，忍不住说道：“可咱们一家受苦的时候，谁又理会过咱们，谁又把咱们当人看了？” “你！” 元青山原本刚刚平息的怒火，再度涌上心头。 “平儿，还不快走！” 元青沐担心父子俩冲突加剧，连忙给元泰平使了个眼色，让他赶快离开。 元泰平见父皇脸色不善，眼神从未有过的凌厉，不禁心中畏惧，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元青沐劝道：“哥，你别生气。毕竟平儿之前在外面吃过不少苦，所以才会有些怨气。” 元青山摇头道：“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入京之后，竟开始变得为所欲为，专横跋扈。方才那些话，他这个年纪说不出来，一定是有人教给他的！” 停顿片刻，元青山看向陈棠，道：“登基以来，我忙于朝政，对平儿实在无暇管教。师弟，既然你要在京中待一段时间，这些天，就拜托你去后宫看着点平儿。” 元泰平还未成年，仍住在后宫之中。 元青山道：“我怀疑，那些话可能是另一位太保和少保教给他的。” 陈棠问道：“还有一位太子太保？” 元青山点点头，道：“我登基之后，由国师定下来的，当时我根基尚浅，实在无法拒绝。” 陈棠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乾国三师，太师，太傅和太保，都是玄天教的人。 “会不会是太傅教的？” 陈棠又问道。 元青沐道：“不大可能，太傅名义上是平儿的师父，但其实很少来宫中。倒是那位太子太保和少保，时常陪在平儿身边。” 陈棠沉吟片刻，问道：“如果发现真是他们教坏平儿，要不要上点手段……” 元青山大手一挥，道：“你自行决断就行，出了什么事，有我给你撑着！” 其实，若是能将玄天教的人，从太子身边赶走最好。 但元青山也清楚，此事不太现实。 “明白。” 陈棠点点头。 元青山有些不放心，又提醒道：“那位孔琮孔太保是筑基境的玄师，伱千万要小心些。那个少保是凝气境玄师，但此人的父亲，乃是玄天教渠帅周海剑。” “这倒没什么。” 陈棠微微耸肩，道：“玄天教的孙天禄已经忌恨上我了，多得罪一个渠帅，倒也没什么区别。” 在京城，有皇帝撑腰，他还顶着狮虎罗汉的名号，太子太保的官阶，就算这些渠帅对陈棠恨之入骨，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陈棠问道：“我去后宫瞧瞧平儿，跟他熟悉一下。” “我带你去吧。” 元青沐道：“让他们两个在这研究大乾律法。” …… 后殿。 清泉苑。 元泰平捂着红肿的脸庞，顶着不少宫女侍卫诧异的目光，一路跑到清泉苑，越想心中越是委屈，憋着一口气无处宣泄。 不远处有两位宫女见有人过来，便朝这边看了一眼。 看到是太子，两位宫女连忙收回目光。 对于这位太子的恶名，几个月来，已经传遍后宫。 元泰平冷哼一声，踱步来到两位宫女身前，斥声道：“你们刚才看什么！是在看我笑话吗！” 两位宫女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跪下解释道：“奴婢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笑话殿下，请殿下息怒。” “哼！我看你们就是在笑话我，看我不打烂你们的嘴！” 元泰平声音还带着一丝稚嫩尖锐，说出来的话，却异常狠毒。 啪啪啪！ 元泰平抡圆了手臂，抽打在两位宫女的脸颊上。 直到将两位宫女打晕过去，他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手来。 更远处有其他宫女和守卫看到这一幕，都不敢上前，视若不见。 元泰平宣泄一番，心中痛快不少，看都没看晕厥在地上的两位宫女，扬长而去。 “太子殿下。” 来到清泉苑的院子里，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朝这边走来，手拿折扇，微微一拜。 周双，太子少保。 周双看见元泰平红肿的脸颊，不禁皱眉问道：“殿下，谁如此大胆，敢对你下此重手！” 其实，他心中明镜似的。 敢在皇宫中打当朝太子，就只有如今的皇帝。 元泰平忿忿不平，道：“还能是谁，父皇不分青红皂白，就因为我说了几句话就动手打人，还当着旁人的面。” “想必圣上也是出于好心，一时冲动。” 周双叹息一声，道：“唉，只是……这下手实在有些重了，我看着都有点心疼。” 听到周双这样说，元泰平感觉脸上更疼了，心中不禁对周双生出几分亲近。 周双来到元泰平身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药瓶，道：“殿下，我这有祛瘀消肿的药，给你上点药，很快就能见效。” “好！” 元泰平说道。 周双在小拇指上沾了些药膏，轻轻在元泰平的脸颊上涂抹一层。 元泰平顿时感到一阵冰凉之意，疼痛感果然减轻不少。 “这药真不错，比宫中的还好！” 元泰平称赞一声。 周双笑了笑，道：“殿下若是喜欢，这瓶就送给殿下，早晚各敷一遍，三天便可消肿，恢复如初。” “好，好，好！” 元泰平接过药瓶，道：“周少保，还是你对平儿好。” “分内之事。” 周双微微一笑。 就在此时，陈棠和元青沐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长公主殿下！” 见到元青沐，周双眼前一亮，连忙上前行礼，面露笑容。 他之所以哀求父亲，甚至不惜求到玄天教护法那里，也要进入宫中，成为这个太子少保，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元青沐！ 当初，周双看到元青沐的一刻，便惊为天人，从此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太子身居后宫，他成为太子太保，每天伴在太子身边，也有更多的机会看见长公主。 元青沐没正眼看他，只是点了点头，便看向元泰平，皱眉问道：“外面两个宫女，是你打晕的？” “谁让她们嘲笑我。” 元泰平轻哼一声。 元青沐摇了摇头。 后宫这些宫女侍卫，早就知道元泰平的恶名，唯恐避之不及，谁敢嘲笑他？ 陈棠撇撇嘴，道：“看来圣上还是打轻了。” 元泰平闻言，心中暗恼。 可想到陈棠太子太保的身份，他不太敢反驳。 周双见陈棠、元青沐两人并肩而来，心中就有些不爽。 元青沐始终没搭理他，心头更是不悦。 此刻听陈棠说出这句话，便冷哼一声，在陈棠面前唰的一下抖开折扇，道：“你是什么人，敢对太子殿下说这种风凉话！” 他之前一直待在后宫，陪着太子。 那场大战和宴会都没有参加，自然不认得陈棠。 元青沐看了周双一眼，冷冷的说道：“这位是陈棠，乾国的狮虎罗汉，太子太保，你跟他说话注意点。” 周双一怔。 他虽没见过陈棠，但狮虎罗汉这个名号却是听说过的，简直是如雷贯耳。 就连这后宫，都有许多人在私下里讨论。 太子太保，比他还大一级。 只是，见元青沐帮着陈棠说话，对他冷言冷语，他不禁妒火中烧！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居然一夜之间，爬到他的头上？ 关于这个陈棠的传言，周双听说过一些，不太详细。 据说此人与玄天教结下好几桩仇怨。 若能找机会将此人除掉，在玄天教中，肯定是大功一件！ “原来是太保大人。” 周双拱手行礼，不咸不淡的说道：“在下周双，有些眼拙，陈太保大人大量，请勿见怪。” 元泰平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突然说道：“陈太保，周少保，你们一个是修炼武道，一个修炼玄术，这武道和玄术，究竟孰强孰弱？” 还没等陈棠说话，周双便笑了笑，道：“陈太保击杀蛮族人，在下自然是佩服得很。” “只不过，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在玄术面前，武道如同儿戏，实在不值一提。” 元泰平瞪眼，故作惊讶的问道：“差距这么悬殊？” 周双笑道：“同阶之中，玄师可以轻松斩杀数位，甚至十几位武者。看修炼资质就能推断出来，天下人人皆可习武，但有资格修炼玄术的却万中无一。” “啊？” 元泰平看着陈棠，难以置信的问道：“陈太保，当真如此吗？” 陈棠笑了。 这一大一小两人唱的双簧，存的什么心思，他怎会看不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再找什么理由。 周双问道：“怎么，太保大人不认可在下的说法？” “不认可。” “要试试吗？” “怎么试？” “就你我之间，在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殿 “好啊，好啊！” 元泰平连连拍手，一脸兴奋。 昨天的擂台战，他没能看成。 今天正好看看这个什么狮虎罗汉，究竟几斤几两，凭什么当太子太保！ 元青沐皱眉道：“平儿，陈棠他昨天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身体有伤，还未痊愈，现在交手不公平。” “陈太保不是怕了吧？” 元泰平装作没听到，看着陈棠笑道：“你毕竟官大一级，若是连周少保的挑战都不敢接，传出去怕是难以服众。” “比一场没问题。” 陈棠淡淡的说道：“不过，我下手可没什么轻重。” 周双轻笑一声，扬声道：“那最好不过，既然是比斗，就要放开手脚，点到即止没什么意思！” 第19章 废了 清泉苑的这处花园，地方宽敞，本就是供太子修炼游玩之所，用来比武绰绰有余。 “现在就开始吧！” 元泰平很是兴奋，自己退到远处，催促两人。 他可是听说，玄师擅使飞剑，十丈之内，如臂使指。 自己躲远些，别被误伤了才好。 “等等！” 陈棠刚刚转过身来，周双连忙叫住，一边朝后面退去，一边说道：“陈大人还是先挑一件趁手兵器吧，等下若输了，可别说我占了兵器的便宜。” 其实，他是想与陈棠拉开距离。 这一战，虽然是他主动挑起来的，却不敢大意。 只有拉开距离，才能将飞剑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只是，他嘴上却不好明言，而是装作大度的样子，不占陈棠兵器的便宜。 “陈太保用什么兵器？” 元泰平问道：“我这什么兵器都有！” 陈棠道：“空手就行。” “啊？” 元泰平愣了下，没想到陈棠敢如此托大。 周双脸色一沉，冷笑道：“陈大人，你可想好了，别一会后悔！” “距离够远了吗？” 陈棠看着退到十丈开外的周双，淡淡问道。 “哼！” 周双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对方看破，不再说话，竖起折扇，扇柄遥遥对着陈棠，手捏剑指，轻斥一声：“去！” 一道白光从扇柄末端飞了出来，在半空中一闪而逝。 这口飞剑，却是藏在折扇之中，即便遇到突发状况，随时随地都能祭出来。 就在周双竖起折扇的瞬间，陈棠已经扑了出去！ 在元泰平的眼中，陈棠就是‘扑’出去的。 好似一头下山猛虎，双腿猛蹬，身形低伏，速度快得惊人，爆发出一股无比惨烈的气息！ 人已经窜出去老远，身后才卷起一团灰尘！ 元泰平站在远处，都感受到花园中陡然卷起一股恶风。 就在周双飞剑射出来的同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只剩下五丈！ 白光一闪，瞬息即至，转眼便来到近前，刺向陈棠的面门。 陈棠双耳一动，听风诀施展开来，就在飞剑出鞘的瞬间，便判断出飞剑的大致轨迹。 唰！ 陈棠在地上一滚，速度不减，飞剑从头顶上掠过，差之毫厘。 “嗯？” 周双脸色一变。 陈棠来的太快了！ 只是一扑一滚，双方距离已经不足四丈！ 周双手中剑指一转，连忙掉转飞剑，想要追杀陈棠！ “晚了！” 陈棠大喝一声，一步便跨越三丈远，纵身来到周双近前，一记劈拳砸了过来，势大力沉，开山伐木！ 周双临危不乱，一边操控飞剑朝陈棠背心刺去。 另一只手紧握折扇，猛地展开，手腕轻抖。 唰的一下，扇骨中吐出几道泛着幽光的利刃，朝陈棠的拳头划过来！ 陈棠鼻翼翕动，嗅到一股淡淡的腥气。 这利刃上有毒！ 而且，看周双的这一手扇法，应该是修炼过武功，力量不小，也有七品的实力。 怪不得能进宫，担任太子少保。 原来是玄武同修。 周双微微冷笑。 只要他的折扇稍微阻挡一下陈棠，飞剑就会赶到，将其刺个对穿！ 面对迎面挥来的折扇，陈棠不等招式用老，劈拳变爪，以一种极为巧妙的手法，瞬间夺过周双的折扇！ 猛地回头一击！ 当！ 折扇刚好撞上刺来的飞剑。 剑身大震，为之一顿。 “什么！” 周双大惊失色。 他刚才根本都没看清，陈棠如何夺过他的折扇。 好像两人只是刚一交手，折扇便已易主！ 武帝传授的擒龙功，共有九式。 除了针对八大关节的擒拿手，还有一式，便是空手入白刃的手法，精妙绝对，变幻无穷。 别看只有一式，但针对不同兵器，却能以不同的角度切入，空手夺刃！ 周围都是些宫女侍卫，陈棠不担心有人能认出擒龙功。 没等周双反应过来，陈棠再度出手，在周双肩、肘、腕、髋、膝、踝、颈椎和腰椎各抓了一下。 噼里啪啦！ 周双的体内，传来一阵脆响。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周双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痛得大汗淋漓，脸色苍白，白眼一翻，不省人事。 当！ 那口飞剑失去控制，坠落在青石砖上，发出一声脆响。 元泰平浑身一激灵，此刻才回过神来。 双方交手太快了！ 从陈棠近身，夺扇、反手一击，随后在周双身上连抓数下，不过眨眼之间。 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 元泰平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周双便已经瘫在地上，晕死过去。 元青沐轻舒一口气。 “周少保怎么了？” 元泰平忍不住问道。 陈棠缓缓朝着元泰平走去，面无表情。 “你，你，陈太保，陈师叔，你要做什么？” 元泰平见陈棠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不禁吓得两腿发软，声音里都带着一丝颤抖。 元青沐本想上前阻止，但转念一想，还是站在原地。 陈棠来到元泰平身前，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元泰平的手腕。 “啊！” 元泰平吓了一跳，觉得自己的手腕，好似被一个铁箍死死锁住，随时都会被捏碎！ 陈棠盯着元泰平的双眼，缓缓说道：“殿下，今天教给你个道理，即便对待下人，也别太过分。” “你须知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咫尺之间，人尽敌国！” 元泰平牙齿不住的打颤。 陈棠这一路走来，不知经历多少场战斗，身上自带一股杀气。 元泰平哪里见过这种狠人。 “平儿，知，知道了。” 元泰平脑袋像是小鸡啄米般，不住的点头。 陈棠松开手，招来远处的几个守卫，指着周双说道：“给他抬走，交给太医去治一下。” 毕竟是朝廷的二品官员，这里还是后宫，真动手杀人，元青山那边也不好办。 元青山被朝事所累，无暇分心，陈棠不想因为后宫这点事，再给他添麻烦。 当然，陈棠下手也不轻！ …… 渠帅府。 周海剑望着从皇宫中抬回来的周双，脸色难看。 宫中的消息，早就传了回来。 “老爷，少爷被宫中太医救了回来，就是这伤……唉。”府内老管家叹息一声。 周海剑俯下身子，在周双身上检查一番，眼中顿时涌起一阵冷冽杀机！ 周双身上的八大关节周围的骨头，尽数被陈棠捏碎。 就算能恢复过来，人也废了！ 周海剑问道：“两人如何交手的，这个陈棠可是暗中偷袭？” 以双儿玄武同修的手段，同阶之中，谁能敌过他？ “听说，听说……” 老管家迟疑了下，才缓缓说道：“两人相隔十丈，不到三两个呼吸，少爷就被陈棠近身废了。” 周海剑脸色变幻几下。 “啪！” 周海剑起身，一掌拍碎身边的茶几，寒声道：“陈棠竖子，欺人太甚！” “周老弟。” 就在此时，另一位渠帅孙天禄从门外走了进来，道：“我听说双侄儿出事了？”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 “孙大哥，伱看看吧。” 周海剑指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周双。 孙天禄伸手摸了几下，沉声道：“这是大力金刚手，这个陈棠下手太狠了！” “唉，说起来，我家孙谷也是因他而死。” 周海剑眯了眯眼，道：“孙大哥，不如你我二人现在就进宫，将此子宰了！” “周老弟，你别冲动。” 孙天禄道：“我和你一样，想要杀之而后快。” “但今日之事，我听说是双侄儿提出的比试，有太子和长公主见证，公平一战，咱俩师出无名。” “那陈棠被皇帝封了狮虎罗汉，又是太子太保，如今在京城可谓是如日中天，名声鼎盛，咱们出手，很容易授人以柄。” 周海剑冷笑道：“怕什么，那皇帝还敢杀了咱俩不成？” “周老弟，皇帝身边现在有战神慕容，这位可不是善茬。” 孙天禄道：“他现在不但是大将军，还是麒麟司君，若是给他抓到把柄，嘿！咱俩就算能宰了陈棠，恐怕也没办法活着出宫。” 那位中年男子突然开口道：“皇宫高手如云，两位渠帅一进宫，就会被人注意到，那个陈棠肯定吓得躲起来了，两位恐怕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这位是孔琮，教中曲长老的亲传弟子。” 孙天禄介绍道：“他如今也是太子太保，我将他请过来，就是想让他出手，找机会除掉陈棠！” 周海剑念头一转。 孔琮同为太子太保，见陈棠确实会容易很多，出手的机会也多。 “玄师打算怎么做？”周海剑问道。 孔琮道：“以陈棠现在的名望身份，不好暗中动手，我尽量逼他与我比试一场，光明正大的斩了他！” 周海剑皱眉道：“你是筑基境的玄师，那陈棠又不是傻子，怎会与你厮杀。要不在军中找几位顶尖的六品高手，包括凝气境玄师，进宫去会会他？” 孙天禄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那天擂台战我看了整个过程，六品这个境界，此子怕是无敌了！” “两位渠帅不必担心，他若不肯下场，那今后在后宫，在太子面前，他就要处处受制，在我面前低一头！” 孔琮道：“到时候，有的是手段去为难他。如果能将他逼走，失去太子太保这层身份，再动手就方便多了。” “也好。” 周海剑对孔琮拱手道：“如此，便有劳玄师了。” “周帅客气。” 孔琮回礼。 第20章 为玄门正名 周双被废，在京城没引起太大的风波。 毕竟是太子少保主动挑战陈太保，又是以下犯上，周双落得重伤被废，在不少人看来那是咎由自取。 天子象征性的赏赐些银两，安抚一番，此事也就过去了。 接下来几天，都相安无事。 陈棠白天早早起床，练过武后才进宫，教元泰平练练武，跟元青沐逛逛后宫的花园，随便聊聊天，晚上便回到魏王府中。 几天的时间，有皇宫中的各种灵丹妙药，陈棠在擂台上受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如今，已是夏秋之交，七月流火，可京城的天气仍是异常闷热。 算下来，陈棠来到这个世界，再有一个月，刚好一年。 今天是出伏第一天，天气炎热。 元青山下了早朝，便招呼杜氏、元青默、元青沐等人，到后宫北边的含凉殿去避暑纳凉。 陈棠自然也在其中。 刚刚进入含凉殿，便感到一阵凉爽。 据说这座含凉殿中的许多材料，都是由极北寒铁铸造搭建而成，夏天时候，不断有凉气散发出来，最是惬意。 此时，含凉殿中元青山、杜氏坐在主位上，太子元泰平和一位十岁出头的貌美少女坐在一旁。 少女名为独孤罗，陈棠见过一次，听青沐说，已经与太子订婚。 元青山没有立独孤氏的女子为后，坚持将杜氏立为皇后。 对元泰平的这个安排，也算是对于独孤氏族的一种妥协和拉拢。 元青山登基继位以来的这些手腕，包括请慕容道业出山，成立麒麟司，重审鬼母案，推行新政，公布麒麟榜，分化联合四大氏族……让陈棠大为叹服。 若换成是他，根本没这么多精力和心眼子。 他还是对练武感兴趣一些。 在含凉殿的两侧，还坐着不少人，大多都是女子，听说是杜氏以皇后的名义，叫一些名门望族的妇人带着自家女儿入宫。 一方面，以示恩宠，另一方面，也是想给元青默挑选一门亲事。 元青默对此不以为然。 只是皇兄盛情难却，他不好拒绝，坐在席位前，神色平淡，目不斜视。 被迫相亲的都这样。 “陈棠来了。” 元青山看到陈棠，笑着招呼一声，同时给陈棠使了个眼色，道：“这位便是孔琮孔太保，今日刚好入宫陪伴平儿，便一起邀请他过来了。” 陈棠看向属于太子太保的座位上，那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孔琮神色淡定，长身而起，对着陈棠微微拱手，客客气气的说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陈大人果然是器宇不凡，少年英雄。” “孔大人谬赞。” 陈棠客气的回了一句。 大殿中的嬉笑声，渐渐小了许多。 不少人的目光，都朝这边看来。 众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陈棠与玄天教之间的恩怨。 前几天，才刚把太子少保废了。 如今，孔琮突然现身，肯定是来者不善！ “陈大人，请入座吧。” 孔琮指着他身后的座位，笑着说道。 一般在朝野中，即便是这种聚会，座次也颇有讲究。 像是孔琮这个太保位置，在他身后的席位，地位就明显低了一等。 若是向大殿门口的方向安排座位，又显得拥挤一些。 孔琮此举明显就是当众在给陈棠难堪，也是在示威。 陈棠笑了笑，径直坐在孔琮身后的席位上，怡然自得，对旁人惊诧的目光毫不在意。 “官场上规矩就是多，一个座位都有这么多计较。” 陈棠心中腹诽一句。 他对这种扯淡的事，毫无感觉。 别说坐在孔琮后面，让他坐在席间末尾都没事，有吃有喝就成。 孔琮见陈棠年纪轻轻，竟能如此隐忍，倒是有些意外。 众人落座，又各自闲聊片刻，便有宫女将已经冰镇好的各种瓜果，依次摆放上来，还有已经冰好的绿豆水。 就在此时，孔琮起身，朝着元青山的方向微微一拜，道：“启禀圣上，此前听闻陈大人说，玄术在武道面前不堪一击！” “今日难得有机会，不如就让我们两人各自代表玄门武道，切磋一场，为圣上和皇后助兴。” 陈棠刚刚摘下一串葡萄，正要往嘴里塞，突然听到这番话，不禁愣住。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元青默皱眉道：“以陈太保的性情，怎会说出这种话来，孔大人，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是太子殿下。” 孔琮看向元泰平。 两人对视一眼，元泰平立即说道：“不错，我那天听的清清楚楚，陈太保就是这么说的！” 元泰平语气笃定，又是十岁出头的孩童，本就有几分可信度。 更何况，旁人想到陈棠废掉周双一事，说出这种话，倒也在常理之中。 陈棠心中冷笑。 元泰平这小崽子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元青山微微一笑，道：“只是陈太保一句戏言，孔太保又何必当真，坐下吃点冰果，消消暑气。” “圣上有所不知。” 孔琮拱手道：“玄武之争，素来有之，但玄门在武道之上，乃是常识。陈大人说出这种话，就是在蛊惑人心，蒙蔽太子！” “臣为太子太保，实在不愿见太子殿下，被这等人所欺骗。这场切磋，不只是为玄门正名，更要让太子殿下亲眼看看玄门的手段。” “今日诸位正好做个见证，玄门武道，孰高孰低，自有分晓！” 陈棠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孔琮甩出一堆大词，无非就是想逼他下场。 什么玄武之争，什么蒙蔽太子，无非就是想公报私仇，给周双找回场子，替玄天教废掉他而已！ 陈棠吃了一串葡萄，又随手拿起一颗香瓜，一口咬下去，满嘴汁水。 “甜！” 陈棠赞叹一声，跟旁边的人说道：“这瓜真不错，你们也尝尝。” 孔琮说了一大堆，陈棠好似没听见一般，吃得不亦乐乎。 元青默扬声道：“孔大人，你是筑基玄师，如今却逼着六品的陈大人下场。” “你们并非同一境界，这种切磋根本不公平，毫无意义，又谈何为玄门正名？” 孔琮早就等着有人说这句话，笑道：“没关系，我可以让陈大人二十招，绝不还手！反之，只要他能接住我十招，就算他武道厉害！” 第21章 见血 这个孔琮筑基境的玄师，甚至有可能是筑基圆满，相当于三品武者。 两人差距太大。 陈棠又不傻，只是任由孔琮在那边喋喋不休，自己毫不理会。 这事就算传出去，也不丢人。 直到孔琮说出先让他二十招，自己绝不还手的时候，他才心中一动。 嘿，这就不太一样了。 陈棠沉吟不语。 孔琮心中冷笑，道：“既然陈大人犹豫，我便再让一步，只要陈大人能接住我五招，就算你赢！” 陈棠仍是不答。 元青山扬声道：“两位太保境界差距太大，这场较量毫无意义，将来等陈棠太保修为精进，自有较量的机会。” 孔琮暗皱眉头。 皇帝这一句话，支出老远。 修为精进这个时间太虚了。 什么时候，陈棠才能修为精进？ 精进到什么地步，才会与他较量，根本没有确切的时间。 孔琮盯着陈棠，又道：“三招，三招总行吧！陈大人，你身为太子太保，圣上钦定的狮虎罗汉，佛门弟子，不会连我三招都接不住吧！” “孔大人，咱们交手肯定要动兵器。” 陈棠突然说道：“兵者不祥，一旦动了刀兵，生死可就难料了。” 见陈棠有所意动，孔琮暗自窃喜。 只要陈棠有所回应就行，他最怕的就是陈棠根本不理他。 孔琮连忙说道：“陈大人，在下若今日血溅当场，绝无怨言！” 孔琮生怕陈棠不下场，又补充道：“当然，陈大人尽可放心，在下在玄门中修炼多年，掌控飞剑颇有心得，在下可以保证，绝不伤陈大人性命！” “圣上，皇后，我看就让他们比试一场吧。” 宇文夫人笑着说道：“这位孔太保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诚意足够，也免除了陈太保的后顾之忧。” “就是啊。” 崔夫人也说道：“听闻狮虎罗汉有雷霆手段，前些天没能见到，今日难得有机会，正好见识一番。” 一个是太尉夫人，一个是宰相夫人，地位都不低，说话也都有些分量。 杜氏开口道：“今日毕竟是妇人女子多些，在这含凉殿中见了血，怕惊吓到诸位。” 独孤夫人笑着说道：“皇后不必担心，我们也曾习武多年，并非弱不禁风的乡野女子。” 这句话似有所指，有些刺耳。 杜氏眼神一黯。 她虽然被慕容道业收为义女，但毕竟出身低微，此事在京城不算秘密。 “独孤夫人真不怕见血吗？” 陈棠听出来独孤夫人话里有刺，明显在针对杜氏，不禁挑眉问道。 杜氏虽是出身不好，但性情温柔，对了空法师，对师兄，对他都没的说，人也是心灵手巧。 他今天身上穿的衣服，就是杜氏当初离开西坪寺前，给他缝制的。 在陈棠眼中，杜氏比大殿里这些什么名门望族的世家千金，不知好了多少倍！ “当然不怕。” 独孤夫人淡然一笑，镇定自若。 陈棠心中记下，长身而起，看向孔琮淡淡道：“我学的刀法，都是用来杀人的，下手没有分寸，孔大人小心了。” “好！” 孔琮见陈棠下场，心中大喜。 他刚刚说，会留陈棠一命。 但若在战斗中，一时失手，那也没什么要紧。 只要他挡住陈棠的二十招，接下来，就是陈棠的死期！ 陈棠解下腰间长刀，朝着孔琮踱步而去。 身为太子太保，负责教导太子练武，可以光明正大的携带兵器进入宫中。 孔琮袍袖一抖，两个银光闪烁的剑丸掉落出来。 在地上跳跃几下，猛地弹起，剑身显现出来！ 嗡！ 剑身寒光凛凛，不断颤抖，争鸣不已。 祭出两柄飞剑，大殿中的温度竟然又降了几分！ 陈棠左手用力握紧漆黑的刀鞘，一步一步朝着孔琮靠近，心中计算着距离。 孔琮不能先出手，只能将飞剑撤回到自己身前，等待陈棠出招。 陈棠来到孔琮身前。 双方相距不到一丈。 两口飞剑，就悬在两人之间。 唰！ 刀光一闪。 含凉殿的许多人，都没看清陈棠是如何出手的，更无法看清，陈棠那柄刀的样子。 但所有人都知道，陈棠出刀了！ 好快的刀！ 陈棠已经进入神照状态。 唯有神照状态下，才能将燃木刀的速度发挥到极致！ 嘶！ 就在陈棠出手的刹那，孔琮心中一惊。 太快了！ 以他的修为，都无法看清陈棠的刀。 只见刀光一闪，他便嗅到一股久违的死亡气息！ 当！ 来不及多想，孔琮剑指一动，身前的飞剑瞬间弹出，斩在那道刀光上。 唰！ 陈棠第二刀斩来！ 速度依旧惊人。 当！ 另一口飞剑窜出，再度拦住刀光。 唰唰唰…… 陈棠连斩六刀。 当当当…… 刀光剑影间，金戈碰撞之声此起彼伏，宛如大家在演奏乐器。 陈棠猜得没错。 孔琮就是筑基圆满的玄师。 修炼到这个境界，两口飞剑在他的控制下，如臂使指，速度极快，流畅顺滑，毫无滞涩。 几乎是剑指一动，飞剑即至！ 陈棠的刀法已经足够快，但仍是差了一点，始终无法突破两口飞剑纵横交织形成的防御。 眨眼间，陈棠斩出八刀，尽数被孔琮化解抵挡下来。 两口飞剑在孔琮身前，化作两道白光，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防御。 别说伤到孔琮，就连对方的一丝汗毛都没碰到！ 孔琮心中大定，轻舒一口气。 幸好这个陈棠只是六品，若是修炼到五品，四品，他能否挡得住此人的刀法，还真说不准。 就在此时，陈棠突然张口，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清啸！ “吼！” 一声雄壮浑厚的狮吼，在含凉殿中陡然响起，咆哮声震耳欲聋，撼动人心！ 孔琮被震得两眼一黑，双耳剧痛，意识出现短暂的空白，整个人都差点晕死过去。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 感到自己喉咙凉丝丝的，像是有什么液体正在流淌出来。 孔琮瞪大双眼，下意识的抹了下脖子，手掌上瞬间沾满猩红粘稠的鲜血！ “嗬嗬……” 孔琮瞪着对面陈棠，还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一个字说不出来，喉咙像是漏风一般，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扑通！ 孔琮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鲜血很快染红的大殿，双腿无意识的抽搐着，已经活不成了。 陈棠一甩手中的长刀。 残留在上面的血迹，刚巧不巧，全部甩在独孤夫人的脸上，胸前，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啊！” 独孤夫人只觉得脸上一热，视线尽数被鲜血染红，吓得浑身一颤，顿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第22章 不祥 独孤夫人自幼习武，可嫁入独孤家之后，武道便搁下了许多年。 以她的地位权势，一声令下，有无数人替她卖命，又何必自己苦修武道。 陈棠携斩杀孔琮的余威，刀锋一转，甩她一脸血迹。 她差点以为陈棠要对她动刀，一时间方寸大乱，吓得魂飞魄散。 含凉殿中一片静寂。 众人被陈棠一声狮子吼震得心惊胆战，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孔琮已经血溅当场，气绝身亡！ 太子太保，就这样被一刀抹了脖子。 别说是二十招，连陈棠十刀都没撑过去！ 这便是玄师的弱点之一。 修炼武道，锤炼体魄，达到四品之境，刺激七窍，其中就包含耳窍。 耳窍贯通，不但耳力大涨，意念一动，内气填满耳窍，便能挡住狮子吼的冲击。 但不论是凝气方士，还是筑基玄师，一身修为都寄托在外物身上，对肉身体魄修炼不够。 一旦被武者近身，正面遭受音击武学的冲击，便很难抵挡下来。 当然，绝大多数的时候，还没等武者近身，就被玄师的飞剑斩杀了。 “在下一时失手，没控制好力道，惊扰圣驾，还望圣上责罚。” 陈棠拱手抱拳。 样子还是要装装的。 元青默起身道：“圣上，这场比试毕竟是孔大人挑起，而且孔大人事先说过，即便血溅当场，也绝无怨言，此事怪不得陈大人。” 元青山面露惋惜，叹息道：“果然是兵者不祥，刀剑无眼，只是可惜了孔太保。” 元青沐适时说道：“所以说啊，麒麟榜的规则，不允许动用兵器，正体现了圣上的怜悯之心。” 三兄妹三言两语，这事就糊弄过去了。 在场众人也说不出什么。 众人都看在眼中，此事确实是孔琮主动挑起来的，只是没想到，他死的这么干脆。 元青山挥手道：“将孔太保的尸体抬下去，厚葬！” “请圣上，皇后为臣妾做主！” 独孤夫人此刻回过神来，实在忍耐不住，站起身来，指着陈棠斥声道：“陈棠刚刚将血甩在臣妾的脸上，究竟是何居心！” 元青山心中冷笑。 是何居心你会不知道？ 当众讽刺皇后的出身，我不好出面而已，杜氏性子柔弱，不可能出言反驳。 幸好有陈棠替杜氏出了一口气！ 在元青山眼中，陈棠那一下，比杀了孔琮，还让他感到痛快！ 当然，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说出来。 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与独孤氏族交恶。 元青山微微皱眉，看着陈棠，佯怒的质问道：“陈太保，你说说看，方才是怎么回事！” 陈棠将长刀横在身前，欠身道：“这刀刚才磕坏了，血黏在上面，我想将血甩下来，没成想甩到独孤夫人那边去了，一时失手……” 众人定睛一看。 陈棠的这柄刀，在与孔琮的飞剑碰撞交击之后，刀刃被斩出好几块缺口，确实已经坏了。 杜氏微微一笑，看似无奈的说道：“陈太保，你也太不小心了。” 这话好像是在怪罪，可杜氏语气温柔，听着倒更像是对后辈的责备，好似你也太顽皮了之类。 元青山板起脸孔，轻哼道：“陈太保，下次可要注意点！” 元青山夫妇一唱一和，轻拿轻放，这事就搪塞过去了。 独孤夫人总觉得陈棠说的理由有些荒唐。 可陈棠一口咬定自己是无意的，她又没受什么实质性伤害，纠缠下去毫无意义。 最重要的是，圣上和皇后的态度已经表明，不想继续追究。 独孤夫人憋了一股火，看看圣上，又看看陈棠，心中无奈，只能忿忿不平的坐了回去。 元青山扬声道：“陈太保，刀已经已经废了，就交给侍卫吧，回头去卫尉寺挑一柄刀。” 卫尉寺，九寺之一，掌管武库，军器库，弓箭库，器械库，甲胄库等等。 有侍卫上前。 陈棠低头望着手中的长刀。 这柄刀，确实废了。 武者手中的兵器，只要不断经历战斗，难免会出现磨损，报废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想到这柄刀原是父亲留给他，又被蔡胤重铸，才交到他的手中。 这一路走来，陪他征战无数，从牛二到崔召，再到那个方士宋木，不知斩了多少仇人头，不免有些唏嘘，有些心疼。 迟疑了下，陈棠还是将这柄刀交给那个侍卫。 元青山道：“陈太保，今日之后，平儿身边就只剩下太保一人，你可要好好教导他。” 元青山封陈棠为太子太保，原本只是打算让他看着点平儿，不要被玄天教那两位蛊惑。 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 陈棠来了个釜底抽薪，孔琮、周双二人，一死一废，直接从太子身边消失了！ 希望平儿之后，能在陈棠的教导下改过自新，懂得为君之道。 “圣上放心。” 陈棠看向元泰平，微微一笑，道：“臣自当尽心竭力！” 元泰平眼神闪躲，不敢与陈棠对视。 宴会过后，接下来的几天，元泰平在陈棠面前，果然变得老实许多，对他恭恭敬敬，不敢再有任何逾越之举。 只是，陈棠总有种感觉，这个十岁出头的少年并不简单。 元泰平偶尔还会有惊人之语，不经意透露出来的想法，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岁孩童该有的念头。 元青山的新政之一，就是轻徭薄赋。 元泰平却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百姓一旦富足，便会有各种各样的非分之想，不利于掌控，江山不稳。 只有让百姓疲于奔命，勉强温饱，才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 对此，陈棠也没辙。 毕竟不是自家孩子。 他总不能将元泰平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都装着什么东西。 含凉殿一事后，玄天教竟出奇的平静，没有任何动静。 也没有什么麻烦，找上陈棠。 陈棠乐得自在。 新政仍在稳步推行，虽然有不小的阻碍，但有慕容道业坐镇，有麒麟司这柄利刃震慑百官，倒也初见成效。 这一天，乃是祭天大典的日子。 地点就在玄天观。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无非就是皇帝和皇后率领百官，一起祭祀，为天下苍生祈福，求个风调雨顺，万民安康。 到时候，有一连串的繁文缛节，各种流程。 陈棠懒得应付这些，就没过去参加，呆在魏王府中躲个清闲。 此时正值晌午，晴空万里，烈日高悬。 陈棠在院子修炼燃木刀，突觉头顶上光线一黯！ 他下意识的抬头。 只见一抹黑影缓缓浮现，遮挡住太阳的一角！ “咦？” 陈棠心中一动。 这是日食？ 没想到，来到异世界，还能见到这等难得的奇异景象。 就是不知道，是日偏食还是日全食。 陈棠不禁回忆起，前世幼年时候的经历，曾有幸目睹过一次日全食，当时感觉又好奇，又兴奋。 此刻，陈棠微微眯眼，仰头看着天空中的渐渐被覆盖的太阳。 周围的光线，也逐渐黯淡下来。 看这个架势，应该是日全食。 更是难得。 有意思。 “不好啦！” 就在此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声。 “大惊小怪。” 陈棠轻笑一声，悠闲的走出院子。 纵目望去，只见魏王府上下，不论是奴仆还是守卫，不论地位高下，众人都一脸惊恐的望着苍穹。 天色越来越暗。 魏王府众人纷纷跪倒在地，不断叩首。 就连一些麒麟司的四品、五品的内气高手，此刻都是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神中满是惶恐。 陈棠的笑容消失了。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 就在此刻，太阳已经全部被遮挡住，天色幽暗，黯淡无光，如同深夜降临。 陈棠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今日，是祭天大典！ 元青山有麻烦了！ 陈棠并不担心，元青山有什么生命危险。 毕竟祭天大典，慕容道业也在现场。 众目睽睽之下，没人能对元青山做什么手脚。 但这种天象，对古代的民众而言，有着不可想象的冲击！ 日蚀，乃是不祥之兆！ 甚至不需要玄天教鼓动，这种观念，早已深入每个人的心里。 看魏王府众人的反应，便可窥见一斑。 陈棠不知道，今天的日蚀之象，究竟是玄天教搞出来的，还是一个巧合。 不论哪一种情况，日蚀已经发生了。 而且，就在祭天大典上！ 陈棠不等太阳重新出现，便凭着强大的夜视能力，朝着玄天观的方向跑去。 与此同时。 山边幽谷。 邪帝仰头望天，目光幽幽。 “姑姑，这是怎么回事？” 陆倾有些惊恐的问道。 邪帝淡淡的说道：“恐怕要天下大乱了。” “啊？” 陆倾吓了一跳。 邪帝道：“上一次日蚀之象，还是百年前，从那之后，神州陆沉，陷入长达数十年的战火之中，直至大夏王朝分崩离析，被迫南迁。” 西坪寺。 了空法师抬头看着天空中被遮蔽的烈日，面色愁苦，深深叹息一声。 没想到，他这一生，要经历两次日蚀之象。 了空法师回想起幼年时期的一幕幕，浑浊的双眼中，仿佛有无数刀兵和战火划过，渐渐又归于平息。 与此同时，乾国各地，南夏各州，乃至蛮地、寒域、西陵、天竺的顶尖强者，都纷纷惊醒，有所异动！ 第23章 罪己 玄天观。 陈棠跑到玄天观外面的时候，日蚀之象早已过去。 他这一路跑来，所见之人，俱是跪伏在地上，惶恐不安。 像是他这般无所顾忌，在内城中穿梭奔行的再无二人！ 陈棠没有理会其他人惊诧错愕的目光，冲进玄天观，直奔祭天台行去。 “君有失德，臣下专之，故有日蚀之咎。” 玄天教主的声音响彻在玄天观的每个角落，雄浑厚重，陈棠还没看到人，就听得清清楚楚。 或许是有人询问，何以会出现如此天象，玄天教主才有这番回答，明显指向元青山。 “天垂象，见吉凶，人主有过，天降不祥，此乃大凶之兆。” 玄天教主的声音，不断传开，响彻云霄。 陈棠听得大皱眉头。 “日者，太阳之精，人君之象；君道有亏，招致天怒，黎民百姓必将陷于水火之地。” 玄天教主的这番话，再度指向元青山！ 此刻，陈棠已经跑到祭天台外，远远就望见百官跪伏在地上。 祭天台上，杜氏双膝跪地。 只有元青山和玄天教主相对站立，气氛紧张。 玄天教主犹如一座巍峨山岳，渊渟岳峙。 即便元青山高昂着头，在玄天教主面前，气势上仍弱了许多。 突然出现的日蚀天象，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元青山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从今以后，再想要推行新政，难如登天！ 由新政带来的民心名望，也会因为日蚀天象的出现，迅速崩塌瓦解。 元青山想过，新政触及到玄天教的利益，对方一定会反击。 可他没想到，玄天教的出手，是如此可怕。 这一招太狠了！ 陈棠看着祭天台上有些无助的元青山，心中一叹。 这种情况，他也无能为力。 难道让他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上去跟百官讲解什么日食形成的原因？ 谁会相信？ 就算有三两个人相信，乾国各州的百姓，谁又会相信？ 就连什么太尉宇文茂，战神慕容道业此刻都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抬一下。 元青山坚持半响，心中升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暗叹一声。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挣扎折腾许久，眼看有些起色，对方一个巴掌拍下来，将他打得粉身碎骨。 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终将功亏一篑。 日蚀之象。 难道这真是天意？ 终于，元青山低下头来。 他躬身拱手，低声问道：“请教国师，如何才可平息天怒，化解不祥？” 玄天教主沉声道：“按照古籍所载，有两种办法，可平息天怒。” “请国师明示。” 元青山说道。 玄天教主道：“其一，便是献祭十万人牲！” 陈棠听得心头一震。 人牲，可不是什么活人和牲畜。 而是指祭祀时，人像牛羊这些牲畜一样，被供奉给上苍。 人牲人殉，就是用活人，来作为祭祀的牺牲品！ 陈棠不知古籍中，是否有类似的记载。 关键在于，玄天教本就善于此事，精通天象，不论他说什么，都会有很多人相信。 元青山道：“请国师明示第二种办法。” 玄天教主盯着元青山，缓缓说道：“第二种办法，便是失德人君，献祭于天，以息天怒！” 元青山皱眉。 陈棠脸色一沉。 玄天教主终于露出锋利的獠牙！ 他看似给元青山准备了两个办法。 但其实，只有一个。 玄天教主知道，以元青山的仁义，绝不可能献祭十万人牲。 乾国大牢里的死刑犯，都没有这么多。 所以，元青山只能选择第二个办法。 自裁。 “国师慎言！” 元青默实在听不下去，站起身来，沉声道：“皇兄自登基以来，厉行节俭，宽厚仁慈，何曾有过失德之举？” 玄天教主轻哼一声，道：“此乃天象，上天明察秋毫，有德之君修德而无咎，暴乱之王行酷而招灾，岂不然哉？” “一派胡言！” 元青默冷笑一声。 “大胆！” 玄天教主目光一凝，出声大喝，声如洪钟，震天动地！ 即便站在远处的陈棠，都感到心脏咯噔一下！ 玄天教主眼神湛湛，声音中透着无尽威严，一字一顿的说道：“元青默，你身为魏王，口出狂言，不敬上天，该当何罪！” 在古代，即便是皇帝也不敢公然藐视上天。 毕竟，皇帝号称天命所归。 玄天教主搬出‘不敬上天’这么大一个罪名，扣在元青默的头上，明显已经动了杀心！ “国师息怒，青默只是一时冲动，有所失言，并非其本意。” 元青山深吸一口气，突然说道：“献祭十万人牲，朕办不到。” “朕还有未完大业，今日献祭于天，心有不甘。但朕愿以血罪己，请示上天，望上天平息怒火。” 说完，元青山脱下龙袍，咬破指尖，在龙袍上以自己鲜血，书写下一篇罪己诏。 陈棠心中暗赞一声。 元青山的这个应对，已经算是难得了。 眼下形势所迫，他只能妥协。 但妥协的同时，却守住最后一道底线。 既没有选择献祭十万人牲，也没有献祭自己。 元青山选择以血罪己，昭告天下，平息天怒！ 玄天教主眼神闪烁了下。 元青山的这个反应，甚至让他生出一丝欣赏之意。 在这种形势下，还能临危不乱，死中求活，想出这个法子。 只可惜，这个人不够听话。 玄天教主收起最后那一丝怜悯之心，沉声道：“皇帝，想要以血罪己，来欺瞒上天，只会招致更大的祸事！” “本座可断言，一个月之内，乾国必有天谴降世！” 元青山皱眉问道：“什么天谴？” 玄天教主摇摇头，冷冷的说道：“既然圣上不忍心献祭十万人牲，上天震怒，死的就不是十万人牲，而是百万，千万的黎民苍生！” “到时候，圣上要记住今天的选择！” 元青山心神一震。 “日蚀之象，不止是人君失德，还有臣下专横跋扈，这些人都在其列！” 玄天教主的目光，扫过元青默、慕容道业等人，最后又看向远处的陈棠。 百官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新政之下，麒麟司确实抓了不少势力的人，涉及极广，确实称得上专横。 那个陈棠，废了太子少保，杀了太子太保，也当得起跋扈二字。 第24章 信错了人 陈棠朝这边跑来的时候，其实脑海中想了无数个计策。 日蚀之象，毕竟最终散去了。 完全可以借助元青山佛陀转世的身份，胡诌一番，就说是元青山借助佛陀之力，将邪魅驱逐，使得乾坤重见天日。 魔法只能用魔法来打败。 像是前世王安石的三不足，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陈棠都已经打好腹稿了。 实在不行，就上去打打嘴炮，论辩一番，把水搅浑再说。 但真正来到祭天台，陈棠才意识到，他还是有些天真了。 王安石可以说出三不足，是因为有皇帝撑腰。 但在这里，皇权明显受到压制。 而且，他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年轻人，在对于天象的解释上，毫无威望可言。 就算被皇帝封了狮虎罗汉，太子太保，影响力也远远比不过玄天教。 玄天教掌握着有关天象的一切解释权，象征绝对权威。 他若上前，想要以魔法打败魔法，只是想当然。 若说出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只这两条，恐怕就要被百官群臣和天下民众的唾沫淹死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伎俩，在玄天教主绝对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刚刚玄天教主目光扫过来的时候，陈棠甚至心中生出一种感觉。 只要他敢站出来，辩驳一句话，玄天教主绝对会借不祥天象之名，趁机将其斩杀！ 元青山是皇帝，除非玄天教不顾名声，否则不会担负弑君之名。 元青默是魏王，也是皇族中人。 而陈棠出身低微，只是空有两个虚名而已。 玄天教主杀他，不会有半点顾忌手软！ 退一步讲，即便玄天教主想动元青山，肯定要过慕容道业这一关。 但要动他，慕容道业绝不会出面。 陈棠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危险气息，站在祭天台外，低眉垂目，沉默不语。 玄天教主略显失望的收回目光。 此子性情狂放，不尊礼教，锐气极盛，以他废掉周双，杀掉孔琮的手段，可见一斑。 按理来说，此刻应该按耐不住，跳出来为皇帝辩驳几句才对。 他借助日蚀之象，大势已成，正好借此机会，将其斩杀，给皇帝一个教训，断其臂膀！ 没想到，此子竟隐忍下来。 元青山沉声道：“毕竟日蚀已散，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以血罪己，或许上天已然息怒，国师切勿迁怒旁人。” “圣上好自为之吧。” 玄天教主袍袖一挥，踏空离去。 有一黑一红两位长袍妇人，跟在玄天教主身后。 这两位便是玄天教左右两大护法，地位仅次于玄天教主。 元青山又说了几句话，安抚一下百官，群臣才各自散去。 待到群臣散去，祭天台就只剩下杜氏、元青默、元青沐和朝这边走来的陈棠。 元青山轻舒一口气，身形摇晃了下，险些摔倒。 刚刚写下罪己诏，耗费了不少气血和心力。 元青山只是在百官面前强撑着，不能露怯而已。 “青山！” 杜氏连忙上前将他扶住，轻轻拭去元青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神情忧虑，有些心疼的问道：“你怎么样，还好吗？” “无碍，不必担心。” 元青山对杜氏笑了笑。 “哥！” “皇兄。” 元青沐、元青默两人也来到祭天台上，满脸关心。 元青山看到陈棠也来了，不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轻喃道：“难道，这真的是天意？” 在这一刻，元青山的信心都动摇了，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这根本不是天意。” 陈棠道：“日蚀天象，南夏看得到，寒域看得到，蛮地也看得到。天下不只有乾国，师兄你也不是天下共主，即便是人君失德，为何不是他们那边出了问题。” “不错！” 元青山眼前一亮。 日蚀之象，天降不祥，古往今来，都是直指人君。 但这里面有个最大的破绽，就是天下不只有乾国。 接下来，完全可以将这一点宣扬出去，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走！” 元青山精神大振，道：“回去商议一番，想办法将这个说法传遍京城，乃至乾国各州。” 杜氏搀扶着元青山，朝着寝宫行去。 陈棠看着元青山的背影，默然不语。 实际上，他对这件事的后续并不乐观。 回想起玄天教主刚刚说的话，或许这个天象，只是玄天教反击的一个契机。 真正的危机，还在后面！ …… 大将军府。 慕容道业从祭天台归来，便直奔后院的密室之中。 “出事了？” 秦熙见到慕容道业的神色，便猜测出外面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 慕容道业沉声道：“你今天没出去看，错过了一件大事，日蚀之象，重现神州！” “哦？” 秦熙神色一动，眼眸中闪过一抹亮光。 沉吟片刻后，秦熙才缓缓说道：“皇帝危矣！” 慕容道业将祭天台发生的过程，从头至尾讲述一遍，道：“圣上的应变已经很快了，算是暂时渡过危机，将此事拖了下去。” “没用的。” 秦熙摇头道：“玄天教怎会错过这个机会，天谴必会降临，到时候，皇帝会有大麻烦！” 慕容道业问道：“你相信日蚀不祥？” “前辈信吗？” 秦熙不答，笑着反问道。 慕容道业道：“古往今来，记载中有日蚀出现，天下都会有各种乱象显现，或大旱，或洪水，或瘟疫，或兵祸战乱，天灾人祸不断。” “老夫原本是不信的，但每次都这般，未免太过巧合。” 秦熙笑了笑。 没想到，以战神慕容的修为，对此事的认知，也有他的局限性。 秦熙淡淡的说道：“这不是巧合，也不是天意。而是每次有日蚀之象显现，都会有人借机作乱。天象只是契机，人，才是祸乱的根源！” 慕容道业有些唏嘘，道：“如此说来，皇帝应该熬不过此劫了。” “你在为他惋惜？” 秦熙问道。 慕容道业点点头，道：“他是个好皇帝，年少有为，体恤百姓，跟……” 说到这，慕容道业停顿了下，才道：“跟你父亲有些像。” 秦熙道：“但伱不会救他。” 慕容道业默然。 救下元青山，只会让他和宇文家，玄天教爆发冲突，提前消耗慕容家的实力。 “可惜啊，皇帝亲自到你府上，请你出山，委以重任，到最后关头，你却舍他而去。他跟我父亲的确很像……” 说到这，秦熙略有停顿，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才缓缓道：“都信错了人。” 慕容道业一语不发，拂袖而去。 第25章 天谴 日蚀之后的几天，乾国京城的上空，始终漂浮着一片翻涌的乌云，蔓延千里，凝而不散。 上至庙堂，下至市井，众人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层阴霾，惴惴不安。 祭天大典当天，元青山以血罪己。 随后宣布，整个皇宫吃斋一个月，为天下祈福，以息天怒。 后来又有传言，不祥乃是寒域引起的，也有说是南夏之祸，众多纷纭…… 只是，这些传言终究无法打消众人心头的疑虑和担忧。 日蚀，大凶之兆，就是上天对帝王的警告！ 这种认知，早已根深蒂固，很难改变。 更何况，还有玄天教在背后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这一日，陈棠照例前往后宫。 刚到太子住处，便看到一位穿着红袍的美貌道姑正在与元泰平聊着什么。 元泰平表现得极为乖巧，时不时点点头。 玄天教左护法，也是太子太傅，陆离。 陆离看上去好像三十多岁，皮肤白皙细嫩，木簪盘起青丝，在头顶束成一个道髻。 陈棠知道，这位陆离护法，年龄远比她看上去大得多。 毕竟是前朝时候的人，现如今，怎么也要六七十岁了。 或许是修炼玄术有成，看上去才会如此年轻。 “太傅大人。” 陈棠上前打了声招呼。 太子太傅的官阶，还在太子太保之上。 据青沐所言，这位陆离护法是朱雀司君的师尊。 她对这位陆离护法的印象很好。 在她小时候，陆离就曾在宫中陪她玩过几次，对她一直不错。 知微正是被陆离接走，送往南夏。 青沐之所以将知微交给陆离，也是出于对她的信任。 陈棠还是在后宫中，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见到这位太傅。 心中挂念知微，陈棠便主动上前打声招呼，准备旁敲侧击的询问几句。 “陈大人。” 陆离点了点头，态度不冷不淡。 陈棠不以为意。 以他和玄天教闹出来的几桩事，这位能跟他打声招呼，就算‘不计前嫌’了。 陆离转头看向元泰平，说道：“你记住了吗，为君之道，做任何决策前，不能任意妄为，要思虑周到，顾全大局。” “像是圣上鬼母一案，就太过兴师动众，看似主持了公道，却失了大局，以至于闹得天怒人怨，甚至出现日蚀之象。” “嗯？” 陈棠皱了皱眉。 前面一句听着还没什么，怎么后面一句急转直下，居然还扯到日蚀天象上了，这都哪跟哪。 若只是私下里闲聊，陈棠懒得跟她争辩。 但元泰平就在近前，这件事却要说个明白。 陈棠道：“请教太傅大人，鬼母一案，圣上如何失了大局？” 陆离淡淡的说道：“鬼母一案，圣上想要立威，却使得玄天教和朝廷的声望都受到不可挽回的损害，这便是因小失大。” “依太傅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陈棠问道：“鬼母不该杀？” 陆离道：“鬼母罪大恶极，自然该杀。” 听到这句话，陈棠暂时放下心来。 这个陆离，至少还讲道理。 陆离继续说道：“只不过，此事没必要兴师动众，在玄天教内部就可以解决处理。如今却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 陈棠问道：“这些年来，鬼母害了那么多人，玄天教的人在哪？” “她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难道不该公之于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陈棠连续追问，随后又道：“为了‘大局’，你们甚至将巫山寨那数百位逃出来的无辜女子杀了，一错再错！做了这么多恶事，却想瞒过天下人，瞒得住吗！” 陆离沉默片刻，道：“以她们的经历，即便回到家里，也很难生存下去。” “她们能不能活下去，是一回事。你们杀人灭口，是另一回事！” 陈棠冷笑道：“今天你们为了顾全‘大局’，可以抹杀数百人，明天就可以牺牲数万人，数十万人！” “或许有一天，连你都会被牺牲！” “不可能！” 陆离摇头。 陈棠沉声道：“如果真有大局，就是正义，是真相，是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你口中，所谓玄天教的脸面和声望！” 陆离原本极为淡定，但此刻，心中却有些乱了。 以前深信不疑的认知，出现了一丝动摇。 陈棠看向元泰平，缓缓说道：“鬼母一案的真相就在那，就算怎样掩盖，也有大白于世的一天。” “长此以往，不断失信于天下，终有一天，不论圣上百官说什么，百姓都不会相信，那才是真正失去了大局。” 元泰平装模作样的点点头。 在他心里，失信又能怎样？ 百姓不信又能怎样？ 陆离皱眉问道：“那伱如何解释日蚀？” 陈棠反问道：“你真相信日蚀天象，是什么不祥之兆？” “自然相信，此乃天意！” 陆离语气笃定。 就在此时，门外一个侍卫匆匆忙忙的跑过来，神色慌张，气喘吁吁的说道：“陈大人，圣上叫您现在就去凝云阁。” “出什么事了？” 元泰平连忙问道。 那个侍卫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道：“青州大水，死伤无数！是天谴，天谴来了……” 陈棠心中一沉。 来不及多想，陈棠跟着侍卫，快步朝凝云阁行去。 元泰平看向陆离，笑了下，道：“太傅大人，看来还是你说得对，真是天意。” “这孩子怎么还笑得出来？” 陆离暗自摇头。 她正要说上元泰平几句，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禁脸色一变！ “青州，大水……” 陆离神色变幻不定，沉吟半响，突然起身，没有理会元泰平，径直朝着玄天观行去。 没过多久，陆离便走进玄天观，四处找了一圈，都没见到右护法。 这越发印证她心中的那个猜测！ 陆离一路登上玄天楼顶。 玄天教主正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悦无心去哪了？” 陆离直截了当的问道：“可是去了青州？” 若是让旁人见到，一定会奇怪，陆离身为玄天教左护法，对玄天教主的语气并不算恭敬。 “是。” 玄天教主点了点头。 陆离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厉声问道：“青州大水，真是她养的那条蛟龙干出来的！” “那条蛟龙早已渡劫蜕变，化为真龙了。” 玄天教主淡淡一笑，道：“陆离，你为何如此激动？一切都是元青山咎由自取，他想要以血罪己，应付过去，就让他看看天谴是什么样。” “可这根本不是天谴！” 陆离立即说道。 “不重要。” 玄天教主笑了笑，道：“天下人以为是天谴就足够了。” “所以为了废掉元青山，不惜淹没青州？” 陆离沉声道：“你可知道，洪水之下，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直接葬身洪流中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大水过境，淹没农田，摧毁屋舍。 到时候，将有无数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无粮可食。 间接造成的死亡，更是不计其数！ 玄天教主道：“陆离，淡定一些，都是为了大局，为了玄天教。” 陆离心头一震，不禁想起陈棠刚刚说过的那番话。 对大局这个词，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第26章 天书 大将军府。 密室。 秦熙感慨道：“青州大水，玄天教好大的手笔，不惜淹没青州，来造成天谴之象，就是不知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慕容道业道：“应该是那头蛟龙。” “世间当真有蛟龙这种异兽？” 秦熙问道。 慕容道业点点头，道：“天下各地都有一些好似不该存在于世间的奇种异兽，青州大泽的蛟龙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这头蛟龙在数十年前，只是能发动山洪而已。据我得来的消息，青州持续暴雨，已经有数日之久，这种行云布雨的手段，恐怕已经是真龙了！” “真龙？” 秦熙感到一丝震惊。 慕容道业道：“蛟龙无角，腹下只有两足，只能栖息在大泽湖泊中，战力比肩宗师，还做不到翻江倒海，行云布雨。但若渡过雷劫，就有可能化为真龙。” “真龙大概是什么修为？” “应该有化境大宗师的实力。” 秦熙微微皱眉。 如此说来，数十年过去，玄天教的实力更胜从前。 慕容道业凝声道：“想要突破到化境，难如登天。但毕竟数十年的光景，当年的宗师中，除我之外，应该还有人达到这个境界。” “或许，玄天教主的修为，已臻至化境！” 秦熙蹙眉不语。 如此说来，算上那条青州那条真龙，玄天教最少有两位化境大宗师！ 在乾国，玄天教能凌驾于皇权之上，绝非侥幸。 秦熙心中始终有个疑惑，突然问道：“玄天教既然有这种强大的实力，当年为何还要立元乾为帝？” 元乾，便是老皇帝的名字。 以玄天教的影响力，即便自立为帝，阻碍也不会太大。 慕容道业道：“因为先帝本就是玄天教的人。” “啊？” 这一下，倒是有些出乎秦熙的意料。 如此说来，玄天教在乾国能有如此强大的权势，与这位老皇帝也有着密切关系。 慕容道业道：“元氏家族当年的实力，与四大氏族比肩，先帝在元氏家族中不属于嫡系，原本属于旁支，声名不显，原本也不叫这个名字。” “直到，先帝得到一部天书！” “天书？” 秦熙疑惑。 慕容道业点点头，道：“玄天教的来历，始终是个谜，但总能看出些端倪。百年前，有几部天书流落世间，被几人得到，先帝就是其中之一，玄天教大概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从那之后，先帝才在元氏崛起，到后来成为元氏家族之主，改名元乾。” “嘿！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其野心窥见一斑！” 秦熙问道：“天书是从哪里来的，怎会有这般威力？” 天书可以帮助元乾这个家族中末流的无名之辈，最终一跃成为家族之主，乃至一国之君。 甚至玄天教的背后，也有天书的推动。 “不知道，许是域外之物。” 慕容道业摇了摇头。 域外？ 秦熙也曾听说过域外的说法，但没有任何确切证据。 即便是慕容道业的说法，也是模棱两可。 秦熙又问道：“几部天书，除了元乾得到一部，其余几部呢？” 慕容道业道：“玄天教主、左右护法应该各得一部，或许南夏的玄天教，也有人得到，具体就不知道了。” …… 青州大水。 元青山召集宰相崔渊、司农寺卿等一众官员，紧急筹集二十万两白银赈灾。 先帝驾崩后，留下一个烂摊子，国库空虚。 再加上平州叛乱，新政的轻徭薄赋，还富于民，如今赶上青州大水，使得朝廷财政也有些捉襟见肘。 这二十万两白银，还是查办鬼母一案，杀掉一些官员，抄家收缴上来的一部分。 对于这些事，陈棠一窍不通，也没参与。 只是，偶尔听到外面传来的一些消息，他意识到，元青山面临的局面越来越难。 青州大雨仍没有停歇的迹象。 死亡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短短二十天，便已经达到数十万人！ 这还是因为青州的最东边，紧挨着东海，不少雨水洪流，最终汇入东海之中。 若非如此，大水蔓延，甚至有可能危及其他各州，乃至京城所在的乾州！ 这一日，青州大雨终于停了。 但水患仍在持续。 原本秋收的粮食，全部被大水淹没。 缺粮、疾病、流民……肆虐着青州大地，仿佛真应了玄天教主那句话，君道有亏，招致天怒，连累黎民百姓陷入水火之地。 青州民怨沸腾，甚至有贼寇在姚州境内揭竿而起，欲讨伐天子，替天行道，以息天怒。 乾国各地，均有不祥之物诞生，乱象丛生。 陈棠原本计划在京城呆上月余，便离开此地，继续闯荡江湖。 一个月的时间，早已过去。 陈棠却没有立即离开。 此刻，正是元青山是最危难、最无助的时候。 陈棠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可现在离开，他心中总有些不忍。 这一日。 元青山召陈棠进宫觐见。 刚刚踏进凝云阁，见到元青山的一刻，陈棠心头微微一颤。 几天不见，元青山的头发，竟白了一半。 他才三十多岁。 不知多久没休息，元青山双眼通红，整个人异常憔悴，脸色枯黄，看着手中的奏折，手掌微微颤抖。 哪怕陈棠推门而入，他都没有察觉。 “师兄……” 陈棠轻唤一声。 元青山怔了下，片刻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陈棠，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师弟，你来啦，随便坐吧。” 陈棠上前，将元青山手中的奏折夺过来，沉声道：“师兄，你该休息一下了，这样下去，人就废了！” “你看看。” 元青山指着奏折，笑了笑。 那笑容中有苦涩，也有愤怒。 陈棠展开一看，心中顿时掀起滔天怒火！ 这是朱雀司和麒麟司呈上来的奏折，上面清晰的写着，圣上赈灾的二十万两白银，经过层层盘剥，到了青州郡县官吏的手中，就只剩下一万两！ 一万两，却要救济整个青州，十郡百县的灾民！ 如同杯水车薪。 不止如此，这一万两到了底层官吏的手中，还要贪上一口。 救济灾民的根本不是粮食，而是给牲畜吃的麸糠。 还是掺了沙土的麸糠！ 不知有多少灾民，吃了这种麸糠，最终腹胀而死！ “这些救人命的钱粮，他们也敢碰！” 陈棠握拳，杀气腾腾，只想拎着长刀，将这些贪官尽数杀个干干净净！ 第27章 万古 元青山道：“我已经下令，让麒麟司动手，将贪墨赈灾钱粮的官吏，全部斩首！从上到下，一个不留！包括司农寺卿！” 九卿之一，都被杀了！ 这种大清洗的雷霆手段，想必可以在短时间内震慑百官。 但想要彻底扭转官场的风气，这还远远不够。 杀再多的人，也做不到。 陈棠看向元青山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拿过来打开一张，上面写着姚州贼寇聚众造反之事。 姚州，宇文氏族管辖的地界。 这背后，若没有宇文家暗中扶持，这些贼寇绝对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宇文家也在施压！ 陈棠随便打开几张奏折，上面都是各地官员，上奏不祥之事。 有的天降陨石，上面刻字。 有的鱼肚中藏纸，内有谶言。 各地还有各种歌谣传颂……直指人君失德无道，导致天怒人怨，招致天谴！ 这类手段，别说是在这个武道玄术盛行的世界。 即便在前世，也是屡见不鲜。 以玄天教在各地的势力影响，想要搞出这些风浪，简直是易如反掌！ 元青山此刻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真是天意如此吗？” 元青山神情出现了一丝恍惚，喃喃自语。 陈棠道：“师兄，青州水患，不可能是什么天谴！” 日蚀之象出现，玄天教主放言，一个月内，必有天谴降临。 之后，就发生了青州大水。 陈棠绝不相信天谴之说。 这未免太过巧合。 更何况，若有天谴，最先劈死的就该是鬼母，是玄天教主！ “我也相信不是天谴。” 元青山点点头。 但他心中清楚，是不是天谴，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天下人都认为这就是天谴。 这笔账，都会算在他的头上。 “师弟，我累了。” 元青山深深叹息一声。 这些天来，他心力憔悴，早已达到极限。 只是，他始终硬撑着，不想露出自己的软弱，更不想让杜氏等人担心。 只有在陈棠面前，他才会无所顾忌的流露出自己内心深处的疲惫。 陈棠道：“师兄，跟我一起走吧，回西坪寺。” 元青山一心为民，到头来，因为一出所谓的天谴，却遭到无数百姓的怨恨。 既然如此，又何必理会他们。 这个皇帝干脆不干了！ “走不了了。” 元青山笑容苦涩。 就算他躲到西坪寺又能如何？ 只要‘天怒’不平，青州水患不除，每天都会有无数人丧命！ 他又如何能心安理得？ 他若就此离去，就不是元青山了。 元青山似乎不想再说这些事，突然笑了一下，道：“对了，这些天来，我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成。” “师弟，你看。” 一边说着，元青山从旁边的墙壁上，解下一柄漆黑的带鞘长刀。 外观看上去与陈棠之前的长刀一般无二。 元青山道：“当时在含凉殿中，你那柄刀废了，我便召集宫中数百位能工巧匠，将此刀和孔琮的两口飞剑融了，又加入不少珍稀矿石，耗时将近一个月，合力铸造出这柄绝世宝刀！” “我知道这柄刀上写的一句诗，正气凛然，杀意冲天，所以我将此刀命名为——万古。” 陈棠接过长刀，握住刀柄，微微用力一拔。 仓啷！ 一截刀锋显现出来，迸发出一阵彻骨寒意！ 刀柄末端上，那句诗仍刻在上面，每个字都泛着些许红光，透着一股血腥和杀意！ 刀，是好刀。 只是，陈棠的心中，突然涌起一丝不安。 “这刀我不要。” 陈棠将‘万古’推了回去。 “为何？” 元青山问道。 陈棠沉默半响，才说道：“这柄刀是父亲留给我的，但他已经死了。后来，青龙司的蔡胤卫尉重铸此刀，将其赠与我，他也死了……” “所以你担心我也会死掉？” 元青山半开玩笑似的问道。 陈棠不答。 他当然不相信这些玄学的东西，只是…… 元青山道：“所以，你更要收下这柄刀。” 陈棠皱了皱眉。 元青山的这句话，似乎只说了一半。 还没等他想明白，元青山道：“收下这柄刀，还有这枚令牌，你正好替我去办一件事。” 说着，元青山从怀中拿出一枚金色令牌。 “这是……” 陈棠接过令牌，看了一眼。 一面雕刻着代表乾国皇族的精美图纹，另一面写着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元青山沉声道：“师弟，你准备一下，最近几天找个时间悄悄离开京城，前往青州，帮我调查一下青州水患之事。” “有这枚御赐令牌，朝廷上下所有人，都没办法拦伱，你也可以调动四象司和麒麟司的人。当然，你要小心玄天教。” 陈棠点点头，收下御赐令牌和‘万古’，道：“我尽量早去早回。” “不用回来了。” 元青山摇头道：“有什么结果，派遣朱雀卫传个消息回来就好。” 陈棠怔怔的看着元青山，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师兄，你是想赶我走吗？” 陈棠问道。 元青山必定是察觉到了京城的危机，连他都护不住陈棠，才会将御赐令牌交给他，让他远离京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元青山不答，只是眼眶有些红，重重的拍了拍陈棠的肩膀。 “师兄……” 陈棠刚刚开口，元青山便挥了挥手，打断道：“我原本是想留你在身边，帮帮我的。” “但后来，我仔细想过，你的天赋在武道上，在朝堂这个泥潭中厮混，勾心斗角，只会浪费你的天赋。” 陈棠沉默。 这段时间，在京城中为诸多琐事牵扯精力心神，他的修为确实耽搁了。 至今，还没有修炼到六品极境。 元青山笑了笑，道：“还记得我们曾经聊过的那件事吗，你说，你更向往手持倚天剑，以江湖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或许，你是对的。” 陈棠心中，所谓江湖的方式，就是在武道上勇猛精进，修炼到巅峰，一览众山小。 直到，这世间再无敌手！ 没有什么勾心斗角，没有阴谋诡计。 一力降十会。 管你什么官职身份，什么太尉将军，玄天教主，什么狗屁天谴，敢来以这种手段招惹我，一刀砍了便是！ 陈棠不善于在这朝廷之中玩弄权力。 他更擅长直接一些，提刀砍过去！ 第28章 太仆寺 陈棠沉吟道：“师兄，若事不可为，不妨退让隐忍下来，只要人活着，就会有希望。” “我如今修为不够，帮不上你，待我修为有成，归来之时，必能帮你斩掉这些魑魅魍魉！” 元青山点点头，没说什么。 陈棠隐约感觉到，元青山已经心灰意冷，萌生死志也说不定。 他再度说道：“我修炼至今，还不到一年时间，给我十年光景，定能修炼到宗师，甚至更进一步，达到化境大宗师！” 十年之后，陈棠才二十八岁，这个年纪修炼到宗师，简直是天方夜谭，更别说是化境大宗师。 即便是前朝武帝当年，也是到四十岁，才臻至化境。 陈棠心中也是毫无把握，只是为了给元青山信心，才放出这等豪言。 “师弟，我相信你。” 元青山笑了笑，岔开话头，道：“对了，离开之前，别忘了去看一看青沐，与她好好道个别。” 陈棠默然。 以乾国目前的状况，元青山失势已是必然。 没有元青山的保护，他唯有前往南夏，才相对安全。 此番一别，再相见，就不知要到何时了。 陈棠深吸一口气，道：“我这就回去准备一下，走之前我再来看你。” “不必了。” 元青山摇头道：“定下来哪一天走，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再来见我。” 陈棠沉默半响，才点了点头，朝着门外行去。 “师弟……” 陈棠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元青山又将他叫住。 陈棠转身，回头望去。 元青山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陈棠，怔怔出神。 “师兄？” 陈棠轻唤一声。 元青山仿佛回过神来，有些轻松的挥挥手，笑道：“没什么，走吧！” 陈棠见元青山已背过身去，他才转身离开。 离开皇宫，陈棠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青沐，而是来到内城太仆寺。 太仆寺，掌管战马畜牧之事。 太仆寺卿，正是武安郡的李衍。 陈棠进京不久，就将呼雷豹送到太仆寺帮忙照料，本想来顺道看看这位故人。 只是，京城擂台战后，李衍就因公外出，当时没能见到。 陈棠此番前来，是想先将呼雷豹偷偷送出城，自己再找机会离开。 否则，他骑着呼雷豹出城，太过显眼。 “陈大人。” 门口的侍卫认得陈棠，连忙躬身行礼。 毕竟这段时间，京城中最红的人就是陈棠。 陈棠问道：“李大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只是……” 那个面露难色，迟疑着说道：“寺卿大人正在内院接待贵客，陈大人你看……” “哦？” 陈棠略微一怔，道：“那倒是不好打扰了，我这没什么事，去寺里马牵出来就好。” “我这就带您过去。” 那个侍卫点头说道。 以陈棠的身份，牵走自己的马，不需要什么文书。 陈棠跟着侍卫进了太府寺，随口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好像是玄天教的一位长老，姓曲。” 那个侍卫说道。 “嗯？” 陈棠顿住脚步，微微皱眉。 又是玄天教。 陈棠道：“他们在哪，带我过去。” 侍卫神色犹豫，道：“这……怕是不太好吧，要不要属下先去通报一下？” “不用。” 陈棠笑了笑，道：“都是老熟人了。” …… 太仆寺。 内院正堂。 正对着门口的主位上，除了李衍之外，还坐着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身着道袍，长须飘飘，手持拂尘，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姿态。 这位正是玄天教十长老之一，曲长老。 在正堂两侧，还站着不少玄天教弟子，有些是玄师，有些是玄天教中的武者。 “李大人。” 曲长老道：“之前只是我的几位弟子登门，显得诚意不够，今日我亲自前来拜见，你还是不肯答应吗？” 李衍面色和善的笑了笑，道：“曲长老大驾光临，李某深感惶恐，只是李某确实无意加入玄天教，有负曲长老美意。” 曲长老淡淡的说道：“这段时间乾国各地发生的事，伱也都看到了。玄天仙尊乃是上天显化在世间的意志，只有信奉玄天仙尊，加入玄天教，才能化险为夷。” “如今圣上刚愎自用，一意孤行，违背上天，以至于招致天谴。李大人，你可不要步圣上的后尘啊。” 这句话，带着一丝威胁的口吻。 李衍面色不变，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叹息道：“唉，李某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对什么佛门玄门都懂…… 曲长老毫不客气，直接将其打断，道：“人老了才更需要有所信奉，如此，方能得以善终！” 这句话，已经是赤裸裸的恫吓！ “呵呵。” 就在此时，正堂外传来一声轻蔑的笑声。 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现身，手握长刀，大步流星的走来，道：“孔琮信奉玄天仙尊，怎么没能得以善终？” 孔琮，就是曲长老的弟子！ 曲长老看见来人，脸色一沉，目露杀机。 陈棠！ 话音未落，陈棠已经步入正堂。 左右两侧的玄天教弟子脸色不善，纷纷上前，想要阻拦。 “滚开！” 陈棠冷喝一声。 仓啷！ 陈棠拇指轻拨，‘万古’微微出鞘，只是露出小半截刀锋，便散发出一阵彻骨寒意！ 众位玄天教弟子都不禁浑身打了个寒战。 想到这位在皇帝面前，都敢杀掉孔琮，他们的大师兄，也是曲长老最得意的弟子，他们这几个哪个够看？ 转念之间，众位玄天教弟子被陈棠的威名所摄，下意识的倒退半步。 陈棠脚步不停，径直穿过人群，直接来到李衍和曲长老两人身前！ “你还敢来见我？” 曲长老微微眯眼，盯着身前的陈棠，凝声说道。 陈棠咧嘴一笑，道：“我这人胆子大得很，有什么不敢的？” 曲长老当然想杀掉陈棠。 但此刻，还不是时候。 只要等到皇帝垮台，此子就是俎上鱼肉，任由他宰割！ 没必要在太仆寺中动手，落人话柄。 曲长老很快冷静下来，微微一笑，道：“陈太保信奉什么？” “老子什么都不信。” 陈棠将刀一横，缓缓道：“就信手里这柄刀！” 他杀了孔琮，双方本就结下仇怨。 所以此番前来，陈棠也没什么顾忌。 第29章 离别 曲长老看着近在咫尺的刀锋，神色阴晴不定。 对于陈棠的快刀，他早有耳闻。 这个距离之下，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三品武者李衍！ 再容他嚣张几日，没必要此刻与他分出个生死。 闪过几道念头，曲长老冷哼一声，没有理会陈棠，起身朝着外面行去。 见对方示弱离去，陈棠倒没有阻拦。 毕竟没什么充足的理由。 而且真动起手来，生死难料。 将对方赶走，就算达到目的了。 待走到门口，拉开距离，曲长老才侧过身来，深深的看了陈棠一眼，冷笑道：“秋后的蚂蚱，我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陈棠道：“你放心，等你入土了，我去你坟头蹦跶。” 毕竟是前世来的，嘴炮方面丝毫不虚。 一句话，差点没给曲长老噎死。 曲长老没占到便宜，一语不发，拂袖而去。 见人走远了，李衍才起身说道：“陈大人，真是多谢了。” “李伯父，叫我陈棠就行。” 陈棠笑道：“我不讲究这些。” 李衍早就看出，陈棠身上有股江湖人的草莽之气，闻言倒也没再推辞，只是面露忧色，道：“陈棠，这曲长老今后怕是更要忌恨你了。” “不打紧。” 陈棠浑不在意。 他连玄天教主都得罪了，再得罪一个什么长老，也无所谓。 虱子多了不怕痒。 陈棠问道：“之前来找过伯父，说是出远门了？” 李衍苦笑一声，道：“其实，就是回了一趟凉州，也是想躲一躲玄天教这帮人。” 陈棠皱眉问道：“他们来找过伯父很多次？” “嗯。” 李衍道：“一直让我加入玄天教，我一直拖延敷衍，这次曲长老亲自登门，若是没有你出面，恐怕就糊弄不过去了。” 陈棠问道：“伯父也不信玄天教那套玩意？” “只能说，不全信。” 李衍沉吟道：“我不愿加入玄天教，主要还是因为一旦入教，就要受到玄天教规的限制。若是违背教规，玄天教甚至可以不通过朝廷，便直接处罚教众！” 陈棠点头道：“这也是圣上重订大乾律法的原因。” 玄天教对朝廷的影响太大了，从上到下，三师三公、四司九卿，乃至封疆大吏，州郡官员，可谓是无孔不入。 提及元青山，李衍有些唏嘘，道：“圣上是难得的圣明君主，登基以来，平定叛乱，建立麒麟司，封大将军，分化拉拢四大氏族，推行新政，削弱玄天教的影响……” “这一连串的手段，几乎找不出破绽，只可惜……一场日蚀，毁了一切。” 陈棠默然。 在京城这段时间，对玄天教了解的越多，便越能感受到玄天教的可怕！ 在他看来，就算没有日蚀天象，元青山也未必能抗衡玄天教。 这个世界的权力之争，与前世有一个巨大的差别。 巅峰武者在权力争斗中，至关重要！ 元青山自身武力不够，身边只有一个慕容道业可用。 陈棠问道：“怎么没看到君轻他们？” 李衍道：“入京履职的时候，我就只带了仲谋一人过来，叔虎到江湖上闯荡去了，伯雄和君轻都留在了凉州陇西……” 陈棠若有所思。 李衍见状，道：“想必伱也能猜到，名义上，我将伯雄和君轻留在凉州，是为了畜牧，为乾国培育战马，其实是想给李家留个退路。” 陈棠刚刚想的确实是这一点。 当初武安郡大战前夕，李衍就给李君轻等人留了后路。 若自己战死，他们几兄妹就退回到凉州陇西。 没想到，李衍竟如此谨慎，入京履职，升任太仆寺卿，都留了两个孩子在凉州。 看来，这个老人在入京前，就察觉到了京城的暗流！ 李衍道：“前段时间，我和仲谋一起回到陇西，将他也留在那边了。” 陈棠一听就明白了。 李衍必定是看出了京城的危机。 他身为九卿之一，只能留在京城，却将孩子全部放在了陇西！ 李衍略作停顿，提醒道：“陈棠，我看你并非是贪恋权势之人，若是有机会，还是辞官离京吧。” 李衍对陈棠很是欣赏。 更何况，君轻对他还念念不忘。 李衍实在不愿见到陈棠困于京城，沦为皇权与玄天教争斗的牺牲品。 “嗯。” 陈棠没说什么，道：“我这次来，是想将呼雷豹暗中送出京城南门，伯父有办法吗？” “这个好办，交给我就行。” 李衍眼前一亮，知道陈棠已有去意，他没有多问，一口应下。 陈棠去找呼雷豹，在它耳边叮嘱几句，才与李衍道别。 “伯父，你多保重。” 陈棠躬身行礼。 李衍道：“若将来遇到什么难事，可去凉州陇西，只要李家人还在，总有你的容身之处。” 陈棠道谢，转身离去。 回到魏王府。 待到深夜，元青默才一脸疲倦的归来。 这段时间，麒麟司事务繁多，光是斩杀贪墨钱粮的贪官，便牵扯到不少势力，其中甚至还涉及一些世家大族。 见陈棠没睡，在院子里等他，元青默愣了一下。 “怎么了？” 元青默问道。 陈棠笑道：“没事，有机会叫上长孙鸣，咱们喝点。” “成，今天太累了，改天……” 元青默声音一顿。 夜色中，他盯着陈棠看了一会，沉默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就走，道：“我现在就去叫他。” 没过多久，长孙鸣就来了。 “黑狗，陈兄，你俩这是酒瘾犯了吗？” 刚一进门，长孙鸣就抱怨道：“这么晚把我拽过来，再说我伤势还没有痊愈，师父不让我吃酒。” 元青默从房间里拎了几坛酒出来，道：“那你看着我们两个喝。” 说完，拍开泥封，给陈棠递了一坛。 两人相视一笑，豪饮一大口。 长孙鸣看看元青默，又看看陈棠，突然问道：“陈兄要走了吗？” 陈棠笑着点点头。 他们三人之间，有些话不必明说，早已莫逆于心。 长孙鸣没说话，伸手拎过一坛酒，拍开泥封，仰头就饮，不顾酒水洒溅在胸前。 “你少喝点。” 元青默皱眉。 长孙鸣用袖口随便擦了下嘴角，笑道：“咱们今天定要喝个痛快！嘿，你们不知道，我馋这一口好久了！” “黑狗，你倒是弄两个小菜啊，咱仨就干喝啊！” “花生米，要不？” “可惜，少了倾城，不知道那婆娘现在怎么样。” “她若知道你叫她婆娘，定要跟你拼命。” “怕她不成，让她来京城找我！” 第30章 各生欢喜 第二天。 陈棠进宫，简单指点一下元泰平的武学。 元泰平对武学之事不怎么上心，嫌练武太过吃苦，随便应付了事。 陈棠将要离开，懒得在他身上倾注什么心血。 武道之路，师承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自身的修行。 没有勇猛精进的意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天赋再高，也难以有所成就。 陈棠修炼不到一年，便达到这一步，固然有武帝、胖老头等人的悉心教导，一些奇遇机缘，自身的努力修行，也极为重要。 能耐住性子修炼，持之以恒，本身也是一种天赋。 陈棠离去。 元泰平看着陈棠的背影，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他是当今太子，振臂一呼，便可命令皇宫中的高手替他卖命。 自己吃这份苦做什么？ 陈棠没看着他继续修炼，他乐得轻松。 …… 陈棠七拐八绕，来到凤阳阁。 有宫女见到是陈棠，并未阻拦，只是说了一声，长公主殿下正在二楼。 陈棠来到楼上，看到元青沐独自一人，倚窗而坐。 青沐穿着一件纯白色的束胸长裙，身披轻薄如蝉翼的烟纱，侧脸明艳无暇，修长的玉颈下，微微耸立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 陈棠看的怦然心动。 “来啦。” 青沐转过头来，看着陈棠盈盈一笑，似乎等候多时。 陈棠点点头。 青沐笑道：“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好。” 陈棠上前，坐在青沐旁边。 离得近了，能嗅到青沐身上一股淡淡的幽香。 “这些天来，总是忙着朝廷乱七八糟的事，一直没听你说过，你在外面闯荡江湖的事。” 青沐道：“说来听听，怎么认识的那位陆倾姑娘，还有那位玉笛仙子。” 陈棠沉默。 “说吧，我不气。” 青沐看着陈棠，眼中满是柔情，轻声道：“你都要走了，我想听。” 陈棠深吸一口气，将离开平州之后所经历的一切，讲给青沐。 提到陆倾、玉笛仙子的时候，青沐还时不时打断一下，追问一些细节。 没过多久，陈棠就讲完了。 “想听听我跟师父那些年的经历吗？”青沐问道。 “好啊。” 陈棠点点头。 之后，他便成了一个倾听者。 听着青沐讲述胖老头将他们两兄妹救出京城之后，一路上所经历的一切。 到胖老头带她回到天山。 据青沐所言，在凉州的西边，还有一片极为广袤的疆域，名为乌孙国，天山就在那里。 胖老头也是乌孙国人。 十多年的经历，还没说完，天色就已暗了。 青沐让宫女准备了一些酒菜，端上来之后，又将凤阳阁的宫女侍卫屏退了。 两人边喝边聊，夜色渐深。 青沐酒量不大，饮到此时，已经有些醉了。 在昏暗的烛光映照下，脸庞酡红，朱唇娇艳欲滴，语笑嫣然，看着陈棠的双眸，仿佛能滴出水来，透着一丝妩媚。 这点酒对陈棠而言，倒是不算什么。 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种气氛下，陈棠也感觉有些躁动，浑身发热。 陈棠不敢去看青沐的眼眸，目光不禁垂下来。 这一看，更不得了。 只见青沐腰系一根金色丝带，素腰纤细，不堪一握。 不知何时，青沐早已踢掉了鞋袜，光洁如玉般的玉足露在外面，粉嫩的趾头竟也有几分妖娆，看得陈棠心中一荡。 “今晚在这睡吧。” 不知何时，青沐已经凑到陈棠身边，趴在他的肩膀上，吐气如兰。 “你醉了。” 陈棠咽了下口水，努力镇定心神，轻声说道。 青沐嘴角荡起一丝笑容，媚眼如丝，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床，道：“扶我过去。” 陈棠依言，搀扶着青沐朝床边走去，入手之处，尽是柔软。 陈棠的心脏砰砰乱跳，越来越快。 到了床边，陈棠刚刚将青沐抱起，平放在床上。 青沐玉臂一探，轻轻勾住陈棠的脖颈，美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柔声道：“今晚在这睡吧。” “我……” 陈棠眼眸中闪过一丝迟疑。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并非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圣人，只是眼下青沐酒醉，他若留在这，难免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怎料陈棠刚刚开口，青沐玉臂微微用力，已经凑了上来，口中说道：“我愿意。” 话音未落，青沐已经吻了上来。 双唇一碰，香舌纠缠。 陈棠脑海中轰的一声，再也控制不住，整个人扑了上去。 床帘缓缓落下，几片衣衫从里面飞了出来。 一切水到渠成。 灯火朦胧，依稀能看到两道身影已经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青沐知道陈棠将要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 她知道，两人此番一别，将来能否再见，都是未知。 今晚，她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陈棠。 青沐不想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翻云覆雨之时，青沐脑海中闪过《天地阴阳大乐赋中的诸多姿势。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按照这部功法上所言，她的元阴一旦失去，一身功力都将转移到男子的体内。 她将失去所有的功力！ 但青沐仍没有犹豫。 就在青沐改变姿势，运气行功之时，陈棠似乎察觉到什么。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罗汉伏魔功的欢喜式。 下意识的，陈棠也使出欢喜式的姿势，却恰好与青沐的《天地阴阳大乐赋完美契合。 这也是阴差阳错。 若只是青沐单方面的修炼这种功法，等于将自己练成了炉鼎。 不论将来与谁结合，对她都是有害无益。 而陈棠也修炼过这类功法，相互映照之下，却刚好形成天地交泰，阴阳和合的意境！ 两人阴阳互补，刚柔并济。 如此，才符合《天地阴阳大乐赋的真谛。 两人在云雨之中，都攀登上极乐巅峰，各生欢喜。 不仅青沐的功力没有失去，反而助她突破到五品，在阴阳结合中，催生出一股极为纯粹凝练的真气涌入丹田！ 而陈棠也在这个过程中，血脉再度得到洗礼冲刷，换血圆满，修炼到六品极境！ …… 也不知过了多久。 云雨初歇，床帐之内，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喘息声。 第31章 青州 一番大汗淋漓，半宿没睡，两人都没有半点疲倦之态，反而精神奕奕。 这正得益于两种功法的完美融合，相得益彰。 “青沐，跟我走吧。” 陈棠说道。 “干嘛，跟你一起闯荡江湖吗？” 青沐笑了笑，道：“我才不去呢，跟着师父那些年游历江湖，早就厌倦了。” 陈棠默然。 青沐似乎看出陈棠心中所想，道：“你不必担心我，更不必因为我而留在京城。陈棠，你属于江湖，那里才是你的天地！” “你知道吗，我从未见过像你一样，在练武上这般自律的人。” 从青沐初见陈棠那一天，陈棠每天都苦修不辍。 这种毅力和自律，就连胖老头都叹为观止。 这其中，有一半的原因，是出于陈棠对于武道的好奇、热爱和追求。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身处这个世道，危机四伏，没有强大的武力，根本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都有名师指导，更有诸多上乘功法，还有数不尽的灵丹妙药，但又有多少人吃的了这份苦？” 青沐道：“以伱的天赋，再加上这份自律，我相信将来天下高手中，必有你一席之地。” “可是……” 陈棠微微侧目，看着躺在身边的青沐，欲言又止。 青沐看到他这个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喂，你别以为好像占了什么便宜，心中有愧似的。我跟你说，本宫占的便宜更大呢！” 说罢，青沐一抬脚，蹬在陈棠的腰间。 一股巨大的力量涌来，陈棠不及防备，直接被踹下了床。 “看见没？” 青沐坐起身来，有些得意的说道：“这就是内力！” 青沐刚刚突破到五品，丹田中生出一丝内气，便炫耀起来。 陈棠有些哭笑不得。 “你走吧，今晚的事就当从没发生过。” 青沐道：“在江湖上，你再去招惹什么美人，我都不管啦！你呢，也不用惦记我，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句话一说，两人之间，恐怕就没什么羁绊了。 陈棠穿好衣裳，沉默半响，才说道：“沐姐，我走了，你保重！” 他知道，即便自己多留片刻，也无济于事，只是徒增别离愁绪罢了。 床帐内，青沐默不作声。 待陈棠下楼而去，消失不见，那张绝美明媚的脸庞上，才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 陈棠离了皇宫，回到魏王府。 闭目养神，感受体内血液的变化。 六品极境，血液彻底换了一遍，震荡骨髓新生的血液中，没有一点杂质，纯粹凝练，流经四肢百骸，陈棠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又有提升！ 待到天明。 一个出城的商队，数十辆马车从京城南门行驶出去。 在元青默的安排下，其中一辆镶嵌暗格的马车混在其中。 陈棠就藏在里面。 到了京城外，商队走出几里远，陈棠趁着商队众人不注意，从暗格中溜了出来。 在京城南门外的树林中，寻找到呼雷豹。 一人一骑，尽量避开官道，朝着东南方向行去。 乾州的东南方向，便是青州。 在青州的最东边，便是一望无际的东海。 青州的西南侧，与姚州毗邻。 最南边，便是将神州一分为二的夏江。 过了夏江，才是南夏国。 要去南夏，要么经过姚州，要么经过青州。 而且，陈棠心中记着元青山的嘱托，正好去青州调查一下水患之事。 青州大雨下了将近一个月。 但水患造成的危机，仍未平息，死亡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这其中确实透着一丝古怪。 陈棠虽然推测，大概是玄天教在其中动了手脚。 但青州水患是如何造成的，他并不知晓。 乾国九州，大致被各大顶级势力分割占据。 像是燕州，算是慕容氏族的地界。 姚州，属于宇文氏族。 而青州不在四大氏族之列，几乎都在玄天教的掌控之中，有八大渠帅镇守于此。 没过几天，陈棠便进了青州边界。 青州境内，与乾州有着明显的区别。 青州境内即便是官道上，也是一片泥泞，山林之中，更是水洼泥沙遍地，极难行走。 幸好有呼雷豹，陈棠的行程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走了约莫半天的时间，陈棠双耳一动，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林中，传来一阵打斗声，兵器不断撞击，伴随着几声怒喝。 陈棠一别马头，朝那边走了过去。 没过多久，便看到一片山林的空地前，正有四位衙役围攻一位光头僧人。 四位衙役手持钢刀，其中一位武力最高，穿着捕头的衣裳，满脸大胡子，约莫是七品的实力，其他三人都是九品武者。 那位僧人三十多岁，人高马大，手持一根水磨禅杖，舞动起来，虎虎生风。 这位高大僧人实力也有七品，但在四人的围攻之下不落下风，而且犹有余力。 陈棠看的清楚，有好几次，这僧人都能将那三个九品修为的衙役打伤。 但他似乎有所顾忌，不愿伤人，始终留有余地。 那个大胡子捕头目光一动，察觉到陈棠在旁边，便喊了一声：“可仁和尚，你们长青寺毒害百姓流民，罪大恶极，你还想负隅顽抗！” 他看似是在劝降对面的僧人，其实，是在说给陈棠听的。 大胡子捕头是在告诉陈棠，这个僧人罪无可恕，你别多管闲事！ “我们没有！” 那个高大僧人涨得满脸通红，大声辩解道：“我们施舍的粥水都是好的，有人在里面动了手脚！” “一派胡言！” “还在狡辩！” 其他几位衙役连连呵斥。 其中一人朝陈棠这边看来，皱眉道：“这位江湖朋友，官府拿人，还请速速离去！” 陈棠默不作声。 双方各执一词，谁真谁假，都还不一定。 但这高大僧人出手，处处留有余地，倒不像是会毒害百姓的人。 流民，皆由青州水患而起。 而那些被毒杀的百姓，定然也算在天谴的头上。 不知道，这种事只是此地一例，还是青州各地都有。 陈棠准备介入，问个明白。 第32章 真相 陈棠骑着呼雷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空地旁边，道：“诸位先停手。” 这句话说完，四位衙役的攻势更加凶猛，刀刀取向高大僧人的要害！ 他们看陈棠年纪轻轻，哪里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高大僧人一时间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哼！” 陈棠冷哼一声，纵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冲入战场之中。 “找死吗！” 一位衙役见陈棠以这种方式闯进来，甚至连兵器都没亮，不禁冷笑一声。 刹那间，四柄钢刀，一杆水磨禅杖全部朝陈棠的身上打去！ “哎呦，不好！” 高大僧人见状，惊呼一声，想要收手，却已然不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陈棠一探手，他手掌一震，自己手中这柄十几斤重的水磨禅杖，竟被陈棠夺了过去！ 另一边。 眼看四柄钢刀，将要砍在陈棠的身上。 三位衙役只觉得眼前一花。 紧接着，三位衙役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还没等反应过来，三人的钢刀，已经落入陈棠的手中。 整个过程，三位衙役什么都没看清。 那个大胡子捕头倒是看清楚了。 只见陈棠左手一伸，朝着他的手腕抓过来，似乎想要空手夺白刃。 大胡子捕头不敢大意，凝神以待，连忙收手变招，在身前挽了一个刀花，刀锋旋转，想要逼退陈棠。 下一刻，大胡子捕头手肘一麻，手腕一痛。 腰刀已经在陈棠的手里！ 眨眼之间，陈棠入场，左右双手，施展擒龙手，连夺五件兵器！ “啊！” 大胡子捕头惊呼一声，不禁倒退几步。 这个年轻人是高手！ 不光是对方的擒拿手精妙绝伦，敢以血肉之躯冲进战场中，便是这番胆识气魄，便足以令人折服。 这年轻人什么来头？ 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便有这份功力！ 莫不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哥？ 其他三个衙役大皱眉头，看着陈棠的眼神惊疑不定。 那个高大僧人愣了一下，最先反应过来，朝着陈棠双手合十，微微一拜，道：“多谢施主出手相救。” 陈棠随后将兵器扔在地上，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在下李锦，乃是云端郡的捕头，少侠手段高明，李某佩服。” 大胡子捕头话锋一转，道：“只不过，这是官府的事，我劝少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惹火烧身！” 陈棠不答，直接从怀中拿出那枚御赐金牌，淡淡问道：“认得吗？” “这是……” 李锦凑上前看了一眼，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种御赐金牌，他当然没见过。 但上面‘如朕亲临’的四个大字，他却认得！ “拜见大人。” 李锦神色一正，恭恭敬敬的朝着陈棠躬身行礼。 其他三个衙役意识到，陈棠可能来头极大，也连忙跟着李锦这般，朝陈棠拜了下去。 陈棠道：“这回说说吧，从头至尾，不要漏过任何细节，也不要跟我撒谎！” “遵命。” 李锦答应下来，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讲述一遍。 这事的起因，确实是因为青州水患。 云端郡在青州境内，地势偏高，受到洪水的冲击较小，只是连绵大雨之下，城内有些积水。 但云端郡周围的十几个县城村落，伤亡极大，损失不小。 再加上诸多农田被淹，附近不少流民都在朝云端郡这边行来，想要躲避接下来的水患，更想讨一口饭吃。 云端郡附近的山上，有一个长青寺，并未遭受到洪水冲击。 长青寺的方丈听闻此事之后，便用寺院里的香火钱，在云端郡买了些米粮，在城外熬制成稀汤寡水的粥，救济城外的灾民。 前几天还好。 但后来，就出了问题。 灾民之中，开始有人中毒！ 范围越来越大！ 没过多久，城外便已是尸骸遍地，一眼望去，最少有上万灾民中毒而亡！ 长青寺的方丈僧人，顿时成了被攻击的目标。 云端郡的官府出兵，将长青寺僧人抓了起来。 只不过，混乱之中，逃走了几个。 这个法号‘可仁’的高大僧人，就是其中一个。 随后，可仁和尚被官府通缉。 李锦几人循着痕迹，追到此处，终于将可仁和尚围住。 陈棠听完，微微皱眉。 他没到现场，只是听了一遍，便看出这个案件漏洞百出。 云端郡中，有众位捕头，还有郡尉郡守，会看不出里面的问题？ 死了这么多人，青龙司肯定都被惊动了。 以青龙卫的经验，难道…… 想到这里，陈棠眯了眯眼。 入京之后，他得知一些隐秘。 其中，就有关于青龙司的。 据元青山调查，青龙司中从校尉以上的青龙卫，几乎都已经加入玄天教。 在先帝死后，青龙司就已经脱离他的掌控，而在玄天教主的控制中！ 元青山之所以创建麒麟司，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清除四象司中的玄天教众！ 其中，以青龙司被玄天教渗透的最严重。 只不过，元青山还没开始对青龙司下手，日蚀就发生了。 紧接着，便是天谴。 陈棠问道：“长青寺的和尚若要杀害城外的流民，为何还要进城换粮，熬制成粥水，救济那些流民？” 李锦沉吟片刻，道：“许是这些和尚心思歹毒，更是利用这种办法，来取代城外流民的信任，才一举将他们毒杀！” “为什么？” 陈棠问道：“长青寺的僧人为何要这么做？” “这……” 李锦犹豫了下，道：“按照叶观主的意思，日蚀出现，邪祟降临，长青寺这些僧人就是被邪祟缠身，入魔了。” “我们没有！” 可仁僧人连忙说道：“方丈和师父他们绝无害人之心！” “城外死了上万的人，如同地狱，我们都是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了？”另一位衙役冷笑道。 陈棠若有所思。 这个案件并不复杂。 他相信，以云端郡捕头的能力，绝对能看出问题。 如果这么一个简单的案件，都无法追查出真相，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掩盖住了真相！ 这只大手的力量，云端郡的官府根本不敢与之抗衡，甚至有可能为虎作伥。 玄天教！ “既然你们不敢招惹，我来试试！” 陈棠手握腰间‘万古’，遥望云端郡的方向。 第33章 针对 “带路，去云端郡。” 在陈棠的催促下，李锦和四位衙役离开这片空地，找到各自的坐骑。 可仁和尚见陈棠身份尊贵，手持皇帝御赐金牌，感到众位师兄弟可能有救出来的希望，与一位衙役共乘一骑，朝云端郡行去。 这一路上，李锦又旁敲侧击的询问几句。 想要打探一下陈棠的底细虚实，都被他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走了不到半日，便已经来到云端郡外。 因为之前出了毒粥之事，这边的流民早已散去。 城墙上的守卫认得李锦，开门将几人放了进去。 几人在城内街道上行走，陈棠四处观望。 像是云端郡这样的郡城，虽然有大有小，但整体上与武安郡相差不大。 郡守算是一城之主，麾下有郡尉，掌管衙门和城防军。 陈棠的御赐令牌，对郡守这些人，都有很大的震慑作用。 只不过，云端郡中还有两大势力，可能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玄天观和青龙司。 想要借助郡守这边的衙役官兵，去调查玄天观，一定会遇到极大的阻力。 调动青龙司，就更不现实。 青龙司不插手阻挠，就算不错了。 就在此时，陈棠心中一动，看到一间客栈外的马栓上，刻着一个细微的标志。 麒麟司刚刚创立没多久，人手不太多，银两也不足，在各地都没有固定的驻扎地点。 出了什么事，都是从京城派遣麒麟司。 这是麒麟司留下的记号。 陈棠对旁边的李锦说道：“你们先回去复命吧，我就住这间客栈，至于这个案件，待我休息几日，养精蓄锐再作安排。” 李锦讨好似的笑道：“不如去府上歇息，郡守大人得知钦差大人大驾光临，必定备好酒宴，倒履相迎。这种客栈，未免简陋了些。” “不必麻烦。” 陈棠摆手道：“等我歇息够了，自会去府上找云端郡守。” 李锦道：“好嘞，下官这就回去复命，有什么事，大人尽管吩咐。” 待几位官差离开，可仁和尚实在忍耐不住，说道：“大人，我的师门长辈师兄如今正在大牢里，若是拖延上几天，不知道会不会……” “我自有安排。” 陈棠神色淡定，带着可仁和尚进了客栈。 拿出点银两，安排了两间房间之后，先让可仁和尚进去休息，随后自己在客栈中四处转悠。 没过多久，他双耳一动，隐隐听到一阵交谈声。 “荆头，这件事兄弟们都已经查清楚了，就是玄天观主叶芝干的。他当时并未出城，而是站在城墙上，飞剑沾了毒药，控制飞剑在粥里搅动。” “不错，当时有守卫亲眼所见，只不过，他畏惧玄天教的势力，不敢出来作证。” 《罗汉伏魔功中，有一招天耳式。 修炼之后，陈棠的耳力远超旁人。 再加上听风诀的加持，即便离得较远，陈棠静气凝神下，还是能听清房间里几个人压低的交谈声。 这个郡城的玄天观主，修为大概是凝气境的巅峰。 操控飞剑的范围，最远能达到十丈。 在十丈的距离下，很难控制飞剑伤人，但将毒药搅进粥里还是轻而易举。 “这事的关键点，还是玄天观，不解决的这里的玄天观，就没办法翻案。” “怎么解决，青龙司和玄天教早就是一条裤子了。” “咱们现在的人手，任何一方都动不了。” “依我看，就这么拖着吧，看京城那边的结果。若是圣上能撑住，咱们有圣上眷顾，怎么都好说，若圣上……唉。” 就在此时，房间里面的声音突然消失。 里面的七个人似有所觉，纷纷朝着门口的方向看来，手掌摸向腰间的兵器。 “咚咚咚！” 下一刻，敲门声响起。 “谁？” 屋内一人面沉如水，轻声问道。 “京城来的，打扰了。” 陈棠的声音传进来。 “你找错人了！” 屋内几人对视一眼，下了逐客令。 为首那人微微皱眉，轻咦一声，门外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此人沉声道：“朋友稍等。” 说完，此人上前打开房门，随后迅速后退，露出防御姿态。 见到门口的陈棠，这人眼前一亮，面露惊喜，连忙问道：“小兄弟可是京城的狮虎……” 陈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进房间，转身将房门关紧。 “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陈棠见此人三十多岁，额头两侧的太阳穴微微凸起，明显已经修炼到四品开窍。 这位应该是这群麒麟卫中的头领，官阶校尉，陈棠接着问道：“你认得我？” “在下荆无名。” 此人抱拳说道：“一个多月前，在京城有幸目睹陈兄弟……啊，不对，应该是陈大人的手段，深感佩服。” “大人客气了。” 陈棠寒暄一句。 荆无名连忙跟屋内的几人介绍，说道：“这位就是我跟兄弟们提过的狮虎罗汉陈棠，也是当今的太子太保！当初正是因为陈大人的出手，才将那少年蛮子击杀，维护了我大乾的荣誉！” 几位麒麟卫神色一正，纷纷起身行礼。 太子太保，毕竟是一品官职。 陈棠拱手道：“我身上已经没有官职，诸位都比我年长，叫我陈棠，或是陈兄弟都行。” “陈大……陈兄弟。” 荆无名问道：“你怎么离京，到了此地？” 陈棠从怀中拿出御赐令牌，道：“我此番身负皇命，前来调查青州水患之事，刚才听闻诸位谈及之事，心中还有两个疑惑，想询问一下诸位。” 见到皇帝的御赐令牌，荆无名等人精神一振！ 几人对视一眼，暗暗咋舌。 他们刚才压低声音交谈，竟然都没有察觉到陈棠在外面偷听！ 陈棠问道：“玄天观主做这种事，究竟有什么目的，只是针对长青寺吗？在青州其他地方，可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陈棠心中在担心一件事。 如果，此事只有一例，那或许只是针对长青寺的偶然事件。 如果青州各地，都出现类似的案件，那这件事的背后，可能针对的就是佛门！ 佛门在乾国的发展，虽然远不如南夏，但仍算是一方势力，影响不小。 第34章 血祭‘万古’ 荆无名沉吟道：“据我了解，玄天教毒杀流民，至少有两个目的。其一，就是增加天谴伤亡人数，给京城那边带来更大的压力。” “其二，是因为长青寺此举，犯了玄天教的忌讳。” “哦？” 陈棠问道：“怎么说？” 荆无名道：“玄天教当年崛起，主要就是在乱世中，靠着一手玄术符水治病，聚集无数信众，四处传教。长青寺如今施粥救人，等于无形中在削弱玄天教的影响。” “若官府和玄天观肯出来赈灾，长青寺根本不会出面。” 一位麒麟卫说道：“这云端郡守和玄天观主勾结，贪墨钱粮，不但拒绝流民入城，而且不肯放粮赈灾，任由外面的流民自生自灭。” “也是无奈之下，长青寺的方丈才率众下山。” 陈棠问道：“这种贪官，不杀留着做什么？” “许是京城那边的情况不太妙，麒麟司大部分人手，都被调进京城了。” 荆无名叹息道：“我们在这边的麒麟卫，只有十几人，动不了郡守。一旦起了冲突，我们兄弟可能都会交代到这。” 青州一片混乱，即便死上十几位麒麟卫，也没什么。 京城更是乱作一团，根本没有精力来追查此事。 荆无名道：“至于陈兄弟说的，青州其他地方，是否有类似的情况，我们还不得而知。” “有。”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荆无名等人纷纷握住兵器，神色紧张。 陈棠摆了摆手，示意几人不必担心。 他上来打开房门，只见一位普普通通的妇人站在门前，正是朱雀司校尉，燕绮！ 陈棠闪身，让她进门。 两人已经算是熟人了，陈棠将双方简单介绍了一下。 陈棠问道：“燕校尉来这边，也是调查青州水患之事？” 朱雀司擅长情报，想必对青州的了解，远超过麒麟司。 “对。” 燕绮点头道：“据我所知，青州各地都有类似的事件发生，各地禅院寺院的僧众，都受到朝廷缉拿。” 陈棠眯了眯眼，道：“如此说来，这是玄天教针对佛门的一次行动。只是，玄天教怎么会突然想起对佛门下手？” “应该是因为禅宗。” 燕绮说道。 陈棠心中一动。 禅宗，了空法师！ 燕绮道：“其实这次青州水患的原因，已经找到了，是因为玄天教豢养的那条蛟龙……准确来说，应该是真龙，行云布雨，同时发动山洪，引发的大水过境！” 蛟龙，真龙？ 武帝曾跟陈棠提过一次，说天下各地确实有几头异兽，雪岭山君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就是大泽蛟龙！ 燕绮道：“据说这头蛟龙渡过雷劫，已经蜕变成双角四足，长满鳞片的真龙了。如此，才能行云布雨，导致青州大雨下了二十多天。” “后来，还是禅宗出面，与这条真龙在青州海边的碣石山上大战，才使得大雨停歇。” 陈棠连忙追问道：“双方胜负如何？” 燕绮道：“据一个朱雀卫说，双方应该都没占到便宜。禅宗无法杀死真龙，只能勉强将其拖住，不能再行云布雨，兴风作浪了。” 没想到，竟是闭关多年的了空法师出面，才让青州大雨停下来。 那条真龙竟如此厉害，能与化境大宗师抗衡。 如此就说得通了，为何玄天教会突然对佛门下手。 想必是因为了空法师的出面，引来玄天教的报复！ 陈棠的脑海中，闪过无数道念头。 同时，又生出几个疑惑。 陈棠问道：“既然知道青州水患的起因，此事与天谴无关，为何不将消息传到京城，公之于众？” 燕绮沉默了下，道：“消息已经传回京城，但没什么用。一来，没有多少人相信；二来，有一部分人就算知道真相，也会将此事怪罪到圣上的头上。” “这些人会认为，都是圣上的新政，惹恼了玄天教，才导致真龙震怒，行云布雨，山洪暴发。” “妈的。” 一位麒麟卫听不下去，忍不住骂道：“圣上新政是为了谁，还不是天下的百姓？到头来，他们不去怨恨罪魁祸首，却来怪罪圣上，真是愚蠢！” “倒不尽然是愚蠢，有些只是见风使舵罢了。” 陈棠摇头道：“玄天教势大，占据上风，他们就会怪罪圣上。若玄天教垮台，他们也会拍手称快，反而会称赞圣上英明神武。” 荆无名突然说道：“我听说这些天来，虽然暴雨停了，但山洪仍是频发不断，造成大量伤亡，这一点很反常。” 持续二十多天的暴雨，有山洪可以理解。 但如此频发，就有些怪异了。 若是那条真龙已被禅宗拖住，如此频发的山洪，又是怎么回事？ 燕绮道：“这一点，我们也在调查，还没有结果。京城中也有人拿这一点，来印证天谴之事。” “云端郡的事怎么处理？” 荆无名问道：“要不让陈兄弟亮出御赐令牌，尽可能争取到郡守这一方的势力，联合郡守，再对青龙司动手？” “没了青龙司，再对付玄天观就好办许多了。” “不容易。” 燕绮摇头道：“据我所知，云端郡尉为官还算清廉，但云端郡的军政都在郡守一人掌握之中，他手里没有实权。” “而云端郡守与玄天观主、青龙司校尉三人同气连枝，很难各个击破。” 众人在一起议论起来。 有人提议暗杀。 有人建议召集其他地方的麒麟卫，将青州的麒麟卫都聚到一起，再做行动。 “不必这么麻烦。” 陈棠摆了摆手。 这边拖得越久，京城的压力就越大。 他也没那个耐心，陪这些人在这耗着。 “陈兄弟，有什么计策？” 荆无名问道。 “没有计策。” 陈棠握住腰间的‘万古’，道：“一柄刀，足够了。” “这……” 燕绮、荆无名等人相互对视一眼。 陈棠懒得去想什么阴谋诡计。 他打算以腰间一柄‘万古’刀，一路砍将过去，杀穿云端郡！ 不论是燕绮、还是荆无名，并非是他们实力不够，只是有所顾忌。 他们敢动云端郡守，甚至敢拿青龙卫，但终究不太敢去碰撞玄天观。 陈棠离京，已是无所顾忌。 他准备先拿玄天观开刀，血祭‘万古’！ 第35章 夜探 郡守府。 李锦等人回到府上，第一时间找上云端郡守赵如奇，将路遇陈棠之事，讲述了一遍。 “你当真看仔细了，是御赐令牌？” 赵如奇微微皱眉。 李锦连忙说道：“大人，我看得清清楚楚，绝错不了。” 赵如奇问道：“他怎么称呼？” 李锦道：“下官没问出来，这位钦差口风严得很，只是说姓元。” 来的路上，李锦曾旁敲侧击，打探陈棠的虚实。 陈棠半真半假的应付一番，说自己姓元。 借用乾国皇族的姓氏，再加上这个御赐令牌，就显得更加深不可测。 “元姓？” 赵如奇若有所思，轻喃道：“如此年轻，姓元，应该是皇族中人。” 李锦试探着问道：“大人，这位钦差似乎想要彻查城外毒粥一案，咱们怎么办？” “呵。” 赵如奇冷笑一声，道：“只是一个人，连个随从都没有，怕他作甚？到了这云端郡，是虎得给我卧着，是龙得给我盘着！” “明天让青龙司楼校尉去找他探探底，呵呵，一个青龙司，就够他应付的了。” “明白！” 李锦躬身退去。 …… 朋来客栈。 陈棠在房间里闭目养神，‘万古’横于双膝之上，浑身放松，静待天黑。 没过多久，燕绮和荆无名两人推门，闪身进来。 “陈兄弟，云端郡的麒麟卫十五人，都已经都聚齐了。” “朱雀卫在云端郡共有八人，都已经到齐。” 燕绮和荆无名看向陈棠，等待着他下一步的指令。 陈棠睁眼，道：“你们在郡守府外候着就行，如果看到青龙司校尉带人冲进来，你们再进去，第一时间拿住青龙司校尉，其他的交给我。” 像是云端郡、武安郡这些郡县，大同小异。 郡守修为大概在四品、五品之间，像是云端郡这种相对小的郡城，最大的可能就是五品。 而郡城中，武道境界最高的，就是青龙司校尉。 能担任四象司校尉，一般都要达到四品开窍境界！ 这也是对陈棠威胁最大的人。 所以，陈棠将此人交给燕绮和荆无名来解决。 当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玄天观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但对陈棠而言，玄天观这些方士，完全不足为虑。 若是青州城的玄天观、青龙司，陈棠就要绕着走了。 “陈兄弟，你一个人去玄天观……” 荆无名欲言又止，有些担忧。 陈棠道：“我已不在朝中任职，早已得罪玄天教，没什么顾忌，将来大不了离开乾国便是。你们将来还要在乾国为官，和我不一样。” 陈棠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乾国，前往南夏。 闯下多大的祸事，都不在乎。 但荆无名、燕绮毕竟在朝廷为官，许多时候，还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陈兄弟小心！” 荆无名两人叮嘱一声。 陈棠点点头，起身离开房门，潜入夜色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他没来过云端郡，但玄天楼在这座郡城中，算是最高的建筑，极为显眼。 宵禁之下，街上空荡荡一片，陈棠避开打更巡街的衙役，身形穿梭在昏暗的街头巷尾，朝着玄天观的方向迅速靠近。 没过多久，陈棠便已经来到玄天观外。 他侧耳倾听片刻，附近没有旁人，抬头看了一眼一丈多高的围墙，双腿发力，纵身一跃，便翻了过去，甚至连壁虎游墙功都没用。 一般来说，玄天观主都会玄天楼的最顶层歇息。 玄天楼下没多少守卫。 在这云端郡，谁敢来玄天观捣乱！ 以陈棠如今的修为，轻而易举的避开这些守卫的视线，三两下就爬上玄天楼。 透过微微敞开的窗户，陈棠能清晰的看到，里面正有一个人在床上沉睡。 看房间里的大概布置，此人应该就是玄天观主，叶芝！ 陈棠掀开窗户，翻身一跃，钻了进去。 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但却卷进来一股微风。 “谁！” 床上的玄天观主叶芝极为机警，猛地坐起身来，一手掀开身旁的剑匣，一手按住床沿，望着窗户的方向，低喝一声。 陈棠暗自摇头。 他的身法与胖老头还是差了太多。 若是能将《扶摇功中随风诀修炼至大成，他翻身进来，将会随风潜入，无影无踪，无声无息，绝对不会惊醒叶芝！ 当然，叶芝是否被惊动，对陈棠来说，无关紧要。 “城外那些灾民是你毒杀的吧。” 陈棠朝着叶芝缓缓走去，口中看似随意的问道。 “是又如何？” 叶芝坐在床上，并不慌张，回答的同时，左手捏出剑指，猛地向前一挥！ 嗖！ 原本躺在剑匣中一动不动的飞剑，猛地窜了出去，化作一道白光，顿时让整个房间明亮起来，直奔陈棠的面门刺来！ 陡然！ 刀光乍闪！ 晃得叶芝有些睁不开眼。 这一抹刀光，好似比他的飞剑还要炫目刺眼！ 当！ 叶芝没看清什么，耳边只是听到一声金戈交击之声。 下一刻，只见自己淬炼数十年的这口飞剑，竟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掉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断成两截！ 嘶！ 叶芝倒吸一口冷气，瞳孔剧烈收缩！ 正常来说，方士的飞剑，融合诸多稀有金属，再加上日夜淬炼，锋利坚硬程度，都远远超过武者所用的兵器。 但没想到，他的这口飞剑，竟然被眼前之人，随手一刀斩成两截！ 对方手中拿的是什么神兵利器？ 直到此刻，叶芝才感到一丝惊慌。 他这一身功力，大半都放在这口飞剑上。 飞剑废掉，他连一个九品武者都敌不过。 来不及多想，叶芝猛地拉拽床沿边上的一根丝线。 下一刻，整座玄天楼，铃声大作！ 这声音极为刺耳，在安静的黑夜中，显得异常明显！ 伴随着铃声，玄天楼下方明显传来一阵喧嚣嘈杂之声。 伴随着一阵阵呼喊，整个玄天观的弟子守卫，都从睡梦中惊醒，从观内四面八方朝此地狂奔而来。 叶芝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道：“我不管伱是谁，趁着我这些弟子还没有到齐，你现在离开，还有活命的机会！” 第36章 杀穿玄天观 “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 陈棠朝着床上的叶芝走去，口中淡淡的说道。 “你，你，你想干什么！” 叶芝不断向墙边蜷缩，目光闪烁，拔高音调，色厉内荏的问道。 蹬蹬蹬！ 已经有不少人踩着楼梯，冲了上来。 “哪来的贼人，受死！” 楼梯口，几个武者刚刚露头，看到房间里的一幕，不禁大喝一声。 陈棠冷哼一声，身形一动。 只是一步，便来到楼梯处！ 仓啷！ ‘万古’出鞘，寒光一闪！ 噗嗤！ 迎面两个守卫的兵器都没来得及抬起，便被陈棠一刀砍翻！ 鲜血喷涌，两颗斗大的头颅飞起，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陈棠抬脚一踹，两具无头尸体砸在身后众位守卫的身上。 楼梯狭窄，最多并行两人。 此刻十几个守卫同时挤在楼梯上，眼看着两人身首异处，头顶上突然涌来一股巨力，顿时站立不住，摔得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玄天观主叶芝趁此机会，跑到窗边，想要翻窗逃走。 他刚刚抬脚，还没等迈出去，便感到脖颈被人捏住！ “放开我！” 叶芝大喊一声，双臂挥舞，胡乱抓着，还想要挣扎。 陈棠拎着他，看似随意的抖了几下。 叶芝听得自己体内传来一阵噼啪声，浑身骨头仿佛散架一般，整个人瘫软下来，再提不起半点力气！ 这是对浑身筋骨了如指掌，且掌握最上乘的擒拿手法才能做到。 “你抓住我也没用！” 叶芝咬牙道：“玄天观的弟子守卫都已经惊醒，朝这边围了过来，你逃不出去！” “谁说我要逃了？” 陈棠咧嘴一笑，道：“伱玄天观的这些臭鱼烂虾，来多少，我杀多少！” 叶芝听得心头一颤，眼角瞥过去，只见陈棠露出一排洁白细碎的牙齿，在夜色下，显得有些阴森，好似地府来的索命无常！ 陈棠拎着叶芝，撞破窗户，纵身从玄天楼顶一跃而下！ 嗖嗖嗖！ 身形犹在半空中，陈棠便听到耳边传来几道飞剑破空之声，来的极快！ 玄天观中的方士出手了。 伴随着一声刀吟！ ‘万古’出鞘，寒气森森！ 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映照的天地犹如白昼！ 陈棠手握‘万古’，对着周围的白光连斩数下。 对付这些凝气境的方士，他甚至不必进入神照状态。 以六品极境的反应、力量，足以应付！ 叮叮当当！ 随着陈棠下落，金戈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周围火星四溅。 当他落地的同时，有几截断裂的飞剑，也随之从半空中掉落在地上，黯淡无光。 ‘万古’刃下，几口飞剑全部斩断，沦为废铁！ 陈棠横刀，定睛一看。 ‘万古’的刀锋之上，依旧锋利如初，寒光凛冽，没有一点破损迹象，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划痕都没有！ “真不愧是绝世宝刀！” 陈棠心中赞叹一声。 这柄‘万古’，毕竟是元青山倾一国之力，融合皇宫中能收集到的所有稀有矿石，聚集数百位能工巧匠打造而成。 称之为国之利刃，都毫不为过。 别说是叶芝这些方士的飞剑，就算是筑基玄师的飞剑，‘万古’也能将其斩断！ 陈棠落地的刹那，一手拎着叶芝，一手提刀，整个人已经冲了出去。 在半空中的时候，他就锁定了方才那几个方士的位置！ “拦住他！” 一位方士眼看陈棠朝自己这边冲来，连忙指挥玄天观的守卫，挡在自己身前。 玄天观中，绝大多数都是修炼武道的侍卫。 毕竟能修炼玄术的人，万中无一。 在玄天观中的地位最高。 众位侍卫听到命令，纷纷舞动兵器，摆开架势，想要拦住陈棠。 其他方向的守卫，也纷纷朝这边冲杀过来。 转眼间，陈棠便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陈棠神色不变，二话不说，提刀便砍！ 气吞八荒！ 八道刀光几乎是同时迸发出去！ 噗噗噗！ 血雾喷涌！ 刀光之下，非死即伤，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即便有人手持兵器，挡住一道刀光，都被这道刀光连兵器带人，劈成两半。 气吞八荒，本就在群战中威力极大。 如今，有‘万古’在手，足以将这一式的杀伐发挥到极致！ 噗噗噗！ 陈棠不断挥刀，脚步不停。 所过之处，横尸遍地！ 挡在他身前的守卫，没人接得住他一刀，一路杀过去，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当陈棠浑身是血，杀到那个方士面前的时候，此人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满脸惊骇，语无伦次。 “你，你，我……怎么可能，不是，没有……” 他似乎想求饶，或是解释什么。 陈棠面无表情，径直走过来，一刀将他斩了！ 锵锵锵！ 陈棠如法炮制，手握‘万古’，又是一路砍杀过去，将其余几个藏在人群中，刚刚对他出手的方士全杀了！ 修炼到他这个层次，六品极境，又手握‘万古’这样的绝世神兵。 除非是五品内丹，或是筑基玄师，对他能够产生一些威胁。 余者，皆不足为惧！ 像是云端郡这种郡城，根本没有筑基境玄师坐镇。 叶芝被陈棠拎在手中，最开始心中仍满是怨恨不甘，想着今后一旦脱困，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将此人擒住，折磨至死！ 但此刻，眼看着陈棠一人一刀，而且一只手还拎着他…… 只是单手，便几乎杀穿整个玄天观！ 叶芝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这种感觉，甚至让他觉得有些恍惚，有些不真实。 没有人。 从乾国创建至今，从没有人，敢在玄天观中如此肆无忌惮，大开杀戒！ 此举，无异于在对玄天教宣战！ 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当真是不想活了？ 陈棠左手拎着叶芝，右手提刀，浑身浴血，在玄天观中一路砍杀……直到周围死尸遍地，方圆百丈之内，再没有一个站着的活人！ 陈棠环顾四周。 剩下的人四散逃窜，时不时还回头朝这边望来，神色惊恐万分。 陈棠轻轻吐出一口气，还刀入鞘，拎着叶芝，大步流星，朝着郡守府狂奔而去。 第37章 一刀结果 郡守府。 赵如奇搂着小妾，翻来覆去折腾一番，才刚刚入睡，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嘈杂一片。 “怎么回事？” 赵如奇睁开惺忪的睡眼，朝外面看了一眼。 一道道火光，从窗户透了进来，不知外面有多少人举着火把，将房里照的都极为亮堂。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有人梆梆的敲门，府内管家的声音传来：“老爷快起来，不好了，出大事了！” 赵如奇大皱眉头，简单的穿好衣衫，打开房门。 只见管家满头大汗，慌慌张张的说道：“老爷，那个钦差把玄天观给屠了！已经带着叶观主，闯进郡守府了！” “什么！” 赵如奇大惊失色，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连忙问道：“他带了多少人进城？” “没有其他人。” 管家连忙说道：“就他一个人，就将玄天观给杀穿了，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简直如同修罗场！” 赵如奇略微松一口气。 他还以为，这位钦差带了一支大军进城，灭掉玄天观。 “青龙司那边知道消息了吗？” 赵如奇又问道。 管家道：“知道了，楼校尉正带人赶过来。” “慌什么！” 听到这里，赵如奇心中大定，道：“带上我的官印，去将城防军都调到此地，届时听我号令！” 赵如奇接过下人双手递过来的长剑，系于腰间，微微冷笑，道：“我先去会会这位钦差，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刚刚冲到郡府前厅，就看见一位身形高大的年轻人，一手握着御赐令牌，一手提着一口寒光凛凛的长刀，目光如炬，气势凌人！ 玄天观主叶芝就匍匐在此人的脚下，瑟瑟发抖，口中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些事。 赵如奇简单听了几句。 叶芝说的正是，如何给粥里下毒，又栽赃长青寺僧人之事。 在两人旁边，郡丞正半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手中执笔。 按照叶芝所说，在白纸上书写。 “钦差大人，你这是何意？” 赵如奇带着众多捕头、衙役从后面闯进来，脸色不善，沉声问道。 “赵大人救我！” 叶芝听到赵如奇的声音，精神大振，连忙开口求救。 旁边的郡丞也想要起身，朝赵如奇那边靠拢过去。 噗！ 陈棠二话不说，一刀抹过叶芝的脚踝，瞬间将其脚筋斩断！ “啊！” 叶芝吃痛，惨叫一声。 陈棠一脚踩在他的背心上，缓缓说道：“我没让你停，你就给我继续说！” 旁边的郡丞刚刚起身，还没等迈开步子，吓得浑身一颤，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盯着眼前的白纸，准备继续书写。 砰！ 就在此时，门外一群青龙卫闯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青龙司校尉楼言。 在他身后，还有五位青龙司卫尉，数十位青龙卫。 “是你？” 楼言明显认出陈棠，轻咦一声。 但他眼中很快闪过一抹决断，脸色一沉，指着陈棠大喝一声：“青龙卫听令，给我拿下此人！” “御赐令牌在此，如圣上亲临，我看哪个敢动！” 陈棠手持御赐令牌，看向一众青龙卫，寒声道：“胆敢上前者，如同谋反！” 众多青龙卫相互对视一眼，心中都生出几分疑惑和忌惮。 不管怎样，青龙司名义上毕竟是听从圣上之命。 “什么御赐令牌。” 楼言大声道：“此人的身份是假的！” “楼言无视圣上御赐令牌，意图谋反，给我拿下！” 陈棠大喝一声。 众多青龙卫仍是一动没动。 眼前的形势有点扑朔迷离，让他们对楼言动手，他们一时间也下不去手。 就在此时，旁边几个黑漆漆的铁球滚落在众多青龙卫的脚边。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几个黑球突然爆开，散发出一股呛人的浓烟，遮蔽视线！ “咳咳！” “快退！” “哪里走！” 前厅之内，顿时乱作一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砰砰梆梆！ 叮叮当当！ 烟雾中，似乎又有人闯进来，在浓烟中与楼言交手碰撞。 “你们是谁……” 楼言厉声呵斥。 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只有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城防军进府！” 赵如奇当即下令。 微风徐徐，没过多久，烟雾渐渐散去，只见大厅之中，多了二十几个人。 楼言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已经被人点住穴道制住，动弹不得。 在他的身边站着的两个人，扯下脸上的面巾，正是燕绮和荆无名。 麒麟卫、朱雀卫都已经到齐！ “头！” 几个青龙司卫尉见状，惊呼一声，正欲上前。 “都别动！” 荆无名将刀悬在楼言的脖颈上，目光凌厉，轻喝一声，道：“我是麒麟司校尉荆无名，这位是朱雀司燕绮校尉。” “荆大人、燕大人，这里面应该是有些误会。” 一位青龙司卫尉拱手抱拳，皱眉道：“还请两位将我们楼校尉放了。” 燕绮淡淡道：“意图攻击钦差，形同谋反，哪里有什么误会。” “一派胡言！” 楼言虽然身体不能动，但仍能开口说话，大声道：“此人不姓元，他叫陈棠，人称狮虎罗汉，乃是太子太保，根本不是钦差！” “不错。” 陈棠坦然承认，拎着长刀朝着楼言走去，点头道：“我就是陈棠。” 听到‘狮虎罗汉’四个字，众多青龙卫对视一眼，神色有异。 这个名号，这段时间当真是如雷贯耳。 但凡在朝中当差，大多都听说过这个名号。 据说此人在京城擂台上，击杀蛮族天才，保住乾国和圣上的颜面。 陈棠来到楼言身前，淡然一笑，道：“不过，你消息太落后了，我已经不是太子太保，这个令牌，也是圣上亲手交给我的。” “陈棠，伱神气什么？” 楼言冷笑一声，道：“皇帝新政，搞得天怒人怨，如今降下天谴，失势已是必然！” “没有皇帝的庇护，你什么都不是，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嚣张到几时，我不清楚，至少，你是看不到了。” 陈棠说完这句话，抬手一刀，抹了楼言的喉咙！ 血水瞬间喷涌而出！ “你……” 楼言神色错愕，难以置信的看着陈棠。 他没想到，陈棠下手竟这么狠，甚至都没给他一点机会！ 他是青龙司校尉，就算犯了再大的罪，也得押入京城，等到大理寺审理，再行定罪。 这个陈棠，连这个机会都没给他！ 一刀结果，干净利落。 第38章 修罗 陈棠这一刀，瞬间让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 这位手持御赐令牌，如圣上亲临，权力滔天，完全可以先斩后奏！ 那几个青龙司卫尉相互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他们都是五品武者。 在场的还有麒麟司、朱雀司两个四品校尉，就算动手，他们也占不到便宜。 识时务者为俊杰。 燕绮和荆无名两人对视一眼。 两人心中清楚，陈棠这一刀，无形中给他们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若楼言被押入京城，极有可能在玄天教和青龙司的运作之下，保住性命。 到时候，楼言一定不会放过两人。 如今，陈棠一刀杀了楼言。 不论是玄天教，还是青龙司，都会将注意放在陈棠的身上。 毕竟玄天观血战，楼言的死，都是出自陈棠之手。 即便将来遭到清算，两人的罪过也不会太大。 甚至将来都未必会有人注意到，今晚两人的存在。 两人心情复杂，有感激，也有一丝愧疚。 他们身在庙堂，有太多顾忌，远没有陈棠这般的气魄。 那边的郡守赵如奇眼角狂跳几下，终于意识到这个年轻人的可怕。 “没必要跟他硬来，他今日杀了这么多人，闹出这么大动静，不论是青龙司还是玄天教，肯定不会放过他！” 赵如奇心中盘算着。 陈棠却没打算放过他！ “听说你和郡守勾结，贪墨不少钱粮，可有此事？” 陈棠杀了楼言，转身朝着赵如奇走去。 经过叶芝的身边，用刀背敲了敲叶芝的肩膀，缓缓问道。 叶芝咽了下口水，道：“是，是，是赵如奇的主意，我只是顺水推舟……” 他不敢说谎，只能尽可能的将罪责推到赵如奇头上。 “叶观主，这话可不好乱讲！” 赵如奇脸色一变，连忙说道：“咱们二人确实留下一些钱粮，那也是为了咱们云端郡的百姓，为了江山社稷，全无私心……” “放你娘的狗屁！” 陈棠听不下去，破口大骂，道：“贪墨京城赈灾的钱粮，还敢在我面前信口开河，胡言乱语！” “圣上赐我御赐令牌，杀的就是你这种狗官！” 陈棠大喝一声，提刀朝着赵如奇冲去。 “你做什么！” 赵如奇脸色大变，反手抽出腰间长剑，大喝一声：“来人，给我将此子你拿下！” “谁敢动！” 荆无名环顾四周，看着在大厅外面密密麻麻，蠢蠢欲动的城防军，厉声道：“陈棠手握圣上御赐令牌，谁敢动他一下，形同谋反！” 几个城防军的头领也不是傻子。 不仅仅是畏惧御赐令牌，他们更加忌惮陈棠的手段。 来的时候，有人途径玄天观，好奇之下，进去看了一眼，差点当场吐出来！ 见没人敢动，赵如奇有些慌了。 只见他手握长剑，气出丹田，手腕一震，挽起几朵剑花，朝着陈棠刺去。 陈棠一看赵如奇剑势，刺来的力道，便推测出此人有五品的实力。 只不过，赵如奇这一剑，在他看来，简直是破绽百出，实在不足为虑！ 唰！ 一抹刀光闪现，又骤然消失！ 神照一刀！ 陈棠的刀，好似从没动过。 众人看来，陈棠刚刚好似只是抬了一下手臂。 还没等众人看清，刀光就消失了。 赵如奇一动不动，保持着举剑刺来的姿势，瞪着双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惊愕。 当啷！ 赵如奇手中的长剑，突然断成两截，一截掉落在地上。 下一刻，他的身上也多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一道刀伤，从右肩斜下，划过胸膛小腹，直至腰间肋下。 鲜血渗透衣衫。 只是一刀，便斩断赵如奇所有的生机！ 他虽然是五品武者，修炼出了内气。 但官至郡守的十多年来，他疏于修炼，每日饮酒作乐，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身形早已走样，大腹便便，剑法也生疏许多。 所以，在陈棠看来，赵如奇的剑法才会破绽百出，全是漏洞。 借助神照状态，只是一刀，便结果了赵如奇性命！ “云端郡守，暂时由你来担任！” 陈棠看向不远处的郡尉俞余游。 麒麟司对这个郡尉考察过，算是相对正直的一个人。 “这……” 俞余游神色迟疑，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陈棠道：“现在就派人，将长青寺僧人放了。等到明天，将玄天观主这份口供和证词公之于众，让郡内的百姓清楚毒粥一案的真相。” “职责所在。” 俞余游沉声道：“就算不是郡守，下官也会将此事如实公布。” 荆无名道：“俞大人不必推脱了，青州水患未除，云端郡得有人主持一切。” 俞余游沉吟道：“如此，下官就不推脱了，由我暂时担任郡守之职，待圣上有其他诏书下来，再行定夺。” “陈大人，我已经都说完了。” 叶芝看向陈棠，有些可怜兮兮的说道。 “很好。” 陈棠点点头，道：“我这就送伱上路！” “你，你，我都已经交代了，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叶芝吓了一跳，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 陈棠冷笑：“若放过你，谁给那些被你毒杀的人偿命！” 话音未落，陈棠一刀剁下去，将叶芝的首级砍了下来！ 围观众人的心头，都是咯噔一下。 这个在云端郡权势最盛的人，如今，就这样被人杀了。 死的是如此干脆。 陈棠道：“明天，将这狗东西的脑袋挂在城头上，让城内城外的人都看看他的下场！” 若非要留下证据，在玄天观的时候，陈棠就能一刀宰了他！ 陈棠看了一眼‘万古’宝刀。 这柄刀，刚刚陪着他从玄天观杀到郡守府，刀下亡魂无数，刀身上没有沾染一点血迹。 只是那两行诗的字迹，看上去血色更深了些！ 大厅里那位李锦捕头面如土色。 他白天刚刚将陈棠领进云端郡，结果就在当晚，此人血洗玄天观，观主身首异处。 青龙司校尉丧命。 云端郡守身亡，易主！ 没有阴谋诡计，没有权力之争。 这个年轻人，凭着一柄刀，以一种古老野蛮的江湖方式，一路平推过去，给整个云端郡来了一番大清洗！ 这便是狮虎罗汉吗？ 我看他不像是佛门罗汉，更像是地狱修罗！ 第39章 四方云动 云端郡之事已经了结，陈棠没有多做停留，趁着夜色，骑上呼雷豹，与燕绮、荆无名和长青寺众多僧人道别。 “陈兄弟，你接下来要去哪？” 荆无名问道：“我们兄弟一起跟你去，也能帮帮忙。” “多谢荆大人。” 陈棠摇头道：“云端郡乱成一团，你们还是留在这，帮忙稳住局势更好。我一个人做事，来去自如，没太多束缚，也能方便些。” 荆无名听得懂陈棠的意思。 他和燕绮毕竟是朝廷中人。 云端郡的事，要不了多久，便会传遍各地。 到时候，京城那边，甚至青州城一定会有所动作。 他们跟在陈棠身边，到时候可能会面临进退两难的境地。 “陈兄弟，你多加小心。” 燕绮道：“若没什么事，尽快离开青州。” 说完，燕绮朝着南边的方向，扬了扬头。 有些话，她不好明说，但她相信，陈棠听得懂她的意思。 陈棠微微一笑，拱手抱拳道：“两位就送到这吧，来日有缘，江湖再见！” “江湖路远，陈兄弟保重！” 燕绮和荆无名同时拱手。 两人身后的朱雀卫和麒麟卫，也都纷纷挥手，与陈棠道别。 “驾！” 陈棠轻喝一声，双腿轻磕马腹，呼雷豹如离弦之箭，瞬间窜了出去，没过多久，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在离开青州之前，还有件事得查清楚。 根据燕绮等人的消息，那头真龙已经被了空法师拖住，可青州山洪仍是频频爆发，导致水患持续至今，伤亡惨重。 他估摸着，云端郡的消息传到京城，玄天教的人赶到此地，一来一回，还有一段时间。 当然，青州城会更早得到消息，动作会更快。 陈棠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前往青州大泽的方向，一探究竟。 …… 三天后，京城。 玄天观。 陆离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坐在主位上，高高在上的玄天教主，沉声道：“皇帝求见，他应该已经知道错了，前来谢罪。” “不见！” 玄天教主语气冰冷，一口回绝。 陆离微微皱眉，道：“毕竟是元乾的孩子，没必要赶尽杀绝。他若是肯退位，饶他一命好了。” “哼！” 玄天教主眼中闪过一抹讥讽，道：“敢来招惹玄天教，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只有他的死，才会平息天怒！” “哪有什么天怒？” 陆离道：“他肯定已经知道真龙之事，若将此事传出去，对玄天教的声誉也会带来巨大的打击！这样耗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 “不，不，不……” 玄天教主微微摇头，道：“你错了，他撑不住的。” “若换成是他爹，别说青州死人，就算九州死一半的人，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这个元青山太过仁慈，青州水患持续一天，死亡人数越多，他便多承受一分煎熬。” “之前，他用雷霆手段，斩杀贪墨钱粮的贪官，只是最后的挣扎罢了。” “此举，他更是彻底得罪了乾国的官吏阶层，从上到下，已经没有多少人再心甘情愿追随他。接下来，他只有一个结局……” 陆离默然。 元青山知道青州水患，是玄天教做的手脚也没用。 正如玄天教主所言，他耗不过玄天教。 想要停止青州水患，自己唯有一死，玄天教才会收手。 “对了，青州那边有些情况过来，你看看吧。” 玄天教主手指轻弹，一道信笺飞向陆离，停在她的身前。 陆离接过来，打开大概扫了一眼。 陈棠已经离京了？ 这人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离京之后，还不赶紧逃离乾国，还在青州逗留！ “呵呵呵呵……” 玄天教主的笑声响起，打断了陆离的思绪。 只见玄天教主缓缓起身，道：“时机已到，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伱要离京？” 陆离皱眉道：“一个陈棠而已，小小后辈，还不值得你亲自出手吧。” 这些年来，玄天教虽然日渐壮大，但却已经背离初衷。 陆离提过几次建议，也都没什么用。 后来，她大多时候都闭关修炼，眼不见心不烦。 玄天教主有什么决定，大多时候都与右护法商量。 她此番出关，对玄天教主的心思，也有些摸不透。 “陈棠，蝼蚁而已，交给孙天禄、周海剑他们便好了。” 玄天教主目光仿佛能穿透宫殿，遥望青州的方向，缓缓道：“我此次离京，要替玄天教解决一个心腹大患！” 陆离心中一动，突然说道：“你要对付的是禅宗？” “不错！” 玄天教主点点头。 这次利用日蚀天象，拥立新帝，只是其中一个目的。 还有更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联手真龙，围杀禅宗！ 只要禅宗一死，进而便可以在乾国之内灭佛，铲除佛门的力量，消除一切痕迹！ 在乾国，他不允许有人信奉第二尊神明！ 什么佛陀菩萨，都要给玄天仙尊让路！ “禅宗成名多年，你有几成把握除掉他？”陆离问道。 玄天教主淡淡一笑，道：“禅宗老了，属于他们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 “我和真龙联手，最少有七成把握，杀死禅宗！就算他不死，也必将遭到重创，对玄天教再无威胁。” 玄天教主语气笃定。 陆离又道：“别忘了，武将山那边还有一位邪帝。” “她不会露面的。” 玄天教主笑了笑，道：“这个疯婆子天性冷漠，与她毫无干系的人，她绝不会出手相护。除掉禅宗之后，下一个就是她！” 陆离默然。 一切都在玄天教主的掌控之中。 就连每个人的反应，他都有所预见。 “你不留在京城这边吗？” 陆离又问。 玄天教主微微摇头，淡淡道：“京城局势已定，元青山死后，元青河便是新帝。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你们吧。” “至于接下来的战场，在青州！” 说完，玄天教主身形一动，飘然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天际尽头。 陆离微微皱眉：“元青河？” 元青河被元青山一直软禁。 念及兄弟情义，元青山始终没对他下杀手。 元青河吗？ 陆离若有所思。 元青山她救不了，但要扶持元青河，却要问过她的意见。 第40章 谭都统 青州城。 青龙司。 “听说没，圣上封的那位狮虎罗汉离京，在青州云端郡大开杀戒，屠了一处玄天观，将楼言和郡守都杀了！” “真是不知死活啊。” “人家手里拿着圣上的御赐令牌呢。” “纵然有御赐令牌，他这样干，也是坏了规矩。更何况，玄天教不受皇权制约，他屠杀玄天教众，等于触犯了玄天教规，玄天教绝不会坐视不理。” 几个校尉聚在一起，随意的闲聊着。 其中一人说道：“看吧，青州城的玄天观主肯定会有所动作。” 就在此时，外面几位玄天教玄师在青龙卫的带领下，来到此处。 其中一人面沉如水，看向院子里的几个校尉，沉声道：“观主有令，青龙司派遣三百青龙卫随行，同观主一道前去缉拿陈棠，午时在北门集合！” 青州城的青龙司，由三品都统坐镇，麾下有四位校尉，十七名卫尉，加上青龙卫，总人数大概有五百多人。 除去青龙司中一下仆从、铁匠之类的人，三百青龙卫将近青龙司大半的力量！ “是！” 四位校尉起身应道。 玄天观的玄师说完此事，便带人离开了。 “杨大哥，这事要不要通知一下都统？” 一位校尉问道。 另一人说道：“通知他做什么，自从他来了咱们青州城，几乎天天喝得烂醉如泥，不理政务。这段时间，都是杨大哥主持青龙司。” 第三个校尉冷哼一声，道：“若非这姓谭的空降过来，以杨大哥的资历，肯定晋升为都统，毕竟杨大哥修为已经达到三品！” 四个校尉中，唯一一位没有说话的人，脸颊瘦弱，川字眉，看上去极为老成，脸上颇多皱纹。 此人正是四个校尉中，唯一的三品武者，杨铭。 一人皱眉问道：“这个姓谭的，凭什么来到咱们青州城当都统？” “我听说，好像在平州的时候，出卖自己手下的弟兄，换来的富贵。再加上，修为有所精进，达到三品，才来到咱们青州城当上了都统。”另一个校尉说道。 一位校尉看向杨铭，低声道：“杨大哥，这次跟随图观主缉拿陈棠，这绝对是个立功的大好机会，一路上，还能跟图观主多亲近亲近。” “等再回来的时候，图观主给杨大哥在京城诸位长老面前美言几句，肯定能把这姓谭的顶下去！” 杨铭沉吟片刻，道：“此事干系重大，还是有必要通知一下谭都统。” 其实，杨铭心中清楚，通知一下无非就是走个过场。 这位谭都统天天躲在院子里喝得烂醉，恐怕连剑都提不起来了，怎么会掺和这种事。 这完全是天赐良机，给他一个立下大功的机会！ 四人来到都统殿外。 刚刚迈进院子，四人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院子里，十几个空酒坛杂乱无章的倒在地上。 一个人披头散发，不修边幅，依靠在门前，半截身子瘫软在地上，手中还拎着一个酒坛，闭着双眼，正在呼呼大睡。 若是让旁人看到这幅尊容，绝对想不到，此人会是青龙司都统！ 杨铭看了此人一眼，微微摇头，毫不掩饰眼中的鄙视和不屑，道：“玄天观图观主有令，让青龙司派出三百位青龙卫随行，午时在北门集合，前去缉拿陈棠。” “看谭大人的状态，似乎不宜出行，属下清点人手，便代大人前去了，大人守好青龙司即可。” 杨铭走过场似的说完，给其他三人使了个眼色，便转身离去。 之前他们来汇报过几次事，这位谭都统都没有回应。 只是，杨铭四人并未注意到。 就在他说出‘陈棠’这个名字的时候，原本沉睡的谭都统的眼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杨铭四人刚刚走到院子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刚刚说的陈棠，是哪一个？” 杨铭四人微微一怔，下意识的转身望去。 只见刚刚还在昏睡的都统大人，此刻正缓缓起身，用力晃了晃头，猛地睁开双眼，朝四人看过来。 “是……京城那位狮虎罗汉。” 杨铭迟疑了下，还是如实说道。 “哦？” 谭都统挑了挑眉，问道：“为何要抓他？” 杨铭将陈棠在云端郡做下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明白了。” 谭都统点点头，道：“去清点人手，半个时辰后，在青龙司外集合！” 杨铭四人相互对视一眼，有些疑惑。 这个谭都统的意思，是要亲自带队了。 他怎么对此事如此上心？ 杨铭心中冷笑。 在他看来，这位都统大人定是察觉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生怕他抢功，才会是这个反应！ 杨铭虽然心有不甘，却也说不出什么。 没过多久，谭都统便穿戴整齐，身披青铜甲，腰悬青龙剑，脸上仍是胡子拉碴，但整个人看上去，已经比之前要精神许多，一扫颓废。 脸上仍有酒醉的酡红未消，眼神中，却已多出几分神采！ 青龙司得有人留守。 谭都统带着杨铭三个校尉，十位卫尉和三百青龙卫，骑马很快来到青州城南门。 青州城的青龙司，玄天观的实力，都要远胜于州内的郡城。 像是玄天观主图阳，就是筑基圆满的玄师。 这次带了两百人，其中有一百五十位都是武者。 剩下的五十人，均为玄师。 光是筑基境玄师，便有十人！ 其余皆为凝气境方士。 光是这五十位玄师加在一起，灭掉一个千人军队，都是绰绰有余！ 图阳年过半百，嘴唇极薄，面色阴沉，搭配身上的玄色道袍，整个人显得更加阴郁。 他并未与他人一样骑马，而是坐在马车中。 听见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图阳微微掀起马车的门帘，朝外面望去。 看到是谭都统带人前来，图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问道：“谭大人，居然肯出山了？” “职责所在。” 谭都统点了点头。 图阳淡淡道：“想必谭大人许久没握剑了，到时候可要小心些，别被那后辈一刀斩了。” 谭都统道：“谭某的剑，绝不会让观主失望！” “如此便好。” 图阳放下门帘。 第41章 古怪村落 青州东边，毗邻东海的位置，有一片方圆八百里的水泽。 赶上雨季，水泽范围超过上千里，甚至能与东海相连。 传说，这片大泽之中有神龙栖息！ 陈棠骑着呼雷豹，一路疾驰，日夜兼程，约莫四天时间，终于抵达这片水泽附近。 一路行来，可见青州水患之重，房屋毁弃，村庄淹没，官道都已经冲毁，随处可见倒在泥泞中的死尸。 山洪之下，家破人亡。 有些是饿死，有些是病死，有的一家几口死在一起…… 途径之地，一幕幕惨状，均是触目惊心！ 离开云端郡之后，陈棠心中的杀意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盛！ 随着距离八百里水泽越来越近，周围反而逐渐干燥清爽起来，周围竟看不到一点被山洪淹没的迹象。 陈棠暗自皱眉，心生疑惑。 山洪若是源自于青州大泽这边，怎么在青州大泽的附近，反而没有被山洪摧毁的痕迹？ 陈棠又向前走了几里路，远方隐隐看到几缕炊烟。 走近一些，前方是一片村落，此时将近晌午，能看到村庄里各家各户都忙活起来，生火煮饭。 陈棠双耳一动，甚至能听到村庄里的鸡犬之声，在这青州水患之下，竟是难得的一片净土。 村落周围也没有一点山洪的痕迹。 这里好似一处世外桃源，与青州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 陈棠准备进村，打探一下。 就在此时，他似有所觉，四处张望，目光不经意的瞥向不远处的一株古树，又迅速的错开。 陈棠故作不知，又朝村落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已经越来越近。 嗖！ 利刃破空之声响起。 一道白光从大树后面窜了出来，寒光一闪，朝着陈棠的这边疾驰而来！ 方士？ 陈棠对这种手段太熟悉了。 就在对方飞剑刚刚祭出来的同时，陈棠已经翻身下马，三步并两步，转眼间便来到那株大树近前！ 躲在树后面的年轻方士正捏动剑指，暗中操控飞剑，想要杀掉这个外来之人。 但这一剑却落空了！ 那年轻方士下意识的探头看了一眼。 “嗯？” 这个年轻方士心中一惊。 人呢？ 那个位置，就只剩下一匹马，人已经消失不见！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他刚刚明明看到，一个人骑马走过来！ “你在找我吗？” 就在此时，一道冷漠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年轻方士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多想，连忙掉转剑指，想要操控飞剑回头。 陈棠一伸手，便捏住此人的脖颈关节，将其拎了起来！ “嗯！” 年轻方士闷哼一声，双脚离地乱蹬，哪里还能控制得了飞剑，双手四处乱抓，却连陈棠的衣角都碰不到。 “你是哪里的方士？” 陈棠手掌微微用力。 “啊！” 年轻方士感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这种疼痛一节节传遍整根脊椎，痛入骨髓，不禁惨叫一声！ “我，我，我是龙蟠郡玄天观的方士，嘶……” 年轻方士倒吸着冷气，磕磕绊绊的说道。 “你为何守在这个村庄外面？” 陈棠又问。 年轻方士神情痛苦，此刻却强忍着剧痛，突然闭口，一言不发。 陈棠冷哼一声，随手将他扔在地上，一脚将其手腕踩断！ “啊！” 年轻方士再度发出一声惨叫，痛得牙齿不断打颤，恶狠狠的盯着陈棠，寒声道：“你好大的胆……啊！” 他话没说完，陈棠又是一脚踩下去，将其另一只手腕踩碎！ 年轻方士痛得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但很快，他又被一阵剧痛刺激得醒过来。 只见陈棠正踩在他的脚踝上，不断下压！ “我说，我说！” 年轻方士实在受不住，终于松口。 他原本还想凭借着玄天教的身份，震慑住来人。 没想到，玄天教的身份根本唬不住此人！ 年轻方士咽了下口水，颤声道：“是观主让我们来这个龙隐村附近看守，若有人敢离开村庄，便将其杀死。” 陈棠追问道：“这是为何？” “不知道。” 年轻方士连忙摇头，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其他的就不知情了。” 陈棠又问道：“这个龙隐村周围，还有几个方士？” 年轻方士道：“除我之外，还有三人，在三个不同的方向。” 陈棠沉吟片刻，又问道：“这个村庄，你杀了多少人？” “没，没几个。” 年轻方士颤悠悠的说道：“杀了几个之后，其他人就不敢出来了。” “很好。” 陈棠点点头，抽刀一挥，抹了此人的喉咙！ 他望着龙隐村的方向，眯了眯眼。 玄天观特意派遣四个方士，在这个村庄周围看守，不许村民离开，意欲何为？ 这个村庄里有什么秘密？ 陈棠隐藏行迹，绕着龙隐村，又将其他三个方位的方士找了出来。 一番逼问之下，得到的答案相差不大。 陈棠将这三个方士全部解决之后，又在附近仔细探查一番，没看到有其他埋伏、可疑行迹，才回到呼雷豹身边，骑马朝着龙隐村行去。 来到龙隐村门口，有村民看到陈棠，眼神中都流露出几分惊疑、警惕。 “这位大哥，不要进村，快离开这里！” 村口不远处，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虎头虎脑，看到陈棠，快步跑来，朝着陈棠连连挥手。 陈棠微微一笑，道：“小兄弟，我进村讨口水喝，叨扰了。” 一边说着，陈棠已经骑马走进龙隐村！ 少年脸色一变，想要阻止，已然不及。 “哎呀！” 少年叹息一声，看着陈棠的眼神，满是懊悔同情，道：“大哥，你不知道，一旦进了龙隐村，就不能离开！” “哦？” 陈棠下马，拍了拍呼雷豹，示意它自己去玩，转头问道：“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少年煞有其事的说道：“一旦村里的人离开，就会遭到天谴丧命，甚至是神龙的惩罚！离村的人，都死了！” 离村的人全都死了，倒是没错。 只不过，并非是什么天谴，而是人为。 陈棠问道：“这是听谁说的？” “村里的神婆。” 少年道：“而且也有不少人亲眼见过，离村的人没跑出多远，只见白光一闪，好大的脑袋就飞了起来！” 第42章 快刀斩乱麻 “那不是天谴。” 陈棠道：“只是有人在暗中作祟，不许村里的人离开而已。” 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指望一个十岁出头，连村子都没离开过的少年相信。 但这个少年神色一动，却试探着问了一句：“方士？” 陈棠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转头问道：“你知道方士？” 少年点点头，道：“听爷爷提过几次。” 停顿了下，少年又道：“爷爷年轻时候，曾经当过镖师，跟龙蟠郡的镖局一起走过镖，我最爱听爷爷讲述一些江湖故事。” “老太公他人在哪？” 陈棠问道。 提及此事，少年眼底闪过一抹愤恨，握拳道：“爷爷年纪大了，不复当年，被那神婆家的三个儿子打成重伤，现在在家里养伤，没法下床。” 陈棠道：“带我去看看。” “成！” 少年点点头。 不知为何，只是初次见面，他对眼前这个高大男子就有种莫名的信任。 在不少村民诧异目光的注视下，少年带着陈棠来到自己家。 一处颇为简陋的屋舍，旁边还拴着一头老黄牛，少年推门而入。 房间不大，一览无遗。 床上躺着一位枯干瘦弱的老者，白发苍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气息虚弱。 陈棠上前探查了下，暗自皱眉。 对方下手够狠，踹断了老者几根肋骨，伤了脏腑，若不治疗，恐怕活不了多久。 陈棠略施手法，先将老者的肋骨续接上！ “额！” 老者身体一阵颤抖，闷哼一声。 “爷爷！” 少年连忙扑上来，护在老者身前。 “小虎，我没事。” 老者被痛醒，强笑一声。 老者毕竟年轻时候走过镖，虽然还没达到九品，但底子不错，也能感受得到，自己断裂的肋骨已经被人接上。 陈棠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治疗内伤的丹药，让少年帮老者服了下去。 稍等片刻，老者的脸上便多了一丝红润，整个人的状态好了许多。 这是宫里的疗伤丹药，效果极佳。 “这位少侠，多谢你了。” 老者道一声谢。 “老丈，这是怎么回事？” 陈棠问道。 老者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欲言又止。 少年连忙说道：“爷爷，这位大哥知道方士！” “哦？” 老者上下打量一下陈棠，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最近这段时间，村里流传着一个传言，谁离开村子，就会遭到天谴。” “但据我观察，根本没有什么天谴，很可能是有方士利用飞剑，在龙隐村外杀人！” “我将此事说出来之后，村里的人非但不信，还跑到神婆那里告密，说我妖言惑众。她那三个儿子找上门来，给我打伤了。唉，拳怕少壮，老了。” 陈棠道：“老丈你想的没错，外面确实有玄天教的方士利用飞剑杀人。” “玄天教！” 老者心头一震。 还没等他消化此事，只听陈棠淡淡道：“不过，那四个方士都死了。” 老者暗暗咋舌。 陈棠没明说，但老者已经隐隐猜到，四个方士的死与陈棠有关！ 陈棠问道：“玄天教为何要这么干，龙隐村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有，青州水患严重，为何龙隐村没有水患侵袭？” 老者闻言，也是一脸茫然。 他沉思许久，才说道：“或许，与恶龙潭那条黑蛟有关？” “什么恶龙潭？” 陈棠追问道。 老者道：“这些传说，我也是听祖父说的，那都要追溯到一百多年前了。据说，青州大泽原本叫恶龙谭，是因为这里栖息着一条吃人的黑色蛟龙！” “后来，玄天教的仙师将其驯服之后，这里才改成青州大泽。” “随着玄天教崛起，这条黑蛟的恶名没人再提起了，反而被后人奉若神明。” 提及此事，老者颇为唏嘘。 “这条蛟龙，如今已经成长为真龙了！” 陈棠心中暗道。 就在此时，陈棠神色一动，似有所觉，朝着门外看了一眼。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一阵喧嚣吵闹。 少年脸色一变，道：“是王氏兄弟来了！” 老者连忙提醒道：“少侠当心，神婆那三个儿子虽然没有修炼到九品，但每个都是身强力壮，三人合力，就算是九品武者也要小心些。” “村里没人打得过他们三兄弟。” 少年说道。 砰！ 说话间，这间屋舍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紧接着，三个身形壮硕，满脸横肉的男子，依次闯了进来。 只不过，三人站在陈棠面前，仍是矮了一头。 陈棠修炼出四极境，六品巅峰，冰肌玉骨筋如弦的地步，身形高大，与极北寒域之人相仿，站在房间里，如同铁塔一般！ “你……” 王氏三兄弟见到陈棠，又看到他腰间的刀，气势不禁矮了一截。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陈棠不太好招惹！ “洪擒虎，听说你招外人进村了？” 三兄弟中的老大目光越过陈棠，看向少年，咧嘴笑道：“怎么着，你又皮痒了是吧！” 唤作‘洪擒虎’的少年比三兄弟挨了一大截，小了一圈，但眼中却没有半点惧色，双手握拳，大声道：“待我再长大些，谁揍谁还不一定！” “小崽子还敢顶嘴！” 王老二冷笑一声。 “滚！” 陈棠横了王氏三兄弟一眼，口中吐出一个字。 王氏三兄弟神色一变。 门口聚集着村里的不少乡亲，都看着这边。 王氏三兄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外乡人，这里是龙隐村，不管伱是什么身份，到了龙隐村我劝你最好安分点！” 王老大缓缓道：“在龙隐村，出言不逊，会遭天谴！” 砰！ 话音刚落，陈棠抬腿便是一脚，直接将王老大踹飞！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王老大便从门里飞了出来，肋骨折断，断骨插进肺部，口中吐着血沫，已经活不成了。 众多村民一片哗然！ 王老二心中大怒，看了一眼身后的村民，大声道：“这个外乡人来咱们龙隐村撒野，还敢杀人，大家跟他拼了！” “大家一起上！” “他只有一个人！” “年轻人，我劝你不要太气盛，这么嚣张，是要遭天谴的！” 在王氏兄弟的挑动下，一时间群情激奋，大有一拥而上之势。 陈棠懒得跟他们废话，快刀斩乱麻，左手一掌，将王老二扇飞出去。 只一下，便将王老二脑袋里震成一团浆糊。 紧接着抬起右脚，又是一踹。 将王老三踢飞老远，摔到人群中，骨裂声响起，胸骨洞穿心脏！ 三拳两脚之下，三兄弟全部丧命！ 王氏三兄弟平日里仗势欺人，又有神婆的天谴之说加持，在村里横行霸道，哪个不怕？ 他们今日招惹上陈棠，那真是惹错了人。 刚才的怒骂吵闹，瞬间消失不见。 门外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第43章 有缘之人 这些村民再横，哪里见过陈棠这般手段的人，一时间都被震慑住，不敢上前。 方才人群中叫的最欢的几人，此刻也都安静如鸡，低垂着头，不敢与陈棠对视。 洪擒虎见识到陈棠的手段，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中涌现出一团亮光。 他早就爷爷说过江湖中那些高来高去，力大无穷的武功，今日真正见到，才知晓其中的厉害，不禁心生向往。 “啊！”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凄厉嗥叫。 “神婆来了！” 人群纷纷散开，只见不远处，一个满脸皱纹的婆婆从王氏三兄弟的尸体旁边缓缓起身，手持拐杖，朝着这边走来，恶狠狠的盯着陈棠。 “魔鬼！” 神婆指着陈棠，满脸怨毒，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人被魔鬼附了身，必将承受神龙的怒火！” “根本没有什么天谴。” 陈棠走出屋舍，环顾四周。 众多村民纷纷散开，生怕陈棠再暴起伤人。 陈棠道：“在这村子外面，有玄天教的方士在看守此地，有人离开，就会被杀死。所谓的天谴，就是无中生有，吓唬人的罢了。” “你胡说！” 神婆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呵斥道：“魔鬼，妖言惑众！” 陈棠心中冷笑。 看神婆这个眼神，明显对此事早就知情。 什么天谴之说，无非是神婆与外面玄天教的方士里应外合，来愚弄村民的谎言罢了。 陈棠又道：“另外，此地也没有什么神龙，只有一条发动山洪，造成水患的恶龙！青州大水，都是这条恶龙所为！” “一派胡言！” “不许你污蔑守护我们龙隐村的神龙！” “举头三尺有神明，年轻人，你口出狂言，难道真的不怕神龙降下惩罚吗！” 神婆面露讥讽。 陈棠若是说些其他的，还有可能让村民半信半疑。 但提到神龙，那便是触碰了龙隐村的禁忌！ 在龙隐村，青州神龙就是庇护他们的神明，不容亵渎！ 神婆大声道：“青州各地都有水患，但我们龙隐村却安然无恙，就是因为有神龙保佑，此人居心叵测，亵渎神龙，简直是罪不可赦！” “老巫婆，你利用天谴之说，愚弄人心，比玄天教的方士还可恶！” 陈棠一步便来到神婆面前，冷然道：“今日留你不得！” 仓啷！ 万古出鞘，血溅五步，神婆身首异处！ 众多村民吓得一哄而散，躲在远处，满脸惊恐的看着陈棠。 “龙隐村绝非善地，我奉劝诸位，尽早离开。” 陈棠说了一句，声音洪亮，传遍村落的每个角落。 “信他的鬼话。” “我听说外面水灾严重，不知死了多少人，在咱们村里一片祥和，哪有什么危险。” “神婆说的没错，这人恐怕真是被魔鬼附了身。” “让他走，只要离开龙隐村，必遭天谴！” 一些村民在远处窃窃私语。 陈棠不再理会他们，转身进了屋舍，看着老者和洪擒虎，道：“老丈，小兄弟，你们有什么打算？” “大哥，我带上爷爷离开龙隐村！” 洪擒虎低头思忖片刻，便下了决定。 陈棠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这个少年只有十岁出头，便有如此决断，倒是难得。 表面上看，龙隐村确实比外面要安静祥和的多。 但有玄天教的方士镇守此地，不许村里人离开，其中必有蹊跷。 第一时间离开龙隐村，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而且，陈棠帮洪擒虎出头，杀了神婆一家，他们爷俩留下来，在村里也会遭到排挤欺负。 当然，要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毕竟一老一小，将要抛弃一切，背井离乡。 离开龙隐村，在水患遍地的青州，前途未卜，能否活下来，都是未知。 “伱敢离村吗？” 陈棠问道。 毕竟，之前离开龙隐村的人，全都被一道白光斩杀。 陈棠说那并非天谴，毕竟也只是他一家之言。 “敢！” 洪擒虎用力的点点头。 说完，洪擒虎便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 出去将搁置多年的车辕拴在黄牛身上，简单做成一个牛车，将爷爷抱上牛车，便和陈棠朝着村外行去。 众多村民纷纷走出来，默默看着离开龙隐村的陈棠三人，不少人都在暗中期待白光似的天谴降临。 直到陈棠三人走到远处，也没有什么天谴降临。 一些村民的心中，也会生出几分怀疑。 但他们仍是没有离开。 许是因为习惯，许是因为惧怕，许是因为不愿舍弃这里的一切…… 陈棠并未离开龙隐村太远，站在一处土坡上，遥望龙隐村的方向。 除了洪擒虎两人之外，龙隐村上百户的人家，倒也有几口人鼓起勇气，选择跟在他们后面离开。 绝大多数人，还是留在了村里。 陈棠暗自摇头。 天雨大，不润无根之草。 道法宽，只渡有缘之人。 洪擒虎突然说道：“大哥，我和爷爷今后能跟着你吗？你把我当个仆从就行，有什么脏活累活交给我，我能吃苦，也有力气！” 陈棠摇了摇头，道：“我要去一处危险之地，你们还是朝西边走吧。” 洪擒虎脸上闪过一抹失落。 他想了想，眼中又涌起一丝期待，试探着问道：“大哥，你能教我一点武功吗？” 陈棠看着洪擒虎，脑海中想到‘有缘之人’四个字。 若没有一点防身的功夫，凭这少年和一个重伤的老者，在外面这种世道，确实很难生存。 这少年的心性、根骨都不错。 只是没有名师传授武学。 但陈棠这边没有太多时间，最多只能指点一下。 耽搁久了，京城和青州的强者抵达，他就会深陷险境。 陈棠问道：“你叫擒虎，我有一套伏虎拳，你可想学习？” “伏虎拳？” 洪擒虎微微一怔。 这拳法，他也会练几手。 但他没多想，还是点头道：“我学！” “好！” 陈棠将伏虎拳从头到尾施展一遍。 洪擒虎记忆力极好，只是一遍，便记住大半。 陈棠又施展一遍，帮助洪擒虎改变一招一式的姿势，让他感受每一招中蕴含的发力技巧，锻炼的每一块肌肉。 待少年记熟了，陈棠又将配合伏虎拳的呼吸吐纳法，一股脑的传授给他。 至于洪擒虎将来能修炼到什么地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若能将伏虎功全部掌握，至少能修炼到八品，自保有余。 一个时辰后，陈棠飘然离去，一路向东。 “师父，师父，你叫什么！” 洪擒虎沉浸在练拳之中，不能自拔，经爷爷几番提醒，才反应过来，发足狂奔，在后面追赶，大声问道。 “我叫陈棠，是个刀客。” 天际尽头，徐徐传来一道声音。 待少年再去看，已经没了陈棠的身影。 第44章 双龙 陈棠离开龙隐村，沿着官道向东，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一路行来，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走出三百里，才又看到一个村落。 只不过，村落只剩下残垣断壁，房屋塌陷，村里空无一人，一片死寂！ 陈棠本以为，这个村落是被山洪摧毁。 但骑着呼雷豹，进村之后，看着村子里留下来的一些痕迹，他渐渐皱眉。 陈棠低头望去，下方湿润的泥土上，可以隐隐看出一条条轮廓向着远处蜿蜒，纵横交错，杂乱无章，好似有一条巨蟒曾来过这片村庄！ 有些碎石上，还能看到几处残留的血迹。 陈棠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禁心中一惊！ 他在村庄里四处探查一番，确定没有人幸存，才继续朝东行去。 将近傍晚时分，天色渐暗，陈棠已经来到八百里水泽的边缘。 前方能看到一片片水草泥沼，水面泛着微光，一望无际。 周围看不到任何活物的痕迹！ 按照在雪岭上生活的经验，这里便是某种强大生命的禁地！ 呼雷豹站在水泽边缘，前蹄不断抬起又落下，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安。 陈棠想要印证一下内心的猜测，准备前往水泽深处一探究竟。 “你留在这，若遇到什么危险，自己赶快逃，不用管我，知道不？” 陈棠小声说道。 呼雷豹扬了扬头，听懂了陈棠的意思。 但他又尝试向前走了几步，很快就冲入水泽之中，扑腾几下，便在水面中漂浮起来。 呼雷豹不断看向陈棠，给他使眼色，示意自己可以下水，驮着他继续前进。 “咱俩一起，动静太大，容易出问题。” 陈棠摇摇头，拒绝了呼雷豹的好意，将腰间‘万古’绑在后背上。 自己下水，循着水草间残留的一些蛛丝马迹，朝着前方慢慢游了过去。 夜色渐深。 平静的水面上，偶尔浮现出一个黑点，又迅速消失不见。 陈棠大多时候，都是在水下潜行。 以他的目力，在水下睁眼，也能看清前方数十米的距离。 浮出水面透气的时候，只露出半截脑袋，极为警惕的探查一下，便再度潜入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陈棠来到一片悬崖的下方，这里有几处幽暗深邃的高大窟穴。 陈棠轻手轻脚的上来之后，在窟穴的石缝中，又看到一些像是巨蟒褪下的皮！ 看这些残皮，这头‘巨蟒’比之前更粗壮了一些。 陈棠凭着强大的夜视能力，沿着窟穴的石壁边缘，朝着深处小心翼翼的摸索。 没走几步，他便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顺着这股气息，陈棠继续在窟穴中前行。 随着他不断深入，血腥气已是越来越重！ 前方似乎来到窟穴的尽头。 陈棠探头看了一眼。 只见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空间，下方有一条有三丈长的巨蟒正盘身休憩，在这头巨蟒的身下，堆积着数不尽的累累白骨，触目惊心！ 这些骨头，都是巨蟒吞下活人之后，无法消化排泄出来的。 之前路过那个废弃村庄中的人，恐怕早已经被这头巨蟒吞入腹中，死无全尸！ “不对！” 陈棠凝神一看。 在这条巨蟒的腹下，竟有一对儿还没有生长成型的爪子！ “这是……蛟？” 陈棠心中一惊。 这不是巨蟒，是一条幼蛟！ 有传说，巨蟒修炼千年，才有机会化身为蛟。 而蛟龙与巨蟒之间，在外观上最大的差距，就是蛟龙腹下生有双足！ 如果说，这里有一条幼蛟，那意味着…… 陈棠刚刚想到这里，便感受旁边的窟穴中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引得无数砂石滚落！ 他立即趴在地面上，躲在阴影处，一动不动，屏气凝神。 同时运行听风诀，不但要控制呼吸，甚至要控制心跳的节奏，尽量缓慢！ 陈棠眯起双眼，只露出一道缝隙，朝着前方望去。 只见侧面的窟穴中，突然冲出来一条银色蛟龙，腹下生有双足，足足有六、七丈长，按照前世计算，得有二十米左右！ 这条银蛟的身躯，甚至比陈棠身形都要粗壮一圈！ 那条摆动的尾巴，轻轻一甩，恐怕就有千钧之力！ 陈棠感到遍体生寒，尽可能压制住心中的恐惧。 绝不可能露出半点声息！ 一旦被这条银蛟发现，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在这一刻，心中的许多疑惑，都迎刃而解。 那个比肩化境大宗师的真龙，被了空法师拖住，无法行云布雨，但山洪仍是不断，是因为有第二条蛟龙！ 而黑龙和银蛟之间，已经孕育出一条幼蛟！ 龙隐村中的人，就是玄天教给这只幼蛟准备的食物！ 看下方堆积的白骨，不知这条幼蛟屠灭了多少个村落，吞食了多少人。 这个时代，消息本就闭塞落后。 再加上村落外面，有玄天教方士看守，禁制村民进出。 如此便在各个村落间，形成了一个个封闭的空间。 即便有村落被幼蛟屠杀，相隔数百里外的村民也是毫不知情，直到幼蛟进村的一刻，恐怕才会意识到大难临头。 青州大泽附近的村落，之所以没有遭受洪灾。 就是因为这些村落中的人，都是这条幼蛟的食物！ 所以，银蛟发动的山洪，有意没有波及到这些村落，给村民营造出一种神龙庇护，远离水灾的假象。 陈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好在此地血腥味极重，能掩盖住陈棠身上的气息。 他隐藏在角落里的黑暗中，只要一动不动，两条蛟龙就很难察觉。 那条银蛟回来，与幼蛟交缠一番，没过多久，两条蛟龙便一前一后离开了。 听着窟穴中的动静，逐渐远去，陈棠才轻舒一口气。 只是这一会的功夫，好似经历一场鏖战。 突然松懈下来，陈棠一阵后怕，心脏砰砰乱跳，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玄天教的底蕴太可怕了！ 一条真龙，比肩化境大宗师。 这条银蛟，恐怕也有宗师强者的实力。 还有一条正在迅速成长的幼蛟！ 假以时日，等幼蛟也成长起来，光是这三条蛟龙，就足以横扫天下！ 陈棠又在窟穴中等了一会，见外面确实没什么动静，才迅速逃离此地。 第45章 再灭一观 离开青州大泽，陈棠准备前往距离此地最近的龙蟠郡，找到麒麟卫或是朱雀卫，将此事告之，传回京城，让元青山有个准备。 之后，他便准备南下过江，前往夏国。 天色初亮，城门刚开。 陈棠依旧将呼雷豹留在城外，孤身进城。 没过多久，他便在一处偏僻的住宅旁，见到了麒麟司的标志。 陈棠进去，将一路行来的所见所闻，尽数告之。 龙蟠城的麒麟司校尉知晓此事干系重大，亲自带人返回京城，准备面圣。 元青山交给他的事，已经了结。 以他的能力，根本处理不了那条银蛟。 只要将这个消息，传递回去，就算是完成了元青山交给他的任务。 只是，陈棠胸口像是横着根刺，极不舒服。 回想起那处恶龙窟中，堆积如山的累累白骨，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不禁站在路边干呕起来。 纵然他杀伐决断，可看到那样一幕，仍是有些受不住。 每一具白骨的背后，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那条幼蛟成长到现在，不知吃了多少个村落。 对银蛟的恐惧早已散去，陈棠心中涌起无尽的怒火和杀机。 玄天教为虎作伥，以活人喂养幼蛟！ 那四个守在龙隐村外方士，就是来自龙蟠郡。 陈棠猛地转身，看向西门方向的那座玄天楼，杀气腾腾。 银蛟他杀不了，临走之前，就拿这座玄天观开刀！ 陈棠大步流星，朝着玄天观的方向行去。 只是一大清早，龙蟠郡的街上便已经有不少人，来来往往。 陈棠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目光森然，走起路来，仿佛都卷起一阵腥风，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没过多久，陈棠便已来到玄天观外。 在玄天观外，已经有不少人在外面守候。 等玄天观开门之后，便抢先进去上头香，保佑平安。 门口，两个玄天观守卫负手而立。 “你给我滚后面去！” 一个侍卫伸手，一把将一个老人推开，啐了一口，鄙夷道：“老东西，没银子，还想抢在前面进观！知道规矩不？” “老头，第一个进观的，最少都得二百两银子往上，这还不算香火钱呢！” 排头的公子哥转头，看到这一幕，嗤笑一声。 老人将要摔倒在地上的刹那，身后一个人将他托住，扶了起来。 老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男子从身边走过，直奔玄天观门口行去。 另一位守卫见陈棠横冲直撞而来，不禁大皱眉头，扬起下巴，呵斥道：“哪来的土包子，冲撞了仙师，要你好看！” 别说是玄天观的守卫，就算是观内的一只狗，一只鸡，那地位都是非同一般，沾了仙光。 这些守卫在玄天观呆了这么多年，这种语气，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仓啷！ ‘万古’出鞘，寒光一闪而过！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两个斗大的头颅，高高飞在半空中，好似过了许久，才落在地上。 呲呲！ 两个守卫的断颈处，不断喷涌着鲜血，溅了排头的众人一身。 “啊！啊！” “杀人啦！” “快来人呐！” 人群中发出一阵尖叫，惊慌失措，玄天观门前的人群四散而逃。 轰！ 一声巨响！ 陈棠一脚踹在玄天观的大门上，巨大的力量，将玄天观的大门震得四分五裂，激起一团灰尘！ 烟尘之中，陈棠提刀杀入玄天观中！ “哪里来的歹人，敢在玄天观撒野！”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观内的众多守卫弟子，不少人手持兵器，口中骂骂咧咧，朝此地赶来。 噗！噗！噗！ 陈棠冲向人群，提刀便砍。 ‘万古’之下，无一合之敌！ 没过多久，便杀出一条血路，直奔玄天楼而去！ 玄天楼上，一道白光袭来。 锵！ 陈棠随手一斩，将刺来的飞剑劈成两截，坠落在地上，沦为两段废铁！ “嘶！” 那玄天观主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 “玄天观杀人了！” “谁，杀谁了？” “不是，是有人杀进玄天观去了，见人就砍，玄天观被他一个人给屠了！” “什么！” 龙蟠郡的街道上，行人奔走，乱成一团。 “谁这么大胆子，敢去玄天观杀人，不要命啦？” “我听说，此人是圣上钦定的狮虎罗汉！” “什么狮虎罗汉，你还不知道吧，此人前几日刚在云端郡灭了一处玄天观，云端郡守，青龙司校尉都被他杀了，人称魔刀！” “日蚀不祥，魔刀出世，青州玄天教已经派人来追杀他了！” 此事，正有一队人马进入龙蟠城。 看装束一部分来自玄天教，还有一部分来自青龙司。 听着周围人群中的议论声，马车的中响起一道声音：“谭都统，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是。” 谭都统看似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目光朝着前方乱糟糟的人群望去。 …… 陈棠再灭一处玄天观，杀到观内无人，才拎着‘万古’朝着南门跑去。 这里的动静，早已惊动郡守府、青龙司。 陈棠趁着对方没有形成合围之势，趁乱杀了出来。 此地不宜久留。 龙蟠郡中的青龙司校尉，是四品武者。 一旦遭遇，被其缠住，他很难逃脱出去。 呼雷豹就在城门外等着。 只要逃出龙蟠城，骑上呼雷豹，纵使身后有千军万马，也追不上他！ 陈棠沿着长街，发足狂奔。 行人混乱，却无人敢在他面前阻拦。 长街尽头，就是龙蟠郡的南门。 陈棠甚至已经看到南门的城墙。 但他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 因为，在城墙下方，正有一队人马在等着他。 一眼望去，约莫有数百人！ “这又是哪里来的？” 陈棠神色凝重，微微皱眉。 龙蟠城中的追兵，几乎都在他的身后。 前方这群人马中，有玄天观的玄师，还有青龙卫。 而且，看这些青龙卫的装束，恐怕比龙蟠郡的青龙司，还要高出一个级别！ 光是身穿铜甲的人，便有十多人！ 只有五品和五品之上的青龙卫，才有资格身披铜甲！ 青州城来的！ 陈棠心中一沉。 “嗯？此人看着有些面熟……” 就在此时，陈棠注意到站在众多青龙卫最前方的那个人，不禁神色有异。 是他？ 谭无咎！ 第46章 笼中之鸟 将近半年没见，谭无咎看上去像是变了个人。 脸庞消瘦不少，颧骨突出，胡子拉碴，像是从未修剪打理过。 这与之前在武安郡青龙司，那位威严精明、一丝不苟的谭校尉差了许多。 以至于陈棠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 “原来是谭大人。” 陈棠眼中闪过一抹讥诮，道：“看来谭大人是高升了，恭喜。” 谭无咎道：“你还记得我。” “忘不了。” 陈棠淡淡的回了一句。 他对谭无咎谈不上有多恨，更多的是怨气，像是一个心结。 蔡头并非是谭无咎所杀。 但毕竟，当时谭无咎就在现场。 若非是他阻拦蔡胤，宋木也不会得手。 当初在武安郡，陈棠一刀杀了观主宋木。 却没去动谭无咎。 一来，两人实力差距太大，他根本杀不了对方。 二来，就算给他这个机会，他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杀了谭无咎。 因为，他知道蔡头和谭无咎的过往。 蔡头，曾是谭无咎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 蔡头能在青龙司成为卫尉，也有谭无咎多年来的照顾和器重。 蔡头挑选青龙卫，会特意留意一些贫苦出身，没有背景的人。 谭无咎对此并无多言。 蔡头、谭无咎两人，多年来算是亦师亦友。 或许，谭无咎并非是什么恶人。 他只是怨愤谭无咎对玄天教的顺从。 更怨愤谭无咎的懦弱。 可后来，对玄天教了解越深，就越清楚玄天教的可怕！ 整个青龙司的上层，都已经听命于玄天教。 如今，借着日蚀天象造势，连皇帝都要妥协让步。 在那种大势之下，重压之下，谭无咎又如何敢反抗？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他一般，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谭大人，你认得他？” 杨铭半心中一动，开玩笑的说道：“若是旧相识，谭大人不好下手，不如将机会让给兄弟们吧。” “正是如此，这种小事，何必劳烦谭大人出手。” 其他三个校尉纷纷附和。 这个陈棠，已经是笼中之鸟，俎上鱼肉。 这样一个立功的机会，谁不眼馋？ 更何况，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众多玄师的面前。 谭无咎面无表情，道：“谭某一旦出手，就会毫无保留。” 杨铭半开玩笑的说道：“谭大人，你的剑，已经许久没用了，不会生锈了吧？” “一试便知。” 谭无咎语气淡然。 图阳掀起门帘，听着谭无咎几人的谈话，心中冷笑。 几个青龙卫，还想跟他抢功！ 这个功劳，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据他所知，陈棠在京城中至少得罪了两位渠帅，一位长老，甚至连教主对他都颇有微词。 只要将此人生擒，押送入京，绝对能让他在玄天教中出尽风头！ 将来甚至有机会调入京城，拜入哪个长老，或是护法的门下。 想到此处，图阳表面上还算淡定，心头却是一阵火热。 他站在马车之上，手捏剑诀，向前一指！ 嗖！ 在他身后的马车中，窜出两口飞剑，化作两道白光，一闪而逝，朝着前方的陈棠围剿过去！ 筑基境玄师，能操控两口飞剑。 若是谨慎一些，一口用来杀敌，一口用来防御。 但眼下，他身边有众多玄天教武者、青龙卫守护，根本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为了以最快速度，将陈棠擒住，独揽大功。 图阳倏一出手，便将两口飞剑祭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手中法诀再变，催动玄术！ 在长街之上，空气变得极度炙热。 呼！ 转眼间，在陈棠的后方，竟浮现出一道烈焰腾腾，高达数丈的火墙，拦住他的退路！ 两口飞剑配合玄术，图阳毫无保留，释放出全部手段，想要第一时间将陈棠拿下！ 陈棠神色凝重。 前方的兵马虽然只有五百余人，但毕竟来自青州城，整体实力比龙蟠郡高了一个等级。 像是谭无咎，身为青龙司都统，得达到三品通脉境才有资格！ 而青州城的玄天观主，基本上都是筑基境圆满，与孔琮境界相仿。 当初，在京城皇宫，孔琮没能在他手中撑过十刀。 主要是因为陈棠抢占了先机，出刀之时，就已经在孔琮近处。 配合狮吼功，再加上神照一刀的加持，才能将孔琮斩杀。 若是正常交手，以孔琮、图阳的手段，操控两口飞剑，配合玄术，陈棠都未见得能够近身。 就更别提将其斩于刀下。 转念之间，陈棠掉头就走，准备避开青州城的兵马。 但他刚刚转头，便听到身后风声有异。 飞剑来了！ 筑基境圆满的玄师操控飞剑，速度极快。 当初在含凉殿，陈棠在神照状态下的燃木刀，孔琮操控飞剑，都能尽数抵挡下来！ 陈棠若是向前继续奔行，肯定逃不过飞剑的追击。 毕竟他身法再快，也快不过飞剑的速度。 陈棠甚至没时间回头去看，只是凭借听风辨位，横跨一步，避开其中一口飞剑，同时猛然转身，回头一斩！ 第二口飞剑已然来到身前。 当！ 万古重重的斩在飞剑之上。 刀剑相撞，火星迸发！ 陈棠浑身一震。 斩在图阳的这口飞剑上，明显受到极大的阻力。 与斩在凝气境方士飞剑上的感觉，完全不同。 但图阳的飞剑，还是应声而断！ 陈棠精神大振。 有‘万古’宝刀相助，逃出龙蟠城的机会，便又多了一分。 图阳见状，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口飞剑，他祭炼数十年，蕴含着他一身的修为和元气，如今竟被陈棠一刀砍断，他如何不心疼？ 陈棠转身再逃，前方陡然升起一道火墙，将他的退路隔绝！ 与此同时，图阳的第一口飞剑调头，疾射而来！ 陈棠挥刀再斩！ 这一次，这口飞剑在图阳的操控下，变得聪明许多，并未与陈棠的‘万古’硬碰，剑身扭动，避开‘万古’刀锋。 只见寒光一闪，飞剑顺着万古刀锋，盘旋缠绕，如同一条灵蛇，仿佛黏在刀锋上，竟朝着陈棠的手腕撕咬过来！ “嗯？” 陈棠脸色一变。 飞剑被运用到这种地步，当真是神鬼莫测。 幸好他刚刚斩断图阳一口飞剑。 否则，两口飞剑的攻势下，他很难全身而退。 眼下深陷包围，一息神照的时间，无比珍贵。 每一个刹那，都可能救命。 不到万不得已，陈棠不会动用一息神照的能力。 第47章 谭某的剑，可还锋利？ 陈棠不及变招，直接松手，任由‘万古’坠落，手掌后撤，避开飞剑吞吐的锋芒。 同时，另一只手接住坠落下来的‘万古’，反手一刀，朝着飞剑斩去！ 当！ 刀剑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图阳操控飞剑，与‘万古’一触即分，根本没有给陈棠发力的机会。 飞剑迅速逃开，完好无损！ 陈棠大感棘手。 退路已被火墙封堵。 在两侧的房屋上，龙蟠郡的衙役、青龙卫正在屋顶上起落跳跃，朝这边包围过来。 前方更有青州城数百人马，都是高手。 此刻，还只是图阳一人出手。 若是那数十位玄师祭出飞剑，破空而来，就算陈棠有三头六臂，今天都得交代到这！ 相对薄弱的地方，就是两侧大片的房屋住宅区。 陈棠正要朝东边逃去，钻入小巷中，前方的青州兵马突然出现一丝不寻常的躁动。 原本追杀他的那口飞剑，在半空中晃动片刻，好似失去控制一般，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陈棠下意识的朝那边望去，不禁愣了一下。 不知何时，谭无咎来到图阳身边。 他手中的青龙剑，已经将图阳的胸膛刺穿！ 这一幕，不仅让陈棠大为惊愕。 就连周围数百位青州兵马，都愣在当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谁能想到，谭无咎身为青龙司都统，竟然突然反水，一剑将图阳刺穿！ 图阳的两口飞剑，全部祭出去。 面对近身的谭无咎，毫无防备。 “你……” 图阳瞪着死鱼般的双眼，低头看了一眼没入胸膛的长剑，又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谭无咎，艰难的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我说过，谭某的剑，绝不会令观主失望。” 谭无咎面无表情的说道。 图阳此刻才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好贼子，原来在出发之前，他就动了杀心！ 只可惜，图阳现在想明白，一切都晚了。 谭无咎用力拔出青龙剑，抬脚将图阳踹下马车。 图阳胸膛一股鲜血喷洒在他的脸上，平添几分杀气！ 杨铭看到这一幕，心神大震，紧接着，便是一阵狂喜！ 属于他的机会来了！ “谭无咎勾结……” 杨铭刚刚开口，就看到谭无咎持剑，凌空跃至，已经杀到他的身前！ 他后面的话，来不及再说，连忙抽出腰间青龙剑与之对抗。 叮叮当当！ 杨铭从马上跌落，两人身影撞在一起，在长街上厮杀，剑影重重，剑气纵横，剑招、身法越来越快！ 几个呼吸间。 两道身影相互交错，几乎是同时停了下来！ 从极动，到极静。 背对背站立。 谭无咎面对着陈棠。 陈棠能清晰的看到，谭无咎的左臂上，多出一道剑伤，鲜血渗透衣袖。 但谭无咎好似感受不到疼痛，只是甩了一下青龙剑上的血珠，侧目问道：“杨铭，谭某的剑，可还锋利？” 杨铭正对着青州城的兵马。 众人此刻才看到，杨铭的喉咙上，浮现出一道血痕，越来越大，直到一团血雾喷涌而出！ “好……剑！” 杨铭说完，扑通一声，重重的趴在地上，横尸街头！ “杀了他！” 青州城的玄天观武者、玄师此刻才反应过来，纷纷出手。 霎时间，数十口飞剑朝着谭无咎杀去！ 半空中，寒光闪烁，密密麻麻。 众多青龙卫还有些迟疑，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不管怎样，谭无咎毕竟是青龙司都统。 让他们对谭无咎动手，多少都会有些顾忌。 谭无咎看着迎面而来的数十口飞剑，心中叹息一声。 到此为止了。 纵然他是三品开窍境，面对这么多的飞剑，也抵挡不过来。 不过，他心中已经没有遗憾了。 陡然！ 刺向谭无咎的飞剑，有几口竟失去控制，从半空中迅速的坠落下来。 而且，坠落的飞剑，越来越多！ 在青州兵马的后方乱作一团，人仰马翻！ “大家当心！” “魔刀来了！” “别被他近身……啊！” 伴随着一阵喧嚣尖叫声响起，只见青州兵马的后方血光不断涌现。 一个高大的身影持刀在玄天观的玄师中纵横穿梭，所过之处，断臂、残肢、头颅乱飞，一片鲜红，血气冲天！ 谭无咎精神一振！ 是陈棠！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谭无咎身上之时，陈棠已经闯入玄师阵中，如虎入羊群，大开杀戒！ 谭无咎原本已经放弃，但看到这一幕，也不知怎地，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豪气，热血上涌，重新握紧长剑。 蔡胤终究没看错人。 谭无咎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也朝着前方杀了过去。 实际上，有陈棠在玄师阵中大杀四方，针对谭无咎的飞剑，已经少了大半。 有不少玄师担心自身安危，纷纷撤回飞剑，用以自保。 只不过，被陈棠近了身，这些玄师一身的手段，几乎废了大半。 陈棠第一时间便将筑基境的玄师，杀得七七八八！ 剩下的凝气境方士，对他而言，威胁更小。 ‘万古’刀下，这群玄师四散逃窜，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青龙卫还不出手，绞杀叛逆！” 玄天观的玄师嘶声厉吼。 剩下的三个青龙司校尉、十个卫尉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已有计较。 “动手！” 几人轻喝一声。 就在此时，陈棠突然掏出一枚金色令牌，扬声道：“此乃圣上御赐令牌，谋反的人乃是玄天教，青龙卫听令，全力诛杀玄天教众！” 众多青龙卫愣了一下，又犹豫起来。 他们毕竟没有加入玄天教，名义上，还是听命于圣上。 三个青龙司校尉目光闪烁。 此刻是关键时刻，一旦站错了队，将来就是万劫不复！ 眼下的形势，显而易见。 陈棠、谭无咎毕竟只有两个人。 而龙蟠郡一郡的兵马，都已经调动起来。 更何况，在京城中的局势，也是玄天教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杀！” 三个青龙司校尉当即下令，指挥麾下青龙卫，全力围杀谭无咎、陈棠二人！ 噗噗噗！ 陈棠再度砍翻三人，五十个玄师，已经被他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谭无咎从另一边，冲破人群，杀出一条血路，来到陈棠身边。 两人一手持剑，一手提刀，背靠着背，浴血而立。 强敌环伺之下，两人脸上都没有半分惧色，目光凶狠，杀气腾腾！ 陈棠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有些不真实。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与谭无咎联手，对抗群敌。 第48章 血战长街 少了玄师的威胁，之后就尽是短兵相接，近身血战！ 陈棠、谭无咎只有两人。 一郡之兵马，只要围住他们，耗也能将两人耗死。 必须要尽快脱身，杀出城外！ 对两人最有利的一个因素，就是谭无咎方才第一时间，将图阳和杨铭这两个最大的威胁解决掉了。 而整个龙蟠郡中，谭无咎是唯一的三品武者，战力最强！ “去南门！” 两人都是身经百战，对眼下的形势做出同样的判断。 南门距离两人最近，只有一里路。 “杀！” 几乎是同时，两人朝着南门方向冲杀过去。 谭无咎修为最高，手持青龙剑，一马当先。 陈棠背对着谭无咎，全力护住他的身后、左右三个方向杀来的敌人，让他可以全力应战。 看似谭无咎只面对一个方向，但压力最大。 前方的青龙司，还有三个校尉，十个卫尉，众多青龙卫。 三品武者与四品武者之间的差距，并非不可逾越。 谭无咎只打通奇经八脉中的两条而已。 更何况，谭无咎已经负伤。 唰！唰！唰！ 三个青龙司校尉手持青龙剑，从三个不同的角度，杀向谭无咎，剑光凛凛，招式精妙。 谭无咎浑然不惧，手腕一震，剑身轻吟，连出三剑。 锵锵锵！ 三剑不分先后，撞上三个校尉的剑尖，精准无比，分毫不差！ 就在剑尖碰撞的同时，一道剑气喷薄出来！ 达到五品，修炼出内气，便可运用内力，举手投足，力量大增。 但想要做到内气外放，类似激发出剑气这种手段，便要达到三品，打通经脉才行。 一般来说，最容易打通的就是由丹田起始，通向双手、双足的阳维脉、阴维脉、阳跷脉和阴跷脉。 如此一来，双手、双足，都可以做到内气外放，对战力的提升也最为明显！ 谭无咎打通的两条经脉，便是右手和右脚。 三个青龙司校尉浑身一震，承受不住谭无咎剑气之威，刚刚冲上来，就再度跌飞出去，摔入人群之中。 谭无咎趁此机会，快步向前。 陈棠感受到身后的动静，跟着不断后退。 龙蟠郡的兵马，青龙卫都已经赶到此地，将此地团团包围。 十人组成的官兵，手持一排长枪，口中爆发出一声呼喊，朝陈棠的方向疾冲而来！ 陈棠目光如炬，‘万古’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圈，竟将前方十杆长枪尽数兜转进来，向旁边一横。 咔嚓！ 十杆长枪尽数断裂。 陈棠左手抄起坠落的枪头，朝着前方猛地掷去！ 这一下，看似寻常，却是用上了《罗汉伏魔功中的掷象式。 陈棠每日苦修武道，再加上开启泥丸宫，几种拳法武功，早已达到通其变的境界。 任何招式，都能做到随机应变，信手拈来。 有些甚至已经达到神境！ 掷象式是何等的力道。 蛮族天才桑汗，修炼出四极境，才能接得住。 眼前这些龙蟠郡的精兵，虽然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但最高不过八九品，哪里接得住陈棠的招式。 噗噗噗！ 十个枪头化作一道道流光，瞬间将前方十个官兵的身体刺穿。 余力未尽，沾血的枪头又放倒身后的一排人，才停止下来！ 呼！ 与此同时，左右两侧，各有两柄长剑从天而降，朝着谭无咎和陈棠斩去！ 龙蟠郡的青龙卫出手了。 而且，这是两个青龙司的卫尉，五品武者。 两剑势大力沉，速度极快！ 谭无咎感受到两侧剑锋传来的寒意，却并不理会，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前方，必须要尽快杀出一条血路。 他选择相信陈棠。 以陈棠修炼到四极境，换血圆满的境界，搬运血脉，在力量上，并不弱于五品武者。 但想要与五品武者分出生死，却要花费一些功夫。 眼下，时间紧迫。 容不得半点拖沓！ 陈棠瞬间进入神照状态，左右两斩两刀！ 两个青龙司卫尉眼前只见刀光一闪。 在两人的眼眸中，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团惊艳无匹的刀光！ 这一刻，天地仿佛都静止下来。 噗嗤！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这两个青龙司卫尉的身形一顿，胸前爆出一团猩红的血雾，突然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摔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是两具死尸！ 唰！ 又有几个青龙卫刺剑刺来。 看几人的剑招力道，虽然没有达到五品，也都是六品武者的层次。 陈棠神色冷峻，长刀一闪。 这一刀，用上了‘庖丁解牛’的技法。 陈棠对于青龙司的剑法，早就了如指掌。 这几人的剑招，在他的眼中，简直是破绽百出！ 在这一刻，站在他对面的青龙卫好像已经消失不见。 陈棠的眼中，只剩下对方的肌肉纹理、体内筋骨位置，由于出招的瞬间，姿势的改变，暴露出来的一切破绽！ 噗噗噗！ 陈棠连续出刀。 几个青龙卫才刚刚冲上来，就被陈棠的‘万古’砍翻在地！ 同样是六品，这些青龙卫连陈棠一刀都接不住！ 嗡！ 陡然！ 一道剑吟声响起。 陈棠听风辩位，便知斜后方有一位高手杀至！ 能发出这种剑招的人，恐怕已经达到四品修为。 龙蟠郡的青龙司，也有一个校尉！ 陈棠想都不想，猛然出刀，朝那边的方向一刀斩去。 以他目前的力量，无法与四品武者正面对抗。 但陈棠心中早有计较，准备依仗‘万古’之利，一刀先将对方的兵器斩断！ “嗯？” 陈棠一刀斩落，却突然神色一变。 他这一刀与对方的剑身接触，却并没有发出金戈碰撞之声，反而像是砍在泥潭里，深陷其中。 这是牵引沾粘的力量变化！ 陈棠瞬间想到《白猿剑术中的一式，亡猿灾木。 与对方的剑招，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陈棠也是四品，自然不必担心，可以以刀作剑，施展出亡猿灾木，与对方一较高下。 他只是六品，力量上与四品差距太大。 陈棠不等对方剑招全部施展出来，便一震刀身，将‘万古’抽离出来。 大战至今，陈棠刀法刚猛，快如闪电，每一刀，必有人倒地！ 这是他第一次收手避让。 也幸亏他懂得《白猿剑术，知晓对方剑招的厉害，反应及时。 饶是如此，他刚刚撤手的时候，手臂仍是一阵酸麻，虎口阵痛，‘万古’差点脱手而飞，被对方夺去！ “咦？” 斜后方传来一道惊奇的声音。 岳明山身为四品武者，原本就曾拜过名师，后来才进入青龙司，一路晋升至校尉。 他的这一式剑招，并不属于青龙司的剑法。 只是，他都没想到，自己这一手居然无功而返。 一剑无功，岳明山再度出手，朝陈棠攻来。 “陈棠竖子，敢来我龙蟠郡撒野，纳命来！” 与此同时，一道身披铠甲的身影越过重重人群，手持一杆长矛，大喝一声，朝着陈棠刺来！ 龙蟠郡守，宋阔，五品武者！ 这两人算是龙蟠郡中，最顶尖的高手。 除去两人之外，周围还有诸多官兵、青龙卫趁势杀了上来。 一时间，刀光剑影无数。 面对如此困境，陈棠异常冷静。 对他威胁最大的，还是斜后方的四品校尉岳明山。 余者不足为惧！ 陈棠瞬间进入神照状态，使出气吞八荒的刀法，连续劈出十二刀！ 气吞八荒，并非只能斩八刀。 若是力量速度足够，连续斩出八十刀也没问题。 这一式，关键就在于义无反顾，要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势和决心！ 如此，才符合这一式的神韵和真谛。 刚刚冲上来的一众官兵、青龙卫，纷纷中刀倒地，横尸当场。 岳明山反应极快。 眼见刀光一闪，他想都不想，第一时间收剑后撤，一个跟头翻了出去，险之又险的避开陈棠的神照一刀！ “此子好快的刀！” 岳明山逃过一劫，看着胸口被刀锋划破的衣衫，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四品武者，不只是在内力上，要强于五品。 四品开窍，一旦以真气打通眼窍、鼻窍、口窍、耳窍等几处穴窍，就意味着自身的五感都会提升到另一个层次，反应速度大增！ 正因为如此，岳明山才能避开陈棠的神照一刀。 而龙蟠郡守宋阔手中的长矛，被陈棠的‘万古’斩断，自己却毫发无损。 这也是长兵器的好处之一。 当然，最主要的是，陈棠和谭无咎不断在向南门靠拢。 陈棠担心谭无咎腹背受敌，无法向前出刀。 且战且退之下，‘万古’刀锋斩不到宋阔的身上，他才逃过一劫。 两人血战长街，距离南门，只有一里的路程，却走得极为艰难！ 每前进几步，两人的脚下，都会留下几具尸体。 陈棠依仗入神坐照、听风诀、武帝刀法，应付源源不断的对手，仍感到一阵压力。 不只是体力，就连心神都消耗极大。 他的精神要时刻紧绷，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血洒街头！ 谭无咎的形势，就更加艰难。 他的境界最高，若是单打独斗，或是面对三个四品校尉的围攻，都可以从容应对。 但除了三个四品校尉，还有七个卫尉、不少青龙卫都向他围攻过来。 甚至还有几个侥幸逃脱的玄师，此刻又调转过来，站在后方人群中，利用飞剑来不断对谭无咎发动攻势。 三个青龙司校尉，已经被谭无咎杀了两人。 七个卫尉，也被他斩杀三人。 但陈棠明显能感觉到，谭无咎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步伐也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如此鏖战，对他的消耗太大了。 便是这短短不到一里的路程，谭无咎的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 有一处剑伤在左肋，甚至能看到森白的肋骨！ 这里正是青龙甲的前甲和后甲缝制的缝隙，是被一口飞剑所伤。 随着谭无咎不断出手，这道伤口正在汨汨流淌着鲜血，早已渗透内衫。 他左边的裤腿，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谭无咎面无表情，大战至今，一声未吭。 但他心中清楚，随着鲜血不断流失，身体已经越发虚弱。 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谭无咎再杀一人，用力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睁大双眼，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南门。 “快了，就快了！” 谭无咎咬紧牙关，再度握紧手中之剑。 他心中，就只剩下一个信念。 就是将陈棠送出城外！ 算是他给蔡胤的一个交代。 这番大战之下，他手中的青龙剑，都已经锋芒不再。 剑身上，遍布缺口，已是残破不堪。 一剑刺来。 看着这个曾经在他手中当差的青龙司卫尉，谭无咎挥剑一荡！ 锵！ 他手中的青龙剑终于不堪重负，应声折断！ 噗嗤！ 对方一剑刺中他的肩头。 谭无咎好似感受不到疼痛，猛地将手中的断剑扔向对方。 此人连忙侧头避让。 就在此时，谭无咎上前一步，任由对方剑身刺穿肩膀，施展擒拿手，一把夺过这柄青龙剑！ “嘶！” 这个卫尉倒吸一口冷气。 他见过狠人。 但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 谭无咎将肩膀上的青龙剑拔出来，趁着对方惊愕错神之际，一剑刺破此人的喉咙！ “杀！” 龙蟠郡守宋阔从兵士的手中夺来一杆长矛，与岳明山联手，从左右两侧，再度杀至！ “哼！” 陈棠神照一刀，逼退岳明山的同时。 左手猛地探出，一把抓住刺来的长矛，挥刀一斩，将长矛斩断。 随后，陈棠猛地将手中的断矛，抛向躲藏在人群中的一道身影！ 此人正是刚刚刺伤谭无咎的玄师。 噗！ 这个玄师以为躲藏在人群中，便可安然无恙。 没想到，他已经被陈棠锁定，一记断矛贯穿胸膛，带着他的身躯，将他钉死在身后的木柱上！ 就在此时，谭无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的左腿经脉没有打通，不如右足灵便有力，躲闪不及，被剑锋划过，瞬间血流如注！ 陈棠与谭无咎背靠背，明显感觉到谭无咎的状况，已经越来越差。 几乎已经无法站立，完全靠抵住他的后背，还在勉力支撑。 陈棠回头看了一眼南门的距离。 两人沿着长街，一路血战至此，距离南门就只剩下十几丈远！ 此刻，宋阔、岳明山等人再度围杀上来。 “剩下的交给我！” 陈棠猛地转身，将谭无咎背在身后，低喝一声：“捂住双耳！” 第49章 逃出生天 谭无咎并不知陈棠用意。 但他确实已经撑不住了，就连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许是失血过多，他脑子昏昏沉沉，听到陈棠的提醒，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捂住了耳朵。 只是这么稍微一耽搁，宋阔、岳明山等众人，已经杀到近前。 刀剑近在咫尺，寒气逼人！ 陈棠神色镇定，蓦地张口，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大吼！ 《狮吼功爆发！ 这一声大吼，如平地惊雷，震耳欲聋，惊天动地，摄人心魄！ 距离陈棠很近，修为不高的武者，只觉得双耳刺痛，嗡鸣作响，两眼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即便是宋阔、岳明山这样的高手，也是如遭雷击，浑身一震！ 陈棠在京城，击杀蛮族天才桑汗，得圣上钦封‘狮虎罗汉’，一战成名。 岳明山、宋阔对此，也有所耳闻。 可两人毕竟远在青州，只是知道一个结果，对于擂台上的一招一式，诸多细节，并不清楚。 陈棠这一声狮子吼，震得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两人微微一怔，稍有错神。 就在此时，寒光乍闪！ 陈棠出刀了。 神照状态下的燃木刀！ 噗！噗！噗！ 血光涌现。 宋阔的头颅，被一刀砍下来。 岳明山很快恢复清醒，想要躲闪，终究没能避开，‘万古’一刀，几乎将他劈成两半！ 他蹬蹬蹬倒退数步，低头看了一眼。 只见自己的胸前一道巨大狰狞的伤口，从左肩到右肋，脏腑都暴露出来，鲜血狂涌不止！ “啊！” 岳明山惨叫一声，想要捂住伤口。 但这一刀，几乎是毁灭性的。 他已经活不成了。 实际上，岳明山修炼到四品开窍，完全是有可能挡住陈棠的《狮吼功。 陈棠毕竟还没修炼出内气，只是凭借着《罗汉伏魔功中的青狮式，来催动爆发出一声狮子吼，威力远没有达到极限。 只要岳明山以内气，堵住耳窍，便可将《狮吼功的音波冲击，隔绝在外。 只可惜，岳明山不知道陈棠有这种手段。 毫无防备之下，着了道。 这正是音击武学的可怕之处。 若是没有心理准备，便会猝不及防。 陈棠两刀解决掉宋阔、岳明山两个威胁最大的高手，又连续挥刀，砍翻前方还处在失神状态下的众人，朝着南门冲去！ 一位青龙司卫尉持剑拦住陈棠去路。 陈棠脚步不停。 刀光一闪。 两人交错而过。 这个青龙司卫尉倒地身亡！ 没了四品武者的威胁，陈棠压力大减。 即便是五品武者，也挡不住他的神照一刀！ 余者，就更不足为惧。 即便陈棠背着一个人，仍能在人群中左劈右砍，势不可挡，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呜呜！ 就在此时，陈棠双耳一动。 在周围乱糟糟的喊叫声中，听到背后风声有异！ 这是箭矢破空之声！ 陈棠没有回身去格挡，而是保持前行的速度，朝着斜前方横跨一大步，避开身后的两支箭矢。 “放箭！放箭！” 龙蟠郡尉盯着人群中的那道身影，振臂一呼。 在这之前，陈棠和谭无咎两人血战长街，周围大多数都是龙蟠郡、青州城的兵马。 一旦放箭，极大可能会误伤自己人。 此刻，眼看着陈棠即将带人逃离，龙蟠郡尉再也按耐不住，当即对身后的弓箭手下令！ 唰！ 一片羽箭密密麻麻，朝着陈棠的方向覆盖过去。 听得身后一阵风声，陈棠没有回头去看，便猜到有大片箭矢射来。 陈棠运用虎跃涧的身法，身形一矮，一个箭步便钻入前方的人群中、 噗噗噗！ 箭矢如雨，瞬息即至，落入南门口的人群中，瞬间射倒一大片！ “哎呦！” “哪来的羽箭！” 陈棠利用人群，避开射来的羽箭，非但毫发无损，南门口的众人反而损伤不小。 龙蟠郡的城门早已关闭。 城门足足有一丈多高，由厚重结实的圆木搭建而成，再由铆钉契合在一起，得有专门的攻城车，攻城锤才有可能将其撞破。 陈棠只是六品，力量再大，也只是肉体凡胎，撞不开这种厚实的城门。 “放我下来，你自己逃吧。” 就在此时，谭无咎悠悠转醒，看到陈棠的处境，叹息一声。 虽然他刚刚捂住耳朵，但由于距离太近，体力耗尽，失血过多，还是被陈棠的狮子吼震晕过去。 随着陈棠一路奔行，几经颠簸，他才苏醒过来。 说罢，谭无咎便想要从陈棠的背后下去。 他早已萌生死志，不想在此刻拖累陈棠。 “别动！” 陈棠左手将他托住，低喝一声：“先逃出去再说！” “还有力气吗？” 陈棠看了一眼城墙上的守卫，沉声道：“帮我解决掉上面的人！” 谭无咎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况，丹田已经空空如也。 内气早已耗尽。 但他深吸一口气，又重新握紧手中长剑。 不管怎样，先帮助陈棠逃出城再说！ 陈棠来到城墙下，脚步不停，张嘴咬住‘万古’，同时手脚并用，施展壁虎游墙术，朝着墙头上窜了过去。 嗖嗖嗖！ 身后一道道箭矢疾射而来。 陈棠尽可能的躲闪。 谭无咎毕竟身上还穿着青龙铜甲，可以抵挡一石弓的箭矢。 只不过，墙头上守卫射下来的羽箭，就需要谭无咎以剑来格挡！ 好在陈棠的壁虎游墙术，早已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即便背着一个人，三丈多高的城墙，陈棠手脚并用，只三五下便爬了上去！ 陈棠对着墙头上，扔下弓箭，抽出腰刀包围过来的众位守卫咧嘴一笑。 ‘万古’坠落，刚好被他的手掌接住！ 下一刻，墙头飙血！ 几具尸体从城墙上掉落下来。 “咴咴！” 城墙外，突然传来一阵马儿嘶鸣之声。 陈棠低头一看，正是在城墙下久候多时的呼雷豹！ 陈棠背着谭无咎，左手按住墙头的石砖，一跃而下。 在半空中的时候，脚掌踩在城墙的缝隙中。 连续几下，降低坠落的缓冲。 最后轻飘飘的落在呼雷豹的背上。 就在此时，南城门也被缓缓打开，龙蟠郡的兵马准备追杀出来！ 呼雷豹理都不理，仰头长鸣，绝尘而去。 等龙蟠郡追兵冲出城外的时候，呼雷豹早已逃到天边，只剩下一个小黑点，转眼消失不见。 第50章 广阔天地 青州疆域的东边，凸起一片半岛，深入东海。 龙蟠郡，就在这片半岛上。 若是一路南下，还是会来到东海。 得向西行走，离开这片半岛的区域，再朝南行去，才会抵达夏江。 好在有呼雷豹相助，以它的脚力，龙蟠郡的追兵，怎么都追赶不上。 两人一骑，逃了将近两个时辰，确定彻底甩开追兵，陈棠才渐渐放缓脚步。 将背后的谭无咎，从马背上扶了下来。 谭无咎身上多处剑伤，特别是左肋的一道伤口，伤势极重，失血过多，已经处在昏迷状态。 若是不及时救治一番，恐怕他撑不了多久！ 陈棠脱下谭无咎的青龙甲，从怀中摸出一些金疮药，将他身上的伤口涂抹一遍。 这都是皇宫中的药品，效果极好。 刚刚洒在伤口上，谭无咎身体无意识的抽动几下。 没过多久，伤口的血便止住了。 陈棠从身上撕下几条布帛，将谭无咎身上的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随后，又给他喂下一颗固本培元的丹药。 陈棠看了一眼谭无咎。 由于失血太过，消耗极大，谭无咎面无血色，嘴唇苍白。 这颗丹药服下之后，他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润。 看样子，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陈棠自己也吃下一粒，闭眼调息。 丹药吞入胃中，化作一道暖流，在体内缓缓流淌，涌入四肢百骸，身上的疲惫感减轻不少。 片刻之后，陈棠轻舒一口气，睁开双眼。 不知何时，谭无咎已经醒了，目光茫然，似乎仍未完全清醒。 陈棠没有出声打扰。 半响之后，谭无咎仿佛才苏醒过来，幽幽叹息一声，道：“你为何要救我？” “你为何要帮我？” 陈棠不答，反问一句。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谭无咎会做出这样的惊人之举！ 谭无咎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或许，是因为你那一刀，斩醒了我。” “什么？” 陈棠露出一丝疑惑。 谭无咎轻声道：“那晚，我出手阻拦蔡胤，只是不想他因为得罪宋木，而与玄天教交恶，却从未想过会害死他。” “可毕竟是因为我的阻拦，才让宋木得手，将蔡胤杀死。” 提及这段往事，陈棠心中更是难掩怨愤。 但他并未说话，只是默不作声。 谭无咎道：“我当时，真想一剑杀了宋木，但，我不敢，我甚至不敢亲口说出那晚的真相。所以，我故意提醒晓媚，蔡胤的剑是唯一的证据，想借她之口，将此事公之于众。” “我相信，她一定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只是，我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刚烈……” 谭无咎提及此事，眼神中有惋惜、懊悔，但更多的是痛苦。 停顿片刻，谭无咎继续说道：“此事借晓媚之口说出，我只是不想蔡胤死的不明不白，我有诸多顾忌，不敢替蔡胤报仇。” “直到，你那一刀杀了宋木……” 谭无咎深吸一口气，道：“你那一刀，彻底让我清醒过来。让我意识到，我的血，原本也是热的。” “原来，玄天教没那么可怕。”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只要抛却权势地位，抛却生死，便可无所顾忌！什么玄天教，什么观主，还不是只有一条命！” 谭无咎身在青龙司，又拜入玄天教，身上多了种种束缚和枷锁。 久而久之，便磨去了棱角和锋芒，体内的血也渐渐凉了。 以至于，蔡胤死在自己面前，都不敢为其报仇。 直到陈棠的出现。 那个只有八品，没有身份地位的少年，为了报蔡胤对他的提拔照顾之恩，怒起杀人，一刀结果了玄天教观主！ 那一幕，给谭无咎带来极大的震动。 他的修为，当时是四品开窍。 面对一个凝气境的方士，却懦弱的不敢出手。 以至于亲眼目睹蔡胤、秦晓媚死在自己的面前！ 后来，谭无咎因为武安郡之功，被玄天教一番运作，安排到了青州城，成为青州城青龙司的都统。 官位、地位提升了，身份也有所变化，权势更胜从前。 但谭无咎却从未有过一刻的快乐。 每当回想起，蔡胤、秦晓媚这么多年跟在他身边，一路走来，他心中便觉得痛苦万分，懊悔不已。 他每日只能将自己喝的酩酊大醉，来麻醉自己。 只有在大醉的状态下，他什么都不想，才不会感受到那种痛苦。 一旦清醒过来，那种痛苦便如潮水般袭来！ 谭无咎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或许，他会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最终死去。 直到那一天，他耳边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陈棠。 谭无咎的脑海中，逐渐清醒过来。 这样糊涂的活下去，不如轰轰烈烈的活一场，抛弃一切，只凭心意，杀个痛快！ 于是，他带着杨铭等人，与图阳一路来到龙蟠郡。 实际上，从他对图阳、杨铭出手的一刻，他就没打算活下来。 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谭无咎有很多话，没有对陈棠说。 但陈棠已经明白了。 谭无咎对蔡胤、秦晓媚心中有愧，才会如此痛苦，一心求死。 也正因为这种愧疚，因为陈棠曾杀掉宋木，他这次才会出手帮他。 “我不是蔡头，也无法替死去的人原谅你。” 说到这，陈棠停顿了下，道：“但，或许伱刚刚已经死过一次了。” 谭无咎心头一震。 陈棠口中的死过一次，不仅仅指，两人险死还生，逃了出来。 更是在说，那个懦弱胆怯的谭无咎，已经死掉了！ 陈棠道：“活下去吧，当年蔡头麾下几个青龙卫都还在，若有机会，去看看他们。” “他们……” 谭无咎的脑海中，浮现出汪燕离等人的身影。 这些人对他失望至极，当初为了蔡胤，断然离开青龙司，好久没有消息了。 “可是……” 谭无咎苦笑了下，道：“我如今叛出青龙司，杀了这么多人，乾国已经容不下我了。” “天下之大，又不只有乾国。” 陈棠道：“笼鸟有食汤刀近，野鹤无粮天地宽。你此番斩断青龙司的枷锁，没了诸多束缚，广阔天地，何处去不得！” 陈棠看向南边的方向，长刀一指，道：“我准备南下渡江，去夏国的江湖上闯荡一番，将来若有机会再回来。” “南夏？” 谭无咎轻喃一声。 第51章 惊变 陈棠不是没想过北上，回到三千雪岭躲避一下。 但他已经被玄天教盯上，北上路途遥远，变数太大。 就算能回到雪山上，恐怕也会给武帝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回想起武帝苍白的脸色，或许当年一战，给他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创伤。 玄天教并不知武帝还活着。 一旦知晓此事，恐怕会动用一切力量，前往雪山围杀武帝！ 就在此时，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一骑正从远处疾驰而来。 “追兵？” 谭无咎脑袋有些昏沉，皱了皱眉。 “应该不是。” 陈棠摇了摇头。 追兵来得不会这么快，方向也不对。 一骑看上去，像是从京城的方向而来。 陈棠将谭无咎搀扶上马，自己也骑上呼雷豹。 若情况不对，便立即骑马逃离。 来人越来越近。 陈棠凝神一看，倒是轻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来人竟是长孙鸣。 很快，陈棠心中又突然涌起一丝不安。 待长孙鸣来到近前，看到长孙鸣的脸色，陈棠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 “怎么，要来送我吗？” 陈棠不知道自己在回避什么，笑着问道。 “是啊。” 长孙鸣也撑起一丝笑容，道：“来送送你，在江边我家安排了船，可以送你过江。” 陈棠又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长孙鸣从京城方向而来，却在茫茫青州精准的找到他，确实令人惊奇。 “我爹与乌孙国有生意往来，那边的国王曾送给他一只苍鹰。” 长孙鸣指了指头顶。 陈棠抬头望去。 只见有一个小黑点正盘旋在他的头顶上，穿梭在白云之间，若隐若现，若不抬头去看，根本不会留意。 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陈棠才缓缓问道：“京城出事了？” 长孙鸣抿着嘴唇，点点头。 陈棠深吸一口气，才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长孙鸣沉默片刻，才艰难的说道：“圣上为平息天怒，于祭天台自焚……” 谭无咎闻言，心神大震。 陈棠面无表情，只是握刀的手掌又紧了紧！ 元青山还是没能撑下去。 他终究熬不过自己的良心。 元青山早就知道，所谓的青州水患，就是玄天教的手笔。 可日蚀不祥的固有观念，早已深入人心，根深蒂固。 根本没有多少人相信他。 继续撑下去，死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玄天教绝不会留手！ 长孙鸣道：“圣上最后已经有意退位，想要以此作为交换，来让玄天教收手，但玄天教主都没见他，圣上在玄天观外站了一天一夜……” 谭无咎叹息一声，道：“玄天教真是恶毒，利用日蚀天象，发动青州水患，以无数百姓的命来逼死圣上！如此，他们还不必担负弑君的恶名。” 长孙鸣道：“玄天教正是看准了圣上的仁慈，才会如此。” 陈棠默然。 就算元青山硬撑，也是大势已去，玄天教有无数手段可以对付他。 从他选择与玄天教对立的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皇后呢？” 陈棠问道。 长孙鸣低声道：“在圣上自焚的一刻，皇后也冲了上去，随着圣上焚身而亡。” 陈棠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仿佛一口气堵在胸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当初在西坪寺中的一幕幕。 他与师兄的每一次交谈，每一句话。 他如今身上这件衣衫，就是师嫂杜氏给他亲手缝制的。 “师嫂上山来，没给你带什么礼物，这件衣裳你穿一下，合不合身？哪里不舒服，我再给你改一改……” “师弟，伱天天修炼这么苦，多吃点。” 师嫂给他盛饭夹菜的画面，仿佛就在昨天。 杜氏是皇后。 可不论是对陈棠，还是待人，都没有一点架子。 元青山、杜氏相识于微末，十几年流落在外，携手生活，不知吃了多少苦。 后来，元青山入京，继承大统，也不曾负于杜氏，坚持立她为后。 没想到，两人竟落得这般结局。 长孙鸣看着陈棠。 陈棠看上去，比他想象中的要平静许多，似乎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长孙鸣暂时放下心来。 来之前，他生怕这个消息带给陈棠太大的冲击。 若元青沐在此，就一定会意识到陈棠的异常。 他越是平静，便越可能有惊人之举！ 上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以八品修为，强杀了玄天观主宋木！ 再上一次，看似平静的陈棠，从两个白役开始，杀了崔勇、崔召，最终将整个常泽县的衙门，杀了个天翻地覆！ 陈棠又问道：“现在乾国谁是皇帝？” 元青山自焚而亡，为争夺帝位，京城必定会陷入一片混乱。 长孙鸣道：“圣上驾崩之后，京城大乱，元青河不知被谁放出来了，聚集不少势力，在太尉宇文茂的支持下，想要继承大宝。” “只不过，四大氏族中，除了宇文家，其余三家都站在圣上之子元泰平这边。” 陈棠点点头。 当初，元青山虽然拒绝了立独孤氏族的一位女子为后，却给元泰平在独孤氏族中，挑选了一个少女联姻。 若是元泰平登基，这位独孤氏便是新的皇后。 所以，独孤氏族才会支持元泰平。 只不过，最终帝位的归属，还要看玄天观。 长孙鸣继续说道：“京城各方势力都卷入其中，不光是四大氏族，还有三公四司九卿，几乎都纷纷站队。玄天观的几位长老，都表态支持元青河。” “最终还是左护法出面，支持元泰平称帝，才打破两方势力的平衡。” 左护法，陆离。 陈棠当初在皇宫中，曾与其有过一番交谈。 陆离是太子太傅，名义上还是元泰平的师父。 或许是念在这层身份上，陆离选择支持了元泰平。 长孙鸣道：“元泰平登基称帝，当晚便将元青河一家全杀了。” 以陈棠对元泰平的了解，对此倒并不意外。 “黑狗怎么样？” 陈棠问道。 长孙鸣道：“黑狗还好，只是他没能护住圣上，心中自责不已。京城大乱刚刚平息，他还无法抽身离开，便让我来找你，将京城的消息跟你说一声。” 第52章 屠蛟 长孙鸣道：“圣上驾崩，玄天教势大，陈兄，你只能前往南夏了。” 停顿片刻，长孙鸣又道：“你放心，我们长孙家有人在南夏做点生意，到时候，你过江去了南夏，会有人接应你。” 陈棠点点头，道：“这位是谭无咎，原本是青龙司都统，刚刚因为救我已经叛出了青龙司，还杀了不少玄天教的人。” “谭大哥，佩服。” 长孙鸣闻言，肃然起敬，连忙拱手行礼。 “不敢当。” 谭无咎苦笑一声。 陈棠道：“长孙，劳烦你将他送到江边，过江去吧。” 一边说着，陈棠将谭无咎扶下呼雷豹，放在长孙鸣的马背上。 “你去哪？” 长孙鸣皱眉问道。 “我还有点事。” 陈棠笑道：“伱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长孙鸣心中放心不下，当即说道：“什么事，我同你一起。” “不必了。” 陈棠摆手道：“谭兄伤势不轻，需要人照顾，你帮忙将他护送到江边就好。” 长孙鸣沉吟片刻，道：“那你快去快回，我们在江边等你。” “好！” 陈棠点点头。 “陈兄弟，你……” 谭无咎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神中带着一丝忧虑。 他见识过陈棠的手段和血性。 当初，为了蔡胤，怒杀宋木之时，便可见一斑。 谭无咎虽然不知道陈棠要做什么，但必定是极其凶险之事！ 可他刚刚开口，便被陈棠打断，笑道：“谭兄，不必担心，咱们南夏江湖再见。” “好，我在南夏等着你。” 谭无咎只好点点头。 三人道别。 长孙鸣载着谭无咎，一路南下，直奔夏江而去。 陈棠待两人走远，深吸一口气，先是朝着北边跑了一段路，绕过可能从龙蟠城跟来的追兵，才朝青州东边的八百里大泽方向疾驰而去！ 当得知元青山身亡的一刻，他突然间明白了许多事。 当初，在皇宫中，元青山赠给他‘万古’的时候，他不想收。 因为这柄刀是陈大安留给他的，但陈大安已经死了。 蔡胤重铸此刀，赠予他之后，蔡胤也死了。 所以，陈棠对此事有些抵触。 但元青山说道：“所以，你更要收下这柄刀。” 陈棠当时感觉，元青山这句话，似乎只说了一半。 可没等他想明白，元青山就岔开了话头。 此刻回想起来，陈棠终于明白，元青山赠刀的用意。 那天，元青山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 他也知道，陈棠这柄刀的来历。 赠给陈棠刀的陈大安和蔡胤，确实都死了。 但陈棠，曾以此刀为两人复仇！ 所以，元青山才会说，你更要收下这柄刀。 元青山希望未来有一天，陈棠会手执‘万古’，来替他报仇雪恨！ 陈棠现在还做不到。 就这样走了，前往南夏，固然是最稳妥理智的办法。 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玄天教逼死元青山！ 他现在就要玄天教付出代价！ 来到这个世界至今，陈棠做事，向来理智，也相对冷静。 即便是当初，在武安郡众目睽睽之下，斩杀宋木，其实也并非是一时冲动。 他还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当时有胖老头在场，性命无忧。 最差的结果，就是逃回雪山，与武帝为伴。 但今天他要做的事，一旦成了，就没有退路了！ 很可能是九死一生！ 陈棠微微低头。 握着刀鞘的拇指轻轻一挑。 仓啷！ 一截‘万古’出鞘，露出刀柄处，那泛着血光的两行小字。 他要屠蛟！ 以蛟龙之血，来祭奠元青山！ 呼雷豹驮着他，一路疾驰，跑了将近大半天。 天色渐黑之际，终于再度抵达青州大泽。 以他的修为境界，当然不可能杀死那条银蛟。 他唯一能杀死的，就只有那头幼蛟！ 既然这两头蛟龙，为虎作伥，害得无数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那他也让这两条恶蛟，尝尝失去家人的滋味！ 陈棠一路行来，体内血脉仿佛燃烧起来，越发滚烫！ 在前世，他曾听说过周处除三害的典故，三害其一，便是蛟龙！ 他今天也要效仿前世先贤，宰了那条幼蛟！ 陈棠从呼雷豹身上翻身下来，再度潜入大泽之中。 上次他来过一次，这回轻车熟路，很快就摸到那处窟穴的深处。 那条真龙被了空法师拖住。 而银蛟经常外出，发动山洪。 这便是陈棠的机会！ 陈棠潜伏在窟穴角落里，探头向外面望去。 窟穴之中，只有那头幼蛟，蜷曲着身子，似乎正在小憩。 这条幼蛟的腹部处极为鼓胀，看上去应该刚刚吃过东西，比身躯的其他部位，最少粗壮了几圈！ 陈棠蹑手蹑脚，踩着窟穴的边缘，缓缓来到幼蛟的上方。 在进入窟穴之前，‘万古’就已经出鞘。 陈棠盯着下方的幼蛟，目光如炬，猛然从上方一跃而下，双手握住‘万古’，朝着幼蛟的脖颈狠狠的砍了下去！ 就在他纵身跃下的同时，幼蛟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下一刻，刀光一闪。 一个看似渺小的身影从天而降，斩向他的脖颈。 寒气森森！ 幼蛟嗅到一丝危机，连忙侧头躲避，同时一口咬下去！ 陈棠瞬间进入神照状态。 整个人的反应速度更快！ 噗嗤！ ‘万古’落下，没能砍中幼蛟的脖颈，反而斩在它的额头上，卡在骨头缝隙中，无法再砍下去！ “嘶！” 幼蛟惨叫一声，不断吞吐着蛇信，疯狂的摇头摆尾。 陈棠刚刚拔出‘万古’，巨大的力量，便将他甩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墙壁上。 呼！ 幼蛟额头上，血流如注。 但这一刀划破血肉，却被幼蛟的头骨挡住，毕竟没有伤到要害。 幼蛟大怒，嘶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狰狞獠牙，闪烁着寒光，朝着陈棠冲杀过来！ 在神照状态下，陈棠纵身闪避，绕到幼蛟的身后，又是一刀砍下去！ 砰！ 就在‘万古’砍在幼蛟身上的同时，幼蛟巨大的尾巴，也抽在陈棠的身上，爆发出一声闷响。 “噗！” 陈棠浑身大震，口吐鲜血。 这一下力量太大了，以他四极境的肉身筋骨，都承受不住，砸得他脏腑都遭受到震动！ 这还只是一头幼蛟的力量！ 第53章 开膛破肚 呼！ 恶风袭来。 这头幼蛟趁着陈棠受伤之际，再度甩动尾巴，照着陈棠的方向劈头盖脸的砸过来！ 陈棠翻身一滚，避开幼蛟的攻击，神色凝重。 真正让他感到心惊的是，刚刚他那一刀，明明砍在幼蛟的身上。 但却好似砍在岩石上一般，刀锋在鳞甲上划过，只是在幼蛟的背上留下一道白痕。 好强的防御！ 以‘万古’的锋芒，都无法破开这头畜生的鳞甲！ 当然，也是陈棠自身力量不够。 若是他的修为再精进两个层次，一刀之下，便能将这头幼蛟斩成两段！ 陈棠在白骨堆上，一边躲闪，一边观察幼蛟的破绽。 若这头幼蛟浑身上下，都是这般坚硬无比，那他只能掉头就逃。 实际上，这头幼蛟背部一截身躯的鳞片最大，已经生长成型，呈现青黑色，看上去坚不可摧。 而在幼蛟的脖颈处，鳞片却相对细小绵密，也是幼蛟的要害之一。 当然，幼蛟的脑袋上，没有鳞片，也会被‘万古’所伤。 刚刚那一刀，虽然被幼蛟的头骨卡住，但还是给幼蛟带来不小的伤害，鲜血横流！ 陈棠吞下一粒丹药，没有贸然出刀，继续在这窟穴中与幼蛟缠斗。 他必须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若是无法对这头畜生造成重创，这畜生再给他来一下，他的身体也承受不住。 这个窟穴，只是幼蛟平时休息的地方。 虽然宽敞，但对幼蛟三丈长的身躯而言，很难完全活动开。 再加上，这头幼蛟刚刚饱餐一顿，不知吃了多少人，整个腹部圆滚滚的，与头颈和尾部相差巨大，显得很不协调。 双方你追我赶，这头幼蛟始终无法伤到陈棠分毫，内心越发烦躁！ 头上的伤口，流血不止。 就在此时，鲜血滴进眼睛，模糊了视线。 陈棠眼前一亮。 机会！ 他猛地上前，来到幼蛟的身后，照着它的脖颈狠狠砍了下去！ 噗嗤！ 一刀见血！ 这一刀，虽然没能将幼蛟的脑袋砍下来，但还是对他造成重创！ ‘万古’的刀锋，切开幼蛟脖颈处的细密鳞片，刀锋没入大半！ “嘶嘶！” 幼蛟吃痛，惨叫连连，直接抛下陈棠，朝着窟穴外面逃窜而去。 “哪里逃！” 陈棠怒喝一声，已经杀红了眼，提刀追了上去，誓要将这头畜生斩杀于此！ 转眼间，这头幼蛟逃出窟穴。 望着前方大片水泽，犹豫了下，没敢下去。 它浑身流血，遭到重创，一旦入水，如此浓烈的血腥气不知会引来多少水泽中的猛兽！ 这头幼蛟仰头望去，巨大的身躯，竟朝着陡峭的山崖上攀爬而去，极为灵活。 腹下还未完全生长出来的双足，在这一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每一下，双足的爪子都能深深的抠进石壁之中，幼蛟迅速的朝山顶上爬去。 陈棠追出来，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同样施展壁虎游墙术，朝着幼蛟追了过去。 今朝若是不能将其斩杀，一旦放走，再想杀它就难了。 幼蛟粗壮圆滚滚的腹部，终究拖慢了它的速度。 眼看着山顶就在眼前，幼蛟突然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不知何时，陈棠已经追上来，一刀刺进幼蛟的下腹！ 在三千雪岭狩猎的那段经历，带给陈棠许多宝贵的经验。 有许多野兽的背部虽然坚硬，但腹部却异常柔软，一般不会轻易示人。 腹部正是这些野兽的弱点！ 在刚刚的缠斗中，陈棠便注意到，幼蛟不断的扭动身躯，摇头摆尾，攻势凶猛。 但每一次攻击中，幼蛟的腹部都不会暴露出来，隐藏的很好。 只不过，陈棠实在没机会下手。 而如今，幼蛟仓皇逃窜，沿着石壁向上攀岩，却给了陈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陈棠顺着幼蛟双足的缝隙中，追赶上去，一刀插进幼蛟的胸口！ 噗嗤！ 腥臭的鲜血，喷洒陈棠一脸。 幼蛟吃痛之下，一边扭动身躯，一边继续向上爬行。 陈棠双手握刀，刀锋向下。 两种力量的撕扯之下，幼蛟胸口的伤痕越来越大，一直划到腹部末端的位置，才卡住停止下来！ “嘶嘶！” 幼蛟已经爬上山顶，但自己却被开膛破肚，嘶鸣不已，在山顶上疯狂的摆动身躯，陷入痛苦之中，变得极为暴躁！ 轰隆隆！ 幼蛟的尾巴横扫而过，几株古树应声而断，激起无数尘土。 鲜血混合着泥土，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臭气息！ 陈棠早已躲开。 这头幼蛟遭此重创，明显活不成了。 别被这幼蛟临死前的疯狂，再将他伤了。 就在此时，陈棠发现这处山崖的下方，正有不少村民站在那，瞪大双眼，满脸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这些村民的手中，捧着各种牛羊等祭祀的东西，还有一些香火，来到此地，明显是想要拜祭这片大泽中的蛟龙。 没想到，这些村民亲眼目睹了陈棠屠蛟的一幕！ 这给他们的心神，造成极大的冲击！ 蛟龙在他们的心中，那是神明一般的存在，怎么可能受伤。 可眼前，这头蛟龙竟被一个年轻人开膛破肚！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这头幼蛟腹部破开之后，不断翻滚之下，里面掉落一个个血色肉块。 一眼望去，足足有数十块！ 这些血色肉块中，有些已经腐蚀得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但仍能分辨出来，这些都是人的尸体！ 有些似乎才刚刚吞下去没过多久，还能认出本来的面貌。 陈棠在这些尸体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脸庞。 那是龙隐村的村民。 有些甚至只是孩童。 这个将蛟龙奉若神明的村落，最终却葬身这头幼蛟的腹中，那些村民，成了这头幼蛟的食物口粮。 陈棠心中唏嘘。 当初，他已经将蛟龙之事说出来，可龙隐村没有多少人相信。 除了洪擒虎，只有寥寥数人选择离开龙隐村。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人才躲过此劫。 山崖下方的那些村民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苍白，有的跪倒在地，有的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呕吐着。 幼蛟吃人的一幕，比陈棠屠蛟带给他们的冲击还要大！ 第54章 插翅难逃 这头幼蛟挣扎半响之后，终于耗尽所有的气力和生机，一动不动。 在它的身上，遍布猩红的污泥，周围躺着数十具被它吞下的尸体。 直到此刻，陈棠才轻舒一口气。 他本想立即离开，但转念一想，又提刀来到幼蛟身旁。 虽然只是幼蛟，但毕竟是一头蛟龙，身上应该有不少宝贝。 不说其他，光是蛟龙外面这层生有鳞甲的皮，便可利用起来。 转念至此，陈棠提起‘万古’，顺着腹部巨大的豁口，迅速的将蛟龙皮蜕了下来。 当初在三千雪岭狩猎的时候，这种事没少干，不算生疏。 剥皮之后，陈棠在幼蛟的嘴里扣了半天。 又将幼蛟的躯体肢解一番。 传说，修炼得道的蛟龙，一般都有内丹之物。 只可惜，没找到所谓的‘内丹’。 想必这头幼蛟才刚刚出生，还没到修炼出‘内丹’的那个境界。 想想也对。 若这头幼蛟真修炼出内丹，死的人就是他了。 当然，没找到内丹，倒是让陈棠找到另一样物件。 一根约莫拇指粗细，紧贴着幼蛟脊骨的一条肉筋！ 陈棠全力拉扯了下，竟然没能将其扯断。 这条大筋，极为坚硬，韧性十足！ 陈棠将幼蛟皮简单叠了几下。 毕竟是三丈长的蛟龙皮，即便叠起来，也有厚厚的一层。 陈棠又以这条蛟龙筋将其绑在背上，缠绕几圈固定下来，才朝着山崖下行去。 山崖下方的村民，看着陈棠的眼神，如见鬼神！ 今天他们前来拜祭蛟龙，受到的冲击太大了。 先是蛟龙身死。 随后，便是亲眼目睹蛟龙腹中的上百具死尸。 再之后，这个年轻人，竟然将一条蛟龙剥皮抽筋！ “你，你，你……怎么敢……” 在这些村民的心中，对蛟龙的崇拜和敬畏，早已深入骨髓。 即便知道蛟龙吃人的真相，他们对蛟龙的畏惧，也没有半点减少。 但陈棠刚刚对蛟龙剥皮抽筋的举动，让他们感到无尽的震撼，等于将他们心中的神明踩的粉碎！ 原来，蛟龙也会死！ 原来，人可以屠蛟，甚至能将其剥皮抽筋！ “你……究竟是谁？” 一个村民颤巍巍的问道。 “我叫陈棠。” ‘万古’归鞘，陈棠咧嘴一笑，道：“是个刀客。” 说完，陈棠转身离去。 他屠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除了祭奠元青山，宣泄心中的怒火，他还要告诉世人，青州蛟龙的真相！ 既然你们不相信，蛟龙犯下的恶事。 我就亲眼让你们见到这一切！ 他相信，要不了多久，这处山崖上的事，就将传遍青州，乃至整个乾国。 就算玄天教再怎么压制控制，这件事总会传开，在一些人的心中，埋下一粒种子。 哪怕让其中一部分人清醒过来，对玄天教产生一丝怀疑就足够了。 玄天教能有今日的影响和底蕴，乃是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功。 以陈棠的手段，也不可能凭借一件事，就将其根基摧毁。 来日方长。 陈棠下了山崖，只见呼雷豹有些紧张的跑过来，不断打着响鼻，催促陈棠快点上来。 “哗啦啦！” 就在此时，青州大泽的水面，传来一阵水浪之声。 一个巨大的浪头正在水泽一方掀起来，朝这边奔涌而来。 在这个浪头之上，正有一头银色蛟龙仰天嘶鸣，散发着无尽的杀气和怒火，陷入狂暴状态，踏浪而来！ 陈棠心中一沉。 那头银蛟回来了！ 来不及多想，陈棠翻身上马。 不必陈棠催促，呼雷豹瞬间窜了出去，一溜烟朝着远处飞奔而去，速度竟然比往常还快了几分！ 银蛟在水泽上的速度，要快过呼雷豹。 但出了青州水泽的范围，到了陆地上，便是呼雷豹更胜一筹。 没过多久，呼雷豹便将银蛟甩开。 但只要呼雷豹速度稍慢，那头银蛟便会再度追赶上来！ 陈棠杀了幼蛟，一身幼蛟的血腥气。 更何况，他身上还背着蛟龙的皮和筋。 呼雷豹驮着陈棠一路朝西，奔行而去，只要出了青州半岛的范围，转向南边，便可抵达夏江。 那里有长孙鸣接应！ 约莫半个时辰，陈棠心中警兆一闪，连忙轻喝一声：“小心！” 呼雷豹极有灵性，不等陈棠提醒，便已经有所察觉，猛地凌空跃起！ 唰！ 就在它的身下，一道白光闪过，几乎贴着马蹄，险之又险。 与此同时，另一道白光，从马背上划过。 陈棠整个人几乎掉下来，侧身挂在马背上，躲过致命一击！ 是飞剑！ 有玄师出手了！ 不对！ 这飞剑的速度好快！ 恐怕不是普通玄师。 在筑基境之上，便是玄门中的金丹境。 这个境界的玄师，在玄门中被称作真人！ “陈棠竖子，我看伱能逃到哪里去！”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从数十丈外幽幽传来，带着无尽的怨气。 这声音有些耳熟。 陈棠看了一眼。 玄天教，曲长老！ 曲长老的弟子孔琮，就是死在陈棠的刀下。 当初，两人在太仆寺，还有过一番对峙。 陈棠心中一沉。 曲长老在这，就意味着京城的追兵已经来了！ 这正是陈棠最担心的事。 所谓九死一生，并非是指屠蛟。 而是因为屠蛟，时间上耽搁，京城的追兵一旦抵达，他便插翅难逃了！ 元青山已经身亡。 乾国上下，再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保住他！ 这次玄天教出手，必定会全力以赴！ 咚！ 就在陈棠念头转动之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鼓响！ 一支兵马从斜刺里杀出来，帅旗招展，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孙’字。 为首之人，正是玄天教三十六渠帅之一，玄天神拳孙天禄！ 咚！ 又是一声鼓响。 另一边，又一支兵马发出一阵呼喊，冲杀出来，帅旗上写着一个‘周’字。 为首之人，正是另一位渠帅，海天一剑周海剑！ 这两人，都与陈棠结下仇怨，想要杀之而后快。 如今，率领麾下大军，从京城赶了过来！ 周海剑冷冷的说道：“陈棠，元青山已经自焚祭天，什么御赐令牌，太子太保的身份，都保不住你！元青山在黄泉路上等着你，轮到你下去陪他了！” 曲长老冷笑一声，道：“年轻人，我说过，你蹦跶不了多久！” 第55章 祸水东引 陈棠纵目望去。 前方两支渠帅的兵马，加在一起，恐怕得有上万人，密密麻麻，已经将西行的路线完全封住，正朝他的位置包围过来。 在这些大军之中，还有一些战车随行。 每个战车上，最少都有一位玄师坐镇！ 陈棠倒是没想到，为了他这么一个六品，玄天教竟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攻城拔寨，也不过如此了。 两位渠帅，麾下竟有上万的兵马。 三十六位渠帅，加在一起的大军人数，最少也超过十万。 玄天教在乾国能有如此大的影响力，甚至稳稳压过皇权一筹，不仅仅靠玄门的方术手段，还有这样一支只听命于玄天教的大军！ 呼雷豹止住脚步，不断扬起前蹄，显示出内心的狂躁不安。 “能冲过去吗？” 陈棠问道。 呼雷豹不答，已经开始后退。 当初在并州的时候，陈棠就面临宇文栋、孙谷等各方势力的围追堵截，呼雷豹曾爆发一声虎豹之音，冲破众多官兵的阻拦，逃入雍州。 当时拦路的城防军，不过数百人，为首的郡尉修为只是五品。 呼雷豹一声嘶吼，使得前后大军乱作一团，才得以逃脱。 眼下的形势，却与之前大相径庭。 前方上万的精兵，还有上百位玄师坐镇。 其中还有孙天禄、周海剑这样的二品先天高手，曲长老这样的金丹真人。 呼雷豹若想要强行冲过去，等于是自寻死路！ 陈棠略一沉吟，已有计较。 “走，掉头！” 陈棠一拍呼雷豹，竟朝着来路跑了回去。 “追！” 孙天禄、周海剑两人轻喝一声，指挥身后兵马，朝着陈棠的方向追杀过去。 曲长老冷哼一声，不慌不忙的紧跟其后。 在他看来，陈棠已是慌不择路。 只要他们将陈棠封堵在青州半岛的范围内，不断压缩空间，陈棠便只有死路一条！ 半岛的最东边，已经没有退路，那是广袤无边，深不见底的茫茫东海。 那东海中，海浪翻滚，暗流涌动。 别说陈棠一个六品武者，就算是内气武者置身于茫茫沧海之中，若是寻找不到落脚之处，都坚持不了多久，必死无疑。 唯有修炼到二品先天，打通任督二脉，体内自成天地，实现内呼吸，才能勉强在水中支撑很长一段时间。 可即便如此，那也是在浅海范围，没有受到众多海兽攻击的情况下。 一旦到了深海，别说是先天武者，就算是宗师强者，都不敢深入其中。 深海之中，隐藏着无数未知的可怕生命！ 其中，甚至还有传说中的东海巨妖！ 呼雷豹朝着来路奔行，在陈棠的授意下，跑得速度并不快。 只是远远的吊住身后的茫茫追兵，既避开箭矢、飞剑的攻击范围，还没有彻底甩掉他们。 跑了没一会，前方的地面，传来一阵异乎寻常的震动！ 陈棠微微眯眼，示意呼雷豹再度放缓速度。 追兵已经越来越近！ 就在此时，前方树丛晃动，从深山老林中，钻出一条通体银白，腹下双足，约莫七八丈的蛟龙，杀气腾腾！ 看到陈棠之后，银蛟的眼眸中涌动着无尽怒火，仰天嘶鸣！ “兄弟们，就是这头畜生，给我杀了它！” 陈棠振臂一呼！ 那头银蛟察觉到陈棠去而复返，居然还敢掉头，朝它冲过来，心中杀机更盛，怒火中烧，恨不得将陈棠撕成碎片！ 但它心头，还有些疑惑。 这个弱小的人类，怎么还敢向它挑衅？ 直到它冲出树林，看到陈棠身后烟尘滚滚，旌旗招展，有上万人的兵马朝此地冲来，一个个弯弓搭箭，刀剑在手，它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调动了大军，想要来围剿它！ 这个人类好大的胆子！ 这群人都该死！ 银蛟知道玄天教，认得右护法，却根本不认识眼前这群人。 它回想起幼蛟惨死的一幕，心中杀机早已积蓄到顶点，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 “嘶嗷！” 银蛟仰天长啸，竟从口中吐出一颗拳头大小，圆滚滚的内丹。 陈棠见状，哪敢在银蛟面前停留，立即掉转马头，逃了开去。 孙天禄、周海剑、曲长老等人追到近前，看到前方突然钻出来一条银色蛟龙，都看傻了眼。 他们都知道，玄天教的右护法，豢养了一头蛟龙。 只不过，那头蛟龙是黑色的。 这头银色蛟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银蛟之事，别说是他们，整个玄天教，也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在此之前，银蛟从未露过面。 玄天教大军追至此处，看到这头银蛟，连忙止住脚步，面露惧色。 这头银蛟明显来者不善，看着他们的眼神，透着强烈的敌意。 等陈棠喊出那句话之后，那头银蛟眼中的敌意，已经变成彻底的杀机！ 孙天禄、周海剑、曲长老等人心中一沉，暗呼不妙！ “不是，我们不是……” 孙天禄看着冲过来的这尊庞然大物，脸色苍白，还想要解释。 但此刻不论他说什么，都没什么用。 陈棠正往他们这边跑。 银蛟也朝这边追杀过来。 麾下上万兵马，已经有人承受不住压力，松开弓弦，一支支箭矢，朝着银蛟的方向射去。 甚至有玄师祭出飞剑，刺向银蛟！ 与陈棠相比，银蛟带给他们的压迫力和恐惧太大了！ 在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注意，都被这头银蛟吸引过去。 叮叮当当！ 诸多箭矢刺在银蛟身上，纷纷滑落。 几口飞剑斩在银蛟的鳞片上，也只是发出一阵脆响，火星四溅，根本伤不到它分毫！ 这种攻击对于银蛟而言，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孙天禄、周海剑、曲长老三人面如死灰。 双方已经交手。 这时候，任何言语的解释，都显得无比苍白。 更何况，这头银蛟刚刚丧子，陷入狂暴之中，早已失去理智。 呼！ 银蛟上半截身躯陡然抬起，居高临下的俯视前方的玄天教万余兵马，巨大的腹部蠕动片刻，突然张口，猛地喷出一道洪流！ 这道洪流经过悬浮在身前的那颗内丹之后，竟分化成一道道水箭，朝着下方的众人覆盖过去。 噗噗噗！ 这些水箭比将士手中的箭矢威力还大！ 霎时间，不知有多少将士丧命。 第56章 真正目的 一道道水箭没入人群之中，血雾喷涌，无数人横死当场！ 一时间，哀嚎遍野。 陈棠依仗呼雷豹的速度，改变方向，朝着旁边逃去，已经逃出水箭攻击的范围！ “陈棠竖子！” 曲长老怒喝一声，撇下银蛟和身后众人，径直朝陈棠追了过去。 嗖嗖嗖嗖！ 只见他双手捏动剑诀，朝着陈棠的方向遥遥一指。 四口飞剑从身边窜了出去，寒光凛凛，一闪而逝，直奔陈棠杀去！ 修炼到金丹境，已经可以炼制操控四口飞剑。 曲长老将四口飞剑全部祭出来，可见其心中之震怒！ “撤！” “快退！” 孙天禄、周海剑避开从天而降的一道道水箭，狼狈不堪，口中发出一道道指令。 银蛟巨大的尾巴一路横扫过来，激的泥土翻涌，声势骇人。 噗噗噗！ 巨尾之下，无数人马被碾成肉泥，血雾弥漫。 普通将士在银蛟恐怖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如同蝼蚁！ 孙天禄、周海剑两人虽然是二品先天，也只能勉强自保，根本无法抵挡暴怒下的银蛟。 两人看到眼前血腥的一幕，目眦欲裂，胸口热血翻涌，几乎要吐出一口老血！ 这些将士都是他们的亲兵护卫，身经百战，这些年来，一直追随。 没想到，追杀一个六品武者，却被斜刺里冲出来的一头银蛟，杀得七零八落，死伤无数！ 他们的根基，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摧毁了。 “啊！” 周海剑看着银蛟怒吼一声，还想要持剑，跟这条银蛟拼命。 孙天禄见状，连忙上前将他一把拉住。 “别管了！” 孙天禄相对冷静，大声道：“此事已成定局，救不了了！现在的关键，是要杀掉陈棠这个罪魁祸首，这头银蛟，交给教主和护法解决！” 周海剑双手握拳，恨得咬牙切齿。 看着正在逃向远处的陈棠，周海剑翻身上马，恨声道：“走！定要将此子抓住，唯有将其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 孙天禄、周海剑两人朝着陈棠追杀过去。 临走之前，两人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得两人心头一阵剧痛！ 他们此行，调动上万兵马，麾下精锐倾巢而出。 但此刻，这些兵马被那头银蛟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蛟尾、蛟口、蛟爪…… 那头银蛟浑身上下，无一不是杀人利器！ 银蛟将对陈棠的怒火，全部宣泄在这群人的身上。 除了最开始，一些人见势不妙，侥幸逃了出去。 上万兵马，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已经死伤大半！ “我恨啊！” 周海剑低吼一声。 他们三十六个人，追随玄天教起家。 名义上虽然都是渠帅，但相互之间，也会暗中比较，地位上有高低之别。 如今，麾下精锐几乎是全军覆没，两人必定会沦为三十六渠帅中的最末尾。 此事传出去，两人更是颜面无存！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陈棠！ …… 陈棠刚刚从侧面逃了出去，还想要绕过曲长老，继续向西逃。 但曲长老的飞剑速度更快！ 陈棠屡次尝试几下，都没能成功，被曲长老的四口飞剑拦截下来。 无奈之下，陈棠只能继续向南。 只有将曲长老彻底甩开，才有机会朝西边逃亡。 眼下还没有离开青州半岛的范围，继续向南逃，就意味着他离海边越来越近。 陈棠明显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湿润了许多。 而且，周围的地势，似乎逐渐变高了。 又奔行一会，陈棠双耳一动，甚至能隐隐听到一阵海潮之声。 就在此时，天色突然黯淡下来。 轰隆隆！ 天空中传来雷音滚滚，散发着一股极不寻常的波动。 陈棠仰头望去。 不知何时，这片天空之上，竟然已经被一片巨大的乌云遮住。 这片乌云极低，好似就盘旋在头顶上方不远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有些喘不过气来。 乌云如墨，电闪雷鸣！ 陈棠微微皱眉。 在那乌云之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不断翻涌。 这片乌云，也在不断变幻形状。 陈棠刚要收回目光，却在乌云之中，看到几缕金光弥漫出来！ “这是……” 陈棠心中一动，神色惊疑不定。 就在此时，在那几道金光的映照下，他清晰的看到，那云雾之中，若隐若现的身躯，锋利爪子，还有一颗巨大威严，头角峥嵘的头！ 那是一颗龙首！ 嘶！ 陈棠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他可以确定，自己看到的绝对不是什么云雾形成的假象。 那是一头真龙！ 轰隆隆！ 天空中，再度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 乌云中散发出来的金光更盛！ 陈棠恍然。 若是他没猜错，这些似曾相识的金光，应该源自于了空法师！ 刚刚的动静，是玄天教那条真龙，在与了空法师交手大战！ 陈棠没想到自己一路逃亡，误打误撞，竟跑到两尊化境强者的战场之下。 更重要的是，头顶上那条真龙的孩子，已经被他杀了，剥皮抽筋！ 筋皮就在他的身上！ “不行，得赶快离开此地。” 陈棠心头不安，想要掉头离开。 对于天空中正在交手的真龙而言，陈棠就如同地面上的一只蝼蚁，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但若是银蛟追过来，他就肯定藏不住了！ “了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就在此时，天空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每个字都如同山岳一般，重如千钧！ 玄天教主来了！ 陈棠抬头一看。 果不其然。 天空之上，一道魁伟高大的身影在半空中步步生莲，伴随着无数花瓣洒落，负手而立，站在云端，渊渟岳峙，俯瞰天地！ “原来，教主已经修炼到化境，怪不得……” 了空法师的声音在乌云之中响起：“青山已死，教主还是收手吧。” “哈哈哈哈！” 玄天教主大笑一声，道：“一个元青山，何足道哉！” “本座借日蚀天象，发动青州大水，除掉元青山随手为之。本座最终的目的，其实是你，了空！” 陈棠听得心神大震。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玄天教主发动青州大水的真正目的！ 他不止要逼死元青山，还要除掉禅宗！ 禅宗一死，便可彻底铲除佛门。 之前云端郡，针对佛门的毒粥一案，并非是巧合。 第57章 化境之战 玄天教的这个计策，完全是针对元青山和了空法师布置的。 玄天教主已经提前预判了元青山和了空法师对此事的反应。 青州水患，死伤无数。 这个计策，若是针对元泰平，恐怕没有半点用处。 别说青州只是死了数十万人，便是死上数百万，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元青山却不然。 所以，才有后来的祭天台自焚。 同样，了空法师归隐多年，不问世事。 但青州大水，并非天灾，而是异兽之祸，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西坪寺的山脚下，毕竟还有另一位化境大宗师。 了空法师一旦离开西坪寺，就给了玄天教主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陈棠相信，青州此刻发生的事，瞒不过邪帝。 但邪帝会出手吗？ 陈棠回想起邪帝的性情，不禁暗自摇头。 别说在这里动手，就算玄天教主在西坪寺动手，他都怀疑，邪帝会不会出手帮忙。 陈棠之前还有些疑惑，为了他这么一个六品武者，玄天教怎么如此兴师动众，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如今想来，孙天禄、周海剑调动的上万兵马，恐怕不止是为了他而来。 更重要的目的，是在禅宗身亡之后，一路铲除青州境内的佛门势力！ 只可惜，阴差阳错，那上万大军被陷入暴怒的银蛟，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轰！轰！轰！ 天空之上，玄天教主已经与了空法师交手，引得天地震动，声势骇人！ 那条黑色的真龙也在不断围攻了空法师，在乌云之中，偶尔露出的一鳞半爪，便带来极大的震撼。 “佛光普照！” 了空法师的声音响起。 “搬山！” 只见玄天教主大手一挥，在他的身前，竟浮现出一座巍峨大山，从天而降，朝着了空法师镇压下去，势不可挡！ 轰隆隆！ 在这座山岳的压制之下，了空法师完全无法动弹，只能以佛光勉强支撑。 真龙围绕着了空法师，不断发起攻势。 以陈棠的眼力，这种级别的大战，已经超出他的认知。 幸好这场大战，发生在半空中。 若是在下方，光是两人一龙战斗中迸发出来的余波，杀伤力都是难以想象！ 这条黑龙，原本是玄天教右护法豢养的黑蛟。 后来渡过雷劫，蜕变成为真龙，战力比肩化境大宗师，甚至可以腾云驾雾，行云布雨。 这等于是两位化境大宗师，在围攻了空法师一人。 陈棠透过破碎的云雾，隐约能看到，了空法师手足间迸发出来的佛门金光，已经越发黯淡，明显被压制了下去！ 了空法师毕竟年岁已老，就算修炼到化境，恐怕战力也有所衰减。 而玄天教主、黑龙都正处在巅峰。 此消彼长，了空法师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陈棠心中叹息一声。 纵然他有心帮忙，也是力有不逮。 更何况，眼下他的境遇，不见得比了空法师好多少。 能否逃出生天，还是未知。 转念至此，陈棠不再逗留，朝着西边疾驰而去。 “青冥浩荡！” 陈棠没跑出多远，天空尽头，陡然响起一道冷漠的声音。 “嗯？” 陈棠心中一动。 这个招式，似乎是……邪帝！ 这疯婆子居然来了？ 念头未落，天空之上，再度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 乌云翻涌，在青冥真意的影响之下，天空中竟下起了冰雹！ “邪帝！” 玄天教主看着刚刚出现的女人，大皱眉头。 邪帝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按理来说，这个女人，对此事绝不会如此在意。 玄天教主沉声道：“邪帝，这是我玄天教与佛门的恩怨，与你无关。” 邪帝面无表情，一语不发。 “吼！” 黑龙发出一声低吼，看了下方一眼，似乎对于后面出现的这个女人极度不满。 陈棠顺着黑龙的目光看去，只见那边一座山头上，正有一位穿着道袍的女子，口中发出一连串的奇怪音节，似乎在与黑龙说着什么。 玄天教右护法！ 玄天教中，确实有奇人。 此女竟然能与黑龙沟通。 玄天教主见邪帝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淡淡一笑，讥讽道：“没想到，原来邪帝也是古道热肠之人。” “废什么话！” 邪帝回了一句，直接出手，朝着玄天教主杀了过去！ 在场众人，确实没人懂得邪帝的想法。 但陈棠却隐隐猜了出来。 邪帝与了空法师，当然没什么交情。 但当年，了空法师曾出手救下武帝。 邪帝如今现身，救下了空法师，或许是因为当年的这件事！ 有邪帝帮忙，了空法师应该没什么危险。 陈棠放下心来，专心逃命。 唰！ 就在此时，几道白光闪现，再度拦住陈棠的去路。 又是曲长老！ “哪里逃！” 平地里响起一声大喝。 远处正有两人朝此地飞奔而来，正是周海剑、孙天禄二人！ 两人舍弃了身下的战马，凭借着先天真炁的爆发，靠着轻功全力追赶。 长期奔行，两人肯定是跑不过呼雷豹。 但短时间内的爆发，呼雷豹却没能甩下两人。 躲避飞剑，稍微一耽搁，周海剑和孙天禄两人就已经追赶上来！ 在他们的身后，大地震动，烟尘滚滚。 那条银蛟浑身浴血，也正朝着此地冲杀过来！ 恐怕逃不掉了！ 陈棠心中一沉，神色凝重。 “咦？” 玄天教右护法看到这一幕，不禁微微皱眉。 银蛟怎么跑到这来了？ 天空中，四位化境强者的大战，虽然打得惊天动地，一时间难分高下。 可 “陈棠，给我儿子偿命吧！” 周海剑怒喝一声，一剑斩来。 霎时间，先天真炁从剑身上迸发出来，犹如海天一线，破空而至，几乎是避无可避！ 陈棠根本不敢硬接，遁入神照状态，直接从马背上坠落在地上。 “快逃！” 慌乱之间，陈棠一拍呼雷豹，低吼一声。 眼下的情况，已经是凶险万分。 若呼雷豹还留在他身边，必定会受到牵连，死在此地！ 趁着这群人的注意都在他的身上，呼雷豹还有机会逃走。 呼雷豹机灵的很，三两下便逃出战场。 但它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陈棠命悬一线，不禁又犹豫起来。 第58章 反杀 陈棠险之又险，避开周海剑的一剑，翻身坠落。 可曲长老操控的四口飞剑，早就在等着他！ 唰唰唰！ 四口飞剑速度极快，化作一道道流光，一闪即逝。 当！ 神照状态下，陈棠一刀斩在一口飞剑上，将其格挡开。 但飞剑上迸发出来的力量，却让他浑身一震！ 与此同时，陈棠低头，避开另一口飞剑。 剩下的两口飞剑，他却是怎么都躲不开了。 陈棠只能竭尽全力，避开身上的要害！ 噗！噗！ 一口飞剑洞穿陈棠的左臂。 另一口飞剑，划破陈棠的大腿。 血光涌现。 陈棠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 这就是武帝曾说过的状况。 即便在神照状态下，他的反应提升到宗师级别，但自身修为不够，身体、手脚也跟不上自己的反应。 “什么狮虎罗汉，什么武道！” 曲长老站在远处，神色轻松的操控着四口飞剑，冷笑道：“在玄门方术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纳命来！” 孙天禄大步上前，紧握双拳。 拳头上，凝聚着强大雄浑的先天真炁，坚不可摧！ 唰！ 陈棠反手一刀，朝着孙天禄砍了下去！ 锵！ 孙天禄竟伸出手掌，一把握住陈棠的‘万古’刀锋！ “嗯？” 陈棠心神一凛。 刚刚是神照一刀，速度之快，难以想象。 没想到，却被孙天禄赤手空拳接下来。 不止如此，‘万古’宝刀的锋芒，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却被孙天禄掌心中的先天真炁包裹着，无法伤到他的肉身！ 双方差距太大了！ 就在此时，陈棠的脑海中，传来一阵剧痛，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一息神照的时间，已经到了。 他这一路行来，几乎没怎么休息。 刚刚这番交手，已经耗尽一个呼吸的时间。 天空中正在与玄天教主大战的邪帝，朝下方看了一眼，微微蹙眉，目光闪烁了下，嘴唇轻启。 与此同时，陈棠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来自邪帝，只有两个字！ “丹田！” 陈棠强忍着脑海中传来的剧痛，瞬间反应过来。 “死！” 孙天禄一手握住‘万古’，朝这边用力一拽。 陈棠的身形，便不受控制的朝他这边撞来。 同时，孙天禄另一只手握拳，朝着陈棠的胸膛狠狠的打了过去！ 这一拳，势大力沉。 孙天禄眼眸中闪烁着凶光，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他有绝对的信心，这一拳足以将陈棠的胸膛给打穿，打得稀巴烂！ 另一边。 周海剑快步赶来，闪身来到陈棠的身后，一剑斩向陈棠的脖颈！ 两个二品先天高手，前后夹击。 还有曲长老的四口飞剑，也从不同的方向疾射而来。 三大高手的围攻之下，几乎是必死之局！ 就在此时，陈棠双足发力，猛地跃起。 孙天禄原本应该打向陈棠胸膛的一拳，正中他的丹田！ 实际上，孙天禄完全有机会收手。 但没必要。 这一拳下去，打在胸膛还是丹田上，里面蕴含的先天真炁，都足以将陈棠的生机摧毁。 砰！ 拳头打在陈棠的丹田上，爆发出一声闷响，如击败革。 孙天禄微微一怔。 这一拳，没有爆发出他想象中的效果。 拳头打上去，刚刚撕破腹部的血肉，却仿佛撞在什么无比坚硬的物体上，迸发出一股令他都感到心悸的气息！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棠的丹田处，两种极为恐怖的武道真意喷涌而出，瞬间爆发出来！ 当初，金刚舍利融入陈棠的体内，散发出来的力量太过庞大。 陈棠承受不住。 为了将金刚舍利暂时封印，了空法师和邪帝联手，将自己的武学真意，打入陈棠的丹田中，暂时将金刚舍利的力量封印起来。 如今，金刚舍利封印的力量，受到外部的冲击，直接反弹爆发出来。 要知道，这是来自两位化境大宗师的武学真意。 别说是孙天禄、周海剑两个二品，就算是宗师强者，都未见得能全身而退。 噗！ 孙天禄、周海剑两人的身躯，瞬间被陈棠丹田中迸发出来的金光打成筛子。 鲜血还没来得及流淌出来，青冥真意降临，又将两人冰封起来！ 两位先天强者瞪大双眼，临死前的神情，仍是一脸错愕。 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糊里糊涂的被当场反杀！ 原本刺向陈棠的四口飞剑，被两道武道真意冲击一下，全部停在半空中。 咔咔咔！ 剑身上浮现出一道道裂痕，黯淡无光。 四口飞剑化作一堆废铜烂铁，坠落在地上。 噗！ 曲长老口吐鲜血，神色萎靡。 四口飞剑耗费数十年，凝练着他无尽的心血。 如今全部碎裂，他的身体也受到牵连。 眨眼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借助丹田中残留的两道武学真意，反杀孙天禄、周海剑二人，陈棠也并不好受，整个人被打的飞了出去。 而且，入神坐照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除。 陈棠头痛欲裂，根本无法控制身形。 眼看就要摔在地上，身下突然冒出来一道身影，将陈棠接住。 却是呼雷豹去而复返，载着陈棠朝着远处逃去。 陈棠翻了个身，趴在呼雷豹的身上，大口喘息着，低声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啾啾！” 呼雷豹夹着嗓子，回应两声，似乎有不离不弃的意思。 此刻，不只有玄天教的人赶来。 乾国各方势力的人，都在朝着此地聚集。 四大氏族的强者现身。 青龙卫、白虎卫都出现了。 朱雀司校尉燕绮，麒麟司校尉荆无名，也从云端郡赶到此地，远远的看着这一幕。 “嘶嘶！” 就在此时，那条银蛟昂扬着身躯，对着天空中的黑龙不断嘶鸣。 正在与了空法师大战的黑龙，眼眸中突然迸发出无尽的杀机！ “昂昂！” 黑龙仰天咆哮，爆发出一道高亢如云的龙吟，震耳欲聋！ 即便听不懂龙语，在场众人也都能感受到黑龙心中的怒火。 发生什么事了，竟引得这条黑龙如此愤怒？ 玄天教右护法听见银蛟的嘶鸣声，不禁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教主，此人将黑龙和银蛟的幼蛟给杀了！” 右护法朝着陈棠的方向一指，厉声说道：“而且，他还将那幼蛟开膛破肚，剥皮抽筋！” 听到这句话，天上地下，众人一片哗然！ 第59章 龙焰 屠蛟！ 哪怕只是一头幼蛟，也足以震惊世人。 玄天教能有那般巨大的声势和影响，当年那条黑蛟，也就是眼前这只黑龙居功至伟。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那只幼蛟成长起来，最少拥有宗师战力。 斩杀幼蛟，对玄天教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燕绮、荆无名等人听到此事，都是心神大震，面露惊容。 陈棠对玄天教开刀，就已经斩断自己的退路。 如今，竟然宰掉一条蛟龙！ “昂昂！” 黑龙丧子，心中的愤怒更是达到极点，爆发出一阵咆哮，竟甩掉了空法师，朝着陈棠俯冲过来！ 了空法师神色凝重，紧随其后。 刚刚赶到黑龙身侧，便有八口飞剑疾射而来，组成一道剑阵，朝着了空法师绞杀过去。 与此同时，银蛟吞吐内丹，在下方也朝着了空法师发动攻势。 右护法与银蛟联手，战力堪比化境，一时间将了空法师拦截下来！ 陈棠头痛欲裂，回头看了一眼。 见到头顶上那条杀气腾腾，腾云驾雾追杀过来的黑龙，便意识到，今日难逃此劫。 双方差距太大了！ 黑龙还没追到近前，陈棠便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几乎令他窒息！ 那近乎是一种血脉上的压制，令他产生一种不受控制的恐惧。 “嗡嗡……” 与此同时，在黑龙咆哮的同时，海边的方向传来一阵古怪悠扬的声音，深沉神秘，在天边回荡。 只是，陈棠心神被黑龙所摄，再加上入神坐照的反噬，对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没多大的反应。 “你自己逃吧。” 陈棠说了一句，强忍着头痛，还有身上伤口带来的剧痛，一翻身，从呼雷豹上滑落下来。 呼雷豹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在天空中腾云驾雾飞过来的一条真龙！ 这样跑下去，陈棠和呼雷豹都会死在黑龙的爪下。 黑龙的目标，毕竟是他。 只要他和呼雷豹分开，黑龙去追杀他，呼雷豹便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就在陈棠摔在地上的同时，呼雷豹竟也停了下来，一对耳朵连续晃动，眼神盯着海边的方向，闪烁着亮光。 在海边那道声音停止之后，海边突然喷出一股巨大的水柱，高有数十丈，冲天而去，随后又化作无数水柱洒落下来。 呼雷豹似有所悟。 陈棠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跑了几步，下意识的回头看一眼，却发现呼雷豹还在原地杵着，仿佛吓傻了一般。 “你怎么还不逃？” 陈棠大声呵斥道：“快走，自己逃命去！” 呼雷豹打了个响鼻，再度跑到陈棠身边，打了个响鼻，伏下身子，示意陈棠上马。 “你别管我了，咱们一起都得死！” 眼看着黑龙越来越近，陈棠心中越发焦急。 呼雷豹好似倔脾气上来了，竟不肯独自离去，张嘴咬住陈棠的衣襟，朝着他向南边拉扯。 陈棠见状，不再坚持，翻身上马。 待陈棠坐上马背，不等他发令，呼雷豹便一声呼啸，撒蹄一溜烟跑走了。 陈棠心中叹息一声。 呼雷豹向来机灵的很，换做平常，不等他催促，自己早就逃走，离开战场了。 在这之前，他还以为呼雷豹，只是胆小怕事。 今日才知，若真遇到什么凶险，呼雷豹绝不肯弃他而去！ 只是，呼雷豹跑的这个方向不大对。 他们所处的位置，还没有离开青州半岛。 眼下呼雷豹朝南边疾驰，已经转到一处山路上。 此地为碣石山。 这样跑下去，前面就是山崖， 陈棠的脑袋越发昏沉，只想好好睡一觉，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去指挥呼雷豹逃跑路线。 既然难逃一死，死在黑龙口中，和葬身鱼腹也没什么分别。 陈棠任由呼雷豹全力奔行。 碣石山路蜿蜒崎岖，越向上越是难走狭窄。 幸得是呼雷豹，攀山越岭，如履平地，速度丝毫不减！ 离得海边越近，海浪拍击在岩石上的声音，越发响亮。 轰隆隆！ 海潮汹涌。 其中还夹杂着一阵‘嗡嗡’的古怪神秘的鸣叫之声，好似海妖在歌唱…… 前方的山路上，渐渐涌起一片白蒙蒙的水雾。 在不少人的注视下，一人一骑在水雾之中，身形若隐若现。 黑龙目光如炬，居高临下，死死的盯住呼雷豹和陈棠。 只是，察觉到呼雷豹逃跑的方向，黑龙似乎想到什么，眼神之中，竟掠过一丝焦急。 黑龙腾空的速度更快，距离前方一人一骑，已经是越来越近！ 而呼雷豹速度惊人，距离碣石山崖，也是越来越近！ 前方已经没有路了。 呼雷豹却仍在疾驰！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呼雷豹来到山崖边上，陡然凌空跃起，竟飞出数丈之远，在半空中静止片刻，仿佛要腾飞起来！ 下一刻，呼雷豹的身形，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朝着下方的深不见底的海洋坠落下去。 就在此时，追到上方的黑龙猛然吸一口气，突然喷出一道恐怖的气流！ 这道气流冲击身前的内丹之后，竟燃烧起来，化成一道巨大粗壮的龙焰，从天而降，朝着半空中的一人一骑焚烧而去！ 碣石山附近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露出惊骇之色。 真龙之怒，竟如此恐怖！ 这样的龙焰喷涌出来，别说对付一个人，即便是一座城池，恐怕都会很快化作一个烈焰地狱！ 龙焰降临，山崖上空的水雾，顷刻间蒸发，消失不见。 这道龙焰散发出来的高温，甚至将周围的空间都烧得有些模糊扭曲。 处在半空中的一人一骑，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 龙焰还没有蔓延过来的时候，陈棠便感到脖颈一阵发烫，头发都开始卷了起来。 只是，后背却没有太多感觉。 “是背上那张蛟龙皮！” 陈棠心中一动，很快反应过来。 下一刻，巨大的龙焰从天而降，将陈棠和呼雷豹全部裹进其中！ 即便有背上的蛟龙皮挡住龙焰大半的冲击，陈棠的双臂，大腿、脖颈、后脑还是遭受到严重的烧伤，满头长发很快化为灰烬。 呼雷豹的情况也不好，浑身乱糟糟的杂毛，转眼间，就被烧成光秃秃一大片！ 第60章 巨妖 陈棠毕竟还有蛟龙皮抵挡一下。 呼雷豹却是完全暴露在龙焰之下，毛发燃尽之后，身体表面都被烧出一道道龟裂的血痕！ 刺啦！ 一人一骑化作一个巨大的火团，坠入海洋之中，龙焰熄灭，海水表面浮现出一道道气泡。 海浪翻涌，瞬间将陈棠和呼雷豹淹没。 但很快，海面上就冒出来一道黑点。 竟是呼雷豹重新浮出水面，四蹄在海水中拨弄，竟能保持脖颈露在水面上，呼吸畅通。 一人一骑坠入海中后，被海底暗流冲击之下，便分开了。 呼雷豹浮出水面，踏水而行，四处张望，想要寻找陈棠的踪迹。 可海面波涛汹涌，茫茫无际，哪里还看得到陈棠的踪迹。 而且，呼雷豹虽然通水性，也只能勉强自保。 在海水中，毕竟不像是在陆地上，行动自如。 呼雷豹四条腿在海里刨了半天，其实没走出多远。 它不顾身上疼痛，仍在茫茫海面上四处寻找陈棠，心中暗暗焦急。 海洋之中，海潮翻涌，海底暗流无数，一旦陷入其中，不知会冲向何处。 若是短时间内无法将陈棠从大海中救出来，恐怕就永远葬身海底了！ “昂！” 天空之上，黑龙见自己的龙焰没能杀死呼雷豹，不禁飞到海面上空，仰天长鸣，再度喷出一道气流，化为龙焰，倾泻而下！ 呼雷豹见势不妙，猛吸一口气，再度沉入海中。 但这一次，黑龙已经俯冲下来，距离海面更近，不断催动内丹，加持着龙焰在海面上剧烈燃烧！ 在法力的加持之下，龙焰在海水中，竟没有熄灭！ 如此，东海之上，呈现出一幕极为震撼的场景，海面燃起一大片熊熊大火！ 在龙焰不断焚烧之下，这片海域的海水温度不断升高。 没过多久，就开始咕咚咕咚冒泡。 海水都被煮沸了！ 不少人看到这一幕，难掩心中震撼。 以往传说中，有什么焚天煮海的神通，没想到，今日竟亲眼得见！ 黑龙神色狰狞，目光狠厉。 在他的龙焰焚烧之下，就算呼雷豹躲到海水 “嗡嗡！” 就在此时，那种古怪悠扬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一次，距离此地已经越来越近！ 紧接着，在那海面之上，缓缓浮现出一只庞然大物，远远望去，好似一座巨大的岛屿，带着无尽的威压，朝着碣石山迅速迫近！ 就连九丈长的黑龙，在这只庞然大物面前，都显得有些渺小！ “东海巨妖！” 有人惊呼一声。 没有人看到过东海巨妖的全貌。 没有人知道，这只东海巨妖的身躯究竟有多么庞大。 即便此刻，众人眼中所见，也只是这头巨妖的冰山一角。 轰！ 东海巨妖的背部，突然喷出来一道巨大粗壮的水柱，发出一声巨响，径直朝着黑龙口中的龙焰喷涌而去！ 刺啦！ 水柱与龙焰接触，雾气升腾。 龙焰与水柱对抗片刻，黑龙似乎有些支撑不住，龙焰很快熄灭。 这些天来，它曾与了空法师大战数场，消耗不小。 水柱逆势而起，带着恐怖的冲击力，朝着黑龙撞击过去！ 砰！ 水柱的攻击范围太大了。 黑龙躲闪不及，还是被这道水柱擦中了半边身子，九丈长的龙躯一阵颤抖，差点从空中跌落下来。 几片龙鳞伴随着一片龙血，坠落下来，掉在海水中。 只是这一下，便将黑龙伤了！ 东海巨妖刚刚爆发出来的力量，可想而知。 黑龙大怒，仰天咆哮，盘旋而上之后，竟再度俯冲下来，朝着海面的东海巨妖冲了过去！ 若是蛟龙，只能在山河湖泊中栖息生存，绝对不敢来到海水中。 蛟龙还没达到可以翻江倒海的地步。 但真龙则不同！ 一旦渡过雷劫，蛟龙的形态会发生极大的变化，腹下会再度长出两足，头顶上，也会生出一对儿坚不可摧的龙角！ 真龙不但可以腾云驾雾，在天空中飞行，行云布雨，还能潜入深海中，行动自如。 只不过，这头黑蛟渡劫，蜕变成真龙之后，很少进入东海之中。 因为，在这片东海中，有一个绝对的霸主，与它来自同一个地方！ 便是这尊东海巨妖！ 但黑龙丧子，已然动了真怒。 今日，便与这只巨妖斗一斗！ 轰隆隆！ 东海巨妖看到黑龙冲它杀过来，似乎也无比愤怒，庞大的身躯迅速下潜，隐没在海面之上。 下一刻，巨大的海浪冲天而起，瞬间将黑龙卷入其中！ “昂！” “嗡！” 黑龙和东海巨妖的声音不断响起。 两只天下间最强大的异兽，在海水深处爆发大战，引起一道道海啸，朝着碣石山冲击过来，引得无数碎石坠落。 砰砰砰！ 海水深处，激荡出一道道闷响。 众人根本看不清海底的情况，只是偶尔看到黑龙的半截身躯浮现在海面上，偶尔有东海巨妖，露出冰山一角。 有人看到黑龙之爪，已经深深的抠进东海巨妖的血肉之中，鲜血喷涌。 但下一刻，就看到黑龙被东海巨妖的庞大身躯，碾压进海水之中，龙躯不断扭动挣扎！ 这一战极为惨烈！ 附近的海水，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范围不断扩大，腥气冲天！ 这边的动静，甚至让半空中交手的玄天教主、邪帝几人都为之侧目。 玄天教主大皱眉头，暗中恼火。 原本，除了他之外，还有一条真龙，再加上右护法悦无心和银蛟联手，就算邪帝出面，也是他们占据上风。 没想到，追杀一个陈棠，竟将东海巨妖给惹出来了。 黑龙被东海巨妖缠住，在海底恶斗，生死不知。 他们这边的大战，已经占不到一点便宜。 今日针对了空的围杀，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波涛起伏的海面上，呼雷豹再度漂浮上来。 它看向两头异兽大战的中心，眼神中有些忌惮。 正要掉头离去之际，周围染红的海水漂浮过来，不断冲刷着它已经龟裂负伤的皮肤。 呼雷豹感到浑身伤口，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它顾不得许多，加快速度，逃离了此地。 第三卷，终。 第2章 死里逃生 黑龙的那道龙焰极为炙热滚烫，若非后背上有蛟龙皮抵挡住大半伤害，恐怕陈棠第一时间就被烧死了。 即便如此，他的双臂、双腿，包括后脑都被烧得皮开肉绽。 满头黑发，化为灰烬。 即便坠入海水中，龙焰熄灭。 但浑身烧伤的伤口，混合着海水的冲击，痛感更为强烈，差点让他当场晕厥过去。 陈棠知道，自己一旦晕过去，必将葬身海底！ 他尽可能保持清醒，屏住呼吸，努力睁大双眼，想要看清周围的一切。 还没等他游出水面，身形便被一道暗流卷入海底深处，巨大的压力，让他瞬间陷入昏迷之中。 海水顺着口鼻，倒灌而入的时候，陈棠的丹田中，突然迸发出一股庞大的能量，将口鼻中的海水迅速挤了出去。 一道淡淡的金色光晕从丹田中弥漫开来，将陈棠包裹起来，形成一个密闭的光罩，隔绝周围的一切。 若是陈棠清醒，必定会意识到，这是金刚舍利的力量。 当初，金刚舍利融入他的丹田之时，便曾爆发出一股磅礴浓郁的力量，几乎将他的生机摧毁。 幸好有了空法师和邪帝联手，才将金刚舍利中的力量，暂时封印起来。 陈棠曾询问过了空法师，一直这样封印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了空法师只是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或许有一天，等金刚舍利与陈棠慢慢融合，不再排斥，便能解开封印。 具体会怎样，了空也不清楚。 在刚刚的交手中，陈棠的丹田，被玄天神拳孙天禄一拳打中，腹部几乎被打穿。 孙天禄这一拳，却触动了了空法师和邪帝两人的封印。 两人的武学真意爆发出来，将孙天禄和周海剑反杀。 这也意味着，金刚舍利上的封印，已经解除了。 只是，当时陈棠被入神坐照所反噬，头痛欲裂，急着逃命，来不及感受丹田里的情况。 正如了空法师所料。 解开封印之后，金刚舍利并未对陈棠造成什么伤害。 反而在陈棠入水，险些被淹死的时候，散发出一道金色的光晕，将他护住。 不止如此，这股金色能量还在不断滋养陈棠身上的伤口。 包括被洞穿的左臂、划伤的大腿，四肢、后脑被烧伤的皮肤血肉。 陈棠在海底随波逐流，或许是受到这股金色能量的引导，完全无意识下，摆出一个颇为古怪的静坐姿势。 这个姿势，正是《罗汉伏魔拳中的静坐式！ 陈棠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即便是左臂上，被飞剑刺穿的血洞，都已经止血，伤口周围生长出一条条细密的血肉嫩芽，犬牙交错。 烧伤的皮肉，也开始不断修复，新生…… 陈棠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这个梦里，一切都是模糊朦胧，光怪陆离。 陈棠只是感觉，浑身暖洋洋的，无比舒服。 也不知过了多久。 陈棠悠悠转醒。 他睁开双眼，神色有些茫然。 望着头顶上万里无云，碧空如洗的苍穹，陈棠眨了眨眼，渐渐回过神来。 “我还没死？” 陈棠坐起身来，微微皱眉，努力回想着昏迷前所经历的一切。 自己被龙焰所伤，坠入海中，被海底暗流卷走。 昏迷前，似乎看到那只黑龙和东海巨妖缠斗在了一起…… 在海底，陈棠看着东海巨妖的身形，当时脑海中闪过一道念头。 说起来，这只东海巨妖，倒是有点像是前世的鲸鱼。 只不过，看上去比前世的鲸鱼还要庞大可怕！ 传说中的巨鲲？ 陈棠晃了晃头，准备检查一下身上的伤势。 他低头一看，不禁愣在当场。 他身上的剑伤刀伤，竟然已经痊愈！ 陈棠忍不住摸了下左臂，之前被洞穿的地方。 那里看不到一点伤口的痕迹！ “古怪。” 陈棠轻喃一声。 双臂、双腿的后面，倒是有不少被烧伤留下来的大片炭黑泛红的皮肤，但不觉得疼痛。 反而，烧伤的部位还有些发痒。 陈棠下意识的挠了几下。 只是轻轻几下，那块的炭黑色的血痂纷纷脱落，露出里面白皙嫩滑的皮肤。 “这……” 陈棠双手在身上烧伤部位，连续搓了几下。 无数血痂坠落。 被龙焰灼伤的皮肤血肉，都已经恢复如初，一点疤痕都没留下来！ “我这是睡了多久？” 陈棠心中疑惑。 按理来说，这么重的伤，以他四极境的肉身体魄，最少也得三两个月，才有可能痊愈。 可这段时间，他一直处在昏迷。 总不可能三两个月不吃不喝，昏迷之中，伤势自愈吧？ 陈棠站起身来，纵目眺望。 脚下的泥土踩上去有些松软，崎岖不平。 四周都是茫茫无边的大海，看不到一点陆地的迹象。 这里似乎是一座孤岛。 陈棠起身之后，感觉下身凉飕飕的。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着寸缕。 陈棠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在那龙焰之下，身上的衣物，已经烧得七七八八，在海水的冲击之下，一点布料没剩下。 好在周围没什么人，倒是不怕见光。 蛟龙皮被蛟龙筋死死缠绕住，还在背后。 陈棠解下来，看了一眼。 原本是完好的一张蛟龙皮，被龙焰一烧，损坏了一大片。 像是靠近首尾附近的蛟龙皮，鳞片还没完全生长成型，极为细嫩，已经被烧没了。 只有蛟龙脊柱上方一截蛟龙皮，在龙焰的焚烧下，还保存完好。 只是一块块鳞片被烧得微微发黑。 陈棠摸上去，感觉倒是更加坚硬了。 陈棠将蛟龙皮围在腰间，用蛟龙筋当做腰带，简单做了个围裙，刚好能遮挡住腰腹下方的要害。 陈棠检查了一下。 他全身的家当，就剩下这张烧成破损的蛟龙皮和一根蛟龙筋。 什么银票、丹药、御赐令牌，全都没了。 就连‘万古’都不在身边。 陈棠仔细回想了下。 ‘万古’应该是在与孙天禄交手之时，被他夺了过去。 孙天禄一拳打在他的丹田上，另一只手夺过‘万古’刀。 如此也好。 ‘万古’留在岸上，总有机会找回来。 若是坠入东海，那真是大海捞针，无处可寻了。 突然！ 陈棠的脚下一震！ 整个孤岛都在晃动！ 第3章 性格温顺 陈棠重心一沉，连忙稳住身形。 地震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座孤岛竟开始移动起来！ 这…… 陈棠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嗡嗡……” 就在此时，孤岛的海面下，发出一阵奇异悠扬的声音。 东海巨妖！ 陈棠大惊失色。 哪有什么孤岛，他竟然来到了东海巨妖的身上！ 脚下根本没有什么松软的泥土，有的只是巨妖身上厚重的角质层。 陈棠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出现在东海巨妖的身上，恐怕不是巧合。 莫不是这头巨妖救了自己？ 否则，这头巨妖只要沉入海底，他昏迷的这些天，早就葬身东海了。 在这茫茫海面上，也唯有置身在东海巨妖的身上，才有可能活下来，免于其他海底巨兽的攻击分食。 陈棠略一沉吟。 东海巨妖与那条黑龙打了一架，明显不太对付。 这头巨妖将他救下来，或许是因为他被黑龙追杀。 如今回想起来，呼雷豹驮着他跃入东海，想必是早就察觉到了东海巨妖的气息，将黑龙引了过去。 不知呼雷豹怎么样，可还活着。 就在陈棠胡思乱想之际，东海巨妖庞大的身躯再度传来一下震动。 下一刻，东海巨妖迅速下沉。 庞大的身躯沉入海水中，使得周围的海面迅速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爆发出极为强大的拉扯力！ 陈棠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海水卷入其中。 刹那间，口鼻双耳之中，倒灌进无数海水。 陈棠连忙屏住呼吸，睁大双眼，尽可能的控制身形。 但以他的力量，不论是在东海巨妖，还是在茫茫大海中，都显得太过渺小了。 陈棠被无数道暗流拉扯着，身不由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周围的冲刷挤压陈棠的身躯，好似每一寸皮肤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陈棠肺部的空气，似乎都要被挤出去！ 窒息感涌上心头。 陈棠双足乱蹬，不断踩水，想要跃出海面。 但东海巨妖何等庞大的身躯，沉入海水中，形成漩涡的力量简直难以想象，陈棠根本无法抵抗，身形不断下沉。 要知道，在海水之中，位置越深，周围海水的压力就越大！ 陈棠不知道自己已经下沉到什么位置，他只是感觉，自己的浑身的骨骼，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发出一阵噼啪的响动。 他的眼珠，好似随时都会凸出来。 双耳早已被海水灌满，封堵起来，传来一阵阵刺痛！ 肺部在这股压力之下，几乎要炸裂！ 陈棠的口鼻双耳之中，开始渗出一缕鲜血。 以他修炼到四极境的身体，都抵挡不住。 骨头和骨头之间仿佛贴在一起，别说挣扎着向上逃离，就连抬起手脚都极为困难。 更可怕的是，深海之中，周围的海水并非是碧蓝色，看上去反而泛着一丝幽光，接近于蓝黑色。 再加上东海巨妖那种庞大的身躯，就在自己下方，一种源于深海、巨兽、死亡带来的恐惧，突然涌上心头！ 人力在这一刻，显得太渺小了。 陈棠心中升起一阵无力感。 什么上乘武学，玄术佛经，在这种来自于天地与自然的力量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一切都身不由己。 他与这片东海相比，犹如沧海一粟。 陈棠刚刚还以为，是东海巨妖救了自己。 没想到，却是他自作多情了。 “咕咚咕咚！” 陈棠终于支撑不住，紧闭的嘴唇张开，吐出一连串的气泡，意识渐渐沉沦。 好像与自己的身躯一起，沉入海底无尽幽暗的深渊。 砰！ 下一刻，陈棠突然感受到下方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竟托举着他，朝着海面上迅速上升！ 没过多久，陈棠便再度浮出海面！ 陈棠一边咳着海水，一边近乎贪婪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刚刚的经历，让他感到手脚发软，几乎无法站起身来。 “嗡！” 东海巨妖再度发出一声鸣叫。 陈棠跪在东海巨妖的背上，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感受到这声鸣叫之后，东海巨妖的体内，似乎传递着一种细微的震动。 还没等陈棠呼吸够，东海巨妖再度沉了下去。 “我……” 陈棠想要破口大骂。 但已经来不及，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海面就在眼前。 求生的本能，迫使陈棠连忙吸一大口气。 下一刻，他再度被东海巨妖的庞大身躯卷入深海之中。 又是在深海中不受控制的下沉，承受着海水带来的巨大压力，再度经历那种强烈的窒息感，恐惧感…… 就在陈棠将要崩溃放弃之际，东海巨妖竟又托着他，浮出了水面。 这一次，陈棠彻底没了力气，整个人瘫在东海巨妖的身上，嘴里一下一下的反着海水。 陈棠稍微缓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这头巨妖，怕是想要折磨死我。” “嗡！” 东海巨妖的鸣叫声响起。 陈棠浑身一个激灵。 他现在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心慌。 不会又要来吧？ 陈棠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东海巨妖能与黑龙厮杀搏斗，必然早已通了灵性，就如同山君白虎一般。 他或许可以尝试着与它沟通一下。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陈棠大声吼道：“如果能听懂，你就回应一声！” 这头东海巨妖实在太大了。 陈棠扯着嗓子喊，都生怕对方听不到。 “嗡！” 东海巨妖果然回应了一声。 “咦？” 陈棠心中一喜，但又有些摸不准。 他不说话，东海巨妖偶尔也会叫一声，也可能是巧合。 陈棠又大声喊道：“你要是能听懂，就叫两声！” “嗡嗡！” 东海巨妖果然回应了两声。 陈棠心中大喜。 这意味着，东海巨妖不但能听懂他说的话，而且感觉性格还蛮温顺，挺好说话。 陈棠兴致上来，又道：“你要是能听懂，就叫三声！ 东海巨妖不再回应。 海面上，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陈棠感受到东海巨妖又有下沉的趋势，暗呼不妙，连忙说道：“我开玩笑的，你这么大肚量，千万别放在心上……” 第4章 海底深渊 东海巨妖却没理会陈棠。 庞大的身躯再度下沉！ 这一次，陈棠刚刚沉入海底，便看到东海巨妖调转身躯，游弋过来。 如此庞大的身躯，在海水之中行动，竟没有一丝笨拙之感，极为顺畅。 这个过程，陈棠见到了这头巨妖的真容！ 东海巨妖看上去恐怕有数十丈之长。 要知道，那条黑龙的身躯，长不过九丈。 东海巨妖浑身漆黑，看上去无比沉重，巨大的头颅周围，生长着一条条犹如蟒蛇粗细的长须，极为灵动，漂浮在海水中。 它的眼神深邃无比，犹如海洋中的宝石，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陈棠在这头巨妖面前，显得实在是太渺小了。 若非东海巨妖的双眼，死死盯住陈棠的位置，他甚至会以为，对方根本都注意不到他。 谁会在走路的时候，留意脚下的一只蚂蚁。 这头东海巨妖，看上去与前世的鲸鱼有不小的差别。 看上去更加凶猛，散发着一种远古洪荒的气息！ 陡然！ 东海巨妖朝着陈棠冲了过来，周围伴随着巨大的气泡和汹涌的水流，一股难以想象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下一刻，东海巨妖猛地张开大口。 陈棠看到无数颗尖锐锋利，血迹斑斑的巨牙。 哪怕隔着海水，陈棠都能感受到巨口中的血腥气！ 就因为多问一句话，东海巨妖就要将他吞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一排排犹如刀山般的巨牙，陈棠对比了下，他的身体真不够塞东海巨妖的牙缝的。 对于这种冲击，陈棠根本无力抵挡。 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 下一刻，陈棠眼前一黑，被东海巨妖吞入口中！ 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东海巨妖似乎没有伤他的打算，嘴里锋利的巨牙有意避开他。 而且，当来到东海巨妖的口中，这头巨妖没有吞咽的动作，而是在嘴里含着陈棠。 东海巨妖的口中，还含着不少海水。 但这些海水的上方，却留出了极为宽阔的空间。 陈棠浮出海面之后，便可大口的呼吸。 这是做什么？ 这头巨妖有何用意？ 陈棠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敢胡乱猜测了。 每次他猜测过后，东海巨妖的举动，总会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周围的空间，一片幽暗。 陈棠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他能感觉到，东海巨妖正在不断下沉，朝着海底深处游去，速度很快！ 陈棠不明所以，只能在东海巨妖的嘴里暂时漂浮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海巨妖还在下潜，好似没有止境。 按照它的这个速度，恐怕已经达到海底千丈的深度了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东海巨妖的速度，才渐渐放缓下来。 又过了片刻，东海巨妖突然张嘴，吐出一口气，将海水和陈棠全部吐了出来！ 砰！ 陈棠重重的摔在地上。 “嗯？” 陈棠不顾身上疼痛，连忙站起身来，一脸惊奇。 按理来说，他此刻应该在深海之中。 但周围却没有一点海水。 而且，他的双足，明显踩在结实的土地上。 陈棠纵目望去。 在他所在的位置，周围好似有一片无形的屏障，将无穷无尽的海水隔绝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空间。 这处屏障外的海水，一片幽暗深邃，没有一点光亮，只有东海巨妖的身躯在附近若隐若现！ 这里恐怕已经来到东海的最深处！ 想到此处，陈棠心中一动，恍然大悟。 他终于想明白，为何东海巨妖会将他含在口中。 这里的位置，距离海面恐怕有万丈之高。 在这之前，他在海面下沉没多久，肉身就已经承受不住。 这里周围海水的压力，恐怕难以想象。 只要他走出这道屏障，瞬间就会被压成一团血雾！ 只有东海巨妖将他吞入口中，才能抵挡住外面海水的压力，一路护送到此地。 只是，这是哪里？ 这种奇异的屏障，又是如何形成的？ 东海深渊怎么会有这样一处所在？ 东海巨妖将他送到这里，又有什么深意？ 陈棠大声询问几句。 屏障的外面，没有任何回应，东海巨妖似乎已经离开了。 既来之，则安之。 陈棠沉吟少许，决定先在四周探查一番。 周围的海水昏暗，这里也没有什么光亮。 陈棠凭着强大的目力，勉强能看到周围几丈的范围。 走了没多远，屏障之外，渐渐亮起一道奇异的光华，朝着此地不断靠近！ 陈棠停下脚步，朝那边望去。 只见一只七八丈长的巨大水母，从屏障的上方缓缓漂浮过去。 这只水母浑身近乎透明，身上一些器官散发着一道道光芒，几根触角似乎想要透过屏障，伸入此地。 刚刚触碰一下，却又缩了回去。 不要说是这个世界，即便是在前世的海底深处，据说都生存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生命。 这只水母漂浮过去，陈棠透过周围的亮光，看到极为震撼的一幕！ 在这海底深处，竟有两座高山巍峨屹立，极为壮阔，目力尽头，看不到山顶所在。 陈棠所在的位置，恰好是两座高山中间的峡谷。 没过多久，这只巨大水母漂浮过去，周围再度恢复幽暗。 陈棠循着方才的看到的场景，沿着两座高山的峡谷，小心翼翼，摸索着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转过一处拐角，前方又浮现出一座山峰！ 这座山峰，却比旁边的两座山峰小得多。 陈棠来到近前，仰头望去，竟看到山峰的顶端，似乎喷涌出一缕缕气雾，朝着四周弥漫。 陈棠微微皱眉，朝着这座山峰的顶端行去。 在上山的路上，随处可见一些建筑的碎石、巨木，残垣断壁，似乎在这座山峰附近曾有一座宫殿。 山峰不算高。 没多久，陈棠便来到山顶，不禁愣在当场。 准确来说，这里更像是一座‘火山’。 山顶是一个深不见底，巨大的窟窿，里面喷涌着淡淡的气雾。 陈棠趴在火山口，探头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深邃，黑暗，古老，神秘…… 而且，还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陈棠出于谨慎，不敢多看，没有在山顶多作逗留，便转头下山去了。 第5章 沧海悟道 从‘火山’下来，没走出多远，陈棠便看到不远处一副卷轴似的东西，有半截露在碎石外面。 好奇之下，陈棠来到近前。 先是在附近探查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他才握住‘卷轴’一端，将其从碎石中拽了出来。 这片海底深渊中，几乎没有什么完好的东西，像是一片破败的废墟。 陈棠一路行来，也没有发觉到任何生命痕迹，寂静幽暗。 难得看到这个卷轴，或许上面有一些关于这片海底废墟的线索。 陈棠垂落卷轴上面的灰尘，缓缓将其打开。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画卷。 画面中，是一片茫茫大海， 在临海的一边，有一面高耸如云的悬崖。 悬崖顶端，云雾之间，有一个黑衣男子盘膝而坐，脊背挺直。 画面中只能看到一个的侧脸，棱角分明，这位黑衣男子的目光，似乎在望着眼前的大海。 除此之外，画面中再无他物。 这是一幅颇为简单，充满古意的水墨画。 陈棠看了一下角落里的标注，那里写着四个字——沧海悟道。 沧海悟道？ 悟什么道？ 这幅画面，看上去倒是与青州的碣石山和东海有些相似。 只不过，画卷里的那处悬崖，要比碣石山高大得多。 画卷中的那片海，只是透过画卷，陈棠仿佛能感受到一股波澜壮阔的气息！ 这幅沧海悟道图，仿佛有一种魔力。 陈棠盯着画卷看了一会，感到里面的海水仿佛就在眼前，周围的云雾，都在自己身边环绕。 他甚至能嗅到微风拂过海面，吹来那股淡淡的海水独有的咸味。 画工到了这种地步，已经超越栩栩如生，简直是神乎其技，巧夺天工！ 陈棠正要将画卷收起来，却发现手中空无一物。 不对劲！ 陈棠发现自己好像跑到这幅画卷里面去了！ 准确来说，他似乎附身在了画卷中黑衣男子的身上，透过黑衣男子的视角，看着眼前的一切。 周围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陈棠的身体、意识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在他的视线中，原本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便已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一开始，还是绵密细雨。 转眼，便是狂风暴雨，倾泻而下！ 黑衣男子坐在悬崖上，在风雨中一动不动，任由瓢泼大雨拍打着自己的身体。 整个过程中，陈棠也感受得清清楚楚，仿佛自己正在淋雨。 没过多久，天空中竟下起了豆大的冰雹！ 黑衣男子仍是岿然不动，仿佛感受不到冰雹打在身上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雨过天晴。 夕阳西下，周围的云朵在余晖的映照下仿佛烧了起来，火红一片。 一道绚丽的彩虹横跨苍穹，宛如连接天地的桥梁。 陡然！ 一阵狂风卷起。 刚刚还平静的海面，此刻突然变得汹涌狂暴，卷起层层海浪，惊涛拍岸，发出一阵阵轰鸣之音，震耳欲聋！ “嗡！” 陈棠心神一震。 他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这是东海巨妖的叫声。 只不过，要比东海巨妖鸣叫的还要响亮，仿佛有种强大的威力，摄人心魄！ 下一刻，海水纷纷裂开，浮现出一只庞然大物，哪怕是东海巨妖在这头庞然大物面前，都显得渺小如蚁！ 一眼望去，其背不知有几千里，漂浮在海面之上，仿佛是一片大陆。 恐怕这才是神话中的鲲！ 陈棠念头未落，海水中的这头巨鲲突然拍击海面，如此庞大的身躯，竟鱼跃出海，来到半空中，幻化成一只大鹏鸟！ 双翼展开，如垂天之云，不知有几千里。 在余晖的映照下，这只大鹏浑身闪烁着璀璨夺目的金光，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只大鹏鸟的速度太快了。 如此庞大的身躯，转眼间，便只剩下一个金色光点，追逐夕阳而去。 随着夕阳从海面的尽头缓缓落下，天色渐暗。 黑衣男子仍是端坐在悬崖之上，望着眼前的沧海。 渐渐的，一轮明月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 天空中，繁星点点，银河迢迢，无比灿烂。 黑衣男子就这样看着眼前的一切。 整个过程中，陈棠仿佛借助黑衣男子的双眼，也同样目睹了眼前的一切，花草树木，风雨雷电，鲲鹏之变，日月之行，星汉灿烂…… 短短一天一夜，所见所闻，却仿佛穷尽天地至理，宇宙奥秘！ 在天色破晓之际，一缕朝阳洒落在黑衣男子的身上。 陈棠浑身一震，突然从这幅画卷中脱困而出，又重新回到海底废墟之中。 刚刚他只是在画卷中，经历一天一夜，但却仿佛过了百年之久！ 陈棠仿佛在这幅画卷中，活了一世！ 他借助入神坐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修为，仍是六品极境。 但通过黑衣男子的双眼，一天一夜的悟道，陈棠的脑海中，仿佛多了许多东西。 若仔细去想，却什么都难以捕捉。 还没等陈棠缓过神来，他发现手中的这幅沧海悟道图，正在迅速的燃烧。 转眼间，就在他的面前化为一团灰烬，消散在此间。 “这……” 陈棠愣在当场。 他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沧海悟道图虽然消失，但那一天一夜看到的每个画面，却仿佛烙印在他的脑海中，随时都能重新浮现在眼前。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陈棠沉吟片刻，继续在这片海底废墟中四处探查，想要寻找一下，有没有类似沧海悟道图的东西。 寻找半响，一无所获。 他倒是将这片海底废墟，大概摸清楚了。 这片废墟似乎是围绕刚刚那座‘火山’形成的，范围不算太大。 那个无形的屏障，可能是因为‘火山’中喷涌出来的那种气雾，将周围的海水隔绝。 除此之外，陈棠没有找到其他的信息线索。 “嗡！” 就在此时，东海巨妖的叫声，再度响起。 刚刚在沧海悟道图中，听过那只鲲鹏的鸣叫，如今再听东海巨妖的叫声，竟感觉有些弱小，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当然，陈棠知道，这只是他的错觉。 第6章 呼吸之法 陈棠循着东海巨妖的鸣叫声，穿过峡谷，回到最初来的位置。 只见东海巨妖就漂浮在屏障之外，正朝里面张望着。 “能回到海面上吗？” 陈棠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大声喊道。 想要回到海面，还得靠这只东海巨妖。 除了那处‘火山’，继续逗留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至于那座‘火山’，陈棠没打算下去探查。 那座火山口的里面，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谁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 以他目前的修为，贸然进去，肯定是九死一生。 东海巨妖听得懂陈棠的话，凑到近前，张开巨口。 陈棠跃入东海巨妖的口中。 下一刻，东海巨妖巨口合拢，载着陈棠朝着海面迅速的游去。 许久之后，东海巨妖再度张口，将陈棠吐了出来。 陈棠连续游了几下，顺着东海巨妖的身躯，重新爬到它的背上，望着茫茫大海，广阔天空，忍不住长啸一声。 刚刚还海底废墟，周围幽暗静寂，虽然没有危险，但实在太压抑了。 如今，重新回到海面，陈棠才感到轻松下来。 之前被东海巨妖在海水中反复折腾了几次，他早已筋疲力尽。 在无数暗流的冲击，海水的挤压之下，他的七窍都渗出鲜血。 但此刻，陈棠感到体内的伤势早已痊愈。 不知是不是与那副沧海悟道图有关。 陈棠不禁回想起那副画卷。 只要他凝神去想，心神仿佛便能穿越时空，来到那处悬崖上，望着眼前的茫茫沧海。 这算什么？ 似乎称得上是奇遇，但不算是机缘。 陈棠没感觉，自己的身上有什么改变和提升。 “嗡！” 就在此时，东海巨妖长鸣一声，身躯震动了下，开始迅速下沉！ “又来？” 陈棠来不及多想，连忙深吸一口气。 他的身体，再度被卷入海水之中，任由无数暗流冲击，身不由己。 但这一次，陈棠却冷静许多。 东海巨妖明显早已通灵开智，它如此反复，必有深意。 陈棠尽可能的稳住身形，脑海中搜索一切与河流海水有关的功法信息。 《罗汉伏魔拳中倒是有一式，过江式！ 这一式，属于轻身功法，要以内气为根基。 若是修炼出内气，将这一式修炼至大成，便可在江河湖海中穿行。 只要借助一点外物，便可长时间漂浮在水面之上。 陈棠不禁想起，胖老头曾跟他提起过的十大轻功之一，便有佛门的‘一苇渡江’！ 眼下陈棠没有修炼出内气，无法达到‘过江式’的层次。 但修炼这一式，却可以帮助他更好的熟悉水性。 这一次，陈棠在水下待得时间倒是久了些。 许是因为看过沧海悟道图，对于深海和巨兽的恐惧，倒是已经彻底消除了。 但周围暗流的冲击，海水的压力，再加上强烈的窒息感，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幸好东海巨妖察觉到陈棠承受不住，再度上浮，将他带回海面。 陈棠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狼狈不堪。 “大兄弟，你这么折腾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棠忍不住问道。 “嗡嗡！” 东海巨妖鸣叫两声，似乎在回应陈棠。 陈棠听不懂。 但他趴在东海巨妖的背上，再度感受到东海巨妖体内那种细微的震动。 “嗯？” 陈棠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猜到了什么。 “你是想让我学习你的呼吸之法？”陈棠连忙问道。 “嗡嗡嗡！” 这一次，东海巨妖连叫三声，鸣叫声中，仿佛都带着一丝欢快。 陈棠心中大喜。 武帝曾对他说过，五品朝元，这里算是一个分水岭。 朝元有两种修炼的法门。 比较正统的，便是借助内功心法，气沉丹田，在丹田中修炼出内丹。 而横练之法，也就是继续炼体，便是将体内五脏六腑视为一个整体，相互连接，以脏腑为元，结成一颗虚无的内丹。 但不论是哪种法门，哪种内功心法，都是炼化五脏之气。 只不过，横练之法在伐髓换血之后，修炼脏腑。 而正统的武道，修炼内气。 江湖朝堂中的内功心法，其实不外乎各种修炼五脏的法门，一些特殊的呼吸吐纳之法。 像是武帝的《龙虎丹经，其实就是修炼五脏之肺和五脏之肝。 龙本肝之象，虎本肺之象。 借助这种特殊的呼吸吐纳之法，来修炼五脏之气，内壮脏腑！ 可老虎的肺力固然强大，又怎能比得过东海巨妖？ 如果东海巨妖真如他所推测那般，与前世的鲸鱼相似，就意味着，东海巨妖也是靠肺部呼吸。 前世的鲸鱼吸一口气，有的能在海底呆上一两个小时。 东海巨妖的能力肯定更为夸张。 但不论如何，若是能掌握东海巨妖的呼吸吐纳之法，必定能修炼出一个极为强大的五脏之肺！ 准确来说，恐怕这片天地间，没有任何一种生灵，能比东海巨妖的肺部力量还要强大！ 而五脏对应五行属性，生生相息，以五脏之肺气，便可以在五脏六腑之间循环运转，形成一个元丹。 当然，这是横练的修炼路子。 据武帝所言，这种修炼方法，极为凶险。 若是无人指点，五脏之气很容易窜入奇经八脉，走火入魔。 如此，倒不如修炼传统的法门，气沉丹田，修炼内丹。 当然，这一切的基础，要在于掌握东海巨妖的呼吸之法。 陈棠趴在东海巨妖的背上，仔细感受、聆听它呼吸中，体内传递出来的震动，尽可能的去模仿。 一次又一次，不断失败。 半个时辰过去，毫无头绪。 陈棠并未气馁，继续感受东海巨妖呼吸的节奏，律动，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又过去一个时辰，仍是没有丝毫进展。 陈棠暗自皱眉。 其实，他的这个想法没错。 但这等于是自创功法了，难如登天！ 没有强大的修为、惊人的阅历，过人的天赋，种种机缘巧合，都难以创造出一部功法。 往往能创造功法的人，大多都得四五十岁往上了。 陈棠始终不得其法，不禁有些走神，脑海中浮现出沧海悟道中的一幕。 那是巨鲲浮出海面，仰头长鸣，呼吸吐纳的一幕！ 陈棠的心神沉浸其中，感受着东海巨妖体内传来的震动，宛如一道惊雷划破夜空，突然张口，猛地吸一口气！ “嗡！” 在他的口中，竟然也发出如东海巨妖般的鸣叫声！ 第7章 内壮脏腑 这声鸣叫，比之东海巨妖的叫声要轻微的多。 但陈棠这一次的呼吸，却感到从未有过的畅快，肺部收缩之间，很快滋生出一股气息，缓缓朝着丹田中下沉而去。 气沉丹田！ 成了！ 陈棠心中大喜。 这种欢喜，超越前世今生的一切，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他终于在武道上，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陈棠能悟出东海巨妖的呼吸之法，除了东海巨妖的传授，最重要的还是那副沧海悟道图。 借助黑衣男子的双眼，在悬崖上枯坐一天一夜，陈棠没有任何改变。 但他的脑海中，却多了许多难以言明的东西。 直到刚刚，这种东西才发挥出作用！ 这些东西似乎与天地运行的奥秘，宇宙深处的秘密息息相关。 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万物众生，海纳百川，尽在其中。 陈棠借助黑衣男子的双眼，看到了很多东西。 有茫茫沧海，也有惊涛骇浪。 有电闪雷鸣，也有狂风暴雨。 有星汉灿烂，也有日月之行…… 只不过，以他目前的境界，还无法将其堪破。 刚刚悟出东海巨妖的呼吸之法，也只是巨鲲出海，仰天长鸣那一幕带给他的启示和灵感。 只是这一幕的感悟，便让他创造出这种呼吸之法！ 就在陈棠思绪万千之时，却突然皱了皱眉。 在他的感知中，体内刚刚生出的一缕内气，刚刚沉入丹田中，却打了个转，被某种力量给挤了出来！ 金刚舍利？ 陈棠进入神照内视的状态。 果然观察到，金刚舍利在他的丹田正中，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他的内气，根本无法沉入丹田之中！ 这倒是个麻烦。 可陈棠转念之间，又想起武帝的话来。 武帝丹田残缺，不被家族重视，但却以他惊人的天赋和毅力，创造出一部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 这正是武道的另一种修炼法门。 五品内壮！ 武帝之前曾说过，虽然横练之法有诸多弊端，但有些人还是会尝试。 甚至为了走横练的路子，不惜自毁丹田。 如今陈棠的状态，倒是和自毁丹田的效果差不多了。 陈棠原本想要修炼的方向，还是武道的正统法门。 毕竟修炼出内气，可以衍生出诸多变化。 绝大多数轻功，都要借助内气的辅助！ 若是后面打通奇经八脉，还能内气外放，激发出剑气，刀气一类的手段。 甚至踏入二品，还能蜕变成先天真炁。 对于前世武侠中的内功，陈棠一直心向往之。 但如今，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内壮脏腑，也并无不可。 武帝修炼这种法门，当年也曾达到化境，纵横无敌的地步！ 更何况，只要将来想办法解决掉金刚舍利的问题，他还有机会修炼内气。 内壮脏腑，提升修为，提高战力才最要紧。 陈棠没有在丹田的问题上过多纠结，内气转而上升，重新回到脏腑之间。 肝与胆相连。 心与小肠相连。 脾与胃相连。 肺与大肠相连。 肾与膀胱相连。 这一缕内气，在五脏六腑之间流传。 人们常常将肝胆、脾胃、心肠之类的词语挂在嘴边，也在证明脏腑之间的关联。 内气滋养脏腑之后，又再度穿透血肉筋骨，最终从毛孔中渗透出来，身上漂浮着淡淡的雾气。 在这一刻，陈棠感到浑身的毛孔全部张开，有种酣畅淋漓之感，身心仿佛都得到了解脱，极为放松。 气行五脏，达于皮肤。 陈棠脑海中闪过一丝明悟。 内壮脏腑，修炼的可不仅仅是脏腑。 肝主筋，肾主骨，脾主肉，心主脉，肺主皮。 呼吸吐纳出来的一缕内气，不仅内壮脏腑，其实也在以内气滋养血肉筋骨皮，淬炼肉身体魄！ 正因为如此，五品内壮境，仅凭肉身血脉之力，才能与拥有内力的五品武者对抗！ 若是功力再进一步，五脏六腑，还连接着身体九窍。 那时候，修炼脏腑，功力便可渗入九窍之中。 与内气为针，刺激九窍产生的效果相似，大同小异，都可达到四品开窍境！ 修炼到这一步，武帝之前对他说过的一些武道原理，陈棠才深有体会，真正明悟于心。 陈棠仔细回忆刚刚那一缕内气，在脏腑间流转的感觉。 随后端坐在东海巨妖的背上，再度以巨妖的呼吸之法来吐纳气息。 又是一缕内气，由肺部滋生出来，顺着五脏六腑流转，渗入血肉筋骨…… 还没等这缕内气穿透皮肤，陈棠再度呼吸，又是一缕内气滋生出来。 如此这般，循环往复。 陈棠沉浸其中，感受不到时光流逝。 待到陈棠感到饥肠辘辘，甚至有些忍受不住的时候，才睁开双眼。 不觉间，几个时辰已经过去。 陈棠站起身来，舒展身体。 体内筋骨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 虽然没有内气，但陈棠明显感受到，举手投足间，力量更胜从前！ 只是几个时辰的修炼，便有这样明显的效果！ 陈棠突然嗅到一阵汗臭味。 他一低头，见到自己浑身上下，皮肤表面竟堆积着一层漆黑的泥垢，看上去应该是内壮脏腑期间，从毛孔之中排出来的。 陈棠哑然失笑。 前世在书中，总能看到‘毛孔喷粪’的描述。 没想到，在这一世，自己终于修炼到这个层次，达成一项成就。 这正是内壮脏腑，易筋伐髓，脱胎换骨的迹象！ 陈棠跃入海中，清洗一番。 随后，东海巨妖载着他在海里饱餐一顿。 陈棠从东海巨妖的的牙缝中捡个漏，随便扣下来几条活鱼，简单处理一下，便吃了下去。 条件有限，顾不得许多，填饱肚子要紧。 在他这个境界，不论是五品内气，还是内壮之法，都是炼精化气。 这个‘精’，属于后天精微水谷之精，也就是自己吃进去的食物。 没有充足的食物，他闷头苦修，只会将自己练成干尸。 若是能踏入二品先天，炼化的便是先天之精。 到了那个境界，只是靠着餐霞饮露，日月之精，便可长时间辟谷。 第8章 深海苦练 接下来的几天，陈棠一直借助这种巨妖的呼吸之法来修炼。 到了夜晚，入睡之后，神魂坐镇泥丸宫，依旧能在睡梦中，导引陈棠以这种呼吸之法吐纳。 短短几天时间，陈棠便有种脱胎换骨之感！ 每天的气力，都在增长。 这种满满的收获感，让陈棠动力十足。 如此这般，只是修炼一个月，陈棠感觉距离五品上，只差一口气。 但此刻，他却遇到了瓶颈。 怎么都无法突破。 又修炼了半个月，修为提升缓慢，始终无法达到五品上的层次。 这一日，陈棠在东海巨妖的背上喃喃自语，提及此事。 东海巨妖似乎听懂了陈棠的话，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动，再度沉入海底！ 这一次，陈棠不再慌乱，深吸一口气。 紧随其后，他整个人便被一道道海流卷入漩涡之中。 陈棠借助‘过江式’，尽可能控制自己的身形。 一个多月的修炼，陈棠对于海水周围的承受力，明显大了许多。 这次被东海巨妖带到更深的海底，足足支撑百个呼吸，才达到极限，被东海巨妖拖回海面上。 刚刚回到海面，陈棠便忍不住大口呼吸。 在海底闭气之后，这一次再呼吸，陈棠明显感觉到肺部生出的一缕内气有些不同了！ 这一缕内气较之之前，更为精纯，更加壮大！ 陈棠心中恍然。 东海巨妖带着他到水下闭气，其实是在锻炼他的肺部力量。 肺部力量越强，滋生出来的内气就越强大！ 如此一来，他便有机会突破到五品上！ 在东海巨妖的帮助下，陈棠再度下沉，在海水中闭气。 实在支撑不住，才上浮到海面上，重新呼吸。 这种在海水中闭气的方法，与陆地上屏住呼吸完全不同。 在深海中，不仅要屏住呼吸，还要承受着周围暗流的冲击，海水无处不在的挤压。 陈棠的肺部，也在承受着来自深海的巨大的压力！ 如此这般修炼几日，陈棠便已突破到五品上！ 而他在海水中闭气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 从最初的一百个呼吸的时间，逐渐到两百个呼吸，三百呼吸…… 一个月后，陈棠在深海中闭气，已经能达到半柱香的时间！ 在这个世界，一炷香，相当于半个小时。 半柱香，便是整整十五分钟！ 而且，陈棠对于海水的承受力，也是越来越大。 最初，还只是在海面下方三丈左右闭气。 到后来，已经可以下沉到百丈的位置！ 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陈棠在茫茫大海中，只有一头巨妖作伴。 若换做旁人，恐怕早就承受不住。 但陈棠对于武道的追求极为执着，也耐得住寂寞，苦修不辍。 在他看来，这片东海之中，除了身下这头巨妖，还有天地，有白云，有日月，有繁星，还有海里的无数鱼兽作伴，怎么会寂寞。 到后来，陈棠心有所感，想到前世书中描述的一位大侠，曾在海边练剑，最终功力臻至大成。 随便一剑，都是力达千钧，所向披靡！ 如今难得有这个机会，他为何不尝试一下，在海底修炼？ 陈棠将此事说给东海巨妖。 东海巨妖会意，驮着陈棠沉入海水之中。 毕竟深海中，有着巨大的浮力。 陈棠若是脚下空无一物，很难修炼。 只有踩在东海巨妖的背上，以巨妖身上的长须，绑在自己身上，才能在海中练拳。 在海中练拳，和在陆地上修炼，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感觉。 哪怕只是在海水三丈左右的深度，每一次出拳，周围的海水，都蕴含着极大的阻力！ 别说练拳，便是在海水中想要行动自如，都颇为困难。 陈棠前世听过，若是手枪的子弹在水中打出来，都飞不了多远。 水中的阻力，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而且，陈棠在深海中若是随波逐流，尚且能闭气达到半柱香的地步。 但若是练拳，便消耗极大！ 只是过了一百个呼吸，他便承受不住，只能浮上海面。 尽情呼吸一番之后，再重新入海修炼。 如此这般反复修炼几日，陈棠感觉不仅是自己的拳脚力气增长，肺部力量明显有所增强，气息变得更加绵长！ 当他逐渐适应三丈的深度之后，再度下沉，来到十丈左右的深海修炼。 …… 时光飞逝。 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 一望无际的东海之上，看上去风平浪静。 若是有人在深海百丈之处，就会看到惊人的一幕！ 正有一道身影，站在东海巨妖的背上，身形辗转腾挪，极为顺滑，就如同在陆地上一般，没有丝毫滞涩。 海水对他的阻力，形同虚设！ 一套伏虎拳、罗汉伏魔拳打下来之后，陈棠仍能屏住呼吸！ 而这一次，陈棠不再重复两种拳法，而是化繁去简，五指弯曲，只练一记虎形劈拳。 陈棠每一拳打出去，那仿佛不是血肉组成的拳头，而是在挥动一柄开山伐木的巨斧！ 每一下，巨斧都会破开身前的海水。 两道水浪分开，身前劈开一个短暂的虚空，随后又被海水灌入进来，迅速填满。 又修炼片刻，陈棠才跺了一下脚掌。 东海巨妖会意，重新上升，托着陈棠回到海面上。 陈棠尽情的呼吸一口气。 内气在脏腑中流转，渗入四肢百骸，最终穿透皮肤。 吐气之时，陈棠忍不住仰天长啸！ 一阵高亢的啸声远远传开，仿佛海潮滚滚，万马奔腾，声势骇人！ 正常来说，想要将狮子吼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需要修炼到五品内丹，以内气来催动。 陈棠丹田中没有内气存在，但三个多月来，凭借着巨妖呼吸法，他修炼出一个极为强大，近乎恐怖的肺！ 肺部越强，爆发出来的气息就越猛烈，狮子吼的威力就越大！ 若是再遇到那位蛮族少年，陈棠自己全力发动狮子吼，有把握能将其当场震晕过去！ 当然，陈棠的改变，还不止于此。 虽然没有修炼到五品内壮的极境，但距离也不远了。 而且，他的拳法，在深海中修炼之后，变得更加凝练强大！ 陈棠意念一动，搬运血脉，体内竟隐隐传出海潮之声！ 第9章 上岸 陈棠在海上漂浮了三个多月，修炼到五品上之后，修为增长的速度渐渐放缓。 这倒是次要。 主要在海上这段时间，每天吃的东西，都是海水里的鱼虾。 味道固然鲜美，但身体却明显出现些许异常。 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缺少一些必要的营养元素。 得回到陆地上，找点水果蔬菜补充一下。 陈棠对东海巨妖说道：“现在咱们在哪，距离南夏有多远？” 这段时间，东海巨妖载着它在东海中肆意遨游。 三个多月的时间，早就不知道游到什么地方去了，别说陆地，陈棠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东海巨妖没有回应，恍若未闻。 这段时间的沟通相处下来，对陈棠与东海巨妖的反应，大概心中有数。 像是这种不吭声的情况，多半就是没听懂。 想想也对，南夏只是神州人类的说法。 东海巨妖怕是对这种词语没有什么认知。 陈棠又道：“这附近有陆地吗，先找一块陆地，上去瞧瞧。” “嗡！” 这一次，东海巨妖有了回应。 随后，东海巨妖载着他，朝着东南方向游弋过去。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陈棠远远望见，在前方的海天一线间，渐渐浮现出一片陆地的轮廓。 东海巨妖的速度渐渐放缓，停了下来。 继续向前，便是浅海区域，容不下它的身形。 “胖头鱼，我要走了。” 陈棠跺了跺脚，与东海巨妖告别。 期间，他给东海巨妖起了个名号，叫胖头鱼，跟雪团很搭。 海上的三个多月，多亏东海巨妖的陪伴和照顾。 否则，陈棠早就葬身茫茫东海之中，哪有机会回到陆地上。 此番道别，他心中不禁涌起几分不舍。 东海巨妖鸣叫一声，颇为欢快。 终于要跟这个人分开了！ 这段时间，为了照顾他，东海巨妖都没办法潜入深海中，捕猎一些大型海兽。 平日里只能吃些浅海中的小鱼小虾，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三个多月，它都饿瘦了。 今天，终于解脱了。 陈棠听见东海巨妖的回应，以为它心中也是不舍，便道：“你我萍水相逢，结下这样一番缘分，确实难得。只是，天下无……咕咚咕咚！” 陈棠话没说完，东海巨妖实在听不下去了，突然来个巨妖翻身，将陈棠压进海水中！ 陈棠猝不及防，灌了好几口海水。 东海巨妖看到这一幕，心下得意，咧着大嘴，一头扎进海底深处，扬长而去，很快就没了踪迹。 陈棠浮出海面，望着东海巨妖消失的方向，磨着牙齿。 “浪费感情！” 陈棠腹诽一句，才潜入海中，身形迅速下沉，朝着海岸的方向游去。 距离前面那片大陆越来越近，陈棠看着前方大片大陆海底的形状，若有所思。 这片大陆的轮廓，好似一个倒立的巨大山峰。 原本的峰顶，倒立在海水中，连接着海底。 而宽阔的山底，漂浮在海面上，形成一片巨大的陆地。 陈棠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之前曾在海底废墟中，见到的两座巍峨耸立的山峰。 没过多久，陈棠便已经游到海边，很快来到岸上。 沿着海岸线一直向南，有一处很大的港口，不少货船渔船停靠，人来人往，颇为繁荣。 其中，一艘最大的货船停靠在港口附近，正有不少人从货船上往下搬运一箱箱货物。 港口附近，几艘渔船刚刚停靠，上面有七八个精壮男子看到刚刚上岸的陈棠，都露出一丝惊讶，纷纷停下手中的活，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 三个多月的时间，陈棠的头发，已经重新生长出来，不算长，湿漉漉的刚刚盖过耳朵。 一脸络腮胡子，不曾修理，看着颇为邋遢。 他浑身清洁溜溜，除了下身蛟龙皮扎成的一件围裙之外，再无他物。 只是，其高大魁伟的身形，近乎完美的比例，微微鼓起，流线型的肌肉，宛如鬼斧神工。 陈棠不羁礼俗，被几个男人盯着看，心中也并无不安。 这些男子的五官看上去与乾州人没有多大差别，只是头发的造型有些古怪，头顶中前部分的头发剔除，两侧和脑后的头发倒是蓄了起来。 渔船上的几位男子相互交谈几句，随后纷纷提起脚边的鱼叉，跳下渔船，朝着陈棠这边快步跑来。 陈棠正要找人询问一番，并未有意躲避。 只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看这七个男子的身手，明显都修炼过武道，甚至已经入品！ 只是港口附近的渔民，竟然能有这等身手。 转念之间，那七个渔民已经来到近前，第一时间便将陈棠团团围住。 “你是哪里来的！” 一个与陈棠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冷冷的盯着陈棠，握紧手中的鱼叉，厉声问道。 这人说的话，与乾州相同，只是语气语调上有些变化。 “这里是哪？” 陈棠见对方语气不善，也不想回答，反问一句。 七人听陈棠一开口，就知道不是岛上的人。 “听你的语气，应该是神州来的吧！” 七人中，岁数最大的那位老渔民眯了眯眼，缓缓问道。 “是又如何？” 陈棠环顾四周，神色平静。 “那就给我拿下！” 老渔民大手一挥，轻喝道：“今日可逮着一条大鱼，都看着点，抓活的！” 话音一落，七人纷纷出手，提起手中的鱼叉，就朝陈棠的肩膀、大腿刺了过来！ 陈棠冷笑。 还想抓我？ 他左臂一抬，根本没怎么发力。 刚刚冲上来的两个渔民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根本握不住鱼叉，虎口撕裂，鱼叉已经脱手而飞，朝自己的面门砸来！ 梆梆！ 鱼叉砸在两人的额头上，瞬间血流如注。 两人浑身一震，翻着白眼，两腿一软，当场晕死过去。 其他五人的鱼叉，几乎不分先后，从四面八方朝陈棠刺来。 陈棠双手连续在空中乱抓几下。 五人惊呼一声，只觉得掌心一滑，手中的鱼叉，已经被陈棠夺了过去！ 擒龙功中的空手夺白刃，对付这些刚刚入品的武者，简直是易如反掌。 几人神色骇然，呼喊一声，转身就逃。 陈棠将手中的鱼叉，随手一扔，瞬间穿透几人的腿脚，将他们钉在沙地上！ “啊！” 五人惨叫一声。 毕竟初到此地，一切都是未知，陈棠并未痛下杀手。 而且，他还想从几人的口中，问出点此地的相关信息。 “快来人啊！这里有个神州来的细作！” 老渔民朝着港口的方向，大声呼喊。 港口附近的人听到动静，纷纷朝这边望来。 陈棠眼神一扫，甚至看到有几位腰悬佩刀，短衫阔裤，明显是武者装扮的人，朝这边跑了过来。 第10章 敌意 看这几位武者的步伐，明显境界更胜一筹，可能有八品，七品的修为。 不光是他们，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朝这边聚集。 陈棠微微皱眉。 此地应该在神州之外，既不属于乾国，也不属于南夏。 只是不知道，这里的人，为何对神州人有着如此大的敌意。 陈棠初登此地，对这里的一切毫不知情。 此地有多少高手，一无所知。 真若与这么多人起了冲突，大打出手，不知道后面会惹出多大的麻烦。 那艘最大的货船上，正有几个人站在甲板上，扶着船舷，朝这边望过来。 其中一位少女穿着一身淡紫色武士服，腰悬利刃，圆圆的脸蛋，眼珠乌黑晶莹，秀美之中，还带着三分英气，正好整以暇的看着热闹。 围在她身边的有男有女，如群星拱月，看上去像是少女身边的护卫亲随。 “神州来的人？” 紫衣少女有些惊讶。 “是。” 旁边一位护卫点了点头，道：“看样子，这人不知道在海上飘了多久，居然能活着来到岛上，算他命大。不过，他有麻烦了。” “是啊，那几个武士都不是善茬。” 另一个护卫顺着说道。 紫衣少女似乎想到什么，若有所思。 几人抱着看戏的心态，神色轻松。 只见港口过去的几个武士走过去，也没客气，上来就对着那位高大男子一顿呵斥，双方没交谈几句，便动起了手。 几个武士纷纷抽出腰刀，互相商议一番，其中一人站出来，与那位高大男子交手。 结果，这位武士连高大男子一拳都挡不住。 对方一个箭步窜上来，海边竟传来一声虎啸，摄人心魄！ 下一刻，这位武士就被高大男子一拳击飞。 “咦？” 紫衣少女看到这一幕，口中发出一声细微的疑惑，轻喃道：“伏虎拳？” “小姐，什么？” 身后的护卫没听清，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没事。” 紫衣少女对着身边一男一女两个护卫说道：“尹大，小蒲，你们两个带些人下去，将此人带过来。” “小姐。” 那个唤作‘小蒲’的女护卫年纪与紫衣少女年纪相仿，微微皱眉，有些不愿意，道：“我们得在你身边保护你，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 “是啊，那个神州人，理他作甚。” 尹大也说了一句。 紫衣少女板起脸庞，沉声道：“听我的命令，现在下去，将此人给我请过来，客气着点！我这里还有其他人保护，出不了差错。” 尹大、小蒲见状，不敢再推脱，连忙应声退下，带人下了货船，朝着那边赶去。 …… 陈棠本不想招惹麻烦。 可没想到，这里的人听说他来自神州，都升起极大的敌意。 那几位武者来到近前，语气很不友善。 陈棠耐着性子，跟周围几人解释一番，自己并非是什么神州细作，只是阴差阳错，漂洋过海流落此地。 哪知对方根本不听。 见陈棠示弱，周围的人群反而越发狂躁。 那几位武者也是蠢蠢欲动。 其中一位还站出来，要与他单打独斗。 陈棠随手一记伏虎拳，便将他锤翻！ 他刚刚还以为，这群武者还挺讲究规矩，不愿以多欺少。 没想到，剩下那五个武者见势不妙，纷纷抽出腰间佩刀，各自站定位置，将陈棠围了起来。 倒是高看他们了。 这些人手中的刀，刀刃纤细修长，带着一丝弧度，刀尖异常锋利，有点类似于前世的苗刀，单手双手持握均可。 与乾国江湖庙堂中流行的宽刃单刀，有着很大的差别。 这种刀，兼具刀的劈砍优势，也可当做剑来使用，又多了一分变化。 当然，不论是什么兵器，万变不离其宗。 “哈！” 五人同时大喝一声，各自挥刀，朝着陈棠攻来。 这一出手，看其出刀的速度和力道，五人的修为境界，陈棠心中已经有数。 三个八品，两个七品。 五人配合还算默契，出手不分先后。 而且每个人的出刀招式，角度，都各不相同。 有人双手握刀，朝着斜下方劈砍。 有人举刀平刺，犹如长剑袭来，一剑封喉。 还有人在地上滚了过来，刀锋横扫陈棠的脚踝…… 这几人的刀法，确实有些名堂。 若陈棠处在八品修为，想要空手应付下来，还不太容易。 可此刻，陈棠早已今非昔比。 且不说修为境界，远超几人。 力量上，绝对压制。 便是无数次厮杀血战中，不断积累的经验，磨砺出来的这份眼力，也绝非几人所能匹及。 “哼！” 陈棠冷哼一声，脚掌发力，足尖陷入沙子中，随后一踢！ 一团沙子被陈棠以脚背，踢了出去。 那个武者在地上滚了一圈，刚刚起身，便感到眼前一黑，被沙子糊了一脸！ “啊！” 这个武者惨叫一声，扔掉腰刀，双手捂住面门，双腿乱蹬，不断后退。 看似只是一团沙子，但里面却有不少碎石，陈棠这一脚踢出去，近在咫尺下，威力十足！ 这个武者的脸庞，被砂石划得血肉模糊！ 唰！ 陈棠踢沙的同时，脚下发力，顺势一闪，撞入旁边一位武者的怀中。 咔嚓！ 此人胸膛塌陷一大块，骨裂声响起。 陈棠避开其他刀锋的同时，将此人一下撞飞十几丈远，越过人群，在半空中飘落好一会，才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两位七品武者一刀落空，忙不迭的转身，迎着陈棠的面门挥刀便斩，速度极快！ 身后那位八品武者，也双手持刀，竖在胸前，刀尖对准陈棠的背心，快步朝着陈棠冲过来，爆发出一股玉石俱焚的气势！ 啪！ 陈棠目光如电，双手合十，竟分毫不差的夹住一柄砍来的刀锋，随后向旁边一格！ 锵！ 刀锋相撞，巨大的力量之下，两柄刀全部断裂。 陈棠接住坠落的两柄断刃，朝着前方随手一挥。 两个七品武者胸口中刀，殷红一片，倒地不起。 与此同时，陈棠俯身塌腰，身形瞬间矮了下去，仿佛脑后长眼，避开身后刺来的一刀！ 砰！ 这个武者刚刚冲上来，一刀落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胸口便受到一股巨力冲击，整个人跌飞出去，没了知觉。 围观众人虽多，却没人看清此人是如何被陈棠击飞的。 这是虎尾脚。 伏虎拳中的一式，出脚极为隐蔽，犹如老虎的尾巴！ 第11章 隐者洲 整个交手过程极为短暂，不过三两个呼吸。 在众人的注视下，几个武者刚刚冲上前，结果就被陈棠三拳两脚打飞出去，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人群中，短暂的平静之后，爆发出更大的声浪！ “打死他！” “大家一起上！” “不用咱们出手，我赌他活不过今天！” 陈棠看着周围群情激奋，蠢蠢欲动的人群，知道现在解释什么，都毫无用处。 嗖！ 就在此时，在周围嘈杂喧嚣的吵闹声中，夹杂着一声异响，极为轻微。 “嗯？” 若非陈棠修炼听风诀，这声异响被周围的人声掩盖住，他很难发觉。 陈棠微微侧身。 只见一道幽光朝他疾射而来，散发着一缕淡淡的香气。 有毒！ 陈棠凝神一看。 这是一根银针！ 下一刻，这根银针竟突然散开，变成十几根细如牛毛的毒针，攻击范围瞬间扩大！ 陈棠瞳孔微微收缩，猛地横移一大步，避开近在咫尺的十几根毒针。 这不是寻常的暗器。 暗器上不仅有毒，还做了手脚！ 陈棠没去看毒针飘散的方向，而是身形一动，直接扑向人群。 犹如虎入羊群，瞬间撞倒一大群人，人仰马翻，陈棠探出手掌，抓向人群中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背着双手，五官普通，平平无奇，属于那种看了一眼，转头就会忘掉的人。 此人见陈棠径直朝他冲过来，神色间还有些茫然。 陈棠目露凶光，杀气腾腾，一掌朝着此人头顶拍落下去！ 眼看陈棠没有半点留手之意，此人脸上的茫然瞬间消失，转而变得冷漠平静，伸手朝着半空中的陈棠一甩。 嗖嗖嗖！ 一把暗器朝着陈棠打过来，速度极快！ 随后，此人转身就逃，想要钻入人群之中。 陈棠冷哼一声，身形猛地坠落在地面上，避开迎面而来暗器，又是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掌拍落在此人的天灵盖上！ 咔嚓！ 一掌下去，血浆飞溅！ 此人身形瘫软在地上，气绝身亡。 在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根手指粗细的竹筒。 若是陈棠没猜错，最初那个可以爆开成为十几根毒针的暗器，就是这根竹筒射出来的。 这东西有点类似于吹箭。 此人刚刚将竹筒藏在身后，流露出一副茫然无知的表情，眼神无辜，陈棠心中还真闪过一丝犹豫。 毕竟，他只是根据听风诀判断出来的方位。 若没有这一丝犹豫，此人连洒出那把暗器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此人的出手，让陈棠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刚刚击杀此人之后，人群中传来一阵躁动。 却是刚刚那十几根毒针打到人群中，几人中毒倒地，浑身抽搐。 人群连忙散开。 只是几个呼吸，几人脸庞便已经变成紫青色，嘴角溢出一缕黑血，已然身亡！ 好烈的毒！ 最让陈棠惊奇的，还是周围人的反应。 眼下死了这么多人，换做一般情况，人群早就吓得一哄而散。 但周围众人只是出现一些躁动，各自退后几步，仍有不少人留在此地，似乎对这一切，已经司空见惯，丝毫不觉得惊奇。 “让让，让让！” 就在此时，一男一女挤进人群。 男子大声道：“都散了吧，这是误会，他不是神州细作，是我们沈家的人，来这的途中，不慎落入海里，没想到活着回来了。” 嘴里说着，一男一女来到陈棠身边。 女子低声道：“别露馅，跟我们来。” 陈棠不认得两人。 但到现在，他都是一头雾水，对此地一无所知。 既然有人出面，他不妨顺水推舟，找机会从两人口中打听点有用的信息再说。 陈棠默不作声，跟着两人朝着外面行去。 “沈家的人？” “我怎么听着口音不太对呢？” 人群中仍有一些怀疑的声音传来。 只是，似乎这对男女有些来头，周围的人群倒是没有阻拦，任由两人带着陈棠离开。 “多谢两位。” 来到远一些的地方，陈棠才轻声说道：“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你叫我小蒲就行。” 那位女子笑了笑，有些好奇的看着陈棠，问道：“你真是从神州那边过来的？” 陈棠点点头。 毕竟他的口音，头发，服饰，身上破绽太多了，这事瞒不住，倒不如坦然承认。 “我叫尹大。” 男子似乎不太高兴，沉着脸问道：“你叫什么？” “陈棠。” 陈棠回了一句，问道：“咱们这是去哪？那边死了几个人，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不会。” 小蒲道：“在隐者洲上，死人实在太常见了，没人管的。到时候，会有专门的收尸人来处理尸体。” 隐者洲？ 陈棠若有所思，想到一个可能。 在武安郡的时候，他曾遭遇过一位刺客，从青沐的口中，得知一段关于东夷族的秘闻。 东夷族人，最擅长刺杀之道，这些杀手又被称作隐者。 据说，当年东夷族在武帝的围剿之下，无处躲藏，便东渡出海，不知去向。 此地被称为隐者洲，或许与当年的东夷族有关。 小蒲继续说道：“我们家小姐想要见你。” 此刻，三人已经来到那艘货船下方。 陈棠抬头望去。 如此巨大的货船，家里没有几分实力，确实很难打造维护。 在这个时代，光是一艘货船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就难以想象。 “先去给你找件衣服穿上，沐浴洗漱一下。” 上了货船，小蒲带着陈棠来到一处房间里，安排下人烧了热水，找来一件崭新的衣裳放在一旁。 “有瓜果之类吃的吗？” 陈棠问道。 “等下给你拿一些。” 小蒲笑着应下来。 没一会儿，便有两个少女端着几个果盘进来，有几种，还是陈棠从未见过的，许是当地特产。 房间里两个少女还想要留下来，伺候陈棠沐浴，被他赶了出去。 这种事，他还是习惯自己来。 陈棠在房间里四处检查了下，又拿起几个果盘，观察片刻，闻了闻，没发现什么问题，才吃了下去。 身处异地，对这个货船的主人一无所知，谨慎点为好。 不消片刻，陈棠洗漱之后，穿戴完毕，蛟龙筋当做腰带，系在腰间，简单拿起桌上一柄锋利的小刀，刮去胡须，绾髻束发。 又扯过一条布帛，将蛟龙皮包裹起来，背在后面，在胸前打了个结，才推门而出。 早有下人在门口等着，带着陈棠，前往船顶甲板上行去。 第12章 沈钰 “小姐。” 货船甲板上，尹大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叫这个陈棠来做什么？” “这人身手不错，看上去可能有六七品的修为，实战很强。” 紫衣少女笑了笑，道：“我身边正缺人手，将来若是想要帮助父亲，总要有点可用之人。” 陈棠在刚刚的战斗中，大概只显露出五成的实力。 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切都是未知，要尽可能留有后手，以防万一。 若是一上来，便将所有底牌露出来，不知会面临怎样的凶险和危机。 而且，陈棠走的是横练的法门，没有内气。 在紫衣少女等人眼中，他的实力就有些模糊不清，差不多六七品的样子。 但实战很强，干净利落，毫不拖沓！ “可他毕竟是神州来的。” 尹大皱眉道：“在隐者洲上，光是这层身份，便可能会招惹来不少麻烦。” “是啊是啊。” 小蒲也点头说道：“我刚刚还听岛上的人议论，说是前阵子有个神州来的女子登岛，与长老会起了冲突，遭到隐者刺杀，听说被她反杀不少，如今已经将任务级别提升到炼狱级！” “啊？” 紫衣少女心中一凛。 在影子楼的各类任务中，根据难易程度，危险程度，分为五个级别。 最高级别，就是炼狱级！ 所谓炼狱级，就意味着无限制，东海三州的所有隐者，都可以对此人出手。 隐者人数没有限制。 可以三两个隐者一起出手，也可以十几人，数十人同时出手。 而且，刺杀的期限没有限制。 这个炼狱，不仅仅是指这位女子的危险程度。 对女子而言，她今后的生活，都将如同炼狱一般，时刻都要精神紧绷，就连睡觉都要睁只眼，防备被隐者刺杀！ 唯有死亡，才是解脱。 尹大道：“他刚刚在那边闹出的动静不小，若有人在影子楼下了任务，肯定会有隐者找上门来。” 紫衣少女沉吟片刻，道：“没关系，来刺杀他的隐者，只能是下隐。到时候，让他和我待在货船上，禁止外人登船，有你们保护，应该没什么事。” “咱们在这边最多逗留二十天，等货物备齐就返程，回到天壶洲就好了。” 顿了下，紫衣少女笑道：“而且，我对神州那边还挺好奇，正好跟他打听打听。” 三人说话间，两个下人引着陈棠来到此地。 紫衣少女回头望去，不禁眼前一亮。 此刻的陈棠头发不长，勉强束起来，稍微有些怪异。 但五官却极为俊美，皮肤白皙，身形高大，配上合体的衣衫，步履从容，虎目顾盼，器宇轩昂，别有一番雄姿气势！ 紫衣少女年纪不大，跟着父亲身边，却也见识不过不少年轻的公子哥。 心下不禁暗自对比，竟无一人能与之相比。 或许，只有父亲身边那位散人伯伯的气度，能与此人一较高下。 可这人看着好年轻啊。 原本，紫衣少女在船上看着陈棠满脸胡须，还以为他得有三十岁。 如今看来，怕是比她大不了几岁，可能还不到二十。 不到二十岁的六品七品，这更是难得的天才了！ 转念之间，紫衣少女更想要将陈棠留下来。 “在下沈钰。” 紫衣少女迎了上去，微微一笑，道：“听闻阁下从神州而来，且实力不俗，故而有心结交，望阁下勿嫌唐突，原谅则个。” 少女不过十五六岁，说话颇有点老气横秋的味道，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 “我叫陈棠。” 陈棠抱拳道：“对这里所知不多，有些事还想跟你打听一下。” “好说。” 沈钰笑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里是哪？” 陈棠问道：“隐者洲又是什么地方，与东夷族有关吗？” 对于此地，他心中有太多疑惑。 沈钰道：“这里便是隐者洲最大的港口，位于千竹城。东海有三州，分别是最北边的东莱洲，中间位置地域最为辽阔的天壶洲，还有就是最南边的隐者洲。” “其实，三州也是三座大小不一的岛屿，也称东海三岛。” 陈棠心中一动，想起前世不知哪里看到的记载。 说是传说中，在海面上漂浮着五座神山，有两座沉入海底，三座漂浮在海面上，化作三块陆地，有神仙居住。 “隐者洲，原本并不属于东夷族。” 沈钰道：“但在数十年前，东夷族人远渡而来，将此岛占据，据为己有，从此改名隐者洲。” “所以，听说你来自神州，岛上的人就会对你生出敌意。毕竟东夷族当年是被神州一位武帝赶了出来，漂洋过海逃亡至此。” “你似乎对我没有敌意？” 陈棠看着沈钰问道。 “当然没有。” 沈钰笑了笑，道：“我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为何要与伱为敌？再者说，不论是来自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怎可能一概而论。” 陈棠略有惊讶的看了沈钰一眼。 这少女小小年纪，竟有这种感悟，倒是难得。 陈棠站在甲板上，居高临下，看着远处海岸边上，那几具被人清理的尸体。 而且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官府衙门的人出现。 陈棠问道：“隐者洲上没有官府衙门？” “当然没有。” 沈钰道：“隐者洲，完全就是一个隐者的杀戮世界！这里有很多普通人，武士，也有隐者，任何一个普通人，可能都是隐藏的隐者。在岛上，绝大多数的争端冲突，都会以隐者的方式来终结。” “死人，在这座岛上太常见了，没有人会感到惊奇。杀人与被杀，是隐者岛上每天都会发生的事。” 陈棠点点头。 怪不得方才那些围观的人，见到死了几个人，都没有吓得一哄而散，原来早就习惯麻木了。 陈棠正要转身，眼角无意间瞥见一道身影。 此人颇为瘦弱，双手抬着货箱，在货船和港口之间搬运着货物，只是走路不太利落，一拐一拐。 陈棠目光微凝，盯着此人看了一会，才收回目光。 陈棠看似随意的问道：“这艘货船是沈姑娘的？” “准确说，是我家的。” 沈钰道：“这次来隐者洲，是我在父亲面前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将家里的几种草药送过来，换……” “小姐！” 尹大连忙提醒一句。 跟这个不知底细的陈棠，说些隐者洲的事也就罢了，没必要将自家的事说出来。 沈钰摆摆手，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不能说的。隐者洲盛产稀有矿石，东夷族最擅长铸造兵器，此行就是来隐者洲进一些兵器甲胄回去。” 第13章 今非昔比 看这艘货船的架势，运输的兵器，恐怕不是三两件这样的小数目。 这姑娘家里做什么的？ 有一支军队要装备吗？ 东夷族擅长铸造兵器？ 陈棠若有所思，想到身上背着的蛟龙皮，有些心动。 “这艘船能前往南夏吗？” 陈棠突然问道。 沈钰犹豫了下，道：“我们要在这边等大概二十天，兵器打造好，装到船上就得返回天壶洲。至于南夏，我可以跟父亲去说一下。” 陈棠听沈钰的语气，就知道肯定去不了。 他抱拳道：“若姑娘没有其他事，那在下就告辞了。” 陈棠打算先在附近的千竹城中，找工匠将这张蛟龙皮制作成一件护甲。 如此，便又多一重保障。 再找机会坐船离开此地，前往南夏。 “诶！” 沈钰连忙说道：“别啊，隐者洲上，肯定没有船前往南夏。而且，你是神州来的，就算隐者洲有船出海，也不可能让你上去。” “你跟在我身边，若是能立下几个大功，我便有底气求父亲，送你出海之类的。” 陈棠问道：“留在你身边都要做些什么事？” 沈钰道：“简单跟你说一下吧，自从数十年前天壶洲的洲主暴毙身亡，天壶洲便陷入一片战乱，各大军主割据，战争不断，多年来的征伐，如今还剩下四大国，以军主为首。” “我父亲，便是川西国的军主。” “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这次机会，若能安安全全的将这批兵器甲胄护送回去，也算是一件大功。” 听沈钰的意思，天壶洲和隐者洲还不一样。 天壶洲原本是归洲主管理。 洲主暴毙之后，陷入类似神州诸侯割据的时代。 而四大国的头领，并非是什么皇帝，王者，而是军主。 当然，即便陈棠已经修炼到五品上，以他的实力，在国家对抗，大军征伐中，仍显得微不足道。 更何况，他刚刚从朝堂中解脱出来，对这种事多少有些抵触。 “在下志不在此，抱歉。” 陈棠微微摇头，不愿掺和这种事。 他想的还是尽早离开此地，免得招惹什么是非，前往南夏。 “哦……” 沈钰显得有些失落。 小蒲轻哼一声，忍不住讥讽道：“我家小姐刚刚帮伱摆平了麻烦，给你吃穿，转头就不认人，呵呵。” “小蒲！” 沈钰皱了皱眉，连忙出声制止。 她有些歉意的笑了笑，道：“小蒲心直口快，阁下别放在心上，我既是有心结交，这些吃穿之物不算什么，待客之道，理应如此。” 陈棠看了眼身上的衣裳。 两人只是萍水相逢，他确实不想欠什么人情。 陈棠突然问道：“沈姑娘既然是川西国军主的千金，此行又是来隐者洲运输兵器甲胄，会有隐者来刺杀你吗？” 提及此事，尹大、小蒲两人瞬间警惕起来，上前一步，将沈钰挡在身后。 “可能会有。” 沈钰道：“只要有人在影子楼发布悬赏任务，赏金足够，便会有隐者盯上我。” “你们跟我来。” 陈棠说了一句，便朝着船下行去。 沈钰三人有些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没过多久，陈棠四人便来到船舱的一层，此刻正有不少伙计从船舱中，朝着港口搬运一箱箱货物。 这些货箱中，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气息。 陈棠目光落在远处一个一瘸一拐的伙计身上，轻声问道：“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这是阿福。” 小蒲道：“在货船上干了好几年，也算是老人了。” 陈棠又问：“他腿原来就是瘸的？” 小蒲道：“那倒不是，听说是来到港口那天，好像是停船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 三人谈话间，阿福已经一瘸一拐的朝船舱这边走来。 小蒲上前两步，将他拦下来，皱眉道：“阿福，你受伤了怎么不歇息，又不差你一个人。” 阿福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只是摇了摇头，模糊不清的说了一句：“没事的。” 他抬头朝沈钰这边看了一眼，当看到旁边的陈棠时，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神中还是闪过一抹惊愕。 阿福很快又低下头来，避开陈棠的目光。 “怎么，不认得我了？” 陈棠朝着阿福走去，似笑非笑的问道。 刚刚在船顶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的心中，就升起一丝熟悉的感觉。 虽然此人容貌已变，但那个走路的姿势，诸多细节，都与武安郡曾对他出手的刺客一模一样！ 那次刺杀，他差点便着了道！ 所以，他对这个刺客印象极深。 即便此人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出现过。 当然，陈棠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直到刚刚察觉到，此人眼神中的惊愕，他才真正确定！ 阿福恍若未闻，正要转身。 陈棠目光大盛，一个箭步上前，朝着阿福的肩膀抓了过去！ 阿福转过身来，背对着陈棠。 就在陈棠的大手，将要落在他的肩膀上时，在他的肋下，却突然迸发出一点寒光，朝着陈棠的胸口刺来，极为隐蔽！ “哼！” 陈棠不闪不避，出手速度竟又加快几分，先一步擒住阿福的肩膀，利用擒龙功，锁住其肩膀的关节，将阿福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阿福吃痛，使不上劲，肋下的寒光掉落在地上，竟是一柄锋利的短刀。 陈棠扣住阿福的肩膀锁骨，手腕轻轻一抖。 噼里啪啦！ 阿福体内传来一阵异响，好像这么一抖，浑身骨头都散架一般。 陈棠随手一甩，将已经瘫软的阿福扔在地上。 “这……” 事发突然，沈钰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尹大看见阿福脚边跌落的短刀，神色一变，低声道：“这是隐刀！” 隐者的兵器有很多种，隐刀就是其中一种，长短不一，极为锋利，有隐者的特殊标识。 “他不是阿福！” 沈钰看出了什么，道：“他脸上有人皮面具。” 尹大上前，踩住阿福的胸口，在他脸颊揉搓几下，便撕扯下来一张人皮面具，露出此人原本的样貌。 “谁派你来的！” 尹大盯着此人，厉喝一声。 此人一语不发，却只是盯着陈棠。 身为隐者，本不应该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但此刻，他的心中，还是涌起一阵深深的不甘和震惊。 其实，当他刚刚看到陈棠，心神震动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大半年前，他只差一点就杀了此人。 可如今，他在此人的手中，竟然走不过一招！ 今非昔比，此人竟然修炼出这种实力！ 第14章 武朝中人？ 尹大见此人不说话，伸手捏住此人的喉咙，正欲继续逼问，却发现这个隐者的瞳孔，已经逐渐涣散，没了光芒。 没过多久，此人的嘴角便溢出一缕黑血，已然中毒而亡。 沈钰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道：“我听说，隐者有他们自己的守则，其中一项，就是保守秘密，不会说出雇主的身份，你问不出来的。” 这个隐者自知无法脱身，倒也痛快，许是将毒药丸藏在口中，咬碎毒发。 其实，陈棠见到此人的时候，就意识到，神州与隐者洲之间，肯定有船只往来。 否则，这个隐者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由于发生在船舱，过程又极为短暂，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 尹大将此人的尸体随便扔在货船外面，没有收拾的架势。 按照他们所言，在隐者洲上，隐者组织中，有专门处理隐者尸体的人。 “陈大哥，刚刚多谢你了。” 沈钰抱拳道。 陈棠问道：“帮你揪出此人，可以抵消方才的人情吗？” 小蒲听得脸色一红。 她刚刚还拿吃穿之事，挤兑过陈棠。 没想到，转眼间陈棠便将隐藏在货船上的刺客抓了出来！ 这个人情，可比什么吃穿大多了！ 这甚至可以称之为恩情。 沈钰看了小蒲一眼，正色道：“陈大哥说笑了，这是救命之恩，若没陈大哥出手，我们都没看出那人的破绽。” 陈棠笑了笑，没打算继续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沈钰见陈棠准备下船，略一沉吟，又道：“陈大哥，其实我想要将你留下来，也是因为我看你的拳法有些亲切。” “哦？” 陈棠一边走，一边问道：“你认得我的拳法？” “嗯，叫伏虎拳。” 沈钰点点头，道：“我也会练。” 陈棠笑了笑，道：“这拳法在神州几乎人人都会几手，没什么出奇的。” “但这里是东海三州，这里的人，没多少人懂得这种拳法的。” 沈钰又快走几步，叫住陈棠说道：“陈大哥，伱看看我练的伏虎拳有什么不对，还望指点一下。” 说着，沈钰拉开架势，在船舱内演练起伏虎拳的招式。 呼呼！ 听得身后沈钰的拳法，打得虎虎生风，陈棠回头瞥了一眼，不禁心中一动。 他本以为，沈钰的伏虎拳，只是神州那边市井上流传的架子。 那种伏虎拳早已失去精髓，前身从小就练。 但实际上，不论练多久，效果都不大，只能算是花拳绣腿。 陈棠没想到，在这东海异域，竟能看到有人将伏虎拳打得这般标准熟练。 早已达到‘知其形’的境界，甚至已经触摸到‘通其变’的门槛。 沈钰演练的伏虎拳，明显得到了真传！ 她小小年纪，就已经入品。 莫非这沈钰的家中，有武朝中人？ 陈棠停住脚步，等沈钰演练完一套拳，才问道：“这拳法谁教你的？” 沈钰刚刚打完一套拳，平复一下呼吸，笑道：“是家中一位前辈教的，若是陈大哥愿意跟我回去，我替陈大哥引荐一番。” 陈棠心中暗笑。 这小姑娘费尽心思，无非就是想让他留下来。 陈棠还有其他事要办，不想牵扯太多，便摇头道：“那倒不必了。” 说完，便跃下货船，来到港口上。 “哎！” 沈钰连忙快步跟上去，嘴里说道：“陈大哥，你还没指点一下，我这套伏虎拳呢。” 陈棠道：“你练的很好，没什么可指点的。” 这倒不是他敷衍，沈钰的伏虎拳确实得了真传，让他来教，也无非是这样。 尹大和小蒲见沈钰下了货船，两人生怕自家小姐有什么危险，也连忙跟了上去。 “小姐，咱们还是回货船上吧。” 小蒲有些担忧的说道：“有刺客出现，就意味着肯定有人在影子楼发布了针对你的悬赏任务，这个隐者失败，可能还会有其他的隐者出手。” 沈钰随口说道：“有陈大哥和尹大在，没什么事。” 其实，这也是她第一次来隐者洲，对这里也有些好奇。 港口附近，人来人往，看上去与她家所在的港口并无分别。 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只是，这些人看上去面无表情，目光麻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阴冷气息。 没有人知道，隐者洲上有多少位隐者。 甚至有人说，隐者洲上的所有人，随时都可以是隐者！ 出了港口，便等于进了千竹城。 临海的码头这边没有城墙，两侧倒有一片片竹海。 千竹城中的街道较为狭窄，甚至比不上乾国县城的街道，巷子就更加幽暗。 街道两侧也有一些常见的酒店、客栈，药铺，茶馆……可谓百货千商，应有尽有，看上去，与乾国的郡县并无差别。 只是，陈棠四人刚刚进城，便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陈棠就不说了，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东海三州的人。 沈钰三人，也明显不是隐者洲本地的人。 陈棠见沈钰跟着，倒也没有阻拦，进城之后问道：“方才的隐者死了，还会有隐者继续对你出手？” “会。” 沈钰点点头，道：“一般来说，悬赏没有撤下去，就会有隐者找上门，直到目标死亡。” “若目标一直不死呢？” 陈棠问道。 沈钰道：“若目标一直不死，就意味着刺杀失败次数太多，悬赏的级别就会提升。在影子楼中，会有专门的人，根据目标的信息做出相应的判断，将悬赏任务分为五个等级，普通，困难，危险，噩梦和炼狱。” “像是针对我的这个悬赏，应该只是普通级。但若一直失败，就会提升到困难级别。” “一旦提升一个级别，若是雇主不提高悬赏，出手的隐者就不多了，毕竟出手的难度增大，但获得的好处却并不多。” “像是危险级，隐者出手有很大概率会身亡，若是没有足够的悬赏，隐者也不愿意玩命。” 陈棠又问道：“后面的噩梦和炼狱呢？” “一般任务到危险级，就结束了。” 沈钰摇头道：“若是悬赏金额足够，没有多少目标能扛到危险级，毕竟一旦被隐者盯上，危险无处不在，结局只有一个。” “能达到噩梦级别的悬赏少之又少，至于炼狱，听说神州武帝的任务曾是这个级别，但后来也被隐宗刺杀得手了，已经身亡。” “哦，对了，最近隐者洲上倒是有个人，触发了炼狱级悬赏，听说还是神州来的。不过，我估计她撑不了多久。” 第15章 隐者守则 神州来的，触发了炼狱级别的悬赏？ 陈棠心中一惊，问道：“神州跑来个宗师强者？” 沈钰摇头道：“那倒不是，听说只是四品。” “四品武者，为何能达到炼狱级别的悬赏？” 陈棠有些不解。 在武安郡的时候，青沐曾提过一次，隐者分为几个级别，下隐，中隐，上隐，还有天隐。 一般来说，下隐对应的就是九品到六品的武者。 中隐，对应四品五品的武者。 上隐，对应三品武者。 天隐，对应二品先天武者。 只是一个四品武者，随便来一个上隐不就杀了，悬赏任务怎会提升到炼狱级别？ 沈钰看出陈棠心中的疑惑，解释道：“隐者世界中，有一些特殊且必须严格执行的守则。其中有一项，就是隐者不得向下刺杀目标。” “比方说，一个上隐，不得刺杀三品以下的武者。中隐，不得刺杀五品以下的武者。” 陈棠目光闪烁了下，轻喃道：“有点意思。” 沈钰道：“毕竟对于隐者来说，刺杀同级别的目标就已经很容易得手了。若是向下刺杀，太过轻松，那这个级别的隐者就没有任务可做了。” 陈棠问道：“也就是说，来刺杀你的人，只可能是下隐？” “对。” 沈钰道：“陈大哥，你不要大意，之前你在港口那边闹出不小的动静，很可能千竹城中有人对你悬赏。到时候，也会有下隐来找你的。” “所以，我们不如回货船上，这样相对安全一些。毕竟城中人多眼杂，危机四伏，时刻都得保持警惕。” 陈棠沉吟道：“刚才听你说，东夷族擅长铸造兵器，我想打造一件护甲，千竹城中最好的铁匠在哪？” “最好的铁匠，肯定在影子楼。” 沈钰道：“不过，咱们没有资格找他铸造兵器护甲的。” 陈棠问道：“这是为何？” 沈钰道：“因为没有阴哔。” “阴哔？” 陈棠愣了下，这边还有这种词？ 沈钰解释道：“隐者金币，又称隐币，是只在隐者世界流通的一种特殊货币。在隐者之间，只能用隐币来做交易，外人很难获得。” 原来如此。 这边的人说话声调有些古怪，陈棠听差了。 不过，这帮隐者确实算得上老阴哔，倒也没说错。 陈棠又问：“这隐币怎么获得？” “成为隐者，完成影子楼悬赏的任务，不同的任务，会有相应的隐币奖励。” 沈钰道：“像是我这种针对下隐的普通级别悬赏，完成任务，除了获得一半赏金之外，还会奖励一个隐币。” “就奖励一个？” 陈棠皱眉道：“太少了吧。” “不少。” 沈钰道：“一枚隐币没有准确的价值，无法用银两去衡量。只有隐币，才能在影子楼中兑换相应的兵器、药品、情报、甚至是功法和各类服务。” “换言之，隐币能辨别伱在隐者世界中的身份。毕竟隐者太多了，有着各种各样的隐藏身份，各地都有影子楼，老板不可能认识所有隐者。拥有隐币，才能证明是隐者世界的人。” 陈棠沉吟片刻，道：“照你所说，我若杀掉一个隐者，也能得到他身上的隐币。刚才那个隐者，你们为何没有搜身？” “理论上是这样。” 沈钰道：“但一个不是隐者的人，身上揣着隐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陈棠问道：“会有很大的麻烦？” 沈钰点点头，道：“到时候，不必有人发布什么悬赏任务，都会有隐者为了你身上的隐币，来找你麻烦。” “所以，不论那个隐者尸体上有没有隐币，最好都别去触碰，免得引火烧身。” 这可不好控制。 像他这种身无分文的情形，只能靠摸尸起家。 更何况，要想找影子楼的铁匠打造护甲，还只能用隐币。 尹大有些向往的说道：“据说千竹城的影子楼里有最烈的酒，可惜没机会去尝尝。” “哼！” 小蒲白了一眼尹大，道：“我倒是听说，这影子楼的老板娘风情万种，你是想喝影子楼的酒，还是想看影子楼的人呐？” “咳咳！” 尹大脸色一红，连咳几声。 就在此时，四人经过一处拱桥， 桥上有算命的瞎子，有卖糖葫芦的老妪，也有年轻男女站在拱桥上，相互谈笑，看着远处的风景…… 行人来来往往，一切看上去无比和谐。 有一家三口从对面行来，两个大人一左一右，牵着一位蹦蹦跳跳的童子。 “娘，我要吃糖葫芦！” 那童子看见糖葫芦，两眼放光，走不动道了。 “糖葫芦不好吃的。” 那妇人似乎囊中羞涩，一边扯着童子，一边说道：“等回家去，娘给你蒸馍馍。” “不嘛不嘛，我就要吃糖葫芦！” 童子一屁股坐在拱桥上，大声哭闹。 中年汉子大皱眉头，有些不悦的看着脚下的孩童。 那妇人蹲下身来，连忙小声哄着。 陈棠四人这一路行来，都没遇到什么问题。 这里虽说是隐者的世界，但一切的运转，与正常的世界并无太大的分别。 沈钰三人走了这么久，有些松懈下来。 毕竟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时刻都保持紧张戒备的状态。 就连陈棠都没有看出周围这些人有什么问题。 但就在孩童哭闹，挥舞双臂的时候，陈棠陡然听见风声有异！ 下一刻，拱桥上杀机迸发！ 那个中年汉子猛地扑向陈棠，双手之上闪烁着寒光，像是绑着两个金属铁爪，朝着陈棠冲杀过来！ 那个妇人原本顿在地上，背对着陈棠。 但此刻，却猛然转身，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手掌一翻，竟摸出一柄寒气森森的短刀，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陈棠的小腹！ 另一侧，刚刚还在卖糖葫芦的老妪，手掌一握，手中的竹杖砰然碎裂，抽出一柄狭长的长刀，朝着脖颈削来！ 转眼间，便有三人朝着陈棠出手！ 或许，是四个人！ 这一次，对方刺杀的目标不是沈钰，而是陈棠。 沈钰反应极快，低喝一声：“去帮他！” 尹大稍有迟疑，还是抽出腰间长刀，朝着迎上了那个中年汉子。 小蒲持剑在手，护在沈钰身前，警惕的看着四周。 但她没留意，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竟从拱桥下方钻了出来，悄无声息的来到沈钰身后。 此人不知贴在拱桥下隐藏了多久，直到拱桥上的刺杀爆发，几乎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他才现身出手！ 第16章 全灭 几位隐者的刺杀，顿时打破拱桥上的宁静。 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一块巨石，凛冽的杀机犹如巨石掀起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陈棠和沈钰二人吞没！ 尹大与中年汉子已经交手。 只是稍一接触，尹大就知道，对方同他境界相同，都是六品上，颇为棘手。 想要短时间内将其制住，根本不可能。 当尹大意识到沈钰遇到危险的时候，再想要回身去救，已然不及。 而小蒲只是八品，沈钰是九品，在下隐面前，恐怕撑不过一招！ 小蒲惊呼一声，想要挡在身前。 沈钰脸色苍白，反手握住腰间长刀。 但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个刺客的隐刀，几乎已经要触碰到小蒲的胸膛上！ 一切来的太快了。 陡然！ 两人眼前一花，身前竟闪出一道身影。 来人后发先至，出手快如闪电。 沈钰两人都没看清楚，这个隐者的刀，已经被来人夺走，反手一戳！ 隐刀刺进这个隐者的胸膛，只露一个刀柄在外面！ 是陈棠！ 直到此刻，沈钰两人才看清来人。 这个隐者一刀失手，就意识到情况不对。 多年的隐者生涯和训练，让他第一时间做出判断，一击不中，毫不贪恋，立即远遁！ 但此人转身没走两步，便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隐刀，竟已没入胸口！ 此人意识昏沉，身形摇晃几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尸体从拱桥上滚落下去。 陈棠离开原来的位置，击杀此人的同时，也避开中年妇人和那个老妪的出手，还有最初的几根毒针！ 中年妇人和老妪的出手落空，同时心中一凛。 目标好快的身法！ 走，还是留? 两人稍有迟疑，眨眼间，陈棠便已经去而复返！ 唰！ 中年妇人迎面一刀斩落下去，速度极快，同时刀身微微倾斜，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微微晃动。 那刀身光滑如镜，反射太阳落下的光束，晃得陈棠眼前一片花白，睁不开眼。 这正是隐者刺杀中，利用周围环境的一种小技巧。 在交手之时，突然来这么一下，对方猝不及防，视线受阻，必定会手忙脚乱，出现破绽。 只是瞬息间，便有可能分出生死！ 只是，陈棠就算闭上双眼，凭借听风诀，也能将中年妇人的出手轨迹判断出来。 只见他伸出左手，势如闪电，瞬间握住中年妇人握刀的手腕，朝着右边一斩，刚好挡住老妪砍过来的一刀。 同时探出右手，穿透两柄隐刀的封锁，在中年妇人的喉咙轻轻一抓！ “嗬嗬……” 中年妇人的胸前，瞬间被鲜血染红，张着大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漏风，发出一阵怪异声响。 “虎口夺食！” 沈钰眼前一亮，认出这是伏虎拳中的一式。 虎口夺食在陈棠手中用出来，是如此轻松写意。 只是随手一抓，那中年妇人的喉咙就已经破碎不堪，血如泉涌，气管都被扯了出来！ 这一式她早就熟练掌握，但始终不得其法，无法达到通其变的层次。 刚刚看到陈棠以这一式轻松杀掉一位隐者，沈钰似有所悟。 家里那位前辈再怎么传授她拳法，毕竟没有这种场面带给她的冲击大。 这完全就是在实战中，传授沈钰该如何用虎口夺食来杀人！ 一招得手，那老妪见势不妙，想要转身逃走。 陈棠哪里给她这个机会，一个虎跃便来到身前，纵身一扑！ 刹那间，沈钰仿佛看到在这拱桥之上，有一头见到猎物的饿虎，咆哮一声，从山下猛扑过来，一阵恶风卷起！ 咔嚓！ 那老妪被陈棠扑过来，双手稍稍运力，便扭断了脖颈。 嗖嗖嗖！ 那中年汉子眼看情况不妙，随手一甩，袖口飞出几枚十字形状的飞镖。 尹大不敢大意，连忙退后半步，舞刀格挡。 与此同时，中年汉子双手朝着陈棠的方向连甩两下！ 又是一大片寒光扑面而来！ 但这些寒光全部落空！ 陈棠凌空一跃，来到高处，如虎添翼般滑翔一丈多远，避开这些十字飞镖的同时，瞬间扑至中年汉子的身后。 抓起此人的脖颈，随手一甩！ 砰！ 此人重重摔在拱桥的石栏上，脑袋撞得头破血流，血浆崩裂，已然身亡。 原本坐在地上哭闹的那个孩童，早已起身。 他的修为，远不如两个大人，但身法却极为灵动迅捷。 他翻过拱桥石栏，便要跳入下方的河水中。 陈棠摔死中年汉子，落地的瞬间，足尖一捅。 地上刚刚掉落的一柄长刀飞出，化作一道寒光，瞬间没入那孩童的胸口，一人一刀坠入河里，河面很快染红了一片。 陈棠不知道，这个孩童究竟是不是两个大人的孩子。 但此刻，他已经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孩童。 而是一个隐者，一个刺客，一个杀手！ 稍有迟疑，死的人可能就是陈棠！ 尹大、小蒲两人看到拱桥上的几具尸体，眼神中难掩震惊。 刚刚陈棠显露出来的手段，似乎比在海边时候还要强大，甚至是有点恐怖！ 几个隐者联手的刺杀，竟被他如此轻松就化解掉了！ 这些下隐，没有一个是他一合之敌！ 尹大是六品上，这次被委以重任，保护沈钰。 可刚刚的陈棠，竟带给他一种无可抵挡的感觉！ 好像此人一只手，就能将他拍死！ 沈钰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兴奋。 陈棠杀人的手段，几乎都是伏虎拳中的招式。 虽然陈棠嘴上没说，但沈钰隐隐感觉到，陈棠刚刚就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指点她。 不论多么高明的拳法，终究要放在实战中，才能显现出精髓和神韵！ 拱桥周围，原本川流不息的人群全部停住，朝这边望过来。 整个城市仿佛都静止下来！ 看到几个隐者全军覆没，众人神色各异。 不约而同，人群瞬间又恢复流动，吆喝声、叫卖声、嬉戏的笑声再度传来，似乎刚刚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拱桥上，那对年轻的男女，依旧在相互依偎，闲聊谈笑，望着远方。 桥上的瞎子，依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是，算命瞎子两眼的窟窿，死死的盯着陈棠，仿佛能看见一般。 有行人从拱桥上行过，对于脚下的尸体，视若不见。 一切又恢复如初。 第17章 血光之灾 尹大退回到沈钰身边，神色紧张的看着四周。 陈棠倒是神色如常，来到那个老妪的尸体身边，随手抓起来，抖落几下。 叮叮当当！ 那老妪的身上，掉落一大堆东西。 其中有一种菱形暗器，凹凸不平，尖端锋利。 沈钰也好奇的凑过来，顺着陈棠的目光看去，道：“这是隐者的暗器之一，撒菱，也称十字钉。” “逃跑的时候，往地上一撒，或者将撒菱提前放置在目标的必经之处，若是不小心踩上去，脚掌必定会受伤。” 除了撒菱，还有一种十字飞镖，盘式飞行的暗器，又称隐者镖。 一根手指粗细的竹筒，唤作吹矢。 之前在海边的时候，陈棠就被一位隐者以吹矢刺杀过。 沈钰道：“吹矢用起来颇为隐蔽，在人群中释放很难察觉，而且不需要多高的修为境界。一些九品八品的下隐，最初的刺杀生涯，有超过一半都是靠着吹矢完成的任务。” 除了一些兵器，隐者的特殊道具，还有一些药品之类。 “这是隐者的任务令。” 沈钰见陈棠捡起一个令牌似的东西，道：“据说隐者去影子楼接到任务，就会派发一个任务令，上面写着号码，对应着第几个接到这个任务的人。” 这东西没用，陈棠随手扔了。 “这人的身上似乎没有隐币？” 陈棠问道。 沈钰道：“也很正常，隐币很难获得，对于下隐而言，完成一个普通级的任务，只能得到一枚隐币。在隐者世界中，到处都是消费隐币的地方，随便购买一件装备就花掉了。” 陈棠不甘心，又来到中年汉子身上，一阵抖落。 依旧毫无收获。 来到那个中年妇女的尸体旁，倒是抖落下来两枚金灿灿的圆形硬币。 没想到在隐者世界也不能免俗，成婚之后，也是女方管钱。 陈棠捡起两枚金币，观察起来。 金币的正面，上面烙印着一个颇为复杂且清晰的图案。 若仔细分辨，便能从中看出好几种属于隐者的标志。 像是圆形框架中，印着一个十字飞镖的形状，四个角落的空白，分别印着隐刀、撒菱、吹矢、粉末状的毒药。 而隐币的背面，看上去光滑一片，没有任何痕迹。 但若微微转动，背过光线的刹那，隐币的背面便会浮现出一个蒙面隐者，半出鞘的隐刀竖于身前，若隐若现。 “有点意思。” 看来这种隐币的制作，是花了心思的。 三人的身上都没有银票和银两，陈棠先将两枚隐币放入怀中。 “陈大哥，你这样……” 沈钰看到这一幕，有些紧张的看着四周，小声提醒着。 众目睽睽之下，将隐币收入囊中，必定会引来其他隐者的觊觎！ “无妨。” 陈棠浑不在意。 他不是隐者，想要获取隐币，只能用这种办法。 多几个隐者送上门来，才最好不过。 陈棠转身，正要去检查那个从拱桥上滚落下去的那具尸体，却发现，这具尸体已经消失了！ 就在他刚刚检查那三具尸体的时候，有人将这具死尸抬走了，悄无声息！ 这个千竹城中，确实有高手！ “嘿嘿！” 那个算命瞎子突然怪笑一声，道：“年轻人，你的修为不是六品，而是五品！” 这句话说出来，拱桥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面露异色。 沈钰愣了下，道：“不对吧，陈大哥出手没有内力的迹象，怎么会是五品？” 算命瞎子嘿嘿一笑，道：“他走的是横练的路子，内壮脏腑，虽然没有内气，但已经是五品了！” 陈棠神色淡然。 就算他有意隐藏，在出手之间，难免会流露出一些破绽和迹象，瞒不过这城市中的高手。 当然，就算被人看破，他现在也不慌。 按照隐者间的守则，就算有隐者找他麻烦，修为最高也就是四品！ 以陈棠的实力，五品这个级别，堪称无敌！ 即便对上四品，有入神坐照、狮子吼等诸多底牌，他也有把握将对方斩杀！ 这才是他的底气所在。 “五品！” 尹大暗暗心惊。 怪不得，此人的手段如此厉害。 但很快，尹大就意识到什么，看向沈钰低声提醒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若陈棠只是六品武者，来刺杀他的最多是下隐。 以沈家货船上的守卫，有很大的把握保住陈棠和沈钰的安全。 可陈棠是五品，这意味着会有中隐来刺杀！ 沈钰他们三人继续跟着陈棠，极有可能被牵连。 陈棠刚刚已经问了影子楼的位置，那个铁匠铺，就在影子楼的边上。 “你们回去吧，今日多谢了。” 陈棠对着沈钰点了点头。 沈钰垂首不语。 沉吟片刻，她才说道：“陈大哥，我家货船会在港口停留二十天的时间，再之后就要离开，返回天壶洲了。” “你若想去天壶洲，二十天后，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在这里最多还能再待上十天。” “小姐！” 尹大和小蒲同时皱眉，轻呼一声。 陈棠眼下明显是个大麻烦。 神州人的身份。 刚刚在千竹城中，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几位隐者，身怀隐币。 在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更何况，在隐者洲多待一天，就意味着沈钰多一分风险。 沈钰没有理会尹大两人，仍是看向陈棠，道：“陈大哥，千竹城中危机四伏，你多小心。” “保重。” 陈棠点点头。 “小姑娘，你有什么话就现在说吧，今天之后，恐怕没机会了。” 算命瞎子咧嘴笑道：“我刚刚给他算了一卦，他今日有血光之灾！” 陈棠环顾四周，周围行人如常，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 按照隐者世界的流程，应该已经有人去通知影子楼，更新他的修为境界，修改任务。 有中隐领取任务之后，才会有中隐可能对他出手。 “我命硬的很。” 陈棠对着沈钰笑了笑，道：“回吧。” 说罢，陈棠转身下了拱桥，朝着影子楼的方向快步行去。 他的修为境界，已经不是秘密。 应该已经有人通报了影子楼。 影子楼得到信息，会及时修改。 若是有中隐领取任务，才会有中隐对他出手。 至少这期间，还不会有来自中隐的刺杀。 第18章 老铁匠 陈棠逐渐加快了步伐。 没过多久，便看到一座七层高的建筑矗立在一个十字路口旁，在周围一二层的屋舍中显得颇为突出。 此时，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这座建筑上，在路面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在这阴影下，‘影子楼’三个大字若隐若现！ 上面没有牌匾，大门紧闭，门可罗雀。 只不过，陈棠刚刚来到此地，便察觉到，这附近聚集不少隐者。 这些隐者早已与整座城市融为一体，有的在忙活生计，有的在摊位前讨价还价，有的在附近吆喝徘徊…… 影子楼附近聚集的隐者，比陈棠来时路上遇到的隐者要多！ 更重要的是，这些隐者之中，有不少两侧太阳穴微微鼓起，明显已经修炼到四品！ 五品，四品武者，都属于中隐！ 来对付他的？ 陈棠脚步逐渐放缓，不敢大意。 但他没走多远，便发现，这些隐者的目光，会不经意的朝影子楼门口的方向看一眼。 有的会看一下地面上的影子，似乎在推算大概时间。 这些人似乎不是来找他的。 陈棠与几位中隐擦肩而过。 这些中隐看都没看他一眼。 或许有关他的任务消息还没有更新，或许这些中隐没有领取任务，又或许，他们身上有其他的任务…… 陈棠仍是没有放松，极为谨慎，慢慢靠近影子楼旁边的那处铁匠铺。 铁匠铺没有门脸，处于半放开的状态，有关隐者的诸多兵器、暗器琳琅满目的悬挂在三面墙壁上。 一位上了年纪，须发半白，但身体枯瘦的老者半躺在一个摇椅上，手中拿着一柄竹制的圆形蒲扇，闭目养神。 陈棠来到铁匠铺前，问道：“打扰一下，如果我提供材料，这里能打造护甲吗？” 老铁匠眼睛都没睁，恍若未闻。 陈棠略一沉吟，从怀中拿出一枚金灿灿的隐币放在铸台，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老铁匠眉头一挑，慢慢睁开双眼，只是眯了一条缝，先是上下打量了下陈棠，又瞥了一眼铸台上的隐币。 “你不是隐者。” 老铁匠淡淡的说道。 陈棠道：“但我有隐币。” 老铁匠似乎不太想接这单生意，道：“墙上有护甲，你随便挑一件吧。想请老夫定制护甲，那可就贵了。” “要多少隐币？”陈棠问道。 “那要看你拿的是什么材料。”老铁匠说道。 陈棠沉吟片刻，还是将背上的包裹拿下来，四下观望，耳听六路，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见到陈棠紧张兮兮的样子，老铁匠拿着蒲扇，敲了敲铸台，道：“影子楼及相关店铺内，禁止动武。” “哦？” 陈棠微微一怔，有些不敢确信，再度问道：“只要我人在铁匠铺中，所有隐者都不能对我出手？” 老铁匠道：“哪怕你半只脚踏进我这，所有的刺杀都要立即停止。” 就在此时，一个腹部流血的年轻男子穿过人群，跌跌撞撞的跑到此地，一头扎进铁匠铺中。 在他身后，一位隐者追到此地，立即止步，只是冷冷的看着此人，却并未上前。 “买什么？” 老铁匠看着此人，面无表情的问道。 “我……” 那个年轻男子神色迟疑，眼神中有些惊慌。 陈棠作为旁观者，都看出此人身上多半没有隐币。 老铁匠挥了挥蒲扇。 年轻男子咽了下口水，似乎对老铁匠颇为畏惧，迟疑片刻，还是缓缓退出铁匠铺。 此人刚刚离开铁匠铺，那个隐者便出手了。 噗嗤！ 此人没能支撑多久，便被一刀斩杀！ 这位隐者割下年轻男子的头颅，以黑布包裹起来，转身走进旁边的影子楼。 周围众人早已司空见惯，对此波澜不惊，人群甚至没有一点慌乱。 两个披着灰袍的人走过来，路过这具无头尸体之后，这具尸体竟从地上消失不见！ 陈棠正要去看那两个灰袍人的踪迹，只听老铁匠幽幽的问道：“你买什么？” 陈棠解下背上的包裹，将里面的蛟龙皮拿出来，递给老铁匠，沉声道：“我想用这张皮定制一件护甲。” 老铁匠原本不太感兴趣，但他打眼一看，不禁轻咦一声。 “这是蛟龙皮？” 老铁匠伸手接过来，仔细观察起来。 这老头确实有点东西，一眼就看出这张皮的来历。 换了寻常铁匠，恐怕根本不知道。 而且想要剪裁蛟龙皮，都需要极为锋利的工具利器，一般铁匠铺子也做不了。 “可惜，可惜。” 老铁匠将整张蛟龙皮展开之后，摇头叹息两声。 陈棠问道：“可惜什么？” “这张蛟龙皮原本是完整的，但被烧焦的大半。” 老铁匠目测量了一下陈棠的身形，道：“做成完全包裹上身的护甲不可能了，倒是可以给你制作成一件护住躯干的内甲。” “好在蛟龙皮焚烧剩下的这部分，正好是蛟龙脊背上最坚韧的区域，制作内甲最好不过。” “行。” 陈棠点点头。 老铁匠目光一扫，留意到陈棠腰间的龙筋，问道：“伱腰间缠的是蛟龙筋？” “不错。” “这也是好东西。” 老铁匠道：“一起交给我，我去找点好的矿石，铸造一个极品弓胎，搭配这根龙筋，就是一张绝世无双的蛟龙弓！” 陈棠如实说道：“我身上没多少隐币。” “无妨。” 老铁匠道：“一枚隐币就行。” “一枚？” 陈棠问道：“一件内甲一枚，还是……” “内甲和蛟龙弓加一起，一枚隐币。” 老铁匠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道。 陈棠略有迟疑。 老铁匠如此上心，他倒有些犹豫了。 但沉吟片刻，陈棠还是将蛟龙筋解了下来，递给老铁匠，问道：“这两件装备大概多久能打造好？” “加在一起，大概一个月。” 老铁匠道。 随后，他麻利的收起蛟龙皮和蛟龙筋，又收下那枚隐币，才摆手道：“走吧，今天收摊了。” 陈棠朝外面看了一眼。 影子楼附近聚集的中隐越来越多，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外面这些隐者在这聚着做什么？” 陈棠问道。 老铁匠头也不抬的说道：“跟你没关系，都是奔着神州那个女娃来的，两百万的悬赏啊，炼狱级别，赏六枚隐币，啧啧……” 第19章 老板娘 陈棠恍然。 怪不得，附近的这些中隐根本没人盯上他。 那位神州女子的悬赏，光是白银便有两百万两，即便影子楼抽取一半，也还剩下一百万。 有了这笔钱，直接退休都足够了。 在隐者洲，大多数时候，都还是用银两来交易。 只有在一些特定的场所，隐者之间，才会用到隐币。 陈棠问道：“目标在影子楼中？” “对。” 老铁匠点点头，道：“外伤内伤都不轻，而且还中了毒，没有特殊的解药，根本解不开。” 一边说着，老铁匠看了眼日渐昏暗的天色，道：“算算时间，她差不多该出来了，听说她身上带的隐币，只够住到今天。” 陈棠问道：“这人真有这么厉害？还能达到炼狱级？” “厉害嘛，自然是厉害的。” 老铁匠道：“年纪轻轻，便修炼到四品巅峰，剑下有不少隐者饮恨。不过，正常来说，最多也就算是噩梦级别。” “之所以到炼狱级，只是因为雇主的任务要求是抓活的。” 停顿了下，老铁匠嘿嘿一笑，道：“隐者毕生所学，一身本事，都是杀人的手段，突然让他们抓活的，免不了束手束脚，任务难度自然提升了一层。” 原来如此。 陈棠看着不远处的影子楼，又问道：“里面消费贵吗？” “不好说。” 老铁匠道：“住店的话，一天一宿是一枚隐币。” “那还好。”陈棠点点头。 老铁匠又道：“若是在里面点一碗酒，也是一枚隐币。” “抢钱啊！” 陈棠咋舌。 之前听尹大说，影子楼中有最烈的酒，他还想找机会来痛饮一番。 毕竟在海上飘了三个月，嘴里都淡出鸟了。 现在看来，别说痛饮一番，喝一碗都得掂量掂量。 “影子楼的酒，值得。” 老铁匠突然对着陈棠眨眨眼，有些猥琐的笑了笑，道：“不光是味道上等，还能在里面看见风骚老板娘，啧啧，保证让你一饱眼福。” 陈棠：“……” 这铁匠的手艺到底靠不靠谱？ 陈棠有点怀疑。 不过，来都来了。 听说，有关隐者的不少守则规矩，在影子楼中都能看见，正好去见识一番，心中有个数。 陈棠离开铁匠铺，朝着旁边的影子楼行去。 他倒不担心老铁匠，带着蛟龙皮筋跑路。 毕竟靠着影子楼开的生意，与隐者息息相关，隐者世界规矩这么多，若干出这种事来，恐怕隐者世界也容不得他。 来到影子楼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陈棠推门而入。 外面还是冷冷清清，天色昏暗，刚刚进入大堂，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几乎坐满了人。 三三两两的聚在一桌，桌上摆着喝完的酒杯和吃剩的菜肴。 奇怪的是，这么多人聚集在这个宽敞的大堂中，却异常安静。 有人相互交谈，也只是低声细语。 能坐在这个大堂里吃喝的人，几乎都是隐者！ 就在陈棠进来的瞬间，不少隐者似有所觉，朝这边看了一眼，神色各异。 这些隐者第一时间就认出陈棠并非是隐者洲的人，也非隐者！ 但很快，众多隐者又收回目光，时不时的瞥向二楼楼梯口的位置，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陈棠关上大门，四处观望。 只见影子楼的四面墙壁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上面都是一些关于隐者的守则。 左边墙壁的第一条：“无规矩，不成方圆。” 第二条：“对隐者组织绝对忠诚，无条件服从隐者组织的安排。” 第三条：“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若与隐者组织有冲突，遵循第二条守则。” …… 陈棠随便看了一眼，各种条条框框，包含诸多细节。 像是有两位及以上的隐者，刺杀同一目标，最终功劳归属，都写的清清楚楚。 包括隐币之间的交易。 按照上面所言，隐者之间，最重要的一条规矩，就是相互之间的契约。 而隐币的流通，就是契约的体现形式之一。 隐币与银两金价无关，就事论事，类似一个隐币，可以是一个请求，可以在影子楼住一晚，不必受到任何打扰，也可能只买一碗酒…… 若对方同意，便达成契约，即可交易。 若不同意，可以增加隐币。 陈棠大概浏览一遍，才朝着影子楼的柜台行去。 那边正有一位肩披薄纱的女子，看年纪三十岁左右，妇人打扮，秀发乌黑，皮肤白皙，玉颈修长，手掌托着下巴，神情慵懒的靠在柜台上，妩媚妖娆。 这位应该就是尹大和老铁匠口中的老板娘。 在老板娘的身边，还站着一位穿着长衫，身形消瘦，脸颊消瘦，脚下虚浮，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男子。 柜台后面，应该是通向后厨，散发着阵阵炒菜的香气。 只是，后面这扇门洞有些怪异，异常高大宽阔，两个人同行都绰绰有余，垂下一个巨大的门帘，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陈棠来到柜台前。 这次不等对方发问，他就从怀中摸出仅剩的一枚隐币。 老板娘看到陈棠，眼前一亮，立即坐起身来，笑盈盈的说道：“小兄弟好生俊俏，可是要打一碗酒喝？” 来到近处，陈棠不经意抬眼一看，不禁眼角一跳。 老板娘肩披薄纱，里面却只穿着一袭淡粉色的抹胸，一片雪白，呼之欲出，动人心魄。 “不急。” 陈棠镇定心神，收回目光，道：“我能看看悬赏任务吗？” “你又不是隐者，看什么任务。” 老板娘见陈棠不买酒，笑容顿时减了三分，语气也冷淡许多。 陈棠心中暗忖：“这老板娘好生市侩，前后态度差得也太多了。” “如何成为隐者？” 陈棠问道。 “一枚隐币。” 老板娘伸出手掌，道：“我云娘大发善心，给你做个引荐人。” 陈棠只是随口一问。 隐者规矩那么多，他可没这个兴趣。 老板娘见陈棠一枚隐币都不肯出，笑容又减了三分。 模样长得挺俊俏，只可惜是个吝啬鬼。 陈棠看出老板娘的鄙夷，心中倒也不恼。 他只有这一枚隐币，自然不好随便就用了。 “那你住店？” 老板娘柳眉一挑，收起笑容问道。 “不住。” 陈棠摇了摇头。 “呵呵……” 老板娘笑了起来，手掌突然重重拍在桌上，轻叱道：“既不住店，也不吃酒，你来消遣老娘的！” 第20章 再见故人 “云娘，人家小伙子血气方刚，相貌堂堂，没准是听说云娘的风……情，特意来看你一眼的。” 大堂内，突然有人起哄，喊了一声。 “哼！” 云娘白了那人一眼，道：“堂堂也没用，看老娘不用给钱的吗！” 大堂里的隐者，与云娘开起了玩笑，后者也不以为意。 原本安静的大堂，此刻倒多了几分人气，传来一阵阵轻笑和私语声。 “武戟，柳瘦，给他架出去！” 云娘朝着陈棠微微扬头，轻喝一声。 “收到！” 后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雷鸣般的应和。 下一刻，一个身形如同小山的光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光着上身，浑身肌肉闪着油光，眼若铜铃，每走一步，影子楼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陈棠已经算是身材魁梧，但这人比他还要整整高大一圈。 他终于明白，后厨那个门洞为何会设计得如此高大。 “等等！” 这个光头大汉瞪着双眼，喘着粗气，直奔陈棠走来，刚到近前，就被陈棠叫住。 “怎么？” 光头大汉闷声问道：“你要自己出去吗？” “你叫武戟？” 陈棠试探着问道，随后看向云娘身边那个瘦如竹竿的男子，又道：“你叫柳瘦？” 竹竿男微笑点点头，问道：“有何指教？” “没什么。” 陈棠道：“只是听两位兄弟的名号，感到有些亲切，在我老家，五脊六兽简直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老板娘，他夸俺呢？” 武戟转头看向云娘，闷声问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 云娘翻个白眼，道：“他在拖延时间，跟你俩套近乎呢！” 柳瘦微笑着说道：“其实伱花掉一枚隐币，让老板娘引荐你成为隐者，立即就能接任务，可能很快就赚回来了。” “眼下这里就有一个任务，只要完成，不但奖励一百万两白银，还有六枚隐币。” 陈棠道：“我听说了，据说是炼狱级别的悬赏，还要抓活的。” “嗯。” 柳瘦点头道：“但你放心，此人受伤极重，又中了五毒散，战力发挥不出一成，随便一个下隐都能将其制住。就看最后谁的运气好，能将其生擒了。” “而且，此人即将离开影子楼，这里和外面的人，都在等她。” 陈棠心中突然有些好奇，问道：“为何偏要生擒她？她知道什么惊天大秘密？” 柳瘦笑而不语。 “因为她长得太丑了！” 武戟突然说道。 云娘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道：“你这审美就憋说话了！” 停顿了下，云娘才道：“因为雇主舍不得，呵呵，这个女子确实生得太好看，亏得老娘不是男身，否则也会为之倾倒。” 就在此时，原本还有些细微嘈杂的大堂，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能有多好看？” 陈棠听云娘说的有些玄乎，而且武戟刚刚又说此人太丑，也不知谁说的靠谱，便随口问了一句。 “你自己看。” 云娘微微抬头，示意二楼楼梯口的方向。 陈棠侧目望去。 只见一位身穿淡青色长衫的女子，浑身血迹斑斑，正缓缓走下楼梯。 女子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可仍掩不住那惊艳无暇的脸庞，超脱凡俗的气质。 大堂里，众多隐者的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女子走得很慢，以手掌拄着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每下一个台阶，似乎都承受着不小的痛苦，曼妙的身躯微微颤抖，腰间的玉笛轻轻摆动。 陈棠眼眸中先是涌起一阵惊愕，便很快恢复平静，心中叹息一声，转过头来。 怪不得那个雇主会舍不得。 这位神州来的女子，正是玉笛仙子！ 当初，玉笛仙子和宋武曾出面救过他，阻拦过追兵，之后便没了消息。 陈棠没想到，会在东海的隐者洲上遇见她。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云娘刚刚一直在观察陈棠的反应。 见陈棠如此迅速的从这位女子的美貌中恢复过来，不禁面露惊讶。 这个年轻人，竟有如此定力？ 难道我还看走眼了？ …… 玉笛仙子从楼上缓缓走下来。 每一步，都几乎用尽全力。 她仅剩的一口内气，只能勉强护住心脉，内伤外伤加持之下，连下楼梯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极为困难，无比痛苦。 玉笛仙子能感受到，周围传来的异样目光。 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也没有那个心神和精力，去在乎这些目光。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玉笛仙子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旁边似乎有人想要扶她一把，她没有理会，双手拄着夜雨剑，靠着自己仅存的力气缓缓站起身来。 稍作休息，她深吸一口气，脚下一深一浅的朝着影子楼的门口行去。 她知道，一旦踏出影子楼，所有的隐者都可以对她出手！ “可惜了。” 玉笛仙子望着手中的夜雨剑。 她知道，自己今日无法幸免。 只是可惜，夜雨剑乃是巴山剑派的镇派之剑，却要跟随她，遗落在这异国他乡。 她的脑海中，如走马灯般，闪过无数道身影。 有来自门派的同门师兄师妹，有这些年来，败于她剑下的诸多年轻天才，也有前些日子，在乾国遇到的那些有趣的人…… 那匹丑马……和它的主人。 听说，他们已经……唉。 玉笛仙子来到影子楼的门口，微微站定，随后用力推开大门。 大堂内，众多隐者纷纷起身，目光死死盯着玉笛仙子的背影，也朝着影子楼门口行去。 与此同时，影子楼外面的隐者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动身，朝此地聚集靠拢过来！ 玉笛仙子望着前方，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想要活捉我，你们真是小瞧了我叶雨时！ 玉笛仙子左手握住玉笛，抽出古剑，刚刚迈出一步，还没完全离开影子楼的时候，身前却多了一个人，拦住去路。 那是一个瘦得如同竹竿，脚步虚浮柳絮的男子。 这位似乎是影子楼老板娘身边的伙计，叫柳瘦。 玉笛仙子微微皱眉，冷冷的看着此人，没有说话。 四周的隐者，都面露疑惑。 柳瘦微微一笑，道：“仙子不必着急，你的客房还没到日期。” “你记错了。” 玉笛仙子语气淡然，不愿占这种便宜。 “没错。” 柳瘦笑道：“刚刚有人替仙子续了一天。” 第21章 悬赏任务 玉笛仙子怔住。 千竹城中，谁会为她花费一枚隐币在影子楼续住一天？ 这不仅仅是一枚隐币的事。 而是这个举动，必定会招来其他隐者的敌意！ 玉笛仙子四下看了眼。 果不其然。 影子楼附近的隐者听闻此言，都是暗自皱眉。 已经关上店门的老铁匠，听到这个消息，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异色，若有所思。 “这位是谁，为何要帮我？” 玉笛仙子问道。 柳瘦微笑道：“这位客官就在小店的柜台前，仙子不妨移步自己去问。” 玉笛仙子迟疑片刻，还是转身进了影子楼。 重回大堂，玉笛仙子明显感受到里面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原本还盯着她的众多隐者，此刻目光都落在柜台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敌意和杀机！ 玉笛仙子也看向柜台。 那边一位身形魁梧的男子背对着她，正在与影子楼的老板娘聊着什么。 这个背影有些熟悉，但具体她又说不上来。 …… 云娘的纤纤玉指，柔软灵动，把玩着陈棠刚刚递过去的那枚隐币，嘴角流露出一丝玩味儿的笑容。 “你认得她？” 云娘问道。 陈棠点点头。 云娘想了想，道：“也对，毕竟你们都是来自神州，据说这位玉笛仙子在神州可是有着很大的名气。” “呵呵，看来你也蛮大方的，只有一枚隐币，还替人家付了房费。” 在这之前，云娘见陈棠抱着枚隐币，不肯撒手，还以为他小气的很。 “喂。” 云娘凑上前来，笑眯眯的说道：“小兄弟，你想英雄救美，博得美人芳心，最有效果的方式，还是自己冲出去，挡在仙子身前鏖战群雄，或者与仙子并肩作战。” “我又不傻。” 陈棠摇了摇头。 英雄救美什么的，他没想过。 可既然在这里遇见玉笛仙子，他不可能见死不救。 至于云娘说的法子，根本不现实。 大堂内，影子楼外，不知有多少隐者盯着玉笛仙子。 以他目前的修为实力，自保还行。 什么跟玉笛仙子并肩作战，那真是异想天开了。 不夸张的说，玉笛仙子现在的状态，就是个累赘。 拿一枚隐币，帮她多待一天，让她继续在影子楼养伤，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云娘提醒道：“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一下，你帮她付了客房的钱，就意味着这里的隐者，又要多等一天。” “而伱没有隐币，一会别怪我下令逐客。” 陈棠听得懂云娘的意思。 他的这个举动，一定会引来众多隐者的敌意。 多出的一天时间，很多隐者都不会闲着。 当他踏出影子楼的一刻，这些隐者就会对他出手！ “你……”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 陈棠转过头去，微微一笑，道：“仙子，别来无恙。” 玉笛仙子愣在当场，美眸中先是闪过难以置信之色，随后便涌起一阵惊喜。 她性情淡然，喜怒哀乐，鲜少流露于外。 只是，此刻身在异国他乡，自己又深陷困境，朝不保夕，突然在此地见到神州来的一位故人，怎能不欣喜？ 更何况，她本以为，这位故人已经葬身东海。 “陈兄，你没死？” 玉笛仙子连忙问道。 陈棠大笑一声，道：“我命大的很，死不了。” 听到陈棠的笑声，玉笛仙子似乎也被其感染，心情也好了一些。 “刚刚是你帮我付的隐币吧。” 玉笛仙子问道：“你还有隐币吗，最好也在这里订一间客房，这里的不少隐者，恐怕已经盯上你了。” “那是他仅有的一枚隐币哦。” 云娘在一旁笑着说道，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啊？” 玉笛仙子心头一紧，道：“陈兄，那你……” 陈棠笑道：“不用担心我，你在这里安心养伤就好。” 就在此时，大堂里的一些隐者纷纷来到柜台前，找云娘重新领取悬赏任务。 柳瘦从柜台后面支起一块黑色的石板，最上方写着中隐二字， 意味着这块黑色石板上的任务，只有中隐才能接。 玉笛仙子的任务，在第一行，最为显眼。 悬赏金额：两百万。完成任务，奖励六枚隐币。 目标：神州南夏人，玉笛仙子，真名不祥，擅长音律之法，剑法精妙，四品巅峰，要求生擒，不得伤其性命。 任务难度：炼狱。 最后出现地点：影子楼人字客房丁上。 画像：…… …… 黑色石板上，不仅有任务信息，就连目标的各种信息也都写得清清楚楚。 上面的悬赏任务，按照悬赏金额依次排列。 陈棠顺着往下看，在末尾的位置，还看到了他的名字。 悬赏金额，五万两。完成任务，奖励两枚隐币。 目标：神州人，陈棠，擅长拳脚功夫，精通伏虎拳，修炼横练之法，内壮脏腑，修为大概是五品上，杀之！ 任务难度：普通。 最后出现地点：铁匠铺。 柳瘦拿出一块抹布，将铁匠铺三个字拭去，改成了影子楼大堂。 “你修炼到五品了？” 玉笛仙子似乎意识到什么，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原本，他以为陈棠只是六品。 这样针对他的隐者，只能是下隐。 但若陈棠修炼到五品，就意味着，不仅下隐可以接这个任务，所有的中隐也可以接这个悬赏任务！ 也就是说，影子楼内外的这些原本针对她的中隐，都可以对陈棠出手！ 玉笛仙子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她与这些中隐交手过。 这些中隐的正面战斗力，不足为惧。 若是单打独斗，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对手。 但这些中隐擅长的都是各种隐匿刺杀之法，攻击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连她都着了道，陈棠只是五品，如何能抵挡住这些中隐？ “老板娘，给我这个任务。” 大堂里的一位中隐走上前来，指着陈棠的那一栏，沉声说道。 云娘笑了笑，从柜台 陈棠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是七。 也就是说，在此人之前，还有六个人接过刺杀他的任务。 “接这个任务。” 大堂里的中隐纷纷上前，就在陈棠的面前，换取刺杀他的任务，毫不避讳。 没一会儿，任务令牌上的数字，就已经超过一百。 正常来说，陈棠的这个悬赏任务，由于金额不高，位于任务栏的末尾，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但由于刚刚的举动，陈棠立即进入众多隐者的视线！ 云娘暗中观察着陈棠的脸色。 整个过程，陈棠神色如常，颇为淡定，令她啧啧称奇。 第22章 送行酒 这期间，开始陆续有外面的隐者走进影子楼，来到柜台前领取任务。 这其中，除了中隐，还有一些下隐。 “云娘，我接这个任务。” 一个下隐接过云娘递来的任务令牌，又问道：“目标画像在哪？” “没画像，自己看吧，就在你旁边。” 云娘朝陈棠的方向看了看。 那位下隐深深的看了一眼陈棠，随后转身离去。 “下隐也来凑热闹？” 陈棠挑了挑眉。 柳瘦道：“隐者世界，不允许向下刺杀目标，但向上刺杀没有限制。隐者的皇，隐宗就曾以宗师实力，越级刺杀神州武帝得手，又远遁离去。” “你的修为有些尴尬，下隐之中的翘楚，也有机会越级得手。所以，你要面对的隐者，或许比你想象中的要多。” 陈棠淡淡道：“下隐就没必要了，免得白白送死。” “好大的口气啊。” 来接任务的隐者中，有下隐冷笑一声。 “云娘，这人不是隐者，又没有隐币，什么时候给他赶出去？”另一位隐者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问道。 正常来说，陈棠这种情况，确实不应该在影子楼中逗留。 在这边呆了许久，已经算是云娘给他面子了。 云娘看了眼玉笛仙子，又看向陈棠，手指把玩着那枚隐币，似笑非笑的问道：“小兄弟，后悔了吗？” “这枚隐币可以还给他吗？” 玉笛仙子不想连累陈棠为自己涉险，出声问道。 “概不退还。” 云娘手掌一翻，便将那枚隐币收了起来，道：“自己走吧，别逼我动手赶人。” “不急。” 陈棠刚刚起身，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陈棠侧头望去，却是那位老铁匠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冯头，你来瞎凑什么热闹？” 云娘看到老铁匠，白了他一眼。 “啧啧，云娘又换新衣裳了，好看好看。” 冯铁匠冲着陈棠挤眉弄眼，笑着说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云娘刚听得冯铁匠夸赞她好看，不禁心花怒放，转念间，听得对方话里有话，心中一动，盯着陈棠问道：“这老冯头怎么说我的？” 陈棠道：“他说，影子楼的老板娘很是风……” “风情万种，风华绝代，世间罕有！” 陈棠话没说完，冯铁匠连忙将其打断，接了过去。 “呦，居然想出这么几个词来，真是难为你了。” 云娘与冯铁匠似乎很是熟络，调笑了几句。 “云娘，打两碗酒来！” 冯铁匠见陈棠要走，便从怀中拿出两枚隐币，放在柜台上，递了过去，道：“不急，请伱吃碗酒再走，影子楼的酒若是不喝，死不瞑目，算是给你送行。” “呦呵。” 云娘扭身去打酒，凤眼睨着冯铁匠，笑道：“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你老冯头平日里抠抠搜搜，今天居然这么大方？” “你知道的，我不收死人钱。” 冯铁匠也不恼，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陈棠却听得眉头一动。 冯铁匠口中的死人，明显是在指他！ 陈棠问道：“但你刚刚还是收了我一枚隐币。” “当然。” 冯铁匠道：“拿钱干活，这是隐者世界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不收死人钱，这是我的规矩。” 冯铁匠收了陈棠一枚隐币。 如今，请陈棠吃碗酒，算是将那枚隐币还给他了。 说话间，云娘已经打了两碗酒，放在柜台前。 还没去饮，陈棠便嗅到一股浓郁的酒香。 这酒虽比不过猴儿酒，也是难得的佳酿！ 陈棠舔了舔嘴唇，突然笑了笑，道：“就这么不看好我？” “你是神州来的，不清楚这里隐者的手段。” 冯铁匠道：“被这么多隐者盯上，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活不成了。” 说完，冯铁匠端起酒碗，饮了一小口，微微咧嘴，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很是惬意。 陈棠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在收我隐币的时候，就知道我会死？” “不错。” “可当时，我还没有进入这么多隐者的视野。” 陈棠之所以被这么多隐者针对，是因为他刚刚出面，帮助玉笛仙子续了一天的客房，引来其他隐者的敌意。 正常来说，这些隐者的目标根本不是他。 “我会让你进入他们的视野。” 冯铁匠一边品着美酒，一边说道：“我原本是打算来发布针对你的悬赏任务的，现在看来，已经不用了。” “哦？” 陈棠问道：“为何？” 冯铁匠道：“我看上你给我的那两样材料了。” 在陈棠面前，冯铁匠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讲了出来，甚至没有找什么借口。 陈棠忍不住笑了，问道：“你为何不直接带着材料离开，还要发布悬赏来除掉我？” “那怎么行！” 冯铁匠连连摇头，道：“不妥不妥，那不合规矩。你付我隐币，我就要给你打造装备，带着装备跑路，我还要不要名声了？” 陈棠有些无语。 冯铁匠很是认真的解释道：“你死了，这两件装备属于无主之物，我可以收下。你没死，我是不能带走的，无规矩不成方圆。” 陈棠转过身来看着冯铁匠，也很是认真的问道：“我若没死呢？” “不可能。” 冯铁匠语气笃定。 陈棠又问：“如果，我一直没死。” 冯铁匠见陈棠一再坚持，也正色说道：“没死的话，就按照规矩来，我将装备交给你。” “行。” 陈棠点点头。 停顿片刻，陈棠又笑了下，道：“其实这件事，你不必跟我明说的。” 这种事，冯铁匠随便找个借口，都能轻而易举的搪塞过去。 毕竟，陈棠已经进入众多隐者的视线。 只要等着陈棠身死，冯铁匠收取那两件装备就好了。 “那不行，不厚道。” 冯铁匠摇了摇头，道：“你都要死了，怎么也得死个明白，我不能瞒你。” 陈棠心中总感觉冯铁匠的脑回路有些荒唐，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陈棠问道：“你当着我的面，说给我听，就不怕我找你麻烦？” “不怕。” 冯铁匠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道：“第一，这里是影子楼。” “第二，你等着我给你打造装备。” “第三，你打不过我。” 第23章 赌局 第三个理由，实在充分。 充分到陈棠无法反驳。 千竹城中肯定有高手，这一点毋庸置疑。 除了眼前这位冯铁匠，之前在拱桥上遇到的那位算命瞎子，陈棠也看不透。 那个算命瞎子双眼看不到，置身事外，还能准确判断出他的修为，绝非等闲之辈。 对于这类人，陈棠没打算主动招惹。 隐者的规矩，不允许向下刺杀目标。 但若是有人主动挑衅，或是想要杀人，对方还击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我若是你，就不会喝这碗酒。” 冯铁匠突然说道。 “为何？” 陈棠问道。 冯铁匠道：“我可是对你动了杀心，这碗酒里很可能动了手脚。” 其实，他刚刚喝了一碗，意犹未尽，所以盯上了陈棠这碗。 可这碗酒毕竟是请人吃的，他直接要不合规矩。 若陈棠主动放弃，那他接过来，就顺理成章了。 陈棠似乎看破冯铁匠的心思，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仿佛在胃里烧起一团火！ 陈棠缓缓吐出一口气，赞叹一声：“好酒！” 这里是影子楼，他不担心冯铁匠在酒里动手脚。 以冯铁匠的行事风格来看，下毒的事，他多半不会做。 最重要的是，陈棠有入神坐照，酒里只要有一点异常，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好小子，够胆，爽快！” 冯铁匠赞叹一声。 “这酒喝完了，你也该上路了。” 大堂内，有隐者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云娘敲了敲柜台，看向陈棠和玉笛仙子两人，笑着说道：“好心提醒你们一句，有什么话，最好现在就说，此番一别，今后就没机会了。” 云娘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瓜子，有些兴奋，有些八卦，有些期待的看着陈棠二人。 陈棠两人对视一眼。 玉笛仙子低下头来，心情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算她不想牵连陈棠，此刻，陈棠也已经卷进来了。 玉笛仙子轻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若是陈棠没有出现在隐者洲，自然就不会遇到她，也就不会牵扯其中。 陈棠道：“此事说来话长。” “嗯。” 玉笛仙子点了点头。 陈棠心中也有些好奇，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玉笛仙子轻叹一声，道：“此事……也说来话长。” 冯铁匠、武戟、柳瘦和众多隐者，听的瞠目结舌。 这两人刚刚在说什么？ 神州的暗语？ 云娘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凑上前来左看看陈棠，右看看玉笛仙子，忍不住问道：“伱们神州年轻人谈情说爱，都是这个路数吗？太干了吧？” 她本以为，两人能上演一番痴男怨女的生离死别。 男方大义凛然，慷慨赴死。 女方梨花带雨，苦苦挽留。 一个血气方刚，一个柔情似水。 两个年轻人动情之下，干柴烈火，后面她都不敢想…… 云娘都准备好看戏了，结果两人一个比一个淡定。 给她弄得好生失落。 恨不得给两人下点药。 其实，陈棠和玉笛仙子，根本不是云娘口中的那种关系。 再者说，玉笛仙子的性情闲雅恬静，从容淡定，几乎不会显露出什么大喜大悲。 方才初见陈棠的惊喜，已经算是难得的情绪流露。 就算此刻，她心中伤感，也不会表达出什么。 陈棠就更不在意了。 他一会儿还得回来呢。 陈棠起身，道：“那行，等闲下来咱们再聊。” “你用我的剑吧。” 玉笛仙子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夜雨剑递过去。 这柄剑，她从未借人用过。 “不必。” 陈棠说了一句，转身朝着门外行去。 众多隐者吐出一口气，再度起身，跟在陈棠的身后。 冯铁匠似乎想到什么，突然问道：“这小子的悬赏任务等级，你定的什么？” “普通。” 柳瘦道：“怎么了？” 冯铁匠摇头道：“低了。” “哈！” 武戟大笑一声，道：“他只是五品修为，中隐之中，能杀他的人太多了！我和他同为五品，让他一只手都行！” 中隐包含四品，五品的武者。 别说四品隐者，就算是五品隐者，陈棠都撑不过去。 云娘却看着冯铁匠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冯铁匠道：“你仔细观察，此子已经修炼出龙身熊膀，龟背鹤形的体态，这是将脱胎换骨，易筋伐髓修炼到极致的象征。” “此人横练功夫极深，四肢百骸已经被他练透了！” 云娘轻喃道：“四极境，果然有点东西，怪不得他说下隐来找他，只是白白送死。” 柳瘦道：“将这个任务，提升到困难级？” “差不多。” 冯铁匠点点头，道：“改不改都无所谓了，就算是四极境，加上内壮脏腑，最多就是五品的境界上近乎无敌。影子楼外，可有不少四品隐者等着他呢。” 在场几人点了点头。 更何况，隐者所长，本来就不是与人正面硬撼。 而是利用各种奇技淫巧，五行遁术来对目标进行埋伏刺杀。 “来个赌局吧。” 老铁匠突然笑道：“猜猜他能撑多久？” “带我一个！” 武戟连忙掏出一枚隐币，抢着说道：“我猜他离开影子楼的一刻，就会身死。” “那我就压一个呼吸。” 柳瘦说道。 老铁匠想了想，道：“此子应该有点手段，三个呼吸，总能撑过去。” “你们太看不起人了。” 云娘笑道：“我赌十个呼吸！” “嚯！” 老铁匠撇嘴道：“这么看好他？十个呼吸，外面那么多隐者，一人一镖，都够他受的了。而且，他还是赤手空拳，没兵器的。” 话音刚落，陈棠已经离开影子楼。 众多隐者鱼贯而出。 …… 影子楼外。 没有什么试探，寒暄。 就在陈棠踏出影子楼的刹那，杀机涌现！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寒光暗器，朝着陈棠的位置招呼过来，入目之处，一片密密麻麻。 实际上，以陈棠如今的横练功夫，这些暗器的力道，伤不到他的根基。 甚至连骨骼都未必能伤到，便会被强大紧实的肌肉卡住！ 但隐者手中的暗器上，很可能有各种各样的剧毒。 入神坐照，当然能排出毒素，但也会消耗时间，得不偿失。 没必要托大硬扛。 陈棠进入神照状态，周围的暗器速度仿佛瞬间慢了下来！ 他身形一动，寻找到一处不易察觉的缝隙，身形缩小成一团，与诸多暗器擦肩而过，闪身冲了出去。 第24章 大战 影子楼的斜对角，是一处馄饨摊。 摊主似乎年纪不小，佝偻着身形，戴着一顶污渍斑斑的破帽子，煮馄饨的手颤颤巍巍。 周围食客不多，只有三个人，两人各自坐在一张矮桌前，另一人端着一碗馄饨站着吃。 刚刚有几道暗器，就是从这个方向飞来的！ 而且根据这几道暗器飞过来的速度和力道，这三个隐者的修为相对较低，应该只有五品。 三个食客打出暗器之后，以为陈棠必死。 但转眼间，一阵恶风扑面而来。 一团身影滚落在近前，猛地舒展开来，犹如一头下山猛虎，爆发出惊天气势！ “不好！” “这人还能冲出来？” 三位食客心中大惊，来不及多想，各自摸向身上的兵器。 咚！ 一声闷响。 那人的手刚刚握住腰间的隐刀上，陈棠的拳头已经打在他的胸膛上，发出一声闷响，如同擂动大鼓。 只是一拳，便将此人击飞出去！ 另一人刚刚抬起手腕，准备激发藏在袖口中的暗器，陈棠抬手一个擒拿，便捏住此人的关节，用力一折！ 咔嚓！ 腕骨立即折断！ 陈棠手臂发力，以手腕关节为支点，轻轻一抖，此人身躯不受控制的被甩飞出去，重重摔在旁边的石柱上，缓缓滑落下来。 砰！ 第三个食客，刚刚握住几枚隐者镖，陈棠一脚便已将他踹飞！ 三个食客落地的时候，已经是三具死尸！ 之前在拱桥上面对下隐的刺杀，陈棠摧枯拉朽一般，将出手的隐者全部打死。 但实际上，他并未使出全力。 而这一刻，面对众多中隐的刺杀，陈棠不敢托大，毫无保留，倏一出手，尽是杀招！ 对于这些隐者，稍有一点犹豫迟疑，都可能万劫不复。 几个隐者看了一眼不远处，摔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 此人只是挨了陈棠一拳，胸膛便塌陷下去一大块，几乎被砸出一个大坑！ 这个陈棠拳脚好大的力气！ 呼！ 原本站在一旁，似乎被吓傻的馄饨摊摊主，突然竖起一旁的扁担，朝着陈棠的面门刺来！ 与此同时，这位摊主手掌用力，扁担外壳碎裂，露出里面一个类似竹杖的兵器，一端突然弹出一截尖锐锋利的枪头！ 这也是隐者的兵器之一，隐杖。 这种兵器，比隐刀更加难以驾驭修炼。 一般都是以竹杖，或是铁矿打造成一根竖直的长棍，里面中空，可以隐藏一些武器，像是链子或是长矛。 平时这些兵器不显露的时候，隐杖也可以作为打穴的兵器来进攻！ 此人出手毫无预兆，隐杖破空而来，发出呲呲的声响！ 这是个四品隐者，明显修炼出了内气！ 就在摊主出手的刹那，他的背不驼，手也不抖了，目光如炬，杀气腾腾！ 陈棠刚刚出手的时候，就注意到此人了。 这个摊主戴着顶帽子，却刚好遮住两侧的太阳穴，明显是不想暴露自己四品武者的修为。 “来得好！” 陈棠目光大盛，突然伸出手掌，电光火石间握住刺过来的隐杖！ 摊主全力一击，隐杖被陈棠单手握住，竟无法寸进，纹丝不动，宛如被铁箍锁住！ “嗯？” 摊主心中一惊。 “撒手！” 陈棠轻喝一声。 还没等摊主反应过来，便感到手掌一端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自己的隐杖，竟要被陈棠夺过去！ 摊主连忙双手握紧隐杖。 但这股力量太大了，以至于摊主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双脚离地，朝着陈棠的方向撞了过去。 “给你吧！” 来到近前，摊主冷笑，直接松手，任凭陈棠将隐杖夺过去。 与此同时，摊主空出双手，手背上猛地弹出一对儿手甲钩，寒光凛凛，朝着陈棠的面门划来！ 刚刚看似他处于被动，实则是顺势为之。 来到近处，任由陈棠夺走隐杖，在这个距离之下，隐杖太长，施展不开。 这就意味着，陈棠只能以单手御敌。 而他的手腕处，还藏有手甲钩这种隐者的近战兵器！ “哼！” 陈棠冷哼一声，以不变应万变，抬手便是一记劈拳，朝着摊主的面门砸了过去！ 吼！ 街道上，竟传出一阵虎啸之声，摄人心魄！ 在摊主的视线中，陈棠仿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煞气冲天的猛虎，迎面扑过来！ 神境的伏虎拳！ 拳法达到这个层次，之所以厉害，不仅仅是力量上的提升，还有震慑人心的效果。 心神意志不够坚定，稍有软弱之人，便会被其所摄！ 摊主心神惊惧之下，想要交错双臂，将手甲钩架在身前，先挡住陈棠这一拳。 但陈棠的出拳速度太快，太猛了！ 而且，就在摊主的双臂几乎要架在身前的瞬间，陈棠的手臂突然暴涨一寸，顺着稍纵即逝的破绽，打入胸前的空门！ 咔！ 陈棠一记劈拳，结结实实的砸在摊主的面门之上。 只是一拳，几乎将这个摊主的脑袋砸得粉碎。 刹那间，便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身侧异风阵阵。 众多隐者人还未到，暗器已至。 陈棠劈拳之后，顺势一抓，拎着摊主的衣领挡在身前，自己身形一矮，缩在身后。 噗噗噗！ 一连串暗器打入血肉的声音响起。 瞬息之间，摊主的身体几乎被打成了筛子，千疮百孔，横尸当场！ 唰！ 一道寒光闪过，有隐者已经潜入到身后，一刀朝着陈棠的背心刺来。 陈棠头也不回，反手抛出刚刚夺过来的隐杖。 噗嗤一声！ 隐杖后发先至，瞬间贯入此人的脑门，将其钉死！ 陈棠顺手抄起此人手中的隐刀，将摊主的尸体扔向一边，身形一动，趁着众多隐者没有形成合围之势，窜入一旁的巷子中。 东海漂浮三个月，修炼巨妖呼吸法，达到五品上之后，自身的力量究竟达到怎样的层次，能否硬撼四品武者，陈棠还不得而知。 刚刚与那位摊主的交手，倒是让他大概有了判断。 对上一般的四品武者，在力量上，他不会落在下风。 通过自身的武学，诸多战法，击杀寻常的四品武者并不算难。 只是，若不动用入神坐照的能力，想要瞬杀四品，还是不现实。 而且，四品武者中，内气修为也是有高有低。 更为重要的是，四品武者以内气刺激九窍，感官反应能力大幅度提升，不动用入神坐照，想要击杀四品，确实会麻烦一些。 方才那个摊主毕竟上了年纪，气血不可逆的衰败，反应下降。 近战之中，心神又被神境伏虎拳所摄，胆气一泄，动作稍慢，才被陈棠一拳劈死！ 第25章 杀戮 面对众多隐者的刺杀，局势混乱难明，即便是陈棠，也不可能掌握所有隐者的动向。 要尽可能利用环境，避免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这些隐者可不比乾国郡城中的那些守兵。 那些城防军，修为最高不过八九品，即便陈棠陷入围困，也可以凭借刀法杀出重围。 周围这些隐者，可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甚至有一部分都是四品武者，修为还在陈棠之上。 一旦陷入围困，想要毫发无损的冲出去，难如登天。 所以，陈棠连杀五人，毫不恋战，直接钻入距离最近的巷子里。 巷子狭窄，最多三两人并排同行。 隐者虽众，但攻击角度却因此受限，陈棠只需挡住巷子前后涌上来的隐者，便可化解大半危机。 陈棠刚刚跑到巷子后，前方早有两位隐者等候。 隐刀出鞘，两人从两侧朝陈棠杀来，刀法凌厉，角度刁钻，防不胜防！ 隐者修炼的刀法颇为诡异，刀走偏锋，往往出刀的角度超出常理。 若换做平常，陈棠确实想好好领教一下隐者的这种刀术。 但此刻，容不得他有半点耽搁。 周围不知隐藏着多少隐者，危机四伏！ 唰！ 刀光一闪。 陈棠提起手中的隐刀，在神照状态下，连斩两刀！ 快如闪电！ 直接将两位四品隐者劈死！ 陈棠没有去尝试化解对方的刀法。 人若死了，刀法也就没有了威胁。 两人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是僵立在原地。 不少隐者还没看清怎么回事。 有些人甚至都没看到陈棠出手，挡在他前方的两位中隐，却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一动不动。 等来到近前，才发现两人的脸庞正中间浮现出一道血痕，越发清晰！ “好快的刀！” 不少隐者暗自皱眉。 他们的一生都在刀口上舔血，行走在悬崖边缘，早已见惯了生死。 但短短几个呼吸内，便有数位隐者横尸当场，还是让不少隐者心生忌惮，警惕起来。 这个目标，比影子楼提供的信息还要危险！ 有一部分隐者跟随着陈棠进了巷子。 还有一部分稍有迟疑，绕道而行。 还有一部分，钻入巷子两侧的屋舍内，散落各地，身影没入阴影中。 刚刚影子楼外面还有一百多位隐者，转眼间便消失不见，只剩下几具孤零零的尸体。 几个灰袍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默不作声，拽走几具尸体。 有人清理战场。 影子楼前，很快恢复原样，好像刚刚一切没有发生过。 巷子里。 杀戮仍在继续！ 只要意识到是四品中隐的出手，陈棠根本不与对方多做纠缠，直接使出神照一刀，将对方斩杀！ 在东海漂浮三个月，虽然手中没有兵器，但陈棠以鱼骨作刀，依旧每日练习燃木刀，不曾懈怠。 燃木刀的境界，已经达到第五重，一息可以斩出四十五刀！ 这意味着，陈棠的刀法更快。 一些四品中隐，提升了五感，能挡住陈棠的快刀。 但陈棠若是使出神照一刀，刀法速度便会上升到另一个层次，超出这些中隐的反应！ 若是遇到五品中隐或是下隐，陈棠便会退出神照状态，刀法配合拳脚杀敌。 神照时间依旧只有一个呼吸。 要尽量节省。 神照就是神魂映照，这种能力的体现，源于神魂的力量。 不论是脱胎换骨，还是易筋伐髓，都只是修炼肉身。 哪怕是修炼内气，也触及不到神魂的层次。 只有踏入一品神照境，才会修炼神魂。 所以神照时间上，很难有所提升。 但随着陈棠修为境界的提升，反应速度，身体上限不断增长，在一个呼吸内能斩出的刀法也越来越多。 噗！噗！ 两位四品中隐刚刚登上两侧的墙头，还没等出手，眼前仿佛有寒光闪过。 紧接着，喉咙一凉。 下一刻，两具尸体从墙头在栽落下来。 前方有人拦路，后面还有追兵。 陈棠手握隐刀，朝着前方冲去，挥手便是一刀，瞬间破开前方一位隐者的防御，将其劈飞。 借助这道力量，陈棠双足蹬地，迅速后撤，避开前方两刀的同时，翻身朝着身后跃去，连斩三刀！ 这三刀的气势更盛，刀法之刚猛凌厉，无可匹敌，犹如千军万马征战沙场，惨烈无比！ 南征北战在陈棠的手中，已经运用得无比纯熟，信手拈来。 隐者的攻击手段，大多隐蔽刁钻，剑走偏锋。 而陈棠的刀法，除了偶尔爆发的神照一刀，几乎都是大开大合，那是无数次生死间磨砺出来的刀法，刚猛凌厉，舍我其谁！ 这种刀法，刚好克制隐者的阴诡刀法。 特别是在这巷子中，陈棠的刀锋迎面斩来，惨烈的气息扑面，几乎令人窒息，根本避无可避！ 但若与陈棠的长刀硬撼，五品隐者根本抵挡不住。 唯有四品隐者，能与陈棠一战。 但双方稍一接触，被陈棠试探出对方是四品修为，刀法立即转变。 换成一种快到极致的刀法！ 这种刀法，似乎与天壶洲那边传承的拔刀术的流派有些相似。 这种转变，四品隐者也是难以招架，非死即伤。 有些四品隐者借助各种地形，展开身法遁术，重伤之躯从陈棠的刀下逃出去，已经算是难得。 没过多久，巷子里便已经堆满了尸体！ 隐者的攻势，逐渐变缓。 但刺杀，仍未停止。 在众位隐者心中，陈棠毕竟是血肉之躯，人力总有穷尽之时。 随着时间的推移，体力、精力、心神都会大幅下降，到时候，必定会露出破绽。 只是，片刻之后，陈棠仍在巷子里左劈右砍，前后驰骋，精力旺盛，体力好似无穷无尽，深不见底！ 这些隐者不知道，陈棠在东海海底练拳，配合巨妖呼吸法，肺腑最是强大，气息之绵长，体力之强大，四品武者都远不及他！ 凭这两百来个隐者，就想耗死陈棠，那是他们想多了。 两侧的石墙，洒落下一片灰尘。 这在混乱的大战之中，再正常不过。 但在这灰尘之下，左侧的石墙后面，一柄隐刀拦腰斩来，右边一杆长矛从墙后刺过来。 在夜色的笼罩下，两人的攻击极为隐晦，几乎难以察觉。 与此同时，陈棠脚下一软，泥土突然裂开，一个四品隐者竟然从地下钻了出来！ 巷子前后，各有两位隐者出手！ 陈棠头顶一暗，似乎有一道黑影掠过，杀机迸发，寒意刺骨！ 隐者的刺杀，来自四面八方！ 第26章 危险级 出手的都是隐者中的高手！ 相互之间，配合的妙到毫巅。 时机掌握的分毫不差！ 这是陈棠在千竹城中，遇到最具威胁的一波刺杀！ 陈棠长啸一声，目光如炬，握紧手中隐刀，朝着四面八方连斩六刀。 神照状态下，配合气吞八荒，兼具速度和气势，将这一式的刀法威力发挥到极致！ 刀光迸发，如同划破黑夜的一道闪电，瞬间在众位隐者的眼中绽放，刺眼夺目！ 半空中掠过的隐者无处借力，避无可避，被陈棠一刀划破胸膛，鲜血喷涌。 前后、左右两位隐者，也同时中刀！ 但左右两位躲在墙后的隐者，并未一刀毙命，只是闷哼一声，伴随着一阵衣袂飘动，逃向远处。 前后两位隐者，被一刀劈开面门，身死当场！ 当隐刀斩向脚下这位隐者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大战至今，陈棠手中的这柄隐刀，早已是伤痕累累，刀刃上布满豁口。 刺杀始终没有间断，陈棠来不及换刀。 破土而出的这位隐者反应极快，不但挡住陈棠这一刀，还将这柄隐刀直接斩断！ 受此力量的冲击，两人都是浑身一震！ 机会！ 有隐者看到这一幕，纷纷上前，再度出手。 唰唰唰！ 地下的隐者见陈棠刀断，紧贴地面，朝着陈棠的双足斩去，连出三刀。 眼看着又有隐者趁势而上，手中只剩一柄断刀，形势危急，陈棠猛吸一口气，运用《狮子吼的法门，突然大吼一声！ “吼！” 刹那间，巷子里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震耳欲聋，四周屋舍的瓦片都在微微颤抖！ 陈棠内壮脏腑之后，肺腑极为强大，狮子吼的威力大增。 如今，又在狭窄的巷子里，声音难以散开，余音回荡，更添几分威力！ 众位隐者刚刚冲到近前，猝不及防，整个人被震得两眼一黑，双耳刺痛，瞬间失神。 就连躲在暗处的隐者，都是心神一震，耳朵里嗡嗡作响。 咔嚓！ 陈棠踏步上前，一脚踩断地面那位隐者的颈骨。 同时，他连续出拳，周围的隐者应声而飞。 脑袋被重拳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 …… 影子楼。 十个呼吸早已过去。 柜台前的几人听着外面的动静，神色各异。 “他居然能撑到现在？” 冯铁匠咂咂嘴，道：“看来这个赌局，我们都输了。” 云娘笑道：“老冯头，你看走眼了啊。” 几人相互闲聊几句，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没过多久，便陆续有受伤的隐者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走进来。 有的还没能走到柜台，便已昏死过去。 有人还能保持清醒，摸出两枚隐币，放在柜台上，喘息着说道：“一间房，再来个大夫帮我疗伤！” 云娘轻咳一声。 大堂后面，很快就有一群面无表情的灰衣人走出来，开始处理大堂中的伤者。 有人中了刀伤，有人身上被打了一拳。 冯铁匠侧目看了一眼，轻声道：“好快的刀，好重的拳。” “外面什么情况？” 武戟瞪着双眼，大声问道。 一位被抬走的隐者声音微微颤抖，似乎仍是心有余悸，道：“这根本不是普通级的任务，最少已经有二十人，死在他的刀下！” “这么多？” 云娘几人听得心头一跳。 在众多隐者，还有四品中隐的围攻之下，还能反杀二十人，这个陈棠什么战斗力？ “他只是五品？” 云娘看向冯铁匠，忍不住问道：“你没看错？” 冯铁匠道：“错不了。” “他的刀法太快了！” 另一位负伤的四品中隐道：“恐怕只有天壶洲的拔刀术，才能与之比肩。” 另一人立即否认，道：“不对，拔刀术恐怕也比不过他的快刀！拔刀术最强一击，在于拔刀的第一刀，而此人随时都能爆发出那种快逾闪电的刀法！” 云娘挥了挥手，示意影子楼中的人将这些隐者抬走，安顿下来。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巨大的吼叫声！ “狮子吼，神州佛门的音击之法。” 冯铁匠双耳一动，道：“此人掌握此等秘法，狮子吼之下，恐怕又会多出几具隐者的尸体。” “什么吼声，有这么厉害？” 武戟有些不服。 他原本还以为，那个陈棠远比不过自己。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若是他与陈棠易地而处，恐怕连三个呼吸都撑不过去！ 冯铁匠解释道：“这种音击之术的厉害在于瞬发，若是没有防备，很容易受到影响。再配合此子的快刀，必有死伤。” “那他不是无敌了？” 武戟瞪大双眼，问道：“一直吼下去不就完了？” 云娘忍不住拍了一下武戟的后脑勺，呵斥道：“你笨啊，这么大嗓门，能一直吼吗，嗓子还要不要了？”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像是玉笛仙子的音律之法，不像狮子吼拥有极强的爆发，所以，防御起来，较为简单。 只需要拿纸团布帛，塞入双耳即可。 但笛音胜在绵绵不绝，持续不断，只要玉笛仙子不停，这种声音便会始终影响对手。 而陈棠的狮子吼，爆发力极强，防不胜防。 缺点就是释放过一次，对嗓子、肺腑的撕扯消耗极大，需要恢复一段时间，才能再度释放。 没过多久，便会有重伤的隐者进入影子楼大堂，带来外面的情况。 这一战的惨烈，超出云娘几人的想象！ 众位隐者伤亡惨重！ 玉笛仙子神色如常，垂首不语。 她现在帮不上什么忙。 如今的消息，对陈棠都极为有利。 可没看到陈棠活着回来，她的一颗心，始终还是悬着放不下。 没过多久，影子楼的大门，再度被推开。 一个高大魁伟的身影站在门口，目光湛湛，手中拎着柄滴血长刀，浑身血迹斑斑，刚刚走进来，便有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在他身后的地面上，留下一连串血色脚印！ 陈棠！ 玉笛仙子见到来人，眼前一亮，终于轻舒一口气。 “有点东西。” 冯铁匠回头看了一眼，暗暗点头，轻喃一声。 柳瘦刚刚外出，此刻才回来，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眼眸深处难掩震惊。 柳瘦来到云娘身边，低声说道：“伤亡在八十人左右，其中确定死亡的有六十九人。” 云娘眼角跳了下，道：“改了吧。” 柳瘦会意，在身后黑色石板的悬赏任务栏中，陈棠后面的任务等级，拭去普通二字，直接提升到危险级！ 第27章 五毒散 陈棠随手将刀插在地面上，来到柜台前，从怀中摸出钱袋，从里面倒出一小堆隐币，约莫有二十多个。 二十多枚隐币，对于大多数中隐而言，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毕竟像中隐的任务，普通级别，只奖励两枚隐币。 想要获取二十多枚隐币，就意味着要完成十个以上的任务。 而且，每次都不能失手。 “收获不小啊。” 冯铁匠瞥了一眼，道：“不过，你中毒了。” 陈棠的右手手指上，有些肿胀，一片青黑，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诡异。 玉笛仙子见到陈棠中毒的手指，皱眉道：“是蛊尸粉。” 蛊尸粉，其实就是蛊虫的尸体研磨而成的粉末，无色无味，可以放入酒菜之中，也可以涂抹在物品兵器上。 蛊尸粉厉害之处，就在于哪怕只是皮肤接触到，也会顺着毛孔悄无声息的渗入体内。 等察觉到的时候，毒素已经融入血液之中。 实际上，陈棠在外面经历一番大战，杀了不少人，若是仔细搜查，绝对不止二十多枚隐币。 只是，在他摸尸的过程中，有人将蛊尸粉涂抹在了隐币上！ 这种手段，当真是防不胜防。 夜色之下，陈棠要防备其他隐者的刺杀，怎会留意隐币上有没有被人动了手脚。 而且，陈棠摸尸的时候，发现巷子里的隐者尸体，已经被人处理了大半！ 陈棠意识到自己中毒，不敢大意，便带着收获的二十多枚隐币，先回到了影子楼。 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只要进了影子楼，这群隐者就算对他恨之入骨，也只能干瞪眼。 “这就是修炼内气的好处，若是遇到蛊尸粉这种毒，便可以真气缓缓将毒素逼出来。” 冯铁匠摇了摇头，道：“可惜啊可惜，你走的是横练法门，中了毒也没办法自己处理。” 玉笛仙子沉声道：“去我房间，我以内气帮你排毒。” “仙子，你那一口真气勉强护住自己的心脉，自顾不暇，还想救他？” 云娘轻笑一声，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中的五毒散，可比他这个蛊尸粉要厉害的多！” 玉笛仙子默然不语。 她知道，云娘所言不错。 五毒散的毒，以她的内气，都无法将其排出体外，最终只能被动防守，护住自己的心脉。 若是要以这口内气帮助陈棠，五毒散侵入心脉，她必死无疑！ 冯铁匠侧头看着陈棠，轻咳一声：“这些隐币都给我，我用内气帮伱排出此毒。” “你也别怪我狮子大开口，这是救你的命，二十多枚隐币不算多。” “十枚隐币。” 云娘嫣然一笑，道：“老娘帮你排毒。” “云娘，你抢我生意！” 冯铁匠吹胡子瞪眼，咬牙道：“五枚隐币！” “三枚。”云娘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云娘，你！” 冯铁匠握拳，深吸一口气，道：“一枚隐币，老夫出手，帮你排毒！” 冯铁匠斜眼看着云娘。 他这次只要一枚隐币，根本不给云娘下降的空间！ 云娘上身向前一凑，贴近柜台，眼角含春的看着陈棠，腻声道：“小兄弟，求我……” “草！” 冯铁匠忍不住骂了一声。 两人斗嘴的时候，陈棠始终神色平静。 他既不想给冯铁匠隐币，也不想求人。 冯铁匠和云娘也渐渐看出了不对劲。 就在此时，陈棠抬起中毒的右手，体内传出一阵阵轰鸣之音，仿佛海潮涌动，冲刷四肢百骸！ 下一刻，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那几根肿胀手指的指尖，开始缓缓滴血。 一开始，还是青黑色的毒血。 没过多久，就变成鲜红色的血液。 而陈棠手指的肿胀，也随之消退，恢复如初。 “好手段！” 云娘眼中笑意更盛，心中忍不住称赞一声。 冯铁匠眯了眯眼，轻喃道：“能将血脉修炼到这种地步，厉害！” 陈棠内壮脏腑，走的是横练之法，体内没有内气。 但在东海之中修炼三个月，在海潮的冲刷之下，提升的不仅仅是五脏六腑，整个肉身体魄，四肢百骸，骨髓血脉的力量都在提升。 对于血脉的掌控，也已经达到另一个层次。 陈棠意念一动，可以随时搬运血脉，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所以，陈棠没有用内气去排毒，而是搬运血脉，将指尖的毒血挤出体外。 方法不同，但效果一样。 “老板娘，打两碗酒。” 陈棠递过去两枚隐币。 “好嘞。” 云娘收下隐币，回身打了两碗酒过来。 酒香扑鼻。 陈棠刚刚喝了一碗，明显不过瘾。 冯铁匠盯着陈棠身前的两碗酒，喉咙一动，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 陈棠笑着问道：“你不收死人的钱，死人的酒能喝吗？” “嘿嘿。” 冯铁匠知道陈棠在挤兑他，不以为意，笑道：“收死人的钱晦气，喝死人的酒，却刚好能冲掉晦气！” “那就请你吃一碗酒。” 陈棠将另一碗酒推到冯铁匠面前。 “好说。” 冯铁匠没有推辞，美滋滋的端起酒碗，舍不得一口气喝完，小酌起来。 陈棠依旧是一大口闷了，一饮而尽，感受着烈酒划过喉咙，那种强烈的灼烧撕裂之感，体内血脉都在微微躁动，方才的疲惫一扫而空。 陈棠又拿出两枚隐币，递给云娘，道：“影子楼应该有大夫吧，帮她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再帮她把毒解了。” 他刚刚亲眼见到过，有隐者重伤之后逃进此地。 所以，他猜测影子楼中，肯定有处理伤势的行家。 云娘收起一枚隐币，另一枚却推了回去，笑道：“处理伤口没问题，但这位仙子的毒，我这却解不了。” “多少隐币能解？”陈棠问道。 云娘笑了笑，道：“多少隐币在我这都解不了，想解五毒散，你得去千竹城港口附近的药铺，那里有位姓李的郎中，只有他能解五毒散。” 陈棠若有所思。 在来的路上，港口附近确实看到过一间药铺。 当时没怎么留意，如今想想，确实与影子楼的风格有些相似。 不过，从这里赶到药铺，这一路上恐怕不会太平！ 云娘笑道：“对了，我得提醒你一下，这位仙子撑不了多久了。” 说完，云娘突然伸手，掀开玉笛仙子的衣袖。 在那白皙的手腕上，有五条颜色各异的血线，犹如五条狰狞的毒蛇顺着手腕向上蔓延，极为刺眼！ 玉笛仙子连忙抽回手臂。 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都有些承受不住，牵动体内伤势和剧毒。 玉笛仙子脸色一变，檀口微张，吐出一滩黑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第28章 警告 “等我回来。” 陈棠起身，便要朝着门外行去。 “别去！” 玉笛仙子微微喘息着，连说话都变得颇为困难。 陈棠道：“刚刚被我杀了不少隐者，现在去港口，反而相对安全。” 云娘笑道：“你不会以为整个千竹城，只有刚刚那两百余位隐者吧？闹出这么大动静，一定还会有隐者过来，离开影子楼，你的麻烦会源源不断。” 冯铁匠道：“隐者从小经受的训练，让他们对死亡早已麻木，几十条人命，还镇不住他们。” 云娘又道：“我得提醒你一下，夜间最适合隐者潜行、隐匿，刺杀手段更加隐蔽，更为凶险。而你，刚刚大战一场，还剩下多少气力？” 玉笛仙子气色虚弱，看着身边的陈棠，摇了摇头，道：“太危险了。” “我吗？” 陈棠笑了笑，目光转动，落在看黑色石板关于自己那一栏任务等级的‘危险’二字上，幽幽的说道：“我没有危险，有危险的是他们。” 大堂中的众多隐者心中一凛，微微变色。 这是威胁，也是警告！ 若旁人说这番话，众人只会当做笑话。 但刚刚亲眼见识过陈棠的手段，谁都不敢轻视他。 当然，正如冯铁匠所说，几十条人命，无法震慑住众多隐者！ 除了一些下隐，彻底打消了对陈棠出手的念头，众多中隐仍未放弃。 陈棠收起柜台上的隐币，随手拎起旁边沾血的长刀，头也不回的走出影子楼。 影子楼外。 夜沉如水，寂静无声，一片肃杀。 门外早已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一具尸体，若非残留的些许血迹，方才的那场大战，好像从未发生过。 陈棠神色从容，朝着港口的方向行去。 这一路上，出奇的安静。 陈棠没有遇到一起刺杀。 但通过听风诀，能感受到夜风中传递出来的一丝异动，在他的身后和四周的黑暗中，隐藏着不少隐者。 这些隐者穿着并非纯黑色的夜行服，更像是灰色和茶色的衣服，可以更好的和月色黑夜融为一体，不显突兀。 有些隐者若是趴伏在屋顶之上，一动不动，陈棠若是不仔细观察，都难以察觉。 一路行来，人数越来越多！ 这些隐者都在等待一个时机。 刚刚那场大战，陈棠的手段，还是对这些隐者的心里产生了一些影响。 这些隐者变得更有耐心，更加谨慎。 今晚月明星稀，并非是新月之夜。 月光洒落在街道上，还算明亮。 没过多久，陈棠已经来到港口的那间药铺前。 黑暗中，有不少动静朝这边聚集，随后渐渐归于静寂。 这些隐者隐藏在黑暗中，角落里，阴影下，借助房梁，木柱，推车、石磨、稻草……种种障碍物，遮掩住自己的身形。 陈棠目光所及之处，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但他清楚，这附近的隐者，已经超过一百人！ 回去的路，并不太平。 陈棠收敛心神，保持灵台空明，敲响药铺的大门。 “谁啊？”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 “影子楼云娘引荐，前来求药。” 陈棠沉声说道。 他不是隐者，只能暂时将云娘搬出来。 只要进了药铺，隐币说话便是。 “稍等。” 过了片刻，一位不到十岁的童子打开房门，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陈棠，闪身让他进来。 这间药铺也属于影子楼麾下，在这里，陈棠倒不担心遭到刺杀。 进入药铺，陈棠嗅到一阵浓重的草药之气。 “求什么药？” 一位脸颊清瘦，山羊胡的老者站在柜台前，捣鼓着手中的药罐，眼皮都没抬，淡淡的问道。 这位应该就是云娘口中的李郎中。 陈棠心中暗道一声，摸出一枚隐币，放在柜台上，缓缓递了过去，道：“五毒散的解药。” 若是对方肯收下这枚隐币，就算是双方达成交易。 如果对方不为所动，陈棠就需要继续出价。 药铺李郎中看都没看，继续捣鼓药罐。 陈棠想了想，又拿出一枚隐币。 李郎中依旧不为所动。 陈棠略一沉吟，直接拿出五枚隐币放在柜台上。 直到此刻，李郎中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收下五枚隐币。 从旁边取来一杆小秤，来到药柜前，抓取几味草药，仔细称好重量之后，放在另一个药罐中捣鼓起来。 没过多久，便弄出五包药粉，递给陈棠。 “每日内服一包。” 李郎中淡淡道：“五日毒解。” “多谢。” 陈棠道一声谢，将解药放入怀中，朝着门外行去。 …… 千竹城港口。 一艘巨大的货船上，小蒲、尹大众位侍卫立在一旁，沈钰站在船头，吹着夜风，遥望着千竹城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蒲轻声劝说道：“小姐，晚间风大，还是回房歇息吧。” 沈钰恍若未闻。 “小姐。” 小蒲又唤了两声。 沈钰才回过神来，突然指着远处说道：“我刚刚好像看到陈大哥了，他进了那间药铺。” “什么陈大哥？” 小蒲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道：“那个陈棠吗？” 沈钰点点头。 尹大道：“小姐，你肯定是看走眼了，眼下是夜晚，属于隐者的天下。陈棠若是晚上现身，等于自寻死路。” “可那个身形……” 沈钰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虽然夜色深沉，看不太清，但那个高大魁梧的轮廓，确实跟陈棠太像了。 没过多久，那个药铺门口，那个高大身影再度出现。 “你们快看，是他吗？” 沈钰连忙指着那边。 小蒲和尹大瞪大双眼，朝那边望去，确实看到一个酷似陈棠的身影。 但紧接着，三人的视线中，看到数十道黑影，不知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朝着那个高大身影冲了过去！ “啊！” 沈钰惊呼一声，感到一阵寒意。 小蒲和尹大也吓了一跳。 一个隐者的刺杀，就足以让他们如临大敌，更何况是这么多隐者同时出手。 叮叮当当！ 下一刻，那边传来一阵兵器交击之声。 三人的视线中，月色之下，只见那个高大身影在众多隐者的围攻之下辗转腾挪，兔起鹘落，刀光剑影，头颅残肢在半空中飞舞…… 周围的黑影，越来越少。 不消片刻，那个高大身影便已经杀出一条血路，长啸一声，朝着城里奔行而去！ 沈钰三人看的目瞪口呆，一脸惊容。 第29章 观想之法 陈棠负伤了。 大概十几道伤口，多数都是皮外伤。 左肩一记刀伤，右腿一道剑伤，背部，肋下四道伤口最重，深及见骨。 这还是陈棠横练肉身，体魄强大，若非如此，这四道伤口的力道，他的臂膀，大腿定会被砍下来，开膛破肚。 神照一刀确实强大，大多数情况，可以瞬杀四品中隐。 但入神坐照的时间，毕竟只有一个呼吸。 一息时间内，陈棠目前最多斩出四十五刀。 影子楼附近的巷战，再加上刚刚在药铺前的一战，陈棠已经将入神坐照的时间消耗殆尽。 一旦无法瞬杀四品中隐，陈棠便会面对来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攻势，疲于应对。 时间久了，必定会露出破绽。 他毕竟只是五品，纵然根基牢固，修炼巨妖呼吸法，可以做到同阶无敌，力量碾压。 但面对四品武者，却无法达到力量压制的层面。 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毫发无损。 没有神照一刀的威胁，短时间内无法动用狮子吼，似乎嗅到了陈棠的虚弱，众多隐者的攻势变得更加激进。 陈棠只能拼着负伤，耗尽入神坐照最后的时间，杀出一条血路，朝着影子楼的方向跑去。 没过多久，陈棠再次来到那座拱桥。 白天的时候，曾有一场针对他的刺杀，发生在这里。 此时，已是深夜。 那个算命瞎子竟然仍在拱桥的边上坐着，身穿一件斑驳破旧的蓑衣，眉毛稀疏，脸上数不清的皱纹，左手边放着一根拐杖，身前放着一个破碗。 听得这边的动静，算命瞎子微微侧目，双耳动了动。 “你的命果然够硬。” 只凭脚步，算命瞎子便猜出了陈棠的身份，突然说道。 神照时间耗尽，陈棠头痛欲裂，听的算命瞎子的话，道：“你算的也蛮准。” 白天时候，算命瞎子曾说他有血光之灾。 倒是被他说中了。 算命瞎子叹息一声：“只可惜，生意不好。” 他身前那个破碗里，空空如也。 陈棠在怀中摸了一下，指尖轻弹，一枚隐币落入算命瞎子的破碗中，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算命瞎子听得声音，眉头一动，嘿嘿笑道：“小兄弟大气，此行必定能转危为安，逢凶化吉。” 陈棠刚刚下了拱桥，突然感到脚下一软。 他突然意识到，刚刚中剑的右腿，已经没了知觉！ 剑上有毒！ 神照时间耗尽，几乎所有心神都在防备周围随时可能爆发的刺杀，直到此刻，他才发觉自己已经中毒。 陈棠低头看了一眼。 右腿伤口处，已经高高肿起，周围一片青黑。 没有神照内视，陈棠无法准确看到体内毒素的聚集，无法利用血脉的力量，将其排出体外。 就在此时，那个算命瞎子从拄着拐杖，从陈棠身边擦肩而过。 陈棠突然感到右腿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 他定睛望去。 竟有一滴滴黑色血珠，好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从右腿伤口处抽离出来。 转眼间，剥离出来的血液就已经变为红色。 伤口周围的红烛迅速消散，右腿很快恢复知觉！ 毒已经解了！ 与此同时，拱桥四周竟毫无预兆的飘来一团浓重的迷雾，瞬间将算命瞎子和陈棠两人的身形吞没。 陈棠的身形不受控制，仿佛飘了起来，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了拱桥，来到一处幽暗的房屋内。 屋里没有太多的陈设，或许许久没有住人，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咚咚咚！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 陈棠意识到，应该是那个算命瞎子将他带到了此地。 算命瞎子收下他的一枚隐币，算是救了他一回。 没过多久，附近便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夹杂着衣袂破空之声，有人从上空掠过。 陈棠连忙屏气凝神，控制血液的流动，就连心脏跳动都缓慢下来。 “人呢？” “突然消失了。” “他受伤中毒，应该就在附近，走不了多远！” “搜！” 一些细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黑暗中，陈棠神色凝重。 他知道，危机还没有解除！ 算命瞎子将他腿上的毒解了，将他带到此地，暂时脱离危险，但想要活着回到影子楼，还得靠他自己。 神照时间耗尽带来的反噬，让陈棠感到头晕目眩，一阵疲惫，眼皮沉重，只想倒头睡去。 但他清楚，此刻一旦睡着，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隐者发现。 在睡梦之中，他就会被杀死，永远都不会醒过来！ 陈棠轻咬舌尖，撑起精神，倚靠在墙壁上，尽可能保持清醒。 不知怎么，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幅沧海悟道图。 陈棠仿佛神游天外，再度来到那处悬崖之下，望着一望无际的沧海，与辽阔的苍穹仿佛连成一线，浑然一体。 在沧海面前，再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心境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在这一刻，他仿佛与天地，与沧海，与日月融为一体，整个人从千竹城那个危机四伏，步步杀机的环境中剥离出来。 陈棠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在回忆那幅沧海悟道图，还是自己已经成为这幅图画的一部分。 日升日落，星汉灿烂。 陈棠在悬崖前，已经坐了一天一夜。 可他却仿佛感受不到时光的流逝。 突然！ 原本平静深邃的沧海，激起惊涛骇浪，眼前的一切画面像是受到某种外力的刺激，浮现出一道道裂痕。 陈棠浑身一震，霍然惊醒！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在屋顶传来的一道细不可闻的响动！ 一缕淡淡的杀机弥漫在周围。 已经有隐者发现他了！ 正是因为现实世界的这种杀机和异动，才会将他从沧海悟道图中抽离出来。 陈棠抬头，透过屋顶的破洞看了一眼外面的圆月。 在沧海悟道图中，他渡过了一天一夜。 但实际上，不过盏茶的时间。 而陈棠惊讶的发现，这么短的时间里，神照耗尽带来的反噬效果，已经消失不见！ 入神坐照的时间，已经恢复了。 刚刚沉浸在沧海悟道中的时间，就像是他睡了一觉。 不止如此，陈棠感觉自己的眉心微微鼓胀，泥丸宫中的力量似乎比之前壮大了一些，喷薄欲出！ 这似乎是一种可以修复壮大神魂的观想之法！ 陈棠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奋。 第30章 神仙眷侣 一位四品中隐趴伏在房屋上方，整个人几乎与月色和屋顶融为一体，呼吸细微平稳，透过瓦片的缝隙，看了一眼下方坐靠在墙角的身影。 他很快收回目光。 他知道下方这个外来者的感应极为敏锐，若是长时间盯着此人，此人必定会有所察觉！ 即便此人已经负伤，他依旧不敢大意。 不到一天时间，死在此人手中的隐者，已经超过百人！ 自从东夷族远渡东海，迁移到此地，还从未发生过如此惨重的伤亡。 这个外来者的修为境界只是五品，正常来说，随便一个四品中隐，都足以将此人刺杀。 但此人的刀法太快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快刀。 在此人出刀的刹那，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变慢了。 所有的光芒消失不见，眼前便只剩下那一道惊艳璀璨的刀光！ 据他所知，已经有超过三十位的四品中隐，死在此人的快刀之下！ 即便隐者掌握着诸多遁术，逃命的手段，可能从此人快刀之下逃出生天的，也是寥寥无几。 只不过，此人负伤之后，似乎对他影响不小，那种恐怖的快刀已经使不出来了。 这是他们的机会。 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些隐者找到此地，悄无声息的潜伏过来。 他透过瓦片缝隙，又朝下方看了一眼。 “嗯？” 这一眼，看得他心中一惊。 人呢？ 他刚刚只是收回目光，转过几个念头，再向下看去，原本倚靠在那个墙角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下一刻，他的眼中，再度涌现出那道惊艳夺目的刀光！ 如同划过黑夜的闪电。 噗嗤！ 他胸口一凉，鲜血喷涌而出，很快没了知觉。 …… 陈棠一刀结果了房顶的四品中隐，整个人破开屋顶，踏在瓦片之上，一瘸一拐，朝着影子楼的方向飞奔而去。 入神坐照的时间已经恢复，但身上的伤还是对他有不小的影响。 应该尽快回到影子楼，休养生息。 这些中隐任何一个与他单打独斗，陈棠都有把握将其斩杀。 但若是身处千竹城，刺杀无穷无尽，时刻保持着精神高度紧张，确实消耗太大了。 以他目前的战力，在城内暴露在众多隐者的刺杀之下，也坚持不了多久。 陈棠刚刚跃至一处屋顶之上，身后，两侧传来一阵暗器破空之声。 前方的屋檐上，两道身影翻身上来，朝着陈棠刺杀过来！ 唰！唰！ 陈棠再度出刀，随后看也不看，使出千斤坠的劲力，整个人朝着下方一沉。 轰隆！ 陈棠踏破屋顶，朝着下方房屋里坠落下去。 咻咻咻！ 房屋内也有埋伏！ 暗器、吹矢、毒针的异响不断。 陈棠身在半空中，无处躲闪，只能进入神照状态，挥舞长刀，在身前斩出一道道泼水难进的刀光，挡下四周的暗器，整个人坠落在地上。 刚刚落地，陈棠便感到脚掌传来一阵剧痛，闷哼一声。 地面上，不知何时铺满撒菱。 陈棠在屋顶连续斩杀两人，又借助神照状态，挡下周围的暗器，落在地上的时候，已是旧力耗尽。 “哈！” 陈棠目光如炬，吐气开声，整个人站在原地，长刀朝着四周连斩数刀！ 气吞八荒！ 这一招爆发，房屋内顿时弥漫着一股惨烈血腥之气！ 噗嗤噗嗤！ 黑暗中，长刀斩在血肉上的声音不断响起。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隐者中刀倒地。 陈棠不顾脚下疼痛，甚至来不及将撒菱摘出来，怒目圆睁，人随刀走，破开房门，直接将门口一位隐者砍翻在地，身形迅速没入黑暗之中！ …… 影子楼。 二楼一间客房内。 云娘刚刚帮玉笛仙子上了药，包扎好伤口。 陈棠临走前，曾留下一枚隐币，让影子楼帮忙治疗一下玉笛仙子的外伤。 其实，影子楼有专门的人做这种事。 只是，云娘主动揽了下来。 “玉笛妹妹的皮肤真是好呢，白皙细嫩，好像能掐出水来，这帮糙汉子也真下得去手。” 云娘上药包扎伤口的时候，手指轻轻拂过玉笛仙子洁白如玉的肌肤，感受着滑腻的手感，忍不住赞叹一声。 玉笛仙子神色淡然，毕竟同为女子，她心如止水。 云娘笑着说道：“玉笛妹妹，你和那位陈棠小兄弟应该是名震神州的神仙眷侣吧，郎才女貌，武功也厉害，简直是天作之合。” 玉笛仙子摇头道：“我们只是朋友，并非是老板娘想的那种关系。” “朋友？” 云娘撇撇嘴，笑道：“谁信呐？这个小兄弟刚来影子楼的时候，身上只剩下一枚隐币，舍不得住店，舍不得买酒，结果毫不犹豫就送给你了。” “再说了，哪有普通朋友这么拼命的？” “陈兄天性豪迈，义薄云天，在这异国他乡见我落难，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玉笛仙子迟疑了下，道：“换做是我，也会舍了性命去救他。” “哈哈，玉笛妹妹，你自己都承认了。” 云娘拍手笑道：“两个人，奋不顾身，舍命相救，谁家普通朋友是这样的？” 玉笛仙子默然不语。 这种事，只怕越解释越乱，还不如沉默以对。 云娘轻叹一声，道：“今晚他去港口为你取药，恐怕很难回来了。” “怎么说？” 玉笛仙子原本不想理会云娘，可听到这里，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云娘道：“此地距离港口大概五里路，距离不算远，但步步杀机。陈棠修为毕竟只是五品，刚刚在影子楼门口一场大战，就已经中招了，幸好及时返回影子楼，才得以幸免。”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长时间暴露在城中，一来一回，无处躲藏，他必定会受伤。” “一旦受伤，反应、力量、速度都会受到影响，处境就会越发凶险，伤口越来越多，伤势越来越重，形成恶性循环……” 云娘没说完，玉笛仙子便已站起身来，朝着楼下走去。 云娘笑了笑，跟在身后，道：“玉笛妹妹，你只是外伤简单处理过，但五毒散未解，只凭一口真气护住心脉，就算出去，也帮不了他。” 玉笛仙子脚步不停，来到大堂，径直朝着门口行去。 大堂里，还有一些隐者。 他们对陈棠没兴趣。 毕竟陈棠的悬赏太少。 这些人都在等着玉笛仙子。 见玉笛仙子要离开影子楼，不禁眼前一亮，纷纷起身。 砰！ 就在此时，影子楼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一个浑身浴血的高大身影，再度出现在影子楼门口。 第31章 帮你上药 此人满身血迹，衣裳都已经被浸透，衣角仍在滴着猩红的鲜血，整个人在月光的映照下，如同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修罗，杀气腾腾，恐怖骇人！ 陈棠！ 见到来人，大堂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他居然活着回来了！ 陈棠遍体鳞伤，多道伤口触目惊心，难以想象，他此去港口取药这一来一回，究竟经历过怎样惨烈的厮杀。 随着他走进影子楼大堂，身后留下一道道血色脚印！ “好汉子！” 冯铁匠仍未离开，坐在柜台前，朝这边瞥了一眼，暗自点头。 那武戟柳瘦两人，更是面露震撼。 纵然玉笛仙子性子淡然，可看到这一幕，也不免为之动容。 若非为了她，陈棠根本不必如此。 这个样子，几乎搭了半条命进去！ “陈兄，你，你……” 玉笛仙子连忙上前，不顾陈棠身上黏糊糊的鲜血，一把将他搀扶住，声音颤抖，语调都有些变了。 “死不了。” 陈棠语气洒脱，看上去满不在乎。 一路杀回来，数次遭受伏击，再度负伤，险死还生。 幸好在那个房屋内，曾借助沧海悟道的观想之法，神魂得以恢复，再度可以使用入神坐照的能力。 否则，他不可能活着回到影子楼！ “这是五毒散的解药。” 陈棠从怀中拿出五包药，塞到玉笛仙子的手中，说明服药的方法。 “你……” 玉笛仙子眼中泛起涟涟波光，欲言又止。 “没事。” 陈棠咧嘴一笑，环顾四周，道：“难得来到异域他乡，遇到这些旁门左道的武学，机会难得，正好试试手，磨练武道。” “就算不去那边取药，以我的性子，也耐不住要与诸位隐者切磋切磋。” 玉笛仙子心中知道，陈棠说这番话，是想让她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 可旁人却听出了一些不同的味道！ 陈棠与这些所谓的隐者无冤无仇，本不想与他们牵扯太多。 但此番回来，他被众多隐者一路追杀，数次命悬一线，已经被杀出了火气！ 这笔账暂且记下，今天的事没完。 陈棠在玉笛仙子的搀扶下，来到柜台前，递给老板娘两枚隐币，道：“开一间房，再来点金疮药。” “好说。” 云娘收下隐币，笑着问道：“不需要大夫帮你包扎伤口吗，我可以代劳哦。” “不必了。” 陈棠总感觉云娘看他的眼神，好像要吃了他，想想还是算了。 “打两碗酒来。” 冯铁匠突然说了一句。 待云娘端过来两碗酒，冯铁匠将其中一碗推到陈棠面前，问道：“还能喝酒吗？” 正常来说，像陈棠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要忌酒忌色。 陈棠却浑不在意，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过喉，化作一团暖流在胃里炸开，身上的痛楚，似乎也减轻几分。 陈棠坐在椅子上，用血迹斑斑的隐刀，将脚掌里的撒菱抠出来，叮叮当当的掉落在地板上。 整个过程，陈棠面无表情。 直到此刻，他才有机会简单处理这些伤口。 “那两件装备能加快速度吗？” 陈棠看向冯铁匠，问道：“护甲最快能多久做出来？” 在隐者环伺的这种凶险环境中，蛟龙甲对他的帮助太大了。 若有蛟龙甲，能护住上身要害，他绝不会如此狼狈。 “一枚隐币。” 冯铁匠道：“那件护甲，最快十天就能做出来，弓的话，还要十天时间。” 之前冯铁匠说的是一个月，如今缩短了十天。 “行。” 陈棠递给冯铁匠两枚隐币，另一枚是刚刚的酒钱。 “小兄弟。” 云娘眼珠一转，突然说道：“你身上没剩下多少隐币了吧。” 陈棠大概数了下，还有十六枚。 刚刚一路逃亡，他连脚底的撒菱都没机会抠出去，就更别说去摸尸搜隐币了。 “你们两人身上的伤，没有十天半个月，很难恢复。这期间，伱们在影子楼还要吃喝，每天都要花销，十六枚隐币，根本不够你们二人住上十天的。” 云娘对着陈棠使了个眼色，道：“如果你们两人一间房的话，这不就省下一半的钱嘛。” 玉笛仙子垂首不语。 两人毕竟男女有别，同住一屋，肯定多有不便。 只是，想到这些隐币，都是陈棠冒险抢回来的，她实在不好说什么。 陈棠摆手道：“就两间房，隐币用没了再赚便是。” 两人此刻都身负重伤，陈棠实在没这方面心思。 更何况，他若答应下来，不免有趁人之危之嫌。 陈棠不屑为之。 玉笛仙子抬头看了一眼陈棠，眼神有些复杂，没有说什么。 “行吧。” 云娘轻哼一声，嘀咕着：“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解风情。” 在柳瘦的带领下，玉笛仙子搀扶着陈棠上楼。 两人的房间紧挨着，走动倒是颇为方便。 陈棠道：“你回房服用解药，看看效果，我这边没事。” “嗯。” 玉笛仙子点了点头。 她的情况，确实拖不得，得尽快服下解药。 两人分别，各自进了房间。 陈棠站在房间里，缓缓将身上浸染鲜血的衣衫脱下。 身上的这件衣裳，已经破碎不堪，被刀剑划破多道口子，已经不能穿了。 从身上脱下来的时候，不免粘连着伤口的血肉，传来一阵剧痛！ 陈棠微微咧嘴，忍着剧痛将上衣脱了，拿起旁边的金疮药，放在鼻下嗅了嗅，开始朝伤口上倾洒。 药粉洒在伤口上，疼痛感更盛，像是洒了一层盐巴！ 陈棠闷哼一声。 这金疮药比不得乾国皇宫中的，皇宫里的金疮药洒在伤口上，会有一种清凉之感，疼痛感都会消解大半。 咚咚咚！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扣门声。 “陈兄，是我。” 玉笛仙子的声音传来。 “进。” 陈棠说道。 玉笛仙子推门而入。 只见陈棠光着的上身，遍布伤口，有些伤口两边的皮肉都卷起，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头！ 玉笛仙子皱了皱眉。 陈棠痛得吸着冷气，道：“行动不便，没穿衣裳，仙子莫怪。” 玉笛仙子沉默片刻，道：“这里没有外人，陈兄唤我名字就好。” “雨时？” 陈棠试探着说了一声。 叶雨时点点头。 陈棠笑了下，又问道：“那解药可有用？” “有用的。” 叶雨时又点了点头，却也不离开。 “有用就行。” 陈棠上身一些伤口药上的差不多了，准备脱裤子，给下身伤口上药。 可见叶雨时仍站在那，不大方便。 陈棠不禁有些疑惑，问道：“有事吗？” 叶雨时迟疑少许，才小声道：“我，帮你上药吧。” 第32章 过来人 陈棠愣了下。 叶雨时见陈棠神色有些古怪，生怕他误会，连忙说道：“你背上的伤口不容易处理，我可以帮你。” “啊。” 陈棠恍然，道：“那就有劳了。” 他背上有几道伤口，以他的筋骨柔韧舒展，倒也不是够不到。 只是不太方便，就算能将金疮药撒上去，也会牵扯到身上其他伤口，少不了一番遭罪。 能有旁人代劳，自然最好不过。 叶雨时上前，从陈棠手中接过金疮药，开始给他背上的伤口上药。 陈棠上药比较敷衍，在伤口处撒点金疮药就算完了。 叶雨时先拿了块干净的白绢，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才开始敷药。 这个过程中，叶雨时的手指，时不时会触碰到陈棠的皮肤。 这种若有若无的肌肤之亲，陈棠心底不免升起一丝异样。 只是，伤口实在痛得厉害，实在没有其他心思。 叶雨时神色如常，看上去心如止水，将陈棠上身的伤口处理完毕，拿过一旁的白纱，仔细帮陈棠包扎起伤口来。 其实，叶雨时的内心，没有表面上这般平静。 两人在乾国分别之时，陈棠还只是七品。 后来陈棠修炼到六品，脱胎换骨，易筋伐髓都达到极境，身形体态又有些变化。 在海上漂浮三个月，修炼巨妖呼吸吐纳法，内壮脏腑，他体魄更加雄伟，宽阔的肩背至腰部，呈现倒三角的形状。 在海水不断的冲刷之下，陈棠身体肌肉的线条，并非是那种鼓起一块块如同岩石般，而是充满着流线型，刚柔兼具。 叶雨时帮着陈棠上药包扎，倒是将陈棠的上身看了个清清楚楚。 我看光了他的身子，要不要对他负责？ 也不知怎么，叶雨时的脑海中，莫名其妙的闪过一道念头。 你在乱想些什么。 随后，她便在内心轻啐一声。 其实，倒不怪叶雨时。 她从未与其他男子有过这般亲密的接触。 虽说两人都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没有什么龌龊心思，但毕竟是少男少女，又身在异乡，没有旁人可倚靠，同在屋檐下，不免有些胡思乱想。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 云娘拿着一套崭新的衣衫，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眼前一亮，表情瞬间变得极为精彩。 听得门口的动静，叶雨时的动作僵住。 陈棠、叶雨时下意识的侧头望去。 只见云娘正依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 叶雨时心中惊慌，连忙收回放在陈棠后背上的手掌。 给陈棠上药，包扎伤口，她虽然偶尔会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却还算淡定。 但突然被云娘撞见，又是这样亲密的姿势，叶雨时脸庞唰的一下就红了。 就好像做坏事被人当众抓包，有种百口莫辩之感。 她一口真气护住心脉，修为感官大不如前。 陈棠受伤极重，被身上剧痛牵扯精力，也没听到门口的脚步声。 直到云娘推门而入，两人才发觉。 云娘将手中崭新的衣裳放在一旁，笑眯眯的说道：“我说小兄弟怎么不让我给你上药包扎呢，原来已经有人了啊，你早说嘛，我何必夺人所爱。” 叶雨时开口道：“不是……” “懂的，懂的。” 云娘挥挥手，笑着打断道：“云娘我是过来人，不用解释。” 叶雨时沉默。 她想解释，但明显没用。 陈棠怕场面太过难堪，便转移话题，指着旁边的衣裳问道：“云娘，这是何意？” “你身上衣服早就被砍得破破烂烂，肯定穿不了，我吩咐下人，给伱准备了件新衣裳。” 云娘笑道：“没想到，刚送过来，却撞见你们两人……嘻嘻。” 陈棠大汗。 他刚岔开话头，又被云娘绕了回来。 陈棠问道：“这件衣裳多少钱？” 他确实需要一件新衣裳。 “送你的。” 云娘柳眉微挑，眼中春波荡漾。 “哦？” 陈棠有些意外：“老板娘这么大方？” 刚到影子楼的时候，因为陈棠没消费，差点被云娘遣人赶出去。 云娘笑道：“大不大方，那要分人。” 陈棠拿出一枚隐币，抛给云娘，道：“还是算了，我不喜欢欠人情。” 对云娘的来历，他一无所知，不想与其牵扯太多。 云娘接过隐币，嘴角露出一丝玩味儿的笑容，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更想找机会送你个人情了。” “为何？”陈棠问道。 “越不想欠人情的人，他的人情，才最值钱。” 云娘说完，转身离去。 叶雨时擦拭一下额头的汗珠。 她毒气未解，身上有伤，帮助陈棠上药包扎，虽然消耗不小，倒也不至于大汗淋漓的地步。 满头的大汗，有大半却是刚刚撞见云娘给惊出来的。 “陈兄，你身上的伤，处理的差不多了。” 叶雨时道：“其余的伤口，你自己来吧。” 剩下的伤口都在下身，陈棠空出双手来，处理也相对方便。 陈棠道一声谢，正要再说些什么，叶雨时却逃一般的离开了房间。 陈棠摇头苦笑，脱下破烂不堪的裤子，继续处理下身的伤口。 全身包扎结束，陈棠又换上崭新的衣裳，才轻舒一口气，筋疲力尽的躺在木床上。 横练之法，不存在内气耗尽的情况。 但不断与隐者厮杀对拼，血肉筋骨震荡碰撞之下，时间久了，也会出现酸痛之感，力气大不如前。 好在陈棠脏腑极为强大，一番大战下来，内伤不重。 回来的时候中了几掌，脏腑震荡，但并未遭到重创，休息几日，便可恢复如初。 只是，外伤更重，恐怕修养的时间要更久。 迷迷糊糊中，陈棠眼皮沉重，渐渐睡去。 睡梦之中，神魂为主，陈棠自行转化为巨妖呼吸法，不断吐纳，内壮脏腑。 同一时间，他腹部丹田处的金刚舍利散发出一团淡淡的金色光晕。 睡梦中，在陈棠无意识中，翻身而起，摆出一个古怪的静坐姿势。 在这种姿势的引导下，丹田处的金色能量开始涌向四肢百骸，填满每一处伤口。 这些深深浅浅的伤口，即便敷了金疮药，仍在渗着鲜血。 但在这股金色能量的包裹滋润之下，鲜血很快止住！ 不止如此，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愈合…… 第33章 噩梦 昨天几番血战，遍体鳞伤，可天色刚刚破晓，陈棠便已醒来。 一年来的修炼，早已习惯成自然。 陈棠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保持着一种静坐姿势。 这种姿势，正是《罗汉伏魔拳中的静坐式。 陈棠下意识检查了下身体，旋即惊讶的发现，昨天身上那么重的外伤，竟已好了七七八八。 伤口早已止住鲜血，有些细小的伤口，甚至已经全部愈合！ 只有几处重伤，还能看到一些外伤的痕迹，还没有完全生长好。 本就不重的内伤，更是已经痊愈。 在这之前，他曾尝试修炼过静坐式，但始终不得其法，没有什么效果。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大悟。 静坐式，是一种疗伤的秘法！ 平时他没有受伤，即便摆出静坐式，自然不会有什么效果。 静坐式的疗伤效果竟然如此惊人？ 即便以陈棠的肉身体魄，想要恢复到如今这个状态，没有十天半个月，也很难达到。 靠着静坐式疗伤，只是一夜，便已好了大半！ 不对！ 不只是静坐式的作用。 陈棠心中一动，不禁回忆起昨晚睡梦中，那种流淌在四肢百骸中的金色能量，若有所思。 金刚舍利！ 是静坐式配合金刚舍利中的力量，才使得他的伤势，一夜恢复到这种地步！ 陈棠想到当初他重伤昏迷，坠入东海。 醒来之时，伤势已经痊愈。 想必那一次，他便得益于静坐式和金刚舍利的加持。 没想到，金刚舍利还有此等功效。 他本以为金刚舍利在丹田中是个累赘，如今看来，这个域外之物另有妙用。 几处伤口虽然愈合，但动作太大，还是容易崩开。 而且屋内空间不大，不适合辗转腾挪。 陈棠在房间里练起伏虎拳，动作缓慢，重意不重力，简单的活动拳脚，舒展筋骨。 过了一会，身体微微发汗，陈棠才收势站定。 昨天大战一场，回来便歇息了，早已饥肠辘辘。 陈棠起身出门，朝着一楼大堂走去。 这一会的功夫，大堂里已经陆续有隐者出现。 云娘已经起了，换了身花红柳绿的新衣裳，正坐在柜台前，一边看着账本，一边吃着糕点，很是悠闲自在。 看见陈棠从楼上下来，云娘眼中一亮，啧啧称奇：“年轻人身体就是好，昨天伤成那个样子，今天都能下楼了。” “气色也不错。” 柳瘦在一旁附和道。 “老板娘早。” 陈棠来到柜台前，简单打了声招呼，开门见山的问道：“有吃的吗？” “哪种吃的？” 云娘道：“若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影子楼免费提供干粮。若想吃点好的，那就得另花钱了。” 停顿了下，云娘笑道：“不过，只要小兄弟愿意，我可以做主，请你吃一顿大餐。” “又是送人情？” “对头。” “那我还是用隐币吧。” 云娘轻哼一声，道：“一枚隐币一盘菜，你那点隐币，我劝你还是省着点花。” 武戟突然从后厨探出一个巨大的脑袋，对着陈棠道：“陈兄弟，俺的手艺很不错，每天都有新鲜食材，今天海里刚打上来的鱼，肯定能让你吃的心满意足。” 昨夜陈棠从外面活着回来，武戟对他的态度就彻底扭转了。 陈棠想了想。 他和叶雨时两个人，怎么也得点上四个菜。 “那就上四个你的拿手菜。” 陈棠拿出四枚隐币递过去。 “好嘞！” 武戟一口答应下来，脑袋一缩，回了后厨。 陈棠瞄上了老板娘身后的酒坛，问道：“这酒怎么卖？” 云娘道：“一枚一碗，你昨儿不是喝过了。” “我是问一坛怎么卖。”陈棠道。 “十枚……伱想干嘛？” 云娘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 陈棠将剩下的十二枚隐币都拿出来，放在柜台上，道：“来一坛酒，剩下两枚隐币算是今天我和那位仙子的房费。” 别说柜台前的几人，就连大堂中的众位隐者都纷纷侧目，神色各异。 有人妒忌，有人愤怒，有人震惊…… 隐者来影子楼，一般都是为了领取任务。 有的可能会打一碗酒，在大堂中顺便歇歇脚。 也有人在影子楼住下，只是为了安全，吃喝方面从简，填饱肚子就行。 隐者从小经受残酷训练，从来不敢贪图这种肉体上的享受。 他们得到的大部分隐币，都会花费在提升自己的装备，学习功法，各种遁术，提升战力上来。 这样才能在一次次刺杀中，完成任务，全身而退。 若是在刺杀中丢了性命，纵然有多少隐币都没机会享受。 哪有隐者像陈棠这样花钱的？ 一出手就是十多个隐币，而且全用在吃喝上了！ 令一些隐者眼红的是，陈棠撒出去的隐币，都是昨天从众位隐者尸体上捡回来的！ 杀了他们的人，抢了他们的钱，还跑到给他们提供服务的酒楼里大手大脚的消费……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非影子楼不能动武，恐怕大堂里就会爆发一场大战！ 云娘见陈棠很是认真，才伸出手指敲了敲柜台，道：“提醒你一下，买了这坛酒，你身上就没有隐币了！明天傍晚，你和那位仙子就只能流落街头。” “晓得。” 随意的回了两个字，陈棠便上楼去了，来到房门前，头也不回的说道：“记得将酒菜送到我房间里。” 浑身家当都花出去了，服务必须到位。 云娘：“……” 这小子还使唤起人来了，给他神气的！ 待陈棠进了房间，大堂里才传出一阵吵闹。 “云娘，这个外来人太嚣张了！” “你将他赶出去算了，趁着他重伤，今天就宰了他！” “跑到咱们隐者洲的地界上嚣张，真是不知死活。” 几位隐者有些看不下去了，声音越发嘈杂。 云娘皱眉，敲敲柜台，大堂的吵闹声很快平息下来。 “看看墙上的规矩，既然他在我店里，你们就给我安分点。” 云娘提醒了一句，淡淡的说道：“更何况，诸位又何必急于一时，明天傍晚，他们离开此地，随你们处置。” 众多隐者不再吭声。 云娘沉吟片刻，回头看着身后的那个黑色石板。 柳瘦会意，试探着问道：“任务等级改一下？” “嗯。” 云娘道：“再提升一个级别，噩梦。” 柳瘦点点头。 第34章 隐秘 陈棠将叶雨时叫过来，没过多久，武戟便端着四个菜，柳瘦拎着一坛酒，送到房间里。 “两位请慢用。” 柳瘦躬身，微笑着退出房间。 四盘菜，三个热菜一个凉菜，荤素搭配，还赠送了一些糕点水果。 有新鲜的鱼肉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蘸着酱汁吃，也有裹着面粉过油炸得酥脆的鲜虾，大片熟牛肉摆的满满一大盘，还有一锅各种食材炖煮的汤锅…… 叶雨时来到隐者洲，就没怎么吃过东西，更别说如此丰盛的一顿饭。 陈棠也早已饥肠辘辘。 他把叶雨时叫过来，本想着一边吃，一边跟她聊聊‘说来话长’的事。 但一吃起来，嘴里塞得满满当当，便顾不得说话。 叶雨时即便饿得难受，吃饭仍是颇有礼数，每样菜都是浅尝辄止，细嚼慢咽。 陈棠却没管那些，吃的叫一个风卷残云，气势如虎，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不亦乐乎。 叶雨时看他这幅样子，不禁摇头笑了笑。 若换了南夏的那些青年才俊，少年英杰，在她面前总会收敛些。 许是有些矜持，许是为了留下一些好印象，就算是装，也要装得斯文一些。 像陈棠这般，如此真实，如此狂放的吃相，她倒是头一次见。 可正是如此，叶雨时与他待在一起，反而感到一阵轻松，很是舒服。 她吃得不多，很快就饱了。 剩下的全部被陈棠一扫而空，连汤都没剩。 陈棠炼体，内壮脏腑，对精微水谷的需求特别大，食量远超常人。 其实，这四个菜味道寡淡，乏善可陈，只是食材很是新鲜。 不管怎么说，这玩意总比他在海上吃了三个月的生鱼肉强。 酒足饭饱，陈棠有些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眼睛半睁半闭，腹部微微鼓起，悠闲惬意。 叶雨时瞥了他一眼，道：“陈兄有一所长，真是我平生所见之最，旁人都远不及你。” “哦？” 陈棠来了兴致，坐起身来，好奇的问道：“哪方面？” 只是吃顿饭的功夫，就发现他身上的优点了？ 叶雨时道：“陈兄是我见过的人中，吃饭最香的。” 陈棠：“……” 听听，这像是夸人的话吗？ 可仔细想想，又挑不出什么问题…… 看着陈棠刚刚兴致勃勃，转眼又语塞吃瘪的样子，叶雨时不禁莞尔。 陈棠也笑道：“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吃饭也有技巧吗？” 叶雨时有些好奇。 “当然。” 陈棠一本正经的说道：“比方说，两个人吃饭，一定要抢着吃，饭吃起来才格外香。还有刚刚的大块牛肉，不能用筷子夹，要用手抓着吃才香，烧鸡烤鸭，要自己手撕下来的肉才好吃。” “吃饭要吧唧嘴，喝酒呢，要吸溜着喝，喝的高兴了，还要抖腿，把脚抬起来放在椅子上，下次你试试看……” 前半段，叶雨时还听得挺认真，感觉陈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可到后面，越听越不对劲。 “瞎说八道。” 叶雨时轻哼一声。 陈棠轻叹一声，感慨道：“仙子谪落人间，都会打趣我这种凡夫俗子了。” 叶雨时道：“我本就不是仙子，都是江湖人胡乱起的，就像是你的狮虎罗汉一样，你也不是罗汉。” 陈棠道：“不过听你这一说，罗汉和仙子还蛮搭的，都是天上的神仙。” 叶雨时不吭声了。 陈棠轻咳一声，适可而止，岔开话头，问道：“对了，伱怎么跑到这边来的？” 叶雨时道：“你还记得那位玄天观主孟琪吗？” “巫山鬼母？” 陈棠说道。 叶雨时点点头，道：“当时孟琪利用怀孕少女的紫河车来修炼邪术，但诞下的婴儿却消失不见，也没有尸骨踪迹。” “后来，我追查到一条线索，一路追踪，发现那些婴儿被人收养在一艘货船上。在南夏各地，也有婴儿失踪的情况发生。” “我想探究背后的秘密，便潜伏在货船中，一路来到隐者洲。” 陈棠心中一动，道：“这些婴儿被送到隐者洲，然后被培养成隐者刺客？” “不错。” 叶雨时道：“我后来得知，这些婴儿从小在隐者洲接受训练，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出身，被培养成一个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而这部分人，又会被送回南夏，涉及一个极为隐秘的任务，我还没查到具体信息。” 陈棠问道：“如此说来，隐者洲与乾国，南夏的玄天教都有联系？” “应该是。” 叶雨时道：“隐者洲这边货船交接的是一位长老的人负责，我登岛之后，行迹便已暴露，被长老会发布悬赏。” “长老会？” 陈棠问道。 叶雨时道：“在隐者世界中，隐宗地位至高无上，旗下有五大长老组成的长老会，各自掌控着一方势力。隐者洲十二座城池，还有十二座影子楼，共有十二位楼主。” “上官彩云就是其中一位。” 上官彩云就是云娘。 陈棠又问道：“也就是说，长老会的地位，在影子楼之上？” “名义上是如此。” 叶雨时道：“但我听说，影子楼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几乎掌握着隐者的所有信息和资源。除非有特殊情况，长老会想要调动隐者，也要通过影子楼发布悬赏。” “长老会有属于自己的守卫军，与隐者不同，这些守卫军人数不多，但每一个都在五品之上，而且有最上等的护甲。” “我曾遇到过两个守卫军，四品修为，确实很难对付，若非有夜雨剑在手，我也要避开他们。” 如此说来，不论硬撼长老会还是影子楼，凭他们两人都没有半点胜算。 还是得找机会离开隐者洲。 陈棠问道：“赚够了隐币，能否在影子楼雇艘船出海，前往神州？” “不行。” 叶雨时道：“所有的船只，都在长老会的掌控下。想要离岛，得另寻他法。” 陈棠突然想到了停靠在港口的那艘货船。 到时候，可以乘坐这艘货船前往天壶洲，再做打算。 陈棠道：“你先养伤，等毒解伤愈，咱们找机会离开。” 叶雨时重伤之躯，陈棠无法护其周全。 只有等她身体痊愈，两人才有机会离岛。 第35章 衣不如新 叶雨时道：“我登船之时，听说了陈兄屠龙壮举，又听人说陈兄葬身东海，你怎么会来到这边？” 陈棠简单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下。 叶雨时大感惊奇，道：“或许是因为玄天教真龙追杀你，所以东海巨妖将你视为自己人，才没有伤害你？” “或许吧。” 陈棠点点头。 “陈兄身上还剩多少隐币？” 叶雨时没在影子楼点过吃的，不太清楚这里的其他消费，只是感觉这一顿可能花费不少。 “没了。” 陈棠摆摆手，道：“不过，房费续到了明天，等明日我再出去捞点隐币回来便是。” “可陈兄你的伤……” 叶雨时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担忧。 昨天她亲眼所见，陈棠受伤极重，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痊愈。 陈棠笑道：“我伤好的快些，明天应无大碍，出去再会会这群隐者。不必担心，这次不用跑到港口那么远，就在附近转转，若形势不妙，我随时都能回到影子楼。” 昨天几番血战，城里的隐者给他杀出了火气。 若是靠着那些隐币一直躲在影子楼里，连门都没法出，固然没什么问题，但实在太过憋屈。 陈棠忍不下去。 既然这些隐者想找他的麻烦，那他就给这群隐者一个机会！ 而且，这些隐者的武学，遁术，隐匿之法，确实让陈棠大开眼界。 只有见识更多的武学招式，才能海纳百川，对武道有更深的理解。 隐者武学，万变不离其宗。 哪怕将来面对上隐，乃至天隐，都会有个基本的了解，不会毫无准备，被杀得措手不及。 隐者武学招式，很少有什么虚招，大多都是蓄势一击。 一击不中，立即远遁。 不像是在神州的切磋对拼，有诸多试探，出招拆招。 隐者的招式，没有太多的连续性，后招很少，但蓄势一击的爆发极强！ 很多时候，就算陈棠能将对方杀死，自己也会负伤。 昨天陈棠身上的伤，大部分都是众多隐者以命换来的。 叶雨时余毒未消，再加上外伤内伤，没聊几句，便有些撑不住，先回去歇息了。 陈棠端坐在床上，回想起昨晚在那间屋舍内，无意间触动的观想之法，于是再度静气凝神，回忆起那幅沧海悟道图。 陈棠很快进入那个似真似幻的图画之中，仿佛神游天外，整个人的心神完全沉浸其中，感受日月之行，星汉灿烂的天地奥秘。 片刻之后，陈棠回过神来，睁开双眼，暗暗欣喜。 看来他猜想的没错，掌握这种观想之法，对他的帮助极大。 若是神照时间耗尽，只要给他一些时间，利用观想之法，便能恢复过来。 更重要的是，这种观想之法，似乎可以壮大神魂。 随着神魂的壮大，入神坐照的时间，必然也会有所提升！ 陈棠没有继续修炼观想之法，此法不急于一时。 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尽快疗伤。 陈棠摆出静坐式的姿势，双手各捏不同法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灵台空明…… 没过多久，丹田处传来一丝异动！ 陈棠立即进入神照内视的状态，身体里的一切都映照在他的眼前。 他清楚的看到丹田里金刚舍利微微震荡，涌动出一缕缕金色能量，流经四肢百骸，迅速附着在身上的各处伤口上。 在静坐式的秘法加持之下，伤口正在不断修复愈合。 到了晌午时分，昨天一些轻伤的伤口，甚至已经结痂，完全愈合，只剩下一道疤痕！ 傍晚的时候，疤痕处的皮肤脱落，新生出来的皮肤晶莹剔透，已经看不出一点受伤的迹象。 只有几处深及见骨的伤口，还没有痊愈。 脚底的伤口，也逐渐愈合，传来一阵痒麻之感。 …… 第二天。 陈棠早早起床，简单收拾了下，在房间里打完几套拳，活动筋骨，便下楼来到大堂里。 此刻，柜台前的云娘又换了件新衣裳，眉眼含笑，风情万种。 影子楼的气氛，原本有些阴郁，大堂里即便是白天，光线也颇为黯淡。 唯独云娘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与旁人格格不入。 “小兄弟，早。” 云娘笑着招了招手。 云娘很爱笑。 笑容也很美，娇媚却不艳俗，有点像是影子楼的酒，回味无穷。 陈棠笑道：“老板娘，又换一身行头。” “好看不？” 云娘问道。 “好看。” 陈棠点了点头。 柳瘦在一旁道：“我们老板娘除了爱钱，就剩下爱穿新衣了。” “那是自然。” 云娘微微扬头，笑道：“每天穿上新衣服的一刻，都觉得老娘独一无二，世间最美。” 陈棠朝着门外走去，有意无意的说道：“云娘这么爱穿新衣服，想必也是个念旧的人。” “怎么说？”云娘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陈棠道：“云娘心中肯定思念着一位故人。” 云娘收起笑容，冷哼一声，道：“念个屁，老娘认识的故人早死光了。” 陈棠微微耸肩。 他就是随口一说。 “云娘，我还活着呢，我不算你故人吗？” 冯铁匠刚好从外面走进来，顺口接了一句。 云娘道：“伱个老东西不算人。” 冯铁匠：“……” 陈棠跟冯铁匠打了声招呼，离开影子楼，站在门口，环顾四周。 上一次，他刚刚出门，便遭受到无数埋伏刺杀。 而这一回，门口安静许多。 附近有一些行人，看到陈棠现身，眼神中还闪过一丝惊讶。 城中的隐者昨天得到消息。 陈棠身上的隐币已经花完了。 大概傍晚之前，陈棠和玉笛仙子两人就要离开影子楼。 只是，没想到陈棠一大早就跑出来了。 很多隐者都没有准备。 而且，此人前天受了重伤，只休息一天，今天这么早露面做什么？ 陈棠在门口站了片刻，没看到有隐者现身。 他略一沉吟，便想明白原因了。 前天几番血战，死在他手中不少中隐。 他的任务等级，已经达到噩梦级别。 而悬赏金额仍是原来的五万两，两枚隐币。 悬赏金额和任务等级完全不匹配，风险太大，而收获很小。 如此一来，会劝退不少中隐。 再加上，他一大早就出来了，不少隐者都没有准备。 想到这里，陈棠抬脚朝着东街行去，在城里闲逛起来。 等他离开影子楼的消息，在城中传开，自然会有隐者找上门。 第36章 我回来了！ 陈棠沿街闲逛，同时观察着城中的每一个人，细心留意他们的行为。 千竹城不像是乾国州府那般繁华，但来往行人却不少，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鱼龙混杂。 车夫可能只是车夫，也有可能是隐者。 路边要饭的乞丐，正在化缘的和尚，街角杂耍的艺人，店铺里的小贩，人群中的武士、浪人、江湖郎中，每个人都可能是隐者。 这正是隐者世界的恐怖之处。 一旦置身于此，危机无处不在，哪怕看似最无辜的路人，都有可能暴起杀人！ 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稍有分神，都可能身首异处。 而街道两侧的叫卖声，人群中的嘈杂声，争吵声，会掩盖很多东西，也会影响《听风诀的判断。 来往的行人，明显变多了。 看起来，他离开影子楼的消息，已经传遍千竹城。 二楼的一块灰色雨布突然掉落下来，遮挡住阳光。 陈棠感到头顶一暗，阴影之下，杀机降临！ 刺杀不光来自头顶那片雨布后面的阴影，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刚刚与陈棠擦肩而过的行人，突然亮出断刃，反手一刀，朝着陈棠的背心刺来。 不远处那个杂耍的艺人，转过头来，对着陈棠诡异一笑，张口竟喷出一团火焰，扑面而来，带着一股热浪！ 路边的乞丐，化缘的和尚，店铺的小贩，人群中的武士，在这一刻全部化为隐者，露出獠牙，纷纷出手。 一道璀璨夺目的刀光亮起。 划破雨布阴影，劈开火焰热浪。 没有多少人看清陈棠是怎样出手的。 众人的眼中，就只剩下那一道惊艳无匹的刀光。 刹那间，刀光剑影，血水翻涌。 不到十个呼吸，刺杀已经结束。 只剩下一个高大身影站在街角，周围倒着横七竖八的尸体，鲜红的血水顺着石缝四处流淌。 不等收尸人到场，陈棠迅速将尸体摸了个遍，将一些隐币揣在怀中，才起身离去。 收尸人紧随而至，将这些尸体抬走。 街角很快恢复平静，人流再度填满，刚刚的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 陈棠继续在周围闲逛。 他没有托大，只是以影子楼为中心的一里范围内走动。 若是出现什么意外，负伤遇险，随时都能退回影子楼。 没过多久，陈棠在一处角落里，看见了那位算命瞎子。 前天晚上，若是没有这算命瞎子出手，他未必能活着回到影子楼。 感念于此，陈棠来到算命瞎子身前，给他面前那个空碗又扔下一枚隐币。 “算卦吗？” 算命瞎子问道。 “不算。” 陈棠道：“我不信这个。” “那我不收。” 算命瞎子身边的拐杖轻轻敲了下破碗，里面的隐币跳了出来，朝着陈棠飞去。 陈棠哑然失笑。 这算命的还挺有脾气。 陈棠又将隐币扔过去，道：“那就算一卦吧，就算今日运势。” 算命瞎子接过隐币，掐指算了半天，道：“无咎。” “何为无咎？” 陈棠问道。 算命瞎子道：“卦象按照吉凶大体可分元吉、上吉、吉三吉；无咎、悔、吝三平；厉、咎、凶三凶。” 陈棠道：“无咎就是平平淡淡，不算好也不算坏？” “不错。” 算命瞎子微微颔首。 陈棠笑了笑，没放在心上，朝别处走去。 算命瞎子这一卦，跟没说一样。 …… 叶雨时醒来之后，在房间里调息片刻，始终没见陈棠那边有什么动静。 她想了想，还是出去敲了敲陈棠的房门。 里面没有回应。 叶雨时想到昨天陈棠所言，意识到陈棠可能已经出门去了。 以她目前的状态，帮不上忙，只能干等。 她回到房间里，本想修行内气，但静坐许久，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这是过往的修行中，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她在担心陈棠。 她从未有过这种情况，甚至达到心乱到无法修行的地步。 两天前，她身中剧毒，又受了重伤，在异域他乡，孤立无援，随时都可能落入敌手。 她甚至不敢仔细去想，落入对方手中，自己会经历什么。 即便那个危机四伏的环境，她随时都能入定。 只是，自从来到隐者洲，她负伤之后，曾数次陷入昏迷，又无数次从夜晚中惊醒，大汗淋漓，内心无比虚弱。 那些天，她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身心俱疲，已经达到崩溃边缘。 其实，那天下楼的时候，她已萌生死志。 直到陈棠的出现。 那一刻，兴奋、喜悦、夹杂着委屈、疲惫等种种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很快，叶雨时又冷静下来。 她知道，以陈棠的修为，解不开她的困境。 但至少她不再是孤立无助。 有个人能陪在身边，她便又燃起一丝求生希望。 到后来，陈棠离开影子楼，大战一场，再动身前往港口为她取药，一路血战，拼到遍体鳞伤，一瘸一拐的回来…… 这两天，她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因为隔壁就是陈棠，一个值得她性命相托的人。 她不想陈棠有事。 她终于明白师父曾说过的四个字，关心则乱。 叶雨时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有几次尝试回到床上，闭目修行，却始终难以入定。 若是强行入定，恐怕容易走火入魔。 她沉吟片刻，便离开房间，下楼来到大堂。 叶雨时神色淡然，一语不发，只是来到大堂里坐着。 “这位玉笛仙子下来做什么？” 柳瘦有些好奇，小声问道。 云娘抬眼一看便明白了，摇头笑了笑，道：“仙子心乱了。” 晌午时分。 大堂里的隐者越来越多，偶尔会有陈棠的消息传过来。 有人说陈棠又受伤了。 据说是陈棠在摸尸的时候，那隐者装死诈尸，骗了陈棠一手，将其打伤。 有人说陈棠逃走了，生死不知。 叶雨时听着大堂里各种消息，表面上若无其事，内心却起伏不定。 影子楼大门每一次从外面被推开，她都会抬头去看，却又失望的收回目光。 砰！ 大门又被人撞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依旧是浑身染血，看状态看上去比昨日要强得多。 “哈哈！” 来人站在影子楼门口，先是对着追到门外的一众隐者挑衅式的摆了摆手。 随后才转过身来，脸上血迹斑斑，整个人却神采飞扬，朝着柜台的云娘等人打了声招呼，道：“我回来了！” 第37章 暗榜 冯铁匠见到陈棠回来，道：“看样子收获不小啊。” “还行吧。” 陈棠对着柜台方向随手一抛，扔过去一枚隐币，道：“老板娘，打碗酒来。” 云娘眼神往大堂方向瞟了下，道：“有人在这等你很久了。” 陈棠顺着云娘的目光望去，只见叶雨时刚好起身，朝这边走来，若无其事的说道：“只是在楼上待得有些闷，下来透透气。” “陈兄，你的伤？” 陈棠笑道：“不碍事。” 这次虽然也受了伤，却比昨天要轻得多。 之前着了诈死隐者的道，负伤中毒，才陷入被动。 后来，他借助入神坐照配合血脉之力，将毒素逼出体外，身上又挨了几下，只好跑回影子楼。 伤势不重，静坐式配合金刚舍利，一夜时间就能好得差不多。 而且，此行收获不小，摸到三十一枚隐币。 叶雨时余毒未消，伤势未愈，不能饮酒。 陈棠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痛快！” 陈棠咧嘴吐气。 大战之后，来一碗烈酒，胃里一片火热，五脏六腑仿佛都燃烧起来，血液沸腾，甚是爽快。 陈棠又拿出十四枚隐币，递给云娘道：“还是来四样拿手菜，一坛酒，送到楼上。” 云娘眉开眼笑，道：“好说，好说，就喜欢小兄弟出手的阔气。” 叶雨时微微皱眉。 陈棠这钱花得有点冲，可毕竟是人家赚回来的，她不好说什么。 冯铁匠挑了挑眉，道：“小子，你这样子花钱，多少隐币够你挥霍的？” “无妨。” 陈棠道：“明天出去转一圈，再赚点隐币回来便是。” “明天还出去？” 冯铁匠等人愣了一下。 正常人的思路，面对隐者的刺杀，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这人怎么还想天天出门？ 而且，他刚刚说那话什么意思？ 千竹城的众位隐者，成他赚隐币的工具了？ 柳瘦微微皱眉，问道：“陈棠，你究竟想干什么？” 在场众人都不相信，陈棠只是为了赚隐币，便不惜以身涉险。 他不像是贪钱之人。 陈棠想了想，淡淡的说道：“既然我已经被众位隐者盯上，总躲着不是办法，不如咱们就放开手杀个痛快，杀到……没人敢对我动手。” 杀到没人敢对我动手！ 这几个字，陈棠语气平常，但听者都是心神一凛。 所有人都意识到，陈棠是准备在千竹城大开杀戒了！ 隐者世界中，从未有过这种挑战者。 冯铁匠嘿嘿一笑，道：“你可能想多了，隐者经受的训练，早已漠视生死，在他们眼中，只有悬赏的金额值不值得。” “想要将他们杀到忌惮，乃至恐惧，那要将千竹城杀到血流成河才有可能。” 陈棠道：“无所谓，杀到让他们感到不值得，自然也不会对我动什么心思。” “毕竟我的悬赏金额只有五万两和两枚隐币，如果谁为了这点钱不要性命，来找我便是。”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今天来刺杀他的隐者，就少了许多。 隐者漠视生死，但不是傻子。 当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没必要去冒险。 云娘看了一眼陈棠，道：“如果伱留在隐者洲，就算悬赏金额不高，你的刺杀也不会停。而且，你的麻烦会越来越大！” “怎么说？” 陈棠问道。 云娘道：“在隐者世界，有一张暗榜，按照刺杀难度和成功率来进行排名。你的任务目前是噩梦级别，即便悬赏金额不高，时间久了，也会有暗榜上的中隐盯上你！” “对了，给玉笛仙子下毒的那位，就是暗榜上的高手。” “怪不得。” 叶雨时轻喃一声。 她至今都不清楚，自己何时中了毒，下毒的人又是谁。 可见此人的神秘，下毒手法的高明，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陈棠若有所思，问道：“暗榜不按实力排名？” “不错。” 柳瘦解释道：“想要提升暗榜上的名次，就要去完成一些高难度，高危险的任务，而且要保证刺杀的成功率。” “所以有些暗榜上的高手，为了提升排名，会特意挑选一些危险级，噩梦级的任务。” 陈棠恍然。 怪不得，云娘说时间稍久，他就会被暗榜高手盯上。 他的任务正是噩梦级别。 而他的修为，却只是五品。 这对暗榜高手而言，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陈棠又问道：“暗榜上的中隐有多少？” 柳瘦微微一笑，道：“暗榜共有一百个名额，中隐共有三十二位。不巧的是，鬼隐正是中隐！” “鬼隐又是什么？” 陈棠问道。 “暗榜榜首，便是鬼隐。” 柳瘦道：“这是隐者世界中，神隐之下的隐者，能获得到最强大，最凶狠，最具荣耀的称号，独一无二！” 隐者中的宗师，一般被称为神隐，对应一品神照境。 这个暗榜榜首，被称为鬼隐。 鬼与神相对应，可见隐者世界对这个称号的看重。 云娘敲了下柜台，道：“提醒你一下，现在的鬼隐是数十年来，隐者洲诞生的最具天赋的隐者，不到二十岁，任务完成一百多起，最低都是危险级别。” “至今保持着刺杀没有失手的记录，你最好祈祷，自己别被他盯上。” 不到二十岁的四品，任务没有失手，鬼隐！ 陈棠神色凝重。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还没自大到，可以无视一切中隐。 他有把握，在五品横推一切对手。 但他的修为，毕竟与四品中隐差了一个大境界。 现在光是千竹城的这些隐者，不断刺杀围攻，就能让他负伤。 若是再有暗榜高手出手，他的境遇会更加凶险！ 必须要尽快熟悉这些隐者的刺杀手段，隐者武学，各种遁术，如此有所准备，才能万无一失。 当然，对于暗榜高手，包括那位鬼隐，他内心深处，还有些跃跃欲试。 这种心态，更像是见猎心喜。 想要攀登武道高峰，就要打败一个又一个强敌，勇猛精进，一往无前！ “那件护甲得抓点紧了。” 陈棠回头对冯铁匠说道：“看这情况，没有护甲，我怕是撑不了多久。” “嘿嘿。” 冯铁匠怪笑一声，道：“还行，你小子还算冷静，没狂妄到目空一切的地步。” 第38章 毒手 同叶雨时吃过午饭，陈棠便在房中以静坐式配合金刚舍利疗伤。 第四天早晨，昨天受的伤已经无碍。 陈棠拎起昨天捡来的刀，推门下楼。 云娘似乎有穿不完的衣服，今天又换了身新衣服。 简单打了声招呼，陈棠便出门去了。 没过多久，叶雨时也下楼，来到大堂里等着。 陈棠继续在影子楼附近闲逛。 这一次，他将范围扩大到两里。 没走出多远，又撞见那位算命瞎子。 陈棠抬手扔出一枚隐币，到：“算算今天的运道。” “吉。” 算命瞎子掐指一算，开口说了一个字。 陈棠笑笑，没放在心上。 他对这些占卜算命不以为然，无非是照顾算命瞎子的生意，随便找个由头。 毕竟这位帮过他一次。 两人没多聊，陈棠径自离开。 晌午时分。 陈棠回到影子楼。 这一趟出门，前来刺杀的隐者果然少了许多。 他只是受了点轻伤，微乎其微，同时又摸到七枚隐币。 正如他所料，当风险与收益不匹配的时候，这里的隐者也会谨慎许多。 陈棠见到叶雨时在大堂里等他，微微一笑，点了些酒菜，便和她一起上楼了。 第五天，陈棠早早就出门去了。 如往常一样，看见算命瞎子。 “算一算？” 陈棠扔了一枚隐币，懒得多说。 “吉。” 算命瞎子话更少。 这一次，陈棠闲逛的区域继续扩大，在影子楼中心三里内。 到晌午的时候，又有几个隐者出手，被他轻松斩杀。 今天只摸到三枚隐币。 收获越来越少了。 陈棠咂咂嘴，看来不能继续挥霍隐币了，该省得省。 看来城里的隐者也不傻，这样下去，明天可能都没人送上门来。 至于云娘他们说的什么暗榜高手，陈棠还没见到。 估计都在外地，赶到这里还要些时日。 也可能早就到了，一直在暗中观察，没有贸然出手。 第六天。 陈棠继续出门，撞见算命瞎子。 一枚隐币。 “算？” “吉。” 两人惜字如金。 陈棠在影子楼四里的范围内四处转悠，光明正大的走进街上，一上午过去，竟然一个出手的隐者都没有。 没了隐者打扰，陈棠找到一处酒楼，用摸尸得来的银票，点了些酒菜，打包带走。 影子楼的酒菜太贵了，能省则省。 接下来的两天，陈棠几乎在千竹城中转了个遍，最远走到港口那边，一路上始终安安静静，没有一个隐者前来打扰。 似乎整个千竹城的隐者，突然间消失了。 陈棠每天依旧在外面买些酒菜回来。 叶雨时的五毒散，已经全部化解。 只是内伤外伤想要痊愈，还要一段时日。 转眼间，陈棠在影子楼已经住了十天。 冯铁匠跟他说，那件护甲差不多十天能做好。 陈棠出去转了一圈，没看见冯铁匠，但铁匠铺子还在。 倒也不急于一时，不差这一两天。 陈棠依旧出去闲逛，回来的时候，看到一处卖烧鹅的铺子，香气扑鼻，前面约莫有七八个人排着长队。 在影子楼打听到，暗榜上的那位下毒高手，被称为‘毒手’。 完成两百多起任务，目标全部被毒杀而死！ 更可怕的是，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 或者说，见过他真容的人，都已经死了！ 毒手下毒，神出鬼没。 目标往往毫无察觉，便已身中剧毒。 据说毒手在下隐的时候，就毒杀过四品武者！ 这种越级杀人的能力，远超武道之间的越级。 正因为如此，陈棠每天出门买酒菜，时间、地点都不固定。 可能一出门就跑到酒店里买了。 也可能逛到中午，随机选择一个地方，买些酒菜回去。 而且，买回来的酒菜，陈棠都会仔细检查，防止被人下毒。 每天出门，就连陈棠自己都不知道要吃什么，什么时间，在哪里买东西。 对方如何下毒？ 这些天来，倒也相安无事。 陈棠来到烧鹅铺子前，四下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前面一个妇人刚刚打包了一只热气腾腾的烧鹅，以荷叶包裹着，一股焦香的气息弥漫，令人食指大动。 陈棠心中一动，突然上前拦住那位妇人，道：“我以三倍的银两，买下你这只烧鹅如何？” “啊？” 那妇人愣了下，有些难以置信，却还是问道：“此事当真？” 陈棠不答，直接摸出足斤足两的银子，递了过去。 这是他临时起意。 若是那位毒手在附近，他排队过去，对方很容易能推断出他的意图，有机可乘。 他临时拦住这个妇人，从此人手中买过烧鹅，便可万无一失。 那妇人美滋滋的接过银两。 简简单单排个队而已，队伍又不长，很快就能轮到。 妇人将刚买过来的烧鹅递给陈棠。 陈棠接过来，准备再打些酒水，便返回影子楼。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扑通一声。 陈棠回头望去。 只见刚刚那个妇人已经倒在地上，额头发青，嘴里吐着白沫，一下下抽搐着，很快就没了气息！ “嗯？” 陈棠心中一沉，连忙将手中的烧热扔了，定睛一看。 只见他双手泛着诡异的青光。 好厉害的毒！ 一般的毒，陈棠一旦接触到，便会有所察觉。 他刚刚接触到这种毒，竟然没有感觉！ 更重要的是，对方何时下的毒，如何下的毒，他一无所知！ 陈棠从那妇人手中买下烧鹅，只是临时起意。 没想到，对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让他染上了剧毒！ 陈棠连忙控制血脉，压制体内的毒素，想要将其逼出来。 只不过，这种剧毒极为厉害，被陈棠的血脉冲刷之下，徘徊在手掌附近，始终无法顺着指尖滴出来。 陈棠扭转刀锋，挑破双手指尖。 青色的血液很快流淌出来。 只是，血液中混合着这种剧毒，变得极为粘稠，毒液流淌的过程异常缓慢！ 陈棠微微眯眼，盯着不远处烧鹅铺子的老板。 除了他和那个死去的妇人之外，刚刚就只有那个老板接触过那个荷叶和烧鹅。 老板有些茫然，看着刚刚死去的妇人，愣在原地。 就在此时，杀机骤现！ 第39章 烟中恶鬼 刚刚路过的行人，竟一分为二，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朝着陈棠冲杀过来。 这个隐者竟隐藏在方才那位行人的身后，同手同脚的走过来。 不但那个行人毫无察觉，陈棠都看不出破绽。 一直来到近前，才突然发动攻击！ 这个隐者一刀横斩过来，瞄准陈棠的喉咙，寒光凛凛，速度极快。 陈棠体内的剧毒仍没有完全排除干净，不能贸然终止，只能倒退半步，先行避开此人的锋芒。 这个隐者的刀锋划过半空，不等招式用老，再进一步，紧跟着刀法又快了几分！ 高手！ 陈棠心中一凛。 踏入五品，修炼出内气之后，除了自身力量的增长，战斗方式也会变得更加丰富。 因为除了肉身的力量之外，还可以随时调动内气，在体内凝结成内力。 横生出来的内力，便可以让武者的刀法，在半路上突然加快，也可以临时改变招式，变换轨迹。 这种突然的变招，对手很难反应。 有些轻功高手，甚至可以借助内气，在半空中没有借力的情况下，连续变换方位。 在此之前，陈棠与内气武者交手，大多情况都是凭借神照状态下的燃木刀，一刀便分出胜负。 对手很少有这种施展的机会。 而隐者修炼的功法武学，讲究蓄势一击，也很少会触及到这方面的运用。 这个隐者的刀法，在半空中突然加快，让陈棠有些措手不及。 他原本倒退半步便能避开这一刀。 但此刻，若还按照原来的速度和距离，必死无疑！ 神照！ 横斩过来的刀光，瞬间慢了下来。 陈棠顺势后退，避开刀锋。 “咦？” 眼看着即将得手，划破陈棠的喉咙，没想到却一刀落空，这个隐者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不禁轻咦一声。 暗影，暗榜四十。 凭借神出鬼没的隐匿之术，在隐者世界逐渐崛起。 他可以隐藏在任何角落里，只要有遮挡的位置，都能成为他的隐匿之处，踪迹难寻。 陈棠神色冷静，继续逼毒。 真正让他担心的是那个还没现身的毒手！ 他几乎可以肯定，毒手就在附近。 否则，不可能将毒下在刚才的荷叶上。 但陈棠环顾四周，不论是烧鹅店老板，还是排队的人，亦或是附近的行人，都看不出什么可疑之处。 刚刚的隐者一击不中，身形一闪，来到一个路过的行人旁边。 陈棠再去看的时候，此人已经消失不见！ 嗖！ 就在此时，箭矢破空声响起。 陈棠侧身避开。 一道乌光从他身前划过，散发着一股怪异的气息，扎入地面中，轰的一声炸开！ 就在陈棠刚刚将毒液全部逼出体外的一刻，这道箭矢炸裂，散开一团巨大的浓烟，四处弥漫。 周围几丈之内，全部被浓烟笼罩，能见度极低。 “咳咳！” 浓烟极为呛人，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咳嗽声。 陈棠担心烟中有毒，不敢大意，立即屏气凝神，四处观察。 朦胧之间，只见人影憧憧，跌跌撞撞，都是刚刚在附近的路人。 陈棠握紧长刀，正准备撤离浓烟的范围，陡然听到身后风声有异！ 唰！ 陈棠想也不想，反手朝着异响处斩出一刀。 刀锋划破浓烟，这一刀却落在空处。 陈棠凭着刚刚的直觉，沿街缓步而行。 其中，屡次看到有人靠近，连续出刀，全部落空。 走了片刻之后，周围的浓烟竟没有驱散的迹象！ 陈棠微微皱眉，不再乱动，就站在烟中，紧闭双目，凭借着听风诀，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身侧的烟雾传来一阵异动，翻涌之间，隐约可见一尊高大的轮廓，头生双角，双眼闪烁着诡异的红光，犹如烟中恶鬼！ “装神弄鬼！” 陈棠呵斥一声，横移半步，抬手便是神照一刀！ 这一刀的速度，可比刚刚的刀法快多了！ 刀光没入浓烟之中，烟雾甚至都没来得及散开。 当！ 烟雾的背后，传来一声金戈碰撞之声。 陈棠浑身一震，虎口微微发麻。 对方竟然将他的神照一刀挡下来了！ 而且，此人的内力极强。 陈棠这一刀下去，没有讨得半点便宜。 “不过如此。” 浓烟之中，一道声音响起，随着烟雾的涌动飘忽不定，透着一丝讥诮和轻蔑。 烟中恶鬼，暗榜十六名。 他这一手烟雾，属于火遁术的范畴，以不同材料，不同比例配置而成的道具，可以隐藏行迹，遮挡视线，降低五感。 很多目标都是稀里糊涂的死在烟雾之中，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正因为如此，他才博得一个烟中恶鬼的名号。 陈棠目光大盛，闻声而动，双手握刀，向前跃出一大步。 烟中恶鬼话音刚落，陈棠便已经来到近前！ 烟中恶鬼神色从容。 刚刚一招，他已经试出陈棠的深浅。 此人一身横练功夫，内壮脏腑，确实力大无穷。 但毕竟差了一个大境界，力量上比他要弱一些。 而且，他七窍齐开，五感敏锐，反应速度极快。 就连陈棠那种快如闪电的刀法，也能抵挡得住！ “吼！” 就在此时，陈棠突然张口，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狮子吼！ 这道恐怖的音击之术爆发，音波在浓烟之中仿佛有了实质，周围的浓烟都被涤荡开来，出现一大片空白地带。 烟中恶鬼的身形，也完全暴露出来。 不止如此，遭到狮子吼的正面冲击，他如遭雷击，浑身大震，脑海中嗡的一声，出现瞬间的失神。 实际上，在接这个任务的时候，他有留意到，陈棠擅使狮子吼这样的音击之法。 可他若是提前将内气封住耳窍，混在烟雾中，自己也会失去方向感，成为睁眼瞎子。 他常年在烟雾中修炼，就是凭借一双耳朵，来判断烟雾中不同物体的位置，移动发出的声响，在脑海中形成认知。 而且，他根本没想到，陈棠的狮子吼会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这正是修炼巨妖呼吸法，强大肺腑带来的提升。 就在烟中恶鬼失神的刹那，刀光一闪！ 一颗斗大的头颅，喷涌着猩红的鲜血，从浓烟中飞了出去。 暗榜十六，烟中恶鬼身首异处！ 第40章 最后的毒手 此人一死，浓烟渐渐散去。 陈棠刚刚在烟中沿着街道摸索前行，此刻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几乎没换位置，竟在原地打转。 在他周围的地面上，几块奇异的石头，占据着特殊方位，形成一种简易的阵法。 这种阵法，若是放在平常，根本毫无用处。 但与浓烟配合，视线受阻，便会使人长时间受困在烟雾中，无法逃脱出去。 陈棠随便几脚，将这几块石头踢开。 随后，毫无预兆的朝着旁边一根门柱挥刀斩去！ 刀光一闪！ 门柱应声而断。 与此同时，一道影子与这根门柱分离，留下一团血雾，朝着远处逃遁而去，身法快得惊人！ 最初出手的那个暗影，一击不中，心存侥幸，没有远遁离开，仍埋伏在附近，想等待机会。 没想到，被陈棠看破行迹，一刀显形。 暗影窜入旁边的小巷，整个人突然钻入地面，迅速消失不见。 陈棠追赶两步，却似乎想到什么，略一沉吟，便放弃了。 他拎着长刀，目光冰冷，朝那个烧鹅铺子走去。 刚才被困在烟中的人群纷纷散开。 那个烧鹅店老板见陈棠脸色不善，面露杀机，不禁吓得脸色苍白，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僵在原地。 “那个老板会是毒手吗？” “不可能，毒手要是这么容易暴露，早就被人发现了。” “我估计，毒手已经趁乱走了。” 附近不少人都在朝这边观望，小声议论。 即将抵达铺子前，陈棠路过那个刚刚被毒杀的妇人，毫无预兆，突然抬手一刀，朝着妇人的喉咙斩去！ 陈棠的这个举动，让众人有些愣神，不明所以。 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肯放过一具死尸？ 紧接着，那具脸庞泛着青黑的死尸，竟在地上翻滚一圈，避开陈棠的刀锋，朝着远处逃去！ 众人大吃一惊。 那个妇人竟然活了过来！ “还想逃！” 陈棠目光大盛，快步上前，立即进入神照状态。 刀光一闪。 没有人看清陈棠是如何出手的。 也没有人看清这一刀斩向哪里，又是怎样的刀法招式。 众人只知道，刀光闪过，陈棠便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只是神色淡然的看着那个逃跑的妇人，又向前跑了几步，才有所察觉，步伐踉踉跄跄，站在原地。 妇人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的青黑毒气仍未消失，只是难以置信的看着陈棠。 “你是怎么发现的？” 妇人张口问道。 陈棠淡淡的说道：“刚试出来的。” 妇人笑了。 下一刻，众人见到她的胸口突然渗出一抹殷红。 噗！ 妇人口吐鲜血的同时，胸膛也喷出一道血箭！ 陈棠刚刚那一刀，仿佛跨越空间，一刀戳破妇人的背心，又收了回来。 妇人仰面倒地。 围观众人仍是一脸惊疑，还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妇人的衣服里，突然爬出无数毒虫，有蜘蛛，蝎子、毒蛇……黑压压一片，看得人头皮发麻！ 众人纷纷散开，避让这些毒虫。 难以想象，这么多的毒虫，竟藏在一个人的身上！ 紧接着，众人回想起刚刚陈棠与妇人的对话，相互对视一眼，似有所悟。 “毒手。” “她是毒手……” “没想到，毒手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人。” “也不一定，这张面容未必是毒手的真面目。” 人群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议论声。 没过多久，周围的毒虫便已散去，很快消失不见。 人群再度聚集过来。 其实，陈棠察觉到妇人身上有异，是在狮子吼之后。 狮子吼的震荡之下，一个躺在地上的尸体，体内竟传来一丝心脏的跳动，随后又迅速平息！ 即便在大战之中，这个细节，陈棠仍未放过。 他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 除了烧鹅店的老板接触过荷叶，另一个人，就是这个已经被‘毒死’的妇人。 正常来说，下毒的人，必定是一个活人，不可能是死人。 这是思维的盲区。 当然，这一点不足以证明陈棠的猜测。 他最初那一刀，也是一个试探。 若妇人真是一具死尸，一刀砍掉死尸的脑袋，也没所谓。 若她不是死尸，就是毒手。 陈棠在烟中恶鬼身上摸了十几枚隐币，神色淡定，来到烧鹅铺子前，叫醒仍在震惊中的老板，又重新买了两只烧鹅，打包带走。 刚刚的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 毫不影响陈棠买烧鹅的心情。 陈棠带着烧鹅，打道回府。 没走出多远，便看到那个算命瞎子。 陈棠不禁心中一动。 今天出来的时候，他照例给算命瞎子一枚隐币。 算命瞎子回了一个‘厉’字。 两人一来一回的这种对话，这几天已经成了习惯。 陈棠没当回事，遇到照例打个招呼而已。 此刻看见算命瞎子，不禁回想起他的话。 厉，正是三凶之一，只是危险程度不算高。 其实，算命瞎子已经给过他提醒了。 算命瞎子抬头，面向陈棠，开口问道：“你就不好奇毒手的真容吗？” 周围行人众人，脚步混乱，可算命瞎子总能在人群中迅速的找到陈棠。 “好奇。” 陈棠回头看了一眼，淡淡道：“但没必要。” 他连毒手的尸体都没摸，就是不想冒这个风险。 毒手的尸体周围，聚集着不少人。 “毒手肯定带了人皮面具。” “这是自然，身为隐者，都懂得易容之术。” 众人围在附近观察，却没有人上前。 “我倒要看看，毒手究竟是男是女。” 有人冷笑一声，主动上前。 此人倒是颇为小心，伸出隐刀，小心翼翼的沿着毒手脸颊的边缘，缓缓将一张人皮面具挑了起来！ 妇人面具的下方，是一张中年男子的脸庞。 “不对，这还是一张人皮面具。”有人皱眉说道。 那人正要上前，掀开第二层人皮面具，这张中年男子的面具暴露在空气中，突然冒起了气泡。 毒手整张脸凭空燃烧起来，弥漫滚滚青烟！ 周围众人闻到青烟，脸色陡然一变！ “不好！” “有毒！” 人群一哄而散。 有隐者反应极快，吞下一粒解毒丸，就朝着港口的药铺方向逃去。 有人没走几步，便倒在地上，口吐黑血，中毒身亡！ 没过多久，街道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一具具尸体。 刚刚凑上前看热闹的人，无人幸免！ 毒手尸体周围方圆几丈，没有一个活物，逃的逃，死的死。 只有毒手的脸庞仍在燃烧，一片焦黑，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火焰蔓延到整个身躯，很快化作一个巨大的火团。 直到死，也没有人看到毒手的真容。 这是毒手最后的毒手。 第41章 遇强则强 影子楼。 “听说毒手来了。” “不光是毒手，烟中恶鬼和暗影都出手了。” “暗榜三大高手齐聚，此人必死无疑。” 千竹城中消息传的极快，那边刚刚动手没多久，影子楼便已经得到了消息，大堂里的众位隐者小声谈论着。 叶雨时坐在一旁，听着周围的议论，默不作声。 每天陈棠出门，她都会来到大堂里等候，好似已经成为习惯。 就在此时，冯铁匠手里拎着一件包裹，推门而入，将包裹放在柜台上，道：“结束了。” 顿时有无数道目光朝这边看来。 “老冯，恭喜。” 柳瘦笑道：“既然这件护甲成了无主之物，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收入囊中了。” 冯铁匠嘬着牙花子，翻了个白眼，道：“暗榜上的三人，两死一伤。那小子跟头畜生似的，活蹦乱跳，屁事没有。这护甲，我是给人家带过来的。” 柳瘦微微张口，瞠目结舌。 叶雨时嘴唇微抿，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笑意。 “不可能吧。” “暗榜三大高手都没能杀掉他？” “此人不是五品吗，为何这么难杀？” 大堂里的众位隐者也难以相信，传出一阵声浪。 为了这么一个五品武者，十天来，多少隐者死在千竹城中？ 东夷族搬迁至此，从未有过如此重大的损失和挫折！ 暗榜三大高手都失手丧命，谁还能杀得掉他？ 难道真要暗榜前十的中隐出手，或是鬼隐出手才行？ 云娘问道：“暗榜那三人谁死了？” “毒手和恶鬼。” 冯铁匠道：“恶鬼是在自己的烟雾中，被那小子正面斩了头颅。毒手被他看出破绽，找到了真身，一刀了结。只有暗影借助土遁术，负伤逃走。” “啊！” 大堂里传出一阵轻呼。 “毒手真身都被找到了？” “毒手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 几位隐者连忙追问。 冯铁匠撇撇嘴，道：“好奇凑上去看的人，都死在那了，毒手尸体化为灰烬，没人知道他的真容。” “嘿！那小子机灵得紧，一早躲得远远的，连毒手的尸体都没碰。” 云娘轻哼一声：“十天来，给他练出来了，换做刚开始，他肯定第一时间凑过去摸尸。” 柳瘦忍不住问道：“这个陈棠，究竟是什么实力？” 云娘看了一眼身后的黑色石板，道：“改成炼狱。” 柳瘦心中一凛。 炼狱，最高级别的任务难度！ 这意味着，在千竹城中，有两个炼狱级别的悬赏任务。 当然，他知道云娘的用意。 将任务提升到炼狱这个档次，可以劝退绝大多数隐者，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云娘想了想，又道：“另外，给他的境界后面加一个标注，就写……遇强则强，实力不详。” 没过多久，陈棠便拎着香喷喷的烧鹅回来了。 看见坐在大堂里的叶雨时，陈棠笑了笑。 每天回来，陈棠都会先跟她打声招呼。 叶雨时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给你的。” 冯铁匠抬手，将柜台上的包裹扔过去。 陈棠心中一喜。 这老头虽然有些小心思，盼着他死，自己好能吞下蛟龙皮筋，却也守规矩，讲信用，真将这蛟龙护甲给做了出来。 而且，没有拖延时间，说十天就是十天。 冯铁匠道：“那张弓，再有十天也差不多能打造出来。” “有劳。” 陈棠拿出两枚隐币，立即请冯铁匠喝了碗酒。 “上道。” 冯铁匠嘿嘿一笑。 陈棠一手拎着包裹，一手拎着烧鹅，和叶雨时上了楼。 来到房间里，陈棠迫不及待的将包裹打开，看到里面一件有些精致小巧的护甲。 准确来说，这更像是一件内甲，而且比陈棠的上身小不少，更像是给小孩子穿的。 冯铁匠之前就说过。 那张蛟龙皮被烧毁大半，完好的部分不大，只能勉强作一件护住躯干的内甲。 陈棠褪去上衣，尝试将这件内甲套头穿进去。 出乎意料，看似小巧的内甲，穿上的过程却极为丝滑。 而且迅速被陈棠的身躯撑大，一片片龙鳞舒展开，严丝合缝，内甲紧贴在他的皮肤上，没有一点绷紧的感觉，如若无物。 陈棠面露喜色。 这件内甲毕竟是用蛟龙皮作的，那头幼蛟一顿饭能轻松活吞十几个人，身躯胀得圆滚滚的，都没有任何影响。 这件内甲也继承了蛟龙皮的伸缩舒展性，贴合皮肤，可大可小。 有这件幼蛟内甲，陈棠的战力又会提升一个层次。 再次面对第一天夜晚那种众多隐者的追杀，他可以避免很多受伤的情况，更好的保护自己。 陈棠与叶雨时吃过午饭，便各自回房歇息。 陈棠在房间里修炼巨妖呼吸法。 这段时间，他想要再进一步，达到五品极境，却始终不得其法。 第二天大早，陈棠起床，再次带刀出门，朝着港口方向行去。 昨天一战过后，整个千竹城的隐者都知道，陈棠这个任务已经提升到炼狱级别！ 而悬赏金额仍是五万。 收益和风险相差极大。 就算是暗榜高手，也不会轻易冒险。 陈棠从影子楼出发，一路走到港口，行人众多，川流不息，却没有任何异动。 十天的杀戮，确实对千竹城的隐者造成了极大的震慑。 陈棠遇到算命瞎子，扔过去一枚隐币，换来一个‘吉’字。 陈棠又放心不少。 沈家的货船，仍停靠在港口，再过十天左右，兵器铸造好，沈家货船就该启程了。 这些天来，沈钰等人都听说了千竹城中发生的事。 陈棠的手段，已经远远超出她们的想象。 凭借一己之力，压制一座城的隐者！ 有沈家下人看见陈棠出现在海边，连忙去通知沈钰。 沈钰衣服都没穿好，便跑出来，站在甲板上朝着陈棠挥手，打着招呼。 陈棠也笑了笑，微微拱手，随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缓步走入海中。 转眼间，海水没过头顶，陈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东海里。 “他这是想不开，跳海自杀了？” 尹大迟疑着问道。 小蒲也有些疑惑，朝千竹城方向看去，道：“没人追杀他呀。” “胡说什么呢！” 沈钰哭笑不得，道：“陈大哥此举肯定有其深意。” 第42章 悬赏增加 千竹城外，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 长老会的一处别院，就坐落在城东竹林的深处。 此刻，别院的一间屋舍前，一位三十出头的白衣男子刚刚煮好茶，吃着下人买回来的点心，随口问道：“许护法，玉笛仙子怎么样了？” “少主人。” 一道微风拂过，在白衣男子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微微俯首，道：“玉笛仙子仍在影子楼中养伤。” “哦？” 白衣男子有些意外，微微皱眉，问道：“还是因为那个陈棠？” “正是。” 许护法道：“死在此人手中的隐者，已经超过两百人，昨天暗榜三大高手，毒手，烟中恶鬼身死，暗影重伤逃离。影子楼已经将他的任务等级，提升到炼狱。” “此人不杀，他的隐币足以支撑玉笛仙子伤势痊愈。” 白衣男子有些不耐烦，低声骂了一句，道：“一个五品这么难杀？” 许护法道：“据说冯铁匠还给他打了一件护甲，想杀此人，恐怕更难了。” “妈的，一堆破规矩束手束脚。” 白衣男子抱怨一句，道：“将悬赏提升到一百万，另安排暗榜前十的中隐出手。另外，以长老会的名义，叫鬼隐来千竹城！” “好。” 许护法应声退下，身影随风消失不见。 …… 陈棠握着长刀，屏住呼吸，缓步来到东海深处，使出‘千斤坠’的技法，双足扎根于海底。 在东海上漂浮的三个月，他在海底练拳，内壮脏腑，效果极好。 这一次，陈棠准备在深海中练习刀法。 之前，他修炼的刀法，以《燃木刀为主。 如今在海底，他开始演练《黑水刀法。 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陈棠不断挥刀。 与燃木刀不同，陈棠在深海中挥刀，每一刀都要面对海水巨大的阻力，刀法也会变得缓慢下来。 每次出刀，他都会仔细感受刀锋划过海水的力量。 在深海中修炼，除了面对海水巨大的压力，还要闭气修炼，对肺腑的要求极高。 练武之人在海水中，或许能闭气数十息。 但若是在深海中修炼刀法，劲力运转，恐怕连十个呼吸都撑不过去。 陈棠正是要借用东海的外力，来促使自己的修为再进一步，达到五品极境！ 海底修炼，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万分。 海底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会被拖走。 没过多久，陈棠在海底感受到一阵阵巨大的冲击，身形摇摇晃晃，难以立足。 他连忙上游，浮出水面，眺目望去。 只见海面波涛汹涌，远处正有一片海潮汹涌而来，轰鸣如雷，连绵不绝。 在这一刻，仿佛有千军万马踏着海面冲击而来，声势骇人！ 这便是大自然的力量，也是天地的力量。 武帝曾对陈棠说过，以人为师，又怎及以天地为师？ 陈棠深吸一口气，再度沉入海底，迎着冲击过来的海潮，一次次挥刀斩去。 被巨大的海潮冲倒，他复又起身挥刀。 退走十几丈，他缓步前进，继续挥刀。 待得肺腑中的气息耗尽，头晕目眩，陈棠才会跃出海面，换一口气，便再度回到海底，重复挥刀。 在海潮的冲击之下，陈棠挥刀的速度越来越慢，但力量却逐渐增强！ 不止如此，海潮的冲刷之下，潮水之力无孔不入，渗透皮肉骨骼，不断挤压冲击他的脏腑。 内息源源不断，在五脏六腑之间流转，脏腑之力也在缓慢增长！ 五品的瓶颈，有些松动了！ 千竹城港口，海潮隆隆，天空逐渐昏暗，狂风暴雨将至。 到时候，海水汹涌起伏，东海将会更加凶险。 陈棠刚刚下海这么久，再就没有出现过。 “他不会真死在海里了吧？” 沈钰轻蹙娥眉。 她绝不相信陈棠会自杀。 可时间过去这么久，陈棠还没上岸，眼看着天色黯淡，黑云压城，海面汹涌，水性再好的人坠入海中，恐怕都活不成！ 没过多久，大雨倾盆而下。 远处的海面，不断起伏，掀起一阵阵滔天巨浪。 小蒲撑起雨伞，陪着沈钰站在甲板上，朝着远处的海面望去，也在寻找着陈棠的踪迹。 但两人找了许久，始终没有陈棠的踪迹。 “小姐，回去吧，雨太大了。” 尹大忍不住劝道：“这种气象，除非那人打通任督二脉，达到内呼吸的境地，否则必死无疑。” 沈钰一语不发，却不肯回去。 “小姐，你看！” 就在此时，小蒲指着远处的海面，惊呼一声。 沈钰连忙纵目望去。 那片海面原本有巨大的波浪起伏不定，但此刻，海水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朝着一个方向缓缓旋转起来。 最开始，只是有一点旋转的迹象。 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形成一个漩涡，越来越大！ 到后来，那处海面浮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仿佛有什么神秘力量在海底搅动波涛！ “是他！” 沈钰突然说道。 尹大和小蒲吓了一跳。 “不能吧。” 尹大咋舌，下意识的说道：“如此声势，怎可能是人力所为？” 小蒲也连忙跟着点点头。 其实，沈钰心底也不太敢相信。 但说不清为什么，直觉告诉她，那个海水漩涡的最中心，必定是陈棠！ 又过了片刻，那处海面逐渐平静下来，漩涡消散。 没过多久，在沈钰众人的注视下，一道身影从那个方向缓缓从海底走了出来，正是陈棠！ 此时，已经将近晌午。 陈棠看上去颇为疲惫，步伐沉重，身形有些摇晃。 但看到陈棠还活着，沈钰放下心来，轻舒一口气。 陈棠感受到货船上传来的目光，他抬头看了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朝着影子楼行去。 正如他所料，这种修炼方法，绝对可以帮助他达到五品极境！ 不止如此，陈棠刚刚在海底练刀，练到最后，每一次出刀，刀身上竟隐隐传出一丝海潮轰鸣之音。 只不过，还不太明显。 但他出刀的力量，有着明显的增长！ 这样修炼下去，不出十日，他就能达到五品极境！ 第43章 沧海诀 买了些吃食，回到影子楼的时候，陈棠发觉大堂中的隐者明显比往常多了不少。 看见他进来之后，明显神色有异。 陈棠依旧与叶雨时打了声招呼，朝着柜台走去。 “来碗酒。” 陈棠递过一枚隐币。 外面虽然也有酒水卖，但味道比影子楼的酒差了十万八千里。 陈棠问道：“我的任务有什么变动？” “聪明。” 云娘笑了笑，将身后那块黑色石板推过来。 陈棠定睛一看。 他的任务一跃升至第二行，只在叶雨时那个任务 影子楼的任务会按照悬赏金额来排序，排名第一的就是叶雨时，两百万两白银。 第二的就是他这个，悬赏金额已经升至一百万两白银！ 这是名副其实的百万悬赏。 “我的人头这么值钱。” 陈棠咧嘴一笑。 “你别太得意。” 云娘提醒道：“之前你杀的那三个暗榜高手不算顶尖，真惹出暗榜上那几位中隐，我劝你最好呆在影子楼，别出去乱逛。” “哈哈！” 陈棠大笑一声，不以为意。 等他修炼到五品极境，正要会会暗榜上的顶尖高手！ 陈棠返回房间，吃过午饭便开始修炼。 这次在海底练刀，收获不小。 在海潮的冲刷磨砺中，再加上东海漂浮的三个月，他已经领悟到一种独特的发力技巧。 其实，这段时间通过那幅《沧海悟道图，他已经创造出一种属于自己的功法。 陈棠暂时将其命名为《沧海诀。 《沧海诀中，包含巨妖呼吸法，陈棠将其命名为鲲息法。 还包含一种观想之法。 除此之外，便是他在海底深处领悟的特殊劲力，沧海劲。 当然，想要熟练掌握这种特殊劲力，陈棠还需要继续在海底修炼。 接下来的几天，陈棠每天都会到东海海底练刀，感受抵御海潮冲击的沧海劲，他的修为也在不断提升，距离五品极境越来越近。 这些天，大家相安无事，千竹城中极为平静。 静得有些压抑，有些可怕，有些窒息！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陈棠不急不躁，按部就班的修炼，每一天都不曾懈怠。 终于在入住影子楼的第十九天的时候，踏入五品极境！ 五脏六腑之间，隐隐有一缕气息流转，连绵不绝，生生不息。 脏腑仿佛成为体内的一颗巨大的‘内丹’！ 这便是武帝口中所说，五气朝元的另一种修炼法门！ 陈棠进入神照状态，内视肉身，不论是皮肉筋骨，还是血髓脏腑，都堪称完美，变得无暇无垢，内外明澈，如同一尊完美无缺的琉璃身！ 他心念一动，搬运血脉，举手投足间，如同海水奔腾，轰鸣如雷！ 而且，这段时间，他偶尔会观想沧海悟道图，维持神照状态的时间也在提升，已经能达到两个呼吸的时间！ 陈棠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又去叶雨时那边看了一眼。 这些天来，叶雨时的伤势也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只是内伤尚未痊愈，好的慢一些。 踏入五品极境，陈棠放下一桩心事，早早睡了。 当然，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依旧保持着鲲息法，不断呼吸吐纳，内壮脏腑。 …… 夜色渐沉。 影子楼的大堂里，隐者所剩无几。 有的已经上楼睡觉，有些早早离开，只有寥寥数人，闲来无事，打了碗酒，在大堂里小酌。 云娘也早就休息去了。 今日是武戟当值，高大的身形坐在柜台前，昏昏欲睡。 突然！ 影子楼的大门被突然撞开，一股冷风吹进来，大堂里的几位隐者都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众人抬头望去，外面空无一人。 “哪来的一股邪风。” 有隐者抱怨一句。 武戟却没说话，整个人突然精神起来，盯着门口的方向。 没过多久，门外出现一位白衣女子，手中撑着一柄漆黑的大伞。 “外面下雨了吗？” “不清楚，来的时候还没有。” “不对，她是……” 几个隐者原本随意的闲聊，随后似乎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那位白衣女子撑伞走进大堂，那漆黑的大伞微微倾斜，遮住脸庞，只能看到双肩轻轻拂动的长发。 白衣女子一语不发，只是抬手指了下黑色石板上陈棠那一栏。 武戟连忙从柜台下掏出一个令牌，递给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接过令牌，不做停留，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从始至终，她都没说过话。 从她进来之后，大堂里也变得异常安静。 “是她吧，千川？” “应该是，白衣黑伞，暗榜上的高手，只有她一个。” 等白衣女子离开之后，几位隐者才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咣啷啷！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怪异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巨大的器物，在地面上滑动。 很快，声音在影子楼的门口停下来。 大堂里的隐者纷纷侧目。 下一刻，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大堂门口，整个人在夜色中，如同铁塔一般，每走一步，大堂的地面都微微颤抖，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人的右手，托着一个巨大的漆黑兵器，黑夜中看其轮廓，像是一柄巨大的镰刀，异常沉重。 “给我那个任务。” 这人来到柜台前，指着陈棠那一栏，低声说道。 武戟递过一枚令牌。 这人接过令牌，又扔下十枚隐币，拎走一坛酒，才转身离开影子楼。 “镰也来了。” “他就是镰？早就听说过他，今日才亲眼见到。” “听说镰是暗榜高手中的异类，天生神力，他杀人从来不隐藏行迹。” “他这个样子，就算想要隐藏也藏不住。” 几个隐者看到接连两位暗榜高手现身，神色都有些兴奋，人也精神了。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声口哨。 “这么热闹。” 一位年轻男子出现在大堂门口，环顾四周，打了声招呼。 此人的打扮有些怪异，一头红发遮住大半脸颊，上身穿着蓝色紧衣，下身却穿着一条紧身红裤，双手插兜，朝着大堂那几位隐者走去。 “几位聊什么呢？” 来人问道。 几位隐者神色僵硬，噤若寒蝉，纷纷避开目光，不敢与此人对视。 第44章 凶！ 红发男子见状，嘴角微翘，露出一抹邪魅笑容，转身朝着柜台行去。 不等红发男子开口，武戟似乎便知道什么，拿出一枚任务令牌，写好标号，递了过去。 “懂事。” 红发男子打了个指响。 随后，红发男子吹着口哨，离开了影子楼大堂。 他走后半天，武戟才起身，关上影子楼的大门。 直到此刻，大堂里几位隐者才轻舒一口气，不觉间，竟吓出一身冷汗。 红发男子进来之后，整个大堂都陷入一种阴冷窒息的气息之中！ “他就是八尺？” “是他，暗榜上的排名，仅次于鬼隐的中隐。” “那个陈棠完了，刚刚这三位，算是暗榜上中隐的顶尖高手了！” 一个千竹城，竟引得暗榜上三位高手齐聚。 几位隐者都意识到，明天的千竹城肯定会有一场惊天动地大战！ “千川、镰，八尺都来了，鬼隐怎么始终没来？” “还不知道鬼隐长什么样子呢。” “鬼隐的身法如同鬼魅，每个死者临死前，只能看到一道鬼影。” “杀一个陈棠，应该不用鬼隐出手吧。” 几个隐者继续谈论着。 就在此时，武戟轻咦一声。 “怎么了？” 有隐者开口问道。 武戟大皱眉头，盯着柜台下方的任务令牌，闷声道：“不对，不对，怎么少了一枚令牌？” “这里明明挂着一枚令牌的！” 武戟突然拍案而起，盯着大堂里的几位隐者，大声问道：“说，你们谁偷了这里的令牌！你们好大胆子，居然敢偷影子楼的东西！” 几位隐者一脸茫然。 有人忍不住反驳道：“任务令牌又不是什么稀奇玩意，我们偷那东西作甚！” “那怎么会少了一块令牌！” “你记错了呗。” “胡说！” 武戟瞪眼，大声道：“我绝不会看错！” “吵什么？” 柳瘦有些困倦，从后门走了进来，皱眉呵斥一声。 “柳瘦，丢了一块任务令牌，肯定是有人偷走了！” 武戟连忙上前，有些委屈的说道。 柳瘦微微皱眉，道：“刚刚都谁来过，你跟我说一下。” 武戟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柳瘦沉吟片刻，神色一动，突然说道：“鬼隐来过了。” “啊？” 武戟瞪大双眼。 柳瘦道：“鬼隐来过，取走了一块任务令牌，不用找了。” 嘶！ 大堂里几位隐者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武戟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柳瘦道：“就是刚刚。” “不可能吧。” 武戟道：“我，我一直都盯着呢。” 大堂里几位隐者也下意识的点点头。 柳瘦道：“在千川进门前，鬼隐就取走了令牌。好了，不必大惊小怪。” 说完，柳瘦转身回去了。 武戟仍是一脸疑惑，难以置信。 竟有人来到他身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取走一枚任务令牌，他毫无察觉？ 这人若想要杀他，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大堂里几位隐者相互对视一眼，暗暗心惊。 暗榜上中隐级别的四大高手，已经现身千竹城，其中还包括鬼隐！ 几人各自散去，准备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 陈棠依旧早早起床，在房里先练习一套伏虎拳，舒展筋骨。 还没练完，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听得脚步，陈棠便知道是叶雨时来了。 “早啊。” 陈棠打开房门，笑着说道。 叶雨时对陈棠这种起奇奇怪怪的打招呼方式，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只是点点头，问道：“陈兄今日还去海底修炼吗？” “嗯。” 陈棠点头，问道：“有什么事？” 叶雨时道：“陈兄醉心修炼，不知年月，今天是元日了。” “啊。” 陈棠微微一怔。 元日，便是前世的春节。 他来到这个世界，曾在常泽县过过一次春节。 那一次颇为热闹，其乐融融，有胖老头，青沐、知微、孟凉玉，梅映雪，还有那只大黄狗…… 时光飞逝，已经过去一年了。 陈棠有些恍然，如今回想起来，仿佛就在昨日。 上个年关，还是几人聚在一起。 来到此间第二个年头，陈棠经历无数，更是已经远离神州，处在异域他乡，身边也只有一位故人。 叶雨时道：“元日本应该亲人团聚，可在这里，就只剩下我们俩，记得早些回来。” “嗯。” 陈棠笑着点点头，道：“咱们俩也蛮好，一起过个年，今天就不去练刀了，出门买点东西就回来。” 陈棠与叶雨时道别，下楼来到大堂。 与云娘等人打了声招呼。 “咳咳。” 云娘轻咳一声，神色有些古怪，笑着说道：“今天还出门啊？” 陈棠沉吟道：“出去买点东西就回来。” 说完，他环顾四周，看着大堂里的众位隐者，似有所觉，问道：“出什么事了？” 云娘摇摇头，笑而不语。 众目睽睽之下，有些事她不可能明说。 若陈棠聪明，应该有所察觉。 陈棠想了想，还是朝着门外行去。 “哎。” 陈棠刚刚离开影子楼，身后就传来一声叹息。 二十天来，陈棠已经将千竹城走遍，对城里的大街小巷早就熟记于心。 陈棠朝着西边行去。 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位算命瞎子。 陈棠上前，看着算命瞎子身前空荡荡的破碗，不禁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天过去，生意还是这么差。” 说罢，陈棠照例扔过去一枚隐币。 算命瞎子收下隐币，这一次，却没有装模作样的掐指算命，而是直接回了一个字：“凶！” “嗯？” 陈棠心中一凛。 二十天来，算命瞎子只在第十天的时候，给过他一个‘厉’的提示。 而那一次，他遇到三位暗榜高手的埋伏。 其他时间，无非都是什么吉，无咎之类的提示，平平淡淡。 没想到，在今日，算命瞎子给出一个‘凶’的提示！ 厉，咎，凶，三凶的危险系数，依次递增。 凶是三凶中，最危险的卦象！ 陈棠神色凝重，握紧手中长刀，环顾四周。 他知道，暗榜上最顶级的中隐，已经来到千竹城中。 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一场针对他的刺杀！ 甚至连传说中的鬼隐，都可能已经来了。 第45章 大战！ 陈棠静立片刻，见周围没有异常，才朝着远处行去。 看似他在街上漫不经心的四处闲逛，这边买点牛肉，那边买个烧鸡，实则暗自戒备，不敢有半点松懈。 陈棠按照神州习俗，除了一些吃食，还买了点烟花爆竹。 逛了一圈，也没看见什么人。 等陈棠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还不到晌午，但天色突变，逐渐黯淡下来，一大片乌云笼罩在千竹城的上空。 千竹城位于海边，气候温暖，天气也是说变就变。 转眼间，天空便下起了大雨。 街道上的人群都加快了脚步。 有人撑起雨伞。 有人快步跑到屋檐下避雨。 陈棠似有所觉，脚步突然停住，第一时间将手里装着年货的包裹扔向远处，空出手来。 旁边的小巷里，一位女子撑着一柄黑伞，朝街上走来。 此刻，街上撑伞的人有不少。 但这个女子，却太独特了。 明明穿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手中却撑着一柄黑伞，形成极大的视觉错差。 而且，这位女子的雨伞微微倾斜，遮挡住脸庞，只能看到两侧飘落下来的长发，显得极为神秘。 暗榜，千川！ 咣啷啷！ 就在此时，一阵重器在石板上拖拽的声音从街道的拐角处传来。 陈棠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朝这边缓步走来，手中拖拽着一柄巨大的镰刀，浑身已经被雨水打湿，朝陈棠这边走来。 这个男子刚刚现身，便带来一股压迫性的气势！ 暗榜，镰！ 唰！ 陈棠听到风声有异，余光一扫。 只见那个巷子中，白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 原本在她手中那柄黑伞，竟迅速旋转朝陈棠这边漂浮而来。 随着雨伞的旋转，伞面上的雨水顺势泼洒出来。 若只是雨水，对陈棠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 但他微微皱眉，运转听风诀，双耳一动，还是察觉到一丝异响！ 嗖嗖嗖！ 虽然在雨声的掩盖下，这种异响微乎其微。 在黑伞旋转，雨水激荡而出的时候，还有无数细如牛毛的暗器朝陈棠这边劲射而来！ 陈棠不敢大意，双腿发力，纵身朝着身后跃去，避开雨伞上飘出来的暗器。 但那雨伞仿佛拥有灵觉一般，竟在半空中掉转方向，朝着陈棠追击过来！ 陈棠避开暗器，便不再后退，反手一刀，朝着伞面斩落下去！ 长刀一出，刀身之上，便传出一阵海潮轰鸣之音，震耳欲聋！ 沧海劲爆发！ 当！ 长刀斩在黑伞之上，爆发出一声巨响！ 陈棠心中一凛。 他的长刀斩在黑伞上，明显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 不止如此，黑伞高速旋转，在反震之力中，还夹杂着一股扭转的力量，带动陈棠的刀锋，长刀差点脱手而飞！ 若非这十天来，陈棠日日前往海底苦修练刀，修炼的五品极境，且领悟沧海劲。 刚刚这一下，他的兵器就被人打掉了！ “好！” 陈棠轻喝一声，目光大盛。 对手的强大，反而激起他的战意！ “你再接我一刀！” 陈棠再度挥刀。 刀锋划破雨幕，仿佛激荡起一股滔天巨浪，朝着伞面砸落下去！ 轰！ 高速旋转的黑伞一震，瞬间停滞下来。 白衣女子的身形又重新出现在黑伞下方。 千川暗暗心惊。 她这柄黑伞属于奇门兵器，上面有无数机关。 刚刚旋转的黑伞，可以轻而易举的夺走对手兵器。 千川并不是凭空消失，而是整个人蜷曲在黑伞下方，隐藏行迹。 一旦对手兵器脱手，她接下来便有无穷无尽的杀招，占据上风。 没想到，陈棠两刀斩下来，如泰山压顶，力量甚至透过伞面，直接将她的身形震了出来！ 这股力量太强了。 千川感觉自己刚刚挡下来的不是两刀，而是来自惊涛骇浪的冲击，磅礴雄浑，几乎难以抵挡！ 只是抵挡两刀，她的双臂都感到一阵酸麻。 情报有误。 之前她看到不少关于陈棠的信息，对于陈棠的杀手锏，底牌，弱点，早已心中有数。 此人最厉害的就是一手快逾闪电的刀法。 由于境界所限，力量是此人的薄弱点。 可刚刚这番交手，千川瞬间意识到不对劲。 不能与之硬撼！ 千川再度旋转黑伞，同时手指轻按。 唰！ 在伞骨上突然延长出来一道道闪着幽光的刀锋，在高速旋转下，朝着陈棠的脖颈横切过去！ 刀锋上有毒！ 而千川突然从伞柄中抽出一柄隐藏的利刃，身形闪烁，朝着陈棠的侧方刺去！ 人伞分离，各自进攻。 刹那间，陈棠感觉自己好像在面对两个强大对手！ 呼！ 陈棠身后陡然传来一股恶风！ 那个魁梧大汉原本距离陈棠还有十丈远，可就在千川出手的一刻，他也朝这边大步流星跑来。 与此同时，将手中那巨大的镰刀甩了出去！ 相隔数丈，镰刀携带着一股巨大的力量破空而来，发出呜呜的声响。 “呦，这么热闹。” 屋檐下，突然传来一道略带调侃的声音。 只见一位红发男子依靠在一根柱子旁边，蓝衣红裤，好整以暇的看着这里，手中把玩着一团蓝色的妖异火焰。 随着他话音一落，红发男子将手中的蓝色火焰抛向陈棠。 大雨倾盆，竟无法浇灭这团火焰！ “是鬼火！” “三大暗榜高手同时刺杀一个目标，算是数十年来的第一次了，这个陈棠就算是死也值了。” “三人从未配合过，这是第一次联手，竟如此默契。” “修炼到他们这种级别，战斗天赋太强了，不会放过任何时机！” 城内虽然下着大雨，但街道周围却有许多人围观，远处也有不少人朝正朝这边赶，探头张望着。 “快点跑，去晚了就结束了。” “那个陈棠应该能多撑一会吧？” “三大高手的刺杀啊，此人能活过三个呼吸，就算是万幸了！” 千川、镰、八尺，暗榜上的三大顶尖高手同时出手，爆发大战！ 陈棠神色不变，瞬间进入神照状态，朝着黑伞、千川、镰刀和蓝色火焰的方向连斩四刀！ 修炼出沧海劲之后，神照一刀的威力，也随之提升。 出刀不仅快，而且会爆发出如同海潮般的雄浑巨力！ 这四刀太快了！ 雨幕朦胧，众人只觉得眼前陡然闪过一道璀璨夺目的亮光，甚至没人看清陈棠如何出手。 有些人只当是有闪电划过。 当当当！ 陈棠的刀锋劈砍在黑伞，千川手中的利刃和那柄巨大的镰刀上，只爆发出一道金戈之声。 三刀斩出来，几乎不分前后。 黑伞坠落，千川闷哼一声。 虽然挡住陈棠的神照一刀，却有些承受不住这种力量，被一刀劈飞。 那柄巨大的镰刀，也被陈棠劈落，重重的扎在地面上。 刺啦！ 第四刀，陈棠斩在八尺扔过来的鬼火上。 刀锋裹挟着雨水，配合沧海劲，一刀将鬼火斩灭！ 来自三大高手的第一波围攻，被陈棠四刀化解。 八尺嘴角微翘，看着陈棠手中的长刀，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呲呲！ 陈棠听到手边传来一阵异响，低头望去。 长刀刚刚虽然斩灭鬼火。 可那鬼火威力极大，刀锋好像被腐蚀一般，冒着缕缕青烟，上面也浮现出一些细小的坑坑洼洼。 陈棠微微皱眉。 他这柄刀，还是从冯铁匠那里特意挑选的一柄，竟也挡不住这道鬼火的侵蚀。 陡然！ 陈棠心中一惊。 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降临下来！ 在这一瞬间，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让他极为难受！ 陈棠几乎嗅到了死亡气息！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穿过重重雨幕，足不点地，悄无声息的来到陈棠身后。 听风诀，在这一刻都完全失效了！ 陈棠知道，鬼隐出手了！ 也只有鬼隐，才会带给他如此恐怖的压力！ 只可惜，鬼隐这次出手，还是着急了些。 陈棠刚刚在神照状态下，连续挥刀，还处在入神坐照之中。 听风诀虽然失效，但在神照状态下，陈棠的感知暴涨，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极为敏感。 若是鬼隐出手再慢一些，等陈棠退出神照状态，他就很难察觉到了。 只可惜，鬼隐并不知道入神坐照之事。 而且，鬼隐出手的时机，正是陈棠连斩四刀，旧力耗尽，新力未生之际。 也正是他刚刚化解千川、镰、八尺三人的围攻，精神上稍有松懈，最为虚弱的时候。 从任何角度来说，鬼隐的出手时机，都堪称完美。 陈棠来不及转身，神照状态下，反手一刀，朝着身后斩去！ 当！ 刀锋斩在对方的利刃上，爆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鬼隐能挡住神照一刀，还在陈棠的意料之中。 不止如此，在力量上，鬼隐也丝毫不差，甚至还隐隐在陈棠之上！ 陈棠斩出一刀的同时，便已经转身过来。 他终于看清鬼隐的真容。 鬼隐竟是一个身形瘦小，手持双匕的少女！ 乍一看，样貌普通，面黄枯瘦，好似一个不谙世事的村姑，扔在人群中，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种面相，别说看一眼，就算见过多少次，都不会留下什么印象。 咔嚓！ 一声脆响，如平地惊雷！ 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女，双匕发力，竟瞬间将陈棠的刀锋绞断！ 陈棠心中一沉。 刚刚鬼火腐蚀长刀留下的隐患，在此刻便爆发出来，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直到此刻，围观众人才意识到鬼隐现身，发出一阵惊呼。 第46章 不分敌我 命悬一线，容不得半点迟疑。 陈棠猛吸一口气，怒目圆睁，口中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一声狮子吼，惊天动地！ 街道两侧的瓦片都在微微震动，与天空中传来的惊雷达到共鸣，气势更盛。 围观的人群虽然距离较远，但心里更是咯噔一声，双耳嗡嗡作响，眼冒金星。 他们尚且如此，与陈棠近在咫尺的鬼隐和周围的千川、镰、八尺四人承受的冲击可想而知！ 八尺的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黑伞下，千川轻出一口气，似乎放松下来。 镰仰天大笑。 三人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对面的鬼隐也是如此。 虽然鬼隐面无表情，眼眸如一潭死水，没有一点波澜，但她的出手极为顺畅，毫无滞涩之感！ 音击之术，并非没有缺陷，无法化解。 像是《狮子吼这种瞬间爆发的音击之术，只要武者修炼出内气，便可以内气封住耳窍，完全隔绝外面的声音。 陈棠之前使用《狮子吼，屡建奇功，只是因为对手毫无防备。 在千竹城逗留二十天，众多隐者早就将他的手段摸得一清二楚。 四人出手之前，便提前以内气封堵住耳窍。 只不过在战斗之中，封住耳窍，等于彻底失去听力，对战斗影响不小。 如今，见陈棠释放出这一手底牌，四人便收回耳窍中的内气，八尺三人心中更是如释重负。 陈棠见状，瞬间便猜出这个可能。 他心中异常冷静，没有惊慌。 这个局面，在他意料之中。 就在他爆发狮子吼的同时，抬手一抛，将手中的断刀扔向鬼隐的面门！ 鬼隐微微偏头，断刀紧贴着那枯黄的脸颊划了过去，差之毫厘。 躲闪的太轻松了，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可惜。 陈棠暗道一声。 两人距离太近了，他无法真正发力。 若是有足够空间，施展出‘掷象式’的手法，这一扔的速度更快，或许会对鬼隐造成更大的威胁。 当然，陈棠原本就没指望凭着一柄断刀，便将鬼隐杀死。 扔出断刀的同时，他探出双手，朝着鬼隐的手腕抓去！ 擒龙功！ 鬼隐双刀绞断陈棠长刀，顺势上前，双臂外划，又迅速收拢，一对匕首朝着陈棠两侧的太阳穴狠狠扎下去！ 没有长刀，没有狮子吼，在四人眼中，陈棠的威胁大减。 但当陈棠释放出擒龙功的瞬间，鬼隐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眸，竟闪过一丝惊愕，双手的招式也出现一刹那的停顿。 此刻，陈棠处在神照状态下。 即便鬼隐的这个停顿细不可察，稍纵即逝，却还是被他抓住破绽！ 陈棠双手搭在鬼隐的手腕上，施展擒龙功中的空手夺白刃的招式，瞬间将鬼隐的双匕夺过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鬼隐反手一塔，竟使出跟他一模一样的招式！ “嗯？” 陈棠神色一变。 这是擒龙功的手法！ 而且是得到真传的擒龙功！ 鬼隐天赋再强，也不可能在电光火石间，见他施展出一下，便瞬间领悟，甚至连其中的发力技巧都学了过去。 一定是有人教她！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沈钰修炼的《伏虎拳有模有样，已经让他感到惊奇。 没想到，在隐者洲上，居然有人懂得擒龙功！ 陈棠知道擒龙功的厉害，他手持双匕，无法应变，干脆松手，任由双匕坠落，旋即变招，擒拿鬼隐的腕关节！ 鬼隐本想去接坠落的双匕，但陈棠的双手如同灵蛇一般缠绕上来。 就算她能接住双匕，自己的腕关节受制，也无法发挥出双匕的威力。 电光火石间，鬼隐暂时放弃夺回兵器，同样施展擒拿手法，与陈棠对攻拆招。 这一次，陈棠看的仔细。 鬼隐施展的招式，确实是最正宗的擒龙功！ 除去空手夺白刃那一招，其他八招与他一模一样，都是针对肉身八大关节的擒拿技！ 单论擒龙功的技法，两人不分高下。 而且，在神照状态下，鬼隐的出手速度，变招速度，都能与陈棠持平！ 神照状态下，陈棠都占不到便宜。 双方见招拆招，四条手臂纠缠在一起，相互擒拿制衡。 但鬼隐见到陈棠露出擒龙功的时候，终究露了一丝破绽，被他抢占先手。 最终，还是陈棠赢了半招。 陈棠制住鬼隐的左肩，将其整条手臂制住。 同时脚步一绕，来到鬼隐的身后，右手钳住她的手腕，整个人贴上去，压住其双腿膝弯，顶靠在她的后背上。 如此一来，鬼隐变无法转身。 而千川、镰、八尺三人正从三个不同方向，朝这边杀过来！ 陈棠大手抓住鬼隐左肩，五指发力，几乎抠进骨缝中，将其挡在身前。 鬼隐左肩受制，肩膀几乎被抓得变形，却仍是面无表情，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千川一剑刺来，毫无保留，竟是要将鬼隐和她身后的陈棠刺个对穿！ 与此同时，镰大步来到近前，双手挥舞着巨大的镰刀，照着鬼隐和陈棠的脖颈横斩过来。 利刃划破虚空雨幕，呜呜作响，宛如催命符，摄人心魄！ 不论是千川、还是镰，根本没有顾忌鬼隐的死活。 甚至在他们看来，若是能在混战中，顺势杀掉鬼隐，他们的排名还会上升！ 镰刀的攻击范围太大了，就连冲过来的八尺，都被笼罩其中。 唰！ 八尺纵身跃起，避开刀光，来到陈棠的头顶上，双手抓向陈棠和鬼隐的天灵盖。 趁鬼隐与陈棠纠缠在一起的瞬间，暗榜三大高手同时出手！ 战局一片混乱，已经分不清敌我。 咔嚓！ 瘆人的骨裂声响起。 陈棠突然感到左手抓了个空。 鬼隐为了摆脱陈棠的擒拿，竟自己发力，扭断肩关节，从而挣脱出去，转身的瞬间头发一甩！ 咻咻咻！ 在鬼隐的头发中，飞出一道道寒光闪闪的银针，朝着千川疾射而去！ 千川心中大惊，连忙将黑伞挡在身前。 这一变招，原本那一剑，便刺不下去了。 鬼隐以废掉左肩为代价，挣脱束缚，可自己的右腕仍在陈棠的掌心中。 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鬼隐在转身的刹那，除了将头发中的暗器甩向千川，同时向前一探，檀口微张，好像要凑过来亲吻陈棠一般。 陈棠心中一惊。 那鬼隐檀口中唇齿之间，寒光一闪而过！ 陈棠随手一抛，宛如甩出一个烫手山芋，将鬼隐扔向半空中的八尺！ 若他稍有迟疑，喉咙都会被鬼隐口中的刀锋划破！ 第47章 你上当了 将鬼隐扔出去的同时，陈棠猛地后仰，朝着地面上躺去，险之又险的避开横斩过来的镰刀。 沙沙！ 虽然仰面躺在地面上，但陈棠双足双肘发力，在地面上迅速爬行，朝着前面窜了过去，像是一只巨大的壁虎！ 这是《壁虎游墙功的变招，不仅可以面对墙壁地面，背对借助双足双肘为支点，依然可以迅速穿行。 嗖！ 两道乌光从身侧闪过。 刚刚坠落在地面上的两柄灰暗匕首，像是受到一种无形力量的牵引，腾空飞起，重新回到鬼隐手中。 隔空取物，这正是《擒龙功妙用之一。 只不过，这种手法，需要有内气的支撑。 实际上，这种手段在实战中意义并不大。 隔空取物的力量有限，只要对方手持兵器，想要隔空取过来根本不可能，还是要近身利用空手入兵刃的擒拿手法。 当年武帝讲解的时候，也只是一带而过。 如今，看到鬼隐将这种手法在实战中运用出来，陈棠不禁眼前一亮。 八尺见鬼隐撞过来，并未收势，指尖闪烁着寒光，一手抓向鬼隐的面门，一手掏向胸口，竟是要趁乱将其格杀！ 这些年来，暗榜的排名上，鬼隐始终压着他一头。 如今，鬼隐负伤，若能借此机会将其杀掉，他就将反超，成为新的鬼隐！ 这个封号，是所有隐者心中的荣耀。 鬼隐面无表情，死鱼般的双眼，冷冷的盯着八尺，左臂耷拉着，无法发力，只剩下一条右臂。 饶是如此，重新握紧暗影双匕的瞬间，她还是爆发出极为凌厉迅捷的反击！ 鬼隐单手握紧匕首，身形微微一晃，竟分裂出两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分成不同的方向，朝着八尺杀去！ “浮光掠影！” 四周传来一阵惊呼声。 胖老头曾对陈棠说过，天下曾有人列出十大轻功，其中之一，便是东夷族的《浮光掠影。 他今日终于见到，果然名不虚传。 嗞！ 两道鬼隐手持匕首，连出两刀，斩在八尺的指尖上，刀锋划出一连串的火星，发出刺耳声响！ 那个八尺的双手，带着一种类似爪套的奇门兵器，指尖锋利如钩。 唰唰唰！ 两道鬼影一击不中，在半空中不断横移，连续出手，刀锋向外，刀法快得惊人。 而且都是同一式，只是一记简简单单的单匕上挑。 霎时间，鬼影重重，眼花缭乱。 八尺神色忌惮，似乎知道厉害，身形猛地后撤，避开鬼隐的攻击。 八尺的身形在半空中拉扯出一段残影，转瞬即逝。 这一退，便是数丈远，甚至撞破街道边上的店铺！ “鬼步！” 人群中又是一声惊呼。 实际上，鬼步也是源于《浮光掠影，身法在纵横间速度极快，配合特殊的内气，便会造成一种视觉假象，产生残影的效果。 “鬼隐好强，单臂都能将八尺逼到如此狼狈！” “她刚刚那一招似乎没什么厉害之处，怎么八尺如此畏惧，唯恐避之不及？” “你不知道，鬼隐那一记匕首上挑的招式，配合不断横移的浮光掠影，极难抵挡，一旦中招，后续便是一连串的追击，必死无疑！” 几人谈论间，忽觉一阵微风拂面。 半空中的两道影子合二为一，遁入几人中间，转瞬间消失不见。 鬼隐逼退八尺，没有追杀。 刺杀陈棠失败，左臂负伤，也没有继续纠缠，而是选择立即远遁离去，极为果断。 陈棠暗自咋舌。 这个鬼隐确实厉害。 若非见陈棠使出擒龙功，稍有失神，露了破绽，陈棠根本拿不住她！ 即便在神照状态下，鬼隐的出手，身法都迅疾无比，快如鬼魅。 而她受制于陈棠之后，面对暗榜三大高手的围攻，应变极快。 果断，狠辣！ 不惜废掉自己左臂，挣脱陈棠的束缚，连续反击，甚至将千川、陈棠和八尺三人逼退，远遁而去！ 她的身上，好似藏满了兵器。 不但头发里隐藏着暗器，就连口舌之中，都暗藏刀锋！ 若与鬼隐易地而处，陈棠自忖都无法生离此地。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危机还未解除。 只是鬼隐遁走，在场还有三大暗榜高手！ 转念之间，陈棠已经窜到镰的身前，随后猛然起身，右手五指虚握，抬手便是一记虎形劈拳，朝着镰的面门砸去！ 必须要尽快解决掉一人，否则，面对三大高手的围攻，他很难全身而退。 镰力大无穷，手持巨大镰刀，看似很难招惹。 可在陈棠眼中，镰却有着明显的弱点。 他手中的镰刀势大力沉，在力量上自然无可抵挡。 陈棠赤手空拳，更是无法以血肉之躯与之对抗。 但此刻，陈棠借助《壁虎游墙功窜至镰的身前，两人近在咫尺，不足一臂之距。 如此一来，镰的镰刀，便无法完全施展出来。 镰见陈棠一记劈拳打来，铜铃般的眼眸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 “你上当了！” 镰厉吼一声，双目圆睁。 每个字都如黄钟大吕，将周围坠落的雨滴震碎。 镰爆发出一种音击之法！ 围观众人心神一震，面露惊容。 入城之前，镰听说陈棠修炼肉身，内壮脏腑，他便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横练之法，就意味着没有内气。 也就意味着，此人不可能以内气封住耳窍。 他拥有音击之术，一旦释放出来，必定会对此人造成巨大的冲击！ 用此人擅长的手段将其杀死。 用神州的话来讲，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刚刚胸前的空当，只是他故意露出来的破绽，引诱陈棠上钩。 一切正如他所料！ 此人果然找上了他。 陈棠在镰张口的瞬间，便意识不对。 但他早已打破泥丸宫，入神坐照。 这道音击之术虽然对他双耳造成巨大的冲击，让他听力暂时受损，却并无大碍。 他没有出现任何失神，愣神的迹象。 音击之术再强，也震荡不到泥丸宫。 神魂坐镇泥丸，操控躯体，陈棠依旧保持着虎形劈拳的攻势！ “嗯？” 镰爆发出音击之术，便收拢镰刀，想要在后面收割陈棠的性命。 但陈棠的拳法明显更快一步！ 而且，陈棠好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劈拳呼啸而来，犹如一柄开山伐木的巨斧，气势骇人，几欲将他劈成两半！ 第48章 连杀！ 一招失手，形势急转直下，攻守转换！ 镰再想要躲闪变招，甚至抬起手臂抵挡，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第一时间催动内气，全部上涌，护住面门。 砰！ 刚刚做完这一切，陈棠的劈拳便已经结结实实砸在他的脸上，血肉骨骼间的碰撞，发出一记闷响。 只是一拳，便将内气轰散，打得皮开肉绽，整张脸庞血肉模糊！ 幸亏镰修炼的四品，人高马大，一身横肉。 若是换做五品武者，陈棠这一拳劈下去，立即就能将其击杀！ 呼！ 陈棠根本不给镰喘息之机，趁他病，要他命，第二记劈拳转瞬即至！ 镰被陈棠一拳砸得头痛欲裂，鲜血糊住双眼，视线模糊。 但毕竟命悬一线，无数次的搏杀让他强提精神，连忙抬起手臂，护住面门。 若是脸庞再挨上一拳，他必死无疑！ 砰！ 陈棠的拳头重重劈在镰那粗壮的手臂上。 “啊！” 镰闷哼一声。 他的整条手臂有内气保护，却仍是传来一阵剧痛。 刚刚那一下，他感觉不是什么拳头打过来，而是一柄开山巨斧砍在他的手臂上，骨头都差点被劈断！ 第三拳追风赶月般劈落下来。 在这个距离之下，他那柄巨大的镰刀，反而成了累赘，毫无用武之地。 镰干脆松手扔掉兵器，空出两条手臂，手肘弯曲，紧紧抱头，捂住面门。 眼看反击无望，镰只能全面防御，尽量自保。 只要能拖住陈棠片刻，等千川和八尺赶到，他便有活下来的机会。 哗啦啦！ 就在此时，镰的耳边突然听到一阵海潮之声。 咚！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在他的胸膛上，传出一声巨响，好像是在擂动大鼓。 镰浑身大震，气血翻涌，喘息之际，口鼻间传来一阵淡淡的血腥气。 这是内腑受伤的迹象！ 陈棠见镰护住面门，转而改变拳路，一拳劈在镰的胸口上。 他搬运血脉，血液在体内流转，竟传出海潮般的声响，一拳打出去，爆发出一股如同海潮般巨大的冲击力！ 这种冲击力，甚至可以穿透血肉筋骨，击穿脏腑！ 当初，陈棠在深海中练拳，每次都将自己练得口吐鲜血，极为狼狈。 镰现在承受的，就是来自深海中的那种恐怖压力！ 与此同时，陈棠出拳，还运转大力金刚手的法门，拳头上隐隐泛起一缕金光！ 唰！ 一柄巨大的黑伞高速旋转，朝这边疾驰而来。 伞骨上的利刃闪烁着寒光，旋转飞行中，发出一阵‘呜呜’的声响，摄人心魄。 千川袭来！ 与此同时，那间被撞碎的店铺门口，八尺的身影出现。 他稍有迟疑，还是冲了过来。 实际上，他们这次的刺杀，已经算失手了。 理智一些，千川和八尺都应该和鬼隐一样，立即远遁。 但两人与鬼隐不同。 鬼隐刚刚毕竟负伤了，算是被迫离开。 而千川和八尺两人，只是被鬼隐逼退，几乎没受什么影响。 最重要的是，眼前对两人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个陈棠的《狮子吼已经释放过了。 他的长刀，又被鬼隐绞断，无法释放出那种快逾闪电的恐怖刀法。 此刻的陈棠处在赤手空拳的境地，又被镰拖住，无暇他顾。 不论怎么想，两人都占据着绝对优势！ …… 陈棠没有回头，听风诀便已经察觉到千川和八尺的异动。 但他并未收手。 以一敌三，赤手空拳，他取胜的机会不大。 只有竭尽全力，先杀一人，才有机会逆转战局！ “哈！” 陈棠吐气开声，向前一步，再度轰出一拳，伴随着海潮轰鸣之音，重重打在镰的胸口上。 这一拳，将镰打得深深的弯下腰，嘴角都溢出一缕鲜血，脸庞紫青，神色痛苦。 但他仍是架住双臂，死死护住面门。 没等他反应过来，陈棠再进半步，收拳支肘，犹如一杆大枪，狠狠戳在镰的胸口上！ 砰！ 只是一下，镰那如同铁塔的身躯，竟被陈棠一肘戳出数丈之远，高高飞起，又重重的跌落在地面上，摔在泥坑中。 人群中一片哗然！ 镰天生神力，虽然排名在暗榜十名之外，但在力量上，绝不输于暗榜上的任何一位中隐。 没想到，今日被人赤手空拳崩飞出去，败的如此狼狈！ 镰缓缓从水坑中爬了起来，身形摇摇晃晃，双眼微微凸起，遍布血丝，跌跌撞撞的朝着前面走去。 “能从陈棠的手中活下来就算万幸了。” 有人叹息一声。 话音未落，人群中便传出一阵惊呼。 只见镰每走一步，嘴里就吐一口鲜血，里面还混合着一些模糊的血肉，洒落在胸口的衣襟上，很快被雨水冲刷下来。 “噗！” 还没走出一丈远，镰猛地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庞大的身躯朝前倒去，重重砸在街道上，一张侧脸望着街道旁的人群，眼睛瞪得溜圆，却已没了光芒。 镰，死了！ 观战的众人忍不住吸一口气，面露惊惧。 他们刚刚看的真切，镰竟被那个陈棠，赤手空拳生生打死了！ “怎么回事？” “没看见镰受到什么致命伤。” 有人好奇，忍不住上前摸了几下镰的尸体，随后脸色一变。 此人快步跑回到屋檐下，心有余悸的说道：“陈棠刚刚那两拳，便已经震碎镰的脏腑，随后那一肘，直接将他脏腑捣得稀巴烂！” “此人只是五品，拳头竟有如此威力，他是如何修炼的？” “不清楚，他刚刚出拳的时候，还会爆发出海潮之声，真是前所未闻。” 众人议论之际，另一边的战斗还未结束。 陈棠一肘撞飞镰，便不再理会。 按照他的推测，两拳一肘爆发出来的力量，足以将其格杀！ 而且，千川和八尺的攻击已至，他不得不防。 两人的攻击，几乎同时抵达。 那柄高速旋转的大黑伞不断飞溅雨滴，不知触动什么机关，伞骨上面的飞刀突然劲射而出！ 神照！ 面对千川和八尺两人的围攻，只有在神照状态下，才有可能化境。 陈棠身形一矮，避开黑伞射出来的飞刀。 但黑伞下方，千川早已等候在那里，手持利剑，朝着陈棠的喉咙平刺过来，出剑极快，落点精准。 与此同时，八尺挥舞双手，连续出招，锋利的爪套划破雨幕，抓向陈棠的天灵盖和喉咙！ 两人一出手，全是杀招，针对的尽是要害！ 陈棠虽有蛟龙内甲在身，却护不住头顶和喉咙。 只是，在神照状态下，他的反应终究还是快过千川一瞬。 高手相争，争的就是一瞬的快慢和变化！ 生死，往往也发生在一瞬间！ 陈棠的体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整个人突然收缩成一团。 目标瞬间缩小！ 这便是将脱胎换骨、易筋伐髓修炼的极境，才会带来的改变。 筋骨缩成这个样子，若是没有修炼出四极境，筋骨根本承受不住压力，非要筋断骨裂不可。 千川原本刺向陈棠喉咙的一剑，顿时变了方位，只是划破陈棠的脸颊。 陈棠缩成一团，犹如一个大乌龟悬浮在半空中，后背全部暴露在八尺的爪下。 吱吱！ 利爪划破陈棠的背心，抓在蛟龙内甲那微微凸起的鳞片上，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嗯？” 八尺这一下，竟没能抓下去！ 千川、八尺的杀招落空，陈棠的反击突然爆发！ 又是一阵噼啪响动，陈棠身形恢复如初，探手一抓，施展擒龙功，瞬间夺过千川手中的利剑，想也不想，反手一剑，刺向身后的八尺。 锵！ 八尺刚刚发动第二招，陈棠一剑刺来，刚好被他的爪套格住。 与此同时，陈棠手中招式变幻不断，接连施展擒拿手段，转眼间，钳住千川的肩膀关节，五指发力，死死扣住！ 千川痛呼一声。 陈棠的五指，犹如铁钳一般，几乎要将她的肩膀抓碎！ 千川连忙运转内气，涌入肩膀，想要挣脱出去。 但陈棠这擒龙功一旦得手，连鬼隐都要自废左臂，才能挣脱开去。 千川想要以内气抗衡，却是异想天开了。 陈棠右手持剑，抵挡八尺的进攻。 左手锁住千川的肩膀，猛地将她拎起来，当做人形兵器，朝着八尺劈头盖脸的砸过去！ “啊！” 千川神色慌乱，身不由己，发出一声惊呼。 八尺目光阴冷，神色凶狠，只是探手一抓！ 噗嗤！ 一爪下去，千川的脑袋，便被抓出几个血洞！ 陈棠随手一抛，千川已经横尸当场！ 只此一个回合，便看出千川和鬼隐的差距。 鬼隐被陈棠制住，果断自废一臂，而且能反击三人，逃遁离去。 千川却被八尺一招毙于爪下。 大雨滂沱。 狂风骤雨中，黑伞盖住白衣女子的尸体微微晃动，异常凄美。 众人默不作声的望着这一幕。 暗榜上的三大顶尖高手，已经折了两人。 如今，就只剩下八尺一个！ 八尺并未离去。 陈棠单手持剑。 两人在大雨中，相对站立。 八尺脚下踏着奇怪的步伐，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施展某种秘法。 “嗯？” 陈棠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一丝熟悉的感觉。 当初在乾国京城，与桑汗在擂台上对战的时候，桑汗就曾释放出类似的秘法，消耗生命潜能，使得自己的力量和速度大涨。 想要破解这种秘法，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断施法过程。 陈棠身形一动，人随剑走，一剑破开雨幕，朝着八尺杀去。 “咦？” “好剑法！” 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奇之声。 这一招，正是《白猿剑术中的穷猿投林，剑势凌厉，有破釜沉舟的气势！ 八尺微微眯眼，似乎感受到这一剑的厉害，身形突然横移数丈。 雨幕中，拉扯出一连串的残影。 又是鬼步！ 八尺避开陈棠的剑势，继续施展秘法。 “嚎！” 八尺结印完成，气势陡然一变，口中发出一声嗥叫。 他的脸庞浮现出一抹青色，佝偻着身形，双臂耷拉在脚边，整个人变得阴气森森，当真如同一只厉鬼。 一人突然说道：“这是八尺一族的秘法，借助八岐大蛇的神力，激发血脉，只有八尺一族的人才有这种资格。” “会有什么效果？”有人问道。 “身法、出招都会变得极快，防不胜防，如同鬼魅。” “八尺在暗榜上的排名，仅在鬼隐之下，正是因为这种秘法的存在。据说，若激发八岐秘法，连鬼隐都要避其锋芒。” 人群中，有人道出这道秘法的来历。 八尺听得清清楚楚，目光一横，落在人群中，想要寻找刚刚说话之人，却一无所获。 附近的隐者也四处张望，刚刚说话那个人，好像突然消失了。 唰！ 八尺身形一动，突然窜到陈棠近前，速度快得惊人，身后一连串残影！ 陈棠凝神出剑，八尺又迅速倒退，避开陈棠这一剑的锋芒。 旋即八尺再度上前，凌空跃起，看似抓向陈棠的面门，实则借助鬼魅身法，来到陈棠斜后方，抓向他的脖颈！ 锵！ 陈棠头也不回，反手一剑，挡住八尺的爪套。 双方一触即分。 八尺身形下沉，来到地面，连续出腿，攻向陈棠下盘。 同时左手上抓，紧接着右手上抓，旋即纵身一跃，从天而降，双爪狠狠的朝着陈棠的胸前砸下去！ 叮叮当当！ 一连串的金戈交击之声。 八尺的身法速度虽快，但在神照状态下，却被陈棠看的清清楚楚，以《白猿剑术尽数抵挡下来。 幸好十天来，陈棠修炼沧海悟道的观想之法，壮大神魂，延长神照时间，达到两个呼吸。 否则，他的神照时间已经耗尽，坚持不到现在！ 神照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到一息。 必须要尽快解决！ 陈棠左手抹了把脸上伤口的鲜血，以血脉为引，捏出一道法印，正是密宗手印，内狮子印！ 在内狮子印加持下，陈棠力量暴涨，手中剑势一变，由守转攻！ 当当当！ 陈棠连续出剑，剑招精妙绝伦，变幻莫测。 有些剑招跳脱随性，无有定式，如同天马行空。 有些剑招信手拈来，犹如羚羊挂角，不着痕迹。 不止如此，陈棠甚至将沧海劲，运用到了剑招之上！ 每出一剑，伴随着阵阵海潮之声，透过八尺的爪套，不断冲击震荡他的血脉。 八岐秘法，激发血脉之力。 而沧海劲，本就是血脉之力的运用。 在沧海劲的冲刷震荡下，已经产生血脉压制的效果，八尺气血翻涌，八岐秘法的力量竟被冲击得七零八落，逐渐溃散！ 八尺的身法越来越慢，脸上的青色鬼气，也已经逐渐消失。 他有些慌了。 八尺双手再度燃起两团鬼火，整个人如同升腾之龙，身形旋转，鬼火环绕周身，腾空跃起。 陈棠竟突然收势，避开八尺这一招，随后再度出剑！ 八尺人在半空中，招式用老，避无可避，浑身上下尽是破绽。 噗噗噗噗！ 剑影重重，很快将八尺的身形淹没，只有鲜血四溅。 片刻间，两人从半空中落下。 陈棠徐徐落下，神色淡然。 八尺浑身上下，遍布剑伤，摔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 一横一竖，胜负已分。 第49章 一醉方休 街道两侧，已是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这场刺杀变成这眼前的结果，属实超出众人的意料。 暗榜上最强的四位中隐，三人横尸街头，只有一个鬼隐负伤远遁。 不少隐者看着长街上持剑而立的陈棠，眼神中除了震惊，还隐隐流露出一丝畏惧。 他们受过隐者残酷的训练，早已漠视生死。 但今日一战，亲眼目睹陈棠以雷霆手段连杀暗榜三人，还是带给众人一种极大的心理冲击，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 连八尺三人都死在此人手中，他们即便出手，也等于是白白送死，又有什么意义？ 这是绝对碾压，横推无敌形成的震慑！ 足以让千竹城中的众位隐者，生不出半点异心。 陈棠在千川、八尺、镰三人的尸体上摸索隐币，看似毫无防备，可在场众位隐者，却无一人敢出手，都只是静静的望着。 当然，众位隐者在非人的折磨，残酷的训练之下，没有自尊，不知自爱，也没有什么羞愧感。 确实打不过，有什么办法。 在这之前，都以为此人最擅长刀法。 结果又如何？ 刚刚赤手空拳，活生生给满身横肉的镰锤死了！ 然后，又借助八尺的手，杀了千川。 这人还懂剑术！ 那剑法精妙绝伦，剑势不定，灵活多变，涤荡开来，八尺祭出八岐秘术，身法速度暴涨，都无法挣脱出去，饮恨于剑下。 不少隐者不禁回想起影子楼，关于陈棠的那句评价。 遇强则强，实力不详。 还是云娘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此人不好招惹，早早将他的任务级别提升到了炼狱。 …… 陈棠将八尺三人的尸体摸了个遍，隐币倒是收获不小，加一起有将近一百枚。 当然，依旧没有什么隐者的武学秘籍。 一般来说，隐者外出任务，身上都会带些隐币，以防不时之需。 像是武学秘籍这种东西，他们只能在一些隐秘地点修炼，却不能携带出去，这是隐者世界的守则之一。 陈棠起身的时候，有些感慨。 他刚入住影子楼的前几天，被众位隐者一路追杀，颇为狼狈，几乎都没有什么机会摸尸。 即便摸尸，也是担惊受怕，小心翼翼，眼观六路，生怕有隐者偷袭。 刚刚摸尸的过程，却异常顺利，一个来打扰的都没有。 好像千竹城中的隐者，全都消失不见了。 不觉间，大雨已经停了。 千竹城的上空，随着乌云散去，一道道柔和的阳光重新洒落下来，周围压抑阴冷的气氛，也随之一扫而空。 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草木的清香，渐渐冲散了街道上的血腥气。 陈棠深吸一口气，捡起屋檐下装满年货的包裹，朝着影子楼的方向行去。 浑身裹着灰袍的收尸人出现，将街道上的尸体带走。 没过多久，这里便恢复了往日的景象。 影子楼。 陈棠回来，先去门口附近的铁匠铺打了个转儿，探头看了一眼。 铺子里面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 里面的炉子烧得通红，火星四溅。 跟在冯铁匠身边的小徒弟，正在给他拉扯着风箱。 “老冯，弓打造的怎么样了？” 陈棠问道。 冯铁匠每晚都会去影子楼喝一杯，每天都能与陈棠撞见，两人随便闲聊几句，早已熟悉。 之前冯铁匠跟他说，差不多这两天，蛟龙弓就能打造出来。 正在店铺里面忙活的冯铁匠听见声音，停下手里的铁锤，抬头道：“放心，今晚就能大功告成，到时候给你送到影子楼去！” 陈棠心中一喜。 叶雨时的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等蛟龙弓到手，两人随时都可以离开千竹城。 前些天，他去海底练刀，已经与港口的沈钰商量好。 到时候，就坐她家的货船离开，先去天壶洲。 到了天壶洲，再找船前往神州。 冯铁匠道：“其实弓已经打造好了，劲力十足，力气小的人都拉不开。现在我给你打造一袋配套的箭矢，算是赠送的。” “如此就多谢了。” 陈棠道：“弓能否拿出来，我先瞧瞧试试手？” “着什么急？” 冯铁匠挑眉道：“现在试弓，拿到手的时候就没有惊喜了。” 陈棠想想也对。 “成。” 陈棠道：“等晚上到影子楼，我请你吃酒。” “一碗可不够。” 冯铁匠手里的活不停，回了一句。 “哈哈。” 陈棠拍拍胸口的钱袋，大笑道：“今天收获不小，到时候酒水管够，一醉方休！” “一言为定！” 冯铁匠眼中一亮，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咧嘴笑道：“老头子我可是海量，到时候你可别反悔。” “绝不反悔。” 陈棠轻笑一声，不再打扰冯铁匠，回到影子楼，推门而入，大堂里立即传来一道道目光。 柜台那边，武戟、柳瘦二人看他的眼神，更是带着一丝震撼。 “看来诸位已经都知道了。” 陈棠来到柜台前，笑着说道：“刚刚打的口干舌燥，老板娘，来一碗酒。” 影子楼的消息，向来灵通。 云娘眼中异彩连连，道：“小兄弟，真是好手段，听说你连杀三人，鬼隐都被你打败了。” “算不上。” 陈棠摇摇头，模棱两可说了一句，不愿多谈。 刚刚鬼隐输了一招，只是因为突然见到他使出《擒龙功，出现一丝惊愕和迟疑，才被他抢占先手。 即便如此，鬼隐还是挣脱出去，远遁离开。 陈棠岔开话头，问道：“这些天来，死在我手中的隐者数量超过两百人，暗榜上的隐者都被我杀了五个，老板娘似乎不太在意？” “刺杀失手，落败身亡，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在他们死后之后，还会有更强的隐者取而代之。” 停顿了下，云娘突然笑了笑，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成为隐者？我亲自为伱引荐，保证你得到器重。” 陈棠淡淡一笑，道：“再怎么器重，也无非是供人驱使的杀人工具罢了。” 云娘闻言，目光闪烁了下。 这小子年纪轻轻，倒是看得透彻。 陈棠一口饮尽烈酒，带着包裹上楼去了。 第50章 鬼隐来历 平时陈棠和叶雨时在一起吃饭，叶雨时不怎么说话。 两人吃过饭，便各自回房，疗伤的疗伤，修炼的修炼。 今日年关，叶雨时伤好的差不多，不再疗伤。 陈棠也没有修炼。 两人对饮几杯酒，叶雨时的脸颊泛着一丝红晕，平添几分娇艳，话也比往日多了些。 知道陈棠想要前往南夏，便跟他讲起南夏的一些江湖事。 陈棠对南夏所知不多，听得津津有味。 不觉间，已近黄昏。 叶雨时吃的很少。 陈棠买了一大桌的酒菜，他酒足饭饱之后，还剩下不少。 推开窗户，陈棠端着酒杯，望着外面的星空，不禁回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与胖老头、青沐几人团聚的一幕。 同样一片星空下，不知他们身在何方，又在做什么。 元青山夫妇身亡，青沐在皇宫中还好吗。 胖老头不知去了哪。 知微找到亲人了吗。 梅映雪又身在何方，如今过得怎么样。 这个世界不比前世。 江湖路远，有些人一旦分别，可能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陈棠也想到了独自一人，身在雪山之巅的武帝。 想到临别前，武帝传给他《擒龙功的一幕。 “擒龙功……” 陈棠轻喃一声，脑海中闪过一个瘦小少女的身影。 太奇怪了。 他现在努力去回忆，鬼隐长什么样子，竟有些想不起来，朦朦胧胧。 她的《擒龙功，是哪里学来的？ 陈棠沉吟片刻，推门下楼，来到大堂柜台前，递过一枚隐币，道：“老板娘，跟你打听一个人。” “谁？” 云娘没去接这枚隐币，而是反问道。 陈棠问道：“鬼隐在哪个房间？” 云娘闻言一笑，美滋滋的接过隐币，道：“鬼隐没来。” 这钱赚的容易。 鬼隐没来影子楼？ 陈棠若有所思。 正常来说，一旦负伤，在千竹城中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影子楼。 但鬼隐却没来。 或者，对她而言，城里任何地方都是安全的。 即便负伤，她也有绝对自信，没人能找到她，更没人敢招惹她！ 又或者，她有其他的想法…… 陈棠又问道：“对于鬼隐，你都知道什么？” 云娘摊开小手，道：“知道的不少，但大多都不能说。” “挑能说的说说。” 陈棠道。 云娘伸出手指，敲了敲柜台。 陈棠有些无奈，却还是递过一枚隐币。 云娘道：“其实，她是你们神州的人，来自南夏。” “哦？” 陈棠神色一动，问道：“那她怎么会在这？” 云娘笑了笑，道：“这一点，你那口子应该清楚。” 云娘指的是叶雨时。 叶雨时曾跟陈棠提及过此事，南夏各地常有婴儿失踪，她一路探查，才发现这些婴儿被送往隐者洲，培养训练成隐者刺客。 如此说来，鬼隐就是这些婴儿中的一个。 陈棠道：“据我所知，这些人训练有成之后，会被送回南夏。” “不错。” 云娘点点头，道：“不过，哑女在训练的过程中，被五大长老中的一位看中，成为这位长老的亲传弟子。所以，她才得以留在隐者洲，迅速崛起，最终成长为鬼隐。” 也就是说，鬼隐的《擒龙功是这位长老所授？ 陈棠沉吟少许，又问道：“听说长老会有五大长老，收她为徒的是哪一位？” 云娘道：“五大长老中，四位是风林火山，各自执掌一部，再加上一位传功长老。其中，又以传功长老最为神秘，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当初传授鬼隐的，也正是这位传功长老。” “哑女？” 陈棠似乎想到什么，突然问道。 云娘道：“她六岁那年，曾被人毒伤了喉咙，无法愈合，从那以后就不能说话了。在成为鬼隐前，她就叫哑女。” 陈棠沉默下来。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知微。 知微从小四处流浪，被人卖来卖去，受尽折磨，好在最终苦尽甘来，已经成为玄师，将来甚至可能找到自己的亲人。 而哑女童年被拐卖，送到隐者洲，在懵懂之时就承受残酷的训练，失去自由，成为供人驱使，冷血无情的杀人工具。 与哑女相比，知微又是幸运的。 至少，知微活得像个人，还有过童年温馨的记忆。 哑女的记忆里，恐怕只有冰冷，残酷，血腥，黑暗…… 陈棠没说什么，转身上楼，将桌上的剩菜剩菜简单收拾了下，装在包裹里，背在身上，又下楼去了。 “这么晚还出去？” 云娘见陈棠朝外面走去，柳眉一挑，笑着问道。 “嗯，出门遛个弯。” 陈棠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 看着陈棠离开的背影，云娘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他应该去找鬼隐了。” 柳瘦低声说道。 “为啥？” 武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 柳瘦道：“鬼隐废了一条手臂，还没有住进影子楼，这是解决鬼隐最好的时机。鬼隐不死，他在城内，始终都要提心吊胆。” “他刚刚询问鬼隐的下落，便已经动了杀心！” 武戟撇嘴，摇着大脑袋，嗤笑一声，道：“柳瘦，你平日自负聪明，这回可猜错了。鬼隐形如鬼魅，行踪不定，她若是想躲起来，陈棠怎会寻得到。” 柳瘦淡淡道：“陈棠不用去找，只要他离开影子楼，鬼隐就会主动找上他。” “啊？” 武戟愣了下。 柳瘦道：“鬼隐虽然废掉一臂，但陈棠今日大战之后，消耗也不小，而且没了狮子吼这等杀手锏。” “对于陈棠的手段，鬼隐必定已经见识过了。没有旁人的干扰，两人再战一场，谁生谁死还未可知。鬼隐没有入住影子楼，就是存了找机会杀他的心思！” 武戟闷声道：“两人都想到一块去了？” 停顿片刻，武戟又道：“不对不对，陈棠都没带兵器。” 柳瘦道：“你忘了，今天陈棠面对八尺、千川、镰三人围攻时，就是空手，而且赤手空拳锤死了镰。” 云娘突然起身，道：“伱们两个在这看店，我出去一趟。” 说完，云娘进了后厨，消失不见—— 陈棠背着包裹，离开影子楼之后，便在城里四处转悠。 此时，天色渐暗，行人渐稀。 不过，陈棠仍是故意避开人群，在一些昏暗巷道，犄角旮旯穿梭。 许久之后，陈棠停在一处破败荒凉的屋舍前，推门而入。 在千竹城第一个夜晚，他遭到众多隐者追杀，就曾在这里短暂躲避过一段时间。 陈棠来到房间里，关上房门之后，便淡淡的说道：“出来吧。” 周围寂静无声。 “出来吧，咱们聊聊。” 过了片刻，陈棠对着周围的空气，又说了一句。 仍是没有人回应。 陈棠并不着急，神色坦然。 一道身影从黑暗的角落中，缓缓浮现，悄无声息的来到陈棠身后。 陈棠似有所觉，回头望去。 鬼隐现身！ 即便在黑暗中，陈棠的目力，也能清晰的看到鬼隐的模样。 之前交手的时候，生死一线，他没来得及观察。 此刻仔细端详，才发现鬼隐的五官有点秀气，脸色枯黄，眼珠子黑漆漆的，眼神冷淡晦暗，没有什么亮光，显得死气沉沉。 陈棠在打量鬼隐的同时，鬼隐也在观察着他。 鬼隐有些奇怪。 这个人究竟什么意思？ 而且，他只是五品，居然能看破我的行迹？ 实际上，鬼隐是这个境界中，唯一一个能瞒过陈棠《听风诀的人。 除非《听风诀配合入神坐照，否则，陈棠根本发现不了鬼隐。 只是他知道，自己一旦现身，鬼隐肯定会盯上他。 “别紧张。” 陈棠摆摆手，道：“咱们今天不打架了，随便聊聊。” 鬼隐无语。 这人简直太可笑了。 谁跟你打架呢？ 我是要杀你的！ 当然，鬼隐没有笑。 她仍是面无表情。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感到很奇怪，但今天我确实不想打了……” 陈棠尝试解释着，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 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或许，是因为鬼隐让他想到了知微。 或许，是感到鬼隐身世的可怜。 又或许，是因为鬼隐懂得《擒龙功，因而想到武帝。 也可能，是因为今天是元日，不适合杀戮。 当然，也可能是他自己累了。 来到这个世界，从常泽县一路杀出来，陈棠的手中沾满鲜血，刀下无数亡魂，他自己甚至都有些麻木，已经习惯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但今天，陈棠想做一回主。 陈棠比划半天，却没说出什么，最后有些泄气，道：“总之，今天之后，我们再分生死。” 鬼隐微微歪头，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些许疑惑，似乎是在询问为什么。 “今天是元日诶。” 陈棠笑了笑，从旁边灰尘中，扶起一张破败不堪，蛛网遍布的桌子，胡乱擦拭一番，将背上的包裹放在上面。 “你知道元日吗？” 陈棠又问道。 鬼隐神色不变。 陈棠低头，自顾解开包裹，嘴里嘟囔道：“你被拐卖过来的时候，应该还不记事，我打听过，你家其实是神州南夏的。在那边，今天是个特别重要的日子。” 鬼隐目光闪烁了下，似乎有所触动。 只是，陈棠没留意。 他将包裹中，自己和叶雨时吃剩下的剩菜残羹拿出来，依次摆在桌子上，继续碎碎念，“今天，神州每家每户都会做上一桌丰盛的美食，亲人们团聚在一起过节。” “你在这边没什么亲人，你们隐者也没朋友，不过不要紧，我给你带了些吃的，都是我吃剩下来的，你别嫌弃……” 鬼隐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陈棠说。 她握着匕首的手掌，却渐渐放松下来。 “吃吧。” 陈棠指了指满桌的菜肴，笑着说道。 鬼隐一动不动，无动于衷。 陈棠想了想，道：“说的我都有些饿了。” 说完，他拿起筷子，每样菜都尝了几口才作罢，又退到远处。 鬼隐仍是没动。 但她明白陈棠的用意，心中突然泛起一丝波澜，又迅速恢复平静。 “行了，也没什么事。” 陈棠朝着外面走去，道：“今晚之后，你我再见，不必留手。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左臂已废，最好养好伤再来找我。” “一条手臂的鬼隐，肯定杀不了我。” 鬼隐目光一冷，突然扬起右臂，匕首划过虚空，冷风拂面。 陈棠吓了一跳，见鬼隐只是虚晃一下，才轻舒一口气。 他见鬼隐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不禁愣了下。 等他再看，鬼隐仍是面无表情，似乎刚刚的一幕只是错觉。 陈棠摇摇头，离开此地，朝着影子楼行去。 不远处，一道窈窕的身影趴伏在屋顶上，女子身形几乎与瓦片融为一体，透过屋顶的缝隙，目不转睛的盯着屋里的两人。 直到陈棠离开，这人才放下心来。 她身形一动，无声无息的溜下屋檐，走到远处，不禁轻笑一声：“这小子莫名其妙，吓老娘一跳。” 在一个角落里。 一个拄着拐杖的瞎子与周围融为一体，即便有人经过，也绝不会发现他的踪迹！ 此刻，这个瞎子面向屋檐上那位女子，好像能看到对方一样，直到‘看’着她离开此地，才又看向那个破落荒凉的屋舍。 房屋里。 鬼隐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半晌，确定陈棠已经离开，才缓步上前。 望着一大桌的菜肴，鬼隐从怀中摸出一枚银针，依次试探一番。 银针没有变色。 其实，陈棠刚刚每样菜都尝了几口，就是在告诉她这些菜里没毒。 她懂陈棠的意思。 但她依旧会自己试一遍。 鬼隐拿起干粮，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偶尔夹几根蔬菜。 大鱼大肉几乎没碰。 一个强大的隐者，对于自己的饮食，也要有严格的控制。 没吃几口，鬼隐就停下来了。 哪怕是山珍海味，对于她而言，也只是填饱肚子，补充体能的果腹之物。 谈不上好吃，也说不上难吃。 眼前这些都是残羹冷炙，干粮也早已凉了。 可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晚的饭菜似乎有点好吃。 嗯，很好吃。 鬼隐渐渐眯起了双眼，有些满足。 第51章 诛杀令 陈棠回到影子楼的时候，夜色已深。 旁边的铁匠铺仍涌动着火光，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 若不是为了蛟龙弓，打造配套的羽箭，平日这个时间，冯铁匠早就收摊了。 “老冯，这么晚了，不差这一天，先去影子楼喝酒。” 陈棠招呼着。 “快了，快了。” 冯铁匠擦了把汗，回头看了一眼陈棠，嘿嘿一笑：“我是不差这一两天，但你差。” “什么意思？” 陈棠微微一怔，隐隐听出冯铁匠话里有话。 冯铁匠却好似没听见陈棠的问话，继续低头干活，身形周围漂浮着密密麻麻的火星。 陈棠略一沉吟，不再劝说，回到影子楼。 正要上楼去，柜台方向突然传来一道轻声细语：“给你提个醒，今晚拿了弓，带着你那口子连夜离开隐者洲。” 陈棠侧目去看，云娘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账本，好像没看到他一样。 但他可以确定，刚刚就是云娘的声音。 陈棠又想起冯铁匠刚刚那句话，不禁心中一沉。 两人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会有这番提醒。 冯铁匠只是含糊的说了一句。 云娘的提醒却直接多了，甚至告诉陈棠该如何做。 云娘身为影子楼的楼主，不知为何要帮他。 陈棠上楼，将此事跟叶雨时说了。 叶雨时思忖片刻，道：“可能是长老会介入了，我知道隐者洲与玄天教之间的交易，长老会绝不会让我离开。” 陈棠道：“这些天来，我毕竟杀了太多隐者，估计长老会也看不下去了。只是，他们会如何应对？无视隐者守则，直接派遣上隐来对付我们？” “我也不知道。” 叶雨时摇了摇头—— 长街上。 一位白衣男子长发飘飘，手里摇着折扇，脸色苍白，双眉浓密，狭长的眼睛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宛如黑夜里的狼瞳，神情阴鸷。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位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约莫四五十岁。 此时，街上的行人已经极少。 在千竹城的夜晚，白色会异常显眼。 但这位白衣男子却不以为意。 没过多久，三人出现在影子楼的门口。 白衣男子嘴角上扬，正要上前，目光一扫，正瞥见刚刚关上店铺，手里拎着一张弓，一个箭囊的冯铁匠。 冯铁匠看了白衣男子三人一眼，便朝着影子楼行去。 白衣男子伸出手臂，折扇一横，拦住冯铁匠的去路。 “做啥？” 冯铁匠皱了皱眉。 白衣男子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冯铁匠，道：“听说，那个神州的外来者在你这打了两件装备，一件内甲一张弓？” “没错。” 冯铁匠道。 他整天在铁匠铺里忙活，这件事城里人尽皆知。 白衣男子看着冯铁匠手中拎着的弓箭，怪声怪气的说道：“啧啧，这弓看上去真是不错，拿来给我瞧瞧。” 冯铁匠斜眼看着白衣男子，道：“这弓箭已经有主了，想看跟里面那人去说。” “哈。” 白衣男子轻笑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枚令牌，上面写着一个血红色的‘杀’字，在冯铁匠面前晃了下。 冯铁匠神色不变，似乎早就知情。 白衣男子悠然道：“长老会已经下了诛杀令，里面那位已经是一个死人，跟死人有什么好说的。” 诛杀令下，对隐者不再有任何限制。 这意味着，中隐可以对下隐出手，上隐可以刺杀中隐。 而且，影子楼也不得庇护诛杀令指定的目标！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在隐者洲的地域内，诛杀令下，不论是谁，都没有任何藏身之处。 白衣男子的话，倒也并非虚言。 冯铁匠道：“但他现在还活着。” “所以呢？” 白衣男子问道。 冯铁匠道：“所以，我得将弓箭亲手交到他手里。” 白衣男子张着大嘴，神情癫狂的看着冯铁匠，眼里满是戏谑，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神经兮兮。 冯铁匠道：“长老会有你们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 “哈哈哈哈……” 白衣男子大笑起来，仿佛听见世间最好笑的事，以至于整个人笑得都弯下腰来，额头上青筋凸起，脸庞通红。 冯铁匠不再理会此人，转身朝着影子楼行去。 这个风獒乃是风长老的亲传弟子，性情癫狂，喜怒不定，他不愿与其多费口舌。 “喂。” 风獒上前几步，又拦住冯铁匠，笑着说道：“如果我现在就进去将他杀了呢？” 冯铁匠微微皱眉，迟疑了下。 陈棠若是死了，这张蛟龙弓自然便是无主之物…… 冯铁匠正沉吟之际，突然心中一惊，头皮发麻！ 只见那风獒目光阴森，手握折扇，猛地朝他胸口刺来！ 风獒前一刻还在笑，下一刻，却毫无预兆的出手！ “嗯？” 冯铁匠心中大惊，反应也算快，身形连忙后退，同时左手抓向风獒的折扇。 但他刚有动作，身后的两位灰袍男子已经靠近，同时出手，瞬间制住他的左右双臂，拦住他的退路。 两位上隐同时出手，冯铁匠一时受制！ “噗嗤！” 风獒的折扇顶端，突然弹出一截利刃，瞬间刺破冯铁匠的胸膛！ “一个打铁的老东西，还跟我谈规矩！你也配！我让伱谈！” 风獒一边笑，一边骂，神色狰狞，整个人疯了一般，朝着冯铁匠的胸膛、腹部捅下去，鲜血直流。 冯铁匠没想到风獒会突然下此杀手。 转眼间，便已遭到重创！ “啊！” 冯铁匠怒吼一声，丹田内气喷涌而出，瞬间挣脱两位灰袍男子的掌控，随手一掌拍向风獒。 风獒轻笑，早已闪开。 冯铁匠一掌落空，毫不迟疑，整个人纵身一跃，砰地一声撞开影子楼的大门，滚落进去。 武戟、柳瘦听到门口动静不对，已经朝这边走来。 见到冯铁匠浑身是血，两人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风獒带着那两位灰袍男子追了进来，还想赶尽杀绝。 云娘突然挡在三人身前，脸上已经没了往日的笑容，面如寒霜，盯着风獒三人，缓缓道：“疯狗，这里是影子楼，你敢在我的地盘上咬人，我今天就宰了你！” “呵呵。” 风獒耸了耸肩，笑眯眯的说道：“影子楼的规矩我懂，云娘的面子，还是要让几分的。” 第52章 为我送行 陈棠正在与叶雨时商议，离开隐者洲的一些安排，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吵闹。 没过多久，伴随着一声巨响，影子楼微微晃动，像是有人破门而入。 陈棠和叶雨时对视一眼，心生戒备。 两人并未第一时间下楼，而是站在楼上，朝大堂方向窥探。 只见一位白衣男子手握折扇，顶端的利刃还沾着鲜血，神色轻佻，面带笑容。 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灰袍男子。 而冯铁匠坐靠在柜台前，打造好的弓箭放在柜台上，一手按在上面，另一手捂住胸口。 陈棠两人的方向，看不清冯铁匠的前面。 但在他的衣摆已经被鲜血浸透，坐下的地面上，已经淌了一大滩血！ 陈棠微微皱眉。 云娘挡在白衣男子和冯铁匠之间。 就在此时，那两个灰袍男子似有所觉，突然朝二楼陈棠两人所在的位置看过来！ 好敏锐的感应！ 陈棠、叶雨时二人心中一凛。 这两个灰袍男子是高手！ 具体修为境界，却看不出来。 “风獒，为何伤人？” 只听云娘问道，语气冰冷。 风獒打开折扇，血珠飞溅，轻笑一声：“这老东西不识抬举，我已经拿出了诛杀令，想试试他的弓，他还在这跟我摆架子……呵呵呵，我看他是活腻了，就好心送他一程。” 冯铁匠横了风獒一眼，微微喘息，恨声道：“你小子不守规矩！” “哈哈！” 风獒大笑一声，朝着冯铁匠吐出舌头，嘴里发出‘哈哈’的喘息声，好像真如一条疯狗般，道：“我就是不守规矩，你能奈我何？” “长老们会让我偿命吗？” 不等冯铁匠说话，风獒便自顾说道：“不会，你就是一个打铁的。只要这次我抓住玉笛仙子，杀掉陈棠，完成任务，这点小过错根本不算什么。” “不守规矩的人，总会付出代价！” 冯铁匠咬了咬牙。 风獒拍着胸脯，装作害怕的样子，道：“你们听听，多吓人。老东西，你能让我付出什么代价？你无儿无女，也没朋友，连个弟子都没有，谁会为伱报仇？” “我的背后有长老会，你有什么？哈哈哈哈！” 说到后面，他装不下去，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云娘忍不住冷笑一声，讥讽道：“原来疯狗也不是真疯，见谁都咬。咬人之前，还要看看对方有没有靠山，好不好惹。” “狗终究是狗，仗势欺人罢了。” 似乎被戳到了痛处，风獒渐渐收起笑容，扣了扣耳朵，道：“云娘，你说话可真难听。” 就在此时，陈棠从楼上走了下来。 叶雨时跟在他身后。 风獒见到陈棠二人，眼前一亮，从怀中拿出诛杀令，在云娘眼前晃了晃，道：“云娘，这里不能动武，看来得劳烦你将这两人逐出影子楼了。” “他们已经付了今日的房费。” 云娘淡淡的说道：“在明天日落前，没人能赶走他们，这是老娘的规矩。” 实际上，诛杀令下，影子楼应该第一时间配合，将刺杀目标驱逐出去，不能给目标提供任何帮助。 但云娘这个说辞，也勉强说得过去。 风獒对云娘还是有些忌惮，没有与之针锋相对，微微耸肩道：“没关系，我等得起。不过，明天这个时候，云娘你就没有理由再收留他们了。” “这是自然。” 云娘淡淡道。 以她的权力，能给陈棠二人多争取出来这一天一夜，已经是极限。 诛杀令一出，她若是光明正大的帮助二人，等于是公然背叛隐者组织。 陈棠下楼之后，看都没看风獒三人一眼，直接来到冯铁匠身边坐了下去。 冯铁匠胸前的鲜血，红的刺眼！ 陈棠只是平静的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你来了。” 冯铁匠抬头看了陈棠一眼，由于失血过多，脸色略显苍白。 叶雨时上前，握住冯铁匠的手腕，渡过去一缕内气。 陈棠看向叶雨时，露出询问之色。 叶雨时摇了摇头。 胸口的几刀都是致命伤，已经刺破脏腑。 冯铁匠能坚持到现在，还是依仗着内气精纯，打通六条经脉，生命力强盛。 “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打造的还是慢了些。若是能早一些，你就能早些离开了。如今诛杀令已到，你恐怕活不过明天。” 冯铁匠将手掌下的弓箭推向陈棠一边，道：“不过，弓箭已经打造好了，还是要交给你。” 陈棠看着柜台上的弓箭，问道：“你最初不是盼着我死，好接手这两件装备吗？” “当然。” 冯铁匠笑了笑，眼皮已经变得有些沉重，道：“我现在也盼着你死，不过，只要你没死，我就得将弓箭交给你。这是我老冯的规矩，无规矩，咳咳……” 冯铁匠咳着鲜血，大口喘息着。 “不成方圆。” 陈棠顺着说了下去。 冯铁匠点了点头。 “云娘，给……给我俩打两碗酒来……” 冯铁匠已经快不行了，每说一句话，都要歇一歇，喘一口气。 他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摸出两枚银币，放在柜台上，道：“白天约定好的一醉方休，老冯只能陪你喝一杯了。” 陈棠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 “不用。” 云娘眼眶微微泛红，回到柜台前，将那两枚隐币推了回去，道：“这杯酒，我请你们喝。” “呵……咳咳，云娘难得大方一回，要得，要得。” 冯铁匠一边笑，一边咳。 “算我一个。” 叶雨时突然说道。 云娘点了点头。 武戟柳瘦二人也拿出酒碗，道：“老冯，我们也陪你喝一杯。” “好！” 冯铁匠闻言，好似又多了几分精神。 云娘倒了六碗酒，分别递给冯铁匠、陈棠、叶雨时，武戟、柳瘦，自己端起最后一碗。 冯铁匠颤巍巍的端起酒碗，看着酒水里倒映出来的那张憔悴苍白的脸庞，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我老冯为隐者打了一辈子的铁，守了一辈子规矩，没想到，最终栽到一个不守规矩的小崽子手里。这鬼地方，果真没什么意思，死了也好。” “这杯酒，算是为我送行吧。” 说完，六人举碗对碰，仰头共饮。 哐啷！ 酒碗坠落在地上，碎成几片。 冯铁匠手臂垂下，靠在柜台前，垂首长逝。 第53章 公道 眼看着陈棠、叶雨时两人就在眼前，却碰不得，风獒顿感无趣，打了个哈欠，道：“还要等到明天日落前，我就不在这耗着了，明天再来。” “谷村，你留在这里看着点，万一云娘没留神，被他们逃了可是大大的不妙。” 临走前，风獒半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将其中一位灰袍男子留了下来。 “是。” 谷村微微俯首，随后面无表情的来到走到一边，拿了把椅子坐在那，守在大堂。 风獒大摇大摆的离开。 云娘皱了下眉头。 跟在风獒身边的两位她认得，一位叫做谷村，一位叫许野，都是上隐，三品武者。 这个风獒看上去神经兮兮，肆意妄为，但心思缜密的很。 此人许是对她起了疑心，还特意将一位上隐留下来。 据她所知，这两位在多年前就已经打通六条经脉。 如今，极有可能已经打通第七条经脉！ 即便在三品武者中，这两位也绝对称得上高手。 “老冯的尸体……” 陈棠问道。 柳瘦道：“放心，我们会给他好好安葬。” 陈棠点点头，看向云娘，嘴唇开合，无声的说了四个字。 云娘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来，不动声色。 陈棠拿起蛟龙弓箭，与叶雨时上了楼。 回到房间，叶雨时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两人原本的计划，肯定行不通了。 现如今，那个谷村在大堂里守着，正门走不通。 影子楼周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就算他们跳窗离开，也会第一时间被人发现。 陈棠道：“先回去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再说。” 叶雨时沉默，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陈棠，便转身离开。 陈棠看着老冯留下来的蛟龙弓，还有一袋羽箭。 这上面，还沾染着一些老冯的血迹。 陈棠拿起蛟龙弓，摆好姿势，双手运劲！ 嗯？ 他动用七成力量，都无法将蛟龙弓拉至满月！ 果然是一张劲弓！ 旁边的箭袋，每一支羽箭都是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这一箭射出去，威力绝对异常恐怖，力量之大，恐怕五品武者以内气正面硬扛都挡不住！ 陈棠将弓箭背起来，在床上盘膝而坐，并没有休息的意思，而是在运行观想之法，恢复神魂之力。 今天是元日，他本不想再添杀戮。 可老冯的死，再度激起他的杀心！ 等到夜半三更，影子楼周围一片安静。 陈棠下床，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 不多时，云娘来到门口。 在上楼前，陈棠曾以无声的方式，说了四个字，三更上楼。 他相信，这四个字云娘应该能读懂。 云娘进入房间，轻声问道：“找我什么事？” “想请云娘帮个忙。” 陈棠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此时此刻，他所能求的人就只有云娘。 云娘大概能猜到陈棠所求，淡淡一笑，道：“你不张口倒好，一开口，就让我为难。” 陈棠沉默，等待云娘的决定。 “放你们两人离开影子楼也行，但我没法保证，你们能活着抵达港口，逃出隐者洲。” 云娘停顿了下，指着 陈棠道：“先让我离开就行。” 云娘眉头一皱。 这小子想扔下玉笛仙子，独自逃命？ 不对，他不是这种人。 云娘问道：“伱要去哪？” 陈棠道：“风獒在哪？” 云娘心头一震。 好个陈棠，真是胆大包天，诛杀令已下，他不想着逃走，居然还想去找风獒！ “你疯了吗？” 云娘皱眉。 “我没疯。” 陈棠神色平静，解释道：“我在那边搞出一些动静，楼下那位自然会被惊动。到时候，劳烦云娘通知雨……玉笛仙子，让她前往港口，立即开船离开，不必等我。” “不必那么麻烦。” 云娘道：“你逃走的时候，弄出点动静，多半就能将谷村引走。” 陈棠不答，再次问道：“风獒在哪？” “嗯？” 云娘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棠，缓缓问道：“你想杀了风獒，给老冯头报仇？” 冯铁匠死的时候，陈棠神色平静，甚至没流露出什么悲伤愤怒的神情。 所以，云娘一开始就没往这方面想。 毕竟陈棠与冯铁匠相识，也不过短短二十天。 当陈棠不断追问风獒的位置，她才反应过来。 “省省吧，你去风獒那里，等于自寻死路。” 云娘道：“风獒身边，最少有一百多位长老会的守卫军。这些守卫军都是五品之上，身穿坚硬护甲，即便是顶尖中隐都无从下手。” “更何况，跟在风獒身边那位许野，还是一位上隐，三品武者中的高手。” 陈棠略微沉吟，问道：“风獒身边的上隐，只有谷村、许野两位吗？” 云娘道：“这我不清楚，最少有两位上隐。” “有天隐在吗？”陈棠又问。 “没有。” 云娘这一次很果断的说道：“风獒只是风长老的弟子，身在隐者洲，谁敢打他的主意，犯不上天隐保护。” 陈棠若有所思。 面对三品的上隐，以他目前的战力和手段，肯定敌不过。 但若只是一位上隐，他未必没机会杀掉风獒。 或许可以用隐者的方式，来刺杀风獒！ 一旦得手，他就立即远遁！ 只要能逃到东海里，以他强大的肺腑，可以暂时在海底蛰伏一段时间，躲避追杀。 陈棠道：“风獒在哪，望云娘告之。” 云娘皱眉问道：“你是认真的？” 陈棠点点头。 云娘道：“一条疯狗而已，你躲远些便是了。” “但这条疯狗咬了人，所以，我非杀他不可！” 陈棠语气决绝，目光森然。 云娘看着陈棠，突然说道：“你认为老冯头的死，与你有关，所以心怀愧疚吗？” “跟你明说吧，你没必要这么想。隐者洲从没有什么情义，有的只是交易。” “你和老冯头之间也是如此，你付钱，老冯头给你打造兵器，就这么简单。他的死，只是因为有人坏了规矩，与你无关。” 陈棠淡淡道：“或许吧。” 停顿了下，陈棠道：“但风獒，我还是要杀。” “为什么？” 云娘道：“你和老冯头之间，也才认识二十天，你们之间更谈不上什么交情。” 陈棠道：“为了一口气，也为了还他一个公道。” “公道？” 云娘摇头：“这里有杀戮之道，有隐者武道，有各色人等的生存之道，唯独没有公道。” “有。” 陈棠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在这。” 第54章 瞬杀 云娘沉默下来。 半晌之后，她才笑了笑，道：“老娘没看错人，你的人情，果然值钱。” “云娘答应了？” 陈棠问道。 云娘道：“风獒在千竹城北的竹林中，住在一处别院内……” 一边说着，云娘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将一张简易地图和路线画了出来。 “这边有一处暗道，可以通向一里外的一口枯井。一会你走暗道，可以避开影子楼附近的耳目，从枯井上来，前往城北。” “到时候，我会在楼下大堂替你掩护一下，听到酒杯碎裂之声，你就趁机离开。” 确定陈棠的心意，云娘很快便做出了安排。 “多谢。” 陈棠拱手。 “保重。” 云娘点点头，将陈棠带到二楼的一间空房处，指明机关暗道所在，又拿出一套适合夜行的灰色衣服，便下楼去了—— “谷村兄，怎么不上楼找个房间歇息？” 云娘来到大堂，看见仍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谷村，笑着问道。 谷村睁开双眼，反问道：“这么晚，云娘怎么还不睡？” 云娘道：“老娘得盯着楼上那两位，哪里睡得着，万一被他们逃了，岂不成了笑话。” “云娘辛苦了。” 谷村面无表情。 云娘在柜台前，打了两碗酒，袅袅娉娉而来，姿态妖娆，媚笑道：“来，谷村兄，请你吃杯酒，精神精神。” “不必。” 谷村冷冷的说道。 “来嘛。” 云娘端着酒碗，送到谷村的嘴边。 谷村皱眉，猛然起身，想要避开。 “哎呀！” 云娘似乎吓了一跳，酒碗脱手，朝着地上掉落下去。 眼看着酒碗将要落地，谷村竟顺手一捞，将酒碗稳稳的接住。 “云娘，小心点。” 谷村将酒碗递了过去。 云娘恨得牙直痒痒。 她与陈棠约好了摔杯为号，酒碗碎裂的同时，吸引谷村的注意，掩盖楼上开启暗道的声音。 结果酒碗被谷村给接住了，愣是没出声。 云娘脸色一沉，看着泼洒的酒水，直接将手中的酒碗重重摔在地上，大声道：“谷村，你什么意思，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谷村看着发火的云娘，有些莫名其妙。 他似乎想到什么，微微皱眉，双耳一动，露出聆听之色。 “这人耳朵这么灵？” 闪过一道念头，云娘见势不妙，冷哼一声：“若谷村不放心，大可上楼去看，何必在这听来听去？” “我不担心。” 谷村摇摇头，道：“就算他们能离开影子楼，也逃不掉。” “哦？” 云娘听出谷村话里有话，问道：“怎么说？” 谷村淡淡道：“少主此行，有四位上隐陪同。” 云娘心中一惊。 风獒身边有四位上隐！ 其中一位就是谷村，在影子楼。 还有一位许野，跟在风獒身边。 剩下两位在哪？ 都在城外那处竹林别院，还是有其他安排？ 不论是哪种情况，陈棠此行，都会变得异常凶险！—— 距离影子楼一里外，有一间荒废的宅院。 三更时分，院子里的一口枯井，缓缓爬出来一道高大身影，正是从影子楼暗道跑出来的陈棠。 陈棠四下观望，又借助听风诀聆听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才动身前往城北。 他身穿灰衣，遮住脸庞，灰布将弓箭紧紧包裹住，系在背上，整个人在黯淡的星光下，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陈棠施展壁虎游墙功，沿着墙角，翻出院落，来到一处小巷里。 没走几步，他突然顿住，眼中闪过一抹惊愕。 巷子的路边，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两眼处黑洞洞的，身边放着一根拐杖，正是每天都能看到的算命瞎子！ 陈棠本来不打算理会，装作不认识。 可他转念一想，今日此去，不论成功与否，都无法在隐者洲呆下去了。 他身上还有一百多隐币，都没法花。 想到这里，陈棠故意改变步伐的轻重，来到算命瞎子身边，将怀中的金币，一股脑的放进那个破碗中。 碗里装不下，还溢出来一些。 “老朽算卦，可用不了这些。” 算命瞎子侧耳听了下，怪笑一声。 陈棠不答，担心声音被算命瞎子听出来，快步离去。 他尽量避开大路，在暗巷中迅速穿梭。 在这期间，他留意到，有一些隐者同样穿行在城里。 有的隐藏在角落里，伺机而动。 夜晚，完全是隐者的世界！ 陈棠再度转进一条小巷，还没走几步，前面的转角处，突然闪过一道身影，堵住巷子的出口。 来人约莫五十岁左右，身穿灰袍，神色冷峻，看着陈棠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 陈棠微微眯眼，神色凝重。 来者不善！ 此人服饰与风獒身边那两位极为相似，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在这个人的身上，陈棠嗅到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伱是谁？” 陈棠沉声问道。 来人缓缓道：“少主早就料到，你们可能会提前逃出影子楼，才命我在附近巡查，果不其然。” “我跟了你许久，本以为你和玉笛仙子约在什么地点碰头，但看上去，只有你一个人。” 陈棠暗暗心惊。 那条疯狗，居然想到了这一步！ 而且此人跟在他身后，他始终没有察觉。 此人恐怕是一位上隐，三品武者！ 来人缓步走来，淡淡道：“先将你杀了也好，算是有个交代。” 陈棠握紧长刀，一边后退的同时，一边凝神以待。 这个人带给他极大的压迫感。 他甚至不敢转身逃走。 他有种预感，自己一旦转身，必死无疑！ 此人的出手，必定是雷霆一击！ 就在此时，陈棠的身后传来一阵‘笃笃’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着地面。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身影从他身边走过。 陈棠惊出一身冷汗。 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而对面那个灰袍男子看到此人，也停下脚步，皱起眉头。 陈棠看着此人的背影，不禁愣了下。 算命瞎子！ “臭瞎子，这没你的事！” 灰袍男子盯着算命瞎子，冷冷的说道。 算命瞎子仿佛没听到对方说话，仍是一手握着拐杖，在前面不断探路，发出‘笃笃’的声响。 “找死！” 灰袍男子目光一冷，手臂一震，一柄长刀从袖口中滑落，刚好落在掌心中。 嗡！ 似乎是剑吟，又似乎是刀鸣。 寒光一闪即逝！ 算命瞎子脚步不停，灰袍男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两人身形交错而过。 下一刻，灰袍男子的喉咙上，浮现出一道血线，越来越大！ 扑通一声，灰袍男子仰面倒在地上，瞳孔涣散，喉咙鲜血喷涌而出，已经死了！ 陈棠骇然。 从始至终，灰袍男子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待陈棠抬头望去。 那算命瞎子已经没了踪迹，幽暗的巷子里，断断续续传来一道缥缈的声音：“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第55章 联手 一位上隐，就这样被算命瞎子瞬杀了！ 陈棠曾猜想过，算命瞎子应该有些手段，却没想到，战力竟如此恐怖。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算命瞎子收了钱，真给办事。 刚来千竹城的那个夜晚，算命瞎子收他一枚隐币，便帮他解一次毒。 今天收了一百多枚隐币，直接将一位上隐干掉了！ 早知如此，他多赚些隐币，干脆让算命瞎子出手，将风獒身边的上隐杀得干干净净。 当然，这不太现实。 陈棠定了定神。 路过那个上隐身边，在他身上摸出几张银票和隐币放入怀中，继续朝城北的竹林别院行去。 按照云娘指引的路线，没过多久，陈棠便在城外找出那处别院。 此刻，别院的大门口，有两位守卫正在来回走动巡逻。 除了双眼、双耳，口鼻露在外面，两名守卫身上其他地方，全部被金属护甲包裹，密不透风，简直无从下手。 怪不得，云娘和叶雨时都说过，长老会的守卫军很难对付。 陈棠站在远处的竹林中，缓缓从背上摘下弓箭，盯着远处两个守卫，心中盘算利弊。 他在暗处，这个距离之下，两个守卫根本发现不到他。 这种守卫并非全无弱点。 暴露在外面的双耳、双眼都是破绽。 有蛟龙弓在手，以他对弓箭的熟练和掌控，有把握一箭射死一位守卫。 只是，射死其中一人，必定会惊动旁边的守卫，甚至会惊动整座别院。 一旦竹林别院有所防备，陈棠将寸步难行。 就在此时，陈棠双耳一动，突然听到身后有些异动。 虽然声音极为轻微，细不可察，但他还是通过听风诀，感知到身后的空气中，出现了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有人在朝他靠近，而且速度极快！ “被发现了？” 陈棠心中一惊。 没想到，还没进入竹林别院，自己的行迹就已经暴露！ 陈棠想也不想，在转身的瞬间，便完成弯弓搭箭，瞄准来人的方向！ “嗯？” 看到来人，陈棠愣了下，羽箭险些松手射出去。 来人套着一袭灰色衣衫，在夜色下很难分辨，但那张绝美容颜实在太过惊艳，背负古剑，腰系玉笛，却是玉笛仙子叶雨时。 “你怎么来了？” 陈棠连忙放下弓箭，低声问道。 叶雨时淡淡道：“原来陈兄以为雨时是贪生怕死之徒，才不告而别，孤身犯险。” 陈棠解释道：“这事毕竟跟你没什么关系，不想牵连你，我过来只是出于一时义愤，想给老冯讨个公道。” “此事怎么与我无关？” 叶雨时道：“北乾，南夏的婴儿失踪，我一路追查来到这里，背后就是长老会。你为老冯讨公道，我也想为那些孩子讨个公道。” 陈棠听得出叶雨时的怨气，讪讪一笑，道：“这事是我考虑不周了。” 叶雨时却没打算就此放过陈棠，道：“我跟你说过，这些守卫军很难对付，风獒身边还有上隐，你只是五品，一个人跑过来送死吗？” 陈棠眨眨眼，问道：“雨时在担心我吗？” “伱胡说什么。” 叶雨时避开陈棠的目光，别过头去。 经过陈棠这么一打岔，她心中的怨气，倒是消散大半，没再继续追究此事。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 陈棠有些好奇，问道：“云娘告诉你的？” 叶雨时道：“你当时太平静了，反而显得不正常，我就猜测你可能动了杀机。另外，据云娘所说，风獒此行，有四位上隐随行。” “影子楼有一位，也就是说，这座别院中可能有三个上隐。” 陈棠想了想，道：“应该只剩下两个了。” “两个？” 叶雨时有些疑惑。 陈棠将来时发生的一幕，简单说了下，道：“咱们尽量不惊动其他守卫，潜伏进去，先靠近风獒住处。只要解决掉风獒，立即逃离。” 若是被惊动守卫军，别院中的上隐也会到场，风獒有所防备，两人就很难得手了。 叶雨时微微颔首，道：“若是惊动上隐，我来拖住他们，你去对付风獒。” “还是我来吧。” 陈棠道：“我有蛟龙内甲，应该能多拖延片刻。” 对付上隐，必定是凶险万分。 上隐，不仅仅是三品武者，而且还是精通诸多刺杀手段的三品武者！ 叶雨时看了陈棠一眼，问道：“你是三品吗？” “不是。” 陈棠下意识的说道，旋即眼前一亮，反应过来，问道：“你到三品了？” 叶雨时点点头，道：“其实早些时候，我就能突破了，只是有些顾虑。” 陈棠念头一转，便想明白了。 叶雨时若只是四品，来刺杀他们的人，就只是中隐。 但若她晋升到三品，便会有上隐出手。 他们再想要离开隐者洲，难度会变得更大。 而如今，诛杀令出现，隐者没了限制，长老会已经派出上隐。 叶雨时就没必要再压制境界了。 刚刚她回到房间里，就是在闭关突破境界。 达到三品之后，便找到云娘，诉说所求。 云娘感叹两人在危难关头，都在为对方考虑，不离不弃，生死与共，便没有为难叶雨时，也让她借助暗道离开。 陈棠精神大振。 叶雨时晋升到三品，二人联手，此番成功的几率又大了几分！ “打通了几条经脉？” 陈棠问道。 叶雨时道：“四条，双手，双足的经脉俱通。” “厉害。” 陈棠称赞一声。 武道到了三品通脉这个境界，要看内气的精纯程度和积累。 大多数人，只能在突破的时候，勉强打通一条经脉。 四品武者中的佼佼者，可以凭借精纯内气，一举打通两条经脉。 若是有人能在突破之时，一鼓作气，打通三脉，已经是万中无一，凤毛麟角。 像是叶雨时这般，能一口气打通四条经脉，更是天赋异禀，世所罕见。 叶雨时道：“也是机缘巧合，前些日子身中剧毒，靠着一口内气护住心脉强撑，与五毒散对抗。时间久了，身体被剧毒浸透，内气倒是凝练得越发精纯。” 说到这，叶雨时微微侧目，声音变得轻柔下来，“若是没遇见你，我早就死在这了。” 第56章 纳命来！ 千竹城北。 竹林别院，屋舍连绵，庭院内布局别致，有小桥流水，茶亭，灯笼，还有一些白纱、苔藓、假山、树木组成的山水，显得静谧和谐。 这些构造看似精美，实则暗藏杀机！ 别院中，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实际上，这里每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布置，阴影之下都可能藏着一名全身护甲的守卫！ 这些守卫隐藏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好似石雕一般。 只有一间屋舍里灯火通明，时不时传出一阵阵放浪的笑声，倒映出来的影子，显示出这里的主人正在欢饮达旦，好不快活。 风獒从影子楼回来，叫来两个随行的美姬，左拥右抱，饮酒作乐一直到现在。 “少主，那个玉笛仙子真有那么美，让你念念不忘？” “就是，有我和妹妹陪着，少主还想着别人。” 两位美姬一左一右依偎在风獒的怀中，语气流露出一丝酸意。 风獒感受着手掌中的柔软，重重捏了一把，听到美姬口中发出一声痛呼，才心满意足，嘿嘿笑道：“你们两个算是难得的绝色，但与玉笛仙子一比，却差的太多了。” “少主偏心！” “哼，就是因为得不到，少主才会这样惦记。” 两位美姬娇嗔一声。 “谁说得不到？” 风獒大笑一声，道：“明晚这个时候，那个玉笛仙子就是我风獒的人！” “少主，我听说那位玉笛仙子可是高傲的紧，不会轻易屈从的。” 风獒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粉瓶，轻轻摇了下，坏笑道：“只要一滴合欢露下去，多高傲的仙子都承受不住，乖乖趴在我的脚下承欢。想当初，你们两个不也是誓死不从，最后……” “少主！” 两个美姬似乎想到什么，霞飞双颊，嘤咛一声。 “什么人！”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道质问声音。 风獒神色一变。 这是许野的声音！ 叮叮当当！ 紧接着，门外响起一连串的兵器交接之声。 咔嚓！ 与此同时，窗户破碎。 “疯狗，纳命来！” 伴随着一声大喝，一道高大的身影拎着长刀闯了进来，目露凶光，杀气腾腾。 风獒定睛一看，竟是影子楼那个神州外来者陈棠！ “是你？好胆！” 风獒脸色大变，有些难以置信。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明天必死之人，居然敢在今晚跑到他的地盘上，还想要对他下手！ 谷村在影子楼，没发现此人离开？ 昭久呢？ 他明明安排昭久，埋伏在影子楼附近，观察动向。 昭久也没有任何示警，居然让此人摸到他的身边！ 若不是许野发现他的行迹，恐怕此人杀到近前，他都反应不过来。 实际上，陈棠和叶雨时两人早早就潜入别院之中。 两人注意到别院里隐藏在阴影黑暗中的诸多暗哨，大致数了下，约莫有一百人左右。 两人极为小心，尽量避开这些暗哨的视线范围，没有惊动他们，重点探查别院中两位上隐的所在。 巡查许久，两人只发现一位上隐。 第二位上隐的所在，始终没有找到。 就在此时，两人的行迹被上隐许野看破，出声示警。 既然已经暴露，就没必要再隐藏下去。 许野上前，直接被叶雨时拦住。 两人大战在一起。 二人都是三品武者，贯通经脉，可以做到内气外放。 但倏一交手，陈棠就看出来，许野的实力明显在叶雨时之上。 内气更加浑厚磅礴，最少已经打通六条经脉，甚至是七条！ 这边的动静，一定会惊动别院中的守卫军。 叶雨时与许野单打独斗，便已落在下风。 若是再有守卫军相助，叶雨时支撑不了多久。 必须要尽快将风獒解决掉！ 所以陈棠破窗而出，大喝一声，拎着长刀直奔风獒杀去！ 风獒在自家别院饮酒作乐，身边根本没有兵器。 可他毕竟是长老弟子，四品武者，反应也是极快，双手抓住两个美姬的腰间系带，将两人朝着陈棠狠狠扔了过去！ 与此同时，风獒朝着后面翻身一滚，摸向身后刀架上的长刀。 两个美姬身形不受控制，惊呼一声，直奔陈棠砸了过来。 两人身在半空中，手忙脚乱，眼中含泪，楚楚可怜。 眼看着就要接近陈棠的瞬间，两人在半空中乱抓的手，不经意的掠过发间，拔下上面的银簪！ 两人眼底同时闪过一抹杀机，同时出手。 一人刺向陈棠的喉咙，一人扎向陈棠的太阳穴！ 两人一层身份是风獒身边的美姬，另一层身份，也是训练有素的隐者！ 只要陈棠稍微迟疑，动了一点恻隐之心，两人就有把握将其当场刺杀！ 噗嗤！ 刀锋砍在血肉上的声音响起，血光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两个美姬的视线。 两人发现自己竟抬不起手臂，浑身无力， 她们低头一看，自己已经被砍成两半，内脏洒落一地，半边身体重重的坠落在地上，已经活不成了。 这种刺杀手段，若是换做刚到隐者洲的陈棠，或许还会上当。 可经过二十天来的洗礼，这种级别的刺杀，对陈棠而言，简直如同儿戏一般。 就在两个美姬手掌触碰到银簪的时候，陈棠连砍两刀，便将两人斩成两截。 随后收刀，弯弓搭箭。 箭在弦上，弓如满月！ 嗖！ 一箭破空而去。 风獒此刻才刚刚握住架子上的长刀，半跪在地上，就听到身后恶风响起，根本来不及反应。 太快了！ 距离太近，躲闪都来不及。 风獒想都不想，翻身一刀，朝着身后砍去！ 当！ 刀剑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这一刀，竟然没能砍断射来的羽箭。 刀锋与羽箭之间摩擦，带出一连串的火星！ 风獒手臂一震。 这一箭的力量太强了！ 他虎口传来一阵撕裂感，剧痛难忍，长刀差点脱手而飞！ 这一刀砍下去，还是将这支羽箭带的稍微偏离一点轨迹。 原本是射向风獒背心的一箭，由于风獒转过身来，羽箭微微偏移，直接没入他的肩胛。 噗嗤！ 箭头沾染着血迹，透体而出。 大半的箭身仍是卡在骨头缝隙中，巨大的力量带着风獒的身体，将他直接钉在地面的木板上！ “啊！” 风獒痛呼一声，想要挣扎起身，肩膀顿时传来一阵剧痛。 他心中一横，咬紧牙关，上身发力，猛地坐起身来！ 羽箭与骨头血肉摩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风獒差点痛得晕厥过去，已是大汗淋漓。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棠已经来到近前，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又将他踩了回去！ 咔咔咔！ 风獒感觉自己的胸膛，几乎要被踩爆，骨骼发出一阵渗人的声响，根本无法起身！ “啊啊！” 风獒口中发出一声惨叫，神色痛苦。 陈棠再度弯弓搭箭，瞬间拉至满月，居高临下，箭矢锁定风獒的脑袋，目光冰冷，问道：“听说你想试弓？” “我……” 风獒刚刚张口。 陈棠松手。 箭矢瞬间没入风獒的嘴，贯穿后脑，将其一箭钉死！ 第57章 大开杀戒 砰！砰！ 周围传来两声响动，距离此地最近的守卫破窗而入，冲了进来。 只可惜，为时已晚。 两人闯进来的时候，正看见陈棠一箭射死风獒。 “杀！” 两个守卫怒吼一声，双手持刀，朝着陈棠冲杀过来。 陈棠头都没抬，自顾拔出风獒身上的两支箭，放回箭囊中。 每一根箭都是由金属铸造而成，这也就是为何，刚刚风獒那一刀斩下去，没能将羽箭砍断。 只有这种特制的箭矢，才能将蛟龙弓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若有机会，还是尽量收回。 做完这一切，两个守卫刚好杀到近前。 刀光一闪！ 陈棠已经出刀。 两个守卫不闪不避，双手握住刀柄，朝着陈棠狠狠斩落下去！ 锵！ 刀锋划过金属，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陈棠微微皱眉。 他这两刀速度极快，而且力量惊人。 以他如今的力量，就算是身穿青龙甲，也会被他一刀破开甲胄，砍翻在地。 没想到，两刀砍在两个守卫的胸前，只是砍掉几块护甲碎片。 两人毫发无损！ 当然，陈棠两刀的力量太强。 两个守卫被砍得后退两步，原本斩向陈棠的长刀，也因此落空。 怪不得云娘和叶雨时都说过，长老会的守卫军不好对付。 眼前两个守卫只是五品，但穿着一身特制的护甲，护住全身，令人无从下手，等于战力提升一个层次！ 两个守卫可以完全无视对方的出手，全力进攻就可以了。 而且，这种特制的金属护甲，比陈棠想象中的要好许多。 整体上有些笨拙，但在关节连接处，像是手腕，脖颈，脚踝，膝盖各处都有保护。 这部分的护甲材质更加柔韧，堆积着层层褶皱，可以让守卫的行动变得相对灵活。 就在陈棠观察两个守卫的同时，两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第一时间上前。 实际上，两人很不好受，并非毫发无损。 陈棠那一刀，虽然没有破开两人的护甲，但刀身上传来的沧海劲，还是透过护甲，灌入两人的体内！ 两人感到胸口发闷，隐隐作痛，喉咙发咸，只能站在原地缓一口气，眼睛里浮现出一层血丝。 陈棠目光闪烁了下，看出两人的虚弱。 不等两人反攻，他再度上前，又是两刀斩过去。 陈棠的刀法太快了。 即便不在神照状态下，同阶也很少有人能挡住。 更何况，还是两个身穿护甲，相对笨拙的守卫。 当！当！ 两刀狠狠砍在两个守卫的胸口。 力量之重，刀身都被直接震断。 哗啦啦！ 刀身之上，传出一阵海潮之声。 两个守卫狂吐鲜血，应声而飞，重重摔落在地上，口中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陈棠这两刀，依旧没能破开他们身上的护甲。 但沧海劲爆发，宛如惊涛骇浪般涌入两人的胸膛，冲散内气，五脏六腑遭到震荡，浮现出一道道裂痕！ 两人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还想要挣扎起身，却数次无功。 就算没死，也已经废了，失去战力—— 另一边，战况激烈。 叶雨时与上隐许野在半空中大战，两人身法极快，穿梭于假山、凉亭、树木之间，兔起鹘落，剑影交错，令人眼花缭乱。 一番交手下来，她已经推测出，许野是打通七脉的武者，力量在她之上。 凭借精纯内气，和精妙剑招，她还能与许野周旋，有来有回。 可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别院中的守卫军。 随着越来越多的守卫军加入战团，她逐渐落入下风。 许野一刀横斩过来。 叶雨时足尖点地，迅速后撤，身法飘逸。 但在她的身后，正有两个守卫军冲杀过来，手握长刀，目光冷厉。 一人兜头便砍，一人拦腰一斩。 前方的许野如跗骨之蛆，追击而来。 叶雨时轻叱一声，整个身形突然横在半空中，人剑合一，剑身涤荡开来，在半空中旋转，划出一道道完美弧线。 霎时间迸发出一片光雨，耀眼夺目！ 两个守卫的耳边，竟听到一阵阵雨声。 叮叮当当！ 刀剑碰撞，金戈交击之声不绝于耳，犹如大雨倾盆，又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两个守卫定在原地，叶雨时与二人擦肩而过。 许野如影随形。 路过两人的时候，瞳孔微微收缩。 两人的身上，渗出一道道血迹，已是遍体鳞伤。 这些守卫的坚硬护甲，挡不住夜雨剑的锋芒。 叶雨时刚刚冲出来，迎面又是三道刀光。 咔嚓！ 叶雨时横剑一斩，剑气吞吐，瞬间将三柄长刀斩断。 可就是这么一耽搁，许野再度追杀上来，连续两刀，角度阴险，直指叶雨时身上要害。 叶雨时连忙躲避。 刺啦！ 她的动作稍慢，许野的刀锋便划破叶雨时身上的灰袍，只差一点便已负伤。 与此同时，两侧又有守卫掩杀上来。 看这两个守卫的架势，明显是四品武者。 叶雨时压力大增。 她单手持剑，一边抵挡许野的攻势，一手摘下腰间玉笛。 玉笛轻轻拂动，划过虚空。 叶雨时的指尖，按住玉笛上的几个孔洞，以特殊的指法内气，催发出一阵奇异悠扬的笛声，绵绵不绝。 冲上来的众多守卫还在保持猛烈的攻势，围攻叶雨时。 但很快，随着笛音声声入耳，众人仿佛中了魔怔，手脚不自觉的慢下来，站在原地。 有人惊疑不定，有人已是满头大汗，更有人神色痛苦。 这种笛音仿佛有种魔力，众人体内的内气有些不受控制。 一旦强行运气，内气便会在经脉中乱窜，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不止如此，众人心脏跳动也越来越快，不受控制，仿佛要炸开一般，难受的想要吐血！ 有人连忙后退，离叶雨时远一些，这种不适感才淡了一些。 别说是他们，就连对面的许野出手动作，都略微放缓，刀法出现一丝停滞。 叶雨时暗道一声可惜。 若是单打独斗，她甚至有机会将许野反杀。 可眼下，她陷入围困，刚刚挡住周围一众守卫的攻势，斩杀两人，许野就已经反应过来。 他第一时间以内气封住耳窍，将笛音隔绝在外。 与此同时，许野长啸一声：“四品以内气封住耳窍，五品远离战场，塞住双耳再回来！” 五品武者没能打开耳窍，只能借助外物，封堵住双耳才能隔绝笛音。 就在此时，一道乌光闪过。 许野眼角跳动，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挥刀一斩！ 锵！ 一支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箭矢坠落下来。 却是陈棠杀了风獒，两个守卫，站在远处，拉开蛟龙弓，隔空一箭射来！ 这一下，许野可惊出一身冷汗。 比刚刚与叶雨时交手，还令他心惊！ 箭矢破空，必有异响。 正常来说，他根本不会抵挡的如此狼狈，险些中箭。 刚刚他以内气堵住双耳，不会被叶雨时的奇异笛音所扰，但这等于丧失了五感当中，极为重要的听力。 所以，他只能用双眼来判断。 若非多年的生死历练培养出来的战斗嗅觉，再加上眼角余光瞥见，恐怕他已经被陈棠一箭射死了！ 叶雨时眼前一亮，抓住机会，连续出手，剑势密集如雨，将许野笼罩进去，重新占据上风。 “三品果然难杀。” 陈棠轻喃一声，却并不在意。 他刚刚只是尝试一箭，若是无法将其射杀，也无所谓。 陈棠再度弯弓搭箭，又是一箭破空，化作乌光，瞬间没入一个四品守卫的左耳，贯穿整个头颅！ 许野凭借着身法、经验、反应，能躲开或是挡住陈棠的箭。 但这些守卫军穿戴全身护甲，相对笨拙，不够灵活。 又受到玉笛仙子笛音的影响，在陈棠眼中，这些人简直就是一个个活靶子！ 嗖！ 又是一箭破空而来。 一个五品守卫被叶雨时的笛音影响，心脏剧烈跳动，不敢继续出手，站在原地刚想缓一口气，就被陈棠一箭射穿眼眶，当场毙命！ 即便只是双眼、双耳，口鼻露在外面，对陈棠的射术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配合入神坐照，瞬间锁定要害，简直是箭无虚发！ 陈棠不断变幻位置，移动身形，拉开距离的同时，接连射杀守卫军的同时，陆续从守卫尸体上回收箭矢，循环利用。 然后继续弯弓搭箭，射杀守卫…… 没过多久，一百余位守卫被陈棠射杀的七零八落，损失惨重！ 这些守卫经过特殊训练，早已漠视生死。 可面对这样单方面的屠杀，守卫中的一些人也有些受不住了。 四品守卫，以内气封住双耳，抵挡叶雨时的笛音，就听不到箭矢破空之声。 再加上陈棠不断变幻位置，经常出现在他们身侧，简直防不胜防。 后来，不论是四品守卫，还是五品守卫，干脆放弃封堵双耳，而是选择远离叶雨时，避开笛音的范围。 众人站在外围，不断收拢阵型，聚集在一起，凝神以待。 但叶雨时依仗身法，反倒追了过来，始终在他们身边徘徊。 众人简直是苦不堪言，近乎崩溃。 他们身穿厚重护甲，身法不快，躲又躲不开，追又追不上。 被叶雨时和陈棠二人当成风筝一般，反复拉扯。 笛音乱心，箭矢索命，守卫军承受着双重折磨！ 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不断倒地，人数越来越少。 整座竹林别院，被陈棠、叶雨时二人杀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第58章 斩三品 许野眼看守卫军损失惨重，人数越来越少，暗自着急。 少主已经身死，若是这里的守卫全军覆没，他回去复命，恐怕也是死罪难逃。 叶雨时打通的经脉没有他多，内气略逊一筹，但其剑法之精妙，乃是他生平仅见，剑势绵密如雨，极难招架。 凭借这手剑招，便与他斗得有来有回。 想要短时间内将其制住，根本不现实。 而且，这两人配合的太好了！ 一百余位守卫军被他们四处牵扯，耍的团团转。 奇怪的是，那个陈棠好似不受笛音的影响？ 怎么回事？ 许野看的清楚，此人双耳中，明明没有塞入任何东西。 难道这玉笛仙子的音律之法，还能选择性攻击，自己男人就没事？ “这对狗男女！” 许野越想越是恼火。 在他看来，陈棠、叶雨时肯定搞在一起了，若非如此，怎会配合的如此默契？ 眼看着叶雨时朝着仅剩的十几个人守卫冲去，想用笛音来牵制众人，许野目光一扫，盯上站在外围，不断弯弓射箭的陈棠！ 既然杀不了玉笛仙子，便先将此子宰了再说！ 许野身形一闪，没入黑暗之中，只见一道影子正飞速靠近陈棠。 叶雨时见许野没有追过来，便意识到对方的意图。 “陈兄小心！” 叶雨时朝着许野的方向追赶过去，出声示警。 “晚了！” 许野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已经摸到陈棠身后，目光阴冷，长刀一撩，从下至上朝着陈棠刺去！ 陈棠早就察觉到异常，在许野出手的刹那，他便进入神照状态，朝着前方一个翻滚。 哧！ 刀气喷涌而出，撕裂陈棠的一片衣衫。 许野出手太快了！ 相差两个境界，三品武者内气外放，有刀气的加持下，攻击范围，杀伤力都大幅上涨！ 即便在神照状态下，陈棠都差点中刀。 若是单打独斗，他未必能扛过十刀！ 这意味着，即便是神照一刀，许野都能躲闪过去。 像是鬼隐这种顶尖的四品武者，都能挡住五品陈棠的神照一刀。 许野身为打通七条经脉的三品武者，反应更快！ 许野一刀落空，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此子果然有点手段。 这必中的一刀，都被他躲闪过去。 许野一刀落空，脚步不停，如影随形，抬手便准备斩出第二刀。 嗡！ 就在此时，身后剑吟声响起，叶雨时杀到。 身后仿佛有狂风暴雨，对方长剑还未至，剑气吞吐，便让许野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脊背发凉。 第二刀砍下去，就算能杀死陈棠，他也会遭到重创，甚至可能命丧当场！ 对于隐者而言，为了完成任务，隐者随时都要做好以命换命的准备。 可他毕竟是上隐，换一个五品武者的命，太不值了。 转念之间，许野身法不停，起落之间追上陈棠，一掌拍向陈棠的背心！ 剩下那十几个守卫看到这一幕，迅速朝这边靠近。 陈棠神色微凝，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若是他继续躲避，倒也可以。 甚至有机会将其余守卫全部杀了，再掉头回来，与叶雨时联手。 但那时候，许野极有可能远遁离去。 若许野一心想走，即便他和叶雨时联手，也很难留下此人。 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上隐，对两人的威胁太大了！ 倒不如此刻卖个破绽，冒险一搏，将他留在此地。 电光火石间，陈棠做了决定，猛然转身，面对许野拍过来的一掌，在神照状态下微微后撤，掌握好两人之间的距离。 同时，他体内骨骼噼啪乱响，含胸拔背，整个胸膛向内深深塌陷一寸！ 就是这么一寸，让许野一掌落空！ 这便是入神坐照下，细致入微，洞悉无遗，对于双方距离的极致控制！ 所以，神照境的宗师强者之所以强大，不仅仅在于自身力量，而是源于各个方面的提升。 “哼！” 许野冷笑，脸上闪过一丝讥诮。 此子太天真了，低估了三品武者的实力！ 他单手持刀，一边抵挡住叶雨时的剑招。 另一只手掌几乎贴在陈棠身前，内气猛然爆发，一股凶猛的气劲从掌心中喷涌出来，重重印在陈棠的胸口上！ 虽然只是内气外放，隔空一掌，但这道掌力，也足以将此子的脏腑震得四分五裂！ 刺啦！ 内气瞬间将陈棠胸前的衣衫撕碎，陈棠的胸口，浮现出一层浅浅的掌印！ “噗！” 陈棠口吐鲜血。 许野却皱了皱眉。 不大对劲。 陈棠胸口那层掌印太浅了，而且迅速恢复如初！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棠的双手已经搭在他的手腕上，手肘关节处，施展擒龙功，力量瞬间爆发！ 咔嚓一声！ “啊！” 许野惨叫。 剩下的守卫刚刚冲到近前，便看到许野的一条手臂，被陈棠生生折断，森白的骨头岔子刺破血肉皮肤，暴露出来，触目惊心！ 实际上，刚刚陈棠是故意卖的破绽。 若是被许野一掌拍实，就算有蛟龙内甲，他也没把握能接下来。 可若是隔空一掌，只是内气凝聚的掌力，凭借蛟龙内甲，却能抵挡大半伤害。 更重要的是，陈棠必须要让许野的这道掌力爆发出来，才能反击。 若是这道内气一直在许野的手臂经脉中，即便他施展擒龙功，也无法得手，还可能会被内气震伤。 当许野隔空打出一掌，内气倾泻而出，左臂经脉空虚，正是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 陈棠擒拿住手臂的关节，瞬间发力，将其折断！ 这一番变故，完全超出许野的意料。 骤然遭此重创，剧痛之下，许野的刀法也出现一丝停滞慌乱。 叶雨时目光大盛，抓住许野的破绽，剑身颤抖，迸发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光雨。 噗噗噗！ 许野左臂耷拉着，勉强护住要害，但身上还是多出几道剑伤，血流如注。 他想也不想，掉头就逃。 就在此时，他的眼前浮现一抹惊艳无匹的刀光！ 若换做平常，这一刀根本对他造成不了威胁。 但此刻，他身受重伤，身法反应都慢了许多，明明脑子中想要躲闪，身体却慢了半拍。 噗嗤！ 许野突感喉咙一凉。 下一刻，他整个人好似飞了起来，天旋地转，意识消散前，隐约看到了一具无头尸体，无力的倒在地上。 许野，三品上隐，被陈棠、叶雨时两人联手斩杀，横尸当场！ 第59章 第四位上隐 许野一死，剩下十几个守卫根本抵挡不住，被陈棠、叶雨时二人联手，砍瓜切菜一般，杀得片甲不留，全军覆没！ 已经决定离开隐者洲，陈棠没有浪费时间摸尸，将箭矢收回后，便一把火将这别院烧了。 随后和叶雨时一道，展开身法前往城西港口。 此地不宜久留，这边的动静，应该会将影子楼的那位上隐谷村吸引过来。 两人正好趁机坐着货船离岛。 “你伤的怎么样？” 叶雨时刚刚看见陈棠被许野拍了一掌，口吐鲜血，有些担心，有意放缓脚步。 “无妨。” 陈棠道：“此人只是隔空一掌，掌力又被里面的内甲挡住大半，只是内腑略有震动，影响不大。” 提到此事，陈棠又道：“说起来，我受这一掌都要怪你。” “啊？” 叶雨时微微一怔。 陈棠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一直用玉笛扰乱他，他便以内气封堵双耳，导致我有一个惊天动地的绝招无法释放……” 叶雨时原本还以为，陈棠在怪她没能拦住许野，才导致自己挨了一掌。 此刻听陈棠的语气，便知道他在开玩笑。 叶雨时顺着问道：“什么绝招，这么厉害？” “也是一招音击之术。” 陈棠道：“这个绝招释放出来，就算是三品武者，也要被我一嗓子喊懵。” 虽是半开玩笑的说，但当时与许野交手，陈棠没有释放《狮子吼，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 许野内气封耳，就算他释放狮子吼，也是无用。 叶雨时似乎想到什么，有些好奇的问道：“我的笛音，似乎影响不到你？” 陈棠修的是横练之法，没有内气，在这方面影响不到陈棠。 但她的笛音，不仅针对内气，还针对血脉！ 所以，一些五品武者才会感到心脏越跳越快，不受控制，要炸裂一般。 陈棠笑道：“还是有些影响，但被我压下去了。我的武道，不仅横练肉身，还在修炼血脉。” 一边说着，他一边搬运血脉，体内顿时传来一阵海潮之声。 在海底修炼的这段时间，陈棠已经将血脉修炼到另一个层次。 甚至还要胜过武帝口中的血如铅汞！ 所以，他的血脉才能压制住八尺的血脉秘术，才能逼出血液中的剧毒，甚至抗衡玉笛仙子的笛音。 正因为如此，陈棠和叶雨时两人联手，才会爆发出极大的杀伤力，看上去好似配合多年的搭档，默契无间，珠联璧合。 许野在大战之中，哪里能想这么多。 他还以为玉笛仙子的笛音，能认出陈棠是自己人，所以选择性攻击。 实际上，笛音悠扬，哪里能分辨出敌我。 陈棠、叶雨时身形疾驰，无意间对视一眼，又同时避开目光。 两人的心里，同时想到刚刚在别院中的一幕。 他们之间，好像确实有种默契，像是心有灵犀。 叶雨时微微摇头，止住这种念头，道：“云娘说，风獒身边有四位上隐，如今却只出现三位，还有一个在哪？” 陈棠二人本以为，风獒的身边，应该有两位上隐。 但当陈棠将风獒杀死，都只有许野一人。 这意味着，第四个上隐肯定不在别院中！ 云娘的情报有误？ 两人脚步不停，穿过重重竹林，距离城西港口越来越近，已经能隐隐看到那艘货船的轮廓。 陈棠心中一动，突然说道：“我知道第四位上隐在哪了！”—— 影子楼。 谷村正襟危坐在大堂里，双眼半睁半闭，面无表情。 “你在这干坐半宿，不嫌累吗？” 云娘抬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谷村道：“云娘今晚也没睡。” 云娘道：“我可睡不着，老娘还得看着点楼上那两个人呢，别被他们跑了。” 谷村淡淡道：“若是我没猜错，楼上那两位此刻已经跑了吧。” “啊？” 云娘故作不知，惊讶的问道：“怎么可能，没听见动静啊！” “呵呵。” 谷村睁眼看向云娘，微微冷笑：“云娘，这两人跑没跑，你心知肚明。” 啪！ 云娘瞬间翻脸，拍案而起，呵斥一声：“伱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少拐弯抹角的！” 谷村没打算跟云娘闹翻，只是悠然道：“此事缘由，我自会禀告长老会。另外，少主虽然年轻，但心思缜密，早就防着这一手，做了万全的安排。” “就算那两人能逃出影子楼，也逃不出千竹城。” 云娘一声冷笑，道：“话可别说的这么死。” 谷村道：“少主已经将他们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包括城西港口的那艘货船！” 云娘凤眼微眯。 谷村留意到云娘眼神的变化，继续说道：“岛上能远航的船，都在长老会的手中。目前唯一能离岛的船，就是城西港口沈家的货船。” “只要控制住这艘货船，不论他们二人躲在哪里，都插翅难逃。少主怎么可能漏过这最重要的一环，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云娘冷冷的说道：“那是天壶洲沈家运输兵器甲胄的货船，你们动沈家的人，就不怕连累隐者洲与川西国交恶？” “放心。” 谷村道：“哲二他们有分寸，少主叮嘱过，将船上的人控制住即可。” “你们四位上隐，一位在我这，一位在影子楼附近，一位守在货船上，一位陪在风獒身边，各自镇守一方，看上去确实无懈可击。” 说到这，云娘略作停顿，自顾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这些安排的前提，是他们两个离开影子楼，就会选择逃命。” “不然呢？” 谷村还没反应过来。 云娘微微一笑，不再理会他了。 就在此时，影子楼的大门突然被人撞开。 几位隐者气喘吁吁的闯进来，看见大堂里的谷村之后，连忙上前说道：“谷长老，城外长老会那处别院大火，里面尸横遍地，一百余位守卫全部身亡，风獒……” 谷村腾地一声站起身来，神色大变，一字一顿的厉声道：“继续说！” “风獒身死，被人一箭射穿了脑袋。” “许长老也死了，身首异处。” “什么！” 谷村心中大怒。 他终于明白云娘刚刚欲言又止的话。 那两人离开影子楼，根本没选择逃跑，而是杀了回去，将他们的家给端了！ 第60章 船上激战 夜色沉沉，海风徐徐。 城西港口停靠着一些小型渔船，在风浪中微微起伏，沈家货船像是一头远古巨兽停靠在港口，周围一片安静。 陈棠和叶雨时两人各自施展身法，悄无声息的登上货船。 甲板上空无一人。 这个时间，货船上的人应该已经睡下。 但却不可能连一个守夜人都没有！ 陈棠、叶雨时二人望着黑漆漆的船舱方向，对视一眼，朝着那边缓缓靠近。 陈棠握住从许野手中捡来的隐刀，叶雨时缓缓抽出背上的古剑。 路过货船中间桅杆的位置，叶雨时似有所觉，神色一变，伸手推向陈棠，口中轻喝：“小心！” 刺啦！ 头顶上传来一声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裂，凛冽的杀气汹涌而至！ 陈棠被叶雨时一推，想都不想，立即进入神照状态，反应身法速度大增，身形一矮，朝着身边横滚过去。 噗！ 叮叮当当！ 陈棠还没起身，上空便传来一阵兵器碰撞之声。 他抬头一看，叶雨时正在高空的横杆上与一位灰袍男子大战。 两人刀剑碰撞，火星四溅，脚下在手臂粗细的横杆上移动，如履平地，时而腾空跃起，时而凌空虚度。 灰袍男子攻势凌厉，很快将叶雨时逼到横杆尽头。 叶雨时脚下踏空，脚底迸发出一股内气，借着这股新生力量在半空中横移半圈，衣袂飘动，翩若惊鸿，又绕到灰袍男子身后，出剑还击。 陈棠看得仔细，叶雨时的左臂上有一处刀伤，鲜血渗透，一片殷红。 却是刚刚为了救他，躲闪不及，中了一刀。 第四位上隐现身！ 在登船之前，他就猜测此人可能已经提前来到货船上。 可即便他足够小心谨慎，却还是险些中招。 货船停靠在港口，风帆都已经收起来，放在高处的横杆上。 灰袍男子刚刚就是隐藏在风帆后面，收敛气息，突然以长刀撕裂风帆，发动刺杀！ 三品隐者隐匿起来，若是有心刺杀，以陈棠目前的修为，确实很难防备。 除非他进入神照状态，才能察觉到异常。 但神照有时间限制，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保持神照状态。 望着半空中在夜色中交错的两道身影，陈棠摘下背上的蛟龙弓，弯弓搭箭。 可灰袍男子身法如同鬼魅，残影重重，难辨真假，比许野还要棘手。 十个呼吸过去，陈棠始终无法锁定他的真身。 壁虎游墙功，毕竟需要一堵墙才好借力，他旁边只有几根高高竖起的桅杆。 这两人在高处的横杆上激斗，陈棠没有内气，凭借手脚，倒也能顺着桅杆爬上去。 可速度太慢，上去之后，两人又不知飞到何处。 横练肉身之法，陈棠同阶没有对手，可在轻功上，确实有着天然的缺陷。 这种情况，陈棠只能用弓箭站在远处支援。 就在此时，叶雨时的声音传来：“有人来了，先开船！” 陈棠暂时收起弓箭。 看两人的战况，叶雨时暂时没有危险。 陈棠看了一眼千竹城的方向，那边在夜色的笼罩下，什么都看不到。 但叶雨时站在高处，肯定比他先察觉到异常。 这个时间，影子楼的谷村肯定已经得到消息，应该正朝这边赶来！ 若是两位三品上隐，两人就很难应付了。 陈棠身形一动，朝着船舱冲去。 咔嚓！ 陈棠一头撞开船舱大门。 在大门碎裂的刹那，两柄长刀拦腰斩来。 在门口，有两个长老会的守卫等候多时！ 陈棠却好似早有准备，撞碎大门的瞬间，身形后撤。 待对面两刀落空，陈棠身形再度冲杀上去，迎面两刀，刀身上潮汐声响起，长刀重重劈砍在两位守卫的头顶上！ 当当！ 两刀砍下去，将两个守卫的头盔砍出一道深深的刀痕，依旧没能破开防御。 但刀身迸发出来的沧海劲，却如惊涛海浪般透过头盔，涌入两个守卫的脑袋中。 两个守卫只觉得头顶传来一阵剧痛，脑袋里仿佛传来水声响起，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陈棠路过两人身边，随手两刀，从两个守卫的眼眶灌入，将两人斩杀。 在这个船舱里，都是货船上的水手船员，沈家随从护卫，其中有两个熟悉的面孔，正是跟在沈钰身边的尹大和小蒲。 众人一脸震惊的看着闯进来的陈棠，两刀震晕两个长老会守卫，又是两刀杀死，好像杀了两条鱼那么简单。 外面出现这么大动静，都没人出来，陈棠就猜到，沈钰众人肯定被控制住了。 小蒲看看陈棠，又看向内舱。 陈棠大步流星，拎着长刀穿过人群朝着内舱行去。 轰！ “杀！” 陈棠刚刚抵达门前，舱门从里面撞破，四个守卫出现，同时扬起长刀，结成阵势，朝着竖劈过来。 陈棠目光大盛，不退反进，神照状态下，一记横扫八荒！ 在四柄长刀还未砍下来之前，他的刀锋便先一步横斩在四个守卫的胸前，潮汐声响起，沧海劲迸发，四个守卫口吐鲜血，瞬间跌飞出去！ 沈钰就在内舱中，见到陈棠之后，她神色激动，不自觉的瞪大双眼。 陈棠进入内舱，在四个守卫还没起身前，便接连几刀，将几人斩杀！ “陈大哥，你来了！” 沈钰连忙起身，道：“他们在这守着我，不让我们离开。” 沈家众人此刻也回过神来，纷纷起身，来到内舱。 陈棠看着沈钰，给她一个眼色，低声说道：“得罪了！” 说罢，他长刀一横，放在沈钰的脖颈上，大喝一声：“让他们开船！” 沈钰愣了下，旋即会意。 陈棠此举是不想因此连累她。 就算将来有隐者找上门，也可以说，她开船离岛，是被陈棠胁迫为之，身不由己。 “你做什么！” 尹大关心则乱，呵斥一声。 小蒲似乎想到什么，上前拉住尹大，摇了摇头，道：“小姐在他手中，不要轻举妄动。” 沈钰连忙说道：“不错，你们速度归位，启航离岛，不得迟疑！” 沈家众人刚刚见识过陈棠的手段，自家小姐又被制住，只得应允，各自散去。 来到外面，众人扯起风帆。 好在这艘货船上是多桅杆的构造，被灰袍男子撕裂一面风帆，还有两面风帆，升起之后，借助风力，缓缓驶离港口。 “千竹城那边有人追过来了！” 小蒲从外面跑进来，神色慌张的说道。 “我去解决，你们小心。” 陈棠嘱咐一声，道：“若遇到危险，自保为主，不必硬抗，停船也没什么。” “你，你也小心。” 沈钰连忙点点头。 第61章 葬身海底 陈棠钻出船舱，叶雨时与灰袍男子两人仍在激斗，却已经从半空中的横杆来到甲板上。 “哲二，少主和许野都被他们杀了，一定要留下他二人！” 港口方向传来一声厉喝。 陈棠循声望去，只见谷村已经来到港口，在他身旁，还站着十几位隐者。 驻扎在千竹城外的守卫军，已经全军覆没。 能让谷村动用的力量，只有千竹城内的众多隐者。 事发突然，短时间内他只能将影子楼附近的隐者带过来。 长老会的召集令已经发出去，黑夜中，还有更多的隐者飞檐走壁，正朝着港口疾驰而来。 这等于是隐者组织高层发出来的一次悬赏任务，奖励极为丰厚。 此刻，货船已经驶离港口，但距离并不远。 “杀！” 谷村目光冰冷，朝着货船的方向遥遥一指。 在他身旁的十几位隐者，纷纷跃上港口附近的渔船，很快便有三艘渔船离开，朝着货船方向驶来。 陈棠瞄准其中一艘渔船，一箭射了过去！ 他居高临下，站在船尾，箭矢划过黑暗。 等渔船上的隐者听到‘呜呜’的刺耳风声，为时已晚。 噗嗤！ 伴随着一声惨叫，一箭射穿两位隐者的身体，血流如注。 “小心！” 有隐者高呼一声。 呜！ 第二箭紧随而至。 另外一艘渔船上，也有一位隐者被当场射杀！ 距离太远，再加上海风阵阵，众位隐者的暗器，根本扔不到货船上。 但陈棠以蛟龙弓射出来的箭，威力十足，可以将他们轻松斩杀！ 有的隐者惊慌之下，纷纷跳船，跃入海中。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纵身跃起，横跨十几丈的虚空才力竭，身形坠落。 但此人足尖踩在海面上借力，只是沾湿脚底，便再度凌空而起，横渡而来。 只是几个起伏，距离货船已经不足十丈！ 三品上隐，谷村！ 东夷族的身法，确实有过人之处。 不借助渔船外物，百丈距离，转眼即至。 陈棠死死盯着谷村，目光微凝。 两个三品隐者联手，实力肯定要大过他和叶雨时。 一旦货船停下来，后续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隐者追杀过来。 两人根本应付不过来。 绝不能让此人登船！ 陈棠在等待一个最佳时机，就在谷村已经靠近货船，最后一次身形下落，即将踏在海浪上的瞬间，陈棠的箭矢抵达！ 射出这一箭，陈棠便将蛟龙弓箭扔在船尾，持刀纵身跃下，朝着谷村扑去！ “嗯？” 谷村微微皱眉。 这一箭来的时机，让他感到一阵烦躁。 即便是三品武者，消耗内气，也不可能长时间凌空疾驰。 他身在半空中，无处借力。 刚好一箭射来，他避无可避，只能抽刀格挡。 当！ 这一挡，他的身形下沉，海水瞬间没过双膝。 与此同时，陈棠双手持刀，从天而降，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伴随着阵阵海潮声，声势骇人，简直无可抵挡！ 若谷村在陆地上，有诸多手段可以化解，进退自如。 但他双膝没入海面上，行动受限。 面对陈棠气势汹汹的一刀，无处闪避，只能抬手举刀格挡。 锵！ 双刀相撞。 正常来说，在力量上，陈棠绝对不是三品武者的对手。 但谷村无处借力，纵然内气爆发，一刀弹开陈棠，自己也被巨大的反震之力沉入海中。 陈棠倒飞出去，翻身沉入海中，迅速消失不见。 “今日定要将此子斩杀！” 沾湿双腿，已经让谷村心中恼火。 如今，竟然浑身都被海水浸湿！ 谷村已经怒火中烧。 他屏住呼吸，正要跃出水面，旁边突然涌来一股暗流。 像是有利器破开海水，横斩过来。 谷村反手一刀，朝着旁边劈过去。 刚刚出手，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他的长刀在海水中的受到巨大的阻力，不但速度大减，而且他所修炼的刀法，在海水中也发挥不出来。 咚！ 双刀相撞，在海底发出一声闷响。 这番交手，使得谷村身形再度下沉。 他转过身来，正要追杀过去，却发现陈棠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谷村没有理会，内气从脚底涌泉穴喷涌而出，准备跃出海面。 就在此时，又是一股暗流袭来。 没来得及浮出海面，谷村便要回身格挡。 咚！ 双刀相撞，一触即分。 谷村身形再度下沉。 陈棠跟着东海巨妖在海底修炼，水性纯熟，已是世间罕见，隐者虽然也有这方面的训练，却哪里比得过他。 在陆地上，他根本不是三品上隐的对手。 只有在海底，他才有机会，占据绝对优势！ 陈棠在谷村周围，与其不断周旋，慢慢消耗。 在海底拖得越久，他的胜算就越大！ 谷村越打越是烦躁。 他甚至已经感到肺腑不适，有些窒息！ 浮光掠影是十大轻功之一，但有个默认的前提，就是在陆地上。 在海底，谷村纵然掌握浮光掠影的身法，也完全发挥不出来。 相反，陈棠在海底身法灵活顺滑，如同一条游鱼，好似在水中施展‘浮光掠影’一般，就在他周围徘徊。 一旦谷村想要跃出海面，陈棠便会继续缠上来，根本不给他机会！ 若是静立不动在海底闭气，谷村能坚持上百个呼吸。 可在海底缠斗，肺腑里的气息消耗太大了，这一会便已达到极限！ 谷村最初还算淡定。 他的想法很简单，他无法换气，陈棠也无法换气。 他打通七条经脉，内气浑厚，总要比陈棠能多撑一些时间。 可随着时间推移，谷村有些慌了。 那个陈棠看上去跟没事人一样，就在海底跟他耗着，刚刚还顺手捅翻了一艘渔船！ 这人修炼的什么功法，难道能在海里呼吸？ 窒息感越发强烈，实在忍受不住，谷村趁机朝着海面游去。 即将抵达海面之时，旁边再度传来一股暗流。 谷村横刀一挡，同时猛地朝上面探头，想要换一口气。 只要一口气就行！ 可他的头皮才刚刚露出海面，双腿便感到一股巨力，却是陈棠抓住他的脚踝，朝 谷村心急如焚，肺部几乎要炸开！ 他实在忍耐不住，张开大口，灌了一大口海水，身形迅速下坠。 谷村双足狂蹬，手中胡乱抓着，头昏脑涨之际，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谷村双目圆睁，胸口已经被长刀洞穿，鲜血涌动，染红了海水。 咕咚咕咚！ 谷村吐出最后几口气息，眼神逐渐涣散，浑身无力，缓缓沉入幽暗的海底，最后只看到陈棠一道远去的背影。 上隐谷村，葬身海底！ 第62章 全身而退 在海底跟谷村耗了半天，陈棠肺腑气息充沛，几乎没什么感觉。 当初跟着东海巨妖，在深海处修炼，承受的压力要比这大得多。 杀掉谷村之后，陈棠咬住刀背，手脚翻腾，朝着货船的方向快速游去。 路过几艘渔船，陈棠将射在渔船上的箭矢收回来，别在腰间。 渔船上空无一人。 刚刚追上货船的时候，这些隐者应该已经登船了。 只是，在渔船周围的海水都被鲜血染红了，似乎这些隐者登船的时候遭遇到什么阻截。 陈棠追上货船，施展壁虎游墙功，迅速爬了上去。 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从船头甲板方向传来。 陈棠捡起蛟龙弓，背上箭囊，迅速朝着船头方向飞奔而去。 那个唤作‘哲二’的上隐，仍在与叶雨时交手厮杀，已经完全占据上风。 叶雨时左臂负伤，无法使用玉笛。 玉笛在她手中，不仅能以笛音来扰乱对方，本身也是一件专打穴位的兵器。 她的内气不及对方，左臂负伤，又少了玉笛的加持，被逼得不断后退，几乎来到甲板边缘。 “我来帮你！” 陈棠提刀冲过来，口中大喝一声：“看我绝招！” 哲二心中冷笑。 一个五品武者，纵有天大的手段，对他也没什么威胁。 刚才若非这个女人示警，他已经将陈棠斩于刀下！ 对面的叶雨时听到‘绝招’二字，心中一动，瞬间催动内气封住耳窍。 就在此时，陈棠杀到哲二背后，抬手就是神照一刀！ 哲二吓了一跳。 这一刀确实快的惊人！ 怪不得此子连四品中隐都能杀。 哲二毕竟是三品上隐，反应速度更快，身法更加迅捷。 他身形闪烁，准备避开陈棠这一刀，再回身反击。 就在陈棠出刀的刹那，也同时张开大口，爆发出一声清啸！ “吼！” 这一声极为突然，如迅雷疾泄，有着降服百兽的凛然之威，震耳欲聋！ 哲二受此冲击，不自觉的皱起眉头，两耳嗡的一声，身法和刀法都出现一丝停滞。 音击之术！ 哲二似乎听谁提过，陈棠懂得这种武技，但他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一个五品武者，就算释放音击之术，对他也没什么威胁。 更何况，这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叶雨时在。 音击之术一旦释放，叶雨时也会受到影响。 可他没想到，陈棠和叶雨时之间，有着属于两人才有的默契。 陈棠说出‘看我绝招’四个字，叶雨时立即就懂了。 狮子吼下，只有他受到影响。 虽然影响不大，他没有出现什么失神错愕，意识空白的情况，但身法、刀法稍有停滞，还是被陈棠和叶雨时二人捕捉到了。 叶雨时人随剑走，剑气激荡，迸发出点点寒芒，如同一片密密麻麻的剑雨倾盆而下！ 同一时间，陈棠的刀锋已至。 瞬息间，局势逆转，哲二命悬一线！ 他避无可避，必须要做出决断。 对他威胁最大的，还是来自前方的叶雨时。 哲二单手挥舞长刀，内气迸发，在身前斩出一道密不透风的光幕。 同时左手一扬，朝着陈棠的方向打出一大片十字镖！ 叮叮当当！ 陈棠目光大盛，在神照状态下连续挥出，除了崩飞射向面门的十字镖，打在上身的十字镖直接无视，以蛟龙内甲来硬抗。 哲二勉强挡住叶雨时的反攻。 但他的十字镖，根本没有逼退陈棠。 噗噗噗！ 哲二浑身血水四溅。 除了最初几刀被十字镖挡住，剩下九刀，全都招呼在他身上！ 若非内气抗住不少伤害，他已经被砍翻在地。 哲二痛呼一声，内气混乱，明显感到体力不支。 他怒吼一声，神色凄厉，转身朝着后面的陈棠扑去。 哧哧哧！ 叶雨时的剑雨，倾覆而下。 哲二身上瞬间多出十几道剑伤，血流如注。 眼看着陈棠近在眼前，可他没走几步便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嘴里流淌着鲜血，缓缓倒下去，死不瞑目。 第四位上隐，被陈棠、叶雨时二人联手，乱刀、乱剑砍死！ “你没受伤吧？谷村呢？” 叶雨时轻舒一口气，上下打量着陈棠。 “被我宰了。” 陈棠咧嘴一笑。 至此，长老会在千竹城中的力量，几乎被两人连根拔起！ 四个上隐，全部身亡。 一百多位守卫军，全军覆没。 此刻，沈家的货船距离港口已经很远了，借着风势越来越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众多隐者追到港口，就算登上渔船，也很难追赶上来了。 千竹城港口附近的渔船，没有风帆，只能在浅海附近捕鱼。 陈棠似乎想到什么，连忙朝着船舱方向行去。 刚刚他和谷村在海底纠缠的时候，有一些隐者已经登船。 这些隐者没有出现在船头，应该就在船舱中。 等陈棠进了船舱，发现沈钰等人安然无恙。 在沈钰的安排下，船上众人有条不紊，各司其职。 陈棠微微皱眉，问道：“刚才没有隐者过来吗？” “没看到啊。” 沈钰摇头，道：“可能没追上吧。” 陈棠在船舱上上下下，仔细搜了一遍，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更没有隐者踪迹。 叶雨时问道：“有什么不妥？” 陈棠不答，若有所思。 他杀了谷村之后，看到追过来的几条渔船里没人。 要么这些人已经登船，要么…… 陈棠回想起渔船附近，看到的那片被鲜血染红的海水。 要么，那些隐者已经死了，沉入海底。 “没什么。” 陈棠隐约猜到一个可能，没有明说，转头看向叶雨时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左臂使不上力，还要修养一段时间。” 叶雨时的左臂，刚刚简单包扎过。 此刻摆脱危机，沈钰才忍不住问道：“陈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招来上隐的追杀？” 陈棠道：“杀了一位长老的弟子，还有一些守卫军。” 陈棠说得轻松，尹大、小蒲二人却听得心惊肉跳。 这两个神州来的人真是不知死活，跑到隐者的地盘上大开杀戒，居然闯出这么大的祸。 沈钰倒是不以为意，还称赞一声：“陈大哥厉害，我早就对那些隐者看不顺眼。” 尹大忍不住嘟囔道：“惹出这么大麻烦，隐者组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带他们回到天壶洲，军主知道此事，必定要怪罪下来。” 陈棠沉吟道：“我们抵达天壶洲就下船离开，此事你回去说，是我胁迫于你。” “没什么。” 沈钰道：“大不了被父亲责罚便是了，只是陈大哥，我可能无法留伱在身边了。” 第63章 神迹 沈钰原本想将陈棠留在身边。 可如今，陈棠闯下这么大的祸事，就算她有这个心意，父亲也不可能答应。 对于天壶洲而言，陈棠毕竟是外来者。 父亲身为川西国军主，不可能因为一个外人，而与整个隐者组织交恶。 但沈钰也不想说自己是被陈棠胁迫，那样父亲绝不会放过陈棠。 陈棠问道：“大概多久能到天壶洲？” 沈钰道：“要看风力，如果顺利的话约莫十天，最多十五天就能抵达天壶洲。” 陈棠又问：“在天壶洲，会有船前往神州吗？” 按照沈钰所言，她所在的川西国肯定有。 但现在这个情况，川西国的船，他肯定是坐不上了，只能另寻他法。 沈钰想了想，道：“也有。在天壶洲四国的交界处，有一座旧都，是天壶洲最大的城市。这里原本是天壶洲的都城，最是繁华，后来洲主暴毙，四国混战，这里便成了旧都。” 陈棠问道：“现在这处旧都属于哪一国？” 沈钰道：“哪一国都不属于，旧都是独立的一片净土，四国都无权管辖。” “哦？” 听到沈钰这样说，陈棠有些意外。 听这意思，旧都属于四不管地带。 他被隐者组织追杀，四国都不敢与他扯上干系。 可在这处旧都中，或许真能找到船回神州。 沈钰解释道：“四国虽然各有自己的都城，但旧都仍是四国的中心，也被称为天壶洲的圣地，里面有神迹存在。” “这么多年过去，不论四国打得多么厉害，都没有波及此地。旧都范围不断扩大，繁华程度，人口都更盛往昔。” “谁敢将战火烧到旧都，必将成为众矢之的，承受所有天壶人的怒火！” “有趣。” 陈棠暗道一声。 在诸雄并起，战火纷争的时期，居然还能保持着这样一座城市不受侵扰，倒是难得。 如此看来，这里的人对于什么神迹，是发自心底的尊敬，类似于信仰一般。 陈棠问道：“你刚刚说的神迹是指什么？” “在天壶洲的传说里，有三尊神明。” 沈钰道：“分别是海神，太阳神和月神。三尊神明离去之后，曾留下三大神器，如今都在旧都，由丛云、天照、月夜三大家族守护，三大家族自然也得到神器的庇护和传承。” “这三大家族的族长，也就是天壶四国中三国的军主。” 陈棠点点头。 原来天壶中的三个国家有这种来历。 陈棠问道：“你们沈家，可有守护什么神器之类？” 沈钰闻言，眼神一黯，摇了摇头。 与其他三国相比，沈家与神迹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棠看出沈钰的失落，安慰道：“那你父亲很厉害了，没有三大神器的传承，却能建立一国，与三大国并立。” 提及此事，沈钰似乎想到什么，笑道：“其实父亲原本敌不过他们的，不论是声望还是实力，都比不过其他三国。还是在几十年前，得到一位高人相助，才有今日一番大业。” “哦？” 陈棠心中一动，问道：“是传你伏虎拳的那位高人吗？” 之前沈钰曾在他面前，打出一套完整的伏虎拳，姿势准确，明显是得了真传。 沈钰还对他说过，若是愿意跟她回去，就替他引荐一番。 沈钰连忙点点头，道：“陈大哥一猜就中。” “这位前辈叫什么？” 陈棠问道。 沈钰道：“前辈自称明月散人，我一直叫他散人伯伯。” “明月散人？” 陈棠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这明显不是名字，只是一个称号。 数十年前…… 陈棠隐约想到什么，问道：“这位明月前辈，也是从神州来的？” “你怎么知道？” 沈钰瞪大双眼，忍不住问道：“陈大哥认得散人伯伯？” “不对，不对，你们年纪相差太多。” 沈钰又连忙摇头道：“陈大哥听说过散人伯伯？” “没有。” 陈棠道：“伏虎拳只有神州的人才懂得，我只是胡乱一猜。” 沈钰轻叹一声，道：“只可惜，回去之后，我不方便带伱回去。否则，肯定要带你过去见他。” “若是散人伯伯见到神州来的人，想必也会很高兴的。” 停顿了下，沈钰又道：“你曾问过我，为何对你没有敌意。其实，那番道理是散人伯伯教给我的，不论是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散人伯伯就是从神州来的，他待我就很好。” 陈棠心中隐约有个猜测，只是太过惊悚，做不得准。 若有机会，他倒是真想会会那位明月散人。 “明月散人，明月，嗯……” 陈棠轻喃一声。 有关天壶洲和旧都，他又询问一些，不觉间，天色初亮。 陈棠见沈钰打了个哈欠，有些歉意的说道：“问的有点多，你先去休息吧，熬了一夜没睡。” “没关系，都天亮了。” 沈钰笑道：“我让大厨准备点吃的。” “对了，小蒲，你带陈大哥和这位……姐姐去客房，一会儿做好早餐就送过去。” 沈钰吩咐下去。 陈棠刚刚转身，随后又想到什么，道：“我饭量大，劳烦多做一点。” “见识过，放心吧。” 沈钰笑道。 在小蒲的带领下，陈棠和叶雨时二人住进船舱中的两间客房。 “在这边吃饭前，还是要用银针试探一下。” 分别前，陈棠见四下无人，小声叮嘱叶雨时一句。 叶雨时轻咦一声，看向陈棠，露出询问之意。 按理来说，沈钰没必要做这种事。 下毒应该是隐者的手段。 陈棠没有多做解释，模棱两可的说道：“刚刚离开隐者洲，还没有解除威胁，提防一些总是好的。” 两人各自回房，没过多久，便有下人端着早餐过来，颇为丰盛。 陈棠有入神坐照的手段，倒是没用银针，几样小菜，依次尝了尝。 没毒。 他轻舒一口气，放下心来，吃完之后，却又剩下一些。 陈棠起身，捡起两个鸡蛋，干粮之类方便打包的食物，用油纸包起来揣入怀里。 随后，陈棠朝着外面走去。 “陈大哥有事吗？” 小蒲遇见陈棠，询问道。 “没事。” 陈棠随意的说道：“你去忙，我四处转转。” 第64章 套近乎 这艘货船体量不小，光是船舱便有五层。 陈棠在上面转了一圈，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偶尔顿足聆听一番。 许久之后，他便从最顶层来到船舱的最底层，这里幽暗潮湿，装载各种杂物货品，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木箱。 陈棠在 他思忖片刻，突然对着周围的空气说道：“之前多谢你出手相助，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 陈棠将怀中打包的食物，放在一旁，道：“你吃吧，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等陈棠离开，过了半个时辰，这里都没什么动静。 又过了许久，一道身影才从舱顶阴暗的角落里，缓缓浮现出来，犹如鬼魅般，来到陈棠方才站着的位置，望着那团包好的吃的，若有所思。 这道身影极为瘦小，样貌普通，眼珠黑漆漆的，如同一潭死水，正是暗榜榜首——鬼隐！ 他居然能找到我？ 鬼隐微微侧头，心里有些疑惑。 她手腕一抖，一柄灰暗的匕首滑落在掌心中。 她伸出匕首，轻轻挑开外面的油纸，看见了里面的食物。 她拿出银针挨个试探一番。 没毒。 鬼隐想了想，自己确实饿了，便拿起干粮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想：“这人又给我带吃的了，他想干嘛？” 那天明明说好的，今日之后，再见就不必留手，他如今跑过来，就不怕我杀了他？ 黑暗里，鬼隐独自一人，静静的吃着东西，细嚼慢咽，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她依旧吃的很少，大概吃到三分饱，就停下来了—— 陈棠回到自己的客房，回想着刚才的一幕。 实际上，他没有发现鬼隐。 但根据沈钰的描述，应该有一个人，将之前登船的隐者全都杀了。 而且，整个过程悄无声息，甚至连沈钰众人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这些隐者的尸体被沉入海底，所以那片海面才被血水染红。 在隐者洲，他认识的一共就那么几个人，有这种能力的只有三个。 云娘身为影子楼的楼主，修为肯定不弱，但正因为这个身份，她就不可能出手帮他。 那个算命瞎子来无影，去无踪，之前帮他的两次，都是因为他给过算命瞎子钱。 用他的话说，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还有一个人，就是鬼隐。 鬼隐出面帮他，或许是因为元日当天的一顿饭。 此举，算是还他一个人情，两人从此两不相欠。 如果鬼隐留在船上，可能仍没有放弃对他的刺杀！ 所以，陈棠准备四处转一转，看看能否寻找到鬼隐的踪迹。 他搜寻一番无果。 但来到最底层船舱之后，看到周围的环境，以他这些天来对隐者的了解，这里确实是最适合隐藏行迹的所在。 而且，他进入神照状态之后，隐约在这里察觉到一丝异常。 若无意外，鬼隐就在此地！ 陈棠的想法很简单，他将食物留下，只要鬼隐吃了，下次就不好刺杀他了。 鬼隐的存在，还是带给他不小的压力，甚至不弱于三品上隐！ 如果能跟鬼隐套个近乎，让她放弃刺杀，自然最好不过。 即便不能，拖延一段时间，等他突破到四品，鬼隐的威胁就不大了。 接下来，陈棠每天的日常，就是自己修炼功法，再指点一下沈钰的修炼，与叶雨时随便聊聊，交流武道心得，再打包点吃食，放到最底层的货舱。 每次来到这边，陈棠都会对着空气自顾说上几句话。 “你饭量可以啊，上次给你带的吃的，一点都没剩下。” “你的手臂伤势怎么样了，下次给伱拿点外敷的药。” “上次你受伤，倒并非是功力不济，只是因为我占了先机。若有机会，咱俩以擒龙功好好切磋一番。” “你吃的这么多，怎么一点都不胖呢？” “要不要下次再给你多带点饭？” 每日听着陈棠的碎碎念，鬼隐有些习惯了。 只是，每当听到陈棠说她吃得多，她还是有些不开心，想忍不住反驳。 她明明吃的很少！ 只是吃剩的东西，留在货船中，容易引起怀疑，所以她将剩下的吃的偷偷扔进海里而已。 第十天。 “你这么能吃，都快赶上我了，今天我可给你带了不少好吃的……” 听着陈棠的嘀咕，鬼隐终于忍耐不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来到陈棠对面，冷冷的看着他。 “呀，你出来了？” 陈棠一愣，笑道：“正好，还热乎着呢。” 鬼隐握了握拳。 她又不是饭桶，谁整天惦记吃的！ 她吃东西，只是为了保持体力，什么好吃的，难吃的，冷的热的，她都不在乎！ 陈棠将打包带来的吃食，一股脑推到鬼隐面前，道：“快吃吧，看给孩子饿的，今天都自己跑出来了。” 鬼隐很想一刀给眼前这个男人杀了，让他闭嘴。 但她不能。 在陈棠的注视下，鬼隐默默捡起里面的干粮吃了起来，一口肉，一口菜都没动。 只是吃了一小点，鬼隐便停下来。 “我在这看着，你不好意思？” 陈棠道：“要不我走，你放开了吃。” 鬼隐不答，包起剩下的吃食，就在陈棠面前，全都扔进海里。 陈棠：“……” 太浪费了。 “怪不得你这么瘦。” 陈棠愣了半晌，又开始碎碎念，道：“你得多吃点，看你脸色枯黄，头发分叉，不知道的还以为受到虐待了呢。” “我跟你说，我有位小妹妹，她以前跟你一样惨，但后来，跟着我没多久，便吃的白白胖胖……” 想到知微，陈棠不禁叹息一声。 与这些故人分别，最让他惦记的就是知微。 毕竟她年纪还小，又是孤身一人，跟着玄天教的人学艺，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 “你叫什么？” 陈棠转头问道。 鬼隐淡淡看了一眼陈棠，没有理会。 “我知道你是鬼隐。” 陈棠道：“但鬼隐只是你的名号，你总有姓名的。” 鬼隐沉默了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哑女？” 陈棠试探着问道。 他曾听云娘提过一次。 鬼隐微微点了下头。 “不好，不好。” 陈棠摇头道：“这名字不好听，再说这也不算名字。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小名儿啊，乳名之类的，有印象吗？” 鬼隐垂首不语。 半响之后，她才沾了点水迹，在木箱上写了一个字：“离。” “离？” 陈棠问道：“阿离？” 鬼隐不答，像是默认。 第65章 密令 陈棠离开之后，阿离又缩回到货船角落里蜷曲着身子，坐在冰冷潮湿的木板上，下巴垫在膝盖上，茫然出神。 陈棠这个人有些奇怪，与她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师父救过她，传她武学，吩咐她做事。 可师父也从未关心过她的过去，追问过她的名字。 这个陈棠明明与她相识没几天，却好似对她颇为上心。 是因为我和他那个小妹妹相似吗？ 她所在的环境，包括周围的人，没有人将她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就连她自己，都从未将自己当成一个人。 作为隐者，经受无数残酷非人的训练，其中有一项，就是不能把自己当人来看。 一旦拥有人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就必然有牵绊，有破绽。 就无法时时刻刻，都保持冷静理智。 但，陈棠好像在将她当成一个人来对待。 与她说话，交谈，陪着她吃饭，偶尔开一些玩笑。 尽管她从来没笑过。 这种感觉很陌生，很奇妙。 她从未感受过，还有些不适应。 或许在很小的时候，朦朦胧胧的记忆中，才隐约有过类似的感觉。 幸好师父只是让我跟着他，没有让我杀他。 阿离心中暗道。 如果师命让她杀了陈棠，她依旧会出手。 但，她心中会犹豫，会迟疑—— 沈家货船在海面上航行，借助风力还算顺利，大概明天即将抵达天壶洲的一处港口。 这一晚，夜色静谧，海风拂面。 陈棠将晚餐送给阿离，来到甲板上，正看见叶雨时站在船头。 天空中那轮如明珠般的圆月高悬天际，月色皎皎，洒落在她的身上，也洒落在幽暗深邃的海面上，宛如一幅唯美的画卷。 今天是元夕。 在神州，今日大街小巷都会张灯结彩，宝马雕车，热闹非凡。 如今，却只有他们两位异乡人，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中漂泊。 许是感时伤怀，叶雨时摘下腰间玉笛，横在唇间，指尖在笛孔间跳动，随着呼吸起伏，悠扬的笛声宛如石上清泉流淌而出，又似晚风拂过林间，悦耳动听。 在这一刻，陈棠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耳边已经听不到海浪的声音，也没有大帆鼓动的响动。 那笛音时而轻快，时而婉转，令人心神随之飘摇，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在这笛音中，仿佛构造出一处如梦般的幻境。 恍惚间，陈棠好似回到了前世，正在与家人坐在一起，欢度元宵佳节，似真似幻。 不知过了多久，笛音消散。 陈棠回过神来，猛然发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就在船舱的最底层，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船舱的边缘，此刻也是泪流满面。 “陈兄哭了。” 叶雨时侧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棠，声音柔美。 “唉。” 陈棠扯起衣袖，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来到叶雨时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叹息道：“玉笛仙子，果然名不虚传。” “今后若遇到什么强敌，你也不必与他动手，只要让他听你吹上一曲，什么恩恩怨怨，深仇大恨都要放下了。” 叶雨时微微一笑，道：“你又胡说。” 停顿了下，叶雨时道：“江湖人送我这个名号，只是因为我擅使笛音的武学手段，却没人听过我吹奏玉笛，陈兄是第一个。” 陈棠心头一荡，脱口道：“若是能听一辈子就好啦。” 叶雨时听出陈棠的言外之意，眼波流转，轻轻白他一眼，似嗔似怪。 陈棠看的一怔。 那一抹风情，却是叶雨时身上从未流露过的女儿神态，竟如此动人，好似谪落人间的仙子动了凡心—— 第二天晌午，货船抵达港口。 陈棠、叶雨时二人要来一张天壶洲的地图，在船上与沈钰告别。 沈钰恋恋不舍，却知道无法挽留。 陈棠二人正要离开，客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头戴斗笠，遮住大半张脸的女子走了进来，旋即转身将房门关上。 “你是……” 沈钰愣了下，感觉自己好像没在货船上见过这人。 陈棠见状，心中一紧，身形一闪，挡在沈钰身前，低喝一声：“小心！” 如果这人沈钰不认得，最大的可能就是追杀来的隐者！ 没想到，隐者竟来的这么快。 他们的货船才刚刚靠岸，就已经有隐者悄无声息的上船了！ 锵！ 古剑出鞘。 叶雨时已经持剑在手。 “别紧张。” 来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有些苍老的面容，头发半白，却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面色发冷。 “紫荆婆婆？” 沈钰微微一怔，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位紫荆婆婆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递给沈钰，道：“我奉公子密令，接你们回川西城。” “啊？” 沈钰愣了下，还是接过那枚令牌，仔仔细细翻看几遍，确定没问题才还回去，道：“散人伯伯有什么事？他都要接谁？” “伱们三个。” 紫荆婆婆道：“具体什么事，你们回到川西城之后，军主自然会告诉你们。不过在上岸之前，你们要易容化妆，避开耳目。” “在这附近有隐者洲的眼线，你们一旦现身，必定会被人发现。” 沈钰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连忙问道：“隐者洲的事，散人伯伯都知道了？” 紫荆婆婆似乎看出沈钰的担心，道：“放心，军主不会为难他们。” 陈棠和叶雨时对视一眼。 两人本打算就此离去，看样子不大可能了。 看对方的意思，似乎没有敌意。 否则，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紫荆婆婆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等一下。” 陈棠突然说道：“我们……” 他正琢磨如何开口，紫荆婆婆似乎看出他的意图，冷冷的说道：“给你们半盏茶的时间，拖得太久，容易引起怀疑。” 说完，紫荆婆婆转身离开。 陈棠走过去，探头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没了紫荆婆婆的踪影。 “这个人确定没问题吗？” 陈棠看着沈钰问道。 这位紫荆婆婆出现的太过突然，让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没问题。” 沈钰想了想，道：“至少那枚令牌，肯定是散人伯伯的，旁人不可能伪造。只是……” “什么？” 陈棠追问。 沈钰迟疑了下，道：“只是，我也感到有些突然，紫荆婆婆一直侍奉在散人伯伯身边，没想到她会突然过来。” 第66章 真假 陈棠又问：“你对这个紫荆婆婆了解多少？” “不太熟。” 沈钰道：“虽然经常能见到她跟在散人伯伯身边，但却没怎么跟她说过话。” 陈棠沉吟不语。 沈钰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紫荆婆婆所说的也确实有道理，若非她提醒，你们下船，肯定会被隐者组织的人盯上。” 陈棠点点头，只是给叶雨时一个眼神，示意她小心一些。 没过多久，紫荆婆婆重新进来，从怀中拿出三张人皮面具，依次递给陈棠三人，道：“你们先带上，哪里不合适，再调整一下。” “我也要带吗？” 沈钰问道。 紫荆婆婆点头道：“都要换个身份下船，我也一样。” 陈棠带上这张人皮面具，脸庞感到一阵微凉，便紧紧吸附在上面，并没有什么不适之感，呼吸顺畅，做工极其精巧。 他看向一旁的铜镜，自己已经变成一个面目丑陋的壮汉。 叶雨时戴上人皮面具后，变成一个土里土气的妇人。 沈钰的面具，看上去像是一个乡下来的小女孩，面黄肌瘦。 看这个架势，他们三人的人皮面具，明显还带有身份，一家三口。 “这面具真是精巧，看不出一点破绽，紫荆婆婆是你制作的吗？” 沈钰毕竟是少女心性，戴上人皮面具，感到一阵新奇，兴致勃勃。 “呵呵，破绽可不少。” 紫荆婆婆先让沈钰坐在铜镜前，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工具，陈棠一个都叫不上来。 只见紫荆婆婆拿着这些工具，在沈钰脸上的人皮面具边缘勾画起来。 人皮面具与沈钰的皮肤交界处，确实能看出一些痕迹，而且肤色也有不同。 若是眼力高明的人，肯定能一眼看出来。 包括沈钰的衣着打扮，头发等等，都与这张人皮面具有些冲突。 但在紫荆婆婆的装扮下，没过多久，沈钰便从头到尾变了个人！ 若是不知缘由，哪怕沈钰站在陈棠面前，他都认不出来。 随后，便是叶雨时。 在紫荆婆婆的打扮下，她变成一个朴素的乡野农妇，头发没有仔细打理，有些凌乱。 许是因为经常风吹日晒，皮肤呈现出微微的黑红色，毛孔粗大，就连那双白皙细嫩的手掌，都变得有些粗糙。 除了腰间的玉笛和背上的古剑，没有一点玉笛仙子的痕迹。 玉笛仙子道：“看来，我的笛子和佩剑也要收起来。” “不错。” 紫荆婆婆道：“给你准备了一个中空扁担，藏在里面即可。” 接下来便是陈棠。 坐在铜镜前，透过铜镜，看着身后正在给他化妆的紫荆婆婆，陈棠突然说道：“婆婆这一手易容术，称得上巧夺天工，惊世骇俗了。依我看，就连那些擅长易容的隐者，都比不过你。” 紫荆婆婆面无表情，手里的动作不停。 陈棠笑了笑，又说道：“就凭这手易容术，若是婆婆易容而来，恐怕谁都分不清真假。” 陈棠说话的时候，一直在通过铜镜，观察着紫荆婆婆的眼神。 旁边的叶雨时也极为紧张，手掌按在剑柄上。 只可惜，让陈棠失望的是，从始至终，紫荆婆婆的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仍是极为专注的给他化妆。 片刻之后，陈棠的妆容便大功告成。 紫荆婆婆看似随意的拍了拍陈棠的肩膀，道：“是真是假重要吗？” 陈棠沉默不语。 紫荆婆婆从怀中拿出另一张面具，戴上之后，也自顾的装扮起来。 “走吧。” 紫荆婆婆道：“咱们是祖孙三代，出了港口，租一辆马车，直奔川西城。” 说完，她佝偻着身形，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 “没事吧？” 叶雨时见陈棠神色古怪，小声问道。 陈棠摇了摇头，道：“她刚才随手拍那一下，我浑身的穴道全部被封住，抬手的瞬间又被她解开。” “将内气运用到这种地步……” 叶雨时心中一惊。 这是高手，她远远不及！ 沈钰忍不住问道：“紫荆婆婆方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陈棠苦笑一声，道：“她是让我们放下心来，不要胡思乱想。若是她是真的，自然不会害我们；若是假的，就凭那一手，想杀我们也是易如反掌。” “走吧。” 陈棠道。 既来之，则安之。 三人出门，叶雨时见门口拄着一个空心的扁担，她将玉笛和夜雨剑放了进去，拎着扁担走了出去。 紫荆婆婆在门口等着三人上来，抬起一条手臂，放在陈棠面前。 陈棠会意，搀扶着她，缓缓下了船。 叶雨时一手牵着沈钰，跟在后面。 货船上的人早就安排妥当，看到他们四人下船，都没有阻拦。 没过多久，四人就消失在人群中。 按照紫荆婆婆的指示，陈棠租了辆马车，驾着马车，按照地图指引，朝着川西国驶去—— 半个月后。 陈棠四人抵达川西城，这一路行来，颇为通畅。 在天壶洲的城市之间走动，不像是乾国那般严苛，需要通关路引之类的东西。 按照沈钰所言，在洲主暴毙之后，天壶洲陷入内乱，各大军主相互杀伐，如今只剩下四位军主割据一方。 天壶洲原本有六十六座城池，如今也被四大军主瓜分。 其中北部的北海国，守护神器丛云刀的丛云一族，所占领的城池最多，地域最广。 其余三国倒是相差不多。 守护神器天照宝鉴的天照一族，在天壶洲的东边，占据十四座城池。 守护神器月夜剑的月夜一族，在天壶洲的南部，占据十二座城池。 沈家在天壶洲西边，占据九座城池。 由于四国之间混战，伤亡惨重，于是在十年前，四国之间签订了停战条约，十年来休养生息，天壶洲迎来一段难得的太平日子。 进入川西城之后，紫荆婆婆先将陈棠三人安置在军主府中，让他们在此等待，随后独自离去。 紫荆婆婆出门之后，径自朝着府中后院的议事厅行去，她似乎对军主府熟门熟路，凭借着明月散人的令牌，一路来到后院重地，无人阻拦。 但来到议事厅的门口，旁边刚好一位老妇人朝这边快步走来，将她拦住，皱眉问道：“伱怎会有公子的令牌？” 紫荆婆婆随手摘 那妇人愣住，两人竟长得一模一样！ “你……” 妇人正欲开口，面前之人一抬手，再度摘下一层面具，露出一张俊秀儒雅的脸庞。 “公子。” 妇人恍然，躬身行礼。 第67章 天才战 一位年过半百的男子坐在议事厅的主位上，微微垂首，拇指轻柔太阳穴，正在闭目养神。 只是紧锁的眉头，显得心事重重，似乎在为什么事发愁。 就在此时，一位颀长身形的男子从远处踱步而来，速度不急不缓，但转眼间，便来到议事厅中。 男子看上去不过五旬，俊秀儒雅。 沈彻却知道，这位儒雅男子已经年过古稀，只是因为达到宗师之境，返璞归真，看上去比他还要年轻几岁。 “明月先生，一路辛苦，请上座。” 沈彻从主位上长身而起，微微拱手，对来人极是尊敬。 这份尊敬，不仅仅因为对方是宗师强者。 也是因为有这位明月散人的相助，沈家才能在天壶洲立足，镇守一方。 而且，明月散人与他的父亲是故交。 父亲临死前，千叮万嘱让他将明月散人尊为师父，凡事都要与其商量，才将军主之位传给他，撒手而去。 其余三国的三位军主，都是宗师强者，与他父亲同辈。 若非川西国有明月散人坐镇，整肃军纪，训练出一支铁血军队，恐怕在十年前的混战中，川西国就已经被三国蚕食吞并。 明月散人颔首一笑，依言入座，道：“钰儿已经安全归来。” “多谢先生照顾。” 沈彻再度道谢，略一沉吟，道：“先生离开的这段时间，出了一桩事。” “我有听说。” 明月散人道：“祈愿城城主，封伯异叛逃了。” “不错。” 沈彻道：“幸好先生离开前，曾提醒过我，多留心一下他，才没有在祈愿城酿成大祸。祈愿城内乱已经平息，只有他们父子逃了出去。” “祈愿城此次倒是损失不大，只是他儿子封兴跟着一起叛逃，这次的旧都天才战有点棘手了。” 提及此事，沈彻脸色难看，愤声道：“年轻一辈中，这个封兴出身不错，武学天赋最高，我对他很是看好，本来还想再观察一段时间。” “只可惜，封家太心急了，旧都天才战还没开始，就想提前邀功来跟我提亲！” 明月散人道：“他们父子是盯上你这份家业了。” 沈彻轻叹一声，他又何尝不知。 他本来还有一个儿子，在军事、武学上的天赋都不弱于他，只可惜，十几年前死在疆场上。 如今，他就只有沈钰一个女儿。 封家上门提亲，无非就是想在他百年后，顺理成章继承川西国的军主之位。 沈彻确实想过给沈钰招一个赘婿，两人成亲之后，若有子嗣姓沈，成为川西国未来的军主。 封兴，原本是他颇为看好的一个人。 只可惜…… 沈彻道：“旧都天才战快开启了，原本有封兴在，还有机会博得一个前五的排名。此番他叛逃到北海国，军中其余年轻人没有太出色的，这次恐怕要全军覆没。” 明月散人道：“钰儿带回来两个神州来的年轻人，两人在隐者洲惹了麻烦，靠岸之后本要前往旧都坐船离开，我自作主张，将两人易容化妆，带回府上。” “其中一人，可为军主解决旧都天才战的麻烦。” “哦？” 沈彻眉头一挑，问道：“他多大年纪，什么修为？” 明月散人道：“应该不到二十，五品。” “五品……” 沈彻又问道：“他有机会打进前五名吗？” “有。” 明月散人语气笃定。 沈彻道：“原本这次我不打算去旧都了，去了也是丢人，定会被那三位奚落嘲笑。若是他能打进前五，我倒是可以过去瞧瞧。” 沉默片刻，沈彻又问了一句：“此人能行吗？” 明月散人微微一笑，道：“此人就在府上，军主若不放心，不妨自己去问他。” “行，我去瞧瞧。” 沈彻起身，朝外面走去。 明月散人却没有与他同路，道：“我就不过去了。” 沈彻走了几步，又顿住身形，突然回头问道：“先生刚刚说他们在隐者洲惹了麻烦，多大的麻烦？” “很大。” 明月散人道。 停顿了下，明月散人又道：“对了，这次钰儿前往隐者洲，有人在影子楼发布悬赏，雇佣隐者刺杀钰儿。” 沈彻微微眯眼，问道：“知道是谁吗？” “你应该猜得到。” 明月散人没有正面回应，语气淡然。 沈彻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握紧拳头。 半响之后，却又逐渐松开。 …… 会客厅。 三人在这里等了许久。 陈棠、叶雨时二人都耐得住性子，沈钰却有些坐不住，时不时跑到门外探头看一眼。 没过多久，一位中年男子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陈棠抬眼一看。 此人的面容刚毅，皮肤饱经风霜，个头不高，身体却极为健硕，手指粗大，神色威严，身上有股独特的气质，明显是在战场中厮杀磨砺出来的。 沈钰正要开口，眼珠一转，却又闭口不答，只是偷偷瞄着来人。 沈彻目光在陈棠三人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沈钰脸上，轻哼一声：“怎么，出去一趟，连我这个爹都不认了？” “爹！” 沈钰装不下去，扑哧一声笑出来，飞奔过去，扑到沈彻怀中，抬头笑道：“我带着面具，爹怎么还能认出来？” “你戴多少层面具，都瞒不过我。” 沈彻伸手在沈钰耳边摩挲几下，轻轻扯下那张人皮面具，柔声道：“回家就摘了吧，没必要再戴着。” “嗯！” 沈钰点点头。 沈彻看向陈棠、叶雨时二人，道：“我叫沈彻，川西国军主。” “在下陈棠，玉笛，拜见军主。” 陈棠、叶雨时二人起身，微微抱拳，行了个江湖礼。 沈彻点点头，道：“听说你们在隐者洲闯了祸，想要坐船回到神州去？” “正是。” 陈棠点头。 沈彻道：“其实就算你们抵达旧都，也未必能找到船。前往神州，一来一回，耗时太久，风险太大，没什么人愿意出海。” 说到这，沈彻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可以派人送你们出海，前往神州。” 听话听音儿。 陈棠与叶雨时对视一眼，问道：“军主有什么条件？” 沈彻沉声道：“我想请伱出手，帮我，也帮川西国在旧都打一场天才战。” 第68章 夸下海口 虽是交换条件，沈彻却说得很客气，用了一个‘请’字，语气诚恳，并没有因为军主的身份，便摆出一副高姿态。 陈棠没听过什么天才战，听上去，应该是一些所谓的天才凑一起打架。 不过，沈彻身为一国军主，怎么会对这种事如此看重？ 旁边沈钰问道：“天才战？这次不是有封兴大哥出面吗？” 沈彻摇头道：“封伯异，封兴父子已经反了，现如今，应该已经叛逃至北海国。” “啊！” 沈钰惊呼一声，一脸的难以置信，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她似乎想到什么，小声问道：“爹，是因为上次提亲的事吗？如果我当时答应下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钰儿，你别胡思乱想。” 沈彻见女儿语气中有些自责，便沉声道：“封伯异早有异心，与北海国丛云一族有书信往来，上次提亲之事，不过是个引子，与你无关。” 沈钰刚刚情绪还有些低落，但转念一想，又笑了起来，道：“爹，这回你真找对人啦！走了一个封兴，女儿却给你带回来一个更厉害的！” “若陈大哥帮忙出手，绝对可以横扫四国天才！” 沈彻听女儿将陈棠夸上了天，说的如此厉害，心中反倒升起一丝疑虑。 沈彻不动声色，目光在沈钰和陈棠两人身上打了个转。 沈钰与这个陈棠相识，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月，主动带他回来，还对此人如此盲目推崇，莫不是有了倾慕之心？ 明月散人提及陈棠的地方并不多，还算克制。 沈钰一上来，就夸下如此海口。 刚刚经历过封家提亲，觊觎家业之事。 沈彻难免想的多一些。 别是前脚走了一只狼，后面又来个虎。 不管这人水平如何，天才战之后，赶紧将他送走，别让钰儿跟他再有什么机会接触。 倒是陈棠听见沈钰的话，摇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好说横扫什么的。” 还真不是他谦虚。 主要是他对于什么天才战完全不了解，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门道规矩。 沈彻见陈棠这个反应，暗暗点头，心想：“此人性情还算沉稳，没有被钰儿吹捧几句，就目中无人，自大狂妄。” “什么是旧都天才战？” 陈棠问道。 沈彻正要开口，沈钰拉着陈棠到一旁坐下，道：“陈大哥，仙子姐姐，你们先坐，我跟你们说。” “天壶洲常年战乱，动荡不安，人口锐减，于是在十年前，四国军主聚在一起，签订了一个百年停战条约，让四国民众得以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在这期间，每一年四国的年轻天才都会聚集在旧都，举行一场天才战，决出天壶洲十大天才。各方武馆，各种武道流派的天才传人，包括四国军主，都会到场。” 听到这，沈彻有点心虚。 他本打算今年就托病不去的。 沈钰越说越是兴奋，道：“可以说，这算是每年天壶洲最大的盛会，没有之一！” 陈棠倒是冷静，问道：“有什么限制？” “唯一的限制，就是年龄。” 沈钰道：“天才战是面向四国年轻人的大赛，为了确保公平，对年龄有严格限制，参赛者不能超过二十岁。” 沈彻突然问道：“伱多大年纪？” “十九。” 陈棠过了这个年，刚好十九。 只是他化了妆，看上去像是三四十岁的大汉，沈彻也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沈彻提醒道：“这一点你要注意，一旦年龄超过二十，就会被取消参赛资格。参赛前，会有严格的年龄测试，做不了假，哪怕超过一个月，一天都不行。” 陈棠听得出来，沈彻是在提醒他，在年龄上不要撒谎。 他确实是十九。 只是，他心中有些好奇，在天壶洲又没有他的出生记录，如何能测出他的真实年龄？ 看面相只能大概估摸一个年龄段，无法做到精准测量。 沈钰似乎看出陈棠心中的疑惑，笑着说道：“陈大哥，等咱们到旧都之后，你就知道了。” 陈棠又问道：“修为上也没有限制？” “没有。” 沈钰道：“就看在二十岁之前，谁的修为最高，战斗力最强，这才是天才。” 陈棠点点头，这确实还算公平。 沈钰道：“十年来，每一届的十大天才，修为都达到五品大成，陈大哥，你对上他们肯定没问题。” “若只是五品，那确实问题不大……” 陈棠心中暗道。 沈彻轻咳一声，道：“这一届不好说，丛云、天照、月夜三大家族各自都有一位百年难遇的天才崛起，据说很可能在天才战前，突破瓶颈，达到四品！” 沈钰全然不在意，随口说道：“四品又怎么了，陈大哥一路推过去便是了。” 前些天，她虽然大多时间都呆在货船上，可陈棠在千竹城的事迹，她可是打听了不少。 据说，陈棠在千竹城杀了两百多位中隐，杀到后面，已经没有隐者敢对他出手了！ 那么多中隐里面，肯定有四品武者。 在隐者洲的地盘上，连四品中隐都杀不了陈棠，就算三大家族的天才族人达到四品，又能怎样？ 沈彻皱了皱眉。 钰儿说的越来越夸张了。 陈棠问道：“会有人达到三品吗？” “不可能。” 沈彻摇了摇头，道：“武道又不是儿戏，二十岁的三品，怎么可能。”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即便是出身名门，有宗师指点，修炼资源无尽，从小就修炼，也不可能在二十岁前达到三品。 像是叶雨时身为人榜第一，已经算是南夏江湖的顶级天才，又有奇遇在身，才在二十出头的年纪，突破到三品通脉。 不论是在东海三州，还是神州，即便是在整个天壶洲，能在二十岁之前，突破到四品，都算得上难得一见的天才，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陈棠问道：“军主让我打这场天才战，需要取得什么名次？第一？” 沈彻有些无语。 第一，你还真敢说。 他略一沉吟，道：“不论你取得什么名次，天才战结束后，我都会找人将你们送离天壶洲。” “我只有一个条件。” 停顿了下，沈彻脸色一沉，道：“若有机会，你能与封兴对上，还望你全力出手，将这个叛徒格杀！” “好。” 陈棠答应下来。 第69章 敲打 “你们准备一下，三天后启程。” 沈彻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这番交谈下来，他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这个陈棠的谈吐，还算得体，性情也算稳重。 只是沈钰将此人吹嘘的太狠，他反倒有些信不过了。 实在不行，还是找个理由，或是干脆托病不去算了。 走到门口，沈彻又想起一件事，回头嘱咐道：“既然你们被隐者洲追杀，易容换面，名字记得也要改一下，不要露出破绽。” “对啊。” 沈钰连忙点点头，道：“陈大哥，仙子姐姐，你们得想个名字。” 陈棠没多想，道：“就叫慕容海棠。” 他初入江湖，就用的这个名字。 叶雨时听到这四个字，不禁回想起当初在乾国并州，与陈棠四人相识的一幕，微微一笑。 “这……” 沈钰愣了下，道：“这个名字是极好的，就是听起来像个女子。” 陈棠回忆起往事，也淡淡一笑，道：“听上去像个女子，旁人才想不到我头上。” “好吧，反正只是个化名。” 沈钰又看向叶雨时，问道：“姐姐你呢？” 叶雨时看了一眼陈棠，道：“我叫上官雨。” “好，从今天起，我就要改口啦。” 沈钰笑道：“慕容大哥，上官姐姐。”—— 沈彻听着里面的笑声，仿佛也能感受到沈钰的喜悦。 不管怎样，沈钰能交到两位朋友，倒也不虚此行。 沈彻突然想到沈钰在隐者洲遇刺一事，不禁脸色一沉，沉吟片刻，将自己的亲随叫到身边，道：“去把城主叫过来，我在议事厅等他。” “是。” 亲随很快下去了。 沈彻回到议事厅中，先是吩咐下人煮好一壶茶，随后屏退旁人，坐在屋里静静等待。 城主府离此地不远。 没过多久，外面便有一位中年男子带着两位侍卫走了过来，看容貌与沈彻有几分相似，只是看着年轻一些。 川西城城主，沈进。 也是沈彻的四弟。 在沈家，沈彻排行老大，原本他还有二妹和三弟，只可惜都死在战乱中。 老军主将军主之位传给沈彻，不仅仅是因为沈彻是老大，沉稳持重，军政出色。 也因为在修为上，他的境界最高，武学天赋最强。 老四沈进在各个方面，都要逊色于沈彻，性格也较为张扬跋扈，从小受宠，属于纨绔子弟，没少闯祸。 年纪大了，倒是收敛不少。 老军主在去世前，曾嘱咐沈彻要多照顾老四，让他们兄弟和睦。 川西城是川西国的都城，城主之位，至关重要。 这些年来，之所以让沈进担任川西城城主之位，也是因为这层关系。 若论能力，沈进根本不足以担任一城之主。 这些年来，兄弟二人有过一些争吵，甚至有过不欢而散。 可毕竟血浓于水，沈彻又是大哥，就算沈进做了一些错事，他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但这次针对沈钰的刺杀，真正触动了他的底线！ 他必须要找沈进谈一谈，敲打一下。 若是沈进还敢打钰儿的主意，就别怪他冷血无情！ 沈进没客气，来到沈彻旁边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去，他的两位侍卫也跟着进了大厅，守在一旁。 沈进笑道：“大哥，听说钰儿顺利归来，我正要带着元杰过来庆贺，咱们一家好好聚一下。” “让他们退下。” 沈彻看向那些侍卫，道：“我跟你谈谈家事。” “呵，这些都是我的亲随，忠心耿耿，口风严实，绝不会外传。” 沈进笑道：“有什么事，大哥你直接说就行。” 沈彻面无表情，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毫无预兆下身形一动，如同一头豹子，越过沈进头顶，猛地扑向他身后的两个侍卫。 “嗯？” 两个侍卫大惊失色，刚要拔刀，沈彻已经杀到近前，一掌拍在左边侍卫的天灵盖上，血浆迸溅。 同时一手顺势抽出此人腰间的佩刀，反手一抹！ 噗嗤！ 另一个侍卫的喉咙被割破，鲜血喷涌而出！ 转眼间，两个侍卫横尸当场！ 直到两人身死，沈进才反应过来，吓得人从椅子上弹起来，脸色苍白，大声吼道：“大哥，伱做什么！” “这话该我来问你。” 沈彻缓缓转身，盯着沈进，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我，我，我怎么了？” 沈进被沈彻两道凌厉的目光盯着有些发虚，支吾着说道。 沈彻缓缓道：“你千不该，万不该去打钰儿的主意。” “大哥，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沈进心中越发慌乱，眼神闪躲。 沈彻语气冰冷，“你以为钰儿身死，我沈彻无后，将来只能将军主之位传给你家的元杰？你不看看元杰是什么人？论品性，天赋，性情，胆识，他可有一样过人之处？” “他简直跟你当年一样！” 沈进刚才慌乱，是因为事发突然，他被沈彻吓到了，还以为大哥要对自己下杀手。 但他转念一想，沈彻若想杀他，刚才就动手了。 而且，隐者守则必须要保守雇主秘密，沈彻不可能有证据。 沈进逐渐镇定心神，握拳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如此看重封伯异父子，还亲自传授封兴武学，结果怎么样？ “马上就是天才战，除了封兴之外，你军中即将参战的那几位年轻人，哪个上的了台面？就算去参战，也不过是给川西国丢人罢了！” “再说元杰。元杰自身修为是不高，但这段时间，他在江湖中却结交不少年轻高手，人称八大金刚。这次旧都天才战，倒不如让元杰结识的八大金刚去试试。” 沈彻冷笑道：“什么八大金刚，还不是靠重金从几个武馆道场请来的人，临时凑在一起！” 就在此时，一位沈彻的侍卫神色慌张，从外面一路跑过来。 见到大厅里的两具死尸，这个侍卫心中一惊。 此人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道：“启禀军主，元杰少爷带了八个人前往军中，说是要在天才战前，与参战的人切磋一番，结果……” 沈进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沈彻皱眉问道：“什么？” 那个侍卫咽了下口水，道：“结果军中参战的人全部落败，而且受了重伤，恐怕无法参加天才战了。” 沈彻眯了眯眼，一语不发。 沈进装模作样的呵斥一声：“怎么搞的，，这还了得？万一将来背刺叛主呢！” 沈彻听出沈进的讥讽，只是面无表情，问道：“他们现在在哪？” “元杰少爷去找钰儿小姐了。” 那侍卫答道。 沈进笑呵呵的说道：“大哥不必着急，他们兄妹许久未见，正好聚聚。等一会儿见到元杰，我定要好好训训他。” 第70章 八大金刚 会客厅。 叶雨时问道：“听令尊的意思，四国对于旧都天才战很是重视，就连军主都会亲自到场。” 沈钰点点头，道：“天才战对四国意义非凡，如果哪一国的天才能在大战中崭露头角，这个天才所在的国家和武馆道场，就会吸引更多的年轻人过来。” 陈棠恍然。 天才战对于四国而言，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机会。 之前连年战乱，人口锐减，年轻人就是一个国家的未来。 陈棠问道：“四国之间，没有限制人口流动的举措吗？” 不论在北乾，还是南夏，都有通关文牒，路引文书之类的东西，普通人想要离开家乡，困难重重，更别说拖家带口。 “这怎么可以？” 沈钰愣了下，道：“四国虽然交战，但毕竟都是天壶人，在天壶洲的土地上自由迁徙，一国军主也不能限制，否则定会引起人们的恐慌和排斥，只会有更多人外逃。” “在父亲治下，川西国的人们生活还算富足，压力不大，民风淳朴开放，所以也有一些人选择在川西国生活。” “只是，天壶洲有天赋的年轻人，为了修炼更强的武学，还是会选择其他三国。” 陈棠听沈钰提及过，其他三国都是守护神器的家族建立，与传说中的神明扯上一些关系。 对于什么海神、太阳神之类的，他不以为然。 多半就是一些强者修炼到巅峰，使出一些超出常人理解的手段，众人才将其奉若神明。 至于什么神器，应该就是这些强者留在这个世界的兵器。 叶雨时问道：“所谓三大神器，真有这么厉害？” “厉害的！” 沈钰很是认真的点点头，道：“三大神器都蕴含着神秘伟力，等到了旧都，每个参赛者都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一件神器。” “三大家族之所以强大，正是因为他们的武学功法，秘术武技，都源于三大神器。” “十年来，每一届天才战的前五名，都是三大家族的人。所以很多有天赋的年轻人，都想加入三大家族，修炼神器传承下来的秘技。” “今年，父亲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封兴，有机会打进前五，没想到……” 提及此事，沈钰轻叹一声。 叶雨时又问：“除了封兴，没有其他年轻人能打的吗？” “没了。” 沈钰道：“军中也有一些年轻人准备参战，但与封兴差距不小，好像只有一位刚刚修炼出气感，还没有踏入五品。” 乍一听，不可思议。 但仔细想想，倒也说得过去。 十年来，天才战中，其他三国出尽风头，天壶洲有天赋的年轻人都吸引过去了，剩下来的自然差了许多。 对川西国而言，这便是恶性循环。 这些在天才战中崭露头角的年轻人，潜力无限，将来必将成为国家栋梁，武道高手。 长此以往，三国实力会不断增强。 而川西国刚好相反。 恐怕要不到百年，川西国就摇摇欲坠了。 沈钰道：“父亲对封兴极为看重，曾亲自传授他三年武学，就连散人伯伯都传过他一套伏虎拳，这次他们的背叛，肯定对父亲打击极大，幸好这次有陈大哥帮忙。”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二十出头的公子哥，身穿纤尘不染的白色锦袍，仰头挺胸，得意洋洋的朝这边走来。 此人身后还跟着八位年轻护卫，看这些人的步伐，都是有功夫在身，根基不俗。 “堂兄？” 沈钰见到来人，却皱了皱眉，眼中掠过一丝厌恶。 沈钰对陈棠二人低声说道：“他叫沈元杰，我四叔的儿子，比我大八岁。” 陈棠和叶雨时留意到沈钰眉宇间的变化，相互对视一眼，不动声色。 “哈哈！” 来人还未进门，便大笑一声，很是亲热的说道：“钰儿，将近一个月没见，听说你从隐者洲回来，我就过来看你啦。” 带人来到会客厅，沈元杰看到陈棠、叶雨时二人，不禁眉头一皱，喝道：“哪里钻出来的丑汉村妇？” 那位紫荆婆婆易容化妆之术，实在厉害。 陈棠、叶雨时二人不但容貌变了，就连浑身上下的装扮都变化极大。 像是陈棠下身穿着七分短裤，边缘破破烂烂，还沾着一些泥沙，露出一大截晒得黝黑的脚踝，一看就是常年干苦力的人。 叶雨时也早就没了玉笛仙子的气质，整个人就像是一个乡野村妇。 “堂兄，你别胡说！” 沈钰立即起身，呵斥道：“他们是我认识的朋友。” “我艹！” 沈元杰忍不住骂了一句，满脸嫌弃，撇嘴道：“钰儿，你这都认识的什么货色，也不嫌丢人！” 嘴里骂骂咧咧，沈元杰找了个靠近门口的座位，尽量离陈棠、叶雨时二人远点。 “他们人都很好。” 沈钰也不客气，道：“再说我交什么朋友，关你什么事。” 沈元杰眼珠一转，看似随意的问道：“对了钰儿，这次隐者洲之行，可还顺利？” “挺顺利的啊。” 沈钰不冷不热的答道。 沈元杰目光闪烁，摸了下鼻子，又问道：“我听说那边到处都是隐者，每天都有刺杀，你没遇到吧？” 陈棠心中一动。 这话看似在关心，但问的却有些奇怪。 即便在隐者洲，隐者也不会胡乱刺杀。 除非有人发布了针对沈钰的悬赏任务。 沈钰才刚刚回来，这个沈元杰却好似提前知道此事一般。 叶雨时紧挨着沈钰坐着，沈元杰刚刚问完，她借着端茶的时候，轻轻碰了一下沈钰的手臂。 沈钰下意识的看向叶雨时。 叶雨时使了个眼色，一边吹着茶杯漂浮的热气，一边轻轻摇了摇头。 沈钰没太明白叶雨时的意思，但她人却很是机灵，没有回答沈元杰，而是反问道：“伱问这些做什么？” “哈！” 沈元杰打个哈哈，道：“没什么，这不是担心你嘛。对了，刚刚说到交朋友，给你介绍一下我认识的八位朋友。” 一边说着，沈元杰侧身，看向身后八人，得意的说道：“这八位都不到二十岁，江湖人称八大金刚！” 所谓八大金刚，只是他给起的名号而已，听上去就非同凡响。 沈钰对什么八大金刚不感兴趣，只是抬手抱拳，算是打了声招呼。 沈元杰又道：“天才战快开始了，我过来看你，顺道带他们过来，刚才去军中跟那几位准备参战的年轻人切磋一下，没想到……唉！” 第71章 吓尿了 沈元杰故意叹息一声。 沈钰听出了问题，急忙问道：“他们怎么了？” 沈元杰慢悠悠的说道：“没想到，军中那几个人如此不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全部败于八大金刚之手。” “我这八位兄弟下手没个轻重，那几人受了重伤，恐怕无法参加天才战了，嘿！” 说到后面，沈元杰已是眉飞色舞，得意忘形。 “你！” 沈钰大怒。 她年纪虽小，却也能看出沈元杰的意图。 沈元杰笑道：“钰儿，回头你劝劝大伯，这次天才战他就别去了。我带着这几位兄弟前去参战，太高的名次不敢保证，前一百名还是有机会的。” 听到这里，沈钰反倒冷静下来，下意识的看向陈棠。 陈棠点了点头。 得到陈棠的支持，沈钰心中大定，道：“不劳你费心，这次我已经请来了帮手去参战。” “谁？” 沈元杰不以为意，还以为沈钰在嘴硬，大笑道：“喊他出来露两手，让我们兄弟也见识一下。” “我。” 陈棠突然开口。 “谁？谁在说话？” 沈元杰有点不敢相信，瞥了一眼陈棠，又看向沈钰，装疯卖傻的问道：“钰儿，你听清了吗？” 沈钰沉声道：“他就是我请来的帮手，这次前往旧都，代表川西国参加天才战！” “哈哈哈哈！” 沈元杰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身后的八大金刚打量一眼陈棠，纷纷摇头，也跟着哄笑一阵。 “钰儿，你快别逗了。” 沈元杰捧腹道：“这个人看着得有四十岁了吧？你不会连天才战的规则都不知道吧？” “钰儿，咱们是一家人，伱何必跟我这逞强。让他去参加天才战，丢的是咱们川西国，咱们沈家的脸面。” 沈钰道：“我知道天才战的规则，年龄不超过二十岁，他肯定能通过测试。” 沈元杰收起笑容，看了眼陈棠，又看向沈钰，问道：“钰儿，你是认真的？” 沈钰懒得再搭理他。 沈元杰眼珠一转，道：“钰儿，你年纪小，可别被这种来历不明的人给骗了。让为兄身后八大金刚中的一位，试试他的手段，也省得到天才战上丢人。” 没等沈钰说话，陈棠闷了一口滚烫的热茶，径直起身道：“好啊，不过我下手也没什么轻重。” “我就喜欢痛快的人！” 沈元杰眼前一亮，盯着陈棠问道：“你什么修为？” “五品。” 陈棠如实说道。 沈元杰看了一眼陈棠平坦的太阳穴，暗暗点头。 只要不是四品，问题不大。 沈元杰转头问道：“八位兄弟，谁去会会他？” “我来！” 一位高大男子站了出来，个头与陈棠相当，身形魁梧，手掌厚实粗大。 陈棠道：“既然是八大金刚，你们就一起上吧，省得一个个来。” “狂妄！” “哪里来的粗鄙汉子，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 八大金刚闻言大怒，纷纷呵斥。 沈元杰冷笑道：“既然人家有这个要求，你们又何必拒绝，满足他就是了。” “好，就如他所愿！” “估计是乡下来了，以为有把子力气，就目空一切，不知好歹。” “今天正好让他见识一下咱们兄弟的武道！” 其余几位金刚纷纷走了出来，并排站在大厅中，冷冷的盯着陈棠。 “阁下怎么称呼？” 那高大男子沉声问道。 “不重要。” 陈棠摆摆手，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八大金刚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摇头道：“真是个莽夫，一点礼数都不懂。” “你想的话，随时都可以开始。” 另一人说道：“不过，我劝你一句，最好记住我们兄弟的名号，今后不论遇见谁，都绕着点走！在下……” 此人话未说完，只见一道身影径直扑过来，犹如一头猛虎，腥风扑面，气势骇人！ “啊呀！” 此人大惊失色，还没反应过来，陈棠一拳劈在他胸口。 “噗！” 此人跌飞出大厅，口吐鲜血，当场晕死过去。 陈棠一招得手，身形晃动，横移半丈，撞入人群中。 砰！ 又是一道身影被撞飞，重重摔在梁柱上，浑身大震，软绵绵的从柱子上滑落下来。 “好胆！” 其余人纷纷反应过来，脸色大变，厉喝一声。 两人刚刚握住腰间的兵器，还没等抽出来，陈棠双手一探，在两人手腕处抓了一下。 咔嚓！ 两人的腕关节，瞬间被陈棠折断，手腕扭曲，呈现出一个诡异渗人的弯曲角度！ “啊！” 两人惨叫一声，跌跌撞撞的后退。 后面两人兵器才抽出半截，刚要上前，陈棠低头俯身，身形矮了一大截，向后接连踹出两脚！ 砰！砰！ 两人胸口塌陷，瞬间被陈棠踹飞，身躯撞碎桌椅，捂着胸口，惨叫连连。 虎尾脚，出脚迅速隐蔽，极难防备。 剩下两人满脸惊骇，见势不妙，竟转身就逃。 怎料陈棠一个虎步冲到近前，双手抓住两人的脊柱，五指发力，深深抠陷进去，瞬间将两人提了起来！ 陈棠双臂轻轻一抖。 噼里啪啦！ 两人体内传来一阵骨骼响动，被陈棠拎着，弱小无助犹如两只小鸡仔。 以陈棠修炼的擒龙功，对骨骼的掌握了解程度，只是这一下，便以轻巧之力让两人浑身大半的骨头错位，使不上力。 陈棠随手将两人扔在地上。 “啊啊！” 两人只要稍有挣扎，浑身便传来一阵剧痛，根本动弹不得！ 转眼间，所谓的八大金刚被陈棠全部废掉！ 整个过程，还不到十个呼吸！ 沈元杰都看傻了。 刚刚的笑容还僵在脸上，没来得及收回去，便流露出一抹哭相，神情极为诡异。 沈元杰心中怕到了极点，猛地站起身来，想要逃走。 怎料他刚刚起身，一个厚重的手掌便按在他的肩膀上，只是一下便将他按了回去！ “你，你，你要干什么！” 沈元杰声音颤抖，脸色苍白，牙齿打颤。 陈棠一手按住沈元杰的肩头，一脚抬起来，踩在沈元杰胯下的凳子上，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目光冰冷，缓缓低头迫近，鼻息炙热滚烫，犹如一头吃人猛虎！ 沈元杰瞪大双眼，瞳孔收缩，浑身抖得厉害，甚至忘了呼吸。 陈棠正要说话，突然感到脚下传来一阵温热。 他低头一看，却是沈元杰吓得尿了裤子。 陈棠顿感无趣，起身甩了甩鞋子，便回去坐着了。 沈元杰见陈棠离开，紧绷的心神突然松懈，憋得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第72章 孤鸿刀 议事厅。 经过元杰这么一闹，沈彻军中无人可用，这次旧都天才战，就只能他们父子带人过去参战，这是在川西国树立声望的机会。 沈进扳回一局，心下得意，此刻冷静下来，问道：“大哥，刚刚被你问懵了，你方才说我打钰儿侄女的主意，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彻横他一眼，道：“钰儿在隐者洲被遭到刺杀了。” “啊？” 沈进脸色一变，道：“竟有这等事？” 沈进神情不似作伪，别说是外人，就连沈彻都看不出什么破绽。 “如此说来，钰儿侄女的行踪暴露了，而且有人发布了针对她的悬赏任务！” 沈进略一沉吟，随后看向沈彻，皱眉道：“大哥，你方才对我发火，不会以为这事是我做的吧？” 沈彻不答，算是默认。 沈进气极反笑，道：“大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就是再糊涂，也不可能打钰儿的主意，那是我亲侄女！”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据我所知，隐者对雇主信息完全保密，死都不会说，大哥，你别中了外人的离间计！” 沈彻眼帘微垂。 沈进道：“不会又是那个明月散人吧？大哥，伱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信自家兄弟？” “这个明月散人到底什么来头？之前怎么从没听父亲提起过，认识这样一位故交？” 沈彻沉吟不语。 沈进的话，确实让他生起一丝疑虑。 明月散人的来历，连他都不清楚。 他只记得，父亲当年被隐宗刺杀，重伤未愈，拖了将近一年的时候，这位明月散人才突然出现。 父亲当时的表现，还有些古怪。 似乎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随后才颇为激动，让他今后尊其为师。 这些年来，沈彻只是大概知道，明月散人似乎来自神州，但有什么来头，他一直都不清楚。 而且，明月散人行踪神秘，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谁都找不到他在哪。 想到父亲，沈进忍不住抱怨道：“这帮神州来的人，就是灾星！当年若非父亲救下那个神州武朝的李越尘，估计也不会被隐宗盯上。” “父亲是宗师强者，当年虽然六十多岁，但仍处在巅峰，若非被隐宗重伤不治，绝不会在一年后撒手人寰！” 提及此事，兄弟二人都是面露恨意。 沈彻不禁回想起有关李越尘的那段往事。 李越尘，人称‘孤鸿刀’，武朝四大诛仙士之一，当年重伤坠入夏江，抱着浮木侥幸不死，被父亲救了回来。 后来，此事被隐宗得知，亲自出手，前来刺杀李越尘，却被父亲阻拦，双方爆发大战。 那一战，极为惨烈。 父亲重伤，据说隐宗也是负伤遁走。 这些年来，都没有再出手过。 李越尘年纪轻轻，当年只是三十多岁，便已修炼到二品先天之境。 此人也算是条汉子，自知愧对父亲，明知九死一生，还是孤身前往隐者洲，想要杀死隐宗。 却不成想，他连隐宗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一位隐者洲的长老所杀。 若此人不死，以他的天赋，将来必成宗师。 正因为此事，沈家对隐者一直极为痛恨。 前些年，天壶洲混战，其余三国经常在隐者洲发布悬赏任务，沈家从未给过影子楼一分钱。 这次前往隐者洲，也只是跟当地的铁匠铺子做些生意。 沈彻叹息一声，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了。” 提到父亲的死，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已经消散于无形。 沈进思忖片刻，道：“大哥，要我说，咱们还是归顺北海国吧。北海国有东莱洲撑腰，如今占据三十一城，咱们根本斗不过。” “而且北海军主答应了，等他成为洲主之后，你依旧是军主，统领川西这片地界。” 沈彻脸色一沉，道：“他说的话，你就相信？一旦归降，咱们就要受制于人，一切听命行事，再也没有给父亲报仇的希望。” “但只要我还是川西国军主，掌握着一支军队，将来总有机会跟那群隐者斗一斗！” 沈彻拂袖道：“此事休要再提！” 兄弟两人才刚刚有所缓和，又再度闹僵。 之前，两人就曾因为此事争吵过一次。 沈进道：“你喊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才能报仇，哪里看得到希望？” 沈彻道：“我现在是二品先天，若能再进一步，成就宗师，与明月先生联手，未必没有胜算。” 想到此事，沈彻对沈进就极为失望。 若沈进有足够的能力，他倒是希望将川西国的军政大权交出来，自己专心修炼武道。 可沈进不堪大任，这些年来，他的大半精力都耗费在军政之上，修为几乎毫无精进，不知何时才能踏入一品。 “说的轻巧。” 沈进道：“一品宗师，哪有那么容易，很多人一辈子都卡在这。” “而且，就算你是宗师，那个明月散人未必跟你一条心呢！隐者洲是什么地方，他会冒险跟你去杀隐宗？” “再者说，隐者洲五位长老都是宗师，加上隐宗，有六大宗师，你们没有半点胜算。” 沈彻被沈进一番话说的心烦意乱。 沈进道：“大哥，既然你这边没什么人参战，这次旧都天才战，我和元杰带着八大金刚去吧，你守在家里，继续修炼武学，争取早日突破。” 沈彻默然不语。 事已至此，他再坚持也无济于事。 更何况，这次他本来就不想去旧都。 沈彻正要松口，刚刚那个侍卫又跑了进来，气喘吁吁，一脸惊容。 “又出什么事了？” 沈彻心中一紧，急忙问道。 刚刚元杰带人去找钰儿了，别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那侍卫正要回话，沈进上前一步，将沈彻拦住，笑呵呵的劝道：“大哥稍安勿躁，小辈之间，打打闹闹没什么，咱们大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那侍卫闻言，倒是神色古怪，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沈彻关心则乱，忍不住呵斥一声：“快说，怎么回事！” 那侍卫拱手道：“启禀军主，元杰少爷的八大金刚，在会客厅中与小姐带来的那位朋友切磋武学，结果全被废了……” 第73章 气急败坏 什么玩意？ 不光是沈彻，沈进都听愣了。 沈进皱眉道：“你好好说说，谁被废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他们凑一起叫八大金刚，今后应该不会叫了。” 那个侍卫道：“他们八个本来还想介绍一下自己，小姐那位朋友懒得听，没给他们机会，冲过去三拳两脚就给他们锤爆了。” 沈彻突然想起钰儿身边的陈棠，不禁轻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如此看来，此人还真有些手段。 沈进瞪着那侍卫，大声质问道：“你胡说什么，钰儿哪来的朋友，什么修为？四品，三品？” “小姐请过来的朋友，五品修为。” 那侍卫如实答道。 沈彻反倒不着急了，又坐了回去，淡淡笑道：“此人我见过，确实如此。” “不可能！” 沈进有些急了，道：“一个五品，怎么可能三拳两脚给八大金刚废了？你少在那里妖言惑众，胡言乱语！” “你说说看，此人与八大金刚交手，每个人都打了多少回合，双方是空手，还是用的什么兵器？” 停顿片刻，沈进又补充道：“不得夸大吹嘘！” 沈彻也笑了，道：“小乌，你好好说吧，如实道来。” 乌侍卫有些无辜，愣了半响，道：“刚刚已经说完啦，没有胡说，也没有夸大啊。” 沈进回头看向沈彻，怒道：“你看看，此人在伱面前还不老实！” “嗯？” 沈彻有些奇怪，道：“你将整个过程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一遍。” 乌侍卫道：“过程好短的，应该不到十个呼吸。小姐这位朋友也不是跟八大金刚一对一，而是他一人打八个。” 乌侍卫一五一十的描述道：“真就是冲上去三拳两脚，东抓一下，西抓一下，八大金刚就全废了。” 沈彻眉头一挑。 一人打八个，还能如此轻松？ 是所谓的八大金刚太弱，还是此人太强，深不可测？ 沈进脸色阴晴不定，紧握拳头，磨牙问道：“八大金刚若是用了兵器，不至于如此不济，怎会扛不住他三拳两脚？” 乌侍卫道：“他们倒是想用，可没机会啊，有的人兵器才抽出半截，人就废了。” 沈进听得气血上涌，脸庞泛红，有些头晕。 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平复心神，缓缓问道：“我家元杰呢？” “吓尿啦！” 乌侍卫脱口说道。 “你说什么！” 沈进瞪大双眼。 乌侍卫道：“城主，此事是我亲眼所见，元杰少爷裤裆湿了一大片，都尿到小姐那位朋友鞋上了……” “你住口！” 沈进气急败坏，怒喝一声。 乌侍卫颇为识趣，闭口不言。 沈彻叹息一声，道：“四弟，我还是看走眼了，元杰真不如你。当年你虽然一身毛病，可胆识还算可以，不至于如此不济。” 沈进咬牙切齿，脸色难看，抬脚就要冲出大厅，去找钰儿那个所谓的朋友算账。 沈彻身形一闪，拦住沈进，笑眯眯的劝道：“四弟，稍安勿躁，小辈之间，打打闹闹没什么，咱们大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沈进气糊涂了，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他刚刚说给沈彻的话，转眼间，竟被沈彻原方不动还了回来。 沈进握拳，气息粗重。 元杰都尿了，他怎么可能不急不躁？ 那人究竟对元杰做了什么？ 沈进想知道，却不敢问，生怕这个侍卫又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乌侍卫似乎看出沈进的担忧，宽慰道：“城主放心，元杰少爷后来又吓得晕过去了，并无大碍，我已经吩咐手下，将元杰少爷等人送去医馆了。” 送什么医馆！ 送去医馆，这一路上不知要被多少人撞见，元杰今后还怎么做人？ 沈进心中狂吼，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小侍卫一掌拍死！ 元杰也是，真是一滩烂泥。 他胆子怎会小成这个样子，居然能被吓尿，还晕了过去！ 沈进闭着双眼，连续深吸几口气，才逐渐平复心神。 随后，他睁眼看向身前的沈彻，质问道：“大哥，你早就知道此人，对不对！” “只是刚才跟他聊过几句。” 沈彻淡淡的说道。 “好，好，好。” 沈进道：“原来大哥还有这样的后手，你早就等着我呢，是吧？” 沈进还以为，沈彻早就请来一位高手，等着元杰几人自投罗网。 沈彻神色淡然，也没有辩解。 沈进又道：“大哥，你未免太狠了！你既然有这样一位高手压阵，又何必废掉元杰的八大金刚，搞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沈彻反问道：“这件事的起因，不是元杰挑起来的吗？” 沈进冷哼一声，没有正面回答，继续问道：“他们八人被废，咱们川西国还有谁能参战，难道就凭他一个人吗？” 沈彻道：“兵贵精，不贵多。” “好！” 沈进气笑了，道：“这次旧都天才战，我们父子还会去现场观战！我倒要看看，你请来的这位五品高手，最终能走到哪一步！” 沈彻道：“我也好奇，想亲眼去看看。” 沈进拂袖而去。 这次损失太大了！ 他的两个护卫，被沈彻盛怒之下给毙了。 元杰以重金凑起来的八大金刚，又被人给废了！ 而且元杰他…… 沈进神色阴郁，重重叹息一声，朝着医馆行去。 沈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已有决定。 刚刚的事，让他彻底改变了主意。 这一次，他决定前往旧都观战！ 实际上，沈进所说不无道理。 一般来说，参战者只有一位的话，很容易出现差错。 倘若在某一轮，提前对上一位强者，因此失手落败，就没有机会了。 或是中间出现任何意外，都容易提前出局。 但若这个陈棠的手段，如乌侍卫所描述那般，或许真值得期待一番。 只要不提前遇上三大家族在这一世最强的传人，此人就有机会更进一步。 当然，沈彻还是希望他能将封兴格杀！ 沈彻又想起明月散人的话，不禁勾起了一丝好奇。 这人只是五品，能在隐者洲闯下多大的祸？ 第74章 炎之力 会客厅。 沈钰叫来侍卫，将晕死的沈元杰和重伤的八大金刚抬下去，送去医馆治疗。 “陈大哥，刚才多谢你了。” 沈钰转过身来，颇为感激的看着陈棠。 “小事。” 陈棠摆摆手。 “对了。” 沈钰想起一件事，问道：“上官姐姐，你刚才给我使了个眼色，是怎么回事？” 叶雨时问道：“你跟这位堂兄平时关系怎么样？” “一般。” 沈钰道：“他就是个纨绔子弟，四处惹是生非，我不喜欢他。陈大哥，你今天给他一个教训，正好让他长点记性。” 陈棠道：“今后，除了不喜欢他，你还得防备着点他。” “啊？” 沈钰愣了下，一时间还没想明白。 叶雨时道：“记得回头你将今天发生的事，包括沈元杰询问伱的话，跟你父亲说一遍。” 这毕竟是沈家的事，作为外人，陈棠、叶雨时不好说得太明。 否则就有挑拨人家亲情之嫌。 更何况，那只是两人的猜测，没什么证据。 沈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接下来的三天，陈棠、叶雨时二人在军主府中住下，相安无事。 倒是府里，城中到处流传着关于沈元杰被吓尿之事。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军主请来一位帮手，准备去旧都参加天才战。 刚开始，还传得有鼻子有眼。 到后来，就越来越夸张。 有人说，沈元杰不光被吓尿了，还拉了一裤兜子，臭气熏天。 有人说，那个叫做慕容海棠的人，原本是女儿身，只是练功出了岔子，练成一个面目丑陋的大汉，生生给沈元杰吓晕过去。 还有人说，慕容海棠生得青面獠牙，如同厉鬼。 三天来，沈钰带着陈棠、叶雨时二人，数次前来拜见明月散人。 却被告之，明月散人外出游历，并不在府上。 按照沈钰所言，每隔一段时间，明月散人都会离开这里，不知去向。 三天后。 川西国一行人出城，整支队伍约莫有上千之众，浩浩荡荡的朝着旧都的方向行去。 这次旧都之行，沈进父子也在队伍中。 只不过，父子二人没有与陈棠、叶雨时两人说过话，沈元杰更是有意避开陈棠。 沈钰颇为兴奋，一路上说个不停，给陈棠二人介绍着沿路景色，地理文化，旧都的风土人情。 这里之所以叫天壶洲，却是因为整座岛屿像是一个倒过来的酒壶。 在天壶洲上，有一条大江名为天壶川，贯穿南北，就像是从酒壶中倾倒出来的酒。 沈家创立的国家，之所以叫做川西，正是因为在天壶川的西边。 而天壶川流经到天壶洲中心区域的时候，会一分为二，绕过一座古城。 这座古城，就是天壶洲的旧都！ 所以，旧都对天壶人来说意义非凡，不仅仅是地域上的中心，更是四国的交通枢纽、文化、商贸、政治上的中心。 走了将近十天，沈家一行人终于抵达旧都地界。 还没有进入真正的旧都城区，陈棠便感受到这里的繁华，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隐者洲的千竹城中，也有不少人，但整座城市都显得死气沉沉。 旧都却截然相反。 特别是在这个时节，旧都最是热闹，这里汇聚着四国的年轻武士，各行各业最具天赋的一群人。 进了古城区，仿佛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街道宽阔笔直，一眼望去，人山人海。 脚下的路面以一丈长宽的巨大青石铺就而成，车水马龙，行人如织，还有络绎不绝的商旅队伍携带着各地珍奇特产，在此汇集交流。 南北大街两侧店铺林立，琳琅满目的商品，从精美的丝绸锦缎到锋锐的刀剑弓矢，无不展示着这座城市的繁荣景象。 一些街头巷尾，还有各路摊贩，三教九流，混杂其中。 由于旧都不在四国管辖之下，所以，这里极为开放，民风彪悍，有着属于旧都的诸多规则。 在旧都中，解决纷争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决斗！ 原始，野蛮，直接干脆！ 没有人听你讲道理，去给你评判对错。 强者为尊。 当然，前提是两人境界相同。 如果境界不同，可以雇佣旁人代替自己出战。 决斗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普通的决斗，不必分出生死。 另一种，就是死斗。 直到一方死亡，才算纷争结束。 一般来说，一方发起决斗挑战，另一方有权利拒绝。 但这样，便会被所有旧都人嘲笑，被人所不齿。 旧都的人极为尚武，除了对三大神明有着发自内心的尊敬之外，最推崇的就是武道！ 川西国在旧都有属于自己的行宫府邸，在城西方向，占地面积极大，容纳上千人绰绰有余。 沈家一行人，在川西宫驻扎下来之后，沈钰便迫不及待拉着陈棠和叶雨时，要带他们去看看三大神器，见识一番。 顺道去报名参战。 “先去北边。” 沈钰道：“北海国丛云一族守护的神器，名为丛云刀，插在一座石碑之上，在外面就能看到。” 陈棠、叶雨时二人也有些好奇，便跟着沈钰朝城北行去。 穿过几个街道，走了许久，前面的人群越发密集，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快看，快看！” 沈钰一边踮起脚尖，一边指着前方，道：“那边丛云一族的人，正在参加家族测试，咱们来的正是时候！” 陈棠顺着沈钰的目光望去。 只见前方远处，有一座巨石堆砌的高台，在高台之上，矗立着一面厚重的石碑，看上去得有数丈高！ 石碑上，插着一柄长刀。 刀身红通通的，不是血迹的红，更像是刚刚从火炉中拿出来，被烧得通红晶莹的刀身。 下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走上高台，来到石碑前，深吸一口气，猛然抬手，一拳重重的打在石碑上。 紧接着，石碑上闪过一抹红光，浮现出几个字。 “炎之力，三段！” 石碑旁一位老者微微颔首，道：“丛云士郎，不必气馁，在你这个年纪，能将炎之力修炼到三段，已经很不错了。” 陈棠有点恍惚，总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这是怎么回事？” 陈棠问道。 沈钰解释道：“丛云一族守护丛云刀，传承一种修炼血脉之力的秘法《赤炎功。修炼这种秘法的人，能将血脉修炼出一种特殊的力量，被称作炎之力。” 陈棠点点头。 这种秘法应该类似于《洗髓经，修炼到极境后，便可以伐髓换血。 “激发炎之力，能让自己的血脉之力大涨。” 沈钰道：“据说，《赤炎功修炼到大成，甚至能领悟‘赤炎’等诸多秘技，掌控火焰！赤手空拳下，没有人是丛云族人的对手。” 掌控火焰？ 陈棠想了想，道：“在千竹城，我倒是遇见一位能掌控火焰的中隐，叫八尺。” “啊！” 沈钰惊呼一声，道：“那肯定是八尺一族的人！” “八尺一族传承八岐大蛇的秘术，掌握一种‘鬼火’秘技，是蓝色火焰。而丛云一族，掌握的‘赤炎’，是红色火焰。” “两种火焰都是威力十足，谁胜谁负，还要看使用者的修为战力。” “不过，丛云一族和八尺一族是宿敌。” 陈棠问道：“这是为何？” 沈钰道：“丛云刀背后的神明是海神，在传说中，曾斩杀过八岐大蛇。” “海神？” 陈棠心中疑惑，“海神不是应该擅长水系方面的力量吗，怎么丛云一族修炼的是《赤炎功？” 沈钰道：“《赤炎功是丛云一族的先辈，在丛云刀中的神秘伟力参悟出来的功法。而丛云刀，是海神杀掉八岐大蛇之后，祭炼蛇尾铸造出来的神器。” 两人谈话间，前面又有几个人来到那个石碑前测试过。 有的人一拳打出去，石碑都没有亮起过。 有人最高打出过炎之力，七段。 就在此时，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声。 围观的众多妙龄少女纷纷摇晃着手臂，还有人高举双臂，手中巨大的画像，口中发出一阵阵尖叫，神色激动，歇斯底里。 “丛云京！” “丛云京！” “啊！！！他出来了！啊！” 陈棠闭上双眼，用力摇了摇头。 又有点恍惚了。 怎么来到这之后，总有种似曾相识之感，莫名的亲切…… “是丛云京诶，据说是丛云一族百年来最厉害的天才，父亲说丛云一族有人能突破到四品，肯定就是他了。” 就连沈钰见到来人，双眼好像都泛起了小星星，双手捧在胸前，眼睛都不眨一下。 陈棠眺目望去。 只见一位年轻男子双手插兜，踱步而出，一头红棕色中分长发，刚好盖过双耳。 白色内衣打底，上衣是黑色短袖练功服，背后有一个独特的丛云家族纹饰，下身为黑色长裤，搭配协调，显示出完美的身材比例。 远远望去，确实俊朗帅气，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陈棠偷偷看向叶雨时。 叶雨时虽然也在看着丛云京，但眼神平静，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叶雨时似有所觉，侧目看过来，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陈棠心虚，轻咳一声，收回目光。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丛云京来到石碑前，稍有停顿，猛地抬手，一拳打在石碑上，爆发出一声轰鸣！ 石碑闪烁了下，随后浮现出几个字，炎之力，十段！ “十段，居然是十段！” “阿京弟弟突破到四品了！” “啊！” 陈棠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惊呼一声，竟晕了过去，倒向这边。 陈棠一把将他扶住，手掌微微用力，将其掐醒，皱眉道：“大哥，至于吗？你认识人家？” “干你什么事！” 那人醒来之后，站起身来，瞪着陈棠道：“你叫谁大哥呢，你比我大！” 随后，此人疯了一般朝前面挤去，口中大声呼喊。 像是陈棠、叶雨时二人这般淡定，在这里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丛云京打出炎之力，十段之后，看都没看石碑，自信转身，朝着人群挥了挥手。 “啊！！！” 人群中又是一阵尖叫。 就连沈钰都有些激动，忍不住在原地跳了起来，挥舞着拳头。 等丛云京离开之后，人群仍是久久不散。 “不是要提前报名吗？” 陈棠拉住沈钰，让她先冷静一下。 “噢噢，对，差点忘了正事。” 沈钰吐了下舌头，道：“报名得去城东，天照宫。测试参战者的年龄和修为，也在那里。” 在沈钰的带领下，三人来到城南。 离得老远，就能看到一座巨大恢弘的宫殿，金碧辉煌，光彩夺目。 这边的人群，明显都在朝着天照宫行去。 一边朝这边走，沈钰一边说道：“慕容大哥，你之前不是好奇，如何测试年龄吗？这其实就是三大神器之一，天照宝鉴的玄妙。” 陈棠问道：“怎么说？” 沈钰解释道：“天照宝鉴像是一面镜子，通过映照参战者的骨头，来判定年龄和修为，极为精准。” 陈棠恍然。 如此一来，确实公平，做不了假。 “快走，听说天照千鹤在天照宫！” “啊！千鹤来了！” “让我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小千鹤！” 几个男子一脸陶醉，展开身法，朝着天照宫飞奔而去。 周围的人群，明显都加快了脚步，不少男子的神色极为兴奋。 “这又是怎么了？” 陈棠问道。 沈钰笑道：“慕容大哥，咱们运气真好。天照千鹤是天照一族最出色的传人，多才多艺，也是天壶洲的第一美女，咱们有机会近距离看到了！” 叶雨时侧目，朝陈棠看过来。 陈棠反应极快，果断说道：“毫无兴趣！” 三人刚刚抵达天照宫，就在门口撞见两个熟人。 沈钰有些不情愿，还是上前行礼，道：“四叔，堂兄，你们怎么也来了？” 沈进嗯了一声，没搭理沈钰，目光落在陈棠身上，缓缓说道：“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通过天照宝鉴的测试！” “若你过了二十岁，超过五品，我今天就要给元杰讨个公道！” 沈元杰躲在沈进身后，不敢吭声，只是狠狠瞪了陈棠一眼。 “呦，这么巧？”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有人推开人群，朝这边走了过来。 陈棠几人循声望去。 沈钰脸色一沉，低声道：“是封兴！” 沈进神色如常，毫不意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等着看一场大戏。 第75章 神器异变 陈棠打量着来人。 这个封兴年纪轻轻，体格健壮，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皮衣，外衣的胸口镶嵌着一个象征丛云一族的纹饰，极为显眼。 看样子此人投奔北海国之后，已经得到了器重。 封兴一头乌黑碎发，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目光锐利，流露出与其年龄不符的阴郁与冷酷。 “封兴，你还有脸来见我？” 沈钰没什么好脸色，气鼓鼓的质问。 “钰儿小姐说笑了。” 封兴道：“我听说沈军主请了一位高手，要来参加天才战，心中好奇，就特地过来看看。” “这件事，你都知道了？” 沈钰轻哼一声：“不知道是哪个狗东西通风报信！” 沈进皱了下眉头，神情有些不自然。 封兴淡淡一笑，目光扫过陈棠、叶雨时二人，最后落在陈棠身上，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钰儿小姐，沈军主请来的高手，不会是这个乡下汉子吧？” 沈钰道：“是又如何？” 这边的动静，也引来周围众人的注意。 包括坐在天照一族的长老身边，一位淡雅的妙龄女子也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 顺着封兴的话，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陈棠身上。 见到易容后的陈棠，有人摇头，有人惊愕，还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人看上去得有三四十岁，根本没资格参战。 若沈家让此人上场，简直是自取其辱。 不说其他，光是这种形象，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太差了！ 像是丛云京、天照千鹤那种，不仅天赋极高，战力最强，人也长得极为养眼，如金童玉女般，如此方能得到大众的认可和追捧。 封兴笑了笑，道：“看看周围人的反应就知道了，你们这是何苦？” “关你什么事！” 沈钰道：“咱们天才战上见，看看到时候谁能笑到最后！” “他有资格吗？” 封兴挑眉问道。 “有没有资格，你说了不算！” 沈钰道：“我们就是来报名的！” 说着，便拽着陈棠的手臂，朝前面走去。 原本在他们前面还有一群人排队，但看到这一幕，众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纷纷让开一条路。 “让他先测！” “哈哈，我倒要看看，这人多大岁数了。” 转眼间，陈棠三人便来到一个半人高的架子前。 架子的正中间有一个脸盆大小的银色光圈，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散发着刺眼的光芒，不能长时间盯着看。 天照宫的穹顶敞开，天空中的烈日照射在银色光圈上，刚好在地面上投出一道光影。 这个银色光圈，便是三大神器之一的天照宝鉴。 每个人上前，只需要将自己的手臂伸入银色光圈中，稍等片刻，地面上的光影就会浮现出此人的年龄、修为信息。 天照宝鉴旁边，除了有两位天照一族的老者守护，旁边还站着一位妙龄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身材高挑，双腿修长笔直，拥有一头及腰的乌黑秀发，自然垂落，双眼如同深邃的黑色宝石，眉宇间流露出淡然而坚定的神色。 身上的白衣颇为独特，纹有天照一族的标志，袖口宽大，腰围纤细，下摆剪裁出一圈精致的褶皱。 这位想必就是那位天照千鹤了。 陈棠心中暗道。 天照千鹤见陈棠一身邋遢，不修边幅，眼中并没有流露出什么轻视，只是小声提醒道：“这位大哥，参加天才战，年龄不得超过二十岁。” “知道。” 陈棠咧嘴一笑，道：“我就是长得老成。” 天照千鹤嘴角一动，道：“那你试试吧，把手臂伸进去即可，切记不要触碰天照宝鉴。” 陈棠神色坦然，直接将手臂伸了进去。 就在他的手掌刚刚探入光圈的瞬间，丹田中一直平静的金刚舍利，突然震动了一下！ 面前的天照宝鉴，似乎有所感觉，陡然光芒大盛！ 这番变故，引得周围一片哗然。 天照宝鉴迸发出来的强光，弥漫在整个天照宫中，刺眼夺目，光线之强，就连旁边守护的两位天照族长老都承受不住，连忙闭眼。 惊呼声此起彼伏，耳边听得天照宫中一片混乱。 陈棠也被这股强光刺激的闭上双眼。 他的手掌仿佛伸进了岩浆之中，炙热滚烫！ 金刚舍利再度震荡，迸发出一股金色能量，迅速朝着陈棠的手掌涌去。 天照宝鉴和金刚舍利迸发出来的两种力量，竟以陈棠的身体为战场，相互角逐！ 金色力量似乎抵挡不住，迅速后退。 而天照宝鉴中的神秘力量乘胜追击，瞬间冲入陈棠的体内，沿着金色力量的轨迹，全部涌入田丹之中！ 轰的一声！ 陈棠仿佛感到丹田里传来一声巨响，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连忙进入神照状态，内视丹田。 只见他的丹田中，涌进来一股银白色的力量，炙热滚烫，光芒炽盛。 这股银色的力量冲进来之后，仿佛‘看’到金刚舍利，竟想要掉头撤出陈棠的丹田。 就在此时，金刚舍利爆发反击！ 只见金刚舍利不断震动，金色力量幻化成一条条精细的丝线，迅速将陈棠的丹田包裹缠绕起来，如同一个金色蚕茧，密不透风。 那股银色力量不断冲击，却始终无法挣脱出去。 金刚舍利在陈棠的丹田里，开始不断追击银色力量。 两股力量相互追逐纠缠。 银色力量毕竟脱离本体，无法与金刚舍利对抗，不断挤压之下，空间越来越小，渐渐蜷缩成一团银色光球，呆在陈棠丹田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金刚舍利见它安静下来，也不再追击。 两股力量暂时相安无事，平静下来。 陈棠轻舒一口气，退出神照状态。 他猛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将神器天照宝鉴从架子上拿了下来！ 两股力量看似纠缠追逐半天，实则整个过程，还不到一个呼吸。 众人被强光刺目，睁不开双眼。 很快那股光芒消散，众人恢复视线，神色惊疑不定，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 陈棠见状，连忙趁乱将天照宝鉴放了回去。 他刚刚做好这一切，后退半步，抬头一看，刚好与天照千鹤的目光对上。 天照千鹤好像看到了陈棠的举动，整个人呆在原地，红唇半张，目光惊愕，满脸的难以置信。 陈棠心虚，避开天照千鹤的目光，故作镇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伱，你……” 天照千鹤指着陈棠，似乎想说什么。 “怎么回事！” 两位天照族的老者纷纷起身，脸色不善的盯着陈棠，呵斥一声。 “不知道。” 陈棠装作一脸无辜，道：“这个神器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他当然知道出问题了。 而且出了大问题！ 沈钰曾说过，三大神器拥有什么神秘伟力。 若是他所料不错，天照宝鉴蕴含的那股‘神秘伟力’，现在已经跑到他丹田里面去了。 两位天照族长老大皱眉头，对视一眼。 之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连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人又看了一眼天照宝鉴。 在太阳的映照下，天照宝鉴仍散发着银色光芒，看上去似乎与之前没什么区别。 天照千鹤突然上前，将自己的手臂伸进去。 停顿片刻，在地面的投影上，浮现出十八，四品几个字。 陈棠轻舒一口气。 看来这个神器测试年龄和修为的效果还在。 “千鹤果然已经达到四品了！” “传言是真的，丛云京今天刚刚测试过，也是四品！” 人群中掀起一阵声浪。 天照千鹤收回手臂，转身看向陈棠，道：“你过来，再来测试一下。” 陈棠自知避不开，只能再度上前，将手臂伸进去。 片刻之后，地面上的投影上，浮现出一个十九，五品几个字。 这意味着，陈棠有资格参加天才战！ “他长成这样，居然才十九？” “可不是，看着跟我爹一样大。” 众人议论纷纷，很快就将刚才发生的一幕忘记了。 毕竟没出什么事，只是一个小意外。 “到我这来取令牌。” 天照千鹤从天照长老那拿了一个空白的令牌，随后对着陈棠招了招手，走到另一边的空地上。 陈棠跟过去，相隔一步停住，礼貌的保持着距离。 天照千鹤却向前一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陈棠，凑过来低声问道：“你是谁？” “啊？” 陈棠愣了下。 什么地方露馅了？ 天照千鹤继续说道：“我刚刚看到了，你拿起了天照宝鉴。” “你眼花了吧。” 陈棠不肯承认，装傻充愣。 天照千鹤道：“没有天照一族的血脉，触碰天照宝鉴，必遭反噬，焚身而亡！所以，你是我天照一族的人，乔装易容而来。” 怪不得不让人触碰天照宝鉴，原来有这个缘由。 陈棠心中暗道。 幸好他有金刚舍利，才能镇住那股银色力量。 陈棠摇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天照一族的人。” 天照千鹤轻蹙娥眉。 另一边。 “有意思，此人居然真不到二十岁。” 封兴轻笑一声。 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但也没什么。 封兴道：“如此正好，等天才战的时候，到擂台上正好试试他的手段，看看你父亲请来的高手，能在我手中撑过几招！” “哼！” 沈钰神色不屑，冷笑道：“一个叛徒神气什么！” 叛徒这个词，在封兴听来，格外刺耳。 他沉声道：“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四国本为一体，何来叛徒之说！” “你也算良禽？父亲他待你不好吗？” 沈钰讥讽道：“前几年，军政繁忙，却仍抽出时间来指点你的武学。还有散人伯伯，还传授给你一套伏虎拳，你若还要脸，今后就别用他们传给你的武技功法！” “哈哈！” 封兴大笑一声，道：“什么伏虎拳，垃圾而已！招式直来直去，普普通通，随便一个武馆道场的拳法，都比它强！” “这种破烂拳法，就算求着我用，我都不会用！” “当初那个明月散人传授给我这套拳法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这拳法平淡无奇，他根本没想传我真功夫！只是碍于他的身份，我没直接说，应付学了几遍。” 沈钰握拳道：“你胡说，伏虎拳不是垃圾！” 她亲眼见过伏虎拳的威力。 当初在千竹城，陈棠以伏虎拳，顷刻间将几位隐者毙于掌下！ “就你说伏虎拳是垃圾，是破烂？” 就在此时，旁边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质问。 陈棠本来还在应付天照千鹤的盘问，耳边听到封兴的话，顿时神色一冷，撇下天照千鹤，转身朝这边走来。 陈棠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让天照千鹤心中一惊。 封兴斜眼看着走过来的陈棠，反问道：“是我说的，伏虎拳就是垃圾，你想怎地？” “我刚好懂一点伏虎拳。” 陈棠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道：“你要试试吗？” 他本打算在天才战上，再找机会杀掉这个封兴。 但听到封兴看不起伏虎拳，他心中不爽，打算提前将此人毙了！ 伏虎拳，乃是武帝所创。 也是来到这个世间，陈棠所修炼的第一部功法，更是最擅长的拳法，每天勤练不辍。 “哈哈哈哈！” 封兴大笑一声，道：“你是在向我发起决斗挑战吗？我接受！” 两人三言两语之间，便定下了决斗！ 在旧都，只要双方境界相同，就可以进行决斗来解决纷争。 周围人群中的气氛，顿时被点燃！ 没有什么，比这种决斗更能让人血脉偾张的了。 什么测试年龄修为，都要往后靠。 “打，打起来！” “哈哈，天才战之前，先来一场前戏，真是刺激！” 众人纷纷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 封兴傲然道：“咱们也别去擂台上比了，省得麻烦，干脆就在这天照宫中打一场，让两位天照一族的前辈，还有千鹤小姐做个见证。” “行。” 陈棠一口答应下来。 “我就喜欢爽快的人！” 封兴问道：“刚刚是你向我发起挑战，决斗还是死斗，就由我来选择！” 这也是旧都的规矩。 一方发起挑战，另一方选择哪种方式。 封兴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缓缓说道：“我选择死斗！” “此人刚才太意气用事了，只是听人嘲讽一句，就受不了跳出来，没成想被封兴摆了一道。” “是啊，死斗，就是至死方休，此人连退路都没有了。” “毕竟还是年轻，只是看着老成，没有什么城府。”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陈棠淡淡道：“正合我意。” 第76章 伏虎！ 在众人哄闹声中，让出一大片场地，天照族两位老者和天照千鹤站在边缘，陈棠、封兴二人下场，相对站定。 “可惜事发突然，旧都赌坊没能参与进来，要不咱们还能压一手。” “你看好谁？” “那还用说，肯定看好封兴啊，这可是这届天才战的热门人选，进前十的几率很大。这个乡下汉子是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听都没听过。” 围观众人颇为兴奋，而且四周的人群越聚越多。 听到这边的动静，都赶过来凑热闹，将天照宫围得水泄不通。 “还没请教阁下姓名。” 封兴微微一笑，道：“封某不杀无名之辈。” 一般来说，这是旧都决斗前，相互挑衅、言语试探、放狠话的一个环节。 这个环节颇为重要，并非只是一个形式。 双方决斗对战，实力是基础，但影响胜负的因素有很多，天时地利，甚至一些场外因素。 其中，就包括心态。 每一届天才战，包括旧都的决斗中，都有人利用这个环节，成功激怒对手。 或是寻找到对方的破绽，在大战中的时候，突然发生，扰乱对手的心神，从而以弱胜强。 陈棠懒得搭理他，转头看向两位天照族老者，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两位天照族老者本以为，两人得互喷几句。 见陈棠这么痛快，一位天照族老者立即抬起手臂，稍有停顿后，迅速落下，大喝道：“死斗开始！” “呵呵，你这么急着死，我……” 封兴轻笑一声，话还没说完，便感到眼前一道身影闪过，腥风扑面，虎啸山林，好似一头下山大虫，张开血盆大口！ 陈棠根本没跟他废话，上来便是一记饿虎下山，朝他猛扑过来！ “好厉害！” 封兴心中大惊，来不及多想，连忙施展身法，朝旁边躲闪。 陈棠一招落空，不等招式用老，迅速转变。 饿虎下山，就是要觅食，要吃肉！ 封兴就是那块诱人的血肉！ 饿虎扑食！ 陈棠纵身一跃，探出双手，吐纳之间，口鼻中竟传出一阵阵虎啸之声，在天照宫内回荡，甚至将周围的人声都盖了过去！ “嘶！” 封兴倒吸一口冷气，脸色一变。 他脚步还没站稳，陈棠就再度扑过来。 他甚至感到有些恍惚，扑过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猛虎！ 封兴失去先机，这一口气始终没能缓过来，只能再度施展身法，朝一旁躲闪避让。 “这人好生厉害，沈彻哪里找来的高手！” “而且此人打出来的确确实实的伏虎拳，但这拳法明明极为简单，在此人手中用出来，怎会如此生猛，杀气腾腾？” 封兴暗暗心惊。 其实，倒不怪他如此震惊。 别说是天壶洲，哪怕是整个天下的年轻人加在一起，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将伏虎拳用到这个地步的人。 伏虎拳，是上乘拳法。 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陈棠由于特殊的经历，拳法不但由武帝亲传，还曾连续喝了数个月的山君牌虎乳，观看山君、雪团儿的一举一动，在三千雪岭与万兽拼杀，磨砺拳法。 这些年来，几乎每天都会修炼，从不间断。 再加上他早已开了泥丸宫，感知敏锐，悟性强大，如此这般，才将伏虎拳练到登峰造极的境界。 在这之前，陈棠只是有几个招式，得到伏虎拳的神韵精髓。 而如今，一十六路伏虎拳，已经全部达到神境！ 陈棠见封兴再度避开，暗自点头。 这人虽然嘴硬，倒还算谨慎，失了先机的情况下，没有贸然跟他硬拼。 陈棠神色淡定，两招落空，不慌不忙，招式再变。 怒虎穿林！ 封兴刚刚连续施展身法，绕着外圆接连闪躲，准备拉开距离，缓一口气，再爆发反击。 没想到，陈棠一招打出来，双方距离再度迫近！ 明明是简单到极点的招式，却迸发出一股难以抵挡的气势神威。 封兴咬了咬牙，心中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与陈棠硬撼一记，夺回气势。 但他心神已被陈棠气势所夺，稍有迟疑，再度后退。 “什么情况？封兴竟被这人压着打？” “是啊，封兴已经连续避让三招了，他是故意礼让三招？” “看着不太像，更像是被压制住了，不敢跟对方硬拼。” “说起来，这人的拳法好生凶猛，我闭上双眼，好像能感受到一只大虫在追杀封兴。” 众人议论纷纷，声音越发嘈杂。 大多数人只是看个热闹，像是两位天照族老者这样的高手，却看出更深的名堂！ “这人的拳法，居然达到了神境！” 一人低声说道。 另一个老者一脸难以置信，道：“他这个年纪，怎么可能将拳法领悟到这种地步，真是不可思议。” “居然是神境吗？” 天照千鹤微微一怔，轻喃道：“怪不得有如此声势。” 那位天照族老者侧目，小声道：“若是天才战中，你对上他也要小心一些。此人横练肉身，拳脚极重，尽量不要与他正面硬撼。” 天照千鹤心头一震。 天照族老者这番话，除了提醒她之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若她将来有机会与此人交手，就意味着，这场死斗，死去的那一方是封兴！ “封兴，你刚才那个嚣张气焰呢，怎么被打的抱头鼠窜，如此狼狈？” “叛徒，早就看出你不行了！” 却是人群中的沈钰忍不住出言讥讽，想要故意激怒封兴。 封兴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早就心烦意乱。 听到沈钰的话，一股热血直上脑门，几乎按捺不住！ 但很快，封兴又迅速冷静下来。 不能冲动！ 这不是普通的决斗。 如果只是一场决斗，他可以尝试反击，冒险搏一次。 这是死斗！ 稍有不慎，就可能命丧当场，求饶都没用！ 生死之战，不必计较一时得失，让几招又如何，此人的拳法打出这种威势，必定消耗极大。 一旦此人耐不住性子，露出破绽，他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陈棠打出一记虎形直拳。 封兴再躲。 陈棠见状，立即变招，改直拳为劈拳。 封兴眼前一亮。 机会！ 伏虎拳他也练过，知道虎形劈拳的打法。 正常来讲，虎形劈拳想要完全发力，需要将手臂抡圆了，犹如抡起一柄大斧朝前面劈砍过去。 但陈棠这一手，由直拳变劈拳，手臂抬起的幅度极小，根本无法爆发出虎形劈拳的全部力量。 此人频繁变招，无非就是想要稳住先机。 如此一来，反而被他抓住破绽！ 封兴怒吼一声，运转气息，在体内奔涌不息，全部凝聚在右拳上，朝着陈棠的劈拳狠狠打了过去！ 打出这一拳，封兴感到一阵酣畅淋漓。 刚刚受到的憋屈烦闷，随着这一拳，与内气一同宣泄而出。 封兴甚至升起一种感觉。 这几乎是他平生以来，打出最完美的一拳！ 与他的心意起伏，遭遇的困境极为契合。 这就是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 “真是痛快！” 封兴满脸兴奋，差点忍不住想要长啸一声。 没想到，被此人抢占先机，逼入困境之下，自己在武道上领悟又深了一层！ 砰！ 两人的拳头碰在一起，爆发出一记闷响，空气都跟着震荡了下。 封兴眼中的兴奋瞬间消散，被惊恐所填满！ 此人的劈拳中，迸发出一股极为浩大的力量，如惊涛骇浪，根本无可抵挡。 他拳头上的内气，被瞬间冲散。 不止如此，此人的劈拳犹如开山大斧，他的拳头几乎要被此人一下劈成两半，剧痛难忍！ “啊！” 封兴惨叫一声，手臂缩了回去，蹬蹬蹬倒退数步。 在陈棠劈拳力量的震荡冲击之下，他的整条右臂都抬不起来，拳头很快红肿，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人群中一片哗然！ 刚开始，见封兴连续避让，不少人还感觉封兴太过软弱。 没想到，双方只是硬拼一记，封兴便已承受不住，遭到重创！ 陈棠刚刚那一拳，确实是机会。 封兴的推测没错，虎形直拳变化为劈拳，由于姿势不对，确实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 但，那是他故意卖的破绽。 即便不是全部力量的虎形劈拳，光是陈棠搬运血脉，拳法中蕴含的沧海劲，封兴就抵挡不住！ 若是真让他手臂抡圆了，只是这一下，封兴这条手臂都要被他劈断！ 陈棠一招得手，根本不给封兴喘息之机，虎步上前，双手同时探出，左手化为虎爪，抓向封兴的面门，右手藏在下方，直取喉咙！ 虎口夺食！ 封兴心中叫苦不迭，不断催动内气，想要缓解疼痛，让右臂恢复知觉。 若不是死斗，他现在开口求饶，便可脱离危险。 没想到，他选择死斗，竟是作茧自缚，骑虎难下。 陡然！ 封兴眼前一黑。 陈棠的手掌，已经遮住他的视线，直奔他的面门抓过来！ 此时再想要躲闪，已然不及。 封兴侧身抬腿，猛地朝着陈棠的腰腹踹了过去！ 他的小腿才刚刚抬起，便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撞在铁块上！ 却是陈棠脚下使出了猛虎爬山的步法，连续踩踏过来，提前将封兴的招式化解。 下一刻，封兴面门被抓住。 封兴心中大骇，连忙抬起左手，死死扣住陈棠的手腕，让他无法发力。 噗嗤！ 封兴突然感觉喉咙传来一阵剧痛！ “嗬嗬……” 他的喘息声，突然变得极为怪异。 封兴连续后退，左手用力捂住喉咙，却怎么都止不住喷涌而出的鲜血。 刚刚还嘈杂一片的天照宫，此刻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只有外面还是闹闹哄哄，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围观众人脸色苍白，满脸震惊。 他们刚刚看的清楚，那个丑汉上前一步，伸出手掌，只是一下，便抓烂了封兴的喉咙，气管骨头全都扯了出来！ 鲜血红的刺眼，根本止不住。 准确来说，封兴的手掌，连伤口都捂不住。 伤口太大了。 封兴瞪着双眼，死死盯住陈棠，满脸不甘，嘴唇开合几下，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最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直到此刻，天照宫中才爆发出一阵阵声浪。 “没想到这么快，就分出了胜负！” “是啊，真不知道是此人太强，还是这个封兴太弱，徒有虚名。” “你们没人关心伏虎拳吗？感觉这套拳法，好生厉害，明明看着很简单，招式却如此狠辣，太强了！” “可惜这个封兴有眼无珠，有机会修炼伏虎拳，居然将其视为垃圾破烂，真是死得不怨。” “不知道咱们加入川西国，有没有机会学习这套伏虎拳。” 天照宫内，人声鼎沸，喧闹不息。 直到此刻，外面挤不进去的人才清楚，里面已经分出了生死。 两位天照一族的老者暗暗咋舌。 以他们的眼力，在前面几招就判断出来，这一战，封兴凶多吉少。 可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以天照千鹤的心性，此刻都有些不淡定了，喃喃道：“三招，双方真正交手，只有三招，封兴就死了……” 对于这个结果，毫不意外的人，恐怕只有叶雨时和沈钰。 陈棠随手扔掉刚刚抓碎的大块血肉。 刚开始修炼伏虎拳的时候，虎口夺食这一下，他只能抓碎那个柴爷的喉咙。 而如今，随手一抓，五品武者的喉咙就被他扯断了！ 陈棠朝着天照千鹤走去，来到近前，道：“令牌给我吧。” “噢噢。” 天照千鹤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道：“我这边得记录一下伱的名字。” “慕容海棠。” 陈棠说道。 天照千鹤一呆，随后说道：“好名字……” 她在令牌上写好名字和对应的号码，同时做好记录备份，才将令牌递给陈棠。 沈钰有些兴奋，一蹦一跳的走过来，笑道：“慕容大哥，多谢你。” “没事。” 陈棠似乎心事重重，随口说了一句。 实际上，即便在与封兴死斗的时候，他的心思也有一半在丹田上。 天照宝鉴中的那种神秘伟力，进入他的丹田之后，与金刚舍利抗争一番，无法挣脱出去，就安静下来。 陈棠仔细感受了下，确实没有什么不适之感。 如果没有大碍的话…… 陈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心中暗忖：“听说旧都里还有两件神器……” 第77章 守护荣耀 旧都，川西宫。 八角凉亭下，沈彻和明月散人隔桌而坐，悠闲品茗。 “关于天才战，前十名赌坊的赔率已经出来了。” 沈彻道：“这一届，先生更看好谁？” 关于天才战，在旧都已经形成一连串的产业，不光是赌坊开盘跟进，还有众多周边，覆盖各个行业。 明月散人问道：“什么赔率？” 沈彻道：“前三名，还是三大家族的人，丛云京是一赔一，天照千鹤是一赔二，月夜太郎是一赔三。对了，封兴的赔率不高，一赔四。” 赔率越低，就证明赌坊对这个参战者的前景越看好。 按照这份赔率排名，前四名就是丛云京，天照千鹤，月夜太郎，封兴。 当然，这只是目前赌坊给出的排名。 天才战还没有开始，赔率随时都会调整。 明月散人笑了笑，道：“一会儿我准备全部压在慕容海棠的身上。” “哦？” 沈彻有些惊讶。 之前他将沈钰前往隐者洲的随行人员叫过来，打探到的消息也不太详尽。 陈棠一人挑翻八大金刚，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但明月散人对他如此看好，还是让沈彻有些意外。 这位先生的眼光素来极高，即便他当年最看好的封兴，认为同龄人中天赋最高，这位明月先生也不以为然。 沈彻问道：“先生看好此人能打进什么名次？” 明月散人淡淡的说道：“那要看他想打到什么名次。” 沈彻一怔。 这个评价可太高了。 言外之意，就算这个陈棠想要夺得第一，也并非不可能！ 就在此时，外面有侍卫急冲冲的跑过来，一脸惊喜，还没到跑到近前，就是一个滑跪，口中喊道：“启禀军主，封兴死了！” “哦？” 沈彻眼前一亮，问道：“谁杀的？” “是慕容海棠。” 那个侍卫连忙说道。 沈彻精神大振，问道：“怎么回事，你细细道来。” 那个侍卫道：“就是钰儿小姐带着慕容海棠前往天照宫测试年龄和修为，结果冤家路窄，撞见了封兴。” “双方吵了起来，本来也没什么，可能不了了之。结果那个封兴说什么伏虎拳是垃圾、破烂的，那个慕容兄弟就不高兴了，双方约战，封兴选择死斗。” 这个侍卫兴奋之下，不自觉都换了称呼。 沈彻听得来了兴致，追问道：“后来呢，两人斗了多久才分出生死，慕容海棠可受伤了？” “嘿嘿。” 那侍卫傻笑起来，道：“封兴连慕容兄弟一根汗毛都没伤到，双方过了不到十招……” “十招？” 沈彻忍不住打断，有些不敢相信。 “不对。” 那侍卫想了想，又摇头道：“准确来说，前面几招封兴被慕容兄弟追着跑，一直躲闪。真正交手，只有三招。三招，封兴就被慕容兄弟毙于掌下！” 三招！ 沈彻心头一震，下意识的看向明月散人。 明月散人神色如常，似乎毫不意外。 沈彻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天才战还没开始，他交给陈棠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此人确实要比封兴强太多，若是他能入赘，辅佐钰儿，再生个娃娃…… 不妥。 这人来历不明，只知道来自神州，出身、师承、过去都是谜。 刚刚升起的念头，又被沈彻自己否定。 那侍卫又道：“赌坊已经将慕容兄弟的赔率，提升到一赔四……” 沈彻、明月散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压晚了！”—— 北海宫。 军主丛云柴川正跟自己的孙子丛云京闲聊，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侍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启禀军主，封伯异求见。” 丛云柴川皱了皱眉。 他们爷孙二人聊得兴起，一个外人跑过来打扰，不免令他心生厌烦。 更何况，还是一个刚刚叛逃过来的人。 丛云京起身，躬身道：“爷爷，我先退下吧？” “何事？” 丛云柴川没有让封伯异进来，只是在屋里问了一句，同时摆手，让丛云京坐下。 “启禀军主！” 不等那侍卫说话，封伯异的声音响起，似乎压抑着怒火，“我儿封兴，被沈彻找来的年轻高手给杀了！” “嗯？” 丛云柴川有些意外，沉吟片刻，道：“进来说话。” 封伯异很快走进来，脸色难看，恭恭敬敬的行礼跪拜，才将天照宫发生的事大致讲述一遍。 “慕容海棠？” 丛云柴川看向丛云京。 丛云京摇了摇头，道：“孙儿没听过此人。” “请军主替属下和兴儿做主！” 封伯异叩首，悲声说道。 丛云柴川道：“封将军，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两人既然是公平决斗，就只能自己承受后果。” “可……” 封伯异咬了咬牙。 说的轻描淡写，死的又不是你儿子！ 丛云柴川淡淡道：“若是此人参加天才战，让京儿出手，将他打败就是了。” “要将他杀死才行！” 封伯异握拳，恨声说道。 “嗯？” 丛云柴川脸色一沉，目光如剑，冷冷的盯着封伯异。 丛云一族如何做事，哪里轮得到外人置喙！ 封伯异心中一颤，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说错了话，连忙叩首赔礼。 “下去吧。” 丛云柴川挥了挥手。 封伯异刚刚惊出一身冷汗，哪敢逗留，躬身退出房间。 丛云柴川沉吟不语，半响之后，招来一个侍卫，道：“去调查一下那个慕容海棠的来历。” 随后，他才对丛云京说道：“若封伯异所言不虚，这个慕容海棠的实力不容小觑，天才战若跟他对上，不必留手，务必全力以赴！” “是，爷爷。” 丛云京垂首应道—— 月夜宫。 即便是晌午时分，宫殿里也是一阵阴冷，光线昏暗。 一个苍老声音响起：“太郎，你听说了吗，封兴被沈家的一个年轻高手三招击杀。” “爷爷，我刚刚听说。”年轻声音答道。 “天才战的时候，除了丛云京和天照千鹤之外，还要提防此人，不可大意。此人精通拳术，拳路刚猛，据说拳法已经达到神境。” 老者道：“而我月夜一族最擅长的是刀法，若在天才战上遭遇，切记不要跟他比拳，一刀宰了他便是，不必跟他纠缠。” 月夜太郎道：“爷爷请放心，我会誓死守护月夜一族的荣耀！” 第78章 开幕 离开天照宫。 陈棠三人走在街道上，俨然已经成为旧都中的红人，街道两侧不时有人朝这边张望，窃窃私语。 “快看快看，那个就是沈家请来的高手！” “啊，就是他，听说三招就杀了封兴。” “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钰听着周围的议论，很是兴奋，一路上围着陈棠蹦蹦跳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在她印象中，沈家在旧都，已经很久没受到这种尊敬和关注了。 每届天才战，只有三大家族的传人才是议论的中心，万众瞩目。 没想到，这次在天才战之前，沈家已经成了旧都最炙手可热的一方势力！ 陈棠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的心思，一直在盘算着怎么跟那两件神器来一次亲密接触…… 陈棠说道：“钰儿，咱们去月夜宫转转，那不是还有一件神器吗，正好去见识一下。” “见不到的。” 沈钰摇头道：“月夜剑有点特殊，被称为不祥之刃，封印在月夜宫中，外人根本见不到。即便是月夜一族的人，非到万不得已，也不会祭出这柄剑。” “这是为何？” 陈棠问道。 “大家都这么传。” 沈钰道：“有一种说法，据说当年天壶洲主就是月夜剑的主人，结果后来暴毙而亡……从此，月夜剑就被封印起来了。” “不过，也有不少人不相信这种说法，认为只是月夜一族故意放出来的传言，省得其他人惦记这件神器。” “万不得已……” 陈棠若有所思。 他又问道：“那柄丛云刀呢？” “刚刚不是见过了吗？”沈钰惊讶。 陈棠轻咳一声，道：“我是好奇，这柄丛云刀有什么说法。” 沈钰道：“丛云刀虽然插在那座石碑上，所有人都能看见，但没人能拔出来，即便宗师也不行。据说当年天壶洲主尝试去拔刀，都差点负伤。” “有人说，或许只有宗师之上，或许东海之主才有可能掌控那柄丛云刀。” 这么夸张。 陈棠暗暗咋舌。 看这个情况，丛云刀肯定是没机会了。 沈钰笑道：“三大神器中，只有天照宝鉴咱们有机会近距离接触，看上一眼。” 就在此时，有川西宫的侍卫前来，传讯让沈钰三人立即回宫。 回到川西国，军主沈彻等候多时。 “爹，你都听说了吧。” 沈钰笑着来到沈彻身边，抱住他的手臂，撒娇似的说道：“女儿带回来的人厉不厉害？” 沈彻嗯了一声，随后看向陈棠，问道：“封兴已死，你我之间的约定已经完成，如果你现在想走，我可以立即护送你上船，离开天壶洲。当然……” 停顿了下，沈彻又道：“我个人还是希望你留下来，在天才战中替沈家取得一个好的名次。” “也好。” 陈棠点头道：“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正好与天壶洲的各大武术流派的传人切磋一番。” 沈彻的提议，正合他心意。 他心里还在惦记其他两件神器。 虽然他也不知道，那种神秘力量进入丹田之后有什么用。 天才战是一个机会，可以利用起来，能否成功就看天意了。 “好！” 沈彻心中大悦，道：“小兄弟真是爽快人，不知有没有兴趣留下来，今后为川西国效力？” “抱歉，神州还有要事，在下必须回去。” 陈棠出言婉拒。 沈彻闻言，反倒心中一轻。 其实他刚刚是在试探陈棠。 若是陈棠有意留下来，他就不得不提防一二。 陈棠拒绝，反而让他多了几分信任。 “三天后，才是天才战开幕。” 沈彻嘱咐道：“这三天，你们三人就留在川西宫中，不要外出了。” “怕什么？” 沈钰道：“咱们沈家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次，干嘛还要躲躲藏藏？难道还有人敢在旧都中大动干戈？” 沈彻沉声道：“封兴身死，没人能保证封伯异会不会发疯，为保万无一失，这三天伱们不要外出。” “等天才战一结束，我就送二位上船，离开天壶洲。就算有人想针对你们，也没什么机会。” 陈棠、叶雨时二人拱手道：“多谢军主。” …… 随着天才战的临近，旧都越发热闹。 再加上封兴之死，更是如同火上浇油，大战还未开启，便已经将气氛推到了顶点！ 旧都里一片喧嚣，陈棠呆在川西宫中，倒是乐得清静。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日，天才战开启！ 沈家一行人离开川西宫，朝着旧都中心行去。 天才战的赛场设立在旧都最中心的区域，占地面积极广，俯瞰下去，造型像是一口大锅，周围全部都是观战台。 在‘锅底’中心区域，设立五个擂台。 最中间的擂台最大最高，也最为显眼，为主战场。 在四个角落，还有四个规格相同的分战场。 一般来说，人气比较高的对决，都会被安排在主战场上。 沈家一行人不多，百余人左右。 陈棠有意观察了下，没看到沈钰口中所说的明月散人。 进入会场的时候，里面的观战席上，已经是坐满了人，一眼望去，人山人海，密密麻麻，手中还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旗帜。 有人的额头上，衣服上，还特意纹着一些图案，支持一些参战者。 陈棠跟着沈家众人刚刚走进会场，便听到高处传来一道浩大的声音，回荡在会场里。 “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川西国的方阵！” 陈棠愣了下，有点恍惚。 什么玩意？ 这词儿听着这么耳熟呢。 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只见在会场的正上方，有一间悬空的特制房间，上方由各种支架连接在会场顶部，房间四周以透明琉璃制造而成，四面琉璃的中间，还镶嵌着一口大钟，好似一个巨大的扩音器。 沈钰见陈棠一脸愕然，便小声解释道：“这是天才战的礼官台，由主副两位礼官，来为在场观战讲解这场天才战，每一届还会邀请神秘嘉宾……” 以叶雨时的见识，都大感惊奇。 陈棠倒是很快镇定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不就是前世的运动会吗，搞得花里胡哨…… 不过话说回来，以这个世界的技术，能将天才战搞到这种地步，也算不容易。 “据我所知，这次的川西国只有一位参赛者。” “哦？只有一个人，是不是有些寒酸了？” “上原，你有所不知，这个人最近可是名声显赫，在旧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主副两个礼官，你一言我一语，一捧一逗，配合默契。 第79章 搞事情 “你们说，他是谁？” 就在此时，主礼官突然对着观众席大喊一声。 “啊！” “海棠哥哥！” “慕容，慕容！” “平平无奇，伏虎慕容！ 观众台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叫喊声，声音差点盖过主礼官，把陈棠都吓了一跳。 只见一片区域内，竟有一小撮人，有男有女，同时站起身来，穿着带有虎纹服饰，手中还挥舞着画有老虎的旗帜，扯着嗓子大声呼喊。 陈棠看的一脸尴尬，转头小声问沈钰：“这群托是你家找来的？” “没有。” 沈钰倒很是兴奋，一个劲的朝那边挥手，口中说道：“人家都是自发的，慕容大哥，看看你这人气！你愣着干嘛，快跟人家互动，打招呼呀！” 陈棠满头黑线，一脸无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雨时看他的样子，都忍不住暗中偷笑。 好在沈家众人很快入席。 在他们身后，就是月夜一族的人。 “啊！” “太郎太郎，我家的郎！” “太郎太郎，天下最强！” “……” 观众席上，掀起更大的声浪，支持这位月夜太郎的人，远远超过刚刚那一撮。 通过沈钰，陈棠打量着这位月夜太郎。 这次天才战，这位才是他重点关注的目标。 月夜太郎个头不高，神色冷峻，短发薄唇，不苟言笑，手掌始终放在腰间的刀柄上。 在这之后，便是丛云一族和天照一族。 单论人气来说，丛云京和天照千鹤的人气最高，观众席上大部分都是他们的拥趸。 与月夜太郎相比，丛云京看上去要俊朗阳光的多。 天照千鹤自然不必多说，一袭白衣，淡雅脱俗，却极为惊艳。 她和丛云京两人，光是两张脸，看着就很是养眼。 “这两人是一对吗？” 闲来无事，陈棠随口问道。 在前世，像是这种俊男靓女，最好炒个绯闻，搞个CP，还能增长不少人气。 “不是。” 沈钰摇头道：“丛云京的心仪之人在东莱洲。” 陈棠正要再问，余光一扫，突然看到又有一队人进场，身穿宽大道袍，有些手里拿着拂尘之类的法器。 “嗯？” 陈棠目光微凝。 玄门的人？ “最后向我们走来的是东莱洲的玄师，让我们的会场蓬荜生辉，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听到主礼官这一溜的水词儿，陈棠与叶雨时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心中的疑惑。 这里居然有玄师？ 这些人与玄天观有关系吗？ 听主礼官的语气话音，众人对这些玄师极为尊重，否则也不会安排最后出场。 陈棠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钰儿，你说过北海国疆域最广，占据三十一座城池，和东莱洲有关系吗？” 沈钰小声道：“就是因为北海国背后有这些玄师支持，在天壶洲的势力才最大，其他三国都惹不起。” “东莱洲的主人是谁？” 陈棠又问道。 “不清楚。” 沈钰摇头道：“好像是一位女子。” 沈彻微微侧头，轻声道：“东莱洲的事不要再谈了，这些玄师手段惊人，不要惹来麻烦，引火烧身。” 随着东莱洲众位玄师落座，人就算到齐了。 主礼官道：“接下来，就是来自天壶洲各大武术流派的表演，请大家欣赏……” 参加天才战的武者，除了四大家族之外，还有来自各地的武馆道场弟子，一些武术流派传人。 上台表演，大多不会显露什么真功夫，乏善可陈，陈棠感觉很是无趣，看得昏昏欲睡。 直到天照一族，天照千鹤上台表演，他才感到眼前一亮。 天照千鹤在台上表演的是一个舞蹈。 舞姿优美，身形曼妙，赏心悦目倒还是其次。 她的舞蹈中，明显蕴含着一种武道！ 柔美与刚劲的完美融合，足尖点地，轻盈如燕，跳跃、翻腾、踢腿、转体……行云流水，随剑起舞，挥洒自如，充满力量和节奏感。 “看出什么了？” 叶雨时在一旁突然问道。 陈棠点头道：“确实是高手，舞蹈和武道相融合，难得一见，就是不知实战如何。” 叶雨时莞尔，心下有些高兴，道：“人家姑娘辛辛苦苦跳个舞，你倒好，总惦记跟人打一架。” 没过多久，天照千鹤跳完舞，微微躬身行礼，又是引来一阵欢呼。 主礼官适时说道：“这次天才战，除了我和上原之外，还会邀请一位神秘嘉宾，与我们一同为大家拆解天才间的对决碰撞，大家猜猜是谁？” “千鹤！千鹤！” 观众台上山呼海啸。 主礼官道：“没错，就是千鹤小姐！” “有请千鹤小姐入座，稍等片刻，天才战便正式开始！”副礼官说道。 陈棠轻舒一口气。 总算开始了。 陈棠想到一件事，又问道：“天照千鹤上去解说，如何参加天才战？” 沈钰解释道：“三大家族的传人，每届天才榜都是前三名，所以他们不必参与到前期的淘汰战。等剩余百人的时候，直接参加最终决战。” 陈棠突然感到有些不妙，问道：“天才战打下来要多久？” “大概一个月。” 沈钰道。 “啊？” 陈棠一惊。 要那么久？ 前世举办个奥运会，也才十几天时间。 他们在天壶洲呆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暴露，也就越危险。 而且，他也不愿在此地逗留太长时间。 什么天才战，花里胡哨一大堆，若不是惦记所谓的神器，他都懒得参与。 沈钰解释道：“天才之间的每场对决之后，输的人淘汰，胜者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双方差距越小，大战之后的消耗就越大，每天的场次不会太多。” “光是淘汰赛就要持续半个月左右。” 陈棠微微皱眉，面露不耐。 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旦出手，有些招式被隐者看到，很有可能暴露身份。 他不想等那么久。 而且，若是按部就班，他很难有机会接触两大神器。 陈棠微微俯身，凑到沈彻的身后，小声问道：“军主，伱让我参加天才战，想取得一个好名次，就是为了给沈家扬名，为川西国引来一些有天赋的年轻人，对吧？” “嗯。” 沈彻点点头，没听明白陈棠什么意思。 陈棠又道：“那我在天才战上，表现得稍微狂妄一点，跳脱一点，也没什么吧？” 沈彻笑了，道：“这没什么，一切都是实力说话，只要你有狂妄的本事，天才战上随便你折腾。” “哦。” 陈棠得到这个答复，心中大定，坐了回去，轻喃道：“那我可要搞事情了……” 沈彻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升起一丝不安。 但话已经说出口，他又不好意思收回来。 应该没事吧？ 一个五品，能搞出多大动静…… 第80章 相扑之术 随着天照千鹤来到高阁之上，坐在两位礼官的中间，由她来宣布，天才战正式开始！ 根据每个参赛者的号码，随机匹配，两两对决。 淘汰战第一轮，昨天就已经安排好了。 主礼官宣布第一场的参赛者之后，陆续有武者入场。 一般来说，会根据参战者名气的高低，来安排主战场和分战场。 第一轮，一个主战场，四个分战场，十位武者，两两对决。 没陈棠什么事。 他心中已有定计，百无聊赖，四下观望。 见沈钰旁边的小蒲已经准备好了一本白纸，手中拿着画笔，聚精会神的盯着战场。 不光是她，其他三大家族，包括观战台上也有不少人这样。 “这是做什么？” 陈棠好奇。 沈钰道：“将战斗过程简单的画下来啊，整个天壶洲，有机会目睹这一战的人，毕竟还是少数。这种画本带回去，很受欢迎，能卖不少钱呢。” 小蒲点点头，道：“天才战持续一个月，可以出三十期画本呢。” “打斗过程那么快，能跟得上吗？”陈棠又问。 小蒲道：“一般只是画主战场，也不会将招式详细画出来，大概就是画上几笔，体现出一个过程就好了，就像这样。” 一边说，小蒲一边在纸上画出两个比比划划的火柴人。 虽说一个天才战搞出这么多名堂，花里胡哨，但确实将商业价值开发到极致了。 刚刚入场的时候，陈棠都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过去。 第一轮参战的十位选手，都只是六品。 即便是所谓的天才战，在二十岁下，能修炼到五品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像是丛云京、天照千鹤、月夜太郎三人，在二十岁前修炼到四品，算是百年一遇，凑到一起了。 当然，也跟天壶洲的武道氛围有关。 四国对于普通人没有练武的限制，人人尚武，官府更是鼓励私斗解决问题，各类武馆道场，更是随处可见。 南夏也是如此，宗派林立，除了庙堂，江湖中年轻一辈的好手一代接一代，层出不穷。 每隔三年，都会举行天地人三榜，加上风云榜的选拔。 乾国却恰恰相反。 出于统治的便利，也是吸取武朝覆灭的教训，乾国对诸多武学，包括内功心法，都严禁在江湖民间流通传授。 各地即便有武馆，所传也都是最基础的功法。 像是梅花武馆，在那里修炼一辈子，最多也就是入品。 长此以往，江湖和民间的力量极为弱小，根本无法与朝廷抗争，乾国便可稳坐江山。 但如此一来，缺少庞大的人口基数。 皇亲贵胄，世家大族的弟子，有些贪图享乐，有些天赋一般，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生活，自然比日日苦修的生活舒服得多。 没有外部危机，国内又没有天壶洲这边的竞争厮杀氛围，缺少类似南夏的武林江湖，乾国年轻一辈就出现了人才断档的现象。 以至于出现蛮地少年天才在京城横扫一众高手，而偌大乾国，竟无人可战的情况。 当然，若是拉到百年光景。 在武朝时期，乾国，乃至神州大地的天才，却要比天壶洲多上许多了。 即便是当下，神州在顶尖强者的数量上，也远非天壶洲所能比拟。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第一场对决已经结束。 败者淘汰，胜者晋级，得到宝贵的休息时间。 在淘汰赛阶段，不仅要胜过对手，还要尽量保证自己不要受到太大的伤害。 一旦受伤严重，短时间内无法痊愈，就凶多吉少了。 天才战的对决，大多都是空手。 若是双方默认，选择兵器，可以挑选木质兵器，尽量确保参战者的安全。 紧接着，第二场结束，第三场结束…… 擂台上打的热闹，但其实观赏性一般。 不少观众都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此时，主礼官的声音响起：“接下来就是第四场，这一场的主战场对决的两人，其中一位是来自相门的大本次郎，另一位是……” 主礼官故意拉长声音，吊足胃口。 副礼官笑道：“还是让千鹤小姐公布吧。” 天照千鹤微微一笑，道：“这位就是三天来声名鹊起，来自川西国沈家的慕容海棠！” 哗！ 原本有些低沉的观众席，顿时爆发出一阵声浪。 “慕容海棠下场了！” “这次倒要亲眼瞧瞧，他有几分手段，是否浪得虚名。” “不错，大本次郎也是出身名门，也是横练肉身，与这个慕容海棠倒是一个路子。” “要我看，什么随机匹配，就是主办方有意安排的，噱头十足！” 众人来了兴致，七言八语。 “小心些。” 沈彻回头提醒道：“这个大本所修炼的武道，与寻常武学不同，乃是从神州那边流传过来的相扑之术。一旦被其近身抓住，很难抵挡。” “是哦。” 沈钰道：“每一年，相门传人都能打进前十。” 陈棠抬头看了一眼。 对方已经起身入场，下身白色武士裤，光着上身，身形异常魁梧高大，满身横练的肌肉，犹如一块块凸起的岩石，力量感十足！ 陈棠起身，朝着主战场走去。 “吼吼！” 小蒲也挥舞拳头，替陈棠鼓劲呐喊。 陈棠路过她身边，停顿一下，道：“对不住哦，这一届天才战，应该只有一期画本了。” “啊？” 小蒲一怔，没听明白陈棠什么意思。 陈棠说完，便走了过去，很快来到主战场上。 除了他们这一对之外，其余四个分战场的武者，也已经准备就绪。 在观众高涨的声浪中，主礼官也变得极为兴奋，道：“第四场淘汰赛，即将开始，你们准备好了吗！” “啊啊！” 观众台上，传来一阵阵喊叫。 主礼官却迟迟没有说开始，而是转头问道：“千鹤小姐，这两位你都认识，且亲眼见过他们的出手，你更看好谁？” “这个问题很不友好哦。” 天照千鹤略带俏皮，回应了一句，引来观众席上一阵狼嚎。 天照千鹤清了下嗓子，道：“双方各有所长，在拳法上，自然是慕容海棠更胜一筹。但若是近战缠斗，却是大本次郎更强，就要看双方谁能利用自己的长处，率先击败对手。” 天照千鹤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不偏不倚。 “好！” 主礼官大手一挥，道：“接下来，就让我们欣赏这场精彩的对决，我猜想，不论谁胜谁负，都不会让大家失望！” 第81章 我不是针对你 会场最前排的位置，一般来说，都是最具权势财力的人，像是四大军主，东莱洲的玄师之类。 四国人员所在的区域相隔不远。 四大军主都在。 实际上，天才战持续一个月左右。 一般来说，大多数时候，四大军主都不会到场。 只有今天的开幕日，还有最后几天的决战日，四大军主才会现身会场。 “这个年轻人最近在旧都的名声可是如日中天，听说三招就毙了封兴。” 说话之人身形瘦小干枯，面无表情，声音苍老，正是月夜国军主，月夜仓。 “呵呵。” 天照森野轻笑一声：“此事千真万确，乃是我这孙女千鹤亲眼所见，据她描述，此人拳术精湛，已达神境。” 天照国军主身形高大，虽然也是须发皆白，但看上去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声如洪钟。 两人看似只是闲聊，但话锋却隐隐指向了丛云柴川和沈彻。 毕竟，封兴本是沈彻的人，说是亲传弟子也不为过。 而后叛逃至北海国，归顺于丛云柴川，没想到，没过多久，就被沈彻找来的年轻人在旧都当众格杀！ 沈彻笑了笑，道：“叛徒而已，死有余辜。” 封伯异就坐在丛云柴川的身后，听到此言，顿时忍不住，怒目而视，反唇相讥：“沈彻，你别得意！只要他碰上京少爷，必死无疑！” 沈彻看都没看封伯异，只是看向丛云柴川，道：“狗，就要有做做狗的觉悟。主人没说话，当狗的就老实点，别上来就咬人。” “你……” 封伯异刚要起身，丛云柴川就摆了摆手。 只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封伯异便不敢忤逆，脸色阴沉，缓缓坐了回去。 丛云柴川淡淡的说道：“想要跟阿京碰一碰，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别连淘汰赛都撑不过去。” 这次天才战，沈家毕竟只有一个人。 淘汰赛阶段，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一旦陈棠消耗过大，没能恢复过来，若是在某一战中负伤，影响战力，真有可能连淘汰赛都过不去。 东莱洲那边，一位年轻女子突然开口，冷笑道：“哼，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与阿京相提并论的。” 说完，这位女玄师看向丛云京，妩媚一笑，眉目传情。 坐在丛云柴川旁边的丛云京，也转过头去，颔首微笑。 “等一下！” 就在此时，主战场上的陈棠突然抬手，喊了一声。 这一嗓子，引起众人的注意。 沈彻突然想起陈棠刚刚说的那番话，不知怎的，突然浑身一激灵。 “诸位静一静，静一静，这位慕容海棠似乎有什么话要讲！” 主礼官见到陈棠的示意，借助阁楼四周的扩音大钟，大声喊道。 观众席上的喧嚣和嘈杂的声浪，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陈棠的身上。 就连其他四个分战场的武者，也都停下来，没有开战，朝这边看过来。 主战场上，对面的大本次郎见状，突然说道：“既然已经站在了擂台上，现在想要退出求饶，未免太晚了些！” “是大丈夫，就不要退缩，与我一战！” 大本次郎双手重重的碰撞在一起，发出一记闷响。 陈棠懒得搭理他，只是对他摆了摆手，随后扬声道：“我觉得天才战的比赛安排有问题。” “哦？” 副礼官笑道：“没想到，慕容海棠第一次参加天才战，就质疑起已经成功举办十届的盛会。” 他语调中的讥讽，在场不少人都听得出来，引来一阵哄笑。 主礼官笑道：“如果能有一些好的提议，让天才战变得更好，倒也不妨一试。只不过，眼下大战已经开始，似乎提议的时机不太适合，不知千鹤小姐怎么看？” 天照千鹤心中一动，隐隐猜到陈棠的意思，问道：“阁下是感觉我、丛云京、月夜太郎三人不参加淘汰战，所以感觉赛制不公平？” 陈棠当然不是这么想的。 但阁楼上的两位礼官没给他机会说话。 天照千鹤刚刚说完，副礼官就一惊一乍的说道：“这个想法太疯狂了！三大家族的传人，每一届都是天才战前三，经受过无数次大战的考验。” “我相信，其余参战者，没有人会觉得不公平。” 主礼官也点点头，道：“阁下想要获得与千鹤小姐三人一样的待遇，那就要证明自己，一场场打过去，向大家展现出你的实力。” 主战场上。 大本次郎皱着眉头，大声质问：“你什么意思，若是胆小怯战，就别找什么借口！” 在两位礼官的带动下，观众席上也传来一阵阵嘘声。 陈棠又挥了挥手。 等周围逐渐安静下来，他才开口道：“我认为天才战的时间太久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第一名最重要，完全可以在一天之内，便选出天才战第一。” 这番话，听得众人一头雾水。 “钰儿，他要做什么？” 沈彻都有点懵了。 沈钰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主礼官大概明白了，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要直接与千鹤小姐三人对战？” “差不多。” 陈棠点头。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阵声浪，不知有多少人喝倒彩，表达不满。 副礼官大声道：“这怎么可能？你现在根本没有资格与千鹤小姐三人交手，只是杀掉封兴吗？谁知道封兴是不是有名无实，外强中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封伯异气得咬牙切齿。 天照千鹤也说道：“阁下需要先与其他人交手，一场场打过去，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才能与我们交手。” “不用一场场那么麻烦。” 陈棠道：“我就站在这，哪个想跟我打，上来便是，一会儿就结束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哗然！ 对面的大本次郎更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这个人从一上来就跟观众叨叨个没完，却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如今更是口出狂言，完全没把他放在眼中！ “慕容海棠！” 大本次郎双拳紧握，骨节咔咔直响，双目圆睁，怒喝一声：“伱胆敢轻视于我！” “不是……不要误会，我没有针对你。” 停顿了下，陈棠环顾四周，道：“我是说，在场的各大武术流派都是垃圾！” 第82章 火上浇油 “真是狂妄无知！” “太嚣张了！” “竖子目中无人，口出狂言，焉敢轻视我天壶洲所有武术流派！” 别说是观众席上， 一些年轻人气盛，一个个按捺不住，大声呵斥。 这座会场本就以特殊的构造搭建而成，相对封闭，四周的墙壁上都精雕玉琢，尽可能的做到聚拢声音。 如今，声浪滚滚，在四周墙壁不断震荡，几乎要掀开整座会场！ 丛云柴川深沉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通过调查，他得到一些信息。 此人精通的伏虎拳，应该来自神州。 或者说，此人就是神州来人！ 他原本打算利用这个信息做点文章，没想到他还没发难，这个人就自己跳出来了。 “如此更好，待会我再添一把火，烧他个灰飞烟灭！” 丛云柴川不动声色，心中暗忖。 感受到周围不少人火辣辣的目光，沈彻强装镇定，目不斜视。 他现在很想骂人。 如果上天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会仔细问问陈棠，你想要搞什么事情？ 还稍微狂妄一点，跳脱一点。 你也太谦虚了吧！ 这是稍微吗？ 都快骑到别人脖子上去了！ 沈钰有点懵。 两人虽然相识不久，但陈棠从未这般癫狂过。 沈钰忍不住看向叶雨时，小声问道：“上官姐姐，慕容大哥是怎么了？” “不知道。” 叶雨时摇了摇头。 她确实不知道陈棠打得什么算盘。 但她了解陈棠的心性，陈棠绝不是如此狂妄自大之人。 陈棠能说出这番话，必有深意。 高阁中。 “我没听错吧，此人刚刚在说什么？他在说，在座的武术流派都是垃圾！”副礼官的语调不禁拔了起来，极为尖锐。 就连主礼官都有些听不下去，道：“我不明白这位慕容海棠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他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是在哗众取宠，需要向各位武馆道场的人，向在场的所有朋友赔礼谢罪！” “谢罪！” “谢罪！” 两位礼官带起节奏，观众席顿时爆发出一阵阵声讨的喊声。 就连刚刚在开幕式上，支持陈棠的那一小撮人，此刻都变得极为安静，不敢大声说话，在人群中瑟瑟发抖，生怕被群起攻之。 天照千鹤皱了皱眉。 或许因为之前在天照宫，她曾亲眼看到此人拿起过天照宝鉴，所以她对此人的印象不算坏。 见到陈棠被众人声讨，她不禁暗自为他捏一把汗。 在这种局面下，将会面临难以想象的压力，精神都容易当场崩溃！ 天照千鹤清了下嗓子，引来众人的注意，才徐徐说道：“诸位听我一言。” 观众台上的声音，渐渐小了许多。 天照千鹤微微一笑，道：“千鹤相信，刚刚那番话并非是这位慕容兄台的本意。或许，他只是埋怨天才战的赛制，心中有气，才会一时失言。” “我希望在场的朋友，对他稍微宽容一些，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沈彻轻舒一口气，有些感激的看向天照森野那边。 幸好这位的孙女给陈棠一个台阶，也只有天照千鹤的声望名气，才能勉强安抚住在场的年轻人。 只是，主战场上，陈棠却仍是沉吟不语。 沈彻看的都有些替他着急。 陈棠本还想继续挑衅的。 可天照千鹤这么说，他倒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了。 “千鹤孙侄女还是太善良了。” 就在此时，丛云柴川徐徐开口，引来无数道目光。 这位不但是一国军主，丛云一族的族长，更是成名多年的宗师强者！ 丛云柴川淡淡道：“据我所知，此人所练的伏虎拳，来自神州大地。他出此狂言，并非一时气话，而是此人打心底里，就看不起我们天壶洲的武学传承。” 这番话一说出来，会场中的气氛陡然一变！ 丛云柴川说的云淡风轻，可三言两语间，就将此事的性质改变了。 原本，只是陈棠个人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但在丛云柴川口中说出来，却成了神州武学对天壶洲武学的轻视和侮辱，上升到了国与国的层次！ “干他，大本干死他！” “大本你下来，我上去跟他一战，让他尝尝我双刀流的武学！” “不错！他侮辱我没什么，侮辱我天壶洲武学就不行！” 会场的观众席上，人群纷纷站了起来，从最初的呵斥嘘声，已经转变成大声怒骂。 就连原本慕容海棠的那群支持者，此刻也纷纷站起身来，破口大骂。 有人当众烧毁写着支持慕容的旗帜。 有人撕毁身上穿着的虎纹衣衫。 “哼，我真是眼瞎，看错他了！” “年少无知，狂妄自大没什么，可我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 群情激奋，同仇敌忾，若非有众多侍卫现场维护秩序，恐怕已经有人冲上去找陈棠麻烦了。 封伯异见状，心中大喜，暗道一声：“柴川这老东西果然老辣，真是厉害。” 天照森野、月夜仓等一众顶尖强者，自然能看清丛云柴川的手段，无非就是挑逗这些热血青年的情绪，借刀杀人而已。 眼下这个情况，等于是将这个慕容海棠架在火上烤，他想要退出天才战都不可能了！ 天照森野、月夜仓等人微微侧目，看向一旁汗流浃背的沈彻，眼神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沈彻轻抚额头，心中叹息一声。 让你搞事情，这下彻底搞大了。 这回看你怎么收场。 这种局面，就连沈彻都感到头皮发麻。 他是一国军主，可也担不起侮辱轻视天壶洲武学这么大的罪名。 天照千鹤微微摇头。 这种局面，就算她有心相帮，也已经压不住了，大势已去。 若是她再帮着此人说话，甚至都可能引火烧身。 唯一让她有些不解的是，主战场上的那个人，仍是神色平静，面不改色，脸上看不到一点担忧畏惧之色。 这人是被吓傻了，还是胆识过人？ “这么玩是吧。” 陈棠轻笑一声。 丛云柴川这番推波助澜，火烧浇油，倒省得他再花心思了。 这群人越是愤怒，他就越有机会接触两大神器！ 第83章 败！败！败！ “笑？你还笑？” 主战场上，大本次郎早已热血沸腾，忍耐不住。 见陈棠竟露出笑容，大本次郎不禁勃然大怒，大吼一声，脚踩木屐，甩开大步，朝着陈棠冲去！ 咚咚咚！ 木屐在地面发出一连串沉重的响动。 大本次郎身躯庞大健壮，却没有一点笨拙之感，步伐极快，转眼之间，便已经冲到陈棠近前。 主战场上的动静，顿时引来无数道目光。 主礼官连忙说道：“看来大本次郎怒发冲冠，抢先发难！朋友们，战斗早就已经开始，这并不算是偷袭。” 随着现场情绪的高涨，主礼官的声音，也变得兴奋高亢起来。 “大本冲到慕容海棠身前，已经张开双臂，天啊！这是相扑流派中的绝学‘天地返’的起手式！” “只要被大本抓住，便可发动致命一击，不知道我们今日能否有幸……额。” 主礼官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两位礼官坐在阁楼上，目瞪口呆的看着 主战场上。 见大本次郎冲到近前，陈棠不退反进，一记猛虎出柙，同样探出双手，扼住对方的双臂，同时纵身后撤。 自身巨大的冲势，再加上陈棠连拉带拽，大本次郎根本控制不住身形，脚下一个踉跄，飞身朝着前方栽倒过去。 陈棠抬腿提膝，顺势一撞！ 噗！ 大本次郎的下巴，几乎被陈棠膝盖撞碎，牙齿脱口，连带着鲜血喷了出来。 陈棠抓住大本次郎的脖颈，随手一扔，便将他那庞大的身躯扔到台下。 大本次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晕死过去。 刚刚还是闹哄哄的现场，在此刻，突然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就好像时间凝固，所有的声音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主礼官一脸尴尬。 这水平也太次了吧。 他三句话都没说完，战斗就结束了。 副礼官最先反应过来，找补道：“看来这一届相扑流派的传人，实力还是不太够，千鹤小姐怎么看。” 天照千鹤道：“嗯，大本有些心急了，前冲之势破绽太大，没能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不错。” 主礼官点头道：“希望接下来上场的武者，可以汲取经验教训。快看，风拳道的东丈源二登场了，看来他已经等不及了！” “虽然不符合天才战的流程，但这毕竟是慕容海棠自己要求的。” “我们知道，风拳道，乃是天壶洲当年一位先天强者在龙卷风中悟出来的拳法，拳势如风，一旦达到神境，配合内气，甚至能带动周围的气流，发出龙卷风的呼啸之声。” “而且源二的拳法，对慕容海棠的伏虎拳，也有一定的克制，额……” 主礼官的话，又卡住了。 主战场上，东丈源二登场之后，在陈棠面前没比划几下，就被陈棠两拳崩飞，跌落擂台，摔得头晕目眩，手臂红肿，已经抬不起来了。 正常来说，一场天才战，需要他介绍一些双方的武术流派。 在交手过程中，和天照千鹤互动一下。 天照千鹤更加专业，以她的角度，来拆解一下双方的招式，点评一下整个过程。 但这两场实在太快了。 他连前期常规的介绍都没说完，战斗就结束了。 主礼官尴尬的笑了笑，道：“看来这个慕容海棠的拳法，确实不容小觑。” 天照千鹤也点点头，道：“这两场确实没有什么分析的东西，双方实力差距太大。” “让我来！” 又是一道身影飞身登场。 主礼官眼前一亮，精神大振，道：“现在登场的是极限流派的传人，浜崎辽！” 副礼官刚刚都没机会插嘴，此刻连忙说道：“我可是听说，这位是千鹤小姐的朋友，你们曾私下交手切磋数次，不知道他的实力如何？” 天照千鹤笑道：“在我看来，辽的实力，最少能排进这次天才战的前十，甚至是前五。” “哦？” 副礼官道：“如此说来，千鹤小姐很看好浜崎辽？” 天照千鹤道：“不好说，但我推测，辽肯定会对慕容海棠造成不小的麻烦。” “让我们拭目以待！” 副礼官用力握拳，两人聊得火热。 就在此时，旁边的主礼官幽幽的说道：“浜崎辽已经败了，下一个登场的是鸣动拳术的传人，三井鸣。” 天照千鹤：“……” 副礼官难以置信的看着 他的目光才刚刚回到主战场上，就看到一个身影飞了出去。 主礼官道：“三井鸣落败，下一个登场的是新阴剑道的传人，柳生浦。” 副礼官精神一振，连忙说道：“这样才对，既然知道此人精通拳法，就应该扬长避短，跟他切磋兵器。据我所知，新阴剑道是最近……” “柳生浦手腕、大腿、胸口中剑，认输下场。” 主礼官的声音响起，直接将其打断。 副礼官：“啊？” 主战场上的两人，刚刚虽然只用的木质兵器，但戳在人身上，也会造成不小的伤害。 接下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陈棠一人站在主战场上，连败上百人，囊括天壶洲各大武术流派。 不论是拳脚，还是兵器，什么体术流，双刀流，没有人能挡住陈棠十招！ 最开始，参战者还是一个个上。 可由于败的太快，第一个人才刚刚登场，第二个人就已经上前，紧接着便是第三个。 在场众人都看的清楚，这哪里是天才战的单打独斗，几乎已经变成众人围攻慕容海棠一人！ 即便如此，陈棠在主战场上依旧屹立不倒，来者不拒，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众多参战者，也同时击溃了不少观众的内心。 阁楼上的主礼官，从最开始的兴奋，到后来已经有些麻木。 声音已经变得低沉无力，莫得一点感情。 “岩田界人败，须永男败，户冢里美败，大井敬介败……” 败！败！败！ 纵然主礼官心中，并不希望慕容海棠胜出，可面对这一幕，他只能艰难的说道：“慕容海棠已经势不可挡，唉。” 这一声长叹，让观战席的众人心情更加沉重。 天照千鹤神色复杂，沉默许久之后，才轻声说道：“需要提醒在场朋友的是，大战至今，慕容海棠从没休息过。” 原本还是沸反盈天的观战席，此刻已经变得鸦雀无声。 众人刚刚被点燃的情绪，生生被陈棠以强横无敌的姿态给捻灭！ 第84章 你的刀太慢了 主礼官在高处的阁楼上，对会场的人群，周围的气氛，感受得最为清楚。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个慕容海棠已经连续打败众多武术流派的传人，若是任由他这样打下去，恐怕会对天壶人的信心造成巨大的打击。 “诸位暂且停手，我有一个建议。” 趁着主战场上，短时间内没有人登场，主副两位礼官与天照千鹤小声商议了下。 随后主礼官清了清嗓子，沉声道：“鉴于慕容海棠已经展现出足够的实力，我提议，他可以跳过淘汰战，与丛云京、天照千鹤，月夜太郎三人一起，进入最终决战的阶段。” 这个提议说出来，实际上，让众多参战者都轻舒一口气。 他们早就不想打了。 根本打不过，差距太大。 可让他们主动俯首认输，各大武馆道场的传人，却又开不了口。 主礼官这个提议，算是给在场各大武馆道场一个台阶下。 所以，现在众人都没有人反对。 三国军主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沈彻就更不会吭声了。 见无人反对，主礼官问道：“慕容海棠，你意下如何？” 陈棠问道：“最终决战要等到什么时候？” “半个月后。” 主礼官道。 “太麻烦了。” 陈棠大战一场，连败上百人，只是微微出汗而已，才刚刚活动开筋骨。 而且，他可没那么多时间，跟这帮人在这耗着。 陈棠道：“我就站在这擂台上，哪个不服的上来便是，包括三大家族的传人。” “我拿了第一之后，剩下二三四五六的排名，你们自己再慢慢玩，就与我无关了。” 话音刚落，会场中再度传出一阵阵躁动。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真是太狂了！ “哼！” 月夜家族的一个武者听不下去，冷哼一声，飞身上场。 “哦？” 主礼官精神一振，道：“月夜家族的传人，已经坐不住了！登场的这位是年轻一辈中，仅次于月夜太郎的月夜宫。” “月夜家族的传承秘法，月夜十式，乃是天壶洲上最为凌厉，最具杀伐的武学，被称为天下第一快刀，取人性命，只用一刀！” 随着主礼官的介绍，月夜宫已经站在了主战场上。 有人送上来木质兵器。 月夜宫却伸手将其推开，右手紧握腰间的连鞘长刀，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棠，冷冷的说道：“我族的月夜十式，只有真正的兵器，才能发挥出威力！” “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胆量，与我以真正兵器对战一场！” 此言一出，顿时点燃会场的气氛。 如果陈棠不敢接受这个挑战，他刚才的那些狂言，就不攻自破。 若是他敢接受，就意味着双方将展开一场生死之间的较量！ 刀剑无眼。 更何况是月夜十式，最顶级的杀伐武学！ 拔刀必见血！ “当然可以。” 陈棠微微一笑。 此人来得正好，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好！” 主礼官大声道：“既然慕容海棠已经应战，就请他挑选兵器。” “你用什么兵器？” 有人上前询问。 陈棠淡淡道：“和他一样，就用刀吧。” 没过多久，便有人将摆满刀具的武器架抬上主战场，让陈棠自由挑选。 深色硬木架子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各式刀刃，朴刀、柳叶刀、雁翎刀、斩马刀、大环刀，包括隐刀种种…… 陈棠随手拎起一柄雁翎刀，形状与‘万古’有些相似，在空中虚砍几下，试了试手，道：“就这柄。” 在陈棠挑选兵器的时候，两位礼官和天照千鹤没停下，聊了起来。 “这个慕容海棠与月夜宫比较刀法，实在太过托大了。” “若论刀法之快，月夜十式确实为天下之最。不过，以慕容海棠的实力，月夜宫三招之内，应该伤不到他。” “月夜十式越到后面，刀法越是凌厉，杀气越重，越难抵挡。” 三人交谈间，主战场上的两人已经准备就绪。 “开始！” 在主礼官一声令下。 月夜宫身形一动，脚踏碎步，朝着陈棠的方向迅速靠近。 挞挞挞！ 月夜宫步子迈得不大，但每一步，却好似精准测量过一般，分毫不差，节奏感十足。 陈棠随手将刀鞘扔在一旁，目光一扫，突然朝着斜上方迈出一步。 简简单单的一步，却让月夜宫难受的想要吐血。 他的每一个碎步，都在内心中测量过，按照计算，刚好走到第十一步拔刀，可以爆发出蓄势一击！ 可没想到，陈棠这一步迈出去，不但避开他的正面锋芒，还打乱了他的节奏。 月夜宫脚步一乱，被迫提前出刀！ 仓啷！ 长刀出鞘。 虚空中寒光一闪。 当！ 下一刻，战场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月夜宫的长刀即将斩中陈棠，却被后者抬手一刀，正好斩在刀锋之上，将其荡开。 月夜宫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迅速将刀收回，入鞘，踏着碎步，重新准备出刀。 很多人都知道，月夜一族有拔刀术。 但实际上，拔刀术只是月夜十式的基础。 十式刀法，每一式都要配合拔刀术来完成。 月夜宫绕着陈棠转动，寻找破绽，突然脚步一停！ 仓啷！ 刀光闪过。 月夜宫再度出刀！ 当！ 月夜宫的长刀，又被陈棠的刀锋格开。 “嗯？” 月夜宫微微皱眉，收刀入鞘，手掌变幻握刀方式，准备再度出手。 唰！ 第三刀斩出！ 当！ 月夜宫的长刀，又一次被挡住。 会场的观众席传来一阵阵躁动。 月夜十式，竟然被此人连续挡住三刀！ 实际上，刚刚的三招，在各大军主和顶尖高手的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这个慕容海棠应付的太轻松了，甚至称得上是随意！ 每一次都是月夜宫抢先出手，全力以赴。 此人随手一刀，却刚好能将月夜宫的刀锋挡住！ 信手拈来，游刃有余。 当！当！当！ 月夜宫似乎有些失了方寸，绕着陈棠连续出刀。 战场上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刀锋碰撞之声。 “慢，太慢了！” 陈棠一边荡开月夜宫的刀锋，一边摇头道：“再快点，你的刀太慢了。” 全场哗然！ 月夜十式被称为天下第一快刀，竟被慕容海棠如此轻视！ 此人一边格挡，还能一边开口说话？ 双方的差距，简直是肉眼可见！ “这就是月夜十式吗，什么天下第一快刀，太慢了！” 陈棠不断摇头。 听着周围的议论，月夜仓脸色阴沉。 “爷爷，让我上吧！” 月夜太郎不忍见月夜宫如此受辱，低声说道。 “稍安勿躁。” 月夜仓拍了拍月夜太郎的肩膀，先将他稳住。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就算是自己这位孙子登场，也未必能稳赢陈棠！ 这一战，关系月夜一族的荣耀，也关乎月夜一族在天壶洲的名望，不能有半点闪失。 随后，只见月夜仓嘴唇开合，旁人却听不到说话声音。 在他左手边的一位老者似乎听到什么，神色震惊。 但老者很快就回过神来，躬身退出，从侧门疾步而出。 沈彻余光瞥见这一幕，不动声色，若有所思。 第85章 夺剑 月夜宫与陈棠的对战仍在继续。 但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不论月夜宫如何出刀，速度多快，从任何角度，任何方位，都能被陈棠一一抵挡下来。 月夜十式在月夜宫的手中，已经使出好几轮。 到后来，他甚至已经完全放弃自己的防御，使出平生所学，将所有招式都发挥到极致，可依旧不能伤到陈棠分毫。 与其说，这是一场对战厮杀，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凌辱。 而且陈棠从始至终，都是从容不迫，站在原地，随手挥刀，便将月夜宫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势尽数抵挡下来。 天下第一快刀的名头，在此刻透着莫大的讽刺。 副礼官轻咳一声，厚着脸皮说道：“至少目前为止，月夜宫也没有受伤，两人还没有分出胜负。而且，月夜宫保持攻势，占据上风。” 这种话，倒也能忽悠一些眼力差的武者。 只是，主礼官和天照千鹤闻言，都感到一阵脸红，没有接话。 两人看的清楚，月夜宫没有落败，只是因为慕容海棠没有反击。 这个人好像是在戏耍，玩弄月夜宫一样。 片刻之后，月夜宫连续进攻，内气消耗极大，已经是气喘吁吁，脸色泛红，额头见汗。 陈棠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急不躁。 这么打下去，都不用陈棠反击，月夜宫自己就先累瘫了！ 就在此时，方才出去的那位老者快步回来，来到月夜仓身边，坐了下去，从怀中递过去一柄乌黑色的连鞘兵器。 月夜仓不动声色，接过乌鞘兵器，悄悄塞到月夜太郎的手中。 月夜太郎低头一看，不禁瞳孔收缩，心神大震！ 看这兵器的剑柄，正是月夜一族的神器，月夜剑！ “别出声。” 月夜仓聚气成线，传音道：“月夜一族的荣耀，都系在你的身上，不容有失！” 月夜太郎神色迟疑。 若使用神器月夜剑，就算赢了，未免有些胜之不武。 月夜兵卫小声道：“侄儿，不要犹豫，此战关系月夜一族的声望，许胜不许败！” 月夜太郎心头有些沉重。 他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的将月夜剑接过来，别在腰间。 三人之间的动静非常隐蔽。 在场只有寥寥数人察觉到了什么。 隔着天照一族的族人，沈彻无法看清那边发生什么，但他隐隐已经猜到了，暗自皱眉。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月夜宫，下来吧。” 却是一国军主月夜仓开口说道。 感受着周围火辣辣的目光，一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月夜宫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神色不甘，咬牙道：“族长，我还没有输！” “让你下来就下来，废什么话，还嫌不够丢人吗！” 月夜兵卫冷着脸，大喝一声。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如此呵斥，月夜宫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只觉得无地自容，胸膛几乎要炸开，头晕目眩。 “啊！” 月夜宫怒吼一声，猛地转身，再度朝着陈棠拔刀斩去！ 刀光一闪。 呲！ 血光闪现。 月夜宫痛呼一声，紧紧捂住手腕，鲜血缓缓渗出来，滴落在战场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以至于，许多人都没看清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月夜宫清楚。 这一次，他连刀都没拔出来，就被对面这个人一刀划破手腕！ 他败了。 而且是一败涂地，彻彻底底！ “真是废物！” 月夜兵卫几个跳跃，便来到战场上，一把将月夜宫拎起来，朝着家族方向狠狠摔了过去！ 砰！ 月夜宫摔在族人面前，浑身沾满尘土，缓缓爬了起来，几乎咬碎牙齿，低垂着头，神色羞愧难当，默默回到人群中。 月夜一族没有人说话，也没人上前劝慰，目光冰冷。 失败者，在月夜一族，不值得同情！ 月夜太郎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镇定心神。 沈彻原本对陈棠还有些担心。 但观察下来，他发现陈棠嘴上虽然嚣张，表现得狂妄自大，目空一切，但下手却极有分寸。 从始至终，并未伤人性命。 如此便还有回旋余地。 “我来跟你打！” 就在此时，月夜一族那边传出一道声音，打断了沈彻的沉思。 他侧目望去，只见月夜太郎从人群中站起身来，朝着主战场上走去，手掌紧紧握住腰间的一柄乌鞘兵器。 非常用力，以至于手臂微微颤抖，五指苍白。 “月夜太郎登场了！” “太郎，太郎！”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呼喊尖叫，方才那种压抑沉闷的气氛，也被一扫而空。 主礼官有些激动，道：“没想到，在天才战的第一天，我们就将目睹一场龙争虎斗！月夜太郎，四品修为，乃是月夜一族年轻一辈中的最强者！” “他被誉为月夜一族，百年难遇的天才！” “这次天才战，他也是第一名的有力竞争者！” “……” 主礼官语速极快，一口气将关于月夜太郎的信息说了一遍，引来观战席上巨大的声浪，现场气氛很快推到了顶点！ 陈棠恍若未闻。 从月夜太郎站出来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盯着此人腰间的那柄乌鞘兵器。 这会是那件神器吗？ 外形看上去，倒是平平无奇。 月夜太郎来到战场上，面无表情的说道：“在下月夜太郎，依旧是与阁下切磋兵器，请赐教。” 陈棠正要说话，场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等一下！”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沈彻缓缓起身，看着陈棠说道：“慕容海棠，这次天才战，你表现得非常出色，不必执着于争第一，回来吧。” 这话一出，顿时在会场引起一阵喧嚣。 “沈家搞什么？” “我估计是怕了，想要临阵退缩。” “呵呵，刚刚那么嚣张，看不起咱们天壶洲的各大武术流派，如今却想认怂，全身而退，哪有那么容易！” 周围有人不解，有人质疑，有人讥讽。 陈棠道：“军主放心，没剩下几场了，打完再说也不迟。” 他听出来，沈彻在提醒他。 只是，他参加天才战，就是冲着天壶洲的神器来的。 眼看着神器近在咫尺，他不可能放弃。 沈彻皱了皱眉。 有些事他不好明说，更不好点破，只能以这种方式给陈棠递话。 可这个年轻人不太聪明，不知进退，根本没听出他的提醒。 难道真要他将此事点破？ “沈彻，这是天才之间的切磋，符合常规，你急什么？” 丛云柴川语气淡然。 沈彻心中冷笑。 连他都能看出问题，他不相信，丛云柴川身为宗师强者，会察觉不到月夜一族刚刚的小动作！ “诸位朋友，川西国军主似乎在担心什么，想要让慕容海棠退出天才战。” 副礼官看热闹不嫌事大，火上浇油，带起了节奏。 沈彻脸色一沉，扬声道：“要打也行，但要先检查一下双方的兵器！” “检查兵器？” 主礼官笑道：“沈军主这是何意，我们会场上的兵器绝不会动什么手脚，不知道你要检查什么？” 沈彻沉声道：“如果一方用的是普通兵器，另一方用的是神器，又何来公平之说！” 此话一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场哗然！ “沈彻军主这话什么意思？” “他是在说月夜太郎动用神器了？月夜剑？” “那柄乌鞘兵器是月夜剑吗？” 在场声音嘈杂，乱作一团。 天壶人大多数都见过丛云刀和天照宝鉴，但月夜剑与这两件神器不同。 月夜剑被誉为不祥之刃，极为神秘，很早就被月夜一族封禁起来，亲眼见到的人极少。 难道月夜一族为了这一战，竟然将这柄不祥之刃都请出来了？ 不少人都看向月夜太郎腰间的那柄乌鞘兵器。 主礼官愣了下，旋即轻笑一声，道：“沈彻军主，据我所知，月夜剑并无剑鞘。” “剑鞘随便都能找到。” 沈彻道：“只要月夜太郎将手中的兵器拔出来，注入内气，便可知真假！” 月夜剑有一个极为明显的特征。 剑身平时灰暗无光，一旦在月光笼罩下，或是注入内气，剑身便会变得若有若无，近乎于无形！ 月夜剑的可怕之处，正在于此。 这柄神器，能将月夜十式的杀伐发挥到极致！ 凌厉的快刀，本就很难捕捉。 再配合无形的兵刃，又该如何抵挡？ 沈彻之所以站出来点破此事，就是不想陈棠糊里糊涂死在这！ 军主月夜仓面无表情，始终没有说话。 聪明人这时候已经能感受到，这个态度，其实就已经默认了此事。 副礼官轻咳一声，道：“其实不需要检查吧，就算是月夜剑，那也是人家月夜一族的兵器。” “需要的。” 天照千鹤摇了摇头，道：“这一战是否还要打下去另说，但需要确定此事，提前告之。否则对另一方，就太不公平了。” “那就看看呗。” “若真是月夜剑，咱们今天也能见识一下。” 大多观众也在好奇，月夜剑究竟什么样。 形势所迫，避无可避。 月夜太郎冷冷的说道：“不错，我手中正是月神传承下来的神器，月夜剑！慕容海棠，伱若惧怕，可以不战。” “但这关系我月夜一族的荣耀，我不会退缩！” 主礼官摇头，心中叹息。 将月夜一族逼到这个份上，连传承神器都祭出来了，也算是多年未见的奇景。 陈棠抱拳道：“久闻月夜一族神器大名，今日有机会与之交手，何其荣幸。” 这话一说，在场众人全愣住了。 众人本以为，这一战打不下去了。 没想到，此人明知月夜太郎手持神器，还要跟他打，真是不知死活，狂到没边儿了！ 沈彻强压火气，忍住冲上台将陈棠拎回来的冲动，沉声道：“慕容海棠，你可想清楚了！现在下场，没人会嘲笑你！” 他还以为陈棠是顾忌脸面，才在上面强撑。 月夜太郎见陈棠神色诚恳，不禁愣了下，问道：“你还敢跟我打？” “请赐教。” 陈棠微微一笑。 人群中，叶雨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闪烁。 陈棠一反常态，表现得如此跳脱，难道是为了这件神器？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能将月夜剑据为己有不成？ “呵呵。” 丛云柴川轻笑一声，道：“沈彻，人家年轻人有好胜之心，你又何必阻拦。” “哼！” 沈彻轻哼一声，坐了回去，暗自摇头：“我已是仁至义尽，你自求多福吧。” “好！” 副礼官生怕陈棠反悔，迫不及待的说道：“既然双方都无异议，现在就开始吧！” 主礼官好心提醒道：“慕容海棠，你需要更换兵器吗？” 刚刚的大战中，陈棠手中的雁翎刀，刀刃上已经磕出几个豁口，不再锋利。 “不需要。” 陈棠摆摆手。 主礼官皱了皱眉。 此人竟要以一柄破损长刀，对抗神器月夜剑？ “那两位准备好……开始！” 随着主礼官一声令下，战场上气氛陡然一变！ 月夜太郎瞬间进入状态，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陈棠，脚踏碎步，快速靠近，内气鼓动，涌入腰间的月夜剑中。 来到近前，月夜太郎只是轻轻抬了下手。 大多数人都没到发生什么。 只有顶尖强者看的清楚，月夜太郎已经出手！ 快，太快了！ 月夜太郎四品修为，本身境界更高一筹。 再加上，对月夜十式的领悟更深。 同样的月夜一刀斩，在月夜太郎的手中施展出来，明显达到另一个层次！ 再配合月夜剑的特性，剑身无形，肉眼不可见，威力难以想象！ 即便是置身事外的丛云京、天照千鹤两人，看到这一剑，都是心中一惊，涌起一股惊艳之感。 没想到，月夜太郎的月夜十式，已经修炼到这种地步了。 当！ 一声脆响突然响起，在众人耳边，犹如平地惊雷！ 这一剑，依旧被陈棠反手一刀挡住了！ 但，也仅此而已！ 刀剑碰撞，在半空中停顿了下，陈棠手中的破损长刀应声而断！ 但大惊失色的却是月夜太郎！ 对方刀身上，迸发出一股惊涛骇浪般的巨力。 他差点握不住剑柄，月夜剑脱手而飞。 让月夜太郎心神大震的还不止于此。 月夜剑仿佛斩在海啸之上，受到巨大阻力，剑身周围，竟被震荡出一圈圈如同水般波纹！ 虽然剑身无形，但在水波的荡漾之下，却隐约浮现出剑身的形态！ 刀剑碰撞，出现瞬间的停顿。 就是这瞬息之间，月夜太郎眼前一花，只见有人影晃动，恶风扑面。 “拿来吧你！” 耳边听到一声轻喝，月夜太郎还没等收剑，便感觉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棠已经退到远处，手里正把玩着一柄灰暗无光的长剑。 他的手中，已经空空如也。 陈棠手里的赫然就是月夜一族的神器，月夜剑！ 第86章 自尽 什么玩意？ 刚刚发生了什么？ 时间仿佛静止，整个会场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众人目瞪口呆，望着战场中的一幕，神色错愕。 阁楼上的两位礼官忘记了解说。 天照千鹤红唇半张，一脸呆滞。 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就连四国军主此刻的表情都相差无几，瞠目结舌。 “我，我，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主礼官有些不敢相信，有着多年主持经验他，说话都开始磕磕绊绊：“月夜剑被慕容海棠夺走了？” “月夜太郎是演的吗？” 副礼官问出一个极为愚蠢的问题。 他实在无法理解，刚刚月夜宫还能与慕容海棠纠缠半天，怎么换成手持神器的月夜太郎，只是一个照面，连神器都丢了？ 月夜太郎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败了。 败的彻彻底底。 他握剑的手腕，已经被对方折断。 此刻连神器月夜剑都在对方手中，他还拿什么赢？ 他修行到现在，一直都是天之骄子，被誉为家族百年来最具天赋，最有潜力的天才。 同阶之中，未曾有过败绩。 可没想到，今日竟败的如此之惨。 “我的修为境界，明明比他还高一层，怎么会……” 月夜太郎不解。 这一战，他不仅落败，甚至连神器月夜剑都落入对方手中！ 想到这里，月夜太郎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他完了。 月夜太郎下意识的看向台下族人的方向。 只见月夜仓、月夜卫兵众人此刻都阴沉着脸，每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都透着一丝寒意。 刚刚失败的月夜宫，倒是嘴角微翘，有些幸灾乐祸。 连月夜太郎败的比他还惨，他就不算丢人。 月夜太郎的耳边，仿佛响起一道道声音。 “爷爷，我会誓死守护月夜一族的荣耀！” “月夜一族的荣耀，都系在你身上，不容有失！” “侄儿，不要犹豫，此战关系月夜一族的声望，许胜不许败！” 可就在刚刚，月夜一族的荣耀、声望，在他手里烟消云散。 月夜太郎的眼中，仿佛闪过一副画面。 月夜卫兵冲上前来，像处置月夜宫那般，将他扔在族人面前，痛斥道：“还不给我滚下来，还嫌不够丢人吗！真是废物！” “我月夜一族，不养废物！” 月夜太郎有些恍惚，脸色惨白。 他无法承受这些。 会场上传来的喧嚣、嘈杂声，他仿佛都已经听不到了。 月夜太郎目光微垂，看到刚刚被月夜剑斩断的半截断刃。 他身形摇晃，踉踉跄跄的走过来，捡起那柄断刃，神色决绝。 在众目睽睽之下，月夜太郎单手握住断刃，猛地戳进自己的胸膛！ 噗嗤！ 一刀刺破心脏。 月夜太郎倒在主战场上，当场身亡。 谁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在场虽有宗师强者，却也来不及出手救援。 在对面，陈棠夺过月夜剑，便浑身打了个寒战。 他观察着手中的月夜剑。 剑身笔直，但在剑尖的位置，却打造出一抹刀锋的弧度。 这是柄似刀似剑的奇异兵器。 正如陈棠所料，这件神器似乎真的已经通灵，感受到什么，迸发出一道阴寒之气，涌入陈棠的体内。 在金刚舍利的引诱拉扯下，也被困在丹田中。 陈棠仔细感受着丹田中的变化。 这股阴寒之力，与天照宝鉴中的炙热之力截然相反。 两种力量若是能合而为一，或许有机会与金刚舍利抗争，甚至挣脱束缚。 可由于两种力量相互排斥，无法融合，使得金刚舍利可以将两者同时压制住。 这股阴寒之力也蜷缩成一个气团，呆在丹田中另一个角落。 此刻，陈棠的丹田中，存在三种力量，互成犄角，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其中又以金刚舍利的能量最为强大。 但若有机会将两大神器中的力量融合，或许便可与金刚舍利抗衡。 好在目前为止，看上去没出什么大问题。 三种力量相安无事。 陈棠轻舒一口气。 就在此时，周围传来一阵阵惊呼。 他回过神来，正看见月夜太郎手持断刃，自尽的一幕。 “额……” 陈棠微微一怔。 两人素不相识，他只为神器而来，没打算下杀手。 不过，月夜太郎拎着神器月夜剑上来，却闭口不提此事，明显是怀有杀心，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这人死也就死了，陈棠没什么感觉，并不觉得惋惜。 “慕容海棠，把月夜剑交出来！” 月夜卫兵怒喝一声，腾空而起，朝着主战场疾驰而来。 唰！ 陈棠极为干脆，随手一抛，直接将月夜剑扔在台下。 神器中的那种力量已经被他吸收，再拿着这柄剑，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月夜卫兵本打算找这个理由，趁机将陈棠废了。 可没想到，他刚刚冲上主战场，月夜剑就已经被陈棠扔了回去，此人竟没有半点迟疑。 月夜卫兵一时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这么多人看着，他再强行出手，没有什么充足的理由。 以他三品的修为，在天才战上以大欺小，只会惹来众人的鄙视和嘲笑。 “卫兵，将太郎的尸体带回来吧。” 月夜仓开口。 这位军主亲眼目睹孙子惨死在擂台上，并未表现出暴怒或失态，只是脸色阴沉，声音中也透着一丝疲惫。 月夜兵卫上前，将月夜太郎的尸体抱起来，盯着陈棠，目光冰冷，缓缓道：“这笔账，我月夜一族记下了！” 陈棠原本没打算理会此人，可月夜兵卫将这笔账算在他头上，他忍不了。 “我们之间是公平一战，甚至月夜太郎还占了神器之利。而且，他是自尽，并非死于我手中。” 陈棠突然开口，语气淡然。 月夜兵卫猛地转身，恶狠狠的盯着陈棠，咬牙道：“你害死太郎，还想撇清干系？” 陈棠缓缓道：“害死月夜太郎的是你，是你们月夜一族！” “你们月夜一族，但凡对失败者包容一些，他都不会自尽。正因为你们月夜一族给他太大的压力，所以他才无法承受失败。” 月夜兵卫想要反驳，可他突然回想起，月夜太郎临死前曾看向族人这边的那个眼神。 那是一种绝望、求助的眼神。 只可惜，他们给月夜太郎的回应，只有冷漠。 “回来吧。” 月夜仓再度开口，道：“这一战，我们月夜一族败了。” 月夜卫兵深吸一口气，抱着月夜太郎的尸体走下了擂台。 第87章 怕了怕了 “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 “是啊，之前的天才战，也出现过死亡的情况，可没想到，月夜太郎竟死在了这一届，还是自尽。” “传说那月夜剑是不祥之剑，修为不够，去妄想使用掌控的人，都会暴毙而亡。如此看来，这柄剑果然不祥。” “刚刚这柄剑落在慕容海棠的手中，接下来他岂不是也要……” 会场四周的人群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有人为月夜太郎惋惜，也有不少人，都在讨论不祥之事，越说越玄乎。 对于此事，不止是月夜仓，其他三位军主也是心知肚明。 所谓不祥之说，无非是月夜一族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一来，为这件神器增添几分神秘。 二来，也能打消其他想要染指这件神器的人。 阁楼上，天照千鹤默默起身，穿过通道，朝着下方走去。 主礼官似乎意识到什么。 与此同时，丛云京也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他们二人与月夜太郎齐名，被称为天壶洲百年一见的三大天才。 月夜太郎已死，即便不符合天才战的赛制，他们也要站出来，为天壶洲的武道正名！ “快看，阿京登台了！” “看那边，千鹤也下来了！” “丛云京，千鹤，他们是我们天壶武道的最后退路！” “放心吧，阿京和千鹤绝对输不了！” 观战席上众人将所有希望，都倾注在丛云京和天照千鹤的身上。 “在下丛云京。” 丛云京登上擂台后，拱手行礼，道：“你刚刚与多人交手，先休息一下吧。” “倒也不必。” 陈棠试探着问道：“你要用丛云刀吗？” “嗯？” 丛云京皱眉，摇头道：“丛云刀乃是海神传承下来的神器，连宗师都无法将其拔出来，无法掌控，我如何使得。” “那算了，不打了。” 陈棠摆摆手。 就算丛云京能掌控丛云刀，他都要慎重一些。 刚刚吸收了月夜剑中的力量，丹田里三股力量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下。 若是真吸收丛云刀中的力量，必定打破平衡，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道。 眼下没必要冒这个险。 “你什么意思！” 丛云京面有愠色，道：“难道不用丛云刀，你就认定我不是对手？慕容海棠，你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你误会了。” 陈棠故作伤感，叹息一声，道：“我本打算领教天壶洲各大武道，与诸位传人切磋，相互印证武学，可没想到，月夜太郎却意外身亡，此事绝非我本意，唉。” 说罢，陈棠意兴阑珊，拂袖而去。 丛云京愣住。 观战席上的众位观众也愣在当场。 听到陈棠这番话，众人仿佛能感受到陈棠对于月夜太郎之死的惋惜。 似乎因为月夜太郎的死，对他也产生不小的影响。 这与陈棠刚刚表现出来的狂妄姿态，截然不同。 众人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慕容海棠。 “等等……” 丛云京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叫住陈棠，问道：“伱刚刚不是还要争天才战第一吗？” “都是些虚名，不争也罢。” 陈棠背负双手，神色淡然。 丛云京：“……” 这就不打了？ 事实上，陈棠对什么天才战第一的名号，确实不太看重。 他唯一惦记的就是两件神器。 如今，既然已经得手一件，见好就收。 继续打下去，徒增变故，还会加剧与天壶洲各方势力的冲突，得不偿失。 所以从始至终，他出手极有分寸，只是伤人，击败对方即可，点到即止，并不伤人性命。 这里毕竟是天壶洲。 就算有沈彻罩着，他也不可能肆意妄为，乱杀一气。 月夜太郎的死，确实是个意外。 天照千鹤见到陈棠这个反应，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她联想到之前在天照宫，此人拿起天照宝鉴的一幕。 此人表现得狂妄无知，使得月夜一族不得已祭出月夜剑，又被他拿到手的一幕。 刚刚，他似乎还表现出对丛云刀感兴趣…… 天照千鹤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测！ “吁！” 观战席上的众人，见陈棠避而不战，不禁发出一阵阵嘘声。 “慕容海棠，你是怕了吧！” “就是，找什么理由，还虚名而已，还在这嘴硬呢！” “慕容海棠怂了，哈哈！” “叫啊，再叫！刚刚不是嚣张得很，硬气得很吗！” 陈棠刚刚对天壶洲武学一顿跳脸嘲讽，众人心中憋着一股气。 如今终于逮到机会，对着陈棠就是一顿输出。 有些话听来极为刺耳，就连丛云京听着都微微皱眉。 陈棠却表现得不急不恼，对着四周微微拱手，淡淡一笑，道：“刚才口没遮拦，胡言乱语，天壶洲的武学确实厉害，怕了怕了。” 陈棠相信，在这会场中，肯定有隐者洲的眼线。 所以目前为止，像是狮子吼之类的容易暴露的武学，他始终克制，并未动用。 外面天色渐暗，最好尽早脱身。 没必要为了一个虚名，在这耗下去。 陈棠这个反应，让天照千鹤都感到有些茫然。 这人方才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狂妄至极。 他明明连战连胜，所向披靡，如今却又表现得不矜不伐，谦逊谨慎…… 天照千鹤绝不相信，此人会怕。 难道此人是真的认为，丛云京不值得他出手？ “不能让他走！” 月夜一族中，有人喊了一句。 月夜太郎身死，他们自然不希望陈棠就这样抽身离去。 “阿京，他刚才看不起咱们天壶洲武学，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一定要给他打到服才行！” “不错！让他见识一下，我们天壶洲真正的武道！” “此人明明赢了，却说咱们天壶洲武学厉害，说什么怕了，明明是在敷衍！” 陈棠的这个反应，反倒激起众人的情绪。 副礼官这时候也挺直腰杆，硬气起来，大声道：“不错！此人方才如此嚣张，侮辱我们天壶洲武学，不能就这么轻易让他下台！” “阿京，留下他！” 丛云柴川也发话了。 丛云京点头，身形一闪，在陈棠即将走下擂台前，将他拦了下来。 陈棠轻叹一声，活动了下脖子，喃喃道：“如果你们这样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了……” 第88章 强势无敌 “你说什么？” 丛云京皱眉。 两人距离极近，他听到陈棠自言自语的话，一时间不太敢相信。 陈棠转身朝着擂台中心走去，同时看向擂台下方的天照千鹤，道：“省得麻烦，你也一起上吧！” 这话说出来，顿时在会场中激起巨大的反应。 有些人听不下去，站起身来，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 天照千鹤神色不悦，道：“阁下说笑了，天才战便是一对一的对决，千鹤不想以多欺少，那样胜之不武。” “更何况，阁下这样说，不但看轻了千鹤，也小瞧了丛云京。” 果不其然。 听到陈棠这句话，丛云京脸色一沉，道：“慕容海棠，你的对手是我！” “哈哈！” 陈棠大笑一声，道：“你多虑了，我没有轻视你们的意思。” 停顿了下，陈棠道：“在我眼中，你们的实力……仅此而已！” “伱！” 天照千鹤真的生气了。 但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陈棠已经动了。 这一动，势如猛虎出柙，饿虎下山，只是三两步便跨越半个擂台，朝着下方的天照千鹤扑了过去！ “嘶！” 直到与陈棠交手，身临其境，天照千鹤才体会到这股巨大的压迫力。 这与在阁楼上作壁上观，完全两种感受。 只是这样一个扑杀的姿势，天照千鹤便感到一阵窒息！ “给我回来！” 丛云京见慕容海棠完全无视他，而是朝着天照千鹤扑去，不禁勃然大怒。 内气迸发，丛云京整个人凌空飞起，以一种极快的身法，横跨大半个擂台，后发先至，长腿犹如战斧，从天而降，劈向陈棠的天灵盖！ 不得不说，丛云京俊朗的面孔，配上如此潇洒漂亮的身法招式，确实很能吸引眼球。 会场上顿时传来一阵尖叫！ 在众人眼中，陈棠样貌丑陋，甚至已经达到面目可憎的地步，再加上狂妄自大，与丛云京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丛云京所用，乃是丛云一族的秘技，身法与腿法相结合，迅速拉近双方距离。 这一腿落下来，不但有竖劈的力量，还有后续的变招。 一旦对方挡住，丛云京便可以足尖回收，脚踝回扣，跟进其他招式，连续强攻，占据上风，让对手无暇他顾，只能被动防御。 呼！ 听得身后恶风袭来，陈棠头也不回，反手一击劈拳打过去。 这一记虎形劈拳，在东海漂浮那三个月，陈棠早已练得极为纯熟。 一拳打出去，血脉在体内奔腾运转，拳风发出一阵阵海潮之声。 砰！ 拳脚碰撞在一起！ “嗯？” 丛云京脸色一变。 他本想跟进后续一连串的武学招式，就在刚刚出手的瞬间，他的脑海中，已经演练过无数遍。 但两人硬撼一记，他感受到陈棠拳头中，迸发出一股惊天神力，如同汪洋大海般浩瀚磅礴，几乎难以抵挡！ 他的整条腿，都被震得感到一阵酸麻。 丛云京整个人都被陈棠一拳劈飞，哪里还有什么后招。 他连忙后退几步，感受一下右腿和脚掌，确定没有大碍才轻舒一口气。 另一边。 陈棠借助丛云京这一腿的力量，身法又快了几分，瞬间扑到天照千鹤面前！ “此人太强势了！” 天照千鹤站在擂台下，本不想以多欺少，但陈棠却朝着她冲过来。 就算她脾气再好，此刻也忍不下去了。 “哈！” 天照千鹤吐气开声，挥动宽大的袍袖，朝着陈棠的面门狠狠打过去。 那袍袖本是软塌塌的，但在她注入内气之后，瞬间变得坚硬无比，犹如两面烧得通红的铁块砸向陈棠！ “有趣。” 陈棠心中暗道一声。 之前与叶雨时的交谈中，陈棠得知，武者踏入五品修炼出来的内气，并没有任何属性，或是附加的力量。 内气强弱，只看浑厚程度和精纯程度。 只有踏入二品，修炼到先天境，餐风饮露，吞吐日月之华，天地之精，内气质变为先天真炁，才有可能附加属性。 像是极北寒域，寒冰真气，就是极为有名的先天真炁之一。 除非是一些特殊情况。 像是有些用毒高手，常年以毒虫毒药相伴，修炼一些毒功，也可能在五品的时候，内气中就蕴含毒素。 但这是以牺牲自身为代价换来的。 这种人，浑身都是毒。 剧毒不仅在内气中，还残留在身体各处，寿命不长。 如今，天照千鹤的内气中蕴含着一股炙热力量，想必应该与天照宝鉴传承的秘法有关。 砰！砰！ 陈棠目光大盛，抬手便是两记劈拳，沧海劲迸发，直接将天照千鹤袍袖中的内气轰散。 与此同时，陈棠探手一抓，犹如青龙探爪，抓向天照千鹤的手腕。 天照千鹤心中一惊，两条手臂犹如灵蛇般光滑灵动，在长袖中一缩，消失不见。 陈棠施展擒龙功，双手抓下去，没能擒住天照千鹤的手腕，只抓住两条空荡荡的袖子。 天照千鹤不愧为天照一族百年一见的天才，反应确实快。 她方才若是慢了半分，手腕被陈棠擒住，此刻已经落败。 而陈棠双手落空，天照千鹤的两条手臂竟从胸前伸了出来，拳风炙热，犹如两颗巨大的火球，直奔陈棠的胸口打来！ 天照千鹤不但避开陈棠的擒龙手，还能反击。 而且招式变幻莫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陈棠刚刚一招落空，想要收手，已然不及。 “上去吧！” 陈棠轻喝一声，抓住天照千鹤的两条长袖，将她整个人都甩了起来，扔到擂台上去！ 天照千鹤腾云驾雾般，就被陈棠从台下扔了上来。 她站定脚步，望着重新跃上擂台的陈棠，心中暗恼：“这人当真霸道，我明明在台下，却被他给扔了上来。” 天照千鹤冷笑道：“就算你将我逼上擂台，我不想此刻出手，你又能奈我何！” “那可由不得你！” 陈棠轻笑一声，大步流星朝着丛云京和天照千鹤二人冲去。 呼！呼！ 刚刚来到近前，陈棠便左右开弓，攻向丛云京和天照千鹤两人！ “千鹤小姐，他咄咄逼人，你又何必退让，不妨成全他！” 主礼官的声音，从高处的阁楼上传过来。 “好！” 天照千鹤也被陈棠打出了火气，轻叱一声，道：“你若败了，可别怪我们以多欺少。” 与此同时，丛云京已经出手。 依旧是拳脚上的武学招式，招式不算精妙，但根基牢固，拳脚配合默契，几乎很少露出破绽，隐隐已经透出大师风范。 天照千鹤脚步轻灵，身姿曼妙，围绕着陈棠旋转，如同在擂台上跳舞一般。 但实际上，天照千鹤已经将自身武学，融入舞步之中！ 一个拳法古拙，一个舞步精妙。 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学风格联手，竟发挥出难以想象的效果！ 在两人的攻势之下，陈棠竟不得已后退半步。 丛云京、天照千鹤两人精神大振，再度上前，不给陈棠喘息之机。 怎料陈棠后退半步，稍微拉开距离，左手便是一记罗汉伏魔拳中的‘掷象式’。 一拳轰出去，犹如扔出一头巨象，狠狠砸向天照千鹤！ 仿佛有大片阴影笼罩下来。 什么精妙舞步，在一头大象面前，都只能落荒而逃。 陈棠右手凝聚大金刚轮印朝着丛云京砸过去。 砰！ 一声巨响！ 丛云京浑身一震。 他感觉自己撞上的不是什么血肉之躯，而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峰！ 陈棠左手凝聚外狮子印，右手凝聚大金刚轮印，朝着天照千鹤和丛云京砸去。 轰！轰！轰！ 丛云京连续接了七八招，已是气血翻涌，脸色苍白。 没有什么精妙招式，完全是一力降十会！ 若两人是四品上，或是四品极境，还能与陈棠硬撼。 两人只是刚刚踏入四品，就算有内气，也挡不住修炼到五品极境的陈棠！ 这又是什么拳法？ 丛云京越打越是心惊。 另一边。 天照千鹤以内气与陈棠的外狮子印硬撼，也无法占据上风，几招下来，五脏六腑震荡，内气四处乱窜。 再这么打下去，恐怕自己会受到严重内伤！ 主副两位礼官都忘记了讲解，此刻目不转睛的盯着擂台上的三道身影，不敢分心。 观战席上的众人，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丛云京和天照千鹤的形势，似乎不太妙！ “难道两人联手，都降不住此人？” “莫非我天壶洲的武学，真的如此不堪一击？” 观战席上，已经有人开始怀疑。 “别急，丛云京和天照千鹤两人还没有动用家族传承的核心秘法！” 有人提醒道。 就在此时，战场上风云突变！ 砰！ 丛云京再度被陈棠一记大金刚轮印震退数步，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天照千鹤看上去也有些狼狈，脸色潮红，气喘吁吁。 “既然如此，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丛云一族的赤炎之力！” 丛云京伸手擦拭嘴角的鲜血，双手掌心一按，运转秘法，再分开的时候，他的掌心中，已经燃烧起两团赤红色的火焰！ “是赤炎！” 观战席上传来一阵惊呼。 天照千鹤深吸一口气，内气运转，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棠。 在她的身体周围，空间竟变得有些模糊。 咚！咚！咚！ 就在此时，战场下方传来一阵阵敲鼓的声响，带着一种特殊的节奏感。 最开始还有些缓慢，但越来越快！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擂台下方，天照一族的一位俊美高大的男子，正站在一面战鼓面前，双手握着鼓槌，抡起臂膀，不断敲击着鼓面。 “千鹤，我来替你击鼓！” 这位男子大声说道。 这位正是天照千鹤的哥哥。 叶雨时听到这阵鼓声，下意识的闭上双眼，仔细聆听。 “不错。” 片刻后，叶雨时点了点头。 这种战鼓的鼓点，并非是胡乱敲的，而是蕴含着一种音律之法，让人的精神变得有些亢奋，血脉偾张！ 听到越发急促的鼓声，丛云京和天照千鹤同时出手！ 丛云京双手舞动赤炎，朝着陈棠冲过来。 “荒咬！” 来到近前，丛云京连续三招，一招强过一招，根本不给陈棠反击的机会。 天照千鹤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仿佛与在场的光线融合交错，令人眼花缭乱，化身一道道光影，朝着陈棠攻去。 砰砰砰！ 在丛云京和天照千鹤两人的联手之下，陈棠节节败退！ 大金刚轮印和外狮子印，都在赤炎和光影轮番的攻击下，支撑不住，轰然溃散！ 陈棠微微皱眉。 他低头看了一眼右手。 刚刚与丛云京的赤炎接触，他的手背甚至都被烧伤，表面一片血红。 而擂台下的战鼓敲个不停，鼓点越发频繁，让他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认输吧！” 丛云京大喝一声，再度冲了上来。 天照千鹤脚步踏着鼓点，身边泛起众多光影，也朝着陈棠杀来。 “啊！” 陈棠放开嗓子，陡然长啸一声！ 担心暴露身份，他并未释放《狮子吼。 这声啸声，乃是模仿东海巨妖的呼吸声而来，声音并不算响亮，但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音律力量。 咔嚓！ 正在敲击战鼓的高大男子动作一顿，手中的鼓槌竟突然断裂！ 陈棠趁此机会，以右手鲜血为引，释放出密宗大手印，内狮子印！ 同时，他凝聚大力金刚手。 一对儿拳头变成淡金色，仿佛渡了一层金箔！ 顷刻间，陈棠气息暴涨！ 陈棠怒发冲冠，目光如炬，整个人犹如一头苏醒的猛虎，直接爆发反击，两记劈拳分别朝着丛云京和天照千鹤砸去！ 轰！ 陈棠的劈拳与丛云京的赤炎撞在一起。 哗啦啦！ 陈棠体内血脉涌动，一拳打出来，犹如惊涛骇浪席卷而来，势不可挡！ 大力金刚手，加上神境的伏虎拳，再加上海底日夜苦练才磨砺出来的沧海劲，还有内狮子印的力量加持…… 这种力量，对丛云京而言，完全就是碾压！ 刺啦！ 丛云京手中的赤炎，竟被陈棠爆发出来的力量捻灭！ 噗！ 丛云京被陈棠一拳崩飞出去，口吐鲜血，五脏六腑震荡，重重摔在地上。 另一边，天照千鹤的情况也不好。 她的光影秘法，根本迷惑不了修炼听风诀的陈棠。 被陈棠抓住真身，一记劈拳崩飞出去，身形如断线风筝，不受控制的摔在擂台下方！ 第89章 打哭了！ “怎么回事？” “阿京的赤炎怎么会熄灭？” “我的小千鹤居然败了，被他打下擂台，这个杀千刀的丑汉，不懂得一点怜香惜玉！” 会场中人声鼎沸。 有人看的目瞪口呆，满脸难以置信。 有人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一幕，精神近乎崩溃。 有人眼含热泪，如丧考妣。 丛云京和天照千鹤在他们心中，是不可亵渎的存在，如今竟被擂台上那个面目可憎的丑汉打到吐血，摔在擂台 他们的心都痛了。 更让众人无法接受的是，丛云京和天照千鹤是天壶洲武道最后的底线。 如今，两人联手都敌不过这个丑汉，难道天壶洲武学真如此人所言，如同垃圾一般，不堪一击？ 别说是观战席的人，就连丛云一族的族人都难以接受。 这种以血脉激发的秘技赤炎，在他们心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威力极大。 只要血脉足够强大，手握赤炎，泼水都无法将其熄灭。 而如今，丛云京手中的赤炎，竟被对方一拳打灭！ 这怎么可能？ 不少族人下意识的看向族长丛云柴川。 丛云柴川面无表情。 以他的修为眼力，自然能看清其中的武学道理。 这个慕容海棠方才那一拳，看似只是一记劈拳，但里面却叠加了诸多武技秘法。 其中能将赤炎熄灭，主要还是因为此人也修炼一种血液秘法。 他刚刚听得清楚，此人出拳之际，会迸发出一阵阵海潮之声。 此子横练肉身，又以这种秘法淬炼血脉，所以才能对阿京的赤炎秘法形成压制。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丛云京和天照千鹤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他们担负着各自家族，乃至天壶洲武道的荣誉，这一战，根本输不起！ 天照千鹤挺身跃起，深吸一口气，感受到温热的内气在丹田中流转，一口鲜血返到喉咙，被她强行压了回去。 天照一族的内功传承自天照宝鉴，刚刚踏入五品，便能修炼出温热的内气，疗伤有奇效。 天照千鹤重新跳上擂台，脚踏奇异舞步，配合会场中的光线，身边浮现出一道道光影，再度朝着陈棠冲来。 “还来？” 陈棠冷哼一声，锁定天照千鹤的真身，又是一记劈拳砸过去。 这一拳，犹如一柄开山巨斧，从天而降。 还没完全临近，周围那些光影就承受不住，纷纷溃散，暴露出天照千鹤的真身。 就在双方即将碰撞交手的刹那，天照千鹤没有选择与陈棠硬撼，而是突然变招！ 她双手搭在陈棠的手臂上，以此为支点，整个人腾空跃起，修长笔直的双腿岔开，身形扭动，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朝着陈棠的脖颈夹来！ “嗯？” 陈棠皱眉。 天照千鹤的这个姿势，有些暧昧，令人浮想联翩。 但陈棠道心坚定，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极为厉害的杀招，类似于武道中柔术！ 在武帝传授他《擒龙功的时候，曾提及过这种武学。 这种柔术，乃是以摔、拿为基础的武学，擅长以柔克刚，以弱胜强。 柔术的特点，就是不与对方硬拼硬打，而是利用诸多技巧，与对方缠斗，消耗对手的气力，甚至利用关节以杠杆之理将其锁拿降服！ “啊！千鹤小姐她在干什么？” “她怎么能这样，暴露了啊！” “输就输了，怎么能让慕容海棠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胜负有那么重要吗，换做是我，就算让小千鹤的大长腿夹晕过去也值得了！” 观战席上一片哗然。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天照千鹤恍若未闻，目光坚定。 这种柔术她很少动用，就是因为招式不太体面。 但她意识到，与陈棠硬桥硬打，根本抵挡不住，必败无疑。 形势所迫，她只能临时变招，以柔软灵活的身段，如灵蛇般缠绕上来。 柔术招式，最能克制陈棠这招刚猛至极的虎形劈拳！ 若是锁住对方的脖颈，以她双腿的力量，配合双臂，锁住陈棠的关节，便能以更小的力量，将陈棠制住降服！ 她的双腿一旦锁住陈棠的喉咙，形成柔术中的绞架招式，发力之下，甚至在短时间内让陈棠窒息晕厥过去！ 陈棠想要挣脱出来，除非自己折断手臂关节。 战场上，瞬息万变。 陈棠自知厉害，不敢大意，迅速收手，不给天照千鹤擒拿手臂的机会，双臂高举护住脖颈两侧，摆出‘举钵式’的架子。 大战至今，这是他第一次避让，采取守势。 天照千鹤双腿夹上来，却刚好被陈棠的双臂架住。 天照千鹤再度变招，双腿滑落下去，刚好夹住陈棠的腰腹，双足的脚尖和脚踝内扣锁住。 与此同时，她整个人绕到陈棠身后，双臂顺着陈棠的脖颈与手臂的缝隙中，穿插进来，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绞架，想要锁住陈棠喉咙！ 这一招也极为厉害。 陈棠一身厉害，刚猛无敌的拳法，完全发挥不出来，只能与对方贴身缠斗。 这种柔术，不可避免有肌肤相亲，两人胸背紧紧贴靠在一起。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两团柔软，陈棠不为所动。 “好手段！” 陈棠轻喝一声，脚掌跺地，浑身血脉运转，身形微微晃动，从双腿到腰腹，再到肩膀迸发出一股横劲，体内噼里啪啦筋骨齐鸣！ 不等天照千鹤的绞架成型，直接爆发出一记‘虎挣身’！ 天照千鹤眼看绞架即将成型，不禁心中大喜。 一旦让她双臂锁住陈棠的绞架成型，对方纵然天大的力气，拳法再强，也无法挣脱出去，只能被她勒住喉咙，窒息晕厥！ 但就在此时，她感受到陈棠体内迸发出一股蛮横至极的力气。 陈棠浑身肌肉鼓起，关节鼓胀，整个人仿佛都胀大一圈。 天照千鹤浑身一震，双臂无法合拢，绞架溃散，整个人都差点被陈棠从背上掀飞下来！ 只是这一挣，迸发出来的力量之恐怖，天照千鹤感觉自己浑身的筋骨，都差点被陈棠震断。 “你！”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陈棠反手一抓，直接将她从自己背上拿住。 下一刻，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陈棠反手擒住天照千鹤的脚踝，抡圆手臂，朝着地面重重砸了过去！ 砰！ 擂台上，灰尘四起。 天照千鹤被陈棠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一下，仿佛砸在无数少男少女的心里，疼痛难忍。 观战席上，看到这一幕的人，身形都忍不住跟着颤抖了下。 “这人，他，他真是个牲口啊！” “这都下得去手？” “怪不得生得那么丑，我看他就是心理变态！” “我猜他肯定受过什么情伤，被人甩了，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 观战席上，不少人对着陈棠口诛笔伐。 天照千鹤被陈棠重重摔在地上，内伤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浑身剧痛难忍，两眼发黑，险些当场晕过去。 这一下，摔得她七荤八素，差点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她感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彻底失去了战力。 天照千鹤知道，她已经败了。 可是，这人下手也太重了吧！ 亏得我之前还好心维护他，替他说过一些好话…… 迷迷糊糊中，天照千鹤越想越是委屈。 而且，这一战她输得彻彻底底，也让她心中产生一丝迷茫。 难道就连神器天照宝鉴中的传承武学，都挡不住此人？ 唉，这么多人看着，我却败的如此之惨，天照千鹤甚至都不敢想象，今后她在天壶洲该如何呆下去。 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几分委屈，几分迷茫，再加上几分身上传来的一阵阵疼痛，天照千鹤竟不自禁的流下两行清泪。 两人交手的过程，说来漫长，其实就在三两个呼吸之间。 丛云京没有天照千鹤那种温热内气，想要压住翻腾的气血，缓一口气，恢复稍微慢了一些。 但他抬头一看，正看见天照千鹤利用柔术，即将锁住陈棠，形成绞架。 “机会！” 丛云京暗道一声。 以他们的战斗天赋，绝不会放过任何破绽。 丛云京不等体内气血平复，便快步冲上前来。 待他来到近前，正看到天照千鹤被陈棠一把摔在地上，尘土飞扬！ “我X！” 丛云京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 本来是大好的机会，转眼间，又剩下他和陈棠一对一。 丛云京再度催动血脉，双掌凝聚出秘法，赤炎重新燃烧起来！ 这一次，只见他双手合拢，掌心中的赤炎迸发出一点亮光，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火团，朝着陈棠焚烧过去！ 砰！ 陈棠一拳打过来，血如海潮！ 轰！ 拳拳相撞，爆发出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擂台上，一道身影岿然不动。 而另一道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直接跌落在擂台下方。 丛云京半跪在地上，满头棕红色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浑身上下沾染着泥土，狼狈不堪，手掌撑着膝盖，嘴里咳着鲜血。 “阿京！” 东莱洲方向，一道身影飞奔过来，跑到丛云京的身边，满脸关切，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盈儿，我没事。” 丛云京微微摇头。 这位唤作‘盈儿’的玄师猛地抬头，恶狠狠的盯着擂台上的陈棠，握拳道：“阿京，我替你杀了他！” “不要！” 丛云京心中一惊，连忙说道：“输就是输了，是我技不如人。这是天才战，你上去做什么。” “我不管！他敢伤你，我就要他命！” 盈儿神色冰冷，满脸杀机，袖口一抖，两颗银白色的剑丸落在掌心中，滴溜溜的旋转—— 阁楼上。 两位礼官已经沉默许久。 虽然不愿承认，但主礼官还是艰难的开口说道：“诸位朋友，我想这一战已经结束了，胜负已分，这位慕容海棠就是本届天才战的，第一。唉……” 会场之中，观战的众人也是纷纷摇头，无声叹息。 沈家那边。 从始至终，小蒲都是张着嘴看完的，目光呆滞。 大战结束，她还半响缓不过神来。 待沈钰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将她的思绪拉扯回来，小蒲才回过神来。 “小，小姐，真被他做到了！” 小蒲磕磕绊绊的说道。 陈棠临走前，曾对她说过，这次天才战的画本只有一期，没想到…… 沈钰笑着问道：“你画了吗？” “哎呀！” 小蒲一拍脑门，道：“刚开始还画了几笔，后来光顾着看，都忘记啦！” 擂台上。 陈棠一拳将丛云京劈飞，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平心而论，两人之中，倒还是天照千鹤给他造成的麻烦更大。 那种柔术，让他都感到有些棘手。 贴身缠斗，他一身手段难以发挥。 若是真让天照千鹤的柔术绞架成型，就算他有‘虎挣身’，也未必能挣脱开。 这一战，比他想象的要困难一些。 天下武学，各有所长，大浪淘沙，能传承下来的武学，都有其过人之处。 这样一番交手，对他在武学上的理解，也是大有好处。 将来再面对这种武学，将会应对的更加从容自如。 转念至此，陈棠低头一看。 正看见平躺在地上的天照千鹤，满身尘土，委屈巴巴，楚楚可怜，眼眶通红，默默无语两眼泪。 “这……” 陈棠一时无言。 让他给打哭了？ 不至于吧。 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胜负，也证明不了将来的成就，怎么还哭了？ 而且，他下手明显留有余地。 若是他真是毫无保留，刚刚就算天照千鹤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方才与丛云京和天照千鹤的交手，陈棠还是抱着切磋的态度。 双方毕竟没什么恩怨，更无深仇大恨。 陈棠微微俯身，伸出手来，正准备将天照千鹤扶起来，突然心中警兆乍闪！ 来不及多想，他一抬脚，直接将天照千鹤踹飞出去，同时整个人朝另一侧翻身一滚！ 天照千鹤原本看着陈棠俯身低头，朝她伸手过来，还以为此人要将她搀扶起来。 本来满心委屈怨愤，在这一刻，倒是消散大半。 算了，他是个粗人，下手没轻没重，我何必跟他一般计较。 可没想到，此人瞬间翻脸，竟一脚将她蹬出老远，跌落在擂台 太欺负人了！ 天照千鹤肺都要气炸了！ 第90章 杀！ 明明胜负已分，还要给我一脚？ 明明伸手要扶我起来，结果翻脸不认人！ 这完全就是在戏弄她！ 天照千鹤不顾身上疼痛，咬牙撑起身子，正要大声斥责质问，耳边却听到‘锵’的一声。 只见擂台上，一抹白光斩落在陈棠方才的位置上。 坚不可摧的巨石，都被这抹白光斩成两半！ “是玄师的飞剑！” 天照千鹤心中一惊，一眼认出这道白光的来历。 这道飞剑追逐陈棠而去，杀气腾腾。 但若是她刚刚还躺在原地，恐怕已经被这口飞剑斩成两截，身首异处！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过来，陈棠方才那一脚是在救她，而非戏弄。 转念至此，天照千鹤对陈棠的怨愤，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心中，反而感到一丝羞愧。 人家明明是好心，救了我一命，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不该…… “怎么回事？” 副礼官看到下方的变故，一惊一乍的说道：“东莱洲的玄师出手了！” 主礼官大皱眉头，道：“这位玄师叫杨盈儿，与丛云京关系非同一般。可即便如此，她此刻出手，也不合规矩。” “天才战是武道之争，玄师驾驭飞剑，拥有奇异强大的玄术，根本不是武者所能抗衡的，历来也没有玄师参加天才战的例子。” 东莱洲的玄师，对武道向来都是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不屑于参加这种争斗。 正常来说，同阶之中，武者确实无法与玄师对抗。 副礼官见陈棠被飞剑追的颇为狼狈，四处躲闪，不禁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既然没有过先例，不妨在这一届天才战开始。” “那也不妥。” 主礼官摇头道：“就算玄师想要参加天才战，也应该提前报名，这样突然出手，而且……没有打招呼，实在不妥。” 主礼官迟疑了下，还是将‘偷袭’换成相对缓和的方式表达出来。 东莱洲在三州之中，地位超然。 没有人愿意得罪这些玄师。 观战席上。 沈彻脸色一沉，站起身来，看向东莱洲的玄师阵营，沉声道：“玉鸣真人，这样不妥吧！” 玄门中修行之人，都可称之为玄师。 不过，在筑基境之上，一旦踏入金丹境，有个特殊的称呼与之相对应，就是‘真人’。 据说金丹境，能凝结金丹，凝练出真元，修炼八口飞剑，更可以连续释放多种玄术。 武道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先天境，后天内气蜕变，凝练出先天真炁。 沈彻就是二品，先天境。 玉鸣真人神色淡然，没有理会沈彻的质问。 两人在境界上，相互对应。 但真正交手，沈彻绝不是他的对手！ 他打心里就瞧不上沈彻。 “呵呵。” 军主月夜仓笑了笑，幽幽的说道：“这一届的天才战被此子折腾一番，早就破了无数规矩，既然如此，有玄师上场出手，那也没什么不妥。” 月夜太郎自尽身亡，月夜仓痛失爱孙，家族也失去一个百年一遇的天才。 月夜仓恨不得有人能出手，将陈棠斩杀当场，替他出这一口气！ 若非碍于身份，顾忌颜面，他恨不得亲自上场！ “此言差矣。” 军主天照森野摇头道：“慕容海棠方才与人交手，虽然不合赛制的规则，但没有破坏擂台上的规则。他与对手，都是公平一战。” “玄师出手，依仗飞剑之利，武者赤手空拳，这太不公平了！” 见天照森野发声，在场众人都有些诧异。 天照千鹤刚刚败于慕容海棠之手，就算是公平一战，按理来说，天照森野也没必要站在慕容海棠那边。 这些人哪里知道天照森野的心思。 刚刚陈棠以一敌二，镇压丛云京和天照千鹤的时候，他就已经打起了算盘，动了抢人的心思。 这个慕容海棠虽然生得丑了点，但战力如此强横，潜力无限，若是能将他抢过来，好好培养，将来必定成为天照一族的中流砥柱！ 而且，看千鹤对他的印象似乎不坏，期间还帮他说过几次话。 此人对千鹤似乎也还好。 下手虽然没轻没重，但自己遇险之际，却还惦记着千鹤，将她踢下擂台。 若实在不行，便撮合一下他和千鹤。 与沈彻那个小丫头片子相比，千鹤肯定全方位胜出。 嗯，若是两人结为夫妇，孩子的长相，可不能随这个慕容海棠…… 旁人哪里想得到，就在刚刚这转瞬之间，天照森野思绪万千，转了无数心思，都开始考虑两个小辈的娃该起什么名字了。 存了这个心思，天照森野自然不想陈棠出事。 丛云柴川淡淡一笑，道：“如果想要公平一战，那也简单，让此人选一件兵器便是。” 实际上，就算让武者挑选兵器，也很难与同阶的玄师对抗。 “此人是要参加天才战吗？” 就在此时，正在躲闪的陈棠，突然冲着东莱洲那边的方向问了一句。 杨盈儿冷笑道：“是又如何！” 她操控一口飞剑，追杀陈棠，半晌无功，不禁有些烦躁。 这个慕容海棠明明长得高大魁梧，却一点都不笨拙，灵活异常，滑不溜秋，只是一口飞剑，很难限制住此人的行动。 陈棠扬声道：“若是诸位都承认此人参加天才战，那就别怪我了！” 观战席上的众人听到这句话，都升起一丝荒谬之感。 这人想要干什么？ 他真是狂到没边儿了，难道他还想打败一位筑基境的玄师？ 由此可见，此人确实是乡野村夫，没见过世面，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知武道，而不知玄门法术的恐怖。 “这怎么办？” 沈钰有些着急，下意识的抓紧沈彻的袖口。 沈彻眉头紧锁，神色犹豫。 此刻他若是强行出手，就不可避免的会与东莱洲发生冲突。 为了这个慕容海棠，值不值得…… “姐姐……” 沈钰又看向叶雨时。 此刻的叶雨时倒是一脸淡定，道：“要担心的不是海棠，而是那个玄师。”—— “真是狂妄！” 杨盈儿闻言大怒，将掌心中另一颗剑丸抛在半空中，化作一道白光，朝着陈棠疾射而去！ 看到这一幕，玉鸣真人眉头一皱。 但转念之间，他又放下心来。 正常来说，两口飞剑中，一口攻击，另一口应该用作防御。 但那种情况，一般是在以一对多，或是在混乱的战场中，危险无处不在。 像是这种单打独斗的情况，祭出两口飞剑，全力绞杀目标，也属于正常的操作。 唰！唰！ 陈棠眼见两道白光疾驰而来，原本躲闪的身形一顿，甩开大步，目露凶光，朝着擂台下方的杨盈儿扑了过去！ “找死！” 杨盈儿操控两口飞剑，一上一下，朝着陈棠绞杀过去！ 陈棠脚步不停，身法没有降低的意图。 就在两口飞剑即将抵达的刹那，纵身跃起，筋骨齐鸣，整个人缩成一团，险之又险的从两口飞剑中间横穿过去！ 刚刚穿过两口飞剑的绞杀，陈棠便舒展筋骨，大口喘息，口鼻吐纳，喉咙深处传出一阵阵低吼，如同虎啸，摄人心魄！ 陈棠落地，已经来到擂台边缘。 距离擂台下方的杨盈儿，也不过五丈！ “小心！” 玉鸣真人忍不住提醒道：“拉开距离，不要被他近身。” 杨盈儿年轻气盛，哪里听得了这些。 身为玄师，她还有玄术没有动用，岂会惧怕一个武者。 杨盈儿一边操控飞剑，朝着陈棠追杀过来，一边捏出法诀。 虚空之中，突然泛起一丝奇异的力量波动！ 下一刻，陈棠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极为湿润。 在众目睽睽之下，陈棠的身前的虚空，竟浮现出一道翻涌奔腾的洪流，声势骇人，轰鸣声不绝于耳，阻断他的前进之路！ “哇！这就是玄术！” “有这种玄术傍身，又有飞剑在手，玄师真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前有洪流，后有飞剑，此人无路可去，必死无疑！” “他刚刚握住月夜剑的时候，我就料到会是这个结局，月夜不祥，连月夜太郎都遭到反噬，他又岂能幸免？” 观战席上，发出一阵阵惊叹。 听着周围的议论，杨盈儿神色有些得意。 而陈棠神色却有些古怪。 若是换做其他玄术，他恐怕真得花费一些功夫，甚至要动用狮子吼，来打断对方的施法，才有可能破局。 但这种洪流，对他的影响却微乎其微。 他曾在海底修炼，深海中暗流涌动，压力无处不在，那种冲击力可要比眼前的洪流大了数百上千倍！ 正是在海底的日夜苦炼，才让他深悉水性，即便在海底中，也能行动自如。 陈棠直接冲入洪流之中，整个人宛如一条游鱼，灵动异常，迅速朝着杨盈儿游去。 “你……” 杨盈儿眼看着陈棠下水，逆流而上，速度几乎不受影响，不禁大惊失色。 匆忙间，她一边操控飞剑，急忙朝着陈棠追杀，一边后退。 转眼间，陈棠冲破洪流阻碍。 但飞剑也已经追杀而至！ 一剑刺向他的后脑，一剑戳向背心要害！ 陈棠脚步不停，微微侧头，避开后脑的那口飞剑，而无视背心的飞剑，大吼一声，如虎啸山林，直奔杨盈儿扑杀过来！ “死！” 杨盈儿身法比不过陈棠。 但她的飞剑，明显更快一步。 第二口飞剑朝着陈棠的背心狠狠刺了下去！ 刺破衣衫后，却仿佛遇到什么阻碍，非但没能刺进陈棠的血肉，剑锋反而划向一旁。 “不好！” 两口飞剑落空，杨盈儿骇然变色，心神失守之际，飞剑有些失去控制。 实际上，若是她能镇定心神，依仗两口飞剑，即便是在这个距离之下，依旧能与陈棠周旋。 但她从未经历过这种真正的厮杀，不仅是心态上，经验也欠缺太多。 哪里比得上陈棠这一身，从生与死，血与火中磨砺出来的杀人手段！ 近在咫尺下，光是看到陈棠那双杀气腾腾的双眼，杨盈儿便吓破了胆！ “杀！” 陈棠低吼一声。 这一战，与之前丛云京，天照千鹤众人的交手不同。 那是武者之间相互切磋。 而此人刚刚以飞剑偷袭，是奔着杀他来的！ 陈棠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想杀他，就要付出代价！ 砰！ 陈棠上前抬手一拳，结结实实的劈在杨盈儿的面门上。 血肉筋骨之间的碰撞，发出渗人的声响！ 无数道目光注视下，那张娇嫩的俏脸，被陈棠一拳劈得深深凹陷下去！ 杨盈儿的身形也不受控制的跌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整张脸已是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人样。 这一记劈拳，何其刚猛。 连丛云京、天照千鹤这种修炼内气的人，与之硬撼，都承受不住。 杨盈儿这种筑基玄师，还没有修炼到金丹，一身修为几乎都在飞剑上，肉身孱弱。 陈棠一记虎形劈拳，差点将她的脑袋劈成两半！ 在她飞出去的时候，头骨碎裂，血浆渗出来，人就已经死了。 跌落在地上，一动不动，气绝身亡！ 会场上下，鸦雀无声，仿佛时间静止。 所有人都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杨盈儿，东莱洲的筑基玄师，竟被这个慕容海棠，一个武者，赤手空拳之下当场打死！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沈彻暗暗咋舌，轻舒一口气，坐了回去，神色复杂。 今天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意料和掌控。 或者说，从这个慕容海棠说要搞事开始，所有的事就跟他无关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人已经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务。 甚至远远超出预期！ 杀了封兴，又夺得天才战第一，名气算是彻底打出去了。 过去十届天才战，丛云，天照，月夜三大家族积累的名气，在一天之内，被这个人打得支离破碎。 但沈彻却高兴不起来。 他实在不知道，与这个慕容海棠扯上关系，究竟是好是坏。 这个人胆子也太大了！ 他连东莱洲的玄师都敢杀！ 在沈彻眼中，陈棠已经成了一个瘟神。 他只想尽快将陈棠送走。 明天就让此人坐船离开！ 不，今晚就走！ “盈儿！” 另一边。 丛云京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双目圆睁，勉强向前走了几步，伸长手臂，悲呼一声。 似乎情急之下，牵动内伤，丛云京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竟晕倒过去，不省人事。 陈棠微微皱眉。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 第91章 琅琊阁 “阿京！” 丛云柴川起身，面露关切。 沈彻直接动身，来到陈棠身边，环顾四周，沉声道：“这届天才战的榜首之争，已经有了结果，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沈彻直接出面，是担心陈棠被下黑手，也担心事情继续发展下去，闹得太大，难以收拾。 这人胆大包天，连东莱洲的玄师说杀便杀，谁知道他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天照森野也起身道：“今日天色已晚，不论是参战者还是在场的诸君，都该回去歇息了。” 他原本还打算想办法将这个慕容海棠抢过来。 可刚刚，陈棠斩杀杨盈儿之后，他的这个念头也暂时打消了。 那杨盈儿乃是玉鸣真人的亲传弟子，此女一死，玉鸣真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届时，若是将此人招致麾下，等于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玉鸣真人面无表情，缓缓起身，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陈棠，吩咐手下，将杨盈儿的尸体收走，便带着东莱洲众人离开了会场。 杨盈儿的死，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刚刚他意识到杨盈儿可能会落败，可没想到，陈棠竟如此狠辣，直接下了死手，一点没有顾忌东莱洲的脸面！ 毕竟从始至终，陈棠与众位武者切磋，下手都很有分寸。 更何况，杨盈儿还是玄师，他的弟子。 谁敢伤她？ 所以，玉鸣真人没有出手阻拦。 等杨盈儿被陈棠一拳劈中，他想要出手，已然不及。 天照千鹤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脑海中一片混乱。 她刚刚心中还在埋怨，认为慕容海棠是个粗人，下手没轻没重。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慕容海棠对她已经是留手了。 若是此人全力出手，毫无保留，此刻她就像杨盈儿那般，已经是一具死尸！ “这个慕容海棠太强了，三大家族的百年来最杰出的传人，都挡不住他。” “我想去沈家练武。” “是啊，我原本还想在三国中间找一个，现在看来，我也想去川西国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学到伏虎拳。” 会场上，开始陆续有人离场，议论纷纷。 随着东莱洲众人离去，丛云一族的人也纷纷退场。 在人群中，封伯异盯着陈棠看了一会，才跟着丛云一族的人离开。 在会场的各个角落的阴影中，也有一双双冷漠的眼睛，落在陈棠的身上，透着一丝审视。 “千鹤，走吧。” 天照森野轻唤一声。 天照千鹤恍若未闻，仿佛丢了三魂七魄，只是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陈棠。 “千鹤，怎么了？” 天照森野拍了下孙女的肩膀，有些关心的问道。 天照千鹤浑身一颤，回过神来，也不知刚刚想到什么，神色有些慌乱，目光闪躲，不敢与天照森野对视。 “没，没事。” 天照千鹤支吾着说了一句，道：“爷爷，我们走吧。” 转眼间，各方势力纷纷离场，会场中的人稀稀落落，逐渐冷清下来。 “走吧。” 沈彻也对着陈棠说了一句。 陈棠问道：“天才战上，我表现得还行吧？” 沈彻不吭声，闷头走路。 陈棠轻咳一声，又问道：“军主，什么时候能送我们上船出海？” “今晚就走，立刻马上！” 沈彻道。 “多谢军主。” 陈棠拱手道谢。 这真是一拍即合。 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也想快点离开天壶洲。 虽然他改头换面，做了易容，但若是有人多加留心，仔细想一想，肯定还是会怀疑他的来历和身份。 毕竟，沈家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位五品高手。 而且，他还是跟着沈钰坐船回来的。 只要对着他的身份行踪，调查一番，就能看出端倪。 在这里逗留越久，身份就越容易暴露，就越危险！ 看沈彻的意思，明显也想要尽快将他这个烫手山芋处理掉。 除了来自隐者的危机，刚刚他还杀了一个玄师。 恐怕东莱洲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个玄师与丛云京关系匪浅，北海国靠着东莱洲支撑，丛云一族也不会坐视不理。 还有月夜一族…… 赶紧跑路才是正事。 “今晚就要走了吗。” 沈钰没想那么多，只是感觉有些舍不得。 陈棠笑了笑，道：“今后咱们有缘再见。” “最好别见！” 沈彻心中嘀咕一句，吩咐族人带着沈钰返回川西宫。 随后自己带着陈棠、叶雨时二人，七拐八绕，穿过几道巷子，闪身进入一个看似普通的民宅中。 早有人在此地接应，打开门将三人迎进来，四下看了一眼又将门关好，搞得颇为神秘。 “军主。” 这人躬身行礼。 沈彻微微颔首，带着陈棠二人来到里屋内堂。 陈棠的蛟龙弓、精铁箭，叶雨时的夜雨剑和玉笛，都放在这里。 陈棠将蛟龙弓背起来，系好箭囊，叶雨时拿起剑笛。 沈彻那边已经掀开被褥下的床板，触发一个机关，露出下方的一条暗道，不知通向何处。 “走吧。” 沈彻说完，当先走下暗道。 陈棠、叶雨时二人紧随其后。 隧道中，每隔十步，旁边的墙壁上，便有一处烛火。 “这是去哪？” 陈棠问道。 “城西港口。” 沈彻道：“那里安排了一艘船，你们上去之后，直接登船，顺着天壶川一路南下，不到半日就能抵达东海。” “老路是船老大，他往返神州，海中航行经验丰富，肯定能将你们送回神州。” 陈棠心中一动。 听沈彻的言外之意，似乎沈家有船与神州之间有往来，而且不止一次。 沈彻一边走，一边问道：“神州分南北，你们想前往北边，还是南边？” “去南夏。” 陈棠和叶雨时对视一眼。 叶雨时此番肯定要回南夏。 而他在北乾被朝廷和玄天教通缉追杀，肯定待不下去，也得去南夏避避风头。 “如此正好。” 沈彻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陈棠等了半天，后半截却没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三人才抵达暗道的尽头。 这边有一个简陋的暗室，有两人在此地守候，听见动静，早早起身，凝神戒备。 见到是沈彻，两人才躬身行礼。 “拿笔来。” 沈彻说了一句。 有人连忙准备好笔墨，摆在桌上。 “你们在此地稍候片刻。” 沈彻说了一句，便坐在桌前，提起毛笔，略微沉吟，便在信笺上写了起来。 没过多久，便已经写完。 沈彻将信笺塞进一个信封之中，封口处滴上蜡，从怀中摸出一个圆形刻印，用力印了上去，刚好将信笺密封起来。 写完信之后，沈彻带着陈棠二人走出密道，来到上面的宅院中，才将信笺交给陈棠。 沈彻道：“到了南夏，就帮我将这封信送到沈家，沈家人见了封口上的印章，自会收下信笺。” 叶雨时听得神色一动。 陈棠将信封揣入怀中。 他本就要在南夏江湖中闯荡一番，送一封信，顺道的事，倒也没什么。 只是他有些好奇，问道：“南夏那么大，去哪里找沈家？” 总不能随便找个沈家，就将信送过去吧。 这一次，倒是沈彻愣了下，问道：“你没听过南夏沈家吗？” 陈棠摇头道：“我来自北乾。” 叶雨时开口问道：“琅琊阁沈氏？” “不错。” 沈彻点点头。 叶雨时心中惊疑。 没想到天壶洲的沈家，居然与南夏琅琊阁的沈氏有关联。 随后，她似乎想到什么，又问道：“你是当年沈敦那一支的族人？” 沈彻神色复杂的笑了笑，道：“没想到，伱年纪轻轻，居然知道这些陈年旧事。” “什么事？” 陈棠按捺不住八卦之心，好奇问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回头再跟你说吧。” 叶雨时道：“我们先上船，离开此地。” 沈彻道：“出了这道门，你们一路向西，在港口看到一艘黑帆船就是，我就不送你们了。” 停顿了下，沈彻又看向陈棠，道：“据我所知，南夏朝局混乱，水深似海，江湖之中，也是各大门派林立，明争暗斗。你天赋虽强，可没有背景人脉，想在南夏立足，也是难如登天。” “我在天壶洲留不住你，但若是你愿意，不妨留在南夏沈家做事，在那里绝不会埋没你这一身本事。” 陈棠笑道：“多谢军主。” 听沈彻和叶雨时的话音，似乎南夏沈家大有来头。 陈棠、叶雨时二人离开这处宅院。 从天才战会场离开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 此刻，夜色已深，周围一片幽静。 这里距离河边很近，陈棠二人甚至能听到河水哗啦啦奔涌的声音。 两人朝着西边行去，没走多远，便远远看见一艘楼船，看上去，比从隐者洲回来的那艘货船要小得多。 即将离开天壶洲，可陈棠的心中，还有一些疑惑没有解开。 明月散人，只是此行他最好奇，也是最想见的人，却始终没能见到。 当然，或许两人已经见过面。 还有阿离，那个鬼隐。 跟着他们离开隐者洲，藏在船上，一路来到天壶洲之后，便消失不见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陈棠感到有些失落。 他投喂一路好吃的，好不容易跟人家熟络一点，结果人就消失了。 就在此时，叶雨时脚步一顿，低喝一声：“小心！” 第92章 截杀 “想不到，你身边还有一位高手。” 伴随着一道冰冷的声音，有人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封伯异！ 按照沈彻所言，这位是三品武者。 封伯异口中说的高手，便是陈棠身边的叶雨时。 锵！ 夜雨剑出鞘，一抹寒光在冷月下流转不定。 叶雨时左手握笛，右手持剑，上前半步，剑尖垂于地面，随时准备出手。 “好剑！” 封伯异眼光老辣，一眼就看出叶雨时手中所持并非是寻常兵器。 陈棠道：“你来的够快。” 封兴死在他手里，封伯异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陈棠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 “沈彻那点心思，怎能瞒得过各位军主？” 又一道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一位腰悬长刀，穿着武士服的老者从另一边，缓缓走了过来，与封伯异站在两侧，封锁住陈棠、叶雨时二人的去路。 这个老者在天才战的时候，陈棠见过，有点印象，来自月夜一族。 “老夫月夜兵卫，今日特来取你性命！” 老者面色阴沉，语气冰冷。 陈棠环顾四周，扬声道：“还有多少人，一起现身吧，何必躲躲藏藏。” “我们二人足以。” 封伯异微微冷笑，道：“杀你，用不着那么多人！” 周围夜色沉沉，只有海风呜咽，确实看不到其他身影。 叶雨时微微侧目，轻声说道：“我拦住他们，你先上船，让船老大开船，我随后便来。” 陈棠略一沉吟，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两人都是三品武者，两人与之正面交锋，胜算不大。 没有交手，两人究竟打通几条经脉，也是不得而知。 打通一两条经脉，和八脉皆通的战斗力，完全是天壤之别！ 最稳妥的计划，就像从隐者洲离开的那般，将两位三品武者分隔开。 海船驶离港口，若封伯异两人追过来，陈棠先一步登船，占据地利，凭借蛟龙弓，可以尝试将其中一人射落，坠入海中。 如此，便可仿照之前斩杀隐者洲上隐的情况，如法炮制。 叶雨时拦住一人，陈棠在河里对付另一个。 “好！” 陈棠当机立断，没有跟叶雨时废话，来回拉扯，而是直接朝着港口的海船跑去。 “哪里逃！” 封伯异第一时间出手，持刀朝着陈棠斩来，气息迸发，刀身之上，有内气笼罩，喷薄欲出，更添几分凌厉！ 呜呜！ 一道呜咽哀怨的笛声响起。 叶雨时持剑而来，虽然改头换面，像是乡下妇人，可甫一出手，便看出其深厚武学功底，身法灵动，飘逸出尘，整个人气质大变！ 铮！ 刀剑碰撞，火星四溅，爆发出一声金铁交击之声。 两人都是浑身一震。 封伯异神色微变，暗暗心惊。 这女人看上去其貌不扬，怎么剑气如此凝练，还懂得音律之法？ 叶雨时心中大定。 通过方才的交手，这个封伯异应该打通五条经脉，比她多一条，内气更加浑厚。 但她修炼的内气，更为凝练精纯。 两者相较，倒是她占据上风。 以她目前的手段，就算对上六脉武者，也有七成胜算！ 叶雨时拦住封伯异一刀，身形一荡，借助对方刀身中的反震之力，瞬间来到另一边，再度出剑。 当！ 剑光一闪，刚好截住月夜兵卫的刀锋！ 叶雨时的手腕一沉，剑身微微下坠。 这个月夜兵卫是七脉武者！ 三品通脉，要打通的是奇经八脉。 而八脉之中，最难打通的就是任脉和督脉。 有许多武者，终其一生，都卡在这一关上。 甚至有些武者，想要强行冲击任督二脉，还会适得其反。 轻者走火入魔，重者功力尽废，甚至有性命之忧！ 而任督二脉若是打通，战力的提升也是极为明显，内气明显会暴涨一大截！ 如果说，丹田是一片海洋，那八脉就是八条河流。 这其中，任督二脉便是那最宽阔，也是最重要的两条河流大川！ 即便只是打通任督二脉中的一条，战力也是有着极为明显的提升。 叶雨时与月夜兵卫倏一交手，便试出对方的功力。 对上七脉武者，即便她借助笛音和诸多精妙剑法，胜算也不大，只能勉强应对。 “哼！” 月夜兵卫冷笑一声，暂时舍弃陈棠，目光微凝，只见手腕一抖，便有一抹刀光闪现，速度快得惊人！ 叶雨时似乎早就料到对方的反应，没等月夜兵卫出招，她便先一步收剑，剑身涤荡开来，迸发出一片洋洋洒洒的剑影，宛如银河垂落九天，形成一道剑影水幕。 当！ 月夜兵卫的刀光斩在剑影水幕上。 只是一刀，便将其撞碎。 但叶雨时已经借力后撤，又是一剑刺向想要追杀陈棠的封伯异。 封伯异大皱眉头，只能回身再战。 叮叮当当！ 刀剑碰撞之声，此起彼伏，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笛音，战况异常激烈。 叶雨时以一敌二，一展平生所学，尽可能与月夜兵卫和封伯异两人纠缠，且战且退。 另一边。 眼看着海船越来越近，陈棠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安。 无数次生与死的磨砺，近乎是下意识的，陈棠直接进入神照状态，整个人的感官，反应速度，身体各方面瞬间攀升到极限！ 他横移半尺，不顾形象，又顺势在地面上一滚！ 刺啦！ 当！ 背后的衣衫被利器划破。 即便隔着蛟龙内甲，陈棠依然能感受到这柄利刃的锋芒！ 而另一声，却是利刃斩在蛟龙弓的弓身上，发出来的声响。 “好厉害！” 陈棠心中大惊。 刚刚这两下，意味着在神照状态下，他都没能避开对方的攻击。 若非有蛟龙弓和蛟龙内甲阻挡，他现在已经被两柄利刃开膛破肚！ “咦？” 远处的黑暗中，一道模糊的身影站在那，轻咦一声。 似乎这一下没能杀掉陈棠，也让他有些意外。 陈棠余光一撇，半空中正有两道白光飞舞，速度之快，在神照状态下，他都无法看清其本体！ “是飞剑！” 多次与玄师交手，陈棠还是第一时间认出这种白光的来历。 东莱洲的玄师也来了！ 不出意外，应该是那位玉鸣真人。 同样是驾驭飞剑，从筑基境跨越到金丹境，威力竟提升到如此可怕的层次。 神照状态下，陈棠都无法躲闪。 更重要的是，据说金丹真人可以同时操控四口飞剑！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只见玉鸣真人那边，又是两道白光出现。 算上之前的两口飞剑，已经有四口飞剑朝着陈棠杀来！ “妈的，还真看得起我。” 陈棠心中暗骂一声。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突然从他背后的泥沙中破土而出，借着纵跃之势，刀锋自下而上，想要将陈棠劈成两半！ 陈棠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个人的出手不但隐蔽，而且快准狠！ 即便在神照状态下，陈棠依旧生出一种无比难受的感觉。 他明明感知到对方的出手，但他的境界不够，身体做不出相应的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刀锋，抵达自己的裆部。 在神照状态下，仿佛时间变得极为缓慢。 可实际上，生死就在一瞬间！ 出手的不是三品上隐。 上隐远没有这么强。 天隐！ 陈棠的脑海中，闪过两个字。 只有踏入先天境，达到二品，才可被称作是天隐！ 没想到，隐者洲为了杀他，竟派出一位天隐。 金丹真人，外加一位天隐，纵然陈棠有诸多手段底牌，此刻都无济于事。 差距太大了。 “啾！” 就在此时，半空中突然响起一道诡异的声响，像是大雁的鸣叫，悲楚凄切。 噗！ 接近着，陈棠耳边听到一声异响，像是利器划破血肉。 呲呲！ 下一刻，便是鲜血喷涌的声音，陈棠感到后脖颈一阵温热。 他下意识的回头望去。 只见一位穿着灰蓝色夜行衣的隐者，样貌普通，看上去有五六十岁，面无表情，只是眼眸深处透着一丝惊恐慌乱。 是刚刚那位天隐！ 两人近在咫尺，相互对视，陈棠看得清楚，这位天隐的喉咙处，一抹清晰的血痕，此刻正向外喷洒鲜血。 下一刻，这个天隐向前栽倒，那颗斗大的脑袋竟先一步滑落下来，滚落在地上。 脖颈处的伤口，被刀锋斩过，整整齐齐！ 这位天隐已经死了。 一刀毙命！ 出手的是谁？ 能将天隐一刀斩杀，又是什么修为？ 锵锵锵锵！ 周围传来一阵金戈交击之声，陈棠心中一惊，压下心头的疑惑，意识到还未脱离危险，连忙循声望去。 还有一位玉鸣真人在场。 陈棠回头一看，一道身影手持长刀，凌空虚度，身法飘逸，崩飞围绕他身边的四口飞剑，径直朝着玉鸣真人的方向奔去，速度极快，转瞬即至！ “是你，明月……” 玉鸣真人的声音传来，惊慌失措。 叮叮当当！ 轰！轰！ 又是一连串的刀剑碰撞，黑暗中火星四溅，伴随着气劲与法术的对拼硬撼，一道道气浪朝这边蔓延过来。 “此事与伱无关，尔敢……” 玉鸣真人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陈棠咽了下口水。 玉鸣真人应该已经死了！ 来人杀伐决断，出手时机堪称完美，一刀斩杀天隐，此刻又将玉鸣真人杀死！ 听玉鸣真人的意思，来人应该就是那位明月散人。 陈棠没想到，之前那么多天，没见到的人，今天竟突然现身，将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呜呜！” 笛音呜咽。 陈棠猛然一惊，意识到叶雨时还在危险之中，顺手抄起天隐那柄长刀，便朝着叶雨时的方向跑去。 实际上，封伯异和月夜兵卫察觉到不远处的动静，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无心恋战，想要转身逃离。 此刻，却是叶雨时竭尽全力，一剑一笛，将两人拖在原地。 “啊！” 月夜卫兵怒吼一声，内气迸发，连续爆发出两招月夜十式中的杀招，将叶雨时的长剑和玉笛逼退，拉开空间，随后朝着身后逃去。 在就在他即将转身，还没完全转过来的刹那，突然嗅到一丝死亡气息！ “不好！” 月夜兵卫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还有人埋伏！ 此刻，他刚刚倾尽全力出手，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也是心神最为松懈的时候，准备全力逃亡……杀机浮现！ 周围空间微微扭曲，一道瘦弱幼小的身影，好似凭空出现在他身侧，双手握刀，在他喉咙处顺势一抹！ 噗嗤！ 月夜卫兵瞪大双眼，瞳孔骤然收缩，身形受到惯性又向前跑了几步，才渐渐停下来，双腿发软，瘫在地上。 “嗬嗬……” 月夜卫兵满脸不甘，努力张着嘴，似乎想要说话，嘴里却只能发出一阵异响。 他的气管，已经被利器切断！ 而从始至终，他甚至都没看到杀他的人是谁，是男是女，长得什么样子。 月夜兵卫不甘心，他死的太憋屈了！ 伴随着无尽的怨念，月夜兵卫抽搐半响，渐渐没了声息。 陈棠看到这一幕，脚步渐渐放缓。 他置身事外，看得清清楚楚。 出手的是鬼隐阿离！ 不知阿离来了多久，蛰伏隐藏了多久。 只是四品修为，看准时机，一招毙命，将三品七脉武者月夜兵卫成功刺杀！ 阿离又出现了。 就好像是她凭空消失一样，不告而别。 如今，又凭空出现，突如其来。 另一边。 没有了月夜兵卫的牵制，再加上亲眼目睹一位天隐、玉鸣真人，包括月夜兵卫的接连身死，封伯异已是吓得肝胆俱裂！ 若是单打独斗，与叶雨时交手，他本来就没有多少胜算。 如今，胆气一泄，心神失守，更是抵挡不住叶雨时的精妙剑法！ 哗啦啦！ 天空中，仿佛下起了瓢泼大雨。 叶雨时轻叱一声，人随剑走，身形几乎与夜雨剑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朝着封伯异撞了过去。 还在半空中，剑身荡开，迸发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光雨，璀璨夺目！ 封伯异瞪大双眼，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根本看不清叶雨时的身影，慌乱间连续挥刀，已经不成章法。 这种刀法，如何能抵挡这无孔不入的光雨？ 噗噗噗！ 下一刻，两道身影交错。 封伯异的身上，浮现出一道道血光。 静立片刻，扑通一声，一头栽倒进泥土中，气绝身亡！ 第93章 人才啊 封伯异身死。 陈棠脚步停下，回头望去，却发现已经没了明月散人和鬼隐阿离的身影。 两人来的突然，消失得更快。 就连地面上，月夜兵卫，那位天隐，包括玉鸣真人的尸体，都消失不见了。 “刚刚出手的是明月散人？” 叶雨时微微喘息，收剑问道：“或许是沈彻军主担心出现意外，才会有这个安排？” 陈棠若有所思，沉吟不语。 “可刚刚的鬼隐是怎么回事？” 叶雨时有些疑惑，问道：“她为何会杀了月夜兵卫，又消失不见了？” 在叶雨时看来，鬼隐是跟着那位天隐来的。 但两人的刺杀目标，却截然不同。 天隐暗杀陈棠，那位鬼隐却杀掉月夜兵卫，无形中帮了陈棠一把。 而且，鬼隐没有后续的动作，难道是被明月散人吓走了？ 明月散人为何也不告而别？ 陈棠心中隐约有个猜测，但还不好确定。 “先将尸体处理掉。” 陈棠在封伯异身上摸出一沓银票，只可惜，是天壶洲这边的银票，带到南夏用不了。 倒是有几两碎银，算是硬通货。 陈棠将银子揣入怀中，拎着封伯异的尸体来到河边，找了块大石头，与尸体捆绑在一起，沉入天壶川的河底。 船老大老路是个中年汉子，皮肤黝黑，头上扎着一块汗巾，手掌宽厚，骨节粗大，看到陈棠二人过来，站在船头招了招手。 陈棠正要登船，心有所感，朝后面望去。 黑暗中，正有两道身影朝此地疾驰而来。 陈棠认出来人，微微皱眉，沉吟道：“你先上船，我随后就来。” 叶雨时自忖陈棠应付得来，就没有多言，飞身上船。 陈棠朝着黑暗中的两人迎了过去。 来人一男一女，并肩而行，宛如金童玉女，很是养眼，两人却是天才战上败于陈棠之手的丛云京和天照千鹤。 “两位来做什么？” 陈棠见丛云京、天照千鹤二人身边没有其他人，便收起一些敌意，出声问道。 这两人在天才战上都受了内伤，不在家里养伤，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能否借一步说话？” 丛云京突然说道。 这里就三个人，还玩神秘？ 陈棠心里吐槽一句，倒也没拒绝，与丛云京来到一旁。 “怎么，来找我报仇？” 陈棠问道。 丛云京与杨盈儿情投意合，据说这次天才战之后，即将成亲。 杨盈儿死在陈棠手中，丛云京来找他报仇，也是理所当然。 “名义上是报仇。” 丛云京微微一笑，道：“实际上算是道谢。” “谢什么？” 陈棠愣了下，看着丛云京的眼神，心中突然冒起一个荒唐到极点的念头，问道：“谢我杀了杨盈儿？” “你是聪明人。” 丛云京又笑了下。 陈棠试探着问道：“你们之间……” “我并不喜欢她，只是迫于家族压力，只能虚与委蛇，实际心里厌烦得很。” 丛云京道：“海棠兄那一拳，倒是让我解脱了。” “额……” 陈棠一时无语。 他又问道：“那你方才在擂台场晕了过去？” “当然是装的。” 丛云京微微耸肩，道：“我心里不喜欢，但样子还是要装一装。若是不装晕，众目睽睽之下，我怎么办，找你拼命吗？那不是等于找死。” 陈棠似乎想到什么，下意识的问道：“你吐的那口血……” “做戏嘛，就要做全套。” 丛云京伸出舌头，上面的伤口清晰可见，道：“那口血是我一狠心，咬自己舌头吐出来的。” “人才啊。” 陈棠心中感叹。 怪不得，他当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如今回想起来，才恍然大悟，当时丛云京吐出来的那口血，更加鲜红，不像是受了内伤，来自内腑暗红色的血。 当时，两人距离极近，才能察觉到这种细微的差别。 观战席距离较远，根本看不真切，而且，也没人会无聊到去分辨丛云京吐血的颜色。 丛云京这一手，不但表现得重情重义，还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这种事，伱为何要告诉我？” 陈棠又问道。 “这种事若不找个人倾诉一番，我心里憋得慌。” 丛云京道：“你即将离开天壶洲，前往神州，与此地再无关系，告诉你最稳妥。” 见丛云京如此坦诚，陈棠倒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他怎么有种被利用的感觉…… 陈棠微微眯眼，问道：“你这算是借刀杀人吗？” “不，不，不。” 丛云京见陈棠脸色不善，连忙摆手，解释道：“我可没怂恿过她去找你麻烦，我上场前，都没想过自己会败。” “她自己作死，怪不得我。” 陈棠突然有些好奇，问道：“那个杨盈儿模样也不错，家世背景也不错，你为何不喜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什么缘由。” 丛云京道。 陈棠看向不远处的天照千鹤，心中燃起一团八卦之魂，问道：“你和天照千鹤是……” “不是。” 丛云京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喜欢她。” 品味这么刁钻？ 陈棠心中暗道。 就在此时，丛云京突然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棠，不怀好意的说道：“其实，我对海棠兄倒是有些好奇……” 陈棠浑身一激灵，后退半步，神色警惕。 “哈哈，开个玩笑！” 丛云京大笑一声。 没想到，以这种方式找回场子，也算出了一口气。 丛云京侧目看向一旁，轻声道：“下午那一战，千鹤可能已经有了心魔，拜托你，帮忙开导几句吧。” 说完，丛云京拱手拜别，不做停留，转身离去。 心魔？ 陈棠没太明白。 来到天照千鹤身边，陈棠问道：“你找我有事？” “慕容阁下，我有个疑问，还望你解惑。” 天照千鹤神色有些迷茫，问道：“我们天壶洲的各种武学，真的如同垃圾一般，不堪一击吗？这样修炼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原来丛云京说的心魔，是这个意思。 看天照千鹤这副模样，换句话说，就是道心碎了…… 第94章 武帝刀意 陈棠神色一正，道：“之前那番话，是我信口胡诌的。武学之道，没有高低之分，只有使用的人，有高下之分。” “像是《伏虎拳，在神州不过是最普通的拳法。这套拳，也要看在谁的手中使出来。” 这番话，倒不是陈棠为了安慰天照千鹤编造的。 即便有人得到《伏虎拳的真传，即便是武帝一朝，能将这套拳法修炼到这种地步的，也是前所未有。 换言之，就连武帝在陈棠这个年纪，都无法打出这种效果。 陈棠能将《伏虎拳发挥出如此恐怖的威力，是因为他曾跟着山君白虎修行练拳，又得地参、天参、猴儿酒等大补之物辅助，根基牢固。 更重要的是，他在入品前，就开了泥丸宫，入神坐照。 所以，他才能将《伏虎拳修炼到神境的层次。 “真的吗？” 天照千鹤眼前一亮，似乎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当然。” 陈棠道：“你若到了神州，以你的年纪和天赋，也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天照千鹤听得有些开心，道：“可我和丛云京联手，动用了家族秘技，却还是打不过你。” “你不要跟我比。” 陈棠随口道：“咱们不是一个层次的。” 天照千鹤又被打击了。 她微微垂首，想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试探着问道：“慕容阁下，我，我能同你一起前往神州吗？我想跟在你身边，看伱是如何修炼的。” “你放心，我绝不会打扰你，也不会拖累你。若是有什么事，你吩咐我来做就好。” “太麻烦了。” 陈棠摆手拒绝，道：“咱们还是就此别过，若是有缘，江湖再见。” 说罢，陈棠拱手道别，转身朝着河边的海船行去。 此时，那艘黑色海船已经做好启航的准备，收起了跳板。 对于内气武者而言，倒也没什么，稍微懂点轻功的都能飞身上去。 只是，陈棠横练肉身，内壮脏腑，丹田里没有内气。 他现在掌握正儿八经的轻功，只有一手《壁虎游墙功。 陈棠来到河边，没好意思开口让船重新靠岸，只能自己跳下河，游到海船下方，双手吸在海船的外表，施展壁虎游墙功，朝着船头爬了过去。 黑暗中，远远望去，真像是一只壮硕魁梧的大壁虎。 “这位慕容海棠武学是蛮厉害的，但他的轻功真是一言难尽……” 天照千鹤眨了眨眼，神色古怪，心中升起一种破灭之感。 来到船头，陈棠感受到身后目光的注视，脸庞微红。 没有内气，有些时候，还是有点露怯，有失高手风范。 陈棠心中暗叹。 选择横练之法，就是有利有弊。 好处自然是肉身脏腑强大，抗打击能力增强，精力旺盛，血脉强大。 弊端就是轻功方向太弱，没有叶雨时那种翩若惊鸿，宛如游龙的轻身功法，看上去飘逸潇洒，很是拉风。 陈棠的轻功，就是利用双腿，双足的发力，借助‘虎跃涧’之类的爆发，直来直去，像是一头横冲直撞的蛮牛，没有太多变化。 若有机会，将来还是要尝试修炼内气。 不过，前提是要将丹田中的三种力量处理一下。 在此之前，一颗金刚舍利占据丹田，内气就无法沉淀。 如今，又多出两团力量，更是没有内气的立足之地。 这次天壶洲之行时间不长，收获却不小。 当然，目前为止，陈棠还不清楚，丹田里这两团力量有什么用。 待离开天壶洲，找机会利用入神坐照研究一下。 而且，之前参加天才战，方才又经历一场命悬一线的刺杀，让他感觉到，五品极境的瓶颈已经松动。 继续修炼，要不了多久，就有机会踏入四品！ 在陈棠登船之后，老路便收锚开船，顺流而下，朝着天壶川的出海口驶去。 陈棠收拾心情，先是在船上四下转了转，没什么发现，才来到船底货船。 没有人看到明月散人和鬼隐阿离去哪了。 但陈棠猜测，两人已经在船上了。 而且，正在等着他！ 来到船底货船，空气潮湿，四下无人，一片幽暗。 “你来了。” 陈棠抵达货船，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长发飘飘，儒雅俊秀，看上去好像四五十岁，但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沧桑，却好似经历了上百年岁月的洗礼。 “多谢明月前辈出手相救。” 陈棠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 明月散人微微颔首。 陈棠问道：“阿离也在吧。” “阿离？” 明月散人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道：“你是问哑女吗？她在。” 话音刚落，在陈棠身后不远处，阿离的身影浮现，默默的站在一旁。 “想必，你心中有许多疑惑。” 明月散人微微一笑，道：“不过，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先问问你。” “前辈请讲。” 陈棠点头。 明月散人问道：“陛下还好吗？” 陈棠默然。 有些事他能说，但有些事，他曾答应过武帝，不能说出来。 即便眼前这位，可能曾是武帝身边最亲近的人，并不会加害武帝，陈棠也不能透露武帝的行踪和情况。 更何况，他对于眼前这位并不算了解，所知也只是心中的一些大概猜测，还不一定准确。 陈棠摇头道：“我不太明白前辈口中的‘陛下’是指谁。” “当然是武朝的皇帝。” 明月散人道。 陈棠继续装傻充愣，同时也在试探明月散人，道：“晚辈还是不太明白，前辈如何看出我与武帝相识？” “擒龙功。” 明月散人答道。 陈棠笑了笑，道：“据我所知，武帝一朝，懂得擒龙功的人有不少，包括当年的四大诛仙士，阿离同样懂得擒龙功。” “不错。” 明月散人点头道：“她的擒龙功，是我所授。” 陈棠心中一凛，同时也印证了心中一个猜测。 明月散人话锋一转，道：“但你的擒龙功，绝不可能是旁人所传。而且你的刀法中，隐隐蕴含着一种刀意，那是属于武帝的刀意！” “若非得到陛下真传，绝不可能有这种刀意。” 第95章 当时明月在 陈棠的刀法，还没有修炼出刀意那一步。 他不清楚明月散人从哪里看出来的。 但明月散人这番话，却有一个破绽。 陈棠问道：“我在天壶洲只在天才战的时候用过刀，而且没有刀法，只是讲究一个‘快’字，前辈是从哪里看到我使用其他刀法的？” 明月散人似乎意识到问题所在，并未正面回答陈棠，而是继续说道：“你横练肉身，内壮脏腑，这种修炼方法，与陛下一脉相承。” “这种修炼方法，并不稀奇。” 陈棠道：“横练之法的武者虽然少，但也有一些传承。据我所知，武帝的横练功法，与我所修炼的并不相同。” 明月散人又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只是五品，但泥丸宫却被提前开启，这种通天手段，只有陛下办得到。” 此事涉及自己的来历，更是不好明说，陈棠默然。 明月散人见陈棠沉默不语，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微微一笑，道：“看来你对我还是有些戒心。” “谈不上戒心。” 陈棠摇了摇头，问道：“阿离的《擒龙功是前辈所传？” 见阿离与明月散人的态度，就知道两人关系匪浅。 “是。” 明月散人点点头。 陈棠道：“据我所知，阿离的师父是东夷族五大长老中最神秘的传功长老。” 明月散人道：“不错，她有两位师父，第一位是那位传功长老，第二位就是我。” 陈棠若有所思，又问道：“武帝麾下有四位诛仙士，有两位明确战死，一位失踪，一位在夏江之战中重伤坠江，生死不知，不知前辈是哪一位？” 当初在千竹城，见到阿离懂得擒龙功之后，陈棠回到客栈，就有了这个猜测。 “李越尘。” 明月散人道：“当日我坠江昏迷，被沈寒救起……哦，沈寒就是沈彻的父亲，川西国最初的军主。我当时伤势极重，濒临死亡，多亏沈寒一家照顾，才将我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 “后来，因为我身份暴露，招来隐宗的刺杀。沈寒为救我，与隐宗大战，重伤不治，在一年后去世。” “我当时只是二品，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我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隐宗刺杀陛下，本就已经负伤，在天壶洲与沈寒交手，伤上加伤，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我一人前往隐者洲。只可惜，没能见到隐宗，就被传功长老发觉，险些命丧隐者洲。在这期间，我收哑女为徒，传她《擒龙功。” “我自知修为不够，报仇无望，只能改头换面，以‘明月散人’这个身份，回到天壶洲继续修炼，直到今日。” 明月散人一口气，将当年的来龙去脉讲述一遍，同时解答了一些疑惑。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陈棠想了想，突然看着明月散人问道：“我在隐者洲的千竹城，遇到一位算命瞎子，他是东夷族的那位传功长老吗？” “不知道。” 明月散人神色平静，淡淡的说道：“没人见过传功长老的真实样貌，他今天可能是算命瞎子，明天也可能是街边乞丐，化缘僧侣。” “阿离，他是你师父，你应该认得吧？” 陈棠看向鬼隐阿离，问道：“千竹城的那个算命瞎子是传功长老吗？” 阿离迟疑了下，还是点点头。 陈棠突然笑了笑，道：“这一个多月，我见过三位易容化妆的高手，一位是千竹城的算命瞎子，一位来到天壶洲之后，来给我们化妆易容的紫荆婆婆，另一位就是前辈。” 明月散人能完全抛弃诛仙士李越尘的容貌身份，化身明月散人，瞒天过海，自然是易容方面的高手。 “所以呢？” 明月散人问道。 陈棠笑道：“所以，我在想，这三位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一边说着，陈棠一边观察明月散人的神情。 明月散人神色淡定，眼眸如古井一般，毫无波澜。 倒是他身边的阿离，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货舱内，突然陷入沉寂之中。 半晌之后，还是明月散人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出问题的？” 这句话，等于印证了陈棠的猜测！ 陈棠道：“最初只是有一些小疑惑，但并未与前辈联系起来。” “比如呢？” 明月散人问道。 陈棠道：“那位算命瞎子曾救过我两次，我最初是以为，他真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若他就是东夷族的传功长老，没道理为了隐币救我一个外族人，甚至不惜杀掉一位上隐。” “还有，离开隐者洲之后，我打听到沈彻膝下只有沈钰一个女儿。” “而这次隐者洲之行，沈家的货船上却没有一位像样的高手坐镇，这不合理，除非沈彻对沈钰毫不关心。” “所以，这艘货船上肯定有一位高手随行，至少可以轻松瞒过我的感应。现在看来，只有前辈随船而行，沈彻才会放心。” 明月散人点点头，道：“继续。” 陈棠道：“按照这个方向推测下去，若是前辈随船而行，也会随船回来，所以‘紫荆婆婆’出现了。” “当时这位婆婆曾拍了下我的肩膀，内气瞬间封住我浑身穴道，我最初只是以为，这位婆婆是在对我暗示和警告。” “但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前辈是在试探，我修炼的是哪一种内壮功法。” 明月散人笑而不语。 陈棠继续说道：“还有，千竹城影子楼的云娘，待我的态度，也与旁人有些不同。若是我没猜错，前辈与云娘应该是旧识吧。” 听到这里，明月散人的眼中，才闪过一丝意外。 阿离也是抬头看了一眼陈棠，才又垂下目光。 “伱为何会这样想？” 明月散人问道。 “胡乱猜的。” 陈棠道：“云娘每天都喜欢换一身新衣裳，有一天，我跟她开了句玩笑，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老板娘一定是个念旧的人。云娘当时的反应，是有些奇怪的。” “念旧，为何会想到我身上？” 明月散人有些哭笑不得。 “嘿嘿。” 陈棠轻笑一声，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前辈这个名号起的……” 明月散人点点头，道：“此事确是我的疏忽。” 实际上，若非陈棠早有诸多疑惑，发觉异常，也不可能凭空将天壶洲的明月散人，与千竹城影子楼的老板娘联系在一起。 陈棠道：“只是，我想不明白，前辈怎么会成了东夷族的传功长老？” “其实，我刚刚的描述没有作假。” 话已至此，明月散人没必要隐瞒下去，道：“只是，中间漏了些事情。当时我一人前往隐者洲，被传功长老重创，囚禁起来。” “正是那段期间，我认识了哑女和云娘。” “后来得云娘冒死相助，我才得以脱困，与其联手，将传功长老斩杀，同时救出了哑女。” 明月散人说的轻松，但这中间的凶险，绝非三言两语所能描述。 稍有差池，三人都会身死！ “嗯？” 陈棠皱了皱眉，问道：“阿离不是传功长老的弟子吗？” “是。” 明月散人点点头。 陈棠又问道：“那前辈为何要救她出来？” 提及此事，明月散人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和怒火，不自禁握拳道：“那畜生……” 另一边，阿离渐渐垂下了头。 陈棠心中一动，暗生愧疚。 他这个问题，等于在揭阿离的伤疤。 陈棠连忙岔开话头，问道：“前辈，所以你们联手杀掉传功长老之后，你就取而代之，成了新的传功长老？” “不错。” 明月散人微微颔首。 陈棠又问：“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怀疑吗？” 明月散人道：“传功长老行踪神秘，没有什么朋友亲人，每年现身一次，在长老聚会上露个面即可。被囚禁的那段时间，我留意过他的行止坐卧的一些习惯，从阿离和云娘那里，也知道一些关于他的往事。” “杀死他之后，那个洞府中，收藏着关于东夷一族的诸多功法秘籍，我挑选一些功法，修炼大成之后才出关。” “也正因为这些功法的帮助，我才得以将过往所学融会贯通，一举踏入一品，成就宗师。在修为上与传功长老相差无几，可以取而代之。” 停顿了下，明月散人又道：“至于一些东夷族的文化、传统、习惯，我更熟悉不过。因为，我本就是东夷族人。” “啊！” 陈棠愣住。 这一下，确实让他大感意外。 如果明月散人本就是东夷族人，那他…… 明月散人似乎看出了陈棠的想法，道：“我没有背叛东夷族，背叛东夷族的是隐宗。” “陛下当年对待东夷族并无亏待，准确来说，陛下胸襟宽广，雄心万丈，对待一切外族，都是一视同仁。陛下认为，一个真正的王朝，就应该有海纳百川，包容万族之心。” “其实，不光是陛下，现在乾国的四大氏族，宇文，慕容，独孤，长孙，包括乾国皇族元氏，曾经是拓跋氏，都是外族。” “以前在北乾那片土地上只有夏人，因为外族入侵，导致神州沦陷，部分夏人南迁，北方陷入连年征战之中。是因为陛下的出现，才得以平定各族部落，建立武朝，只可惜……唉。” 说到这，明月散人深深叹息一声，露出追忆之色，神色唏嘘。 这段往事，陈棠曾听胖老头提及过一次。 当时神州的北方，战火连绵，十室九空，若非武帝横空出世，恐怕在北方的夏人都已经死绝了。 明月散人道：“当时的东夷族分成两派，有一派愿意留在神州，留在自己的家园上，陛下会给我们封地，并不会为难我们。” 这一点，陈棠倒是相信。 不光是东夷族，就连曾经与武帝为敌的宇文氏族，慕容氏族，归降之后，武帝都既往不咎。 但也正是如此，埋下祸根。 南征失败后，武帝负伤，大军损失惨重，宇文氏族，慕容氏族纷纷反叛，导致武朝分崩离析，最终破灭。 明月散人道：“另一派便是隐宗一脉，隐宗被玄天教所蛊惑，刺杀陛下。最初陛下都没有与隐宗计较，但隐宗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杀，使得陛下震怒。” “最终不少东夷族人被迫跟着隐宗离开神州，背井离乡，漂洋过海，来到隐者洲上。” “是隐宗背叛了东夷族，带着东夷族一步步沦落至此！” 明月散人神色渐冷，道：“当年若非陛下出手相救，我早就被隐宗派人杀了！” 陈棠没有继续追问。 但听明月散人的意思，东夷族分为两派，隐宗掌握大权，对另一派赶尽杀绝，才导致今天的结果。 明月散人自嘲的笑了笑，道：“能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踏踏实实的生活，谁又愿意变成人不人，鬼不鬼，沦为一个个麻木不仁，只知杀戮的工具？” “你去过千竹城，那里生活的东夷族人，可有一人有过真正的笑容？” 陈棠沉默不语。 千竹城带给他的感受，就是死气沉沉。 里面生活的人，不论是隐者还是普通人，都如同行尸走肉般，眼神中没有一点光彩，脸上看不到什么希望。 陈棠只是在那里呆了二十余天，便感到有些压抑。 更何况，是在那里生活几年，十几年的人。 “前辈今后有什么打算？” 陈棠问道。 明月散人道：“我若还是李越尘，此番我便可以与你一道，前往神州，去寻找陛下的踪迹。只是，当年的李越尘已经死了。” 提及此事，明月散人面露感慨，道：“沈家对我有大恩，我不能就这样离开。” “而且，一旦我前往神州，一来一回，最少要一年以上。我在隐者洲传功长老的身份，随时都可能暴露，到时候，很多人都会陷入险境。” “除非，我能将隐宗除掉！” 提到隐宗，明月散人目光如刀，凌厉异常。 对他而言，杀掉隐宗，不仅仅是为武帝报仇，也为沈寒报仇，更是为了东夷一族的未来！ 只可惜，这些年来，他始终没有机会，更没有绝对把握。 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手，就是万丈深渊。 第96章 浮光掠影 “这些事如此隐秘，前辈为何对我如此信任？” 明月散人将这些过往，甚至自己的出身，如此隐秘之事都和盘托出，如此坦然和信任，倒是让陈棠感到有些意外。 明月散人粲然一笑，道：“你被陛下选中，得其真传，还身负天下第一大盗的轻功传承，我对你当然信任。” “更何况，你在千竹城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中。年纪轻轻，却有一股豪迈气概，颇有陛下当年之风采。” 被人当面这样夸，陈棠是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明月散人询问他的问题，他始终没给对方回应。 明月散人道：“其实，就凭陛下传人的这层身份，我应该听你差遣的。或者说，至少要跟在你身边，护你周全，只是……” 陈棠明白明月散人的难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在武帝麾下的那位诛仙士李越尘已经死了。 如今的明月散人，为了报恩和报仇，只能留在天壶洲。 陈棠沉吟片刻，道：“前辈言重了，我这里倒是知道一个消息，与武帝有关。” “据我所知，武帝有一位后人，武朝覆灭之后，隐姓埋名。在去年的时候，身份暴露，被乾国朝廷围剿，后来被一位神秘强者所救，不知所踪。” 陈棠不能提及武帝的情况，其他人的信息，倒是可以透露一二。 “哦？” 明月散人问道：“可是秦熙殿下？” “正是。” 陈棠点点头。 明月散人又问道：“那位神秘强者长得什么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 陈棠摇头道：“当时我也被人追杀，一路逃亡，此事还是后来听人说起的。” 这件事确实是个谜，直到陈棠离开京城的时候，也没有打听到有关秦熙夫妇的消息，好像凭空消失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明月散人微微皱眉，喃喃自语：“难道是李邈？” 陈棠问道：“前辈口中这位是另一位诛仙士？” “嗯。” 明月散人点头道：“四位诛仙士中，我们三人被选中时，都已各自修炼出内气，身负各种武学传承。” “李邈是唯一得了陛下横练功法真传的人，修炼《龙虎丹经，一身横练功夫极为精纯，肉身强横，力大无穷，人称‘龙虎霸主’。” 停顿了下，明月散人似乎有些好奇，突然问道：“伱既然已经得了陛下真传，也是选择横练肉身，内壮脏腑的修炼之路，为何没有修炼《龙虎丹经？” “我下山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学……” 这句话到了嘴边，陈棠心中一动，又咽了回去。 明月散人这一问，极为自然，刚好聊到此处。 陈棠差点就说漏了嘴。 明月散人眼看着陈棠嘴都张开了，却突然咬了下舌头，闭口不言。 “你啊！” 明月散人见状，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年纪不大，却如此精明机警，戒心也太大了。” “嘿嘿。” 陈棠干笑一声，道：“就当前辈是在夸我了。” 阿离见两人说的有趣，原本没有波澜的眼眸中，微微荡起一丝笑意。 她似乎觉得不妥，又迅速恢复如常，低下头来。 明月散人道：“不过，你修炼的这种内壮功法，威力也是不俗，潜力巨大。我曾探查过你的身体，你是五品极境，肺腑异常强大，远超同阶。” 那是自然。 这片世间，恐怕没有任何一种生灵，比那头东海巨妖的肺腑更加强大。 “不过。” 明月散人话锋一转，道：“横练之法，却有一些弱点，在轻功方面，没有内气的支撑，无法腾空飞行，也不能在半空中辗转腾挪，少了诸多变化。” 修炼出内气，就等于体内凭空多出一种力量。 若是运用得当，内气高手身在半空中，完全可以借助内气，横移开去，或者连续腾空飞跃。 所以，看上去就显得飘逸潇洒。 而陈棠完全是靠着双腿双足的爆发，直来直去，凭着一部《壁虎游墙功爬墙翻院，行走天下…… 胖老头虽然传授给他《扶摇功，在听风诀后面，还有疾风诀，随风诀，乃至一步云霄，但后面都需要修炼出内气，方能显现成效。 明月散人沉吟道：“在内壮功法，拳法，刀法上，我无法对你指点什么。但在轻功方面，倒是可以将隐者的《浮光掠影传授给你。” 陈棠得武帝真传，即便明月散人身为宗师强者，也不敢随便指点，生怕指点岔了。 “浮光掠影！” 陈棠眼前一亮。 胖老头曾说过，浮光掠影与他的一步云霄，都位列天下十大轻功。 而且在千竹城的时候，陈棠与诸位隐者交手，就见识过《浮光掠影的威力，残影重重，令人眼花缭乱，真假难辨。 若非有神照相助，他也抵挡不住。 陈棠问道：“浮光掠影不用内气也能修炼吗？” “可以。” 明月散人道：“隐者的武学功法，讲究一击必杀，瞬间的爆发。没有太多变化，轻功也是如此。” “总体来说，浮光掠影描述的是一种轻功技巧，利用光线和自身速度，造成视觉上的错乱，为刺杀创造机会。” “每个人修炼浮光掠影，领悟出来的轻功，都不一定相同。像是八尺一族，领悟出来的就是鬼步，而哑女领悟出来的是影分身瞬杀术。” 陈棠与阿离交手的时候，曾见识过对方这种影分身瞬杀术，确实极为厉害，防不胜防。 明月散人另一层身份，是东夷族传功长老，对东夷族的各种功法早已熟记于心，就在货舱中，将《浮光掠影的身法，一字一句的传授给陈棠。 一些晦涩难懂之处，还特意加以注解。 像是东夷族的这种功法，在很多文字上，都设有陷阱和错误。 若非真正的东夷族人，即便得到这种功法，也很容易修炼岔了。 明月散人道：“你可以将《浮光掠影和《扶摇功结合一下，取长补短，形成自己独有的轻功，未必要墨守成规，如出一辙。” “嗯……” 陈棠应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明月散人没有打扰，站在门口看了下天色。 天亮之前，他就准备下船离开了。 海船沿着天壶川顺流而下，一路上颇为顺畅，随着时间推移，天色渐渐放亮。 明月散人回到货舱，见陈棠仍在思索，似乎在参悟《浮光掠影，准备将他叫醒，嘱咐几句便离开。 随着明月散人走过来，带动一阵微风。 就在此时，陈棠身形一动，整个人仿佛融入微风之中，瞬息间来到阿离的面前，又迅速退了回去。 阿离微微一怔，瞳孔收缩。 在她的视线中，陈棠刚刚一来一回，竟在半空中拉扯出一道道残影，如同鬼魅。 身法之快，就连她都没能反应过来！ “啊……” 阿离看向明月散人，轻轻发出一声，表达自己内心的惊讶和不解。 刚刚的一幕，明月散人也看在眼中。 只不过，他毕竟是宗师强者，在他的视线中，能清晰看到陈棠的身法轨迹，并无残影。 陈棠刚刚的一进一退，是将《扶摇功和《浮光掠影融合在一起，进入神照状态下，突然爆发出来的一招。 神照状态下，陈棠的动作本来就相对更快。 再加上扶摇功，浮光掠影的融合，不到半天时间，便被他参悟出一种如同鬼魅般的身法！ 这其中的关键，还是入神坐照。 只是，陈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两大身法融合，还是让明月散人大感意外。 “陛下果然没看错人。” 明月散人称赞一声，问道：“你这手轻功叫什么？” 陈棠想了想，道：“就叫捕风捉影吧。” 毕竟是他融合两大轻功，配合神照创造出来的身法，大概意思对就行。 明月散人沉吟道：“我无法离开天壶洲，保护在你身边，今后就让哑女跟你去南夏吧，以她的本事，能帮你解决不少隐患。” “啊？” 陈棠愣了下，下意识看向阿离。 阿离神色平静，似乎早就知道此事，并不意外。 明月散人道：“哑女，今后你跟在陈棠身边，要竭尽全力保护他的安全，一切事宜，以他的命令为准，知道吗。” 阿离点头。 陈棠皱眉，有些疑虑，问道：“阿离名义上毕竟是前辈的弟子，若是她失踪，前辈那边不会有什么麻烦吗？” “没事。” 明月散人摇头道：“对于这位传功长老而言，此事再正常不过，隐者洲的人早就司空见惯。他的传人中，全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若是哑女一直活得好好的，反倒容易引起怀疑。” 陈棠不禁回想起，明月散人之前没说完的话，心中对阿离，又多出一丝同情。 明月散人道：“见过阿离真容的人不多，但到了南夏，以防万一，她最好还是做些伪装，尽量不要被人认出来。” 说到这，陈棠心中一动，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有件事，不知前辈可知道其中内情？” 陈棠将叶雨时追查南夏、北乾失踪婴儿之事，潜伏在货船上，一路来到隐者洲的事，讲述了一遍。 按照叶雨时所言，这些婴儿被隐者组织训练成隐者，随后又暗中送回南夏，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但具体是什么，她没能查出来，就被众多隐者一路追杀，险些丧命。 明月散人沉声道：“这个任务的目标，主要是针对南夏的武林。” “南夏武林？” 陈棠疑惑。 明月散人道：“南夏武林中，江湖各大帮会门派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势力，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与朝廷抗衡。” “这么厉害？” 陈棠有些惊讶。 他曾听胖老头提过，南夏江湖势力很大，武林鼎盛，却没想到，江湖势力竟然达到与朝廷抗衡的地步。 明月散人道：“朝廷和江湖算是两个世界，双方互有顾忌，相互制衡，井水不犯河水。一般来说，双方各有默契，尽量避免发生冲突。” 陈棠还是有些不解，问道：“南夏武林中，各大帮会门派林立，落在各地，如同一盘散沙，如何能与朝廷抗衡？” 明月散人道：“因为南夏武林中，有一位化境大宗师。” “南夏剑宗！” 陈棠脱口说道。 武帝曾说过，天下九宗中，有一位就是南夏剑宗。 烟雨村外那位龙虎卫，也曾提过这位化境大宗师。 当年武帝南征，抵达夏江，正是这位南夏剑宗出面，正面挡住武帝的刀锋，才使得夏江一战，武帝落败而归。 当然，这其中还有其他一些变故。 “不错。” 明月散人点了点头，神色复杂。 让陈棠有些意外的是，夏江一战，武帝落败，明月散人重伤坠江，险死还生。 但提及此人，明月散人的眼神中，却没有什么愤恨，倒是敬佩更多一些。 明月散人道：“当年神州北部沦陷，部分夏人南迁，在夏江以南延续夏国一脉，但实际上，当时阻力重重，南方各大门阀世家，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 “是沈家当时的沈茂弘，人称赤龙居士，出面笼络江东士族门阀，合纵江湖各大门派，才得以平定四方，使得夏国得以延续，在江东立足。” 陈棠不明白刚刚说到南夏剑宗，怎么又突然提到沈家。 但他还是问道：“前辈说的沈家，就是琅琊阁沈氏？” “不错。” 明月散人道：“这位赤龙居士，被称为南夏立国基础的社稷之臣，也正因为如此，沈氏在南夏才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当时南夏甚至有传言，沈与夏，共天下。” “夏，便是夏朝的皇族。” 陈棠暗暗咋舌。 琅琊阁沈氏，来头这么大。 可是天壶洲沈氏这一脉，又是怎么回事？ 之前听说，似乎像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明月散人继续说道：“后来，当时南夏的朝廷中，赤龙居士为相，而兵权在沈氏另一脉沈敦的手中。久而久之，遭到朝廷忌惮，意图削弱其兵权。” 陈棠点点头。 这种情况下，夏朝皇帝肯定是坐立不安。 明月散人道：“不曾想，元帝这个举动，反而招致沈敦的抵触，进而引发一场叛乱，后来被称为沈敦之乱。” 第97章 剑出东山 “沈敦之乱，影响深远，就连元帝都被沈敦囚禁，最终郁郁而终。” 明月散人道：“只不过，这期间赤龙居士始终站在夏朝皇族这一边，并未因为与沈敦同族，便与其一同作乱，而且在元帝病故后，辅佐二世明帝继位。” “后来，沈敦之乱平息下来，由于赤龙居士，算是保住了沈氏在南夏的地位。随着赤龙居士去世，沈家影响已是大不如前，后人大多在朝中为官，在军中没有出现过强人执掌兵权。” “但即便如此，琅琊阁沈氏仍是南夏最大的门阀之一。” 陈棠恍然，道：“天壶岛上沈彻这一脉，就是沈敦的后人？” “不错。” 明月散人道：“沈敦之乱后，沈敦这一脉，包括不少叛军遭到清算围杀，幸得赤龙居士早有筹谋，为沈敦后人寻得出路，派遣他们入海东行，来到天壶洲落地生根。” “这期间，沈家两脉族人偶尔会有联系。后来夏江之战中，我重伤坠江，沈寒刚刚抵达南夏没多久，机缘巧合之下，被他救了上来。” 陈棠唏嘘。 这其中竟有这样一番内情。 明月散人道：“明帝在位三年，二十七岁早逝，三世成帝继位，母后余氏辅政。由于沈敦之乱，沈家遭到打压猜忌，借着余太后辅政之机，余氏崛起。” “这期间，南夏还发生过一场叛乱，由赤龙居士联手余氏将其平定，随后赤龙居士去世。据传说，赤龙居士临死前，极为看好南夏的两位少年，将来或许能成为南夏的肱股之臣。” “其中一位叫做韩温。南夏四大门阀之一的韩氏，正是在他手中崛起，声势达到顶点，韩氏至今仍是南夏最有权势的力量，坐镇靖州。” “另一位，便是如今的南夏剑宗，叶安石！” “啊！” 陈棠轻呼一声。 明月散人道：“南夏有四大门阀，分别是沈氏、韩氏、余氏、叶氏，百年来，起起伏伏，兴衰更迭。但提到南夏，名望和影响力最大的，还要属南夏二阁。” 陈棠道：“其中之一，应该就是琅琊阁沈氏。” “不错。” 明月散人道：“另外一个，就是吴州会稽郡，东山剑阁！南夏剑宗，就是东山剑阁的阁主。” “东山剑阁在南夏的地位极为特殊，与其他三大门阀不同，东山剑阁属于江湖势力，极少介入朝堂之事。剑阁叶氏族人甚至是有意避免进入庙堂，远离朝堂争斗。” “这与剑宗的性格也不无关系，剑宗被称为神仙中人，风流名士，淡泊名利，与世无争，最大的乐趣却是与友人为伴，寄情于山水之中。” “百年来，南夏朝堂混乱动荡，波谲云诡，历经十位皇帝，其他三大门阀中人在其中争权夺利，明争暗斗，东山剑阁所代表的江湖势力，大多时候都置身事外。” 陈棠暗暗咋舌。 只是百年间，南夏就换了十位皇帝，这其中的动荡凶险，可想而知。 明月散人继续说道：“百年间，剑宗只出面两次，每一次出山，都彻底改变了南夏的朝局，乃至天下的格局！” “夏朝第七世废帝期间，多年的积累沉淀，韩温东征西讨，平定益州，又借助三次北伐之势，手握重兵，声望地位无人可及，在朝中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与之抗衡。” “韩温年岁渐长，久怀异志，三次北伐后，占据越州之地，带兵直入京都，诬陷称废帝不举，不能生育，当朝废除夏延陵的帝位，拥立简文帝继位，便是夏朝第八世。” 陈棠心惊，道：“这韩温如此强势霸道，敢擅行废立，下一步，岂不是要取而代之？” 明月散人笑了笑，又道：“韩温此举，引得南夏朝廷上下，百官颤栗，惴惴不安。” “当时陛下对此，倒是不以为然，认为他连年征战，其中还有两场大败，导致南夏民不聊生，不谢罪于百姓，还废黜君主，为天下所不容，命不久矣。” 陈棠听得出来，明月散人口中的陛下，是指当时的武帝。 明月散人道：“韩温废立之后，开始打压清除朝中异己，就连一些夏氏封王的皇族，都在他的逼迫下，自称谋反，被贬为庶人。” “四大门阀之一的余氏，原本势力强盛，族人多为朝中显贵，在这期间，遭到重创，族人死伤惨重，从此一蹶不振。” “简文帝在位短短半年，担心被韩温所废，整日忧心忡忡，病故去世。病危前，曾招韩温入朝辅政，一天一夜连发四道诏令，韩温都推辞不到，逼迫朝廷加封九锡。” “韩温不来，群臣惶恐，甚至不敢拥立太子，都认为应该让韩温来做决定。” 听到这里，陈棠心中叹息一声。 南夏皇权式微，竟沦落至此。 明月散人道：“后来，还是沈家的一位名为沈文度的后人站了出来，据理力争，拥立新帝，便是南夏第九世孝武帝。” “韩温坐镇靖州，听闻此事，大失所望，他本以为，简文帝会效仿先贤，将皇位禅让于他，没想到，新帝继位，只是让他辅政。” “新帝元年，韩温借简文帝身故，再度带兵入朝，拜祭皇陵。” 陈棠说道：“看来此人是装不下去了，这一次，不但要废掉孝武帝，恐怕还要直接取而代之。” “不错。” 明月散人道：“当时京中流言四起，都说韩温此次入朝，是准备诛杀沈文度为首的沈氏族人，颠覆南夏，取而代之。” 说到这，明月散人停顿了下，才缓缓说道：“于是，叶安石下山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陈棠的心神瞬间紧绷起来。 以南夏当时的局势，韩温势大，在朝堂中，已经没有力量能与之抗衡。 而东山剑阁，代表的却是江湖势力！ 明月散人道：“叶安石当时应该还没有修炼到化境大宗师的境界，抵达京师后，孝武帝命百官出城迎接，夹道叩拜，其中就有沈文度和叶安石。” “韩温部署重兵守卫，接待百官，摆设酒宴。在场有官位声望的人都惊慌失色，沈文度毕竟是文臣，拥立新帝继位，被韩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真正见到韩温这种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宗师强者，哪里抵挡得住那种血气威势，照面之下，便已吓得汗流浃背。” “只有叶安石从容就座，与韩温谈笑风生。” 陈棠听得聚精会神。 这两位还颇有渊源，当年都是被赤龙居士看好的人。 明月散人道：“后来，百官退出，只剩下韩温和叶安石两人在营帐之中，没有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那场酒宴之后，韩温退兵，不久就病故了。” “啊！” 陈棠惊呼一声。 韩温是宗师强者，刚刚过了花甲之年，还处在巅峰状态，怎会随便病故？ 陈棠不禁浮想联翩，恨不得逆流时光长河，回到过去，亲眼看看当时发生了什么。 剑宗叶安石，真是好手段。 孤身一人，面对韩温和千军万马，一场谈笑风生的酒宴后，便化解了南夏的危机！ 这是何等的风采？ 若非叶安石出面，恐怕南夏已经不复存在。 武道力量达到极致之后，一己之力，便能改变朝局！ 陈棠不禁回想起北乾，回想起元青山。 若是他能达到剑宗叶安石的境界，或许师兄就不用死了。 明月散人道：“当时，流传着一句话，叶落京师安天下，这句便是在说南夏剑宗。” “之后呢。” 陈棠听得悠然神往，忍不住追问道。 明月散人道：“叶安石借此泼天功劳，本有机会入朝拜相，位极人臣，但他却托病归隐，避世不出。” “当时有传言，两人曾在席间交手，大战一场，两败俱伤，叶安石只能隐居养伤。也有人说，借此一战，叶安石突破境界，踏入化境，当时没人知道详情，直到……” 略作停顿，明月散人深吸一口气，才道：“直到陛下准备率军南征！” 陈棠心中一动。 知道接下来，便是影响神州南北的一场旷世大战，夏江之战。 他只知道，夏江之战中，武帝这边面临的情况，却不知当时南夏的情形。 明月散人道：“当时的南夏，韩温虽然病故，但韩氏一族仍牢牢占据着靖州，以此为中心，掌控西边益州和中间的江州之地。” “陛下当时降服北神州各部，被称为当世无敌，名声之盛，如日中天，大军所到之处，无不望风而降。而南夏朝局动荡，门阀鼎力，皇权式微，朝中无人可用，这种内忧外患的形势，根本挡不住陛下的大军。” “不得已，孝武帝只能拜请剑宗出山，剑宗却推辞不出。多次征召拜访之下，剑宗才让一位族人下山，召集江湖各大帮会门派中的好手，绿林豪杰，草莽好汉，短时间内组建出一支十万新军，名为北伐军。” “此人名为叶玄，乃是剑宗的侄子，在南夏也极为有名。叶玄率领的这支北伐军，正是在夏江之战中，与陛下大军交战的主力。” “当然，真正决定这场大战走向的，乃是两位化境大宗师之间的大战。” 明月散人提及这段往事，没有悔恨不甘，脸上尽是感慨之色，唏嘘不已。 “那一次，便是剑宗第二次出面，与陛下拦江一战。也正是那一次，世人才知道，这位当年隐居山林，避世不出的叶安石，已经是大宗师！” 明月散人道：“后来，南夏世人无不盛赞，剑出东山定乾坤。” 叶落京师安天下，剑出东山定乾坤。 南夏剑宗，叶安石。 怪不得，明月散人身为武帝身边的人，言语之间，都毫不掩饰对这位剑宗的钦佩。 仅有的两次出手，一次扶大厦于将倾，一次力挽狂澜，改变天下格局！ 陈棠仔细回想了一下。 即便是武帝当年提到这位南夏剑宗，眼神中也没有什么敌意怨恨。 或许，到了他们这个境界的人，早就看透世事与生死。 怪不得明月散人曾说，南夏的江湖势力，甚至能与朝廷抗衡。 除了南夏剑宗之外，光是这份调动能力，便足以让朝廷忌惮了。 短时间内，聚集江湖各大帮会门派，各方势力的好手，武林豪杰，组建成一支大军，能与武帝亲率的大军正面硬撼，这是何等的统帅力！ 陈棠问道：“夏江之战后呢？” 明月散人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道：“夏江之战后，剑阁叶氏借此一战，在朝廷和江湖上下，声望都已经达到顶点。叶玄掌控整个南夏战斗力最强的北伐军，势力声望甚至还要强过靖州韩氏。” “正因为如此，叶氏遭到夏帝猜忌，生怕叶家与沈家、韩家一样，可以随便废立皇帝。” 陈棠微微皱眉。 南夏皇权式微，百年来，始终面临门阀大族的威胁，夏帝有这种担忧倒是有情可原。 但南夏剑宗两次出手，等于挽救了南夏，保护了南夏皇族。 即便如此，东山剑阁还遭到猜忌，不免令人心寒。 明月散人道：“没等夏帝出手，剑宗就再度归隐，叶玄也交出了北伐军的兵权。” 陈棠暗生佩服。 不论是南夏剑宗，还是东山剑阁的叶氏族人，都能急流勇退，不贪恋权势，确实难得。 或者说，南夏剑宗，本就志不在此。 两次出手，也只是被迫为之。 明月散人道：“叶玄交出北伐军的兵权，最后落入南夏皇族手里。至此，南夏皇族才算是真正掌握了一支能与门阀抗衡的力量。” “这些年来，都没有剑宗的消息吗？” 陈棠又问道。 明月散人摇了摇头，道：“有人说，夏江之战后，剑宗负伤，始终未曾痊愈。” “又是这种传言？” 陈棠哑然失笑。 明月散人道：“这个传言，倒并非没有凭据。陛下当时为世间第一人，剑宗与他交手，很难全身而退。” “更重要的是，前些年，剑宗的一位女婿沈凝之，镇守会稽郡的时候，遭到玄天教的攻击，城池陷落。他的这位女婿身死，家眷坐船逃走，伤亡惨重，女儿叶韬元被俘，两人的子女都失踪，下落不明。” “这期间，剑宗始终没有出面。” 第98章 背后推手 东山剑阁，就在会稽郡。 会稽郡沦陷，女婿被杀，连女儿被俘，外孙，外孙女失踪，剑宗都没有出面，这背后恐怕确实出了问题。 就算剑宗再怎么与世无争，亲人被俘，后嗣失踪，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剑宗伤重未愈的消息不胫而走，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陈棠问道：“南夏的玄天教，与乾国的玄天教有什么关系？” “不好说。” 明月散人沉吟道：“据我所知，南北两个玄天教修炼的都是玄门玄术，教中供奉的都是玄天仙尊，并没有从属关系。南玄天的教主号称‘风师’杜灵，副教主号称‘雷公’孙敬，所学玄术来自两部天书。” “天书？” 陈棠疑惑。 明月散人解释道：“据传百年前，有几部天书散落世间，被几人得到，乾元帝能在微末中崛起，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玄天教也正是在那个时间出现的。” “除了乾元帝之外，北玄天的教主，两位护法都各得一部，南玄天这边，风师、雷公各得一部。” 陈棠问道：“如此说来，玄术就是从几部天书中流传下来的？” “不错。” 明月散人道：“原本天下没有玄门传承，据陛下所言，天书应该是域外之物。” 陈棠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如此说来，乾元帝与玄天教应该有关系。” 明月散人点点头，道：“他本就是玄天教的人。” 陈棠恍然。 怪不得玄天教在乾国势力滔天，影响如此之大，在乾元帝一朝，却并未听说皇权与神权之间，存在什么大的冲突。 原来，乾元帝本就是玄天教的人。 “雷公孙敬……” 陈棠心中一动，轻喃一声。 青沐曾对他提过，具有雷系天赋的玄师，万中无一，连乾国的玄天教都没人能指导知微，所以才将知微送往南夏学习雷系玄术。 如此说来，知微极有可能在这位雷公孙敬的门下修行。 陈棠问道：“剑宗女儿被玄天教所俘，后来呢？” “这位叶韬元不愧为名门之后，实乃女中豪杰，不曾辱没剑宗之名。当日一战，她将儿女送上船之后，便带领身边侍女，在城中与玄天教众周旋大战，不知杀了多少贼寇，不曾退缩，直至力竭才被俘。” 明月散人道：“据说，当日破城之后，玄天教曾要屠城，叶韬元被擒之后，却凛然无惧，厉声斥责玄天教护法众人，这是你们与叶家、沈家的恩怨，与他人有何相干！若要杀，你们便先杀了我！” 陈棠肃然起敬，道：“这位是存了必死之心了。” “不错。” 明月散人道：“据说就连当时的玄天教护法，见她如此气概，都心生敬佩，不但没有杀她，还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回东山剑阁。” 陈棠倒是不以为然。 这群玄天教众破城杀人，烧杀抢掠，无所顾忌，会突然生出什么敬佩之情？ 明月散人似乎看出陈棠心中所想，道：“当然，也有人说，玄天教终究还是畏惧剑宗之名，才不敢做的太过。” “就算剑宗伤重未愈，可毕竟余威犹在。一旦剑出东山，会有什么后果，谁都不敢想象。” 剑宗仅有的两次出手，不仅改变南夏朝局，甚至改变了天下的局势。 没有人愿意将这位大宗师招惹出山。 对南夏朝堂和武林的形势，陈棠心里大概有了个轮廓，问道：“前辈方才所言，隐者洲的任务与南夏武林有关，又是指什么？” 明月散人接着说道：“东夷族与南玄天联手，将岛上训练好的隐者秘密送往南夏，进行一系列针对江湖各大帮会门派的刺杀任务，以此来挑起江湖势力的仇恨。” “这又是为何？” 陈棠皱眉道：“南玄天本就为南夏朝廷所不容，又要得罪南夏武林，岂不是自取灭亡？” 明月散人道：“南夏的武林，各大帮会门派林立，散落在六州境内，如同一盘散沙。任何一个帮会门派，都无法对抗玄天教，唯有将南夏武林，江湖各大势力聚集整合起来，形成一个联盟，才能与玄天教抗衡。” 陈棠隐约猜到了东夷族的目的，道：“东夷族和玄天教，是想推动南夏武林结盟？” “不错。” 明月散人点头道：“正常来说，除了东山剑阁，武林中没有任何门派势力，有这样的号召力。但随着各大帮派，甚至是各大掌门屡次遭到刺杀，便驱使南夏武林联手结盟。” 陈棠恍然，道：“结盟不是目的，掌握南夏武林的这股力量，才是最终目的！” 当年，叶玄下山，曾借助南夏武林，招揽江湖草莽，组建出一支与武朝大军正面对抗的北伐军，至今仍是南夏朝廷最强大的一支军队。 若是能让南夏武林联手结盟，进而掌握这股力量，便可撼动南夏江山！ 至于结盟之后，究竟是讨伐玄天教，还是有什么后续的其他动作，很多加入联盟的帮会门派，就身不由己了。 “聪明。” 明月散人称赞一声，道：“正常来说，南夏武林联手结盟，这个武林盟主之位，除了剑宗，不做第二人之选。但剑宗淡泊名利，年事已高，再加上可能伤重未愈，本就不可能涉足其中。” “可还有叶玄呢？”陈棠问道。 “叶玄自然是人选之一，出身，名望，实力都够。” 明月散人道：“但一来，他还没有达到剑宗那种，出面就可以完全服众的地步；二来，剑阁叶氏向来低调，叶玄也未必会现身来争夺这个武林盟主之位。” 陈棠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测，道：“如果，这位武林盟主掌握南夏武林的力量，又和南夏朝堂的某位执掌兵权的强人联手，南夏还有谁是他们的对手？” 在明月散人的叙述中，南夏百年来的格局，基本上是皇权、门阀、武林三者相互制衡，保持着微妙平衡。 皇权式微，算是常态。 武林一盘散沙，只要不联手结盟，就没有太大威胁。 在南夏前些年，始终保持这种平衡。 直到韩温出现，彻底打破平衡，擅行废立，准备颠覆南夏，取而代之。 这个时候，东山剑阁代表的武林势力介入，剑宗出手，使得韩温退兵，病故，重新维护南夏的平衡局势。 在面对外敌的时候，武帝南征，南夏三股势力联手，合力打赢了这一战。 但如今，南夏武林在东夷族和玄天教的推动下，要重新联手结盟，凝聚成一股力量。 不论是皇权，还是门阀，谁掌握这股力量，都将彻底打破三者之间的平衡！ 又或者，掌握武林这股力量的人，本就有更大的野心。 明月散人道：“南夏武林各方，以讨伐玄天教为名，联手各大帮会门派，这个理由很难令人拒绝。更何况，在东夷族隐者的刺杀之下，人人自危，各方势力都会云集响应。” “但任谁都想不到，促使武林结盟，本就是东夷族和玄天教的目的。” 陈棠道：“也就是说，有人与东夷族和玄天教联手，在暗中推波助澜！” “不错。” 明月散人沉吟道：“但这个人是谁，我还不清楚，恐怕只有隐宗知晓。此人可能是江湖中人，可能是朝堂中人，也可能是某位权臣王侯，甚至可能就是夏帝本人。” 陈棠道：“但不论是谁，南夏武林结盟，谁能成为武林盟主，执掌南夏武林，最终获益，谁就可能是这背后的推手。” “正是如此。” 明月散人点点头。 陈棠虽然大概想明白了这背后的算计，但短时间内，接收这么大量的信息，还是让他感到一阵头疼。 南夏皇族，门阀强藩，武林江湖，似乎谁都有理由，与东夷族、玄天教联手。 南夏原本清晰的格局，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算了，不想了。 陈棠摇了摇头。 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暂时跟他没什么关系，随便他们折腾去吧。 等找机会，提醒一下叶雨时便是。 毕竟这种事没什么证据。 就算叶雨时信得过他，但跑到南夏跟人说起，也不会有人相信，旁人只会当他是疯子。 两人聊了许久，天色已经破晓。 明月散人看向陈棠和阿离，道：“你们走吧，此番一别，不知将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若是见到陛下，就将我的近况跟他说说……” 说完，明月散人转身跳下海船，身如鸿雁，横跨天壶川，化作一个黑点，很快消失在山林之中。 陈棠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看向阿离，突然问道：“你后来没有继续刺杀我，是因为明月前辈的命令？” 阿离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 陈棠轻叹一声，道：“原本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一路上悉心投喂，令你心生感动，没想到……” 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阿离垂下头来，嘴角微微扯动了下。 “走吧。” 陈棠道：“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阿离跟着走了几步，随后又顿住，摇了摇头，在脸上比划了几下。 “伱要先易容化妆？” 陈棠问道。 阿离点点头。 “不用那么麻烦，整天带着人皮面具多难受。” 陈棠道：“船上没多少人，此去南夏，恐怕要半年之久。这半年，你跟着我一起，好好吃饭，吃得胖胖的，圆圆的，保证谁也认不出你。” 阿离听陈棠说的好笑。 什么胖胖的，圆圆的，她才不要。 改变身形体重，她的身法，出手习惯等等，都要重新熟悉，重新修炼。 隐者的残酷训练中，不允许她做出这种改变。 阿离摇了摇头。 “明月前辈都说了，今后让你听我的，他前脚刚走，你就不听话了。” 陈棠故意板起脸，道：“今后给我大口吃肉，多吃蔬菜，你们这些小孩子，都不好好吃饭。从今以后，你在我身边，就不是隐者了，明白不？” 陈棠不禁想起知微，她也是瘦瘦弱弱的样子。 知微的经历，已经很苦了。 但比之阿离，却又不知幸运多少。 “我不是隐者？” 阿离听到这句话，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茫然。 从她出生开始，就是为了隐者而生，为了杀人而存在。 她不是隐者，又是什么呢？ 跟在陈棠的身边……嗯，就当一个侍女吧，那些公子小姐的身边，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侍女服侍。 阿离这样想着。 陈棠带着阿离回到船舱，先去跟叶雨时打了声招呼。 叶雨时知道陈棠可能与人密谈，这期间，始终没有来找他。 此刻，海船已经驶离天壶川的入海口。 船老大指挥着手下，升起大帆，借助风力，调整方向，朝着西边行去。 做好这一切，船老大回头看了一眼。 在他们的身后，正远远吊着几艘小船。 船体狭长，极为灵巧，由多人划水，借助天壶川的水流之势，速度极快，竟已经追赶上来！ 好在入海之后，这种小船没有船帆借力，应该追不上他们这艘海船。 但在入海之前，小船上的众人就纷纷上岸。 天壶川这边的入海口，一边毗邻川西国，另一边却是月夜国！ 众人上岸之后，直奔月夜国停靠在港口的几艘海船飞奔而去。 老路心中一沉。 他吩咐手下全速航行，随后转头钻进船舱，找到陈棠二人，将外面的情况说了一遍。 “能追上吗？” 陈棠皱眉问道。 月夜兵卫身死，月夜一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到，对方竟来的这么快！ “难说。” 老路沉声道：“若是只靠追击，未必能追上来，但对方船上若是有高手，可以横渡上船。而且，月夜国港口那边停靠的都是战船，里面有各类长弩火药等武器，只要达到一定距离，就能发动攻击！” “老大，不好了，北边也有船追过来！” 就在此时，一个船员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神色惊恐。 “北边，北海国的船？” 老路皱眉问道。 那船员连连点头，磕磕绊绊的说道：“好，好像还有玄师，能驾驭狂风，借助风力，对方的船速很快……” 老路脸色难看。 他在海上航行的经验再多，也扛不住这样的架势。 “放心，全力航行便是。” 陈棠拍了拍老路的肩膀，道：“若事不可为，我绝不会连累你。” 老路只当是陈棠在安慰他，叹息一声，也没有多想。 “有什么计划，我们一起。” 见陈棠朝外面行去，叶雨时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行来，经历这么多，已是生死与共。 “不必。” 陈棠笑了下，道：“在船上呆着就行，这事你还真帮不上忙。” 说完，陈棠走出船舱，来到船头，翻身跳入海中，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第99章 沧海横流（第四卷完） 天壶洲北部的浩渺海域上，数艘巍峨壮观的巨船犹如移动的岛屿，乘风破浪而来。 大帆如云翻卷，船身雕梁画栋，龙首高昂，凤尾摇曳。 这些的巨船甲板上，站满了严阵以待的北海国将士，神色冷峻。 最令人震撼的，还是站在船头的一个人，披头散发，一手持剑，一手捏出法诀，脚踏神秘步伐，口中念念有词。 在他的长剑指引下，乌云天空中聚拢，盘旋不散，狂风呼啸，风急帆紧，船行似箭，朝着前方那艘黑帆海船疾驰而去。 此等手段，令无数将士大感震惊。 这就是传说中的玄术！ 据说，这位是东莱洲的凌云真君。 在玄门中，金丹境之上，为元婴境。 此境界的玄师，又被称为元婴真君。 几艘巨船之上，除了北海国的将士，还有一些身穿道袍的玄师。 与北海国的这几艘巨船相比，陈棠所在的这艘黑帆海船，显得小了许多，像是在海面仓皇逃窜的鱼虾。 而身后追击的数艘巨船，宛如海洋中的巨兽，气势磅礴！ 丛云京看向身前的那位老人，低声说道：“爷爷，孙儿是败给他了，但其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丛云柴川看了一眼船头的那位呼风聚云的玄师，不动声色，聚气成线，传音入密：“京儿，咱们摆出这个架势，是为了给东莱洲一个交代。” “杨盈儿将要与你成亲，她被此人所杀，咱们丛云一族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杨盈儿她……”丛云京皱眉，欲言又止。 他想说杨盈儿身死，本就是咎由自取。 但这话说出口，容易招来祸事。 丛云柴川继续传音道：“而且，我刚刚收到隐者洲长老会的密信，此人在隐者洲呆了不到一个月，便杀了数百位隐者，其中还包括几位上隐，引得诸位长老震怒，让我们出手，务必将他留下来。” “啊？” 丛云京被吓到了。 他深知隐者洲是什么地方。 即便他作为丛云一族百年来最有天赋的传承者，轻易都不敢涉足那个地方，更别说在隐者的地盘上大开杀戒。 如此说来，这个慕容海棠与他们交手的时候，已经算是留有余地了。 丛云柴川道：“此人干系重大，将他拦住，不但给东莱洲一个交代，也算卖隐者洲一个人情。若非如此，我又何必亲自出面。” 丛云京沉默下来。 事已至此，他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 至于那位慕容海棠，恐怕只能自求多福了。 另一边，月夜一族的巨船之上，月夜仓苍老的手掌，紧紧握住腰间的刀柄，站在船头，目光冰冷。 就算没有收到隐者洲的密信，他也要将此人留下来。 他的孙儿不能白死，必须要有人偿命！—— 天壶洲的岸边。 天照森野、天照千鹤和一众族人，还有不少来自天壶洲各地的武者，纷纷伸长脖子，眺望远处海边那几艘追逐的巨船，神色各异。 “看这架势，那个慕容海棠肯定完了！” “我早就料到了，你想啊，他在天才战上，得罪那么多人，还想全身而退？” “月夜剑果然不祥，曾经的天壶洲主，昨天的月夜太郎纷纷横死，这个慕容海棠也逃不过这个诅咒。” “呵呵，此人想要活下来，恐怕只有乞求神明庇护了。” 听着周围武者的议论，天照千鹤轻叹一声。 天照森野看着孙女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收到隐者洲长老会传来的密信，他原本也打算派遣船只追赶上去的。 在天照千鹤的恳求下，他才作罢。 但实际上，就算没有天照一族出面，那个慕容海棠也难逃此劫—— 距离岸边不远的城主府内，除了明月散人，沈彻、沈钰父女也坐船顺流而下，刚刚抵达此地。 “爹，散人伯伯，陈大哥他们怎么办啊？” 沈钰满脸焦急，忧心忡忡。 沈彻神色凝重。 外面的情况，他已经听说了。 北海国、东莱洲的玄师，包括月夜国都出动了战船，追赶陈棠等人，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 沈彻摇头道：“我也没办法，现在我若是出面救下此人，等于在海上与北海国、东莱洲、月夜国开战，这实在得不偿失。” “而且，咱们也根本敌不过三大势力的联手。” 停顿了下，沈彻又道：“更何况，还有隐者洲长老会的密信，四大长老联名发出的追杀令，算是空前绝后了。” “散人伯伯……” 沈彻又转头看向明月散人。 明月散人蹙眉不语。 这种局面下，他也束手无策。 没有任何势力，能与北海国、东莱洲、月夜国三大势力正面抗衡。 更何况，他若出手，与那位凌云真君厮杀，胜负只是五五开，身份还极有可能暴露。 到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光是沈家，隐者洲的云娘，可能也会受到连累。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等陈棠被擒之后，再想其他办法，将他救出来。 “报——” 一位侍卫快步跑进来，喘息道：“月夜国的战船已经追上去，进入攻击范围，正在向那艘黑帆海船发炮。” “北海国的巨船舰队也已经迫近，两大军主已经来到船头，准备跨过海面，亲自出手！” 沈彻三人心头一紧。 “再探，再报！” 沈彻挥手下令。 侍卫快步离开—— 辽阔的海面之上，老路指挥船上众人，努力驾驶海船，闪躲来自身后的火炮。 他经验丰富，短时间内倒是应付得来。 但如此躲闪，海船的行进路线改变，速度就不得已降低下来。 北海国的巨船列队，已经是越来越近。 照这个趋势下去，不到盏茶的功夫，他们就会被追上！ “老大，那个慕容海棠不会是害怕，独自跳船逃命去了吧？” “就是啊，咱们在这拼死拼活的，吸引火力，他自己趁机逃走。” 有船员看到身后越来越近的巨船，心中畏惧，有些撑不住了，忍不住抱怨道。 老路面色阴沉，一语不发。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叶雨时。 此刻，叶雨时已经将夜雨剑抽了出来，摘下玉笛，迎风而立。 她帮不上什么忙。 但她知道，陈棠绝不会独自逃命。 就在此时，北海国的几艘巨船上，有两道身影腾空跃起，横跨海面，朝这边疾驰而来。 一位正是北海国军主，丛云柴川。 另一位，便是那位手持长剑，呼风聚云的玄师。 凌云真君脚下踩着飞剑，衣袂飘飘，长发拂动，宛如仙人下凡，头顶黑云随之压迫而来，声势骇人！ 另一边，月夜国军主月夜仓，也同时踏空而来。 只见那位元婴真君袍袖一挥。 嗖嗖嗖！ 七道白光破空而来，速度极快，横跨千丈，几乎是瞬息间便来到黑帆海船之上。 白光悬浮在叶雨时、船老大等一众船员的头顶上，寒光凛凛，剑气森森，吞吐不停，随时都能将众人的头颅洞穿！ 叶雨时目光微凝，心神一凛。 她曾听说，玄门的元婴真君，相当于武道宗师，能同时控制八口飞剑。 相隔千丈，便能取敌首级。 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境界差距太大了！ 这种对飞剑的掌控力，飞剑的速度，若是想要杀了他们，她都来不及出剑，就已经身首异处。 “停船！” 凌云真君的声音传来，充满威严，沉闷如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众多船员浑身一个激灵，吓到瘫坐在甲板上。 船老大此刻也是脸色苍白，连忙大声解释道：“那个慕容海棠不在船上，他刚刚跳船逃走了！” 两位宗师和凌云真君已经越来越近。 凌云真君御剑而行，速度更快，超出两位宗师强者一大截。 两位宗师强者横跨百丈之后，身形还会坠落，脚踏海面，借力才能继续腾空。 而凌云真君，完全是在半空中疾驰。 玄师与武者之间，高下立判！ 更何况，凌云真君人还未到，便已经靠着七口飞剑，将那艘海船完全控制住！ 就在此时，凌云真君突然感受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悸。 “嗯？” 凌云真君微微皱眉。 这里应该没有人能威胁到他，这种心悸感怎么会出现？ 他散发神识，同时环顾四周，并未察觉到危机。 平静的海面中央出现了一丝异动，海水开始涌动，由缓至急，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凌云真君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嘶！ 凌云真君瞳孔剧烈收缩，倒吸一口冷气，一颗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儿。 在他的身下，深邃的海底，正有一片巨大的阴影迅速浮现，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然大物，整个海面都鼓了起来！ 宛如一座巨大海岛，从深海中缓缓升起！ 这种压迫感，连他都感到一阵窒息！ “这是什么！” 凌云真君瞪大双眼，满脸惊骇，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紧接着，他看到了那如山峦般起伏，宽厚无边的脊背，看到了一双如同星辰般的巨大深邃眼睛，看到了那颗硕大无比的头颅，和周围如同上古巨蟒般的长须…… 在这头庞然大物面前，他渺小的如同蝼蚁！ 是东海巨妖！ 凌云真君意识到自己见到了什么。 可这头东海巨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等等！ 这头巨妖的头顶上，似乎有一个人？ 没等他反应过来，东海巨妖的背上猛地喷出一道巨大粗壮的水柱！ 这道水柱的攻击范围太大了，凌云真君想要躲闪，都无法避开，被撞了个正着。 砰！ 凌云真君整个人瞬间被掀翻下来，神色茫然，身形不受控制，如同断线风筝般坠入海中。 原本悬在叶雨时众人头顶上的七口飞剑，失去控制，也纷纷掉落在甲板上。 丛云柴川、月夜仓两大宗师看到这一幕，骇然变色，连忙止步！ 但东海巨妖迅速下沉，巨大的尾巴浮出海面，朝着两人的方向抽了过去！ 这一下，简直是遮云蔽日。 两大宗师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整个世界都黯淡下来。 砰！砰！ 两人催动内气，泥丸宫敞开，眉心散发出一缕缕精神力量，在身边凝聚出一道道异象。 可即便如此，仍是无法抵挡东海巨妖尾巴的抽打！ 两人刚刚凝聚出来的异象瞬间崩溃，两道身影被抽飞百丈之远，在海面上连续反弹跳跃，激起一道道水花，口吐鲜血，狼狈不堪。 “嗡！” 东海巨妖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长鸣一声。 只有陈棠听得出来，东海巨妖很是喜悦。 刚刚两大宗师，被它当成石子，在海面上打起水漂来，似乎还不小心创造了记录。 毕竟它之前打水漂，没用过这么坚固，充满弹性的‘石子’。 陈棠见状，也很是兴奋。 有东海巨妖相助，什么宗师真君，都不足为惧！ 转念至此，陈棠吐气开声，仰头长啸，发出一阵与东海巨妖相似的啸声！ “嗡！” “嗡！” 一人一妖的啸声，在海面上弥漫传递。 北海国、月夜国的几艘巨船连忙停止前行，船上的众人看到这一幕，仿佛见到了鬼神般，满脸惊骇，全都看傻了眼。 最初，众人只是看到东海巨妖。 随着啸声的响起，船上众人才注意到，在东海巨妖的头顶上，还站着一道看似渺小的身影！ 就在此时，此人朝着这边挥手一指。 东海巨妖再度潜入海水中。 眨眼间，庞大的黑影出现在几艘巨船的下方！ 东海巨妖浮出海面，迎头撞去，这些如同深海巨兽般的大船，在它的面前，犹如玩具般，瞬间被掀翻，撞得支离破碎！ 船上的众多武者纷纷坠落海面。 陈棠手臂又一指。 东海巨妖朝着月夜国那边游去。 轰！ 一声剧烈的撞击之下，月夜国的战船也纷纷碎裂。 东海巨妖将这当成是陈棠与它玩的游戏，极为兴奋，带着陈棠在海浪中起起伏伏。 在海水冲刷之下，陈棠脸上的人皮面具早已破碎不堪，他干脆随手扯了下来。 “哈哈哈哈！” 陈棠站在东海巨妖的头顶上，望着支离破碎，溃不成军的众人，两手叉腰，好不得意，不禁纵情大笑起来。 可这一幕，落在北海国、月夜国等天壶洲武者的眼中，却是不一样的感受。 沧海横流，惊涛骇浪，只见那个高大的身形屹立在东海巨妖之上，仰天长啸，气势凛然，如同神明戏弄众生，俯瞰天地！ 第1章 他就是神！ 东海巨妖身躯庞大，凶猛骇人，力量通天彻地，连宗师在它面前，都不堪一击。 但许是与前世鲸鱼性情有些相似，东海巨妖虽然将几艘巨轮战船撞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但从始至终，它都没有杀人。 陈棠曾亲眼目睹，它与北乾那头真龙在海底厮杀搏斗，染红了海面。 可东海巨妖对于人类这个族群，似乎颇为友善。 它载着陈棠在东海中起伏，掀起惊涛骇浪，撞碎巨船，看着无数天壶洲的人落水，更像是戏耍对方，并没有真正伤人的意图。 陈棠倒也没有逼迫东海巨妖的意思。 只要将这群追兵拦截住，自己能顺利返回神州就足够了。 经过此劫，不论是天壶洲的人，还是东莱洲的玄师，恐怕都不敢再来招惹他了。 至少不敢再派船出海追击！ 这些巨轮战船，每一艘都造价不菲，被东海巨妖撞成一堆破烂，对北海国，月夜国都是难以估量的巨大损失。 只是，天壶洲众人的反应，有些超出陈棠的意料。 丛云柴川和月夜仓两位宗师，还算正常。 丛云柴川腋下夹着丛云京，又捞起凌云真君，拖着重伤之躯，脚踏碎木片，朝着岸边飞奔而去。 月夜仓也是仓皇逃命，不敢逗留。 可其他人却好似吓傻了一般。 最初众人在海面上扑腾，努力寻找漂浮之物，眼神中尽是恐惧和惊慌。 但没过多久，看着东海巨妖上，仰天长啸的陈棠，这些天壶洲人眼神中的恐惧震惊，竟然渐渐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尊敬，甚至流露出狂热的神情！ “须佐，须佐！” 海面上，不知哪个人站在木板上，指着陈棠的方向，口中发出一阵古怪的音节。 “须佐！须佐！” 这道声音，在众多天壶洲人之间迅速传开，无数人大声呼喊，也变得极为亢奋。 一些寻找到木板上的武者，竟纷纷跪拜下来，朝着陈棠的方向不断叩首，口中念念有词，极为虔诚。 “这……” 陈棠看得一脸懵。 早在旧都的时候，看到这群人对丛云京、天照千鹤的追捧姿态，他就觉得这里的人，脑子多少沾点不正常。 现在看来，果然是有大病！—— 海岸上。 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越来越多的人聚在此地，远远望去，密密麻麻。 “天啊，是海妖！”有人感叹。 “这头传说中的妖兽，没想到，今日竟有幸目睹真容，便是让我现在死了值得了！”有人热泪盈眶。 “海妖为何会突然现身？” “北海国和月夜国做了什么，竟引得海妖如此震怒？” 天壶洲的海岸线上，已经是人声鼎沸，喧嚣一片。 在天壶洲，东海巨妖被称为海妖。 “须佐！须佐！” 有人先被海浪冲上岸边，满脸震惊，仿佛丢了三魂七魄，口中反复呢喃着。 “你说什么呢？” 有人忍不住上前问道。 “你们仔细看，慕容海棠在上面，是他驾驭海妖，撞碎了我们的巨船！” 这人浑身颤栗，激动的说道：“他，他就是须佐！” 周围的人闻言，哗然变色！ 须佐，乃是天壶洲海神的名字，三大神明之一。 即便须佐只存在于传说中，但没有人怀疑他的真实。 这尊神明存在的证据，就是他留下来的那柄插在石碑上的神器——丛云刀。 丛云一族因为守护这件神器，才得以崛起，在天壶洲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和巨大的声望。 天壶洲人崇尚武道，所以才会追捧丛云京、天照千鹤这样未来的武道强者。 但在武道之上，还有让天壶洲人敬仰崇拜的，就是三大神明！ 每一位，都是不容亵渎，地位超然的存在！ “怎么可能？” 有人不敢相信。 “大家仔细看，好像那上面真有一个人！” “他是海神须佐的转世之身吗？” “可是海神须佐，怎会转世到一个如此丑陋的人身上？” “你们离得太远，须佐后来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他身形伟岸，剑眉入鬓，面如冠玉，那张脸，那个身材，简直是完美！” “是啊，我想不到除了须佐海神，会有人长成那个样子！” 这边的消息，迅速在漫长的海岸线上爆开，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巨大的波澜！ “啊！” 天照千鹤忍不住捂住胸口，轻呼一声：“他，他竟是须佐海神吗！怪不得，怪不得……” 天照森野身为一国军主，宗师强者，自然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所谓的三大神明，只是这片天地间，曾经修炼到武道巅峰的强者。 那个年轻人，怎么会是神明。 “千鹤，不要胡思乱想。” 天照森野沉声道：“据我所知，此人来自神州，须佐海神，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天照千鹤忍不住说道：“可若他不是须佐海神，怎么会如此强大，可以轻松将我和丛云京击败，甚至连筑基境玄师都伤不到他！” “他的天赋不错，确实有几分手段，但……” 天照森野尝试解释着。 但话没说完，已经身边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朝着海妖的方向跪拜下去，目光尊敬，神色虔诚。 “你们……” 天照森野有些恼火。 “军主，若非是须佐海神，如何能驾驭海妖？” 有人问道。 “……” 天照森野一时语塞。 他现在也搞不明白，这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照千鹤心中一动，突然回想起当初在天照宫中，无意间看到的一幕。 怪不得，天照宝鉴与他接触，会突然发生异常。 怪不得，他能拿起天照宝鉴，却毫发无损。 原来如此，我早就该猜到的。 是我太笨了。 “须佐海神，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 天照千鹤跪拜下去，低垂着头，心中暗道：“爷爷，这回伱真的错了。”—— 丛云柴川夹着丛云京，拖着凌云真君，狼狈不堪的逃回岸边，却看到众多天壶洲人跪拜下来，就连自己的族人，都极为虔诚的跪地叩首。 到了这个年纪，他早就波澜不惊，修炼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 可看到这一幕，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莫名其妙被海妖打成内伤，几艘巨船破碎，损失惨重，仓皇逃回来，却看到自家族人朝那边跪拜，这谁受得了？ “你们做什么！” 丛云柴川厉喝一声。 一人上前说道：“老族长息怒，此举是我们不对，触犯了神明，我正带领族人向神明赔罪。” “放……” 丛云柴川差点爆了粗口，咬牙道：“哪里来的神明？” “须佐，须佐海神啊！” 此人指着远处，站在海妖头顶上的陈棠，道：“若非海神，谁有能力降服驾驭这头海妖？” “一派胡言！” 丛云柴川吹胡子瞪眼，一气之下，将凌云真君和丛云京重重扔在地上，把丛云京摔得头昏脑涨，一脸无辜。 “我们丛云一族守护海神留下来的神器。” 丛云柴川沉声道：“若是海神转世，神器怎么会没有异常？” “我知道了！” 就在此时，有人突然惊呼一声，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此人神情激动，好似发现什么重大的秘密，大声道：“在天才战上，有一幕，不知道大家可还记得？” “阿京修炼出来的赤炎，与这位慕容海棠对拼的时候，曾被对方一拳捻灭，这是为何？” “赤炎乃是血脉秘法，血脉不枯，纵然是海水倾覆，都无法将其熄灭。” “是啊！”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 “真相只有一个！” 这人伸出手臂，朝着海妖方向一指，自信的说道：“因为赤炎秘法源自于神器丛云刀，力量源头，在八岐大蛇身上。” “而慕容海棠是须佐转世，他是海神，只有须佐海神的血脉，才能镇压赤炎，镇压八岐大蛇！” “没错，当初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了！” “原来如此！” “对上了，这回对上了！” 丛云一族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声浪。 丛云柴川脸色难看，这种群情沸腾的情况，以他的声望一时间都压制不住。 更何况，他才刚刚被海妖重创。 连海妖都挡不住，他有什么资格去怀疑海妖身上那个人？ 丛云柴川下意识的侧头，看向月夜一族的方向。 那边的情况也不太妙。 月夜仓独自逃回来，正看见海岸边上，陆续跪拜下去的武者，其中还有不少来自月夜国的族人。 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声，月夜仓很快明白其中缘由，不禁感到一阵荒唐。 “都给我站起来！” 月夜仓忍不住大喝一声。 没有多少人理会，只有一些族人受不住他凌厉的目光，磨磨蹭蹭的站起身来。 月夜仓冷笑道：“哪有什么神明，你们别被他骗了！” “军主大人，你看啊。” 有武者挺身而出，辩解道：“以海妖的力量和凶残，若非须佐海神在驾驭，恐怕你……恐怕海里那些人早就被海妖吞入腹中了。” “不错！” 另一人说道：“正是因为他是须佐，守护我们天壶洲的神明，才会对这里的子民如此宽容。” “哪怕我们对他如此冒犯，须佐也没有与我们计较。” “怪不得，在天才战上，他曾说我们的武道是垃圾，在须佐的眼神，我们凡人的武道，又如何与神明之力媲美？” “我真是罪过，该死！我居然还指责过他狂妄嚣张。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无地自容，他明明说的都是实话，是我们的境界太低了！” 月夜仓听着周围的议论，恨得咬牙切齿，情绪激动，牵扯内伤，喉咙发痒，感到一阵血腥。 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平复情绪，沉声道：“这些都是你们自己胡思乱……” “我知道了！” 月夜仓话没说完，有人突然惊呼一声，将其打断。 此人大声道：“咱们月夜一族守护的神器月夜剑，被称为不祥之剑，不论是洲主，还是月夜太郎，都没能幸免，横死身亡，可慕容海棠却没事，这是为何？” 众人听得眼前一亮，纷纷说道：“因为他就是须佐海神，能抵御不祥！”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慕容海棠无须乞求神明庇护，他就是神！” 月夜仓实在听不下去，急火攻心，喉咙一咸，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形摇晃了下，差点站不住。 若换做平常，早有人上前来搀扶。 而此刻，就连他的族人都将他晾在一边，沉浸在某种狂热的情绪之中。 月夜仓感受到一阵目光，下意识的望去，正看见不远处的丛云柴川。 两人相互对视，心中感到一阵悲凉凄苦。 所谓的神明，神器，甚至是不祥之说，只是他们有意推动，人为创造出来的神话。 虚无，神秘，触碰不到，却又有神迹留存。 作为神明留在世间的象征，三大家族才能顺理成章，更加容易掌控天壶洲人，凭借这一点，更是积累无数声望。 可没想到，今日竟遭到了反噬。 他们只是神明留在世间的代言，那边可倒好，搞出这么大动静，直接来了个神明降世！—— 城主府。 沈彻、明月散人两人面色凝重，忧心忡忡。 沈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根本坐不住。 就在此时，门口有侍卫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满脸震惊，嘴唇颤抖，指着海边的方向，半响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 沈彻问道。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消息的准备。 明月散人心中咯噔一声。 看这架势，难道陈棠几人已经…… 沈钰忍不住催促道：“你，你快说啊！” 这个侍卫连忙将看到的一幕，一五一十的讲述一遍，道：“军主大人，你是没看见，真是须佐降世啊，只有须佐才有无上神力驾驭那头海妖！” “额……” 沈彻、明月散人对望一眼，一时间有些懵。 沈钰早就按耐不住，拉着这个侍卫跑了出去，要去亲眼目睹海神、海妖合体的一幕。 “这是怎么回事？”沈彻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道。” 明月散人有些无奈，道：“你不会相信这种说法吧？” 沈彻道：“我是不信，但有人信。” 房间里陷入沉寂。 半响之后，沈彻突然叹息一声，道：“我有点后悔了。” “怎么说？” “之前担心引火烧身，只想快点将此子送走，若知道此子有这么大的能耐，说什么都要给他留下来。” 三大家族，借着守护神器之名，在天壶洲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若是有一尊神明坐镇川西国，其他人还不得蜂拥而至，前来朝拜？ 第2章 抵达南夏 东海巨妖驮着陈棠翻江倒海一翻，见无人再追，才扬长而去。 “胖头鱼，这次多谢，你自己去玩吧。” 陈棠回到船上，冲着海里的东海巨妖招了招手。 “嗡！” 东海巨妖长鸣一声，一头扎进海水中，很快消失不见。 老路等一众船员都看傻了眼，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这头东海中唯一的霸主，被称作海妖的怪物，竟然被此人称作胖头鱼？ 而且这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在跟自家宠物交流。 以叶雨时的淡定从容，此刻都不自觉的张开小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隐藏在船舱阴影中的阿离，看着陈棠的眼神，多了一丝敬畏。 陈棠回到船上，转身一看。 除了老路扶着桅杆，还能勉强站立，其他一众船员全都跪拜在地上，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到了鬼神，口中不断发出‘须佐’之类的音节。 “这帮人也犯病了？” 陈棠朝着老路走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海神大人？” 老路试探着问了一句。 “什么海神？” 陈棠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老路见陈棠茫然无知，神态不似作伪，才咽了下口水，将关于须佐海神的传说，讲述了一遍。 陈棠恍然。 怪不得，天壶洲的人，会有这种反应。 原来是将他看成了须佐的转世之身。 这算是阴差阳错，并非陈棠有意为之，他也懒得解释。 “别愣着了，开船吧。” 陈棠催促一声。 “是是。” 老路连忙招呼人干活。 这一次，这些船员重新升帆，手脚麻利得多，一个个争着抢着干活，想要在陈棠面前表现一下，好得到海神须佐的垂青。 陈棠目光一扫，看到坠落在甲板上的七口飞剑。 他上前将七口飞剑捡起来，手指在剑锋上轻轻一抹，指尖微微触痛，皮肤破开，浮现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好剑！” 陈棠心中称赞一声。 别的不说，玄门这种孕养飞剑的手段确实厉害。 飞剑的剑身黯淡，已经没有人操控，可剑刃仍是如此锋利，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只可惜，七口飞剑没有剑柄，无法直接使用。 而且，这七口飞剑留在身边，很可能是个巨大的隐患。 凌云真君被东海巨妖重创，但命是保住了。 只要距离足够远，凌云真君就无法操控这七口飞剑。 可孕养打熬飞剑这么多年，他与飞剑之间，肯定存在某种超出常人的感应。 七口飞剑，就像是前世的定位仪器。 若是放在身边，将来很有可能会被凌云真君找上门来！ 可若就这么将如此利器扔进海里，陈棠还有些舍不得。 沉吟片刻，他还是暂时将七口飞剑收起来，装在一个木盒中。 凌云真君重伤，需要修养疗伤，短时间内无法追过来。 至少在海上航行的这段时间，他绝对不敢追过来。 等他们抵达南夏，靠岸下船之后，陈棠就找个铁匠铺子，将这七口飞剑融了。 就算七口飞剑上有什么印记符号，也肯定被烧得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万古’落在北乾，短时间内还拿不回来。 到时候，以七口飞剑为胚子，打造一件趁手的兵器，闯荡江湖傍身用。 从天壶洲坐船航行，抵达神州，约莫要半年时间。 这段时间，陈棠每日继续修炼，不曾懈怠。 与最初为了生存报仇，被迫修炼不同。 两年多的时间，陈棠已经能从修炼中，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乐趣。 那种在武道山峰上，不断攀登，时刻都在进步，都有收获的欢喜，似乎已经超越了男女之情，超越了吃喝玩乐的喜悦，达到一种精神上的满足。 两年来的修行，陈棠的意志越发坚定。 武道之路漫漫，唯有坚不可摧的意志，才有可能抵达终点！ 在天才战上，陈棠与丛云京、天照千鹤等一众年轻武者交手，虽然胜负没有悬念，但目睹天壶洲众多武学，他自己也有所感悟。 五品极境的瓶颈，有所松动。 终于在东海航行一个月后，陈棠踏入四品！ 修炼内气的武者，在这个境界上，可以不断通过内气，来刺激身体上最重要的九大窍穴，最终将它们一一打开。 开窍的意义非凡。 这个境界，可大体分为四窍，七窍和九窍。 一般来说，内气武者，都会选择先行开启目窍和耳窍。 一旦将其打开，就意味着开了四窍，达到一种‘天视地听’的状态。 对周围的声音，变得更加敏感。 对周围的事物，看得更加清晰。 这也意味着反应能力的提升，在战斗中，有着难以想象的作用！ 不止如此，耳窍与肾脏相连接，目窍与肝胆相关。 刺激打开耳窍、目窍的同时，等于同时在滋养壮大脏腑。 当然，一般来说，四品开窍的武者，打通七窍就会停下来。 最后两窍，属于人体下方的两大阴窍，打通之后，只是能更好的排泄出体内的杂质毒素，对武者战斗力的提升，却是微乎其微。 若是将精力浪费在这上面，就会拖延踏入通脉的时间。 若是能提前打通一条经脉，战斗力的提升，又到了另一个层次。 而陈棠的丹田无法存储内气，只能横练肉身，内壮脏腑。 在这条路上，四品同样是开窍。 只不过，陈棠无法利用内气去刺激穴窍，而是继续内壮脏腑。 由于肝与胆相关，互为表里，淬炼大筋，开窍于目。 心与小肠相关，淬炼血脉，开窍于舌。 脾与胃相关，淬炼肌肉，同样开窍于口。 肺与大肠相关，淬炼皮肤，开窍于鼻。 肾与膀胱相关，淬炼骨骼骨髓，开窍于耳。 这其中的道理，其实就隐藏在寻常话语之中。 像是提到一个人，说他心肠好，心肠用在一起，便蕴含着五脏六腑间关联的道理。 肝胆相照，也是同样的道理。 而陈棠以鲲息法，修炼肺腑的同时，也会六腑之一的大肠，增强蠕动能力，更好的吸收五谷杂粮，水谷精微。 同时内气通过肺腑，会逐一渗透到皮肤，最终将鼻窍打开！ 这种修炼方法，相对缓慢。 但却能将武者浑身上下，由内至外修炼一遍。 所谓内壮脏腑，横练肉身，便是将这种劲力，由内至外练透了！ 如此一来，不光是武者脏腑强大，就连皮肉筋骨髓，也在变强，力量自然而然的增长。 所以，往往武者脏腑有所伤损病变，通过观察容貌，也能有所察觉。 五脏对应五行，有相生之关联。 陈棠从肺腑修炼而起，肺属金，肺生肾，即金生水，如肺之精津下行以滋养肾精。 肾生肝，即水生木，如肾藏精以滋养肝血。 陈棠无法选择先开目窍和耳窍，只能按照五行相生之原理，以肺腑，大肠，皮肤，鼻窍为起点，逐一修炼下去。 对他而言，先开哪几窍，并无分别。 想要修炼到四品极境，就必须九窍同时打开！ 这期间，陈棠闲暇时候，也会与叶雨时聊聊天，打听一下南夏江湖的情况。 阿离就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时间久了，叶雨时也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这些天来，在陈棠不断的投喂下，阿离变化极大。 原本枯黄的小脸，渐渐变得红润起来，脸颊也多了些肉，看上去带着一点婴儿肥。 搭配上秀气的五官，整个人变得好看起来。 有些干枯的头发，也渐渐留长，柔顺不少。 在叶雨时的帮助下，束成双丫髻的样子，又换了身衣服，整个人不论是气质还是样子，都与之前大相径庭。 就连那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眼，这些天来，也多了一丝光彩，灵动许多。 就算隐者洲见过阿离的人，再见到她，恐怕都认不出来。 转眼间，六个月过去。 海船一路行来，遇到过不少风浪，总算有惊无险，距离南夏已经越来越近。 不知怎的，这些天来，叶雨时的兴致不太高，常常一个人发呆，不知想些什么，怅然若失。 这一日。 老路有些兴奋的跑船舱，道：“陈公子，南夏快到了！” 在海上漂浮航行六个月，就算他经验丰富，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抵达南夏，上岸定要好好休息一番，吃喝玩乐，去烟花柳巷之地转转。 “哦？” 陈棠起身，走出船舱，纵目望去。 只见前方海天交界处，一片繁华盛极的海岸线隐隐浮现，耳边仿佛能听到港口传来的人喧马嘶。 陈棠眼前有些恍惚，像是一幅江湖画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有刀光剑影，有鲜衣怒马，有仗剑天涯，有快意恩仇，更有数不尽的侠骨柔情。 他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波澜。 南夏，到了！ 第3章 茶道门 平洲港，是南夏最大的港口，位于吴州。 南夏共有六州，吴州幅员辽阔，位置优越，地处江南富饶之地，不仅有出海口，更有众多南来北往的渡口。 此地湖泊众多，水域辽阔，土地肥沃，被称为鱼米之乡。 除了京都坐落于此，大名鼎鼎的南夏二阁，都在吴州境内，实乃一片钟灵毓秀之地，人杰辈出。 离得更近些，陈棠站在船头，便能看到平洲港口附近停靠的渔船货船，还有一些在海面渡口穿梭航行，极是繁华。 “陈兄到了南夏，有何打算？” 不知何时，叶雨时来到陈棠身边，与他并肩而立，轻声问道。 陈棠想了想，道：“先去将沈彻的那封信送到沈家，之后倒也没什么计划，你呢？” 感受到陈棠的目光，叶雨时没有侧头去看，只是平静的说道：“我要回巴山剑派报个平安，将东夷族的图谋禀告掌门，也好有个准备。” 在来的路上，陈棠便将明月散人跟他提及的事，告诉了叶雨时。 “理应如此。” 陈棠道。 他没了亲人，无牵无挂。 叶雨时与他不同，在外面漂泊这么久，杳无音信，总要回去知会一声。 叶雨时道：“接下来，我就不与你同行了。” 陈棠点点头。 这些天来，他已经留意到叶雨时的状态有些不对，期间也曾询问过，却一无所获。 陈棠也搞不清叶雨时有什么心事。 叶雨时站在船头，迎风而立，衣袂飘飘，眺望远方，怔怔出神。 这些天来，她的心很乱。 其实，若只是向门派报个平安，送信回去，可能会更快。 到了南夏之后，她完全可以与陈棠同路而行。 但思忖多日，她还是放弃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呆在陈棠身边。 这些天来，她好像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好似是江湖义气，好似是依赖，又或是什么。 她想不清楚。 但叶雨时知道，若是自己继续与陈棠同行，她可能会深陷其中，再也无法离开。 每当想起过世的母亲，她就会提醒自己，不该妄动儿女之情。 这世间，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 她所能依靠的，值得信赖的，唯有手中的剑。 她本就不该对旁人抱有什么期待。 有期待，才会有失望。 叶雨时下意识的侧头，看向身边的陈棠。 江湖这么大，他们恐怕不会再见了。 但，若是有缘再相见呢？ 她不知道。 或许，到那一天，她会更加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不知道，这些天来，什么事困扰着你。” 陈棠感受到叶雨时的目光，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不过，我听说过一句话，可以讲给你听听。” “毋庸置疑，好的事情总会到来，当它来晚时，也不失为一种惊喜。”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陈棠是真不明白女儿家的心思，只能想了点前世的鸡汤美文，随口安慰一句。 叶雨时轻声重复了一句，也不知突然想到什么，脸颊微红，有些慌张的转身走了。 “看来没效果。” 陈棠嘀咕一声，道：“下次换个冷笑话试试……” 嗯……像她这样清冷的女子，冷笑话多半是个大杀器！—— 没过多久，海船抵达平江港。 陈棠几人下船，叶雨时不知从哪里找来一顶帷帽戴在头上，周围一层轻薄面纱，遮住那张惊艳绝俗的容颜。 船上早已备好具有南夏特色的一些服装，陈棠随便找了一件粗布麻衣，将弓箭系于身后。 阿离抱着一个长型木盒子，跟在陈棠身后，有些好奇，有些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虽然半年没杀过人，但多年来，作为隐者的习惯，还是深入骨髓。 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都会观察四周的环境，留意每个人，寻找可能存在的危险。 甚至在她的脑海中，短时间内，就模仿出诸多场景，如果刺杀这个人，该如何出手，又该隐匿在哪里，如何全身而退，不留痕迹。 陈棠似有所觉，回头看过来，轻轻拍了下阿离的肩膀，笑道：“轻松点，不要这么紧张，忘记你本来的身份。” 阿离点点头。 在船上的时候，陈棠就叮嘱过她。 到了南夏，没有他的指示，不要随随便便动手杀人。 除了陈棠，恐怕没人知道，若是对阿离不加束缚，她会对南夏的江湖造成多大的杀伤力！ 她可是隐者洲的鬼隐！ “对了。” 叶雨时道：“虽说这边的朝廷对通关文书这类，睁只眼闭只眼，但你们若是想要入城，还是提前准备一个，有备无患，免得惹来麻烦。” “我这边有门路。” 老路道：“两位想要个什么身份？” 天壶洲沈家与南夏琅琊阁沈氏有往来，这方面熟门熟路，倒也正常。 “就是猎户吧。” 陈棠看了一眼阿离，道：“她是我表妹。” “靠谱。” 老路笑了一声，道：“两位在附近稍候，我一会就回来。” 陈棠一身粗布麻衣，背着弓箭，看上去确实与猎户没什么区别。 而且，对于打猎方面，他更加熟悉一些，不会露怯。 “表妹？” 阿离听到这个称呼，心头一怔。 他没有将我当做侍女。 “表哥？” 阿离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彩。 她似乎有亲人了。 虽然，只是假的。 “陈兄，咱们就此别过，若是有缘，江湖再见。” 叶雨时与陈棠道别。 “一路保重。” 陈棠笑道：“什么有缘没缘的，我知道伱的门派在哪，若江湖上混不下去，我就去投奔你。” “好啊。” 叶雨时微微一笑。 离别的伤感气氛，倒是被陈棠这句话，破坏的干干净净。 不知怎的，听到陈棠这句话，叶雨时的心情，倒是轻松许多。 在陈棠的注视下，叶雨时来到不远处的渡口，登上另一艘沿江西行的渡船。 没过多久，船走人去，消失不见。 巴山剑派在益州，南夏的最西边，坐船最是方便。 陈棠领着阿离，在附近转悠了下。 同样是港口，平江港看上去，可要比隐者洲的港口热闹得多，岸边集市人潮涌动，展示着琳琅满目的物品水产。 纵目望去，还没入城，便能看到路边有茶馆酒肆，不少贩夫走卒，随身携带刀剑的江湖侠客，坐落其中，谈笑风生，一片喧嚣繁华。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与乾国相比，南夏明显富庶许多，生机勃勃。 陈棠带着阿离没走多远，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一间茶肆。 只是几间四面敞开的茅屋搭建而成，但里面却坐着不少人，大多都是来往的江湖人士，在此地落脚歇息。 一边饮茶，吃些点心，一边高谈阔论，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这样的景象，在乾国几乎见不到。 让陈棠感到惊奇的是，这间茶肆里，在客人桌前来回穿梭的几个伙计，步伐稳重，手里的木托上，叠着十几杯茶水，却没有洒出分毫，明显有功夫在身！ “有意思。” 陈棠轻喃一声。 没想到，这港口路边，一个如此简陋的茶肆，里面的伙计都已经入品了。 就在此时，老路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四下观察了下，从怀中拿出两个通关文书，迅速的塞到陈棠手中。 “公子，已经办妥了。” 老路说了一句。 随后，他顺着陈棠的目光看去，笑道：“陈公子，你可别小瞧这间茶肆。” “哦，有什么说道？” 陈棠好奇问道。 老路道：“这间茶肆的背后乃是南夏江湖一大帮派，茶道门，总舵位于越州。但茶道门的生意，却在南夏六州各地，算是南夏最大的帮派之一。” “但凡茶铺的招牌上，有一个特殊的印记，就是茶道门的产业。” “里面的伙计，打杂的小二，乃至后厨的师傅，很多都是后天好手。” 在南夏，武道的境界划分，与乾国相似，只是不分品级。 像是脱胎、换骨、易筋、伐髓，在南夏统称为后天境。 之后的内丹境，开窍境，通脉境，先天境，神照境都是相同。 这也与两地文化迥异有关。 在乾国，朝廷的力量占主导地位，对江湖有着绝对的统治力。 所以，武道境界就按照朝廷命官的方式，以品级划分。 在南夏，却恰恰相反。 “公子，你们多保重，我先走了。” 老路告罪一声，早就迫不及待，乘着马车入城享乐去了。 “饿了吧。” 陈棠回头看了一眼阿离，问道：“咱们也找个地方，好好吃上一顿。” 阿离脸色一苦。 半年来，陈棠问她最多的话，就是饿了吧…… 接下来，就是疯狂的投喂。 虽说那些东西，都是很好吃的，但这样吃了半年，她的身材已经有些走形了。 陈棠本打算去另一边的酒肆，点上几斤上等的牛肉，来上一坛好酒，大吃一顿。 但路过那间茶肆的时候，听到里面几位江湖人士的谈话，不禁脚步一顿。 “你们听说没，‘巾帼无双’叶女侠那位失踪多年的女儿，前段时间已经找回来了。” “真是不容易，据说这些年来，沈家一直寻找叶女侠子女的下落，始终没有着落。期间，还有不少骗子，想要混进沈家，装作是叶女侠的儿女，结果都被沈家赶了出来。” “这次确定是真的吗？” “肯定的，叶女侠还能认错了女儿？” 这件事，明月散人曾跟陈棠提过一次，陈棠下意识的听了几句。 众人口中的这位叶女侠，应该就是叶韬元。 明月散人对叶韬元，言语中不吝赞美之词，极是佩服。 “说起来，当年会稽城一战也真是惨烈，谁能想到，会稽郡守沈凝之竟如此荒唐。明知敌寇来犯，居然不设武备，信奉玄天仙尊，还想要请鬼兵神将相助，结果……” “哼！” 旁边一位国字脸，满脸胡须，脸上有一道几位明显刀疤的汉子突然冷哼一声，道：“此事倒不怪沈郡守，只是他被奸人所骗，才误入歧途！” “哦？” 众人纷纷问道：“兄台此话怎讲？” 刀疤汉子沉声道：“沈郡守之所以信奉玄天仙尊，都是因为被当朝佞臣沈国宝所骗。毕竟同为沈家的人，才对其没有防备，结果惨遭横死，家破人亡。” 提到‘沈国宝’这个名字，茶肆里的气氛陡然一变，瞬间安静下来。 这位如今是当朝红人，相国身边最大的权臣之一，位列中书令，兼中护军，掌控京城外的卫戍军，位高权重。 虽说南夏江湖地位非比寻常，但这样直呼其名，议论朝廷权臣，多少还是有些犯忌。 茶肆里，旁边一桌坐着四个人，一身江湖打扮，看上去风尘仆仆。 四人听到刀疤汉子这句话，都是神色一冷，目露寒光。 其中一人冷笑道：“道听途说的谣言而已，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刀疤汉子指着脸上的伤痕，沉声道：“因为，当年我就在会稽城，守城一战中，险些丧命，这道疤就是当年留下来的。” 茶肆众人听得肃然起敬。 有人问道：“敢问好汉姓名？” “不敢。” 刀疤汉子拱手道：“在下烈焰狂刀，罗士先。” “原来是罗大侠，久仰久仰！” 周围众人传来一阵称赞。 第4章 知微下落 半年来，陈棠在船上苦修不辍，已经打通鼻耳四窍，听力大涨。 周围人声喧嚣，但聚精会神之下，却将茶肆中几人的谈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陈棠朝那边瞟了一眼。 方才靠近官道，围坐一桌的四人，也是一身江湖打扮，但举手投足间的一些小动作，与周围的江湖客还是有些细微差别。 眉宇之间，眼神中偶尔闪过的威严和肃杀，倒像是出身行伍。 除了这四位，还有角落里的一桌，坐着两位年轻人，一男一女。 男的年纪稍大，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秀，剑眉星目，一袭素净的磊落青衫，乌黑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额前几缕发丝随风轻轻飘动，更添几分潇洒不羁。 一柄朴素无华的青色带鞘长剑，竖靠在桌边，随手就能触碰到。 坐在他身边的少女，年纪就小了不少，刚过了及笄之年，秀发盘成竹叶髻，肤白胜雪，清丽动人，配上一身翠绿衣裙，显得娇俏可爱。 少女的佩剑稍短，紧紧靠在男子长剑的旁边。 陈棠观察下来，除了疑似行伍出身的四人，还有这位青衫男子，茶肆的老板悠闲的躺在摇椅上，手中扇着蒲扇，眼睛半睁半闭，偶有精光闪烁，似乎也有几分手段。 一个精瘦小眼的汉子沉声道：“罗老哥所言，并非是空穴来风，我听说，那沈国宝前些年就已经被琅琊阁逐出族谱家门了。” “早该如此！” 刀疤脸罗士先道：“沈国宝借着琅琊阁沈家的出身，又花费心思，娶了剑阁叶氏，但因其品行不端，老阁主对他极不待见。” “当初夏江一战后，沈国宝傍上夏道自这个靠山，进献谗言，不断诋毁老阁主和北伐军，逼迫玄帅交出兵权，老阁主再度归隐。” 精瘦汉子叹息一声，道：“没想到，老阁主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女儿所托非人。” 罗士先道：“也不怪老阁主，那沈国宝毕竟是名门之后，两家联姻，算得上门当户对。谁成想，沈国宝自甘堕落，只知阿谀奉承，与夏道自狼狈为奸，祸乱朝纲，实乃我大夏立国以来最大的佞臣！” 官道旁围坐一桌的四人，再度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脸色不善。 陈棠大概能听出来。 众人谈论中的老阁主，应该就是指南夏剑宗。 那位玄帅，多半就是剑宗的侄子，曾经统帅组建北伐军的叶玄。 至于夏道自，他就不清楚是谁了。 这个姓氏，应该是夏朝的皇族。 旁边有人突然说道：“我才听说，夏家上门提亲了，想要与沈家联姻。” “谁跟谁？”旁人问道。 那人说道：“夏家这边是夏道自的儿子，夏元显。沈家，自然就是刚刚找回来的那位知微小姐。” 陈棠本来都要走了，听到‘知微小姐’四个字，却愣了一下。 沈家失踪多年的女儿，竟然是知微？ 也就是说，知微原本应该叫做沈知微。 回想起知微说过的一些往事，还有大致的年龄，确实大有可能。 而且，知微懂得一招极为特殊的剑法。 知微的母亲叶韬元出身东山剑阁，这样推算下来，知微的外公，正是南夏剑宗！ “怪不得……” 陈棠轻喃一声，回想到当初在雪山之巅上，武帝见到这招剑法，流露出来的复杂神色。 武帝还叮嘱过他，要好好照看知微。 陈棠心中暗自为知微高兴。 当初，知微自己做主，来到南夏跟着一位玄师修炼，就是为了寻找家人。 如今看来，确实是个正确的决定。 陈棠还以为，这期间要经历不少波折。 转念之间，陈棠心中一动。 如果知微就是叶韬元的女儿，那当年她家破人亡，父亲横死，这些年自己遭受的苦难，都是玄天教一手造成的！ 也就是说，知微来到南夏之后，极有可能拜了仇家为师！ 这两年，不知经历了什么，知微竟然能回到琅琊阁，回到亲人身边。 这其中，透着一丝古怪。 陈棠沉吟少许，带着阿离来到茶肆里面，刚好有人离开，两人便坐了下去。 两人的打扮，不像是江湖客，反倒更像是初入江湖的菜鸟。 陈棠背着弓箭，少女抱着一个长条木盒，连正经的兵器都没有，一脸青涩。 茶肆中的众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有店里的伙计手脚麻利的撤下刚刚的茶具，重新上了一泡茶，几盘茶点。 “小哥，打听点事。” 陈棠塞进伙计掌心二两碎银，小声问道：“那个夏家是什么来头，夏元显这个人怎么样？” “夏家乃是大夏皇族，夏道自便是如今的大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 伙计如实说道：“元显公子是相国长子，不到二十岁，便封为中领军，掌管京城内和皇宫的禁卫军，那也是年少有为，位高权重啊。” 陈棠琢磨了下。 夏道自身为相国，自己孩子还掌握着京城皇宫的禁军。 方才听众人交谈，那个沈国宝还是夏道自的人，掌握京城外的卫戍军。 这可不是位高权重的事，恐怕皇帝可能都被架空了！ 陈棠又问道：“小哥，你还没回答我，这位夏元显人怎么样？” “嘿嘿。” 伙计怪笑一声，道：“这……我可不大清楚。” 茶肆里的伙计似乎有所顾忌，明显不像是周围的江湖客，口无遮拦。 罗士先皱眉道：“据我所知，琅琊阁对这对奸相佞臣也颇为厌恶，以琅琊阁的声望地位，怎会与夏道自联姻？” “是啊。” 精瘦汉子叹息道：“知微小姐失踪多年回来，没想到沦为两大家族联姻的工具，也是可怜。” “两位兄台有所不知。” 另一人说道：“那夏道自知道若是他前去提亲，必定会遭到琅琊阁拒绝，便先请了圣旨，由圣上拟旨赐亲。” “啊！” 众人传出一声惊叹。 夏帝下了圣旨，就算琅琊阁地位再高，也不能公然抗旨，否则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罗士先愤声道：“夏道自真是歹毒，与沈家联姻，将知微小姐与夏元显绑在一起，让沈家投鼠忌器，以后恐怕会更加肆无忌惮！” 第5章 冲突 精瘦汉子道：“京中传言，当今圣上愚笨，说话磕磕绊绊，甚至不辩寒暑，朝中军政大权旁落，夏道自权倾朝野，他本身又是皇族，假传圣旨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罗士先道：“夏道自，沈国宝沆瀣一气，这些年来，上愚弄皇帝，陷害忠良，下荼毒生民，任由玄天贼寇日益壮大，真乃我大夏第一奸相佞臣，人人得而诛之！” “依我看，若是不能将此二贼除掉，恐怕会酿成更大的祸患。” “若是让我逮到机会，非一刀结果了他！” 茶肆中，提及夏道自、沈国宝二人，众人都是一脸愤然。 “嗤！” 官道旁的四人围坐的那桌，又传来一声冷笑。 这个笑声，即便在喧嚣吵闹的茶肆里，听起来也颇为刺耳。 众人纷纷皱眉，循声望去。 刚刚这边就有人出言质疑，如今又是冷笑连连，精瘦汉子看不过去，起身说道：“在下‘狂沙剑客’魏开，几位朋友怎么称呼？” 江湖中，不清楚对方的虚实，倒也不会上来就动手，刀兵相见。 “头，在这江湖上走一圈，也真是涨了见识。随便跳出来一个三流货色，都能混个绰号，名头还大的吓人。” “可说不是呢，什么烈焰刀，狂沙剑的，听着唬人，其实不过是几个后天，懂些花拳绣腿罢了。” “人家还要进京去刺杀相国呢。京城中强者云集，相国身边，更是有众多大内高手，就他们这种货色，连相国的身都近不得！” “刘兄，你高看他们了。这帮人只是在外面动动嘴皮子，过个嘴瘾，真让他们进京刺杀相国，吓破他们的胆！” 那桌的四人，根本没有理会‘狂沙剑客’魏开的询问，对着桌上一位鹰钩鼻，脸颊消瘦的男子说了起来，阴阳怪气。 虽然没将罗士先，魏开二人的名号说全，也几乎等同于指名道姓了。 魏开脸色一沉。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这样嘲讽，面上有些挂不住。 罗士先站起身来，沉声道：“明人不说暗话，几位有何指教！” 四人为首的那位消瘦男子仍然没搭理罗士先，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一笑，道：“名头唬人就足够了，有没有真本事不打紧。” “怎么，你要试试吗！” 魏开手中长剑一横，脸色不善。 消瘦男子自顾说道：“就比方说这位‘狂沙剑客’，你当他这名号是怎么来的？” “愿闻其详。” 其他三人附和道。 消瘦男子道：“这人剑法稀松，手段寻常，唯一擅长的，就是在身上藏几个沙包。与人争斗时，出其不意，打出一个沙包。” 旁边那人嗤笑道：“原来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当多厉害呢。” 魏开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一时间羞愤难当。 事实上，此人说的没错。 他这个江湖名号中，多少带着一丝戏谑。 只是，不知他底细的人，也不清楚其中缘由，还以为他擅长什么狂沙剑法之类的手段。 消瘦男子话锋一转，又道：“至于那位什么烈焰狂刀，呵呵……” “这位的名号，又有什么说道？” 桌上另一人问道。 消瘦男子笑道：“不知道的，可能以为他的刀法如同烈焰，但其实，就是与人大战前，往刀身上洒些易燃药粉，看起来唬人罢了。” “喔——” 其余三人故意拉长声音，脸上尽是嘲讽。 被人当众点破底细，罗士先脸色难看，脸上那道刀疤充血，显得更加狰狞。 角落里的青衫男子微微皱眉。 但凡行走江湖，一般都有个名号。 有些是自己起的，有些是江湖人送的。 为了抬高身份，很多人的绰号听起来唬人，实际上都是徒有虚名。 一般来说，江湖中人心照不宣，不会当众点破。 毕竟，这也不算什么，谁都好点脸面。 行走江湖，讲究一个人情世故。 倒是这桌上的四人主动挑衅不说，言语中还冷嘲热讽，将罗士先、魏开二人的底细扒的干干净净，不给人留余地，有些过分了。 “你说的不错！” 罗士先大声道：“我罗某的名号，确实夸大了些，但也好过某些人无名无姓，鬼鬼祟祟的强！” “你看不起我魏开的剑，倒要试试你有几分手段！” 魏开嘴上虽然这般说着，却没有真正拔剑，只是纵身一跃，朝着其中一人扑过去，抬手一拳，朝着消瘦男子的肩膀招呼过去。 毕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言语之争，魏开没打算动用兵器。 一旦亮兵器就变味了，双方的冲突，会上升到另一个层次。 “来得好！” 消瘦男子坐在长凳上，岿然不动，面对魏开打来的一拳，侧身一让，轻松避开。 随手伸手捏住魏开的手腕，不待对方反应，一个小擒拿，脚下顺势一拌，将魏开扔出茶肆外，摔在官道上，沾了一身尘土。 “好手段！” 罗士先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朝着消瘦男子背心抓去。 只是一记出手，罗士先的手段，明显要强过方才的魏开。 消瘦男子回身与罗士先交换数招，没占到便宜，突然冷哼一声，吐气开声：“滚吧！” 砰！ 两人硬拼一记！ 罗士先浑身大震，手臂剧痛难忍，整个人倒飞出去，跌落在地上，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脸色惨白，失声道：“内气境！” 刚刚最后一下，对方掌心中明显蕴含一股强大的内力！ “哈哈哈！” “果然是花拳绣腿。” “就这点手段，还大言不惭，想要对付相国和中书大人！” 桌上三人哄笑一声。 茶肆中的众多江湖客，听到‘内气境’，都是心中一凛。 在南夏江湖，像是后天四境的武者，只能算是三流好手。 若是能修炼出内气，乃至打开穴窍，那就算是二流好手了。 若是能更进一步，打通体内经脉，那便是一流高手。 在江湖中行走，大多数武者都只是三流的层次。 遇到这种内气境的武者，在众人心中，已经算是高手了。 罗士先勉强站起身来，刚刚听出了点东西，捂着胸口，沉声道：“伱们不是江湖中人！” 第6章 青梅剑侠 但凡是江湖中人，称呼夏道自和沈国宝，绝不会用相国大人，中书大人这类称呼。 只有朝廷里面的人，有类似的习惯，一时间改不过来，才会有这种称呼。 那消瘦男子面无表情，伸手掀开腰间的袍子，露出里面系着的一枚暗金色令牌。 罗士先定睛一看，皱眉道：“卫戍军！” 陈棠也朝这边看了一眼，心中有数。 听刚刚众人的聊天，这卫戍军属于驻扎在京城外的禁军，归沈国宝掌管。 这些江湖客刚刚言语中，动辄诛杀奸相佞臣，痛斥沈国宝，倒是撞到这群人手上了。 怪不得，这四人脸色不大对劲。 魏开此刻刚刚从外面走回来，原本还想亮出长剑，与对方周旋几下。 听到‘卫戍军’三个字，心头一震，有所顾忌，只能暂时咽下心头这口恶气。 由于南夏的特殊，江湖势力庞大，都是江湖事，江湖了。 一般来说，官府不会介入其中。 而江湖中人，也大多都有个默契，尽量避免与官府发生冲突。 众人嘴里说的厉害，恨不得杀了祸国殃民的奸相佞臣，可真让他们与官兵动手，却还是要掂量掂量。 更何况，眼前这四位是卫戍军，南夏禁军的一部分，除了北伐军之外，官兵中武力最强的存在！ 那位消瘦男子拿出纸巾，轻轻擦拭了下嘴角，缓缓起身，环顾四周，淡淡的说道：“在下焦占，沈中书麾下卫戍军校尉。”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给诸位江湖朋友提个醒，小心祸从口出。” 罗士先、魏开两人吃了大亏，闻言都是轻哼一声，脸色难看。 其余江湖众人被焦占的手段气势所摄，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焦占带着三人来到陈棠二人桌前，突然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 陈棠正在喝茶，听到声音，不禁愣了下，有些疑惑的抬头望去。 焦占居高临下，问道：“两位不像是本地人，从哪里来？” “石兰坡。” 陈棠按照通关文书上的地点，回了一句。 “这盒子里是什么？” 焦占指着阿离怀中抱着的盒子问道。 他早就看出，这个少女行迹有些古怪。 即便是吃饭的时候，也是怀中抱着盒子不撒手。 “大人什么意思？” 陈棠不答反问。 “打开盒子，给我们检查一下！” 旁边一人轻喝一声。 “为什么？” 陈棠皱眉。 他和阿离在这喝口茶，歇歇脚，没招没惹谁，这帮人上来就要检查他东西，实在是莫名其妙。 一位官兵沉声道：“我们怀疑你与玄天贼寇有关！” 如此就更不能给他们看盒子了。 里面是七口飞剑，打开一看，更说不清。 陈棠从怀中拿出刚刚弄好的通关文书，递过去说道：“什么玄天贼寇我不知道，这是我们的通关文书。”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打开盒子就打开盒子，跟我这磨磨唧唧！” 那官兵心中来气，一手夺过陈棠手里的通关文书，三两下撕成碎片，道：“什么通关文书，我没看见，谁看见了？” 陈棠神色一冷。 罗士先大皱眉头，正要起身，旁边的魏开伸手将他按住，摇了摇头。 两人毕竟在焦占手中吃了大亏，就算出头，也没什么用。 而且，他们与这两个年轻人素不相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茶肆中的众多江湖客，虽然觉得心中不平，但刚刚见识过焦占的手段，又知道对方的身份，都有些忌惮，闭口不言，静观其变。 阿离的眼神，再度变得毫无波澜，死气沉沉。 不知怎的，焦占突然打了个机灵。 “我看见了。” 就在此时，茶肆角落里传来一道声音。 下一刻，那位青衫男子拎着青鞘长剑，与身旁的女子一同走过来，挡在陈棠和阿离二人身前，看着焦占四人，面无惧色，目光湛湛。 罗士先见有人出头，再也按捺不住，大声道：“我也看见了！” 魏开心中叹息一声，也扬声道：“我看见了，刚刚人家明明拿出了通关文书，被你撕碎了，碎片还在地上。” “不错，我们都看见了！” 茶肆中的江湖客见状，有了底气，也纷纷开口。 “朋友怎么称呼？” 焦占上下打量了一下青衫男子，缓缓问道。 青衫男子淡淡道：“在下梅花剑派，梅枕玉。” 陈棠心中一动。 梅花剑派？ 常泽县的梅花武馆，梅念之修炼的就是这类武学。 “哦，原来是青梅剑侠，久仰大名。” 焦占眯了眯眼，微微拱手。 刚刚焦占对罗士先、魏开二人的名号，极尽嘲讽。 如今，提及‘青梅剑侠’四个字，语气中却没有半点讥讽之意，反而有些客气。 “他就是青梅剑侠！” “梅花剑派的大弟子！” “在几年前，青梅剑侠还登上过风云榜呢！” “怪不得听着如此耳熟。” 茶肆中的一些江湖客，明显听说过梅枕玉的名号，都是眼前一亮，小声议论着。 风云榜，每年由东山剑阁发布，聚集南夏江湖中最具天赋，战力最强，战绩最佳的年轻人。 上榜条件，不能超过二十岁。 一旦超过二十岁，便自动下榜。 焦占问道：“梅少侠，你认得他们？” 梅枕玉道：“萍水相逢。” 焦占盯着梅枕玉，又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天下只有不平之事，何来的闲事！” 梅枕玉与焦占对视，眼神没有丝毫躲闪，一番话掷地有声。 茶肆众人忍不住喝彩一声。 江湖中人，就该是如此！ 就连躺在摇椅上假寐的老板，此刻都睁眼看过来。 像是梅枕玉这种年纪，刚刚二十出头，能混出个名号，已经很是难得。 这位年纪轻轻，名号中就带个‘侠’字，更是少之又少。 他经营这茶肆，每天见过太多来来往往的江湖客。 这些年的江湖，已经变了许多。 如今的江湖人，大多计较利害，盘算得失。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越来越少，甚至还会被一些人嘲笑，被视作不知进退，不懂苟且的莽夫。 但他也见过一些人。 古道热肠，急公好义，为人处世，一片热血直喷出来，令人深愧虚生于世。 或许，这类人确实是莽夫，没有那些精于算计的人聪明。 但他还是愿意和这些莽夫交往，成为朋友。 焦占被梅枕玉一句话问住，半晌无言。 “诸位大人，事情不要做的太过。” 梅枕玉语气淡然，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们的官做的再大，也拦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他手中的剑还未出鞘，便散发出一股寒意！ 第7章 江湖险恶 “都是小事，一点误会。” 茶肆老板起身，凑过来打圆场，笑道：“大家出门在外，行走江湖，图个平平安安，何必搞得剑拔弩张。” “呵呵。” 双方对峙僵持片刻，焦占突然笑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去，挥手道：“我们走。” 附近人多眼杂，茶肆的老板，明显也站在梅枕玉那边，在这里动起手来，他们四个讨不到什么便宜。 罗士先看着焦占四人离开，不禁轻哼一声，道：“他们四个方才冷嘲热讽，阴阳怪气，我还当是什么缘由，原来是沈国宝那佞臣的几条狗！” 魏开附和道：“咱们骂它主子，当狗的自然要对着咱们龇牙咧嘴。” 四人还没走远，这番话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焦占脚步一顿，一语不发，只是回过头来，深深的朝这边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陈棠见对方没有继续纠缠，倒也乐得轻松。 若没有梅枕玉出面，刚刚不一定会发生什么。 阿离已经准备好出手杀人，只等陈棠一声令下，或者一个眼神。 对于这种仗势欺人的货色，杀也就杀了。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卫戍军中的四人，其中还有一个校尉，此事定会引起不小的波澜。 陈棠倒是不怕这个焦占。 只是，若刚刚上岸，在南夏还没站稳脚跟，就被朝廷通缉，他又要开始东躲西藏，实在麻烦。 “多谢梅少侠出手相助。” 陈棠拱手道谢。 梅枕玉微微一笑，道：“举手之劳。” “梅少侠，我听说过你！” 罗士先有些激动的说道：“三年前，你当时还没修炼出内气，只是后天武者，却追杀那‘采花大盗’风密整整七天七夜，才将此人追上斩杀。” “据说风密已经修炼出内气，却被梅少侠生生耗到枯竭，最终以弱胜强。一战之后，位列风云榜。” 梅枕玉道：“都是依仗师门的‘踏雪寻梅’的身法，才能沿着踪迹，追上此贼。” 他与风密，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后来，他亲眼看到，有些被风密糟蹋之后的少女少妇，在众人的非议之下，不堪受辱，选择了自杀。 有些家庭，甚至因此最后落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梅枕玉才决心要诛杀此贼！ 旁边的娇俏少女微微侧目，满是仰慕的眼神看着梅枕玉。 梅枕玉道：“倒是罗老哥当年镇守会稽郡，城破还在拼了性命斩杀玄天贼寇，护国为民，才令小弟佩服。”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罗士先自嘲的笑了笑，道：“如今，还不是被人家三拳两脚就摆平了。” “这位兄弟和姑娘怎么称呼？” 梅枕玉岔开话头，看向陈棠和阿离两人，拱手道：“在下看兄弟二人方才面对那焦占的刁难，面无惧色，不卑不亢，殊为难得。” 梅枕玉说话确实中听，不论对谁，都抬上一手。 “在下陈棠，这是舍妹阿离，说话不太方便。” 陈棠简单介绍了下。 “你有什么绰号外号之类的吗？” 旁边的翠衣少女眨眼问道。 “没有。” 陈棠笑了笑。 他在北乾，倒是有几个名号。 要么听起来太挫。 要么听起来极为唬人，比什么烈焰狂刀还厉害三分。 来到南夏，陈棠就没打算用北乾的名号，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翠衣少女笑道：“我叫竹凌雪，才刚刚开始游历江湖，也没有绰号呢。” 周围众人见陈棠、少女如此坦荡，不禁多出几分好感。 魏开安慰道：“两位都是年纪轻轻，这位小姐又是出身名门，只要在江湖上厮混几年，肯定能博得一个大名鼎鼎的绰号。” “多谢魏大哥。” 翠衣少女声音甜美，道一声谢。 罗士先环顾四周，拱手道：“刚刚被那几条恶狗坏了气氛，这茶就不喝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我也撤了。” 魏开随后起身，与罗士先并肩而去。 茶肆中，经过这么一闹，倒是有不少人纷纷离开。 梅枕玉和竹凌雪二人起身，也准备离开。 梅枕玉目光瞥向陈棠这边，略一沉吟，来到二人身边，道：“二位的通关文书没了，接下来准备去哪，若是顺道，不如与我们同路而行。” 竹凌雪跟着说道：“能少些麻烦呢。” “此话怎讲？” 陈棠问道。 梅枕玉道：“通关文书这东西虽然大夏有法规，但早就没人管了，我们身上都没有，却没人找我们麻烦。方才焦占几人故意找茬，是另有目的。” “哦？” 陈棠有些好奇。 他还真不清楚，焦占四人为何突然找上他。 梅枕玉解释道：“这些年来，玄天贼寇日渐壮大，作恶多端，与朝廷水火不容。” “可那些玄天妖师擅长极为厉害的邪门妖术，稍有不慎，便是人头落地，身首异处。一些官兵不敢真去招惹玄天贼寇，就干脆找些偏远地方乱杀一通，有些没来头的江湖客，还被他们抓走充当玄天贼寇，回去领赏升官。” 陈棠微微眯眼，心底生寒。 怪不得，方才那个官兵说他与玄天贼寇有关。 倒不是随口一说，而是有意栽赃陷害！ 若是换做旁人，没有遇到梅枕玉，恐怕已经身陷囹圄，被焦占四人当做玄天贼寇害死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为了加官进爵，坑害无辜之人，这种恶行，比之玄天贼寇也没什么分别。 江湖险恶，可见一斑！ 梅枕玉道：“他们方才退走，倒也不是惧怕了我手中之剑。只是因为我是梅花剑派的传人，算是有些身份，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还是有些顾忌，总要收敛些。” 陈棠道：“在下初入江湖，对各大门派还不太了解，但看焦占四人的表现，似乎对贵派颇为忌惮。” 梅枕玉神色复杂，轻叹一声。 “其实，梅花剑派原本在神州北部，如今乾国的平州境内。” 梅枕玉道：“后来，武朝武帝围剿江湖各大门派，梅花剑派的祖师便带着门下弟子，随着大夏朝廷和军队，一路南迁，来到吴州落地生根。” “梅花剑派当年确实算是一流门派，这些年，倒是有些没落了。” 陈棠若有所思。 或许，梅念之的那身功夫，就是传自曾经的梅花剑派。 梅枕玉道：“若是陈兄弟不嫌，我倒是可以为你引荐一番，行走江湖，有个门派做靠山，确实会少些麻烦。” 陈棠道：“多谢梅兄好意，只是在下情况特殊，无法修炼内气，不好拜师修炼。” 实际上，他是自由懒散惯了，不愿加入什么门派势力，束手束脚。 “可惜了。” 梅枕玉闻言，面露惋惜，倒也没有强求。 第8章 丧命 竹凌雪心肠不错，安慰道：“无法修炼内气也没什么，只要勤加修炼，便能修炼到后天巅峰，也算是三流好手，行走江湖足够了。” 所谓的后天巅峰，脱胎换骨，易筋伐髓中的六品伐髓。 陈棠虽然已经修炼到四品开窍，而且打开了四窍。 但由于他是横练肉身，内壮脏腑，所以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开窍境武者的特征。 若是正常修炼，时常以内气刺激头部几大窍穴，内气上涌，盘桓在头部，久而久之，太阳穴便会微微鼓起，这也是四品开窍武者最明显的特征。 刚上船的时候，阿离的太阳穴，还是微微鼓胀的状态。 但下船上岸前，陈棠留意到，阿离的太阳穴已经恢复如初。 他没开口询问。 但他猜测，阿离多半已经踏入三品了。 只是，在梅枕玉二人眼中，阿离看上去就更加普通了。 三人又聊了几句。 陈棠倒没有直接说，想要前往琅琊阁沈家，只是说准备去京城。 琅琊阁，就在大夏京城外。 梅枕玉二人这次外出游历，正准备返回门派，也是京城的方向，刚好一路同行。 港口附近，卖什么东西的都有。 为了方便赶路，陈棠买了两匹马，与梅枕玉二人朝着京城方向赶去。 跟着梅枕玉二人，一路上果然少了许多麻烦。 即便是进入一些郡城，梅枕玉报上门派姓名，城门守卫便不再阻拦，挥手让他们过去。 四人走在官道上，梅枕玉二人在前面领路。 陈棠和阿离并骑而行，跟在后面。 刚刚在港口附近买马的时候，陈棠不禁想起呼雷豹。 当年屠蛟一战，他幸得呼雷豹舍命相救，一路狂奔，跃下悬崖，坠入东海中，引起两大异兽大战，才保住一命。 不知道呼雷豹有没有逃出去，现在怎么样。 马倒是会游泳的。 呼雷豹又属于马匹中的异类，应该能逃出生天。 陈棠这样安慰自己。 “师兄，你说我将来起一个什么江湖名号好一些？” “江湖名号一般都是江湖人送的，有时候由不得自己。” 梅枕玉两人在前面说着悄悄话。 陈棠开了耳窍，虽然无心，倒也听得清清楚楚。 而且，深以为然。 他的两个江湖名号，就由不得他。 竹凌雪道：“我姓竹，将来就叫竹马女侠好了。” “这少女起绰号的本事不大行，听起来，比我的伏虎少侠，猫熊刀客还挫。” 陈棠撇撇嘴，心中嘀咕一声，还没反应过来。 梅枕玉笑道：“如此正好，咱们联袂行走江湖，就是一个组合，青梅竹马……” 陈棠：“？？？” 猝不及防之下，被塞了一嘴狗粮，满满登登。 四人在官道上走了一会，陈棠双耳一动，侧目望去。 只见远处的密林中，一道身影浑身血迹，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神色慌张。 在他身后，一位蒙面男子持刀从树林中追了出来，杀气腾腾。 眼看就要追上，前面那人伸手在怀里摸了一下，回手一抛。 哗！ 一大团沙土在两人之间爆开。 蒙面刀客早有防备，脚步一顿，提前遮住面门。 双方又拉开了些距离。 陈棠看的清楚，前面这人竟是方才在港口茶肆中，遇到的那位‘狂沙剑客’魏开。 梅枕玉也认出来人，神色一变，飞身下马，拎起长剑迎着魏开疾驰而去。 蒙面刀客伸直手臂，瞄准魏开的背心，手腕一抖。 嗖！ 一道袖箭飞出，瞬间没入魏开的背心。 陈棠距离那边太远，足足有数百丈，就算弯弓射箭，也来不及出手相救。 魏开浑身一颤，又跌跌撞撞的向前走了几步，才扑倒在地上。 那个蒙面刀客见状，又迅速退回丛林之中，身影消失不见。 陈棠、阿离两人也下马，朝那个方向行去。 “魏兄！” 梅枕玉扑到魏开身前，将他搀扶起来，连续出指，点中魏开背心几处大穴，同时渡入一缕内气，勉强护住心脉。 与此同时，梅枕玉也感知到魏开的身体状况。 身上多处刀伤，除了背心要害被袖箭射中，肋下，腹部，还有几处重伤，血流不止，已经活不成了。 “梅，梅少侠……” 魏开得到梅枕玉内气续命，又睁开双眼，语气虚弱。 “魏兄，怎么回事，对方是谁？” 梅枕玉紧锁眉头，面露怒容。 “快，快去救罗……” 魏开张了张嘴，努力抬起手臂，指了一下树林的方向，话只说了半句，这口气就再也提不上来。 魏开瞪大双眼，神色不甘，头一侧，气绝身亡。 “啊！” 竹凌雪轻呼一声，脸色苍白。 半年来，她第一次下山与师兄游历江湖。 虽然也有过一些厮杀打斗，但都是对付些不入流的小毛贼，师兄只需要在一旁掠阵，偶尔指点一下，她便足以应付。 这期间，从未出过人命。 可今日，刚刚还是活生生的人，眼下却死在了自己面前，对她造成不小的冲击！ 她是第一次感受到江湖中的凶险。 梅枕玉神色凝重，缓缓放下魏开的尸体，目光盯着前方的幽暗莫测的树林，提剑便要冲过去。 “师兄！” 竹凌雪心中一颤，下意识的拽住梅枕玉的手臂，神色担忧。 “师兄，他人已经死了，咱们还是走吧。” 竹凌雪毕竟还是心中畏惧，语气带着一丝颤抖。 梅枕玉只是轻轻拍了下竹凌雪的手背，眼神变得柔和不少，轻声道：“师妹，你在这边等着就好，我过去看看。” 魏开刚刚话没说完，但他听得清楚，魏开是希望他去救人。 那个罗，很可能就是罗士先！ 竹凌雪轻咬嘴唇，语气迟疑，道：“师兄，师父曾说过，行走江湖有诸多忌讳，逢林莫入，咱们还是，还是……” “此事我若没遇上也就罢了，既然遇到，就不能坐视不理……” 梅枕玉沉声道：“师妹，你留在这，保护好陈兄弟二人，若见势不妙，你们立即上马逃命。” “在官道上，即便是一流高手，也未必能追上快马。” 说完，梅枕玉纵身跃出，几个闪落起伏，便钻入丛林之中，消失不见。 第9章 围攻 梅枕玉进入密林之中，便嗅到一缕淡淡的血腥气。 他逐渐放缓脚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剑已出鞘，神色戒备，循着血腥气的方向摸去。 没过多久，梅枕玉来到一片相对空荡的地带。 一个披头散发，满身血迹的人，被一柄长刀穿透腹部，牢牢钉在树干上，动弹不得，鲜血浸透衣衫，顺着树干缓缓流淌下来。 似乎听到脚步声，此人勉强抬起头来，看了过去。 此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正是‘烈焰狂刀’罗士先！ 梅枕玉心中大怒，看得目眦欲裂。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杀戮。 而是在虐杀！ 对方将罗士先钉在树干上，悬空身体，是要他时刻感受自己生命的流逝，承受这种死亡的折磨！ 与此同时，罗士先也看清楚梅枕玉，强忍着腹部传来的剧痛，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咬牙喊道：“你快走，不要管我！” “已经晚了。” 身后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与此同时，旁边的几颗树干上，有三道身影飞落下来。 听到这个声音，梅枕玉心中一凛，缓缓转身，望向来人。 此人虽然蒙着脸，换了一身衣衫，但他还是听出了此人的身份。 “焦占，是你！” 梅枕玉声音低沉，蕴含怒火。 “呵……” 来人轻笑一声，伸手扯下脸上的蒙面巾，正是焦占。 既然已经被认出来，就没必要继续伪装下去。 反正，他也没打算让梅枕玉活着离开。 其他三人纷纷摘下蒙面巾，正是跟在焦占身边的三个侍卫。 焦占轻叹一声，道：“临别前，我劝过你，不要多管闲事，但似乎你没听进去。” 梅枕玉神色冰冷，缓缓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没有。” 焦占耸了耸肩，语气随意。 梅枕玉质问道：“既然没有深仇大恨，为何痛下杀手！” “哈哈！” 其余三人口中发出一阵嗤笑。 焦占摇了摇头，道：“你们这些江湖客，口没遮拦，妄议朝政，诋毁朝廷重臣，罪无可恕，有什么可说的。” “我怎么没听说，大夏朝廷有这条律法？” 梅枕玉沉声道：“即便他们犯了律法，也该由官府审判定罪，与伱们卫戍军何干！” “嘴上说的好听，无非就是为了宣泄私愤，你们自知理亏，所以才要藏头露尾，隐藏身份。” 大夏律法相对宽松，不像是乾国，因为几句话说错，便会人头落地。 焦占几人作为卫戍军，更是没有定罪判刑的权力。 刚才在那茶肆中，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他们动手抓人，必定会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他们也很难脱得了干系。 若是江湖势力施压，卫戍军很可能保不住他们。 所以，四人合计一番，才跑到这片人烟稀少的树林中，换了服装，遮住脸庞，将罗士先、魏开二人杀死。 一人冷冷的说道：“我们就是为了宣泄私愤又如何？这二人骂我们是狗，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焦占道：“既然你撞见我们的事，那就留你不得了！” 说完，焦占纵身一跃，朝着梅枕玉挥刀斩去。 其余三人也纷纷抽刀上前，伺机而动。 当！ 刀剑相击，火星四溅。 双方一触即分，都大概判断出对方的修为。 两人都是内气境。 只不过，梅枕玉只是内气境小成。 而焦占几乎已经达到内气境巅峰，随时都能更进一步，踏入开窍境。 在力量上，却是焦占更胜一筹。 焦占精神大振，双手握刀，一记‘力劈华山’，势大力沉，朝着梅枕玉的天灵盖劈落下来。 梅枕玉神色冷静，没有选择与焦占硬碰，而是挥动长剑，剑影闪现，展开《寒梅剑诀中的一式‘疏影横斜’，化解这一刀的大半力量，从侧面将焦占的刀锋荡开。 焦占只觉得刀锋之下，突然传来一股横向的力量。 他的长刀竟有些不受控制，朝着另一层偏移过去。 还没等他变招，梅枕玉剑招先有了变化！ 唰！ 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动作，好似只是手腕一抖，微微转动，长剑便已经转向，剑锋直刺而来，速度极快，迸发出一股彻骨寒意！ 这也是《寒梅剑诀中的一式。 疏影横斜之后，接近着便是‘暗香浮动’！ “好厉害！” 一瞬间，焦占浑身汗毛竖了起来，心中凛然，连忙收刀后退。 力量上，他胜过一筹。 但在剑法招式上，他却远不及对方。 梅枕玉正要上前追击，身后三个侍卫已经从不同方向持刀斩来。 梅枕玉只能放弃焦占，暗道一声可惜。 若是单打独斗，他方才借助精妙剑招，此刻已经占据上风，顺势追上，便是连番攻势，很有可能将焦占打败。 眼下，他只能先行自保，回身一剑，在身边荡起三朵剑花。 梅花三弄。 修炼这一式，必须要瞬间抖出三朵剑花，才算是大成！ 梅花剑派中，年轻一辈中，只有他能修炼到这一步。 当当当！ 三个侍卫的长刀眼看将要砍中梅枕玉，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三朵剑花。 长刀与剑花碰撞，三人浑身一震，不禁后退半步，手臂酸麻。 这三人都只是后天巅峰，还没有修炼出内气。 嗖嗖嗖！ 见梅枕玉正要追来，三人连忙激发袖箭，同时身形后退。 毕竟同为军营中的同袍，进退之间，颇有默契。 叮叮当当！ 梅枕玉连续挥剑，将几枚袖箭斩落。 这么一耽搁，已经无法追击三人，而且身后焦占又重新杀了上来。 梅枕玉不慌不忙，回身持剑，与焦占战在一起。 锵锵锵！ 两人再度大战，厮杀起来。 只是三两招之后，梅枕玉依仗着精妙剑诀，再度占据上风，杀得焦占不断后退。 梅枕玉一剑刺来，剑尖吞吐。 焦占暗暗心惊，他身上竟有三处死穴，同时传来一丝异样之感。 这是《寒梅剑诀中的一式，落梅如雪。 若是修炼到大成，一剑刺出，能同时笼罩住身前七处死穴，乃是极为厉害的杀招。 梅枕玉还没修炼到位，但已经足以应付。 就在此时，焦占横刀挥舞，却只能勉强护住身前两处死穴，暴露出胸口要害。 “着！” 梅枕玉目光大盛，轻喝一声，挺剑直刺！ 第10章 送他上路！ 梅枕玉的剑尖，刚刚刺入焦占的胸口，便感到一丝异常。 不对！ 不是刺入血肉的感觉。 甚至连护甲都不像。 他的剑，好像是撞在什么坚硬光滑的东西上面。 梅枕玉运转内气，涌入手臂，剑尖向前一送！ 他相信，就算焦占穿着护甲，也会被他这一剑洞穿！ 咔嚓！ 梅枕玉的耳边听到一声脆响。 焦占的胸口处，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 “是护心镜！” 梅枕玉瞬间反应过来，心头恍然。 焦占眼中闪过一抹诡异，就在梅枕玉剑尖刺中他胸口的时候，手掌一挥。 一团灰蒙蒙的粉末扑面挥洒回来！ “嗯？” 梅枕玉神色一变，连忙闭气后退。 只可惜，刚刚双方距离太近，他刚刚一剑出手，反应还是稍慢了些，不小心吸入一点，很快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哈哈！” 焦占有些得意的大笑一声。 “下作！” 梅枕玉咬牙骂了一句。 在这之前，焦占四人还曾嘲讽‘狂沙剑客’魏开，说他仗着下三滥的手段，才混出来个名号。 可魏开毕竟只是撒些砂石，而焦占刚刚撒出来的却是蒙汗药。 直到此刻，梅枕玉才意识到，刚刚焦占胸口的要害，是故意露给他的破绽。 梅枕玉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晃了晃头，尽可能的运转内气，保持清醒。 身后风声有异。 梅枕玉凭借着对于危险的感知，交手经验，脚踏奇异步伐，仗着‘踏雪寻梅’身法连续躲闪，避开三个侍卫的刀锋。 这种蒙汗药并不致命。 以他的修为，只要稍加调息，就能平复下来。 但动作越大，厮杀越是剧烈，药力就会越容易融入血液中，反而会对他造成不小的影响。 刚刚只是闪躲几下，梅枕玉便感到头脑越发晕眩，眼皮都有些重了。 “师兄！” 就在此时，旁边传来一声惊呼，充满关切和焦急。 “是凌雪！” 梅枕玉心中一震，连忙打起精神，险之又险的避开焦占斩来的一刀，脚步已经有些踉跄。 “师兄，我来帮你！” 竹凌雪终究放心不下梅枕玉，犹豫片刻，还是追了过来，眼看梅枕玉遇险，毫不迟疑，持剑冲了上来。 梅枕玉努力睁大双眼，朝那边看了一下。 在蒙汗药的影响下，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甚至出现了一丝重影。 除了竹凌雪之外，似乎那边还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 “是陈棠兄妹！” 梅枕玉反应过来，心中一沉，暗呼不妙。 他们怎么也来了？ 梅枕玉又急又恼，脑袋越发昏沉。 唉。 转念间，梅枕玉又叹息一声。 两人毕竟是初入江湖，没什么经验，好奇之下，还想着跑来凑热闹。 这也是人之常情，怪不得他们。 他第一次下山闯荡江湖的时候，若是撞见有人厮杀打架，他也忍不住想要凑上去观看。 可眼下形势危急，若应付不了，他们四人谁都走不掉，一定会被焦占灭口！ “师妹，你带着他们先走！” 梅枕玉大喝一声。 竹凌雪只是后天，才刚刚修炼到换骨境。 那三个侍卫，随便一个，都能将其轻松制住。 “别让他们跑了！” 就在此时，焦占的声音传来：“此人交给我就行，其他三人全都杀了！” “遵命！” 三人得令，抛下梅枕玉，朝着竹凌雪三人冲去。 梅枕玉听到这个声音，心中越发焦急。 可越是如此，蒙汗药的药力就越是凶猛，对他的影响就越大。 他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眼前朦朦胧胧，人影憧憧。 耳边似乎传来‘嗖嗖’的异响。 “是那些人的袖箭吗？” 梅枕玉脑海中，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手中的剑法，已是杂乱无章。 焦占冷笑一声。 在他眼中，此刻的梅枕玉已经是强弩之末，剑法不再精妙，简直是破绽百出。 焦占正要上前，挥刀结果梅枕玉的性命，却感到有些异常。 身后传来几道异响，像是弓弦震动的声音，紧接着，周围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那个少女的哭喊声没有了。 连他的三个手下，也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周围的气氛有些古怪。 焦占下意识的回头瞥了一眼。 那个唤作竹凌雪的少女，此刻正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瞪大双眼，满脸震惊的望着一个方向，整个人好似被吓傻了。 嘶！ 焦占顺着看过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三个侍卫，此刻已经全部被钉死在树干上，漆黑的箭矢有的穿透喉咙，有的穿透脑门，有的贯穿胸口…… 三人死的悄无声息，一声都没吭。 一箭毙命！ 不远处，那个穿着粗布麻衣的高大男子，面无表情，正弯弓搭箭，瞄准他所在的位置！ 焦占瞳孔骤然收缩。 嗖！ 一道乌光浮现，在瞳孔中逐渐放大。 这个过程，好似无比缓慢，却瞬息即至！ 快，太快了！ 焦占头皮发麻，明明看到一箭射过来，但他身体僵硬，根本无法躲闪。 他想要持刀格挡。 噗嗤！ 焦占的手臂，才刚刚抬起来，胸口便传来一股巨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撞在身后一颗巨大的树干上！ 下一刻，剧烈的疼痛涌入脑海中。 “啊！” 焦占不禁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箭从前胸没入，虽然没有刺穿心脏，但直接洞穿他的肩胛骨，将他牢牢钉在大树上，身体悬空。 他稍有动作，胸口便传来巨大的撕裂感，差点痛得他晕厥过去！ “咳咳，你，你也有今天。” 旁边传来一道虚弱颤抖的声音，透着一丝幸灾乐祸。 焦占咬紧牙关，不断倒吸冷气，回头望去。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就被钉在罗士先旁边的树上！ 另一边。 梅枕玉脑袋昏昏沉沉，胡乱挥剑半天，却被人突然抓住，耳边听到一阵关切的声音：“师兄，你怎么样，是我，你醒醒！” 梅枕玉听出竹凌雪的声音，又听到焦占的惨叫声，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难道有高人出手相助？” 他运转门派《傲寒心法，保持心境空灵，内气在体内迅速运转，逐渐恢复清醒，睁眼望去。 这一看，他不禁愣在当场。 刚刚的三个侍卫，已经被箭矢射杀。 焦占也被长箭钉在大树干，动弹不得，惨叫连连。 那个唤作陈棠的‘江湖菜鸟’刚好将大弓收了起来，走到焦占身前，捡起掉在他脚边的长刀，对着另一边的罗士先说道：“伱的伤太重了，我救不了。” “但，我能先送他上路。” 话音一落，陈棠抬手一刀，戳进焦占的胸口，刺破心脏！ 第11章 恋尸癖 焦占瞪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似乎没想到，茶肆里面那个毫不起眼的青年，下手居然这么狠！ 他身体抽搐两下，垂首身亡。 罗士先看到这一幕，精神一振，咧嘴笑了笑，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陈棠。 这个狗官走在他前面，就算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梅枕玉运转内气，调息片刻，虽然双腿还是有点发软，使不上力，但意识已经逐渐恢复过来。 看到这一幕，他不禁心中一惊，整个人又清醒许多。 不管怎样，焦占毕竟是京城卫戍军的校尉，这人动手下人，竟没有半点犹疑。 好像杀的不是禁军校尉，而是随手宰了一头猪！ 梅枕玉看着树干上，全部身亡的卫戍军，暗暗咋舌。 只是片刻间，四人全部被陈棠射杀。 箭术高手，狠辣，果决！ 梅枕玉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几个印象。 竹凌雪更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往梅枕玉的身后躲了躲。 “别怕。” 梅枕玉轻声安慰道：“陈兄弟做的没错，若是不杀掉焦占，后患无穷。” “更何况，他害死魏大哥，还想杀良冒功，也算是死有余辜。” “嗯。” 竹凌雪点了点头。 梅枕玉朝陈棠这边走来，蒙汗药力还有所残余，脚步虚浮，晃晃悠悠。 “陈兄弟，多谢出手相救。” 梅枕玉拱手躬身。 竹凌雪也学着师兄的模样，跟着说了一句。 “没事。” 陈棠摆摆手，道：“若不是梅兄二人吸引他们的注意，我也不容易得手。” 其实，以他目前的力量，配合蛟龙弓，就算是正面出手，五品武者都挡不住他射出来的精铁箭。 之所以这样说，只是给梅枕玉一个安慰。 竹凌雪闻言，却暗暗点头。 理应如此。 主要还是因为师兄缠住焦占，我又吸引其余三人的注意，他才得到机会。 毕竟，十石弓也没有这么厉害。 梅枕玉却不以为然。 可就算陈棠只是暗中偷袭，四支羽箭，无一落空，也足以证明他箭术的强大！ 梅枕玉上前，与陈棠一起，将罗士先从树干上缓缓放了下来。 那柄刀，仍插在他的腹部上，没有拔出来。 两人看的清楚，一旦拔出长刀，罗士先会立即殒命！ 当然，现在罗士先的状态也不太好，毕竟受伤太重，失血过多。 他还能保持清醒，已经是回光返照，随时都会油尽灯枯。 梅枕玉蹲在罗士先身前，轻声问道：“罗大哥，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没啥。” 罗士先扯动嘴角，自嘲的笑了笑，道：“只是，有些不甘心。老子当年在会稽城与玄天贼寇血战，没死在他们的手中，却被自家人害死了。” “老子的名号，或许是虚的，但却从没怕过玄天贼寇，比这群欺软怕硬，只知道对自己人下手的狗东西强得多！” 陈棠、梅枕玉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倾听。 “好在能亲眼看到，这群狗东西死在我前面，真是痛快，哈哈！” 罗士先大笑一声，无憾而去。 梅枕玉轻叹一声，道：“在这附近将他们埋了吧。” “我去将魏开的尸体带过来。” 陈棠转身离开，阿离亦步亦趋。 梅枕玉和竹凌雪在不远处，以长刀挖坑。 没过多久，陈棠便将魏开的尸体带了回来。 随后，陈棠来到焦占的尸体旁边，拔出上面的箭矢，拭去血迹，重新放回箭囊中。 他又拔出焦占胸口的长刀，反手又是一刀，瞄准箭伤的位置，一刀捅下去。 随后，他蹲下身子，双手在焦占尸体上摸了起来，上下游走。 片刻之后，收获几张银票，几两碎银，揣入怀中。 陈棠又来到其他三具尸体的旁边，收回箭矢之后，又在三人的尸体上捅了几刀，继续摸尸。 另一边正在挖坑的竹凌雪，抬头看到这一幕，不禁皱了皱眉，脸色又苍白几分。 刚刚形势所迫，生死一线间，陈棠杀掉焦占四人，只是逼不得已。 可现在陈棠的举动，在竹凌雪看来，就有点病态了。 人死灯灭，又不是杀父夺妻之恨，何必还要对尸体下手？ 而且，他好像对尸体有什么特殊爱好，摸来摸去的…… 难道是恋尸癖？ 咦，好恶心！ 想想接下来，身边跟着这样一个心理扭曲的人，她便有些忐忑。 梅枕玉也留意到了这一幕。 他略一沉吟，便想明白其中缘由，不禁暗暗心惊。 这是要毁尸灭迹！ 此人完全不像是初入江湖的新手，倒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绝世大魔头！ 看他刚刚动手杀人，在尸体上摸来摸去，不断往怀里揣东西，手脚麻利的好像吃饭喝水般平常。 更诡异的是，跟在陈棠身边的那个少女。 这个唤作‘阿离’的少女的身体上有些毛病。 不能说话，梅枕玉倒是可以理解。 可刚刚从始至终，这个少女的脸色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就连眼神都毫无波澜！ 就一直跟在陈棠身后，怀里抱着一个盒子，静静看着陈棠杀人，处理尸体…… 这幅画面，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没过多久，梅枕玉二人挖出一个坑，将罗士先、魏开二人埋了进去，盖上泥土。 另一边，陈棠将焦占四人的尸体堆在一些干柴 处理完毕，四人离开此地，重新回到官道上。 一路上，四人都是沉默不语，不如来时般轻松，气氛有些怪异。 倒是竹凌雪实在忍耐不住，来到陈棠身边，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角，弱弱的问道：“陈大哥，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啊？” 陈棠愣了下。 竹凌雪鼓起勇气，道：“陈大哥，你的箭术是厉害的，我很佩服。” 她先是夸赞了一句，随后才说道：“但有些习惯却不太好，那些人已经死了，其实，你没必要毁坏他们的尸体，还做些不好的事……” 看着满脸天真的竹凌雪，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陈棠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 倒是梅枕玉有些无奈，摇了摇头，道：“凌雪，陈兄弟方才并非是故意毁坏尸体，只是破坏箭矢留下来的伤口。” “就算尸体不能烧成灰烬，被人发现，也无法通过伤口来判断致命伤，自然联想不到陈兄弟的身上。” “啊！” 竹凌雪心头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竹凌雪又连忙问道：“那他刚刚还对尸体做些下流……” “额……” 陈棠听得头大，这丫头想哪去了？ “行走江湖不要钱的吗？” 陈棠从怀里掏出刚刚摸来的一叠银票，在竹凌雪眼前晃了下。 第12章 铸剑山庄 仇家多，倒也并非没有好处。 至少不怎么缺钱花。 前世书中，那些行走江湖，高来高去的大侠，好像从没缺过钱，要么是朋友太多，要么就是仇家太多。 经过竹凌雪这么一问，四人之间的气氛，又恢复过来，轻松不少。 “阿离妹妹，你没事吧？” 竹凌雪伸出小手，在阿离的眼前晃了晃，有些关心的问道。 阿离的表现太平静了。 平静到让她有些怀疑，阿离是不是被吓到了。 毕竟刚刚目睹，自己的表哥亲手杀了四个人。 阿离听到竹凌雪的询问，侧头望去，仍是不说话，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好像是在问，你没事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半天，竹凌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好啦好啦，你没事就好。” 经过此事，梅枕玉对陈棠二人，倒是生出一丝好奇。 陈棠就不说了，看上去深藏不露，这种箭术，恐怕是行伍出身，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他的这个表妹，也是极为古怪。 阿离一语不发，不论发生什么事，始终安安静静。 哪怕天塌下来，好像她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四人虽然一路同行，但梅枕玉经常会不自觉的忽视掉她，好像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当他回头去看的时候，阿离还在那，默默跟在陈棠身边。 并不只是因为阿离无法说话的原因。 只要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阿离身上，要不了多久，便会自动忽略她。 这个少女身上有种特殊的气场，透明的好像空气。 四人朝着京城方向行去。 一天之后，抵达平江郡最大的城市，平江城。 四人不着急赶路，准备在城中歇息一晚，明天再动身。 陈棠询问城中一处铁匠铺，随后朝那边行去。 他准备先将那七口飞剑处理一下。 留在身边，始终是个祸患。 更何况，总让阿离这样抱着也不太好。 梅枕玉对平阳城还算熟悉，带着陈棠沿街而行，来到一处铁匠铺子前。 这位陈兄弟应该是要挑选兵器了。 通过兵器，倒是有机会对他的来路，有一些推测。 像是吴州用剑的门派，就那么几个，梅花剑派就是其中之一。 若是使用软鞭，最擅长的莫过于软玉鞭门。 “老板，铸一口好刀，大概多少银两。” 陈棠来到铁匠铺前问道。 “那要看什么材料。” 铁匠铺老板眼皮都没抬，道：“用我这的材料一个价，你若提供好的精铁，还能便宜些。” “用刀？” 梅枕玉心中一动。 吴州用刀的门派，最有名的就是水月刀门。 陈棠道：“我这有几口剑，将它们全都融了，重新打造一口好刀便是。” 说完，陈棠将那个长条盒子拿过来，放在柜台上。 铁匠铺老板道：“行，你放着吧，去旁边选个刀具的样式。或者，自己画一个也行，别太离谱。” 陈棠来到一旁的架子前，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以刀剑居多。 他正要挑选一个样式，身后的铁匠铺老板突然惊呼一声。 陈棠回头看过来。 只见柜台上，那个长条盒子的盖子被掀开，铁匠铺老板看着里面的几口飞剑，脸色煞白，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梅枕玉、竹凌雪二人好奇之下，探头看了一眼。 “咦，这剑看上去倒是不错，只是样式好生古怪，怎么没有剑柄。” 竹凌雪有些疑惑。 梅枕玉脸色也是一变，低声道：“那是妖师用的飞剑！” 在南夏，玄门中的玄师，一般都被称作是妖师。 毕竟玄师所擅长的诸多手段，太过离奇，更像是妖术。 而且玄天教众四处作乱，烧杀抢掠，名声极差，又被称为玄天贼寇，玄天妖人。 “他是玄天妖师？” 竹凌雪心中一惊。 “应该不是。” 梅枕玉摇了摇头，道：“他若是妖师，没必要将自己的飞剑卖掉。” 两人交谈之际，铁匠铺老板连忙将盒子盖上，强颜欢笑道：“这位公子，您的兵器我这打造不了，您还是换个地方吧。” “怎么说？” 陈棠问道。 铁匠铺老板讪讪的笑道：“我这铺子太小，手艺不精，确实打造不了，公子您就放过我吧。” 他在这一行里干了几十年，自然认得出来，那盒子里面装的是妖师所用的飞剑。 这东西他哪敢随便碰。 万一将来出什么问题，有妖师找上门来，他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听说那些妖师的手段，通天彻地，能呼风唤雨，甚至人都不用现身，千里之外，便能取人首级，想想就吓人。 陈棠见状，倒也没有为难他，将盒子收起来，问道：“城里还有哪家铁匠铺？” 铁匠铺老板连忙说道：“城西，城西有一家，老李，他的手艺最好！” 陈棠抱着盒子，招呼梅枕玉二人，朝着城西行去。 城西果然有一间铁匠铺，看上去比方才的要大一些。 只不过，这位‘老李’见到盒子里的飞剑，反应与方才的铁匠铺老板差不多，都吓得够呛，连连拒绝，不敢接手。 陈棠只能将盒子带走。 梅枕玉观察了一路，始终没说话。 见陈棠屡屡碰壁，才上前问道：“陈兄弟，冒昧问一句，你这盒子里的可是妖师所使的飞剑？” “妖师？” 陈棠略微一怔，便反应过来，点头道：“不错。” 梅枕玉道：“如果是妖师的飞剑，别说平江城的这些铁匠铺，就算是整个大夏，也没有几处地方敢接手这种东西。” “梅兄可知道有什么去处，能将这几口飞剑融了，重新铸造兵器？” 陈棠听梅枕玉的意思，大夏还是有一些地方可以处理这种飞剑。 梅枕玉略一沉吟，道：“距离此地最近的就是铸剑山庄，也算是吴州最大的江湖势力之一，就在京城附近。” “如此正好。” 陈棠道：“咱们正要去京城那边，就去铸剑山庄好了。” “陈兄弟，伱这飞剑是，是……” 犹豫半天，梅枕玉还是耐不住好奇，问了出来，可话到嘴边，却有些问不出口。 毕竟这涉及别人的隐秘。 陈棠听出梅枕玉的意思，笑道：“捡来的。” 这也不算是扯谎。 确实是他从船上捡来的。 第13章 苏老太君 四人在城里找了一间客栈，开了两间房住下来。 随后，四人来到大堂里点些酒菜，顺便听听江湖里最新的消息。 各大酒楼客栈里，聚集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中人，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一堂，消息最为灵通。 “听说了吗，夏道自请了圣旨出来，去沈家提亲，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怎么回事，快讲讲。” 旁边有人催促一声。 陈棠四人也有些好奇，琅琊阁日渐没落，早已不比往昔，还能公然抗旨？ 那人道：“琅琊阁原本主事的是当今的尚书大人，沈元林。沈大人毕竟是一介书生，夏道自带着圣旨登门，据说惶恐不已，几乎就要答应下来。” “结果诸位猜谁出来了？” 说话那人还故意卖起了关子，慢悠悠喝上一口老酒，在众人的催促下，才缓缓说道：“琅琊阁的苏老太君出山了！” 有人连忙问道：“啊，可是文度公的夫人？” “不错。” 那人点点头，道：“不止如此啊，苏老太君幼年在桃花坞习武，听说年轻时还登上过风云榜前十，本身就是武学大师。” 有人疑惑问道：“就算是苏老太君出面，也不好抗旨不尊吧？” 那人嘿嘿一笑，道：“苏老太君出山，还请出文度公当年的遗令，据说文度公对知微小姐极为喜爱，早早就定下规矩，不能让知微小姐随便嫁人。” “未来的夫婿，要么才学第一，要么武学第一。” “哈？” 众人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有人忍不住笑道：“真的假的，文度公会留下这样的遗令，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嘿！就许你夏道自糊弄圣上，搞出来一个圣旨，就不许人家琅琊阁，编一个遗令出来？” “哈哈，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周围看客哄笑一声。 只要奸相吃瘪，便是大快人心。 竹凌雪小声问道：“这个文度公是谁，遗令有这么大份量，能和圣旨抗衡？” 梅枕玉道：“文度公就是琅琊阁出来的相国，沈文度。” 陈棠心中一动。 这个人，明月散人跟他说过一次。 沈文度，在琅琊阁沈家中，地位仅次于赤龙居士。 当年，大夏经历韩温之乱，第七世废帝被韩温所废。 八世简文帝，整日在韩温的恐惧下生活，惴惴不安，在位半年便撒手而去。 当时的大夏朝堂上下，军政大权全部掌控在韩温的手中，群臣六神无主。 韩温不到，都不敢拥立新君。 简文帝甚至有意，将帝位禅让给韩温。 后来，虽然是剑宗叶安石出面，平定韩温之乱。 但在这之前，却是沈文度挺身而出，平息朝堂上下，据理力争，以书生孱弱之躯，文人铮铮铁骨，三寸不烂之舌，力排众议，扶持孝武帝继位，撑到剑宗叶安石出山。 孝武帝，就是先帝，当今夏帝的父亲。 所以，沈文度对大夏皇族，对夏帝都有恩情。 梅枕玉道：“后来沈文度病逝，先帝追封其为‘镇国公’，封苏氏为‘太君’，一品诰命夫人。南夏书生千千万，都将沈文度视为榜样。 “沈文度为相时，政通人和，与剑宗一文一武，各自镇守庙堂江湖，数十年间，其端静宽简，弥缝辅赞，如出一人。” “就连出身草莽的江湖客，绿林好汉，提及沈文度，也要恭恭敬敬的说一声‘文度公’，以示敬重。” 停顿片刻，梅枕玉又道：“至少在文度公为相时，玄天教在大夏还不成气候。” “原来如此。” 竹凌雪恍然道：“文度公对先帝有从龙之功，圣上若是无视这道遗令，等同于不敬先帝。” 梅枕玉感慨道：“苏老太君早已隐退，不问家族事宜，夏道自欺人太甚，将她老人家都惊动了。” 听到这些，陈棠大感宽慰，不自觉的露出笑容，默默替知微感到高兴。 他原本还担心，知微失踪多年，回家之后，会不会遭到冷落之类。 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有这样的亲人，断不会让知微再被人欺负！ “苏老太君真是厉害，耄耋之年，还有这种魄力，为了一个家族小辈，出山主持大局，还搬出文度公的遗令，来对抗圣旨。” “老太君出身名门，吴州苏氏，虽然比不得大夏的四大家族，也是名门望族之一。” “桃花坞就是苏氏中人创建的，苏老太君毕竟是武者出身，虽然年长，可还有武者的血性在，怎会任由夏道自这后辈欺负到头上。” 众多江湖客议论纷纷。 有人道：“夏道自毕竟是相国，位高权重，儿子又掌控皇宫禁军，朝中内外大权尽在他们父子之手，他们在苏老太君面前失了颜面，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不甘心又能怎样？” 另一人冷笑道：“才学，跟夏元显沾不上关系。至于武学，呵呵，天下人谁不知道，他能掌管皇宫禁军，成为中领军，是因为他爹的关系？” “不错，夏元显还不到二十岁，就被安排掌管皇宫禁军，夏道自未免太心急了！” 众人议论之际，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江湖客，看上去有些兴奋，喘息道：“京城那边刚刚传来了消息！” “什么？” 众人纷纷问道。 此人咽了下口水，顺一口气，才道：“听说今日朝堂上，夏道自质问沈尚书，文度公遗令中所说的武学第一，难道是指剑宗？” 众人摇头。 剑宗多大年纪了，自然不可能是他。 此人道：“沈尚书说，当然年龄要符合要求，不能太大，二十岁以下。” 旁边一人道：“二十岁以下的武学第一，不就是风云榜首？” 大夏江湖中，有风云榜、天、地、人四榜，都是由东山剑阁所出。 据说，在剑阁内部，还有一个宗师榜。 四个榜单中，只有风云榜将年龄限制在二十岁以下。 联系到与知微成亲，这个年龄标准也符合要求。 所以，将风云榜首称为年轻一辈中的武学第一，确实没错。 此人点头道：“沈尚书也是这样答复的。” “只不过，夏道自对此不以为然，还嘲讽所谓的风云榜，只是咱们江湖中人自吹自擂，根本不足以服众。” “大夏不只有江湖，还有皇宫大内。” “他还说，风云榜上的年轻才俊，在大内高手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话音未落，周围便传来一阵叫骂声。 “放屁！” “一派胡言！” “让什么大内高手出来，比试一下不就完了，风云榜上的人，哪一个不是靠战绩说话的？” “不错，是不是自吹自擂，手下见真章！” 第14章 天骄聚首 这人继续说道：“今日出了朝堂之后，夏道自放言，邀请大夏江湖上的高手，特别是风云榜上的青年才俊齐聚京都，到时候与大内高手切磋，一较高下，决出谁才是真正的风云榜首。” 另一人皱眉道：“夏道自虽然欺上瞒下，不干人事，但他脑子却不傻，他怎敢放出这种话来？” “难不成，大内当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年轻高手？” “哼，大内高手再强，能比得过咱们江湖风云榜上的天才？风云榜前十随便一个拿出来，哪个是易与之辈？” 众人不以为然。 陈棠轻声问道：“风云榜有什么讲究，排名随时都会变动？” 梅枕玉道：“天地人三榜，每隔三年，剑阁才会发布一次。” “风云榜与天地人三榜不同，因为年轻一辈崛起，再加上修为境界的原因，每一年都可能发生一些变动。” 陈棠点点头。 修为到了四品，三品，再厉害的天才，骨骼惊奇，天赋异禀，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有大的突破。 开窍，修炼到极致，要打通九窍。 通脉，要打通奇经八脉，任督二脉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天地人三榜的更新频率不高。 像是天榜，可能三五年下来，都不会有太多变动。 “风云榜对修为境界没有限制，只对年龄有限制，达到二十岁，自动下榜。” 梅枕玉继续说道：“一般来说，风云榜每年变动一次。但也有例外，若是风云榜前十有变动，剑阁便会出一次新榜。” “风云榜有多少人？” 陈棠又问。 “五百人。” 这一次，倒是竹凌雪抢着说了出来，面带笑容，很是骄傲的说道：“几年前，师兄曾登上风云榜，排名四百七十七！” “这么多。” 陈棠轻喃一声。 “你不懂。” 竹凌雪生怕梅枕玉被轻视，连忙解释道：“大夏武者千万，能登上风云榜，哪怕只是排在末尾，那也是年轻一辈中的天才！” 陈棠倒没有轻视旁人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说。 而且，竹凌雪说的确实不错。 前世高考的分数，若是能排在一个省的前五百，那都是了不得的考生了，更别说是全国。 梅枕玉当然听得出来陈棠并无恶意，便笑了笑，继续说道：“到了人榜，就只排一百名，地榜席位七十二，天榜席位三十六。” 陈棠点点头，又问道：“像是风云榜这种，如何上榜？” “一般由剑阁根据武者的修为，天赋，潜力，战绩四个方面综合评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战绩。” 梅枕玉道：“如果有人与风云榜上的武者直接交手，单打独斗中将其战胜，便可取而代之。” 大堂里，越来越多的人凑到那边，讨论起来。 有人突然说道：“我知道夏道自父子打得什么主意了！” “怎么说？” 众人问道。 此人道：“到时候，夏道自完全可以买通风云榜首，让他故意输给夏元显，如此一来，夏元显就成了风云榜首。” “如今的风云榜首是‘千影剑’林慕白，他应该不会与奸相勾结吧？” “这可难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毕竟是个虚名。” “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故意落败，在场的高手会看不出来？除非夏元显和林慕白战力相差不大，才有这个可能。” 带来京城消息那人轻笑一声，道：“诸位不必担心，苏老太君早就想好了应对手段，岂能让奸相如意。” “快说说。” 众人精神一振。 那人道：“苏老太君说了，此事缘由在宗室和琅琊阁之间，没必要涉及大夏江湖。不过，既然夏道自看不起江湖上的风云榜，琅琊阁倒是愿意在年轻一辈中选出三个人，试试所谓的大内高手。” 多数人一时间还没想明白。 倒是有人反应快，一拍大腿，赞叹道：“这招高啊，可进可退！” “其一，琅琊阁选人，必定是自己信得过的人，就不用担心被夏道自收买。” “其二，若是琅琊阁胜了，联姻自然无从谈起，大内高手也只是个笑话。” “其三，就算琅琊阁败了，那也证明不了什么，毕竟琅琊阁代表不了整个江湖。” 众人恍然，纷纷点头。 “不错，即便夏道自这边胜了，夏元显也不是风云榜首。” “依我看，你们是多虑了，琅琊阁若是派三个人出来，这一战就肯定输不了。” “琅琊阁会派谁出手？” “风云榜第四，‘剑谪仙’苏幕遮肯定是其中一位。” 另一边，梅枕玉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位‘剑谪仙’苏幕遮，不仅是吴州苏氏的人，又是桃花坞的人，与苏老太君一样的出身，算是自家人。” 竹凌雪有些好奇，道：“听说桃花坞的武学，耍起来很是漂亮。” “确实如此。” 梅枕玉道：“桃花坞内，一步一景，美不胜收，桃花坞中的武者修炼“桃花纷飞剑”，剑法如诗如画，美而不弱。” 人群中，一人说道：“书剑堂的‘藏剑书生’沈知远，肯定是另一位了。” 众人纷纷点头。 “这位听着有些耳熟，好像是风云榜第八？”竹凌雪有些拿不准，只记得自己好像在风云榜上见过一次。 “没错。” 梅枕玉点头道：“琅琊阁人才辈出，文度公那一辈，还有一位奇人，叫做沈逸少。这位前辈本是书法大家，却由书法中领悟出武学道理，一朝顿悟出独特的‘墨韵武道’，在江湖上创建出一个门派，便是书剑堂。” “书剑堂主张文武并重，门下弟子既是饱读诗书的才子，能在庙堂中一展抱负，同时又是身怀绝技的武者，能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对了。” 梅枕玉又道：“这位沈逸少就是当年会稽郡守沈凝之的父亲，算下来，也是那位知微小姐的爷爷。这位前辈虽然已经过世，但有这层关系，书剑堂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沈知微，沈知远……” 陈棠轻喃一声。 两人一个辈分，听上去关系就很近。 第15章 给江湖一点震撼 琅琊阁随随便便就能请出两位风云榜前十的天才出手，所以才有这样的底气，与夏道自麾下的大内高手一战。 “那第三个人选呢？” 有人问道。 大堂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倒是有一人说道：“诸位别忘了东山剑阁！” “知微小姐的母亲‘巾帼无双’叶女侠，出身剑阁，又是老阁主的女儿，剑阁可能也会派一位年轻高手出面。” “我听说，因为当年会稽城破，沈凝之身亡，子女失踪，老阁主却没有出山，叶女侠再没回过剑阁。” “这不是找回来一位女儿吗，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毕竟血浓于水。” “若是剑阁派人过来，会是谁？” 众人都摇头不知。 不论是风云榜还是天地人三榜，都是由东山剑阁发布。 或许是为了避嫌，剑阁出身的人，都不会列于榜单之上。 不过，江湖上都有一个大概的认知，剑阁出来的年轻高手，战力应该能排进风云榜前十。 “这回热闹了，估计到时候，会有不少年轻高手前来观战。” “不错！这么多天骄齐聚一堂，一个个年轻气盛，再加上夏家与琅琊阁的约战，到时候少不了一番龙争虎斗。” “这一战之后，搞不好风云榜会有变动啊！” 有人突然怪笑一声，道：“琅琊阁这边三位都是风云榜上的高手，不知道夏道自那边如何应对。” …… 京城，相国府。 一人端坐于正厅首位，身穿一件华丽却不张扬的锦缎官袍，袍上绣有祥云瑞兽，腰间佩戴的玉带熠熠生辉，象征着皇室的高贵与吉祥。 夏道自，既是大夏宗室，当今夏帝的皇叔，又是当朝相国，权倾朝野。 身边有几位侍女小心伺候着，有人敲腿，有人捏脚。 夏道自端起手中的夜光杯，小口品着醉仙楼送来的美酒，神色迷醉，极为享受。 他只差一步，就能站在大夏的巅峰。 而他走到这一步，才三十多岁。 他的未来还长。 他几乎可以预见，那个位置，将来一定会属于他！ 就在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位身着宽大道袍的弱冠青年，身形挺拔，面沉如水，眉宇间与夏道自有些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夏元显，中领军，掌管皇宫禁军。 “练完功了？” 夏道自笑着问道。 夏元显点了点头。 “来，陪为父喝一杯酒。” 夏道自兴致不错，笑着邀请。 夏元显摇头道：“酒色乃是身外之物，容易坏我道心。另外，醉仙楼的酒，父亲还是少喝为好。” “知道，知道，你跟我提过。” 夏道自随意说了一句，却不以为然，又喝下一大口酒，道：“与琅琊阁的约战，准备的如何了？” “没什么可准备的。” 夏元显淡淡的说道：“我素来低调，耽于修炼，不曾踏足江湖，也懒得搭理那些江湖中人。” 停顿片刻，夏元显微微垂首，看着自己的双手，缓缓道：“不过，既然父亲让我出手，我便给这个江湖带来一点震撼吧。” “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才。” “对嘛，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夏道自大笑道：“天下人都以为你这个中领军，是走得为父的关系。但只有为父知道你的本事，我儿有宗师之资！” “呵呵。” 夏元显笑了笑，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屑，摇头道：“宗师又算得了什么？” “不错，不错！” 夏道自点头道：“我儿将来必成宗师，甚至能达到化境大宗师，与剑宗比肩！” 夏元显又摇了摇头，道：“我的目标是超越化境，超越大宗师，剑宗将来也会成为我的踏脚石。” “好，好，好！” 夏道自精神大振，道：“元显，这次约战，你有什么计划？若是三场战斗，你最终赢了，琅琊阁也可以不承认你是风云榜首。” “到时候，由不得他们。” 夏元显道：“这次约战，我会将整个大夏江湖踩在脚下。风云榜首那个位置，我不坐，谁都不能碰。” 夏道自精神越发亢奋，也不知是喝酒所致，还是被夏元显的话所感染。 “好！” 夏道自微微喘息道：“到时候，伱夺了风云榜首，就意味削了剑阁的面子。哈哈。东山剑阁每年出的风云榜，原来竟如此不堪一击，原来竟是个笑话！” “到时候，我可要趁机好好羞辱剑阁一番！什么武林江湖的圣地，都是一群反贼！” “还有那个琅琊阁，苏老太婆，老不死的东西，跳出来跟我斗！” 夏道自冷笑道：“他们沈家越阻拦，咱们越要将那个沈家的丫头弄过来，只要到了咱们夏家，还不是任由咱们摆布！” “没什么意思。” 夏元显摆了摆手，道：“我方才说过，酒色只会坏我修行。我成为风云榜首，便掌握了主动，娶或不娶，在我一念之间。” “什么沈家的女子，在我眼中，如同敝履，根本配不上我。” “我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拒绝与她成婚。沈家不愿与我们联姻，却不知我根本就看不上她，这才是对沈家，对她最大的羞辱和惩罚。” “好，就这么干！” 夏道自点点头。 随后，他晃了晃头，深吸一口气，恢复几分清醒，又问道：“元显，你千万不可大意，大夏江湖中，你可有查清楚，不会漏下什么人，突然跳出来给咱们惹麻烦吧？” “不会。” 夏元显摇头道：“大夏江湖中的年轻高手，都在风云榜上，每个人的信息，我都了如指掌。” “东山剑阁呢？” 夏道自又问道：“剑阁中人，不入风云榜。” 夏元显道：“剑阁这场派出来的那个人，我有所了解，不足为惧。” “如此甚好。” 夏道自见夏元显这般镇定自若，才放下心来，脸上不自禁的露出一抹微笑，道：“元显，是时候给大夏江湖一点颜色看看了！” “到时候，就是你的成名之战！” “那天之后，为父坐镇庙堂，你剑指江湖，你我父子联手，席卷天下，声望一时无两，谁能抵挡！” 夏道自一想到这里，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豪气。 第16章 变故 陈棠四人在平江城住了一夜，第二天继续赶路。 距离京城越近，越能感受到南夏繁华的景象，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有关相国府与琅琊阁之间约战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传遍大夏各州。 有些江湖势力所在的州郡，距离吴州较远，未必会赶过来。 但在吴州和附近的州郡的各路江湖人士，纷纷朝京城聚集，一时间京城风起云涌，群英荟萃。 陆续有消息传出来，双方约战地点，就定在琅琊阁。 如此一来，琅琊阁还占着地利之势。 天时人和，更是不必多说。 梅枕玉、竹凌雪二人，本打算将陈棠送到铸剑山庄之后，便返回门派。 听到这个消息，也想要前往琅琊阁看个热闹。 毕竟在大夏江湖中，除了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很少有这样的盛会，聚集各路江湖势力，而且将风云榜上的很多天才都吸引过来！ 到时候，能欣赏一番龙争虎斗不说，亲眼见证这种高手之间的对决切磋，对他们而言，也是一段极为宝贵的经验。 梅枕玉二人邀请陈棠一起。 陈棠原本就打算前往沈家，自然不会拒绝—— 铸剑山庄，坐落在巍峨山脉与蜿蜒河流之间，四周环绕着郁郁葱葱的古木丛林，宛如世外桃源般隐蔽而神秘。 高耸的山石墙垒，宛如一柄柄宽大的巨剑，直插云霄，形成一道道天然屏障，将庄内的一切与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 这一日，山庄外面来了四个年轻人，两男两女，正是陈棠四人。 陈棠上前，禀明来意。 山庄门口的守卫看了陈棠四人一眼，叫来一位仆从，领着四人进了山庄。 陈棠刚刚踏入山庄内，便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周围的温度明显提升许多。 庄内，一座座古朴而宏伟的庭院错落有致，青砖黛瓦，飞檐翘角，每一寸空间都散发着古老而深厚的冶炼气息。 他双耳一动，甚至能听到庄内传来的一阵叮叮当当的捶打敲击声。 按照梅枕玉所说，铸剑山庄算得上吴州最大的江湖势力之一。 山庄内，不算女眷、仆从之类，光是护卫、匠师加在一起，就有上千之众。 在整个大夏，若论铸剑，没有什么地方比得上铸剑山庄。 据说山庄的最中心，有一个巨大的熔炉，昼夜不息，火焰熊熊，山庄上方的半边天空，始终都是红色的。 陈棠暗自感慨，能将打铁这门生意做到这一步，确实厉害。 与陈棠不同，阿离进了山庄之后，不动声色，眼神却在四处观察。 不仅留心每一处地形，甚至包括哪里有几个守卫驻守，什么地方可以隐匿行迹，如何刺杀，又该如何撤退脱身…… 这种习惯，早已根深蒂固，已经融入她的骨髓中。 没过多久，四人便来到一个房间前。 稍等片刻，便有一位高瘦男子走了过来，身后带着两个护卫。 “在下冯明，山庄内的执事。” 中年男子问道：“你们谁要打造宝剑，自己带了材料，还是在我们这挑选？” 来之前，梅枕玉就跟陈棠说过，这里只能铸造宝剑，不能铸造宝刀。 陈棠想要尽快将七口飞剑融了，免得夜长梦多，就没太在意。 剑，他也能凑合用。 “我带了材料。” 陈棠将长条盒子递过去，道：“将里面的七柄剑融了，重新铸成一柄剑就行。” “呵，我可丑话说在前面，别怪我没提醒你。” 冯明轻笑道：“来我们山庄自带材料的，都没什么好东西。废铜烂铁铸成的剑，别说是七柄，就算是七十柄融合在一起，也出不来什么宝剑。” 冯明在铸剑山庄这么多年，不知接待过多少客人，眼光毒辣得很。 眼前这四人，旁边那个青衫男子和翠衣少女，看着或许还能拿出点好东西。 至于说话这个背着弓箭的年轻人，一身粗布麻衣，好像是刚从山村走出来，初入江湖的新手，这人能有什么好材料。 “与其这般，你还不如多添点钱，在我们这挑……” 冯明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七口飞剑，不禁神色一变，话音戛然而止。 “这是……飞剑？” 冯明瞳孔收缩，声音透着一丝疑惑。 冯明抬头，重新打量了一下陈棠，神色古怪，又问道：“这飞剑你从何处得来的，还是七口？” “捡的。” 陈棠随口糊弄一句。 冯明心中冷笑。 玄师用的飞剑，还能随手捡到？ 而且，还是捡到七柄？ 这飞剑看上去，品阶不低啊！ 冯明只见过凝气境，筑基境玄师的飞剑。 眼前这七柄飞剑，似乎要比他见过的飞剑都要好！ “铸剑山庄能做这单生意不？” 陈棠见冯明沉默不语，便开口问道：“若是不行，我再找别人。” 冯明眼珠一转，略作沉吟，道：“四位在这里稍等片刻，此事，我得去请一位庄主出来做主。” 来之前，梅枕玉跟陈棠提过。 铸剑山庄，共有四位庄主。 每一位庄主，擅长铸造的宝剑形式，都有些许不同。 大庄主，擅长铸造大众意义上的宝剑，软硬适中。 二庄主，最擅长铸造薄如蝉翼的软剑。 三庄主，擅长铸造一下特殊形式的宝剑，像是江湖中曾流传一柄金蛇剑，就是出自这位庄主的手笔。 四庄主，擅长铸造短剑。 说完，冯明抱着装有飞剑的盒子，就要往外面走。 啪！ 他还没走两步，一个宽厚的手掌便搭在他的肩膀上，瞬间将他按住！ 一股巨力压在肩头上，他竟然动弹不得！ “冯执事，盒子先留下。”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冯明眼中寒光一闪，随后笑道：“这是自然，是我有些心急了。” 肩膀上的手掌稍微抬了起来。 冯明轻舒一口气，将盒子放在一旁，同时转头看了一眼。 刚刚留住他的，竟是那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背弓的年轻人。 “四位稍等，我去去就来。” 冯明微微一笑，朝着外面走去，两个护卫紧随其后。 离开的时候，冯明又朝陈棠四人笑了笑，缓缓将房门关上。 门外传来冯明远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陈棠目光幽幽，若有所思。 这位冯执事见到飞剑之后的神情，有些反常，透着一丝古怪。 而且，刚刚冯执事离开之后，却将那两个护卫留了下来。 “陈兄弟，怎么了？” 梅枕玉见陈棠神色有异，出声问道。 陈棠轻声道：“我觉得不太对劲。” “什么？” 梅枕玉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你是担心，铸剑山庄会昧下你带来的这几口飞剑？” 陈棠不语。 他说不上来，可能有这个原因。 见陈棠不说话，梅枕玉以为陈棠默认，便笑了笑，道：“陈兄弟，伱多虑了。铸剑山庄传承百年，发展到今日的规模不容易，名声在外，怎会贪图几口飞剑？” “飞剑也不是什么稀奇之物，铸剑山庄什么好的材料没见过，何必做出此事，赔上百年声誉。” 陈棠没有解释。 若是寻常的飞剑，铸剑山庄或许见过。 可他的盒子里的七口飞剑，来自元婴真君！ “是啊是啊。” 竹凌雪也跟着说道：“这么多年，铸剑山庄在江湖上有口皆碑，不光给各大江湖铸造兵器。我听说，就连北伐军的一些兵器，都出自铸剑山庄之手。” 陈棠也说不清为什么，他只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侧头看向旁边的阿离，露出询问之色。 阿离看出陈棠的意思，点了点头。 阿离对于危险，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 这一点，就连一些老江湖都比不上她。 阿离这个意思，就是在肯定陈棠的想法。 陈棠道：“刚刚那位冯执事走之前，将两个护卫留下来了，应该就是看着咱们。” 梅枕玉还真没注意这一点。 听陈棠提起，他若有所思。 竹凌雪道：“咱们毕竟是山庄的客人，留下两个护卫，咱们有什么要求，随时都能跟他们说，这也正常吧？” “陈大哥，你不要想太多啦。” 梅枕玉却突然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来到门口，打开房门之后，正看到两个护卫站在门口两侧。 “冯执事多久回来？” 梅枕玉笑着问道。 “很快，你稍等一会。” 一位侍卫看着梅枕玉，神色颇为紧张，手掌下意识的放在腰间的剑柄上。 “我出去一趟。” 梅枕玉道：“有件东西落在外面了。” 他刚刚抬脚，想要往外面走，两个护卫身形一闪，堵在门口处，将梅枕玉拦了下来。 “朋友，我们庄主很快就来了，还请你再等等。” 一位护卫沉声道：“落下什么东西，一会再取也不迟。” 梅枕玉笑了笑，道：“两位所言极是。” 说罢，梅枕玉转身，走回屋里。 一个护卫再度关上房门。 转过身的时候，梅枕玉的脸色已经有些凝重。 虽然不愿相信，但他心中清楚，陈棠猜测的可能没错！ 可他实在想不明白，铸剑山庄怎会为了几口飞剑，不惜赔上山庄百年名誉。 “情况不太对。” 梅枕玉凝声道：“陈兄弟，你打算怎么办？” 陈棠双耳一动，已经听到有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正朝这边跑过来，大概有十多个人。 “随机应变吧。” 陈棠淡淡的说道。 梅枕玉冷哼一声，提起手中长剑，沉声道：“陈兄弟你放心，今日之事，有我在，绝不会任由铸剑山庄胡来！” “我就不信，他铸剑山庄真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不管怎样，毕竟是他推荐陈棠来到铸剑山庄。 若铸剑山庄为难陈棠，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陈棠想了想，又嘱咐一句，道：“一会两位最好还是别报身份门派，免得引火烧身。” 就在此时，梅枕玉也听到门外混乱的脚步声。 下一刻，房门被人用力推开。 一位锦衣玉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目光环顾，在陈棠四人的身上掠过，在长条盒子上略作停顿，最终定格在陈棠身上。 在他身后，十余个护卫鱼贯而入，方才的冯明也在其中。 “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这一次，梅枕玉主动站了出来，沉声问道。 “我在铸剑山庄排行老四。” 四庄主淡淡的说了一句，一眼都没看梅枕玉，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棠，道：“我听冯明说，你手中有几口上等飞剑，拿过来我瞧瞧。” “这是个高手！” 陈棠也在观察四庄主。 虽然无法精准的判断出对方的修为境界，但应该在三品，甚至三品以上！ 此人两侧的太阳穴，没有明显鼓起的特征。 而他走进房间，带来的压迫感，绝不可能是五品武者。 陈棠神色不变，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 不清楚对方有什么打算，他也没着急。 四庄主接过盒子，打开盒盖一看，不禁轻咦一声。 “这是……” 四庄主伸出两指，夹起一口飞剑，指尖在剑锋上轻轻一擦。 四庄主脸色微变。 这种飞剑，极有可能是元婴级别的飞剑！ 元婴真君，相当于武道的宗师强者。 这个年轻人哪里能弄到七口元婴级别的飞剑？ “年轻人，我看着你有些面生，师承何门何派？” 四庄主突然问道。 “无门无派。” 陈棠淡淡的说道。 四庄主又问道：“这飞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捡的。” 陈棠依旧如此回复。 “呵呵。” 四庄主先是轻笑一声，随后面色一沉，大喝道：“一派胡言！这种飞剑，岂是随便能捡来的！” “四庄主。” 陈棠面无表情，缓缓说道：“我来是找你们铸造宝剑的，你若不能铸造，我现在就离开。至于这种飞剑是从何处得来，与你无关。” “哼！” 四庄主也不再掩饰，图穷匕见，冷然道：“你以为，我铸剑山庄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四庄主，你这话不妥吧！” 梅枕玉挺身而出，大声道：“我们身为铸剑山庄的客人，登门请你们铸造宝剑，你们却想要留人，这是何意！” “我看你们形迹可疑，与玄天妖师勾结，否则怎会有这种飞剑！” 四庄主挥手道：“动手，给我拿下！押入大牢，严刑拷问！” 几乎是同时，陈棠口中也说了一句：“动手！” 第17章 杀！ “动手！” 梅枕玉听到陈棠这个声音，心中一沉，意识到将要面临一场恶战。 现如今，四人只能竭尽全力，冲出重围。 只是，铸剑山庄毕竟是江湖上的一流势力，人多势众，山庄里好手众多。 一旦双方交手，激斗声传出去，只会引来更多的人！ 时间拖得越久，他们就越难逃出生天。 只可惜，这次将师妹连累进来。 陈兄弟还要照顾他的妹妹。 四人逃出铸剑山庄的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 电光火石间，梅枕玉脑海中，闪过无数道念头。 另一边，竹凌雪哪里见过这种情况，整个人都吓傻了，完全愣在原地。 话音刚落，陈棠身形一动，如同下山猛虎，已经朝着四庄主扑了过去！ “找死！” 四庄主冷笑一声，正要反手拔剑，只见陈棠突然张口，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吼！” 狮子吼爆发！ 刹那间，房间里的十余人，包括梅枕玉、竹凌雪二人都是浑身大震，两眼发黑，脑袋嗡嗡作响，差点晕死过去。 四庄主与陈棠距离最近，首当其冲。 被陈棠一记狮子吼，当场震得脑海中一片空白，瞬间失神。 但他毕竟是三品通脉境，最先反应过来。 眼看着陈棠已经扑到近前，来不及拔剑，他抬手一拳，内气爆发，想要先将陈棠击退。 就在此时，他感到喉咙一凉！ “嗯？” 四庄主神色一变，不禁瞪大双眼。 怎么回事？ 谁？ 他背后怎么会有人？ 山庄里有内鬼？ 四庄主整个人像是漏气的皮囊，气力在迅速流逝，刚刚打出的一拳，还是刚猛无俦。 但才抬起手，拳头打出一半，便已经软绵无力。 刚刚扑过来那个人，看到他的状况，竟然直接掉头，不再理会他，而是冲向旁边的人群中，横冲直撞，筋断骨裂声响起！ “哧哧！” 四庄主耳边听到一阵怪异的声响，好像呲水的声音。 他的眼前，一片血红，颌下喷洒着血雾。 四庄主张了张嘴，伸出双手，在虚空中抓了几下，最终无力的倒在地上。 至死他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死的，又是死于何人之手！ 梅枕玉以为陈棠说的动手，是在提醒他。 但实际上，陈棠是在对阿离说。 陈棠刚一开口，阿离就已经消失在原地，身形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四庄主的身后，混在十余人中间，同时以内气封住耳窍。 下一刻，狮子吼爆发，几乎所有人都受到影响。 但她早有准备，趁机一刀抹了四庄主的喉咙！ 噗噗噗！ 紧接着，一道道残影在人群中穿梭，血光四溅。 除了四庄主略微棘手，其余护卫在阿离面前，如同俎上鱼肉！ 战斗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是毫无预兆。 梅枕玉回过神来，只见四庄主已经倒地身亡，尸体还在无意识的抽搐着。 剩下的十几个山庄护卫，除了被陈棠三拳两脚，击飞出去，倒地不起的人，其余人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中了定身术一般。 “被点穴了？” 梅枕玉心中一动，正要询问。 “呲呲！” 突然！ 几乎是同时，眼前的十余人，脖颈处浮现出一道道血痕，迅速扩大，喷洒出一团猩红的血雾。 下一刻，这群人纷纷倒地，气绝身亡！ 十多个人，有大半都是死在阿离手中。 此刻，竹凌雪终于回过神来。 她毕竟修为最弱，恢复的较慢。 方才险些被陈棠一嗓子，震得当场晕过去。 此刻恢复意识，仍是有些头晕目眩。 可她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禁骇然变色。 梅枕玉也是目瞪口呆，满脸震惊。 他的手臂，微微颤抖。 从陈棠说出‘动手’二字到现在，他的剑才刚刚拔出一半。 貌似已经结束了？ 可他看的清楚，有几人确实是被陈棠击飞，生死不知，可其他人又是谁杀的？ 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见鬼了？ 梅枕玉似乎想到什么，猛然回头，看向身旁阿离的位置。 那里空无一人！ 难道是她？ 这个几乎毫无存在感，常常被人忽略掉的哑巴少女！ 梅枕玉四处张望，可房间里除了他们三人和死去的尸体，再无旁人，阿离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怎么回事？ 无意间，梅枕玉余光一扫。 嘶！ 阿离又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上，好像从来没动过！ 可刚刚他看过去，明明没有人！ 梅枕玉神色惊疑不定，甚至有些怀疑，方才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走！” 陈棠回来，在梅枕玉和竹凌雪面前晃了一下手掌，沉声道：“离开这里，不要流露出什么惊慌之色，镇定一些。”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极短，只是爆发一声狮子吼，便结束了。 铸剑山庄中的人，甚至连求救都没来得及喊出来。 只要四人离开的时候，不露出什么破绽，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 梅枕玉深吸一口气，暂时放下心头疑惑，点了点头。 他下意识的抓住竹凌雪的手腕，轻轻渡过一缕内气，尽量安慰竹凌雪。 以他的见识，刚刚发生的一幕，都让他心神大震，竹凌雪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 他在江湖上，也行走过几年，遇到过不少凶险。 可那些凶险加在一起，都没有刚刚短短一瞬间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来的刺激！ 仿佛生死，就在须臾之间。 阿离依旧是那个样子，平平静静，面无表情。 好像屋里死去的不是十几个人，而是十几只蚂蚁。 陈棠走出房间，尽量避开脚下的血迹。 阿离依旧抱着盒子。 梅枕玉、竹凌雪紧紧跟在二人身后。 按照阿离的记忆，陈棠四人朝着铸剑山庄的外面行去。 期间，倒是遇到一些山庄里的人，有些好奇的朝四人看过来。 陈棠镇定自若，不慌不忙。 有人上前询问，他随便应付几句。 附近的一些人，虽然也有些疑惑，却并未多想。 这里毕竟是铸剑山庄。 谁敢在山庄里撒野？ 只是，刚刚这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四庄主带人进去，里面突然传出一声大吼，紧接着就没了声音。 可能是双方谈崩了吧。 陈棠四人顺利离开铸剑山庄。 下山之后，陈棠招呼一声，四人上马狂奔而去。 第18章 上山 “陈兄弟，咱们去哪？” 梅枕玉忧心忡忡，道：“铸剑山庄十几条人命，肯定瞒不了多久。” 他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事到如今，出了人命，甚至连一位庄主都死在铸剑山庄里，这意味着事态已经完全失控了！ 说实话，若是他处在陈棠的位置，绝对做不到如此杀伐果断。 实际上，陈棠最初也没打算动手。 他虽然有所怀疑，察觉到不对劲，但并未直接动手。 等到四庄主进门，询问过后，双方才真正爆发冲突。 四庄主给他们扣上一个玄天妖师的罪名，明显是居心叵测，动了杀机。 陈棠想要熔炼飞剑，怎么可能是玄天妖师。 见对方露出獠牙，陈棠也没迟疑，直接与阿离联手，将四庄主众人尽数杀了，逃出铸剑山庄。 他与阿离，无牵无挂，无所顾忌。 大不了一走了之。 梅枕玉、竹凌雪二人一片好心，带着他前往铸剑山庄，倒是被牵连进来。 当然，两人想要摘清自己，倒也简单。 毕竟刚刚十几条人命，都是陈棠和阿离出手，与二人无关。 “去琅琊阁。” 陈棠说道。 在动手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退路。 “不错。” 梅枕玉恍然，点头道：“此地距离琅琊阁不远，为今之计，只能上琅琊阁，请琅琊阁主出面，主持公道。” 四人下山之后，朝着琅琊阁的方向一路狂奔。 没过多久，铸剑山庄的上空，便爆开一团团烟花！ 看样子，四庄主等人的尸体已经暴露了。 梅枕玉道：“不知道铸剑山庄的这位四庄主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如此反常，不问清楚，便要将我们囚禁，还诬陷我们是玄天妖人。” 陈棠沉默不语。 这一点，他也说不准。 难道只是因为七口元婴级别的飞剑，就动了贪念？ 亦或是，还有其他的缘由？ 竹凌雪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发白，在马背上，以剑柄偷偷捅了一下梅枕玉，目光瞥向陈棠二人的方向。 梅枕玉看出竹凌雪心中所想。 实际上，刚刚他心中也生出一丝怀疑。 这个陈棠和阿离，来历神秘，不像是初入江湖的新手。 刚刚那几下出手，便能看出，陈棠不光是一个箭术高手！ 他的拳脚功夫，也是极为高明。 还有那个阿离，死了那么多人，还能如此淡定。 刚刚那些人，到底是不是她杀的？ 会不会是玄天妖师的某些妖术？ 梅枕玉有些摸不准了。 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 现在回想起来，他似乎有些过于相信陈棠兄妹二人了。 但不管怎样，铸剑山庄的十几条人命，与他们二人无关。 可梅枕玉转念一想，若陈棠二人真与玄天教有关，他们居然还敢前往琅琊阁？ 琅琊阁虽然大多都是文人，但自从书剑堂创立以来，琅琊阁内也有不少高手。 更何况，这段时间，因为相国府和琅琊阁之间的约战，不知有多少高手齐聚此地，陈棠二人怎么可能瞒过所有人？ 现在的情况，梅枕玉也不好带着竹凌雪直接离开。 陈棠二人毕竟是他们带过去的，这件事若不说清楚，他们两人也脱不了干系。 最好能见到琅琊阁阁主，将铸剑山庄发生的事，如实禀明，请琅琊阁阁主，或是琅琊阁中的高手做个评判。 四人跑了约莫两个时辰，便抵达琅琊峰脚下。 想要上山，就只能下马步行。 陈棠下马之后，用力拍了两下，将他和阿离买来的马赶走。 梅枕玉虽然有些心疼，但也只能照做，尽可能拖延他们被铸剑山庄找到的时间。 此刻，已是黄昏，天色渐暗。 上山的道上，空无一人。 铸剑山庄的事爆发，必定会有无数追兵，朝这边追赶过来，必须尽快上山。 陈棠四人各自展开身法，朝着山上跑去。 只是盏茶功夫，四人便明显看出了差距。 四人之中，竹凌雪落在最后，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最让梅枕玉惊讶的是，陈棠确实没有流露出丝毫内气，但他的步伐跨越幅度极大，一步之间，窜出去老远！ 就算他施展门派顶级身法‘踏雪寻梅’，都只是勉强跟在陈棠的身后。 想要完全追上，根本就不可能。 这人应该是横练肉身，内壮脏腑。 若非如此，脚力不会如此可怕！ 梅枕玉心中暗忖。 更让他惊讶的是，那个唤作阿离的少女，竟能与陈棠并肩而行，看上去极为轻松，一路跑过来，连一滴汗都没出！ 梅枕玉见竹凌雪落后太多，便来到她身边，拽住她的手腕，展开身法，带着她朝着山上行去。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陈棠回过头来，道：“还要再快一些，阿离，你带上她。” 话音一落，梅枕玉只觉得眼前一花。 刚刚还在前面的阿离，瞬息间，竟来到竹凌雪的身旁！ 下一刻，阿离抓住竹凌雪的腰带，拎着她朝着前方行去。 梅枕玉心中担忧，下意识的抓住竹凌雪的手腕。 但一缕内气透过竹凌雪的手腕，突然传递过来。 梅枕玉浑身一震，手掌酸麻，不禁松开手掌。 没等他反应过来，阿离已经带上竹凌雪跑到前面去了。 “梅兄，你要快些了。” 陈棠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这一下，顿时激起梅枕玉的好胜之心。 ‘踏雪寻梅’就算不是十大轻功之列，也是江湖上极为上乘的轻功之一。 难道他还比不过一个纯粹靠肉身力量爆发的人？ 梅枕玉深吸一口气，将内气催动到极限，展开‘踏雪寻梅’，身形化作一缕轻烟，追着陈棠的背影疾驰而去。 陈棠见状，轻笑一声，甩开大步，速度竟然又快了几分！ “这……” 梅枕玉咬牙，心中憋着一股劲，内气疯狂涌动，心中默念‘踏雪寻梅’的口诀。 在追赶的过程中，不断参悟身法。 在追赶陈棠的过程中，他的身法速度，也在缓慢提升！ 在陈棠不断的刺激和压力之下，他对‘踏雪寻梅’的理解，上升到了另一个层次！ 恍惚间，他已经忘记了再与陈棠追逐，进入一种忘我状态。 直到抵达山顶，见到琅琊阁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这一路疾驰，他的内气，近乎消耗殆尽，丹田隐隐作痛，胀大一圈。 但他整个人大汗淋漓，脸色潮红，耳聪目明，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白雾，头脑发胀，头部的几大穴窍隐隐跳动！ 他的境界，明显有所提升，滚烫的热气从口鼻中呼出，化作一缕长长的白气，在身前交汇。 内气境大成！ 第19章 堕落了？ 梅枕玉困于内丹境小成一年多，期间虽然每天都有修行，不曾懈怠，却陷入瓶颈，差了临门一脚，始终无法突破。 没想到，今日在陈棠的刺激下，激发出自身潜力，终于达到内丹境大成！ 虽然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但梅枕玉眼中难掩喜悦和兴奋。 修炼到这一步，他可以继续积累沉淀，朝着内丹境圆满修炼。 也可以着手刺激头部七大窍穴，准备踏入四品开窍。 两个方向，当然各有利弊。 但不管怎样，能早一些达到内丹境大成，总归是件好事。 陈棠转过身来，看着正在调息吐纳的梅枕玉，微微颔首，笑道：“梅兄，恭喜了。” 此刻，梅枕玉才反应过来，意识到方才是陈棠有意为之，助他一臂之力，突破瓶颈。 “陈兄弟，多谢了。” 梅枕玉心中感激，拱手道谢。 不管陈棠是什么身份，方才他确实帮到了自己。 旁边，阿离已经将竹凌雪放下。 整个过程中，竹凌雪只是感到耳边风声呼啸，目不能视，被人拎在手中动弹不得。 仿佛腾云驾雾般，没过多久，便已经抵达山顶。 竹凌雪还有头昏，放下来之后，两脚发软，整个人迷迷糊糊，下意识的问道：“师兄，你谢什么？” 梅枕玉解释道：“方才若非陈兄弟相助，我想要突破内丹境大成，不知要等到何时。” “梅兄言重了。” 陈棠并不居功，笑道：“一切只是水到渠成，若是没有梅兄平时的修炼沉淀，也没有今日之功。” 实际上，陈棠早就看出梅枕玉的修为陷入瓶颈，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 所以，他才临时起意，在前面奔行，刺激梅枕玉释放出自身潜力。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前世一些运动员，能突破自身上限，往往也是因为有强大的对手刺激。 梅枕玉看着面色如常，气息平稳的陈棠，心中越发震惊。 他是内丹境，一路跑上来，身法发挥到极致，差点力竭。 而陈棠看上去，跟没事人一样。 跑到山顶，只是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随后又长长吐出一道白气，犹如一根利箭，激射出半丈远才渐渐消散。 别说出汗，看上去好像也只是热了个身。 这人竟然将肺腑修炼到这个地步了？ 这得多么强大，恐怖的绵长气息，才能达到如此境界？ 还有他这位表妹。 看上去柔弱幼小，可手中拎着一个人，还能紧紧跟在陈棠身后，游刃有余！ 这兄妹二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梅枕玉心中越发好奇。 两人若是大夏江湖的人，不该是无名之辈才是。 师父总说，天下之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果真如此！ 琅琊阁，隐匿于云雾缭绕的山巅之上，四周苍翠古木参天，宛如世外桃源般遗世独立。 月上树梢，天色昏暗。 这个时间，琅琊阁那扇雄伟高阔的大门，早已关闭。 门前一对巨大的青石狮威严肃穆，两侧有守卫镇守，身穿黑衣，面容冷峻，目光环视四周，不动声色间透出凌厉气息。 陈棠双耳翕动，能捕捉到，周围的树林中传出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还有暗卫守在附近。 随着相国府和琅琊阁双方约战的消息传出来，琅琊阁戒备森严，加强守卫。 陈棠四人来到山顶之后，第一时间就被附近的守卫发现了。 陈棠朝着琅琊阁大门行去。 阿离紧随其后。 “天色已晚，今日已经闭阁，诸位请回吧。” 其中一个守卫第一时间抬起腰刀，示意陈棠止步，语气冰冷，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梅枕玉刚刚还在调息，脚步慢了些。 他闻言连忙上前，面带微笑，拱手道：“在下梅花剑派梅枕玉，这么晚打扰贵阁，实在不该。但我等确实遇到一桩要紧事，想要禀告琅琊阁阁主，还请兄弟通报一声，在下拜谢。” 梅枕玉说的客客气气，姿态放的很低。 铸剑山庄的追兵就在后面，他们此刻下山，恐怕会被堵个正着。 “哦，原来是梅花剑派的朋友。” 那个守卫见梅枕玉自报家门，懂得礼数，脸色稍缓。 只是这人张口就要见阁主，未免太想当然了。 别说是他，就算梅花剑派的掌门想要见琅琊阁阁主，也得提前通报一声。 哪有这么晚跑过来，说见就见的。 砰！砰！ 山脚下的官道上，再度有两个带有铸剑山庄标记的烟花升起。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见梅枕玉如此着急，便猜到其中另有隐情。 如此，就更不能放他们入阁。 一位守卫摇头道：“不好意思，今天确实太晚了，朋友还是明天再来吧。” 梅枕玉皱眉。 难道真要下山，与铸剑山庄拼个你死我活？ 铸剑山庄一路追过来，必定有高手压阵，他们没有半点胜算。 就在梅枕玉束手无策之时，只见陈棠上前一步，手掌探入怀中，脸色有些古怪，神秘兮兮的说道：“兄弟，借一步说话。” 梅枕玉见状，有些无奈。 想要让官府的人稍作通融，打点一下还管用。 琅琊阁的守卫，怎会轻易被你收买？ “你做什么！” 那个守卫神色一冷，果然没给陈棠什么好脸色。 “唉。” 梅枕玉心中叹息，正要上前，将陈棠拉回来。 却见陈棠从怀里摸出一个什么东西，递到那个守卫面前。 守卫看了一眼，脸色一变。 陈棠凑过去，在这个守卫身前嘀咕了几句。 那个守卫连连点头，竟没有反驳。 随后，这个守卫朝梅枕玉三人招了招手，道：“诸位跟我来。” “啊？” 梅枕玉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被誉为文人圣地，有着文人风骨的琅琊阁也堕落了？ “走吧。” 陈棠拍了下梅枕玉的肩膀，提醒一句，随后跟在那个守卫身后。 梅枕玉、竹凌雪两人满脸疑惑，跟在后面，一头雾水的进了琅琊阁。 那个守卫在前面带路，在琅琊阁里七拐八绕，没过多久，便将他们领到一间大堂里，随后退去。 第20章 琅琊阁阁主 外面天色昏暗，大堂两侧点着灯火，倒也明亮。 陈棠随便找了个位置坐着，神态自若，闭目养神。 阿离仍是抱着盒子，站在一旁。 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哪怕可能没有什么危险，她都不习惯坐着。 杀人不方便。 梅枕玉心中有些忐忑，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刚刚是怎么回事。 在大堂里来回踱步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陈兄弟，你方才打点琅琊阁的守卫，用了什么手段？” 他思来想去，琅琊阁守卫应该不会简简单单被银两收买，估计是另有他法。 陈棠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受人之托，送来一封信。” 他刚刚拿出沈彻让他送的信，将上面的印记递给琅琊阁守卫一看，那人果然认得，便将他们带了进来。 梅枕玉点了点头，知晓分寸，没有继续追问。 没过多久，一位身穿素净白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身材修长，面貌清癯，眉宇间自带一股沉稳庄重的气质，袍上绣着典雅的琅琊纹饰，腰间悬挂一块象征身份的玉佩。 “这是……” 梅枕玉一见，脸色微变。 这枚玉佩，似乎是琅琊阁阁主的标志！ “我是沈元林。” 来人目光在大堂里四人身上掠过，最终落在陈棠身上，问道：“你就是陈棠吧？” “见过沈阁主。” 陈棠起身，拱手行礼。 沈元林这个反应，想必是沈彻在书信中提及过他。 沈彻临走前，曾提示过陈棠，南夏朝局动荡，江湖水深似海，不妨留在沈家做事，不会埋没他的本事。 果不其然，沈元林摆了摆手，示意陈棠入座，道：“他在信中对你颇为赞赏，琅琊阁近来事务繁多，正缺人手，你若愿意留下来，我即日就安排你入阁做事，你看如何？” 陈棠略一沉吟，道：“有件事，还得先跟阁主说一声。” 他将几人在铸剑山庄的遭遇，讲述一遍。 沈元林微微皱眉，有些头疼。 此人年轻气盛，胆大包天，行事如此莽撞，居然敢在铸剑山庄动手杀人。 而且刚到大夏，就闯出这么大的祸端！ 沈彻信中对此人很是推崇，想必也是言过其实。 若此人真是天赋异禀，潜力巨大，值得培养，沈彻还不将他留在天壶洲，在自己身边做事？ 沈元林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对陈棠的印象，却减了几分。 沈元林道：“铸剑山庄传承百年，名声在外，怎会见到几口飞剑，便起了贪心，还想将伱们囚禁关押？” “此事千真万确。” 竹凌雪连忙说道。 “嗯？” 沈元林目光一转，落在梅枕玉二人身上。 梅枕玉连忙拱手行礼，道：“在下梅花剑派梅枕玉，这是在下师妹竹凌雪，陈兄弟所言属实，我们当时就在场。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想，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 “既然知道是误会，你们还动手杀人？” 沈元林反问一句。 梅枕玉一时语塞。 “我没有。” 竹凌雪弱弱的说了一声。 陈棠见沈元林如此态度，心中了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人都是我杀的，此事与梅兄二人无关。若是铸剑山庄找上门，劳烦阁主解释一下，不要连累梅兄二人就好。” 梅枕玉见陈棠如此坦荡，心中倒有些愧疚。 不管怎么说，是他带着陈棠前往铸剑山庄。 “那你呢？” 沈元林看着陈棠问道。 “不劳阁主费心。” 陈棠语气淡然，道：“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他性情如此，既然在这里不受待见，遭人误解，他也不愿逗留。 找机会与知微见上一面，离开此地便是。 “倒是有几分骨气。” 沈元林心中暗道，沉吟片刻，他才说道：“毕竟是十几条人命，其中还有一位是铸剑山庄的庄主，此事干系太大，短时间内怕是解决不了。” “这样吧，你们先在琅琊阁住下，不要离开此地，免得被人认出来，铸剑山庄的追兵，我先派人打发掉。” “等忙过这段时间，我抽身出来，再处理一下你的事。” 说到这里，沈元林下意识的揉了揉太阳穴，眉宇间难掩疲惫。 他不仅是琅琊阁的阁主，还是大夏的尚书。 朝堂内外，大权几乎尽在夏道自父子手中，又有沈国宝与夏道自沆瀣一气，专权擅政，他这个尚书，几乎成了摆设。 如今，琅琊阁又跟相国府杠上了，他夹在中间，已经是身心俱疲。 因夏道自宗室身份，得到圣上信任，近年来，已是权倾朝野，如日中天。 以他的性格，实在不想与相国府硬扛。 后来，苏老太君出面，主持大局，他也只能听从安排，尽力在朝堂上与夏道自周旋，压力可想而知。 刚才听到陈棠这档子事，不免有些烦躁。 他实在没心思去处理。 但陈棠毕竟是沈彻推荐过来的人，送信过来，屁股还没坐热，就给人家赶出去，不合礼数。 只能先将陈棠留在琅琊阁中，等琅琊阁渡过这段危机再说。 与相国府的约战，已经是万众瞩目。 不光是朝堂，就连整个江湖都在关注着此事，若是处理不好，琅琊阁名声受损不说，很可能就此没落，一蹶不振。 “多谢阁主。” 梅枕玉生怕陈棠说些什么冲动的话，先一步道谢。 陈棠倒也无所谓，他本来就没打算留在琅琊阁，多住几日也好，正好避避风头，看个热闹。 陈棠问道：“阁主，你这里能打造兵器吗？” 既然不着急走，就在琅琊阁将飞剑的隐患解决掉。 沈元林道：“你用什么兵器，去兵器库中挑一件趁手的就好了。” “我得将这七口飞剑融了，重新铸造兵器。” 陈棠将那个盒子拿过来，打开盖子。 沈元林看了一眼。 他不懂武学，对于什么飞剑，看不出好坏。 沈元林招了招手，门口一个守卫快步走进来。 “这位是程列，我的亲随。” 沈元林道：“明天让程列带你过去，找齐伯打造兵器，你们在琅琊阁的一切事宜，就由他来安排。” 程列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看上去极为干练，对着陈棠几人点了点头。 沈元林嘱咐几句，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第21章 破除心魔 陈棠原本还想打听一下知微的消息。 但见沈元林对他印象不佳，话到嘴边，就没问出口。 贸然询问，恐怕适得其反，还会增加沈元林的猜疑。 既然在琅琊阁住下，肯定有机会能见到。 程列带着陈棠四人，来到琅琊阁西北角偏房处，歉然道：“这边住的都是阁中的下人，好在没什么江湖中人，不用担心暴露身份，委屈诸位朋友先在这里住下。” “有劳了。” 梅枕玉拱手道谢。 四人安排两间房，陈棠、梅枕玉一间，竹凌雪、阿离一间。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大早，天色初亮，梅枕玉刚刚起床，便看到另一间床铺上空空如也。 打开房门，见陈棠正在院子中练拳，旁若无人，不知修炼了多久。 “这位陈兄弟真是勤奋，怪不得能将肉身修炼到这一步。” 梅枕玉受其感染，从房间里取出长剑，也在院子中演练起来。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梅花三弄，望梅止渴，落梅如雪，青梅煮酒，凌寒独放…… 《寒梅剑诀的一招一式，施展开来，配合踏雪寻梅步，剑光人影交错，剑招连绵不绝，精妙绝伦。 陈棠打完一套拳，稍作歇息，在一旁观看。 梅枕玉并未在意。 像是这种剑法，没有本门的心法，剑诀中的详解，每个动作的拆解分析，就算看到他演练多少遍都学不会。 半响之后，梅枕玉收剑而立，吐出一口气。 “好剑法。” 陈棠在一旁称赞一声。 “陈兄弟谬赞了。” 梅枕玉摇头，苦笑一声，道：“本门南迁来到吴州之后，便日渐没落，这门剑法虽然精妙，但门内弟子却很难发挥出真正的神韵精髓。” “哦，这是为何？” 陈棠问道。 梅枕玉解释道：“梅花剑派原本在神州北部的平州，那边天寒地冻，气候寒冷，本门剑法，只有在严寒之地，才能参悟出其中精髓。” “像是《寒梅剑诀若是修炼到位，那是剑气如霜，一招一式均蕴含寒冬腊梅的坚韧与傲骨，剑意如同梅香一般幽冷而深远，却又透出一种孤高不群的神韵。” “只可惜，到了吴州，气候温暖，几乎很少下雪，没了平州特殊的环境，门内弟子始终无法感知《寒梅剑诀中传递出来的神韵。” 陈棠点点头。 他就来自平州，按照梅枕玉所说，那种环境下，确实更适合修炼这门剑法。 梅枕玉轻叹一声，道：“我从小就修炼这套《寒梅剑诀，在门派年轻一辈中，已经算是翘楚，却也只是有一两招，达到‘通其变’的层次。” 陈棠在旁边折下一根树枝，握在手中，闭上双眼，静气凝神，恍惚间，仿佛回到常泽县外的雪山之巅。 下一刻，陈棠心念一动，使出刚刚梅枕玉演练过的一招‘凌寒独放’。 梅枕玉突然感受到一股寒意，不禁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望去。 只见陈棠身姿挺拔，手中握着一根树枝，却好似握着一柄寒气森森的长剑。 剑尖轻点地面，明明地面空无一物，却仿佛激起一圈细碎冰晶，剑势破土而出，顺势上挑，犹如梅树于严冬绽放初蕾，充满生机！ 嘶！ 梅枕玉倒吸一口冷气，神色骇然。 陈棠手中拿的明明只是一根平平无奇的树枝，可施展出来的剑法，却比他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而且，方才这一剑，竟散发出一阵寒意，仿佛有冰晶浮现，这是‘凌寒独放’这一式达到神境的象征！ 怎么可能？ 梅枕玉目瞪口呆，看着陈棠的眼神，仿佛见到鬼神！ “你，你，你是本门的前辈吗？” 梅枕玉磕磕绊绊的问道。 他甚至怀疑，陈棠是不是梅花剑派的隐世高人，修炼了什么返老还童之术。 若非如此，如何能解释，他随手一下，便是近乎神境的剑招！ “我在平州呆过一段时间。” 陈棠哑然失笑，道：“所以，对你这套剑法感受比较深。” 他不仅在平州呆过。 更是在三千雪岭的雪山之巅，跟着武帝修炼了几个月，深切体会过那种天寒地冻的残酷环境，随时都能代入其中。 “可，可，可你若不是本门中人，怎么会《寒梅剑诀？” 梅枕玉仍是难以置信。 陈棠道：“刚刚看你练过，就顺手试了一下。” 梅枕玉：“……” 这也行？ 陈棠能做到这一点，主要是因为开了泥丸宫，入神坐照，感知比肩宗师。 哪怕梅枕玉只是演练一遍剑招，他便能记个七七八八。 可在梅枕玉看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难道世间真有人的天赋，能达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梅枕玉毕竟登上过风云榜，虽然处在末尾，但也算得上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可如今，他发现自己苦修十多年，竟不及对方折下来的树枝随手一剑。 这个打击可太大了！ 陈棠见梅枕玉有些失魂落魄，茫然无措，便猜出他多半生出了心魔。 若是不能破除，怕是后患无穷。 转念至此，陈棠提醒道：“既然伱已经知道，如何更好的修炼本门剑法，为何却困于此地，不找机会前往平州？” “前往平州……” 梅枕玉轻喃一声，眼中的迷茫逐渐消散，眼神越发明亮。 是啊。 属于他的大道，早就摆在眼前。 他却迟迟没有动身。 他甚至都不曾动过这个念头。 平州远吗？ 当然很远，几乎在神州的最北边，而且隶属于乾国，一路上必定危机重重。 可若非如此，又怎能磨砺出最锋利的剑！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这原本就是梅花剑派一脉心法、剑法的精髓所在！ 在这一刻，梅枕玉心中豁然开朗。 江湖，不只是大夏。 还有乾国，还有极北寒域，乃至整个天下！ 在这一刻，梅枕玉破除的不只是自己的心魔，同时打开了眼界，一颗心仿佛跨越夏江，飞到那片白雪皑皑，万里冰封的世界！ “陈兄弟，多谢指点。” 梅枕玉后退半步，朝着陈棠恭恭敬敬深鞠一躬，执弟子之礼，道：“此番大恩，在下必定铭记于心。” 第22章 铸剑 “梅兄不必如此，你我只是同辈之间相互切磋论武，谈不上恩情。” 陈棠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陈棠说的轻描淡写，可梅枕玉却知道这其中的差别。 同辈或是同级别之间的切磋论武，相互交流武道心得，双方都会有收获。 陈棠刚刚对他，包括上山领跑的过程，更像是指点。 而他对陈棠，并没有什么帮助。 两人又交谈几句，程列便送来了一些饭菜。 四人吃过早饭，按照琅琊阁阁主的安排，程列带着陈棠前往琅琊阁的后山，兵器库所在的位置。 在旁边，有个冶炼的地方。 七八个年轻人在里面忙活，有位上了些年纪的老者，袒露上身，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冒着油光，上面露出一片被火星灼烧的疤痕，站在台前反复捶打一柄烧红的剑胚。 “齐伯。” 程列唤了一声，给双方简单介绍一下。 陈棠禀明来意，齐伯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面露惊疑。 “咦？” 齐伯捏住一口飞剑，托在掌心中，仔细端详半天，缓缓说道：“这口飞剑之锋利，实乃老夫平生仅见，陈小哥，你确定要将他们全部融了？” “不错。” 陈棠点头，道：“熔炼之后，最好铸造成一柄单刀。” 齐伯沉思许久，才道：“七口飞剑的材质特殊，又被妖师日夜淬炼多年，以寻常的炉火，很难将其完全融化。” “若是加大风力，日夜不休，轮番焚烧，倒是有机会将其烧到绵软。届时，将七口飞剑叠加在一起，反复锻造捶打，祛除杂质，在这个基础上定型。” “如此一来，就很难改变其剑身的形态，以老夫的手艺，或许有机会将其重新铸造成一柄剑，但很难改造成单刀。” 齐伯说了一大堆打铁冶炼的专业术语，陈棠听得似懂非懂，只是大概明白，想要铸造成刀不太可能。 “铸剑也行。” 陈棠道：“不知多久能铸造好？” “这个不好说。” 齐伯摇头道：“主要看七口飞剑，在日夜焚烧的情况下，多久能变形，适合锻造捶打。若焚烧不动，恐怕还得想些其他法子。” “行。” 陈棠道：“劳烦齐伯多费心，等过些时日，我再来瞧瞧。” 齐伯道：“陈小哥，有句话我得提前说一下，这柄剑若能铸造成功，必是老夫平生最得意的作品，甚至不弱于铸剑山庄那些传世名剑。” “可老夫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若焚烧时间不够，或是温度不到位，亦或是一些其他微小的变化，都可能锻造失败。” “若陈小哥信不过，就只能前往铸剑山庄，四位庄主都是铸剑名师，成功的几率更大。” “现在就剩三位了。” 陈棠嘀咕一声。 “什么？” 齐伯愣了下，没听明白。 陈棠岔开话头，道：“无妨，尽力而为就好。” 对他来说，主要目的还是将七口飞剑熔炼，解决掉可能存在的隐患。 至于铸造兵器，随缘罢了。 他总要找机会，返回乾国，将‘万古’取回来。 如今铸造什么兵器，只是临时兵器，凑合用。 齐伯能铸剑成功，自然最好不过。 就算铸剑失败，七口飞剑叠加锻打出来一个烧铁棍，那也不是寻常兵器，抡起来砸人，想必非常带劲。 陈棠提前做好心理建设，对此不抱什么期待，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十几天，陈棠四人暂时在琅琊阁住下，躲避风头。 每天打听一下消息，江湖上的诸多动向。 据说，那天铸剑山庄的追兵，追到琅琊峰下，四处搜寻，都没有找到陈棠四人的踪迹。 后来铸剑山庄也有派人上山询问，琅琊阁的守卫答复，没有见过陈棠四人，铸剑山庄的人就撤了。 这件事，在吴州引起不小的动静。 铸剑山庄毕竟是江湖一流势力，有人跑到山庄里杀人，还将一位庄主干掉，实在太过嚣张。 传言行凶之人，乃是玄天教的贼寇妖人。 这一点，倒是符合大家的认知。 毕竟只有玄天贼寇，才会如此丧心病狂，无所顾忌！ 只是，当天在铸剑山庄，见过陈棠四人的人并不多，大都只是打个照面，没什么太深的印象。 每天进出山庄的客人那么多，谁记得他们。 公布出来的画像，只是画了个大概，极为潦草。 陈棠好奇，还找来看过。 唯一的相似度，大概就是两男两女。 若是按照画像上抓人，把隔壁厨子抓走，恐怕都抓不到陈棠四人头上。 几天之后，这件事的热度就渐渐下去了。 提到此事，大家最多只是骂一句玄天贼寇，又添新仇罢了。 毕竟在吴州，乃至整个江湖上，万众瞩目的大事，还是相国府与琅琊阁的约战。 随着时间的临近，越来越多的江湖客抵达琅琊阁，住了进来。 其中，还有一些是远道而来。 有一些，是来自江湖上一流势力的年轻弟子。 甚至听说，陆续有风云榜上的年轻高手入住琅琊阁。 听住在附近的婢女议论，风云榜首‘千影剑’林慕白已经抵达。 在这些人的议论中，林慕白风采卓然，英姿飒爽，眼眸深邃仿佛藏着万千星辰…… 风云榜前十里面，‘千影剑’林慕白，和‘剑谪仙’苏幕遮，最为俊美，如同神仙中人。 还有人说，书剑堂的‘藏剑书生’沈知远已经回来了，准备迎战相国府的高手。 东山剑阁来人…… 随着越来越多的江湖客入住，整个琅琊阁越发热闹。 当然，陈棠四人所在的这处偏房，仍是相对冷清。 如此，倒也给了陈棠一些机会。 程列最开始还在这边呆着。 后来，前面实在忙不开，陈棠四人也极为安分，他便跑过去帮忙了。 附近住的仆人婢女，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陈棠见四下无人，便在琅琊阁中四处转转，试试能不能见到知微。 期间来到一些院子门口，还没等进去，就被人拦下来。 陈棠不辩解，只是笑着说一句走错了，便换个方向。 琅琊阁太大了，小桥、流水、假山、湖泊，翠竹，随处可见，诸多院落房间的布置格局，也大体相似，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 幸好有阿离，只要走过的路，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几天下来，陈棠四处闲逛，连知微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样找下去，如同大海捞针。 梅枕玉、竹凌雪二人刚开始还有些拘禁，后来呆在偏房实在无趣，也跟着陈棠、阿离二人在琅琊阁里闲逛。 这天晌午，陈棠无意间路过一间院落，他朝里面看了一眼。 周围似乎没有人看守。 第23章 临河序 陈棠在院子门口，探头张望了下。 院子颇为宽敞，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方形书桌，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 在另一侧，有一个颇为宽敞大气的八角凉亭。 院子四周，是一排排白墙黛瓦的房屋。 此地位于琅琊阁后山，幽静偏僻，看周围的布局，这里居住的人，应该有些身份。 “有人吗？” 陈棠试探着问道。 院落里空荡荡，没人回应。 陈棠沉吟少许，走了进去，四处逛了逛，倒是没有贸然进入周围的房间。 最后，四人来到院子中央的书桌前。 看到上面平放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行字迹，似乎笔者没有写完，只写了一半，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此时，一阵微风拂过桌面，吹起白纸的页角。 但那张白纸，却好像牢牢印在书桌上一般，只有纸张的边缘被风卷起，带有字迹的地方纹丝不动！ 梅枕玉看到这一幕，似乎想到什么，惊呼一声：“入木三分！” “什么？” 陈棠问道。 梅枕玉解释道：“创立书剑堂的那位沈逸少前辈，原本是文人，对武学一窍不通。据说，当年他和剑宗、醉翁等友人在会稽郡山阴县畅游，寄情于山水之间，叹人生苦短，良辰美景无常，写下一个传世名篇——《临河序！” “与他同游之人，有不少武学大家。沈逸少前辈写下《临河序之后，一朝顿悟，创造出极为特殊的‘墨韵武道’。” “寻常武者都是先修炼体魄，脱胎换骨，易筋伐髓。而书剑堂的武学，却是先修炼出内气，以内气淬炼皮肉筋骨。” 提及此事，梅枕玉眼神中满是敬佩，道：“据说，书剑堂的武学道理，尽在那篇《临河序里。而沈逸少前辈笔力遒劲，字迹甚至能渗透木头三分，如同刀刻斧凿一般！” 陈棠恍然。 走到书桌前定睛一看，果然如此。 白纸上的字迹，已经渗入书桌内，仿佛扎根一般，所以才会风吹不动。 当然，这个白纸上的字迹，远没有达到入木三分的地步。 想必应该是某位书剑堂弟子留下的。 陈棠扫了一眼，不禁轻咦一声，下意识的念出声来：“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 “这就是临河序？” 陈棠侧头问道。 “不错。” 梅枕玉点了点头。 陈棠心中泛起了嘀咕。 这个《临河序，他熟啊！ 当年语文课本中全篇背诵的内容，不知背了多少遍，这么多年过去，仍能记得大概。 这个世界的奇妙之处正在于此，有些事，有些人，仿佛在前世都能找到对照。 但若仔细分辨，却又有不少差别，如同平行世界一般。 陈棠继续读了下去，刚读了两行，他便感觉到眼睛微微有些刺痛。 “古怪。” 陈棠直接开启入神坐照，感知白纸上的字迹。 这些字迹，原本还是一动不动。 但在入神坐照的感知下，这些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不同的小人，施展不同的剑招，朝着陈棠的方向刺过来！ 其中，又以第一个‘永’字，变化最多，剑气最盛！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的双眼会感到刺痛。 笔者以字入道，剑法的神韵精髓，已经融入每个字迹之中。 他凝神观看，自然会受到影响。 陈棠退出神照状态，突然有些意动，技痒难耐。 一方面，是这篇字迹中透出来的神韵，激起他的好胜之心。 另一方面，却是来自前世的记忆作祟，想要将这篇没完成的《临河序写完，看看自己还能记住多少。 兴之所至，陈棠拿起旁边的毛笔来。 毛笔字他没怎么练过，但知道怎么个握法。 陈棠按照笔者没写完的后面，接着写了下去。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每揽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qi……” 这个字不会写，拼音代替，许久没写字，不免有些生疏。 “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陈棠写得磕磕绊绊，有些错字，还有些语句不太通顺，但洋洋洒洒一大篇，按照记忆，终归是写了下来。 写完之后，陈棠胸中意气宣泄而出，只觉得酣畅淋漓，大感痛快！ 他轻轻拿起白纸，上下对照一番，连连点头，很是满意。 梅枕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满脸惊愕。 他见陈棠方才跃跃欲试，撸胳膊挽袖子的架势，还以为陈棠是什么深藏不露的书法大家。 毕竟，前些天，陈棠已经带给他不小的震撼。 可他满怀期待看过去，只见陈棠续写的半篇，字迹之潦草，如同鬼画符一般，简直是龙飞凤舞，如癫如狂，不知所云！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恐怕都认不出来那是什么字。 能把字写到这种程度，也真是‘惊世骇俗’了。 竹凌雪见师兄如此神情，心中好奇，也凑上去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的她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陈大哥，你在画画吗？” 竹凌雪呆呆的问道。 “你不懂！” 陈棠轻哼一声，放在阿离面前，问道：“阿离，你来瞧瞧，我这字怎么样？” 阿离看了一眼，别过头去。 陈棠：“……” “陈兄弟，咱们走吧，有人来了。” 梅枕玉连忙提醒一声。 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几声轻笑。 陈棠方才沉浸在写字中，不曾察觉。 等他放下纸张笔墨，正要离开书桌的时候，院子门口人影一闪，已经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年纪轻轻，不及弱冠，仪表堂堂，着一身素净儒袍，看上去温文尔雅，既有一股书卷气，又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锋芒。 儒袍青年走进院落，先是四下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异常，目光才落在陈棠四人身上。 “额……” 陈棠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感觉，有点心虚。 儒袍青年目光落在书桌上的那页白纸上，看到后面续写的字迹，神情瞬间变得极为精彩，似乎想笑，又觉得有些不妥。 想生气，似乎也没必要。 忍耐半天，终于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下沈知远，诸位怎么称呼？” 儒袍青年拱手问道。 “原来阁下就是‘藏剑书生’，在下梅花剑派梅枕玉，久仰大名。” 梅枕玉回礼，依次介绍道：“这位是在下师妹竹凌雪，这位是陈棠陈兄弟，那位是他的表妹阿离姑娘。” “原来是青梅剑侠，久仰了。” 沈知远颔首微笑，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些气度。 “这后面的字是谁写的？” 沈知远似笑非笑的问道。 第24章 风云聚首 陈棠轻咳一声，道：“我写的，见笑了。” 被人堵个正着，只能承认。 见陈棠如此坦荡，沈知远就没打算继续追究。 就在此时，身后陆续有一众年轻人鱼贯而入，算上沈知远在内，刚好五男五女，个个都是俊美出众，气度不凡。 “沈兄，怎么回事？” 一位脸色冷酷，面如刀削的男子走上前来，看了一眼书桌上的字迹，不禁脸色一变，语气不善，盯着陈棠质问道：“这是你续写的？” 剩下几人也纷纷上前，看到那页白纸，都是大皱眉头。 “唉，可惜了。” 另一位神色沉稳的白衣男子微微摇头，轻叹一声。 旁边一个肩扛大刀的魁梧大汉，咧嘴一笑，道：“我韩岳是不懂这些文人笔墨。” “破山刀，韩岳！” 梅枕玉心中一凛。 他早就看出，这群人来历不凡，毕竟能与沈知远同行，如此年纪，想必都是风云榜上的人。 刚刚这位韩岳，排在风云榜十三位。 “真是焚琴煮鹤，糟蹋了沈兄的半部临河序，谁这么讨人厌。” 其中一位粉衣女子满脸嫌弃，挥了挥长袖。 “柳姑娘，都是些小事，无伤大雅。” 沈知远摆摆手，不以为意。 本来就是他随手写的半篇帖子，因为这些人陆续抵达，他才临时放下笔墨，出去将众人迎了回来。 “我来介绍一下。” 沈知远岔开话头，指向方才叹息的那位白衣男子，道：“是‘千影剑’林慕白。” 梅枕玉、竹凌雪师兄妹对视一眼，暗暗咋舌。 风云榜首，来自庐山剑派。 “这位是‘琴韵剑心’东方清。” 沈知远指着另一位怀抱古琴，神色端庄的女子。 风云榜第二，来自天音谷！ “这位是‘剑谪仙’苏幕遮。” 沈知远看向一位身形修长挺拔，面容俊朗的男子。 此人一袭白色长袍，上面绣有象征桃花坞的粉嫩桃花图案。 腰间悬垂一把古朴长剑，剑鞘由千年桃木精雕细琢而成，隐隐透出一股温润飘逸的气息，不愧剑谪仙之名。 风云榜第四。 这位与沈知远关系更近一些，毕竟出身吴州苏氏，苏老太君的本家。 沈知远依次介绍下去，还有风云榜第六，来自浣花剑派的‘飞燕子’燕姝。 排名风云榜第七，来自玲珑刀院的‘玉玲珑’林瑜。 方才说话那位粉衣女子，来自靖州水袖门，风云榜第九，‘千面狐狸’柳盈袖。 这位眉梢带媚，顾盼之间，有意无意的瞥向林慕白那边。 最初质问陈棠的那位刀客，来自水月刀门，风云榜第十，‘无痕刀’萧无痕。 还有一位身穿素衣的温婉少女，风云榜第十六，来自医隐堂，‘医毒双绝’苏黎。 听完沈知远的介绍，梅枕玉、竹凌雪二人都是大感震惊。 要知道，当年梅枕玉登上风云榜，也只是排在四百多名，风云榜的末尾。 当时他只是六品伐髓境。 风云榜上五百人，大多数都是伐髓境。 若是达到五品，修炼出内气，就有机会排进前一百。 一般来说，每一届的风云榜，都会有一两位，达到四品开窍境。 达到这个境界，都有机会争夺风云榜首。 梅枕玉看得仔细，十人之中，‘千影剑’林慕白的太阳穴，便有鼓胀凸起的迹象！ 此人已经修炼到开窍境，不愧是风云榜首。 梅枕玉放在整个江湖中，算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但若与眼前这十位相比，却弱了一大截。 毕竟他年龄比沈知远等人大几岁，修为却相差无几。 眼前这十人，都是出身江湖上的顶尖势力，他们才是名副其实的天骄！ 与梅枕玉不同，陈棠听得一阵头大，昏昏欲睡，口中说着‘久仰久仰’，心里却只想找机会早点离开。 沈知远又将陈棠四人介绍给身边众人。 听到‘青梅剑侠’的名号，众人都没什么反应。 几年前的风云榜，又是四百多名，谁记得住。 介绍到陈棠的时候，萧无痕眉头一挑，问道：“这位朋友在江湖中什么名号？” 陈棠道：“没名没号。” “师承何门？” 萧无痕又问道。 “无门无派。” 陈棠语气淡然。 “呵……” 萧无痕冷笑道：“原来是没名没号，无门无派的无名之辈，怪不得如此不懂礼数，不懂规矩。” 阿离面无表情，脚步缓缓移动。 在场众人，几乎无人察觉！ 只有陈棠似乎想到什么，回头看向阿离，微微摇头。 他们暂时藏身在琅琊阁，没必要因为一些口舌之争，便与人发生冲突。 更何况，若是让阿离出手，都不是简单冲突，那会出人命。 阿离脚步一顿，只是盯着萧无痕看了一会，才收回目光。 “萧兄，这话重了！” 沈知远微微皱眉，道：“一副字帖而已，此事已经揭过，诸位不必放在心上。” 苏幕遮也笑道：“不错，咱们许久未见，此番难得相聚，不是要开怀畅饮一番吗，何必计较这些琐事。林兄，听说你远道而来，还特意带来一坛好酒？” “不错。” 林慕白笑了笑，道：“这坛酒，我可是花了大气力才得到，今日正好与诸君共饮。” “什么酒？” 韩岳眼前一亮，连忙追问道：“不会是醉八仙吧？” “呵呵！” 林慕白轻笑一声，道：“被韩兄说中了！” “真是醉八仙！” “这酒可是醉仙楼的极品佳酿，少之又少，只有各大掌门，才有机会喝到。” “早就听闻醉八仙的名声，今日终于能尝尝了。” 韩岳、萧无痕几人颇为兴奋，摩拳擦掌。 风云榜上的几位女子，倒是淡定许多，对酒水不太感兴趣。 那位来自医隐堂的苏黎，听到‘醉八仙’的名字，似乎还颇为抵触，皱了下眉头。 几人正交谈间，林慕白的仆人抱着一坛酒，来到院子外面等候。 “来了。” 林慕白将酒坛接过来，招呼众人，来到不远处的凉亭中，摆好酒碗。 陈棠见状，给梅枕玉使了个眼色，准备打声招呼便走人。 这群人都是风云榜前二十的天骄，一个个出身名门，心高气傲，别说是陈棠，就算是上过风云榜的梅枕玉，与他们都不是一个圈子的。 在这里呆下去，只是自讨没趣。 第25章 酒有问题？ 众人期待下，林慕白轻轻揭开泥封，顿时有一股浓烈的香气弥漫开来，酒香四溢，整个院子仿佛都沉醉其中。 便是不懂酒道的人，也知道酒坛中装的实在是世间罕见的佳酿。 陈棠面露异色。 他喝过好酒，像是三千雪岭的猴儿酒，影子楼云娘的酒，都称得上是琼浆玉液。 林慕白拿出来的那坛酒，光是闻着散开的香气，便能猜出，这酒的美味恐怕不弱于猴儿酒。 怪不得，只有各大门派势力的掌门龙头，才有机会品尝。 阿离嗅到酒香，却皱了下鼻子，伸出手指，轻轻捅了下陈棠的后腰。 陈棠回头，见阿离眼神有异。 两人在船上朝夕相处半年，早已有了默契。 陈棠心中一动，问道：“酒有问题？” 他只是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光靠嘴型，阿离就能看得懂。 阿离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是何意？” 陈棠心中疑惑。 看阿离的样子，似乎她也说不准。 或许只是凭借直觉，感觉酒有问题。 林慕白千里迢迢带来的美酒，没道理在酒中做文章。 更何况，这里还是琅琊阁。 他就不怕出了事，自己走不出去？ 难道是半路上被人动了手脚？ “好酒！” 众人忍不住称赞一声。 林慕白道：“只可惜，没有好酒杯与之搭配，以这粗碗粗盏，有些暴殄天物了。” 苏幕遮微微颔首，道：“有诗云，玉碗盛来琥珀光，若有玉碗玉杯，还能增香增色，让‘醉八仙’的味道达到巅峰。” 沈知远有些无奈，道：“我这里哪里来的玉碗玉杯。” 柳盈袖眼波一动，落在另一位女子身上，笑道：“玲珑刀院每天都与玉石打交道，门人不仅精通刀术，还擅长玉石雕刻艺术。” “不妨让林姐姐出手，临时替我们雕琢出几个饮酒的玉器来，正好也让我们开开眼，见识一下林姐姐的‘玲珑剔透刀’。” 梅枕玉跟陈棠聊过，交州盛产玉石，而玲珑刀院就在交州，经营着关于玉器的生意。 像是江湖上的这些顶尖势力，门人动辄上千，大多都经营一些生意，否则光是靠着收徒的学费，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人。 梅花剑派这些年逐渐没落，也是因为没什么生意可做。 “也好。” ‘玉玲珑’林瑜点了点头。 沈知远吩咐下人，到琅琊阁多取一些玉石过来。 林慕白笑道：“醉八仙打开之后，要搁置片刻，香气和口感才能达到巅峰。等林姑娘雕好玉器，正是饮酒的最佳时机。” “沈兄，诸位朋友，在下就不打扰了。” 梅枕玉微微抱拳，准备动身离开。 不光是陈棠，连他也感受得到。 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听到这一声，沈知远才想起旁边还有陈棠四人。 他暗道一声惭愧。 不管怎样，他身为地主，都不该怠慢此间的客人。 “梅兄，陈兄，还有两位姑娘莫要怪罪，是在下怠慢了。” 沈知远走过来，歉然道：“梅兄，几位在这稍息片刻，等下吃杯酒再走也不迟，这酒可是林兄千里迢迢带来的佳酿，世间罕有。” 萧无痕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沈兄，你这好客的毛病可得改改，醉八仙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品尝的。” 梅枕玉脸色一红。 柳盈袖笑道：“是啊，醉八仙毕竟是林大哥带过来的，须得问问他的意见。” 林慕白略作沉吟，轻笑一声，道：“酿出‘醉八仙的’醉仙楼广交天下豪杰，只要好酒，来了醉仙楼就是朋友。” “既然在此地遇到，便是缘分，几位朋友过来吧。” 沈知远轻舒一口气，做出邀请，笑道：“梅兄，陈兄，两位姑娘，请。” 梅枕玉见沈知远如此诚意，倒不好拒绝。 风云榜上的十位天骄，只是有那么三两人对他们有些嘲讽，其他人倒还好，没什么敌意。 沈知远身为地主，更是友善，始终在化解争执。 梅枕玉看向陈棠，后者不置可否。 若换做平常，依着陈棠的脾气，早就走人了。 什么狗屁天骄，醉八仙的，他都懒得搭理。 只是，十人之中，沈知远、苏幕遮都要代替琅琊阁出战。 若是酒真有问题，两人因此出了状况，导致琅琊阁败北，牵连到知微，他却不能坐视不理。 相国府敢放出豪言，与琅琊阁约战，轻视江湖风云榜，难道是打的这个主意？ 陈棠跟着梅枕玉朝着凉亭那边行去，准备见机行事。 “梅兄，今日人有点多，若是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多担待。” 沈知远轻声说道。 梅枕玉连忙说道：“沈兄客气了。” “对了沈兄。” 林慕白叫住沈知远，问道：“听说这一次，剑阁不光有一位年轻弟子替琅琊阁出战，连玄帅都亲自过来了。” “是。” 沈知远点点头，笑道：“玄帅毕竟是知微的舅舅，这次过来，也是看看他这位外甥女。” “玄帅来了！”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 众人听到‘玄帅’的名字，都是精神一振，眼神中满是敬佩。 剑宗老阁主的侄子叶玄，多年前，曾手执剑阁令出山，奔走江湖，临时组建成一支北伐军，成为夏江之战的关键！ 在庙堂中，叶玄乃是战无不胜，统帅三军的名帅。 在江湖上，叶玄也是名震一方的宗师强者！ 虽然出身剑阁，不被列入宗师榜，但所有人都知道，叶玄的实力，绝对能排进宗师榜！ 韩岳问道：“对了，沈兄，听说你和北伐军中的宋参军是故交？” “老宋啊。” 沈知远点头微笑，道：“今日刚好约了他过来。” “真的？” “宋参军如今可是北伐军中的红人，在刘道坚刘将军麾下做事，只是二十出头，就坐到这个位置，前途无量。” “宋参军在江湖上也是声名赫赫，两年前的风云榜第七呢。” 由于北伐军起初由江湖中人组建在一起，又在夏江之战中立下大功。 虽然，后来玄帅交权，归隐东山，但北伐军在江湖中仍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受不少江湖人士尊敬。 甚至有传言，北伐军是大夏战斗力最强的军队，甚至还要胜过皇城禁军。 第26章 罚酒 有些江湖人士，想要涉足朝堂，最容易的方法，就是进入北伐军。 但即便是风云榜上的天骄，进入北伐军也不会受到什么优待，都要一步步往上爬，凭借军功晋级。 这位宋参军只是比在场众人大了几岁，却已经在北伐军中担任要职，足见其能力。 若借此机会，与这位宋参军结识一番，将来想要进入北伐军，也是多一个门路。 众人闲聊间，已经有下人陆续拿来一块块玉石。 在众人的注视下，林瑜接过一块玉石，从腰间解下一柄手指长的短刀，刀锋闪着寒光，在她白皙如玉的手指之间跳动，玉屑飞舞。 很快，一个玉杯成型。 陈棠看的清楚，这位‘玉玲珑’林瑜虽然在雕刻玉石，但雕琢的过程中，刀法无比细腻，看似轻柔实则暗藏杀机，于细微之处见真章！ 众人又是交口称赞。 梅枕玉也跟着赞叹几句，却没什么人理会他。 倒是沈知远和那位‘剑谪仙’苏幕遮，偶尔会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微微颔首。 还有来自浣花剑派的‘飞燕子’燕姝，期间曾端过来一些瓜果点心，递给竹凌雪和阿离品尝。 竹凌雪有些受宠若惊，手忙脚乱的拿起几块。 这几位都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天骄，众星捧月般的人物，若非因缘际会，她哪有机会见到。 阿离面无表情，一口不吃。 除了陈棠投喂，她不习惯吃别人的东西。 燕姝也不恼，只是笑笑便回去了。 这番观察下来，十人之中，性格迥异，各不相同。 除了三两个人，其他人对陈棠四人倒没什么敌意。 多数人都当他们不存在而已。 陈棠乐得自在。 梅枕玉却有些如坐针毡，只想着早点喝一杯酒，就告辞离开。 “听说玉笛仙子已经踏入通脉境了。” “啊？那人榜之首的位置，岂不是让了出来？” 人榜与风云榜不同。 风云榜只要年龄达到二十岁，自动下榜。 而人榜，除了年龄上限三十岁，对境界也有限制。 踏入三品通脉境，自动下榜。 到了地榜，天榜，就只对修为有限制，没有年龄限制了。 萧无痕问道：“沈兄哪里听到的消息，你认识玉笛仙子？” 沈知远笑道：“我哪有这么幸运能结识玉笛仙子，是从老宋那里听来的，他与玉笛仙子相识，曾一同前往北乾。” 柳盈袖眼珠一转，道：“我也听说，宋参军与玉笛仙子乃是故交，关系匪浅，曾携手在乾国闹出不小的动静。” 林慕白眉头一皱，随后又恢复如常，道：“江湖上可没传出玉笛仙子与哪位男子关系匪浅，柳姑娘不要乱讲。” “不错。” 萧无痕点点头，道：“应该只是认识，算不上故交。” 柳盈袖见状，轻哼一声，道：“等宋参军来了之后，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不多时，林瑜便雕琢出十二个玉杯玉盏，每一个样式都各不相同，煞是好看。 在场众人，算上陈棠四人，共有十四个人。 十二个玉杯玉盏，明显不够。 萧无痕怪笑一声，故意扬声道：“林姑娘，好像少了两个玉杯啊。” “玉石不够了。” 林瑜淡淡的说了一句。 沈知远道：“无妨，我再取些来便是。” 林瑜摇头道：“不成，手有些酸痛，要歇一歇。” 苏幕遮微微一笑，道：“没关系，我马上要与相国府的人交手，不宜饮酒，切磋之后，有机会再尝。” “有道理，看来我也要忍一忍了。” 沈知远顺势说道，面露惋惜。 如此一来，两人不喝，却刚好让出两个酒杯。 林慕白目光闪烁了下，正在倒酒的手，微微一顿。 “差点忘记，咱们应该等一等宋参军。” 林慕白说道。 “不用管他。” 沈知远摆手道：“咱们喝酒便是，他军中事多，事务繁忙，不一定什么时候过来。” “也好。” 林慕白道：“这酒估计还能剩下一些，到时候封存起来，等沈兄，苏兄大胜之后再饮。” “梅兄，陈兄，两位姑娘，你们来尝尝。” 沈知远朝着陈棠四人招呼一声。 萧无痕道：“来尝尝吧，若不是看在沈兄的面子上，这醉八仙，你们八辈子修行都喝不到！” 梅枕玉原本还想上前，尝尝这传说中的醉八仙。 可萧无痕话说的太难听，他脾气再好，也有些受不住，脸色不禁有些难看，驻足不前。 陈棠原本还担心，沈知远和苏幕遮饮酒误事，见两人不打算喝这酒，他留在这也没什么意义了。 至于醉八仙，他原本就没打算喝。 明知道有问题，就算有入神坐照作为底牌，也没必要尝试。 “酒就不喝了，多谢好意。” 陈棠淡淡说了一句，准备告辞。 梅枕玉也打算离开，不受这档子鸟气。 “谁让你们走了！” 萧无痕脸色一沉，轻喝一声，脚步横移，拦在陈棠四人，目光冰冷，道：“林兄亲自给你倒满了酒，你说不喝就不喝？” “是啊，伱也太扫兴了吧，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 柳盈袖抱怨一声。 陈棠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柳盈袖见陈棠笑容中，隐隐带着一丝讥讽，不禁有些恼火。 陈棠环顾四周，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刚刚这位苏兄，沈兄都说过不喝这酒，你没说他们扫兴，怎么到我这里，就扫你的兴了？” 还敢顶嘴？ 柳盈袖心中大怒，道：“沈兄，苏兄是谁，你也配跟他们相提并论！” 萧无痕缓缓道：“如今是风云榜首的林兄给你们敬酒，你考虑好后果，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其他几个人，有的面无表情，事不关己。 有的面带笑容，看个热闹。 像是苏幕遮，燕姝微微皱眉，似乎对萧无痕的咄咄逼人不太喜欢。 但他们都是风云榜前十的人物，确实没必要因为陈棠这个萍水相逢的人，就得罪萧无痕几人。 “算了。” 沈知远见双方又要吵起来，连忙站出来，打着圆场，道：“都是些小事，大家没必要争吵。” 林慕白微微摇头，沉声道：“沈兄，这件事你别管。” “这人不懂江湖规矩，咱们今天得教教他。以他这个性子，将来到了江湖上，遇到那些手段狠辣的魔头凶人，谁跟他废话？” “这一会，他都不知死了多少回，咱们这是为他好，让他涨点记性。” 停顿片刻，林慕白道：“更何况，醉八仙乃是世间极品，让他吃一杯，是他的福分。” “可是……” 沈知远还要尝试化解此事，却被林慕白打断。 “沈兄放心，我也不为难他。” 林慕白将桌上的一杯酒，推到陈棠面前，道：“你坏了沈兄的书帖在先，而后又不懂江湖规矩，你自罚一杯，我放你离开。” “否则，你走不出这个院子。” 林慕白说的轻描淡写，可配上他的身份名气，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萧无痕轻哼一声：“自罚一杯，真是太便宜他了！” 沈知远轻叹一声。 若只是自罚一杯，倒也没什么。 退一步，忍一口气罢了。 陈棠面无表情的来到桌前，端起那杯酒。 “早这样不就得了。” 萧无痕见状，冷笑一声。 陈棠直视林慕白的双眼，面对这位风云榜首，没有半点闪躲，淡淡的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江湖规矩，但在我这里的规矩就是……” “我不想喝的酒，天王老子来敬也没用。” 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陈棠手掌一翻，将那杯装满‘醉八仙’的极品美酒，缓缓倒在了地上！ 第27章 故人重逢 别说这‘醉八仙’可能有问题。 就算没问题，林慕白这样逼他喝酒，陈棠一口都不会喝。 没将这杯酒，泼在林慕白的脸上，已经是看在琅琊阁的面子上。 毕竟铸剑山庄的事还没解决，陈棠不想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惹事，闹出太大的动静。 只是，他的这个举动，落在众人眼中，却无异于当众给了林慕白一巴掌！ 且不说，醉八仙有多么珍贵，寻常江湖人想要饮一口，都不可得，陈棠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重要的是，这是林慕白给陈棠斟的一杯酒。 刚刚也是给他的一个台阶。 结果，这人自己将台阶给撤了！ 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梅枕玉神色凝重，暗呼不妙。 他虽然不喜欢萧无痕几人的嘴脸，却也不敢当众干出这种事来。 这几乎没有什么回旋余地了。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韩岳摇了摇头。 这人可真是闯了大祸，将林慕白得罪惨了。 沈知远轻叹一声，面露苦色。 事情好像有点失控，不太好办了。 倒是‘飞燕子’燕姝看着陈棠的眼神，多了一丝欣赏。 江湖上的年轻一辈，敢当众这样拂林慕白面子的人，恐怕没有几个。 这人倒是有几分骨气，胆魄过人，不像某人。 想到这里，燕姝偷偷白了苏幕遮一眼。 “好，很好。” 林慕白眯了眯眼，反而笑了一声，连连点头。 “哎呀。” 苏幕遮身形一动，闪身挤在两人中间，有些责备的对陈棠说道：“陈兄弟，你怎么如此不小心，这酒倒了多浪费呀。” 燕姝闻言，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他还在这装模作样，插科打诨，跑过来装好人。 这是浪费的事吗？ “看来林某久不出手，江湖上什么人，都敢在我面前撒野了。” 林慕白低声轻喃，望着左手握着的长剑。 似乎感受到他的心意，剑身微微颤抖，争鸣不已，几乎要离鞘而出！ 凉亭之内，泛起一丝肃杀之意，温度骤降！ 在场众人脸色一变。 梅枕玉心脏砰砰乱跳，额头见汗，强顶着压力，上前一步，站在陈棠身边，同时握住腰间长剑，准备随时拦住林慕白。 只有陈棠神态自若，仿佛感受不到威胁。 双方这个距离之下，只要林慕白敢动手，他敢保证，林慕白连剑都拔不出来！ “林兄息怒，看在我的面子上……” 沈知远上前一步。 可他话没说完，再度被林慕白打断，道：“沈兄，我已经很顾及你的颜面了，若非如此，此人焉能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 “杀鸡焉用牛刀。” 萧无痕冷笑一声，道：“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无名鼠辈，给脸不要，今日就让我给他个教训！” “什么事，这么热闹？”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身穿铁甲的青年走了进来，双臂修长有力，脸上棱角分明，眼神坚定深邃，年纪不大，却透着一股经历风霜洗礼的沉稳干练。 来人气场强大，身上仿佛有种独特魅力，隐隐显露出领袖群雄的气质。 “老宋，你来啦！” 沈知远见到来人，轻舒一口气，连忙转开话题，招呼一声。 陈棠也朝此人望去。 一见之下，不禁微微一怔。 这位却是熟人。 虽然一年多没见，这位身上气质变化不小，但陈棠还是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众人听见‘老宋’这个称呼，都猜出来人身份。 原本还坐着的纷纷起身，林慕白几人也收剑而立，神色一正，纷纷拱手道：“见过宋参军。” “既然你们认得他，我就不介绍了。” 沈知远笑道：“这几位都是风云榜上的翘楚，这位是风云榜首‘千影剑’林慕白……” 林慕白再度朝着这位宋参军微微拱手，面带微笑。 “这位是琴韵剑心，东方清。” 沈知远还没介绍完，这位宋参军突然见到人群中的一人，先是愣了下，随后眼前大亮。 宋参军面露欣喜，大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陈棠的小臂，大笑一声：“哈哈，陈兄弟，居然在这里碰到你了！” “宋大哥，别来无恙。” 故人重逢，陈棠心中也很是高兴。 这位宋参军，却是他下了雪山，与宇文黑狗、独孤倾城、长孙惊人三人闯荡江湖时，结交的那位宋武。 当时，与宋武同行的，还有玉笛仙子。 临别前，几人相互之间，都大概猜出对方的底细，却并未多问。 陈棠只知道，宋武来自南夏军中。 如今看上去，似乎官位不低，在北伐军中混的风生水起。 两人这两句话，听得周围众人差点惊掉下巴。 林慕白、萧无痕几人的脸色，更是极为精彩，夹杂着震惊、不解、茫然、甚至还有一丝悔意…… 这两人看上去，可不是普通的寒暄。 这位宋参军来到院子里，甚至都没跟沈知远打招呼，就直奔陈棠冲过来了。 脸上的那种喜悦，也不是伪装出来的。 “陈兄弟，你怎么会在这？” 宋武笑道：“之前我得到消息，还以为伱已经葬身东海。直到前些日子，遇到玉笛仙子，听她提起你，我才知道你已经来了南夏。” “前些日子我还在想，不知什么时候能与你见上一面，没想到今天就遇到了，哈哈！” 旁边众人听得又是心中一惊。 什么意思？ 这个陈棠，还认识玉笛仙子？ 两人什么关系？ 玉笛仙子怎么会主动提起他？ 陈棠简单将来到南夏之后的事，说了一遍，略过关于山林中杀禁军和铸剑山庄之事。 陈棠问道：“宋大哥，你怎么会来这边，也是来看相国府和琅琊阁约战的？” 宋武摇头道：“军务繁忙，我哪里有这个功夫。我所在的军营，就在京城附近，我与知远又是老朋友了，就抽空过来看看他。” 另一边，沈知远叹息一声，幽幽的说道：“你们两个手拉手聊了半天，终于想起我了吗？” “哈哈！” 宋武大笑一声，抬手锤了一下沈知远的胸膛，道：“少来这套！” 停顿片刻，宋武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收起笑容，转头看向旁边众人，目光在林慕白几人的身上掠过，缓缓问道：“刚才哪个说我陈兄弟是无名鼠辈，给脸不要？” 第28章 提鞋都不配！ 宋武本身就是出身江湖，曾是风云榜前十的高手。 林慕白、萧无痕几人的这层身份，在他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一年多不见，宋武身上还多了几分军营沙场中的铁血杀伐之气，气场强大，几乎压得在场众人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众人一时间被震慑住，无人应答。 萧无痕更是心虚，不敢与宋武对视，目光闪躲。 宋武目光微凝，再度问道：“怎么，敢说这种话，没人敢应吗！” 倒是林慕白深吸一口气，轻咳一声，道：“宋参军，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 “是你说的吗？” 宋武目光一转，直接将其打断，盯着林慕白问道。 “不，不是……” 林慕白气势被其所摄，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宋武道：“不是，就站在一边去，没你的事。” 林慕白被一句话怼回来，胸口一滞。 萧无痕见状，鼓起勇气，大声道：“是我说的又怎样！他无门无派，在江湖上也没什么名号，怎么就不是无名鼠辈了！” “不怎样。” 宋武看着萧无痕，微微冷笑。 那种眼神，好像是在嘲笑萧无痕，居然吓成这个样子，刚刚都不敢应声。 这里毕竟是琅琊阁，不论宋武什么身份，都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大打出手。 只是，萧无痕刚才被宋武的气势吓住，才没想到这一层。 紧接着，宋武话锋一转，道：“不过，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说他是无名鼠辈！在他面前，你连提鞋都不配！” 这话说的极重，完全没有给萧无痕留一点颜面。 在场众人都听得暗自皱眉。 在众人想来，是因为宋武与陈棠关系好，才会如此维护他。 就连沈知远都是这般想的。 但宋武自己知道，陈棠在北乾做过的那些事，随便一件拿出来，都足够吓死这群风云榜上的年轻人！ 在北乾，狮虎罗汉，魔刀陈棠这个名号，都快成了禁忌！ 那屠蛟之举，借这些人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去干。 当然，这种事涉及陈棠的来历，宋武自然不会当众说出来。 陈棠有些惊讶的看着宋武。 许是在军营中摸爬滚打，沾染了不少军中将士的习气，宋武的脾气明显暴躁了些。 这种话，在之前不太可能从他口中说出来。 而且，宋武出现之后，便已经完全掌控了局势。 “咯咯。” 柳盈袖媚笑一声，道：“宋参军息怒，我们不知这位陈兄弟你是的朋友，所以才有些误会。” “风云榜上的人，何时变得如此势利。” 宋武道：“不是我宋某人的朋友，你们就想仗势欺人？” 林慕白轻咳一声，沉声道：“宋参军，此事确实另有缘由，是非曲直，不妨听我说一遍，再下论断。” 林慕白便将陈棠擅自续写沈知远书帖之事，而后又扫了大家的兴，不肯喝酒之事，讲述一遍。 宋武听完，淡淡的说道：“这么点小事，以我对知远的了解，他绝不会追究。” “宋参军猜中了。” 燕姝笑盈盈的说道：“这件事，沈兄一开始就并未在意，倒是有些人看人家无名无号，没有门派，以为人家好欺负，才追着不放。” 萧无痕有些恼怒的瞪了燕姝一眼。 他的这点心思，大家心知肚明，只是碍于面子，不愿点破罢了。 如今，被人当众戳穿，顿感颜面尽失。 宋武看向林慕白、萧无痕二人，道：“今日我宋武就在这，刚刚谁要罚我陈兄弟喝酒，我来替他喝！” 众人沉默不言，没人接话。 逼人喝酒这种事，说开了，无非就是借着身份，或是依仗权力，或凭着拳头足够大，以势压人。 享受那种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感觉。 对方若是喝了这杯酒，就算是屈服于自己，矮了一头。 在场这几位，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敢逼宋武喝酒？ 林慕白毕竟是风云榜首，沉吟片刻，微笑道：“这件事，是我处理的不妥，我自罚一杯，给这位陈兄赔不是，也望宋参军息怒。” 说罢，林慕白端起桌上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林慕白又重新端起一杯酒，道：“这是我从江州带来的‘醉八仙’，宋参军来的正好，咱们痛饮一番，此事就此揭过，参军意下如何？” 宋武来到凉亭的石桌前，望着桌面上斟满的十几杯酒，突然笑了笑，道：“尽是些欺软怕硬之辈，有什么可喝的！” 说罢，宋武单手抬住石桌的边缘，内气迸发，猛然发力，大喝一声。 轰隆隆！ 这张石桌，竟被宋武单臂掀了起来！ 桌面上的玉杯玉盏，装有‘醉八仙’的酒坛，尽数跌落，碎了一地，酒气冲天。 在场众人脸色一变。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这位宋参军。 看上去年纪不大，行事竟如此霸道，直接掀了桌子！ 今天都别喝了！ 沈知远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满脸无奈。 他知道这位的脾气。 宋武这是动了真怒，只是在琅琊阁，又不好动手伤人，只能拿石桌撒气了。 只是这一下，显示出来的力气，着实惊人。 在场都是风云榜上的高手，却没人能做得到。 陈棠早就观察到。 一年多没见，宋武的修为提升不小，已经从五品修炼到四品开窍境，两侧太阳穴高高鼓起，这是开窍境大成的标志。 他不禁回想起当日在北乾，与宇文黑狗四人联手围攻宋武的一幕。 他们四人都是年轻一辈的高手，联手都无法伤到他分毫，足见其手段之高明。 而且，宋武不仅战力不俗，还精通追查、陷阱、机关等手段。 光是这份才能，就秒杀同辈了。 也怪不得，他在北伐军中能平步青云。 林慕白没想到宋武如此不留情面，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是人都有三分火气。 这位宋参军来头再大，地位再高，他也不想热脸去贴冷屁股。 宋武不以为意，一手拽着陈棠的手臂，一手抓住沈知远的手腕，道：“走，今日难得高兴，咱们换地方喝个痛快！” “这里有客人，我不好……诶，伱别硬拽啊！苏兄，帮我照顾一下……” 沈知远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就被宋武硬生生拖走了。 苏幕遮有些无语。 他们倒是痛快了。 宋武掀了桌子就跑去别处喝酒快活去了，留下一片狼藉。 沈知远一走，苏幕遮作为苏氏的人，只能打起精神，笑脸相迎，安抚一下众人的情绪。 第29章 玄帅 琅琊阁后山。 翠峦叠嶂，林木葱郁，溪水潺潺，一男一女悠然漫步其间。 男子穿着一袭玄袍，已过中年，双目炯炯有神，鼻梁高挺，眉宇之间蕴含着文人书生的儒雅与沙场征战将领的刚毅。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融合，形成一种独特的魅力。 玄袍男子身边的美妇，看着像是二三十岁，步履轻盈，举止端庄，秀发乌黑，容颜清丽脱俗，肌肤胜雪。 但女子眼角的细微皱纹，倒是印证了她的实际年龄可能要偏大一些。 两人并肩而行，轻声细语的闲聊着，颇为亲密，却又不像是夫妻。 这位美妇正是江湖人称‘巾帼无双’的叶韬元，三品通脉境，也是沈知微的母亲。 至于这位玄袍男子，乃是闻名天下，名震江湖，人称‘玄帅’的叶玄！ 叶韬元轻声道：“其实这次的事，让灵运这孩子自己过来就行，你不用亲自跑一趟的。” “你不想我，我可想来看看你。” 叶玄侧目，目光柔和。 两人只是堂兄妹。 老阁主无子，将叶玄视若己出，小时候，叶玄也是与叶韬元一起长大的。 两人之间的感情，甚至还要好过亲兄妹。 叶韬元却不领情，轻哼一声，道：“你少来了，能让堂堂‘玄帅’亲自下山跑一趟，肯定有什么要紧的事。” “第一要紧的事，当然是看看你们母女。” 停顿少许，叶玄继续说道：“至于第二件，却是叔父有些放心不下。” 提到老阁主，叶韬元脸色不太好，似乎对当年之事，仍是耿耿于怀，淡淡道：“有什么放心不下的，琅琊阁这边，年轻一辈中，有幕遮，知远出手，剑阁还有灵运，没有败的可能。” 叶玄能感受到叶韬元的情绪变化，心中一叹。 因为当年之事，叶韬元再没回过剑阁。 他们父女二人，就没见过面。 叶韬元夫君惨死，子女失踪，几乎是家破人亡，她心中有怨恨，都是人之常情。 此结难以化解。 听说失踪的知微回来，叶玄才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让他们父女二人和好的契机。 叶玄道：“灵运已经修炼到开窍境，他的战力是不错的，但毕竟只是在剑阁修行，不曾经历太过生死。” “你也知道，切磋论武是一回事，若是生死相争，又是另一回事了，不确定的因素太多，灵运还是欠缺一些历练，而且……” 叶玄略有停顿，才轻声道：“叔父跟我说过，宫中有高人。” “嗯？” 叶韬元神色一动。 她知道父亲的性情，为人洒脱，放荡不羁，可这种话绝不会乱讲。 能被父亲称作高人的是什么修为？ 此人又是谁？ 怎么之前从未听说过？ 叶韬元心头一紧，问道：“伱是说，这次与相国府的约战，琅琊阁可能会败？” “不知道。” 叶玄摇头道：“叔父只是有些担心，所以才让我带着他的手书，下山赶过来。” “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便拿出他的手书，将知微带到剑阁去。不论是圣上还是相国，都拿他没什么办法，此事只能作罢。” 有些话叶玄没说，但叶韬元心中明白。 真到了那一步，多多少少会对剑宗的名声有些影响。 叶玄试探着说道：“其实，当年之事，并非是叔父不出手，而是另有隐情，他……”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不提了。” 叶韬元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提及旧事。 叶玄有些无奈，叹息道：“你啊，多少年过去了，还是这个脾气。” “还说我呢。” 叶韬元反击道：“你们父女的关系，都多少年过去了，还不是那样？” “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我身上了！” 叶玄佯怒。 叶韬元莞尔，眼眸明亮，看了叶玄一眼，道：“不过，我听说人家这次回来之后，就找你去了，怕你担心，跟你报个平安。” 提及此事，叶玄不满道：“什么报平安，她就是告诉我一桩秘事，说完人就走了，都没想着留下来，陪我吃一顿饭。” “而且她说的事，其实叔父已经有所察觉了。” 叶韬元笑道：“你知足吧，跟你说事是真，报平安也是真的。否则，她又何必亲自去见你。” 叶玄似乎想到什么，神情流露出几分追忆，几分懊悔，几分痛苦，轻喃道：“终究还是我对不住她母亲。” “当年的事，你也没办法。” 叶韬元叹息一声。 叶玄摇头道：“就因为我，她对天下男子都不信任，更不愿接触，只想一心练武。如今二十二，还是孤零零一个人，闯下好大的名气，又有什么用？” “谁说的。” 叶韬元道：“我听说，她与北伐军的一位参军就走的蛮近。” “不对。” 叶玄摇头道：“我试探着问过她，提到宋武，她都没什么反应，不过……” 叶玄欲言又止。 “什么？” 叶韬元问道。 叶玄道：“这次她从海外回来，确实与往常有些不同，她有些时候竟会独自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韬元笑道：“那可能是有心上人了，若有机会，我帮你问问她。” “嗯。” 叶玄道：“她确实提过一个人，说是自己在海外被人所救，但我想要细问，她又不肯说了。” “话说回来，北伐军的那个宋武确实不错。” 叶玄道：“我见过此人，虽然出身低微，但风骨奇伟，胸怀抱负，雄杰大度，且恩怨分明，将来必成大器。” “哦？” 叶韬元倒是有些惊讶。 她这位堂兄眼光极高，说话直来直去，不太中听。 小时候，她可是没少被堂兄打击。 她很少见到，叶玄对一个年轻人有这么高的评价。 叶韬元又问道：“比你在北伐军，带出来的那位部将刘道坚如何？据我所知，这位宋武现在就在刘道坚手下做事。” 叶玄沉吟道：“刘道坚勇武过人，足智多谋，这是他的优点。但他好谋无断，性格多疑，且反复无常，不宜重用。” 叶韬元道：“据我所知，刘道坚如今在北伐军中，地位极高，王孝伯倒是很器重他。” 两人边走边聊，就在此时，远处的一座院落里，跑出来三个人。 中间那人身穿铁甲，左右手各拽着一人，大笑一声，三人极是开心，并肩朝着远处行去。 “中间那人好像就是宋武。” 叶韬元目光微凝，道：“旁边的是知远，另一个是谁？” 叶玄双耳一动，似乎听到什么，道：“走，去那边看看。” 第30章 心机 院子里，凉亭下。 林慕白面沉如水。 萧无痕脸色难看，愤愤不平，嘴里埋怨个不停。 其他几人心中也不太痛快。 陈棠刚刚只是扫了林慕白一个人的兴，结果跑来一个宋武，直接将桌子掀了。 醉八仙洒落一地，几人满心期待，却落了个空。 “可惜可惜，太浪费了。” 韩岳砸着嘴唇，唉声叹息。 柳盈袖哼了一声，道：“这下大家都没得喝喽。” “大家消消气。” 苏幕遮尽量安抚着众人的情绪，道：“毕竟谁都没想到，那位陈兄与宋参军是好友，宋参军的脾气也确实大了些。” “这事起因就怪他！” 萧无痕轻哼一声：“他坏了沈兄的书帖，我们替沈兄出头，才跟他起了争执。” “是是是。” 苏幕遮附和道：“沈兄夹在中间，也是为难，咱们体谅一下。” 萧无痕继续抱怨，道：“这个宋参军黑白不分，还说咱们仗势欺人，以大欺小，他还不是仗着参军的身份来压制咱们？” 其他人沉默，没接他的话。 萧无痕反应极快，顺势看向林慕白，问道：“林兄，你说是吧？” 林慕白‘嗯’了声，随便应付一下。 萧无痕又道：“刚刚宋参军还说什么那个陈棠与玉笛仙子相识，我看他就是吹吧。” 林慕白略作沉吟，转头看向一旁的东方清，问道：“东方姑娘，玉笛仙子曾在天音谷修行，她是个怎样的人？” 东方清摇头道：“玉笛师姐多是独来独往，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与什么男子走得太近。” 萧无痕道：“你看，我就是说吧！玉笛仙子什么人，怎么结识陈棠那种无门无派，甚至连江湖名号都没有的人。” “人的名，树的影，咱们江湖儿女行走江湖，名号就是咱们的门面。” 燕姝在一旁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人都走了，你在这吹什么呢？ 方才人家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厉害？ 她刚要出言讽刺几句，便感受一道目光看过来。 苏幕遮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苏兄，诸位少侠，在下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陈棠已经走了，梅枕玉自然待不下去，准备带着竹凌雪和阿离离开。 “梅兄慢走。” 苏幕遮正准备送一下梅枕玉三人，却突然一怔，问道：“那个叫什么来着，跟在陈兄身边的那位姑娘，她去哪了？” 苏幕遮只记得，陈棠身后还有一位少女。 但此刻，不论他怎么努力去想，都想不起这少女的名字，这个少女的模样他都一点想不起来了。 在场都是风云榜上的高手，但没有人发现，阿离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梅枕玉倒不算意外，道：“可能刚才跟着陈兄走了吧。” 将梅枕玉、竹凌雪二人送到院子门口，苏幕遮正要转身回去照拂一下其他人，却见到不远处走来一男一女。 女子他较为熟悉，乃是叶韬元，他叫叶姨。 旁边的那位男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苏幕遮努力想了想，隐隐记得应该在他很小的时候，见过这位男子一面，此人好像是…… “玄帅？” 苏幕遮思忖这一会儿，两人已经来到近前，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眼神中满是期待，心脏砰砰乱跳。 叶韬元摇了摇头，对着叶玄打趣道：“还是你的名气大，这小辈见到你之后，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了。” “叶姨。” 苏幕遮回过神来，连忙对叶韬元抱拳见礼。 叶韬元方才那番话，也意味着，他说中了！ 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组建北伐军，百战百胜的‘玄帅’叶玄！ 叶玄看着苏幕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听到院子门口的动静，凉亭附近的众人纷纷看过来。 玄帅？ 苏幕遮的声音，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玄帅来了！ 林慕白、东方清、韩岳众人连忙朝这边跑来，看到门口那位身穿玄袍，散发着特殊气场的玄袍男子，都是心神大震！ 叶玄当年征战之时，在场这些后辈都还没出生。 后来，叶玄交权，归隐东山，鲜少踏足江湖。 别说其他门派的这些年轻人，就连出身苏氏的苏幕遮，也只是在小时候，机缘巧合下见过叶玄一面。 叶玄在这些年轻人心中，如同战神一般！ 剑宗年事已高，更像是神仙中人，虚无缥缈。 而玄帅，在众位年轻人的心中，显得更加真实。 叶玄的一生，对众人来说，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于江湖之上，纵横无敌。 为保大夏子民，不受异族铁蹄践踏，在江湖中临时组建起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立下不世之功！ 而后，又毫不恋权，归隐山林。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些年来，叶玄久不出山。 但不论是庙堂还是江湖，处处都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 江湖中，剑锋所指，所向无敌，一呼百应。 到了庙堂之上，还能呼风唤雨，出将入相！ 年轻一辈中，谁又不向往这样的经历？ 更何况，叶玄来着东山剑阁。 而风云榜和天地人三榜，都出自剑阁。 “真的是玄，玄帅？” 韩岳还有些不敢相信，磕磕绊绊。 林慕白已经上前，神色恭敬，躬身行礼，道：“晚辈庐山剑派林慕白，拜见玄帅。” “晚辈天音谷东方清，拜见玄帅。” “晚辈水月刀门萧无痕，拜见玄帅。” 这些年轻人，刚才一个个眼高于顶，可在叶玄面前，都开始老老实实的介绍自己。 之前他们在乎的江湖名号，在叶玄面前，都不敢提了。 在玄帅面前，说自己是什么风云榜首，无痕刀这类名号，简直就是自取屈辱。 林慕白注意到叶玄身边的叶韬元，最先反应过来，他连忙又躬身行礼，道：“拜见叶女侠。” 其余人也纷纷上前行礼。 叶韬元点头笑了笑，对着叶玄介绍道：“这些都是风云榜上的天骄，伱应该都听说过吧。” 叶玄神色淡定，只是点了点头。 “你们刚才在吵什么？” 叶韬元问道。 苏幕遮反应极快，笑道：“叶姨，没什么事，都是些小误会，已经过去了。” “那就好。” 叶韬元点点头。 旁边的林慕白突然开口道：“此事都怪我，惹恼沈兄的朋友，也扫了大家的兴，实在对不住。” 苏幕遮闻言，却皱了皱眉。 林慕白不说话，本来这事就算过去了。 当着叶姨和玄帅面前，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恐怕还要再生波澜！ 第31章 有眼无珠！ 苏幕遮虽然与林慕白同为风云榜前十的人，但实际上，平时没怎么接触过。 桃花坞在吴州，林慕白所在的庐山剑派在江州。 苏幕遮见林慕白如此心机，对他便生出几分厌恶。 萧无痕原本没打算说话。 此刻心中一动，打起了主意，道：“这事根本就不怪林兄，正好叶女侠和玄帅在这，咱们让两位前辈评评理，是非黑白，自有公论！” 燕姝早就对此人看不上眼，听到这里，对其更加鄙夷。 本来就是小辈之间的争执冲突。 实在论不明白，到最后，大不了下场比划一场，切磋一番。 输了就认栽。 像是萧无痕这种，背后跑到长辈面前告状，最是令人不齿。 燕姝轻笑一声，道：“呦，没想到萧兄还懂得这一手，都会在背后告状了，佩服佩服。” 萧无痕脸色一红。 他也知道这事干得丢人。 但眼前这位是创建北伐军的玄帅。 就算已经离开北伐军，在军中也有着极大的声望。 那个宋参军再厉害，还敢在玄帅面前嚣张？ 萧无痕就是想借玄帅之威名，给宋武一个教训！ 叶玄兄妹两人对视一眼。 两人这个年纪，见多识广，这几个年轻人之间的小心思，哪里瞒得过他们。 两人不动声色，叶韬元道：“说说倒也无妨，人家远道而来，作为本家，总不能让客人受了委屈，还无处诉说。” “左右无事，萧无痕，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到叶韬元的肯定，萧无痕心中大定，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燕姝，才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述一遍。 这件事众人都看在眼中，他倒也不敢添油加醋。 只是描述的过程中，自然将自己和林慕白说的很是无辜。 说罢，萧无痕道：“宋参军如此霸道，蛮不讲理，我忍一忍没什么。只是他毕竟是北伐军的将领，此事若传出去，就怕对北伐军的名声有影响。” 萧无痕说的过程中，林慕白就在观察叶玄二人的神色。 从始至终，两人都是波澜不惊，面无表情，看不出一点喜怒倾向。 等萧无痕说完之后，叶玄道：“此事起因是沈知远的半篇书帖？” “是。” 萧无痕本想算计宋武，但叶玄一句话，就将此事扯了回来。 叶玄道：“那张书帖拿过来我瞧瞧。” 萧无痕连忙转身，来到书桌前，将那张书帖拿过来，递到叶玄面前。 他指着心疾首的说道：“玄帅您看，沈兄的半篇《临河序写得多好，结果被那个陈棠给毁了！” “嗯？” 叶玄随便扫了一眼，目光却突然定住，轻咦一声。 叶韬元见叶玄神色有异，也凑上前，盯着看了一会儿，脸上惊奇之色越发明显。 叶玄看着萧无痕，淡淡问道：“你认为下半篇的字，毁了这幅书帖？” “这……” 萧无痕听出来叶玄话里有话，目光闪躲，支支吾吾。 燕姝在一旁拱火道：“怎么，现在不敢承认了？” 萧无痕受不得激，心中一横，扬头道：“我说的又没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下半篇写的这哪叫字啊，狗爬的都不如。” 叶玄又看向其他人，问道：“还有谁认为，这幅书帖被下半篇的字给毁了？” 当时这幅字，众人可都看在眼中，与萧无痕有着同样的想法。 只是，此刻众人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都选择默不作声。 叶玄目光落在林慕白身上，问道：“你呢？” 林慕白强笑一声，道：“晚辈，晚辈当时没怎么看清楚，不太了解，还望玄帅指点。” 叶玄没搭理他，对萧无痕道：“你再看看下半篇字。” “这有什么可看的？” 萧无痕一头雾水。 字写得这么丑，再看一会，就能变得好看了？ 他抖了抖手中的书帖，盯着下半篇的字迹看了过去。 最初还没什么，只是觉得写得太过潦草，不知所云。 但多看几眼，便有了些许变化。 这些字迹的笔画变幻莫测，如龙飞凤舞，笔意洒脱，起伏连绵，到最后近乎癫狂，似乎在疯狂宣泄着什么。 再看几眼，感官又是一变！ 那一个个字迹，宛如征战沙场的铁骑，所向披靡，发出一阵阵怒吼，声势骇人！ 恍惚之间，萧无痕仿佛被带入了一片尸山血海的战场上，耳边尽是厮杀血战的将士，血气冲天。 萧无痕只是内丹境，置身于战场之上，面对四面八方的长矛利刃，面对迎面而来的铁骑洪流，感到自己无比渺小脆弱，随时都可能被撕碎！ 院子里的众人看着萧无痕，都是面露惊疑。 捧着书帖的萧无痕，此刻已经是满头大汗，浑身颤抖，神色恐惧，不知正在经历什么。 “萧兄！” 林慕白轻喝一声，想要将他唤醒。 萧无痕浑身一哆嗦，猛然惊醒过来。 他一脸惊恐，想要将手中的书帖扔下。 但慌乱间，又看了一眼。 书帖上的一道道笔画，犹如无数利刃，竟从书帖中飞了出来，化为滚滚无尽的锋芒，几乎要将他切割成碎片！ 如果说，沈知远的字迹是入木三分，力透纸背。 但下半篇的字迹，便如同纵横沙场的铁骑洪流，跃然纸上的刀光剑影，扑面而来！ 萧无痕瞳孔剧烈收缩，眼前只剩下一片炽盛的刀光！ “啊呀！” 萧无痕浑身大震，突然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双眼，神色痛苦！ 见到这样的变故，众人都是心头一惊。 “萧兄，你怎么样？” 林慕白连忙搀扶住萧无痕，渡过一缕内气，沉声道：“让我看看。” 随着萧无痕的手掌缓缓移开，众人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萧无痕紧闭着双眼，几道猩红的血迹从他的眼睛，缓缓流淌出来，触目惊心！ 众人一脸惊容，下意识的看向叶玄。 叶玄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说道：“有眼无珠！” 众人心头一颤。 直到此刻，才意识到，那副书帖上大有文章！ 有眼无珠这四个字，不仅仅是指萧无痕，更是给了在场众人当头一棒！ 叶韬元上前，顺手将萧无痕扔出来的书帖接过来，看着苏幕遮问道：“知远看过这书帖没？” “他……没仔细看。” 苏幕遮迟疑了下。 叶韬元似乎有些不满，道：“旁人看不出名堂也就罢了，知远在书剑堂修炼墨韵武道，还看不出这半篇字迹的厉害？” “你带着这幅书帖过去找他，让他收藏起来，好好参悟。” “好的叶姨。” 苏幕遮连忙应下来。 他本来就不想搭理这群人，正好趁这个机会离开。 叶玄看向众人，淡淡的说道：“这幅书帖的前半篇，只是寻常，因为后半篇的续写，才将这幅书帖提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说毁了这幅书帖的人，再好好修炼几年吧。” 林慕白几人一脸难堪，却无人敢反驳。 说罢，叶玄不再理会众人，转身离去。 将要离开院子的时候，他脚步微微一顿，侧身问道：“方才说，写这篇字迹的人叫什么？” 梅枕玉在一旁看到这番变化，早已是心神激荡，闻言连忙说道：“他叫陈棠！” 叶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第32章 神秘符号 “原来是他，怪不得。” 离开那个院子后，没走多远，叶玄才轻喃一声。 叶韬元有些意外，问道：“堂兄认识此人？” “只是听说过。” 叶玄道：“每年剑阁评定风云榜的时候，也会关注一下北乾、寒域各地的一些消息。” “这个陈棠不到二十岁，便在北乾掀起不小的波澜，被北乾朝堂和玄天教追杀，为横死的元青山复仇，在青州大开杀戒，屠灭两座玄天观，最后斩杀一条幼蛟，被真龙追杀，坠海身亡。” “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而且来了大夏。” 叶韬元听得暗暗咋舌，面露惊讶。 若非这些话从叶玄口中说出来，她绝不敢相信，这些事会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干出来的。 “此人命这么大，被真龙追杀，坠入东海都能活下来。” “东海，东海……” 本来只是叶韬元一句无心之言，叶玄却心中一动，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年纪不大，怎有这么大本事？” 叶韬元有些不敢相信。 叶玄思绪被打断，便想不起方才的事，思忖片刻，语出惊人：“若是我没猜错，他应该是武帝传人。” “啊！” 叶韬元脸色一变，惊呼出声，问道：“武帝还活着？” “不知道。” 叶玄摇了摇头，道：“我曾询问过叔父，他对此只是笑而不语，只字不提。当然，也有可能武帝已经死了，此人是他临死前收入门下的弟子。” “你怎么猜到他是武帝传人？” 叶韬元又问。 叶玄道：“就是刚刚那半篇字帖。” “那半篇字帖写得极其肆意狂放，直抒胸臆，将自身的武学神韵，透过字迹完全显露出来！那种征战沙场的铁血，纵横无敌的气势，投鞭断流的豪情，只有武帝才有如此刀意！” “那萧无痕什么层次，硬扛武帝刀意，瞎眼已经算是轻的了。” 叶韬元感到有些惊奇，问道：“按照堂兄所言，此人刀法已到神境？” “不错。” 叶玄点头。 “可这怎么可能？” 叶韬元道：“正常来说，想要将武学修炼到神境，需要长年累月的修炼参悟，一般来说，武者要到通脉或是先天才可能触及神境。” “除非是宗师强者，开了泥丸宫，入神坐照，很容易便能将一门武学参悟到神境，可此人还不到二十岁啊。” 叶玄沉吟道：“这一点，确实不合常理，不知武帝在他身上使了什么手段，才造就出这样一个旷世奇才。” “更加难得的是，此人的字迹中，不光蕴含着武帝刀法，还隐隐磨砺出属于自己的刀意，走出了自己的道。” “虽然未成气候，却已初露锋芒。” 叶韬元若有所思。 她闭上双眼，回想自己刚刚看到那副字帖的一幕。 那副字帖好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个样貌模糊的青年，站在书桌前，挥毫泼墨，明明手中执笔，可胸口一团璀璨夺目的刀光，仿佛要透体而出，横在天地之间，万古不灭！ 叶韬元睁开双眼，轻舒一口气。 过了半响，她突然笑了一声，道：“话说回来，他的字迹，总是难看了些。” “不然。” 叶玄摇了摇头，道：“此人落笔就能看出，明显没有什么书法基础，但却误打误撞，无限接近沈伯伯曾提过的‘草书’。” “草书？” 叶韬元听出，叶玄口中的沈伯伯是指沈逸少。 但对于‘草书’，她却从未听说过。 叶玄道：“沈伯伯与叔父闲聊之际，曾提过一次。草书笔势相连，字形狂放多变，师于物，德于心，悟于象。” “沈伯伯也只有大醉之后，乘兴挥毫，才能写出这种‘草书’，乍一看字迹潦草，甚至分辨不出写的什么，可只有书法高人，方能透过字迹，感受出里面的气势、意境和种种情绪。” “如果说，知远的上半篇，算是武学的知其形，通其变。陈棠的下半篇，就是得其神，通其意了。” 停顿了下，叶玄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沉思不语。 “怎么了？” 叶韬元问道。 叶玄道：“不过，此人笔下有些地方，确实透着古怪，我这一路走来，始终没想明白。” “像是若合一契的‘契’字，他便用了一个奇怪的笔画，不属于任何字体，倒像是某种神秘符号，蕴含某种道理规律，怪哉怪哉。” 叶韬元笑道：“被你说的有些好奇了，我都想看看，这个年轻人究竟什么样。” 叶玄道：“倒也不急，此人既然在琅琊阁，早晚能见到。” 叶韬元突然心中生疑，问道：“他毕竟是武帝传人，如今又出现在琅琊阁，会不会有什么图谋？相国府莫不是准备请他出手？” “关心则乱，韬元你多虑了。” 叶玄微微一笑，道：“见字如面，知远的字迹，能看出他温和谦虚的性格。而此人的字迹，能看出他洒脱不羁，豪爽磊落的性情，他绝不会听命于夏道自这种人。” “更何况，他刚才与知远、宋武并肩而行，极为亲近，你信不过他，还信不过知远吗。” “也对。” 叶韬元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一处山崖旁，叶玄驻足，眺望远方的云雾，道：“这位可是个狠人，胆大包天，在北乾干出好几件惊世之举，如今来到大夏，不知会在江湖上掀起多大波澜。” 叶韬元道：“他年纪不大，修为应该不高，不会闹出太大动静吧？” “这可难说，他在北乾的时候，修为更低。而且，按照我的推测，即便是在大夏的年轻一辈中，能胜过他的也是屈指可数。” 叶玄感慨一声：“后生可畏啊。” “评价这么高？” 叶韬元惊讶。 不到半天，叶玄对两个年轻人给了如此高的评价，过去十年中，都未见得有什么后辈能入他的眼。 叶韬元想了想，突然笑道：“别人我不知道，雨时肯定是胜过他的。” “雨时也是要强，这些年来，隐姓埋名，就是不愿借助你的力量和人脉，孤身一人在江湖上闯下这么大的名气，夺得人榜之首。” “天下人，只知道她是玉笛仙子，却没人知道她是你玄帅的女儿。” “我听说，这次她回来，已经通脉了？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我看非她莫属，伱就高兴去吧。” 提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叶玄毫不掩饰心中的骄傲，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着自豪，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他嘴上却说道：“哼，什么要强，这孩子就是在怪我，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但你说的没错，她这次从海外归来，修为精进，在年轻一辈中确实无出其右，还是能稳稳压住陈棠的。” 第33章 醉翁 琅琊阁的一处院落中，不时传来阵阵爽朗笑声。 陈棠、宋武、沈知远三人跑到此地，吩咐下人备了些酒菜，大快朵颐，开怀畅饮。 “原来老宋跟我提起的海棠兄就是你。” 沈知远轻笑道：“老宋从北乾回来之后，就跑到我这，说是在北乾结交了几位侠肝义胆，豪气干云的好朋友。” “我起初还不大相信，以为是他玩樗蒲认识的赌徒朋友……” “咳咳！” 沈知远话没说完，宋武连忙咳嗽两声，道：“小远，揭人不揭短，我好歹现在也是参军，给我留点颜面。” “怎么回事？” 陈棠倒有些好奇了。 沈知远笑道：“陈兄又不是外人。” 宋武道：“我幼年家境贫苦，母亲早逝，父亲又不肯要我，便染上些不好的习气，玩樗蒲跟人赌博，最后赌到倾家荡产。” “当时没人看得起我，我当时都想过，这辈子就这样算了。只有小远一直在帮我，还鼓励我，说我将来必成一代豪杰，嘿！” “终于在有一天，我像是开窍了般，大彻大悟，在小远的介绍下，拜得名师，闯荡江湖，后又参军入伍。” 陈棠心中暗笑。 原来宋武还有如此不堪的往事。 宋武道：“说起来，小远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恩人。” 沈知远摆手道：“我当时就是糊弄你呢，说你将来必成一代英雄，谁成想，你自己还当真了。” “哈哈！” 陈棠大笑一声。 沈知远说完，自己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三人又是痛饮一杯。 沈知远道：“说起来，我这里可没有‘醉八仙’那般好酒。” “只要找对人，什么酒喝起来都痛快。” 宋武道：“若是话不投机，便是琼浆玉液也是无趣！” 沈知远面露惋惜，道：“你现在气性太大了，得改一改，那醉八仙多好的酒，让你一下就给掀翻了。” “改不了了。” 宋武咂了咂嘴，道：“在北伐军中，没点强硬的手段，根本镇不住那群人。” 北伐军都是由一群江湖侠客，绿林好汉组成的，一个个桀骜难驯，脾气火爆，没有点过人之处，铁血手腕，根本统领不了这支军队。 当年叶玄能将这群人聚集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战斗力，本身就是奇迹。 “醉八仙这酒什么来头？” 陈棠问道。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 沈知远不知陈棠为何岔到这里，但还是说道：“醉八仙是醉仙楼近年来推出的一种酒，据说是醉翁前辈踏遍古迹，遍寻古方，不知失败多少次，才造出这种极品佳酿。” “有幸喝到醉八仙的人，对其评价极高，更被誉为古今第一美酒。” “陈兄可是有什么疑惑？” 宋武心思敏锐，见陈棠神色有异，便出声询问。 陈棠迟疑了下，才缓缓说道：“这酒可能有问题。” 他毕竟没有亲口尝过，只是源于阿离的直觉，毫无证据。 若换做旁人，陈棠绝不会提及。 出于对眼前二人的信任，他还是选择提醒一下，不论对错，提防一些总是不错。 沈知远微微一怔，问道：“陈兄这话可有什么依据？” 陈棠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这事确实没法解释。 他总不能跟二人说，他有个表妹，直觉很准，她感觉酒有问题。 这种说辞听起来太过荒唐，很难令人信服。 就连他自己都只是有所怀疑。 宋武皱眉道：“醉仙楼可不是普通的酒楼，更是江湖上的顶尖势力，在六州各大郡县都有生意。而且每一座醉仙楼，都能很快做到当地最大，最有名气的酒楼。” “如果醉八仙有问题，那这事情就大了，可能会牵连整个江湖。” 沈知远沉吟道：“按理来说，不太可能。” “江湖上不少门派掌门，帮会龙头都曾品尝过醉八仙，对其赞不绝口，至今没听说哪位出什么状况。” 沈知远道：“若是醉八仙有问题，应该早就爆发了吧。” “更何况，以醉翁前辈是成名已久的宗师强者，在江湖中的声望，应该不会干这种事。” 陈棠点了点头。 沈知远所说也有道理。 梅枕玉之前跟他提过一次，当年与剑宗、沈逸少同游会稽山阴的人中，就有醉翁。 醉翁能与剑宗、沈逸少成为知己好友，畅游山水，地位和名望可想而知。 “呵，就知道伱们躲在这里！”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轻笑。 苏幕遮手中拿着一卷书帖走了进来，满脸笑容，道：“真是可惜，你们走得太快，错过了极为精彩的一幕。” “卖什么关子，快说吧。” 沈知远无奈，催促道：“让你照顾客人，你怎么也跑来了。” “还照顾什么，都乱成一团啦。” 苏幕遮将方才发生的事，绘声绘色的描述一遍，引得宋武拍手叫好，沈知远满脸震惊，难以置信。 “此话当真？” 沈知远道：“我当时只是扫了一眼，还真没仔细去看。” 接过苏幕遮递过来的书帖，沈知远凝神望去，只是看了几眼，他便感受到一抹心悸，内气翻涌，不自觉的生出一股剑气，想要与之对抗！ “好厉害！” 沈知远立即闭上双眼。 “陈兄好手段，你藏得好深！” 沈知远重新睁开双眼，又惊又喜，道：“陈兄你住哪，今晚我过去找你，咱们秉烛夜谈，定要好好交流一番！” 陈棠莞尔一笑，知道这位沈知远也是好武之人，属于见猎心喜。 两人之间境界相差不多，相互交流，各有裨益。 陈棠说了下位置。 沈知远眉头一皱，有些不悦，道：“琅琊阁的人是怎么做事的，如此怠慢陈兄，竟然将你安排到那片区域。” “这倒不怪他们。” 陈棠略有迟疑，还是将自己在铸剑山庄经历的事，讲述一遍。 “四庄主是你杀的？” 苏幕遮咋舌。 沈知远皱眉，有些不解，轻喃道：“铸剑山庄传承百年，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此事若非从陈棠口中说出来，他们绝不会相信。 “这事有点棘手。” 宋武突然说道：“铸剑山庄不仅在江湖上名望极大，地位很高，北伐军中的武器，有不少都是铸剑山庄提供。” “在北伐军中，铸剑山庄也有靠山，轻易动不了。” “我听说……”沈知远看了一眼宋武，欲言又止。 宋武点点头，道：“不错，铸剑山庄在北伐军的靠山，就是刘道坚刘将军。刘将军能征善战，勇武过人，很得北伐军统帅器重，乃是军中第一战将，声望极高。” 停顿片刻，宋武又道：“我如今就在他麾下做事。” 第34章 约战之日 陈棠一听，就知道这事有些棘手了。 怪不得琅琊阁阁主对他不冷不热，这么多天将他搁置在那边，没派人找过，几乎已经将他忘了。 铸剑山庄的背后，有北伐军的支持。 一旦事发，恐怕连琅琊阁都保不住他。 在场四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铸剑山庄十几条人命，连琅琊阁都未必能保住陈棠，更别说他们几人。 宋武突然起身道：“陈兄弟，还要你委屈一段时间，暂时不要暴露身份，我这就回去，着手调查铸剑山庄。” 陈棠心神触动。 这不仅仅是兄弟之间的义气，更因为，宋武对他绝对信任，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而且，此举将会面临巨大的风险。 稍有不慎，甚至可能葬送自己的前程！ 沈知远心中担忧，深知其中利害，连忙说道：“老宋，你别冲动，此事要从长计议。” 宋武凝声道：“事出反常，铸剑山庄一定有问题。” “即便如此，想调查铸剑山庄，也不大可能。” 沈知远道：“铸剑山庄经此一事，守备森严，可谓是水泼不进，密不透风，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铸剑山庄的警觉。” 苏幕遮也劝道：“若是宋参军在刘将军麾下做事，一旦调动人手，有所异动，极有可能会被刘将军发现！” “这些人里，只要有一个将此事告诉刘将军，宋参军就完了！” 宋武道：“所以，这件事只能我一个人去调查。” 陈棠摇头道：“宋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陈棠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走了之，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你在北伐军中身兼要职，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没必要因为我的事以身涉险。” 宋武拍了下陈棠的肩膀，神色轻松的笑道：“不必担心，我的手段，你还信不过吗？” 宋武修炼的轻功《飞星步，位列十大轻功之一。 当初在北乾的时候，陈棠几个江湖新手，在他面前，全都被比了下去。 沈知远神色凝重，沉声道：“可你想过没，万一，我是说万一，伱调查铸剑山庄，最终却查到刘将军的身上，你该怎么办？” 宋武一时间沉默下来。 但很快，他似乎便有了决定，道：“刘将军的头上，还有北伐军统帅王孝伯王将军。” “若王……” 沈知远还要再问。 “不必说了。” 宋武见沈知远还要再劝，便将其打断，摇头道：“若铸剑山庄出了问题，对北伐军来说，也是个巨大隐患。就算不为陈兄弟，为了北伐军，我也得一探究竟！” 沈知远心中一叹。 他了解宋武的性情。 说一不二，一旦做了决定，就没人能劝得了。 “你干嘛去，咱们喝完酒再说，又不差这一两天。” 沈知远见宋武转身就走，连忙将他叫住。 宋武道：“不喝了，事不宜迟，等此间事了，咱们再大醉一场。” 说罢，宋武大踏步走出此地。 来去如风，雷厉风行！ 陈棠望着宋武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言，心头情绪翻腾，几乎难以自持。 他知道，宋武这一去，是赌上了自己的前程和性命！ “宋参军真乃性情中人。” 苏幕遮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敬佩。 宋武一走，剩下三人心中担忧，也没了继续喝酒的心思。 三人简单吃了点东西，陈棠便起身告辞。 沈知远和苏幕遮正要起身相送，那个唤作阿离的少女，从一旁走过来，默默跟在陈棠的身后。 两人都是微微一怔。 不知道阿离是什么时候来的。 只是，两人也并未多想，只当是许久未见，相谈甚欢，便忽略了旁人。 陈棠回到住处，接下来的几天，倒也平静。 期间，沈知远来找过他两次。 毕竟，他是宋武的朋友，住在琅琊阁，沈知远不好怠慢。 关于那副书帖，两人相互交流一番，各自都有一番心得。 随着相国府、琅琊阁时间迫近，沈知远无暇分心，专心备战，就没有再过来。 陈棠曾想询问一下知微的情况，或是让沈知远带他过去看看知微。 但他转念一想，铸剑山庄的事还没结果，沈知远对他这个‘外人’，多少还是有些提防。 大战在即，届时知微肯定会现身，两人就有机会相见，倒也不急于一时。 这段时间，陈棠去过两次兵器库，查看铸剑的进程。 第一次，七口飞剑没有一丝熔炼的迹象。 后来，不知齐伯搞了些什么材料，陈棠第二次去的时候，火势更盛，温度极高，方圆数百米，都是热浪滚滚。 七口飞剑被烧得通红，已经有了软化迹象。 叮叮当当！ 齐伯亲自上阵，抡起铁锤，叠加锻打，火星四溅。 关于风云榜上的那几位天骄，倒也传来一些消息。 萧无痕双眼滴血，暂时住在琅琊阁养伤，这期间，在‘医毒双绝’苏黎的悉心治疗下，伤势有所好转，据说恢复了一些视力。 只是，想要痊愈，恢复到从前，那是不可能了。 双眼视力受损，对萧无痕的影响极大！ 这也意味着，他在风云榜第十的排名，根本保不住，今年定会发生变动。 当然，这件事毕竟太丢脸，林慕白、萧无痕众人对此都是讳莫如深。 琅琊阁中的江湖客，只知道萧无痕吃了大亏，却不知道栽到何人手中。 这一日，便是相国府和琅琊阁约战之日。 琅琊阁早已提前准备出一片宽敞的演武场，可以容纳数万人之多。 这一次约战，不光有来自六州的江湖中人，也有不少朝廷中人，纷纷前来观战。 双方人群涌动，在演武场中各自占据一方，泾渭分明，分成江湖和朝堂两个阵势。 其中一方，自然就是以夏道自父子、中书令沈国宝两人为首。 一万名身穿重甲，手持兵器的禁军将两人护卫在中间，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正常来说，来到琅琊阁，夏道自、沈国宝二人的安全，应该由琅琊阁负责。 但两人太怕死了。 两人都知道，他们在江湖人士心中的地位。 在琅琊阁附近，还驻扎着两支禁军，准备随时支援！ 对面的江湖阵营人数不多，只有千余人，除了一些来自六州各大顶尖势力的门人弟子，还有成名已久的江湖客，绿林好汉。 众位江湖客对着躲在禁军中间的夏道自、沈国宝二人指指点点，嗤之以鼻，不时发出一阵大笑。 “笑吧，笑吧。” 夏道自心中冷笑：“等一会，我看你们这群江湖狗，还有哪个能笑得出来！” 琅琊阁位于两大阵营的中间。 不光是因为琅琊阁主人的身份，更因为琅琊阁本身就有些特殊，介入江湖和庙堂之间，族人有的踏足江湖，有的身居庙堂。 这算是琅琊阁的生存之道。 不论哪一方势大，琅琊阁总能保住一脉。 而今日，琅琊阁能稳住朝堂、江湖两大阵营，不仅仅是因为苏老太君亲临观战。 更因为，在琅琊阁这边来了一位足以镇住场面，威震天下的大人物！ 剑阁叶玄！—— 这天，陈棠、阿离、梅枕玉、竹凌雪四人在琅琊阁转了一圈，一路上，几乎没看见什么人。 几乎所有人，都跑到演武场那边观战。 陈棠先是去兵器库那边打了个转儿。 铸剑似乎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成与不成，今日就能见分晓。 齐伯甚至没空跟陈棠说话，聚精会神。 陈棠在一旁看了一会，担心打扰齐伯铸剑，便朝着演武场行去。 “那边人多眼杂，咱们过去，会不会被人发现？” 梅枕玉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 陈棠笑了笑，道：“咱们站在角落里，看个热闹就好，又不用抛头露面。” “是啊是啊，大家注意力肯定都在下场切磋的人身上，没人会注意我们的。” 竹凌雪眼睛闪着亮光，搓着小手，有些期待兴奋。 有些人天生就喜欢看人打架，想去凑个热闹。 别说这种声势浩大，天骄齐聚的大战，就连路边两人扭打在一起，都会有不少人围观。 没过多久，陈棠四人便来到演武场的边缘。 这边已经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一眼望去，两大阵营的人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将偌大的演武场围在中间。 琅琊阁众人位于中间一处搭建起来的高台上，颇为显眼。 居中而坐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年事已高，但精气神十足，身边杵着一根深红色的龙头拐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演武场上交手的二人。 看这个地位，此人应该就是苏老太君。 在苏老太君的身边，端坐着一位少女，看上去安安静静，模样可人。 虽然距离较远，但陈棠还是一眼认出，这位少女就是知微！ 苏老太君轻轻拉着知微的小手，看上去对她极为喜爱。 陈棠目光一转。 在苏老太君下手方的两排椅子上，左手边首位便是琅琊阁主沈元林。 与之相对的是一位玄袍男子，丰神俊朗，目若朗星，即便坐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有种渊渟岳峙的气势！ 剑阁叶玄！ 就在此时，原本一动不动的叶玄，微微侧头，目光越过层层人群，瞬间落在陈棠身上！ 陈棠心中一震。 这一瞬间，他有种浑身上下被人看透的感觉，毫无秘密可言。 就在此时，叶玄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没等陈棠感应过来，对方便收回目光。 陈棠有点懵。 这位传说中的这位玄帅，刚刚在跟他打招呼吗？ 不太可能。 估计是错觉。 就在此时，演武场上突然起了变化！ 第35章 变故 演武场上交手的两人，其中一位年轻剑修，身着一袭皎洁若雪的长袍，袖口纹有剑阁特殊的标识，面容俊逸，眼神明亮，手中紧握一把薄如蝉翼、寒光熠熠的长剑。 听周围的人议论，这位是来自剑阁的叶灵运，已经修炼到四品开窍。 与之交手的名为卢纲，来自皇宫大内，在江湖上寂寂无名，据说只是禁军中的一位小头目。 此人一身黑金交织的戎装，目光凌厉，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凶狠，双手持刀，刀口泛着森然冷光，五品内丹境。 两人境界差了一层，叶灵运又是剑阁弟子，这一战才刚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 果不其然。 双方交手不到十余招，卢纲就已经全面落于下风，节节败退。 在叶灵运凌厉至极的剑招攻势之下，几乎全无抵抗之力！ 久守必失，卢纲似乎意识到这一点，刀法陡然一变，竟然完全放弃防御，无视叶灵运的剑招，逆势出刀，与叶灵运对攻起来！ 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已经超出切磋的范畴。 只有上过战场，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人，才有可能磨砺出如此杀气腾腾的刀法！ 有些回合，卢纲甚至选择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在叶灵运的身上留下一道伤口，哪怕只是轻伤！ 叶灵运始终没给他这个机会。 卢纲借着这股狠劲，倒是扳回了一些局势。 只是，在众多高手眼中，双方差距仍是太大。 琅琊阁众人看到这一幕，也并不担心。 又过了几招，叶灵运剑招一变，似乎突然慢了下来，每一剑刺出，都重于千钧！ 双方差距悬殊，就算你想要拼命，都没这个机会。 叶灵运不再选择以剑招取胜，而是以力降服，每一剑，都拦住卢纲的刀锋，与之硬拼对撞。 锵！锵！锵！ 只是三招下来，卢纲就承受不住了，蹬蹬蹬连退三步，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已经负伤。 胜负已分。 叶灵运收剑而立，看似神色淡然，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孤傲。 “不愧是剑阁传人，轻松拿捏。” “那你以为呢，琅琊阁第一个派叶灵运出来，也是卖剑阁一个人情，让他一挑三，凭此一战，可以扬名天下。” “不错，若非如此，叶灵运是开窍境，肯定是压轴登场。” “嘿嘿！相国府估计要哭死了，一番造势，搞出这么大动静，结果为剑阁传人做了嫁衣。” 周围众人小声议论着。 陈棠听了一会，大概明白了。 相国府和琅琊阁双方约战，各自派三个人登场，却不是比试三场，三局两胜的规则。 而是一方三人轮番上阵，看哪一方能站到最后。 如此一来，确实有可能出现叶灵运第一个登场，连战连胜，一人挑翻相国府三人的情况发生。 “还等什么呢，下去吧！” “换人上来！” 江湖阵营这边的众人，纷纷起哄。 相国府一方的众人，都是神色如常，似乎没有换人的打算。 “你们叫什么！” 沈国宝呵斥一声：“胜负未分，这才刚刚开始！” 演武场上，只见卢纲伸出手掌，抹去嘴角的血迹，咽了下口水，深吸一口气，内气运转，眼神变得越发凶狠，甚至透着一丝疯狂！ “杀！” 卢纲大吼一声，再度朝着叶灵运扑了过去。 叶灵运微微皱眉，反手一剑，内劲爆发，斩在卢纲的长刀之上。 卢纲已经受了内伤，这一剑，足以将其击飞，伤上加伤！ 锵！ 刀剑交击的瞬间，叶灵运神色一变。 这一剑，非但没能将卢纲击退，他反而感受到对方刀身上，涌来一股惊天巨力！ 怎么可能？ 卢纲这一刀的力量，已经达到开窍的层次！ 此人负伤之下，力量不减反增，而且暴涨到如此地步，叶灵运猝不及防，稍有失神。 卢纲双手握着长刀，用力一绞，想要将叶灵运的长剑打掉！ 叶灵运毕竟是剑阁传人，反应极快，瞬间变招，剑身一震，发出一道清越的剑鸣之音，顺势向前，直奔卢纲胸口刺去！ 这一剑极见功力，连陈棠看了，都要暗中喝彩一声。 但卢纲仿佛感受不到刺来的长剑，双手丢弃长刀，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极为亢奋，如同疯了一般，纵身朝着叶灵运扑了过去！ 两人近在咫尺，叶灵运见到如同厉鬼疯魔状的卢纲，心神一怵，不及变招。 噗嗤！ 长剑透体而出，将卢纲胸口洞穿！ 而卢纲也已经扑到叶灵运身前，双掌重重拍在后者的胸膛上，爆发出一记闷响！ 噗！ 叶灵运遭此重击，吐出一口鲜血，长剑脱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重重跌落在地上。 这番变故，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这一战就已经结束了。 全场哗然！ 琅琊阁众人都是脸色大变。 这个结果，完全超出众人的意料。 就连叶玄此刻都微微眯眼。 叶灵运确实少了些生死搏杀的经验，但刚刚他败的过程，却未免有些蹊跷，透着一丝诡异。 原本叶灵运完全占据上风，但不知为何，卢纲突然爆发，竟逆转局势，拼了自己的性命，将叶灵运重创！ 卢纲倒地不起，胸口中剑，已然身亡。 而叶灵运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体有些摇晃，微微喘息，眼神中透着一丝惊惧。 他练武至今，还没遇到过这种疯子！ 他是胜了，却是惨胜。 “抬下去厚葬。” 相国府那边，夏道自身边的一位气定神闲的年轻人开口，语气淡然，说完又开始闭目养神，对刚刚的一幕毫不关心。 似乎刚刚死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蚂蚁。 “这也太激烈了。” 竹凌雪咋舌道：“不是说好的切磋吗，怎么上来就出人命了，咱们门派的切磋友好多了。” “怎么回事？” 梅枕玉神色疑惑，忍不住问道：“叶灵运刚刚怎么败的，没道理啊？” “我也不知。” 陈棠摇摇头，同样没看出其中玄机。 卢纲确实不怕死，但若没有足够的实力作为基础，也很难拼掉叶灵运。 此人负伤之后，似乎突然实力大涨，实在有些古怪。 就在此时，阿离在后面伸出手指，悄悄捅了下陈棠的后腰。 陈棠回头望去。 阿离伸出手掌，在嘴边抹了一下。 陈棠没明白阿离的意思，正要询问，阿离翻开手掌。 她的掌心中，赫然藏着一粒丹药！ 陈棠心中一动，轻声问道：“你是说，刚刚此人擦去嘴角血迹的时候，趁机服用了某种药物？” 阿离点点头。 阿离身为鬼隐，观察力惊人，能捕捉到许多常人难以察觉的细节。 陈棠又问道：“什么药物有这种效果，你知道吗？” 阿离摇摇头。 演武场上。 相国府这边，派出第二个人登场。 “这不是裂云剑派的‘无锋剑’穆千钧吗，风云榜上也是排名十一的天骄啊！” “他怎么帮着相国府出战了？” “呵呵，排名再靠前又有什么用，没想到无锋剑如此堕落，居然跑到奸相麾下，甘当鹰犬！” 在场的众多江湖人，并不是反感涉足朝堂。 毕竟有些江湖客，也会加入北伐军。 但众人抵触的是，明知夏道自、沈国宝这对奸相佞臣祸乱朝纲，还去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穆千钧面无表情，手中拄着一柄巨大的重剑，对于周围的议论声恍若未闻。 叶灵运调息片刻，还要持剑再战，苏老太君却发话道：“灵运，回来吧。” “太奶奶，我还能再战！” 叶灵运心中不甘，不愿就此下场。 “哼！” 叶玄突然冷哼一声。 叶灵运浑身一颤，垂下头来，不声不响的回到琅琊阁那边。 事实上，叶灵运确实还有一战的实力。 但他毕竟受了内伤，若是再战一场，必定会牵连伤势，得不偿失。 “灵运，剩下的交给我和知远，不用担心。” 苏幕遮迎着叶灵运上前，轻声宽慰，持剑来到演武场上。 “叶灵运一败，形势对琅琊阁来说，似乎不太妙了。” “没什么，这一战只要苏幕遮赢下，第三战对琅琊阁而言轻而易举。” “相国府第三个人派出来的是谁？” “是他那个的废物儿子夏元显！” “哈哈，那肯定稳了。” 演武场上，穆千钧、苏幕遮双方持剑行礼之后，二话不说，已经厮杀在一处。 双方都是五品内丹境。 穆千钧在风云榜上的排名，虽然略微靠后，但实际上，双方差距并不大。 两人的剑法招式，完全是大相径庭。 穆千钧挥动无锋重剑，裂云十三式的剑招大开大合，刚烈迅猛，每一招均有雷霆万钧之力，仿佛能撕裂云层，直冲九天。 而苏幕遮的‘桃花纷飞剑’，则是飘逸灵动，剑法如诗如画，体态轻盈，配上翩若惊鸿的身法轻功，宛如谪落凡间的剑仙。 两种风格迥异的剑法，两人境界相同，这一战的结果，不仅关系相国府和琅琊阁的约战。 还会影响今年风云榜的排名！ 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已经交手上百招。 此刻，穆千钧的剑招，竟变得灵巧飘逸，明明手中挥舞着巨剑，剑招却变得极为细腻。 而苏幕遮手持长剑，剑招却越来越慢，每出一剑，好像是在挥舞着巨剑，力量惊人！ 这种观感极为诡异，不少人都看得一头雾水，不知其中道理。 陈棠在剑道上的修为，远不如刀道。 但他眼力高明，能看出来，穆千钧达到了‘举重若轻’，而苏幕遮达到了‘举轻若重’的剑道境界。 两人确实都算是剑道上的天才！ 若不出意外，还是苏幕遮更胜一筹。 第36章 看走眼了 琅琊阁的坐席上。 苏老太君看着演武场上已经占据上风的苏幕遮，暗暗点头，老怀欣慰。 苏家后辈中，不论是武学、人品、名气还是样貌，苏幕遮都称得上是第一人。 苏老太君拍了拍知微的手背，小声问道：“你看那位幕遮表哥怎么样？” 知微眨眨眼，心中隐隐明白苏老太君的意思，嘴上却装糊涂的说道：“幕遮表哥剑法精妙，看上去已经压制住对手了，这一战肯定可以赢下。” “嗯，你喜欢就好。” 苏老太君点点头。 知微：“……” 旁边的叶韬元听得一脸无奈。 这一老一小各说各的，还能如此顺畅的沟通。 她本想劝说一下。 但想到苏老太君年事已高，话到嘴边就止住了。 苏老太君对知微是打心眼里的喜欢。 由于当年之事，苏老太君一直觉得沈家愧对她们母子。 知微这些年在外面吃尽了苦头，苏老太君更是想要尽可能的补偿她，为她寻一位如意郎君，绝不可能亏待了她。 所以，一听到夏元显对知微动了念，苏老太君大发雷霆，不顾众人劝说，出来主持大局。 她是想早点抱上重孙子，但绝不能让知微嫁给那种人！ 就在此时，演武场上的两人迅速碰撞在一起，迸发出一团团剑光，剑招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着！” 苏幕遮轻叱一声。 两道身影交错，一触即分，各自在演武场上交换了位置，各自背对站定。 一串血珠随着两人身影落地，洒落在场地上。 众人看得清楚，穆千钧的左肩渗出一抹鲜红血迹，正朝着左臂缓缓蔓延。 这两位风云榜上的高手，终究还是苏幕遮更胜一筹！ 江湖豪客这边，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琅琊阁众人轻舒一口气。 苏幕遮不仅赢下这一场，而且自己并未负伤，完全有能力再战一场。 一鼓作气，将相国府第三位登场的夏元显拿下！ 这边众人，只有叶玄面沉如水。 原本第一战，叶灵运也应该顺利赢下，但后来却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 叶玄担心，刚才的情况并非是偶然。 就在此时，他目光微凝，见到穆千钧的手中伸入怀中，随后手掌朝嘴边抹去。 “服用某种丹药？” 叶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心中犹豫不决。 他毕竟是宗师，后辈之间的争斗切磋，他若出声提醒，等于自降身份，还会落人口舌。 而且，他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 毕竟以他的见识，也没听说过这类丹药。 就在此时，人群的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小心，他要嗑药了！” 现场人声嘈杂，但这道声音传出来，还是被一些人听见了。 一来，这句话本身就有些古怪。 什么‘嗑药’的词语，众人从未听说过，感觉奇奇怪怪，但一听就能想明白。 二来，在场的有心之人，本就知道怎么回事，对这句话自然极为敏感。 相国府这边，一直闭目养神，好像对局势漠不关心的夏元显突然睁开双眼，循声望来。 可一眼望去，人头攒动，吵吵嚷嚷，他也只能大概判断个方向，根本不知道究竟是谁说的。 倒是叶玄第一眼，就找到了角落里的陈棠，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之色。 演武场上。 穆千钧心虚之下，手掌一颤，掌心中藏着的药丸差点掉落在地上。 他连忙将手中的药丸吞入口中。 苏幕遮闻言一怔，回想起第一场叶灵运、卢纲的交手过程，瞬间反应过来！ 此战还没结束！ 苏幕遮不作迟疑，足尖点地，横跨数丈，持剑朝着穆千钧刺去！ 穆千钧大喝一声，再度转身，单手持剑与苏幕遮战在一处。 再度交手，只是过了片刻，苏幕遮就察觉到不对劲。 穆千钧的力量，明显提升了一个档次！ 原本，双方境界相近，都是内丹境。 但此刻，穆千钧的挥剑的力量极大，整个人如同疯魔一般，双眼血红，力量甚至已经达到四品开窍境！ 若非刚刚有人提醒，苏幕遮先一步出手，占了先机，再加上穆千钧左肩负伤，这次恐怕还真是胜负难料。 双方战斗越发激烈，凶险更胜先前。 穆千钧肩膀上的伤口没有处理，牵动伤口，血流不止，整条左臂的衣袖都已经被鲜血浸透。 正常来说，这种伤势，他已经很难再提起左臂。 可穆千钧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双手握剑，剑势越发凶猛，整个人亢奋至极。 每一次双剑碰撞，苏幕遮的内腑都会受到震动。 “这样下去不行！” 苏幕遮临时做出改变，开始凭借身法，围绕穆千钧游走，避免与其正面交锋。 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就难以分出胜负，就看谁能支撑下去。 双方都陷入苦战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穆千钧左臂伤势影响越来越大，失血过多，再加上药力逐渐消退，剑招步伐逐渐露出破绽。 苏幕遮瞅准时机，剑尖绕过穆千钧的剑锋，在他的手腕处轻轻一挑。 呲！ 血光闪现。 手筋断裂，穆千钧拿不住重剑，兵器脱手。 苏幕遮趁势追击，紧跟着又是几剑，逼得穆千钧手忙脚乱，节节败退，身上再添几道伤口。 穆千钧终于支撑不住，倒地不起，晕死过去。 苏幕遮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场大战结束，已是大汗淋漓，浑身冒着腾腾白雾，可见消耗之大！ 这一战，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凶险几分！ 好在最终是赢下来了。 琅琊阁众人同时轻舒一口气。 叶韬元道：“让幕遮下来吧，第三场交给知远。” “不用。” 苏老太君摇头道：“他没负伤，还能再战，若是能打败夏元显最好。就算不行，也能对夏元显消耗一番，试试此子的手段。” 演武场上。 苏幕遮收剑而立，略作调息，才拱手道：“承让，下一位。” 霎时间，无数道目光都落在相国府这边，夏元显的身上！ “元显，你……” 夏道自心中还有些没底，眼下的情况，意味着夏元显将要连战两场。 “父亲请放心。” 夏元显睁开双眼，缓缓起身，手掌放在夏道自的手背上，淡淡的说道：“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夏元显腰间斜跨一柄长刀，缓步登上演武场。 “刚才一战，你消耗极大，我给你半个时辰休息。” 夏元显看着苏幕遮，语气淡然。 苏幕遮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必，既是轮番战，就没有休息的说法。” 夏元显点点头，道：“好，我给过你机会了，不要后悔。” “装什么呢！” “要打便打，装腔作势，废物一个！” “苏兄再不济，也是剑谪仙，风云榜第四，一场场硬战打下来的，哪像伱这个中领军靠关系上位的！” 一众江湖中人看不下去，嘴里骂骂咧咧，阴阳怪气。 “请赐教。” 苏幕遮见夏元显如此镇定，不敢大意，收起轻视之心。 夏元显眼帘微垂，目光落在自己腰间的长刀上，脚步在地上一趟，眨眼间来到苏幕遮身前，身法如同鬼魅。 “嗯？” 看到这一幕，陈棠目光一凝。 东夷族的顶级身法，浮光掠影？ 陈棠侧目，下意识的看向阿离。 阿离对着他点了点头。 “好快！” 苏幕遮心中一惊，正要持剑平刺。 仓啷！ 长刀出鞘，发出一阵激昂鸣响！ 这一式，陈棠再熟悉不过。 这是来自天壶洲月夜一族的月夜十式！ 刀法之快，仅在他的燃木刀之下。 快，太快了！ 苏幕遮大惊失色。 在他的视线中，夏元显这一刀，竟快到斩出一连串残影，根本来不及反应！ 若是他在全盛状态，应该还有调整余地。 但此刻，苏幕遮完全是凭借本能反应，瞬间变招，剑身一竖，挡在身前。 锵！ 刀剑相撞！ 苏幕遮浑身大震，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口吐鲜血。 他的宝剑，确实挡住了夏元显的刀锋。 但却挡不住，夏元显长刀中迸发出来的无比强横的力量！ 这种力量，已经完全超越五品内丹！ 这个夏元显，竟然是开窍境！ 不对。 他的太阳穴，为何没有开窍境的特征？ 我知道了。 此人内壮脏腑，走的是横练肉身的武学之路！ 这一瞬间，苏幕遮想明白很多事，但为时已晚。 他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消耗巨大，内气所剩无几。 如今，硬接夏元显全力一刀，完全承受不住，瞬间受了内伤，跌飞出去！ 看到这一幕，琅琊阁众人哗然变色！ 在场众人也都是目瞪口呆，满脸震惊。 他们全都看走眼了！ 这个夏元显深藏不露，竟是个高手！ 胜负已分。 可夏元显却没打算放过苏幕遮，如影随形，持刀追了上去！ 苏老太君心头一紧，下意识的握住身旁的龙头拐杖。 叶韬元暗呼不妙。 叶玄微微皱眉。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冲入演武场上，身法灵巧轻盈，如同掠过低空的飞燕，来到两人身侧，瞬间挽出一朵朵剑花。 当！ 长剑挡住夏元显的长刀，但来人身形一颤，明显承受不住夏元显刀锋上的力量，被震飞出去，落在苏幕遮的身旁。 “胜负已分，你要赶尽杀绝吗！” 来人面庞娇美如画，眉梢眼底尽显英气，持剑挡在苏幕遮身前，轻叱一声。 第37章 坐井观天 “好一手‘燕归来’的身法！” “浣花剑法，是‘飞燕子’燕姝！” 来人身形还没落定，就被不少江湖客认出轻功剑法，猜出身份。 只是众人心中不免生疑。 连琅琊阁，桃花坞的人都还没出手，怎么浣花剑派的燕姝竟如此心急，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冲上了演武场，将苏幕遮挡在身后。 看这架势，好像护着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家情郎。 “怎么，你们要一起上吗？” 夏元显淡淡道：“我可以给你们这个机会。” “好啊！” 燕姝冷笑道：“我们双剑合璧，倒要看看你能接几招！” “燕姝。” 苏幕遮连忙起身，叫住燕姝，摇头道：“不必打了，我输了。” 燕姝心有不甘，却还是来到苏幕遮身边，渡过一缕内气，搀扶着他走下演武场。 看到这一幕，苏老太君冷哼一声，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锤了下地面！ 苏幕遮感受到琅琊阁上面的动静，却不敢抬头去看。 燕姝看出他的为难，轻声道：“你好好休养，我回去了。” 她正要离开，苏幕遮眼中闪过一抹挣扎，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苏大哥……” 燕姝轻喃一声，又惊又喜。 苏幕遮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似乎生怕她离开，鼓起勇气，朝着琅琊阁的上方望去，似乎在宣誓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琅琊阁众多后辈都是目不斜视，不敢吭声。 就连阁主沈元林都不敢去看苏老太君的脸色，在一旁装聋作哑。 叶韬元心中一叹。 苏老太君曾与浣花剑派的祖师有些恩怨，早年间立下一条族规，凡是她这一支的吴州苏氏族人，不得与浣花剑派的女子有任何关系！ 看苏幕遮与燕姝二人的架势，明显已经触犯了苏氏族规。 众人却想不到，苏老太君如此愤怒，却还有另一重原因。 燕姝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骄傲，又是担忧。 她当年闯荡江湖时，阴差阳错与苏幕遮相识，已经私定终身。 只是碍于苏氏家族的压力，两人始终不敢公开这段关系，只能偷偷摸摸。 即便在公开场合相见，两人都不敢说太多话，只是偶尔装作不经意间的看向对方，眼神一触，又迅速避开。 苏幕遮一直让她再等等，却一拖再拖。 若说她心中没有怨气，那是假的。 可她没想到，万众瞩目下，苏幕遮竟如此大胆！ 今日之战，若琅琊阁胜了，苏老太君高兴之下，或许能放过他们。 一旦败了，两人最好还是准备一下，私奔算了。 第三战，琅琊阁这边登场的是沈知远。 刚才夏元显的出手，已经有不少人看出来，他横练功夫，境界已经达到开窍境！ 几乎一瞬间，所有的压力都来到沈知远身上。 苏老太君此刻也没心思去理会苏幕遮二人，只是问道：“知远，有几成把握？” “我……尽力而为。” 沈知远迟疑了下。 “知远，这一战，许胜不许败！” 苏老太君本想要说出这句话，可话到嘴边，却又顿住，担心给自己这位孙子太大的压力，反而适得其反。 “琅琊阁形势不妙啊。” “谁能想到，夏元显居然隐藏这么深。” “诸位不必担心，风云榜上过往的天骄，有过以内丹境，越级打败开窍境的战绩。” “可沈知远毕竟只是风云榜第八。”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沈知远登上演武场，空手而来。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剑就在身上。 只是平时都会隐藏起来，轻易不露。 “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夏元显语气平淡，却说着狂妄至极的话。 只是，这一次却没人嘲笑他。 沈知远摇头一笑，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话音刚落，夏元显已经出手。 他脚步在地面上一趟，身法如同鬼魅，瞬息间来到沈知远身前，刀光一闪！ 几乎是同样的招式，同样的起手。 嗡！ 清越的剑鸣声响起。 一柄软剑凭空出现在沈知远手中。 当！ 刀剑碰撞，火星四溅。 沈知远借势身形后退半丈，重新拉开距离，挥动手中长剑，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剑招，宛如一片天罗地网。 这柄软剑在他手中，似剑非剑，更像是一支如椽巨笔，以内气为墨，在虚空中写下一个个大字！ 这些字迹，有的入木三分，力透纸背。 有的如龙飞凤舞，变幻莫测。 有的如笔走龙蛇，灵活自如。 有的如铁画银钩，刚劲秀丽。 最初，夏元显尚且能凭借鬼魅般的身法，凌厉的快刀，开窍境的力量，不断劈碎虚空中的一个个字迹，横冲直撞，一路碾压。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字迹越来越多，竟按照某种特殊的规律，有序的排列起来。 单独的字迹，夏元显可以轻松将其击溃。 但一旦这些字迹排序在一起，便形成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像是一个无形的牢笼，将他困在其中，无法挣脱！ 只有少部分人凭借记忆，才能看出来，这些字迹排列在一起，正是《临河序！ 苏老太君本身是先天武者，虽然上了年纪，气血衰败，战力大不如前，但眼力尚在。 她注意到战场中的变化，老怀欣慰，连连赞叹道：“知远这孩子，已经将《临河序参悟到这个层次了？不错，不错！” 《临河序共有三百二十四个字，对应三百二十四式剑招。 而每个字，根据笔画的不同，又能拆解出不同的变化。 如此一来，《临河序的剑招，实际上有数千种变化！ 可若只是参悟到这个层次，熟悉掌握数千种变化的剑招，还只是领悟《临河序的表象。 若是能参悟出，如何将三百二十四式剑招，重新化为字迹，临摹《临河序，借助这篇千古名篇的力量，才算是领悟到其中的精髓神韵！ 第一重境界，是由书法，领悟剑招，参透武学。 第二重境界，便是由剑招，回归到书法上。 第三重境界，便是书剑合一。 沈知远明显已经触碰到了第二重境界。 叶玄和叶韬元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看来之前的那页书帖，对沈知远的提升不小。 苏幕遮看到这一幕，不禁赞叹一声：“没想到，沈兄已经参悟出这种道理，以他目前的实力，一定在我之上。” “风云榜第八的排名有些低了，此战过后，他有望排进风云榜前三！” 韩岳看到沈知远与夏元显的交手，同样感到大开眼界，惊叹道：“不愧是藏剑书生，沈兄藏的不仅是剑，更是他的锋芒和手段！” 柳盈袖轻笑一声，媚眼瞥向林慕白，道：“看这个趋势，沈兄有机会赢下此战，林兄，你说呢？” 林慕白淡淡道：“我倒认为沈兄胜算不大。” 演武场上。 沈知远已经写下一百多个字。 以他的修为境界，这几乎已经达到他的极限！ 每个字迹，都要以内气为墨。 想要完成一篇完整的《临河序，最少要达到通脉境圆满，打通任督二脉。 但就是这一百多个字迹，已经给夏元显造成极大的麻烦！ 他的浮光掠影，月夜十式完全被《临河序所限制，无法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夏元显只能凭借强大的肉身，脏腑力量，不断劈碎周围的字迹。 但很快，沈知远又会第一时间续写上去。 两人除了最初的刀剑碰撞，有过一次正面交锋。 再之后，夏元显连沈知远的衣角都没碰到过！ 夏元显原本还是气定神闲，此刻却已经流露出一丝烦躁。 “哈哈，我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还不是被困在《临河序里，无法脱身。” “什么横练肉身，内壮脏腑，空有一身蛮力罢了。” 众多江湖客看到这一幕，再度发出一阵嘲讽。 还有不少人，替沈知远摇旗助威。 “哼！” 夏元显突然轻叱一声：“一群坐井观天，只是聒噪的人，伱们对我的力量，完全是一无所知！” 话音一落，夏元显双臂袍袖一挥。 两个滴溜溜的白色药丸似的东西滚落出来，半空中化作一道白光，弹射出去，从诸多字迹的缝隙中穿过，瞬息间来到沈知远近前！ “剑丸！” “飞剑！” 琅琊阁上方，众人发出一阵惊呼。 这是玄师的手段！ 叶玄目光一凝。 叔父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这个夏元显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可怕！ 此人不仅仅是横练肉身，还拥有灵根，同时修炼了玄门飞剑！ 玄武同修！ 玄师擅使飞剑、玄术，其弱点也极为明显，一旦被武者近身，便容易被反制。 而夏元显选择横练肉身，内壮脏腑，无形中弥补了这个缺陷！ 这不仅仅是天赋的体现。 这也意味着，夏元显要比所有人都要勤奋，不能有半点懈怠。 横练肉身，外练筋骨，要吃十倍百倍的苦头！ 这更是强大意志的体现！ 已经掌控玄术，拥有飞剑这种更强大的杀招，谁还会愿意吃这份苦头？ 这个年轻人做到了！ 沈知远感受到危机，心神大震。 这番变化来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临时变招，连续挥出两剑，勉强挡住刺来的两口飞剑。 他这边稍有松懈，《临河序的字迹就已经逐渐消散崩溃，再也困不住夏元显！ 唰！ 凌厉的刀锋从天而降！ 沈知远刚刚挡下两口飞剑，横剑一拦，正好接住夏元显的长刀！ 这三剑使出来，已经是他的极限！ 换做风云榜上的其他人，恐怕已经死了三次！ 砰！ 下一刻，沈知远感到丹田处传来一阵剧痛，被夏元显一脚踢飞出去，跌落演武场。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第38章 不过如此 若夏元显只是横练肉身的开窍境武者，众人并不会感到震惊，依旧会有人质疑嘲讽。 但当他祭出两口飞剑的时候，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整个局势，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没有人再敢质疑。 甚至连一句冷嘲热讽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战，夏元显不仅赢了。 而且是绝对的实力压制！ 别说只是一个沈知远，若是夏元显第一场就出手，恐怕一挑三都毫无悬念。 原本在众人心目中，那个靠着夏道自关系上位的废物形象，被彻底打破。 如果说，苏幕遮、沈知远等风云榜上的是天才，夏元显又是什么？ 天才中的天才！ 而他在此之前，却如此低调，几乎没怎么抛头露面。 “堂兄！” 知微惊呼一声，从座位上飞奔下来，扶起神色痛苦的沈知远，满脸心疼，颤声问道：“你，你怎么样？” 即便两人多年未见，可堂兄毕竟是为了她，才遭此重创。 沈知远浑身颤抖，想要说话，可牙齿不住的打颤。 他感觉丹田剧痛难忍，一点内气都聚集不起来！ 叶韬元紧随其后，来到沈知远身边，内气渡入其中，稍微探查一番，脸色一沉，道：“知远的丹田被人废了！” 知微猛地转头，怒目而视，看向演武场上的夏元显，大声道：“你为何出手如此狠毒！” “狠毒？” 夏元显淡淡一笑，道：“刀剑无眼，既上了演武场，就得承受后果。别忘了，刚刚第一战，剑阁的人，杀了我麾下一个护卫。” “不错，不错！” 夏道自见大局已定，不禁有些得意，反问道：“如果元显都算狠毒，那剑阁弟子岂不是更加狠毒？” 这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实际上，叶灵运与卢纲那一战，卢纲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与其说，是叶灵运杀了卢纲，倒不如说，是卢纲以自己一条命，拼掉了叶灵运。 而夏元显与沈知远一战，明显不同。 更何况，江湖上废人修为，被认为是最歹毒的手段，等于彻底断了一个武者的后路！ 从今以后，沦为废人。 这种巨大的落差，足以毁掉一个人！ 江湖中讲究人情世故，除非是欺师灭祖，或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江湖中人争斗，不会下此毒手。 叶韬元冷然问道：“你与玄天教有什么关系，玄术是谁教的！” 不等夏元显回答，中书令沈国宝轻笑一声，道：“话可不能乱讲，懂得玄术，未必就与玄天教有关联。” “玄天教乃是本朝第一大祸乱，但玄术本身并无罪过。” 这话确实没错。 刀剑是凶器，但刀剑本身无罪，要看在谁的手中使用。 有人可用其行侠仗义，有人用其滥杀无辜。 夏元显淡淡的说道：“玄术乃是我早年前生擒一位玄天妖师，逼问出修炼法门，才得以掌握，有什么问题？” 夏道自大笑一声，道：“不错，你们这些江湖中人，也可以多去诛杀玄天贼寇，自然有机会得到玄术修炼法门。” “只不过，就算你们得到修炼法门，又有几人有资格修炼？” 毕竟修炼玄术，对资质要求极高，拥有灵根的人，万中无一。 “知微，先扶知远回去。” 叶韬元不再与之争执，准备搀扶沈知远回到后面疗伤。 有叶玄在，或许有希望保住沈知远的修为。 “这就走了吗？” 夏元显淡淡问道。 “伱要怎地？” 叶韬元脚步一顿，语气不善。 “我敬你是长辈，又是‘巾帼无双’叶女侠，不与你争辩。” 夏元显说完，指了指旁边的沈知微，道：“但，我很不喜欢她对我说话的语气，大呼小叫，不遵妇道。” 叶韬元气极反笑，道：“怎么，这门亲事还没有定论，你就迫不及待的教我女儿做事？” 苏老太君眼看着孙子被废，强压心头怒气，拄着龙头拐杖站起身来，缓缓说道：“夏家小子，你只是赢了琅琊阁的人，可你并非是武学第一，还不够格迎娶知微！” 夏元显笑了笑，反问道：“我这个年纪的武学第一，其实就是风云榜首吧？” “这是自然。” 沈国宝笑道：“什么天地人三榜上的人物，都多大岁数了，和知微小姐的年纪也配不上啊，难道让她嫁给一个老头子？哈哈！” 夏元显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一众江湖客身上，道：“我不是风云榜首，只是因为，我不在江湖。” “我若踏足江湖，风云榜首的位置，就得让我来坐。” 夏元显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却极为嚣张，而且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在场众多江湖人士，虽然听得恼火，可一想此人方才显露出来的手段，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夏元显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讥讽，道：“所以，我说你们这些江湖人，只知道守着江湖这个井口，坐井观天，不知天下之大。” “什么风云榜，只是你们这些井底之蛙的自娱自乐罢了。” 这句话，可是将在场所有江湖中人都骂了一遍！ 众人脸色难看。 有人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说道：“你嚣张什么，说破大天，你又不是风云榜首！你只是赢了风云榜第八的沈知远！” “哦？看来有人很不服气。” 夏元显眉头一挑，剑指牵引，两口飞剑在身边环绕，道：“今日我就要坐这个风云榜首，哪个不服可以上来，我一个人全接了。” “不过，上了演武场，生死勿论！” 原本，还有人心中气不过，想着上场试试。 可听到后面这句话，却又打消了念头。 且不说夏元显本身就是开窍境的横练武者，光是悬在半空中的那两口飞剑，谁能应付得了？ 在场众人，恐怕只有‘千影剑’林慕白，与之一战才有胜算。 再者说，林慕白是如今的风云榜首。 夏元显想要坐上风云榜首这个位置，势必要过林慕白这一关！ 不少江湖人士纷纷看向林慕白。 眼下的情况，已经不是相国府和琅琊阁之争。 夏元显是在挑战整个江湖！ 若是真如他所愿，意味着整个江湖都被他踩在脚下。 风云榜成了笑话。 排出风云榜的东山剑阁，声誉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叶韬元下意识的看向林慕白。 若是林慕白都无法挡住夏元显，恐怕就只有叶玄出面，拿出父亲的手书了。 万众瞩目下，林慕白缓缓站了出来，先是看向琅琊阁的方向，又看了看叶韬元，随后双手抱拳，缓缓说道：“恐怕要让诸位失望了，这位夏公子玄武双修，在下自叹不如，愿让出风云榜首的位置。”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只有夏元显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并不意外。 琅琊阁众人心中一沉。 林慕白这句话的份量太重了！ 不仅一举将夏元显的声望推到极致，更是无形中，给了琅琊阁一记重创！ 连当今的风云榜首都自弗不如，谁还能对上夏元显？ 年轻一辈中，夏元显就是当之无愧的武学第一！ 叶韬元下意识的握拳，旋即又松开。 在此之前，叶玄和她曾在琅琊阁中，给了林慕白几人一个小小的教训。 此人又怎会在此刻站出来帮助琅琊阁？ 她本就不该对此人抱有期待。 实际上，林慕白这话一说，不光是周围的江湖客，就连风云榜上的其他人，都暗自皱眉。 夏元显明显已经剑指江湖，身为风云榜首，却在此刻避而不战，不少人都大感失望。 倒是燕姝看不下去，大声道：“夏元显，我来跟你打！” “别去！” 苏幕遮心头一紧，连忙拽住燕姝，摇头道：“你不是他对手。” “呵呵。” 夏元显轻笑一声，道：“苏少侠说的不错，你还差得远。” “你们浣花剑派的轻功‘燕归来’，身法清盈，移动迅速，闪转腾挪之间避实击虚，但再快，又怎能快的过我手中飞剑？” “浣花剑法，要配上浣心剑诀才能发挥出几分威力，而你的浣心剑诀，只是达到‘浣剑’之境，还没有触及‘浣心’境界，你的剑法在我眼中，处处是破绽！” 夏元显这几句话太厉害了，直指要害！ 燕姝本还想上前一试，听完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僵在原地。 所有人都意识到，此战还未交手，燕姝就已经输了。 三两句话，不战而屈人之兵！ 夏元显站在演武场上，谈笑风生，道：“当然，我并非针对你一个人，在我眼中，你们江湖中各大门派的武学都乏善可陈。” “什么书法中领悟的‘墨韵武道’，什么《临河序，不过尔尔，不值一提！” 夏元显说出这个话，旁人根本无法反驳。 因为，沈知远刚刚惨败于他手中。 整个江湖阵营，此刻变得死气沉沉。 众人只能眼看着气定神闲的夏元显，站在演武场上指点江山，侃侃而谈，心中均升起一丝无力感。 难道江湖之上，当真没人能镇住他？ 夏元显环顾四周，看着鸦雀无声的人群，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嘲弄，手掌一招，两口飞剑瞬间缩成一粒剑丸，回到袍袖之中。 “偌大的江湖，不过如此。” 夏元显负手而立，仰头望天。 此刻众人的注意都放在夏元显的身上，没有人发现，在人群最后方的角落里，正有人朝这边走来。 第39章 无名之辈 人群中的角落里。 梅枕玉暗暗咋舌，感慨一声：“没想到，这位夏元显竟如此厉害，琅琊阁算是栽到他手里了。陈兄，你说……” 话没说完，他便看到陈棠拨开人群，已经朝着前面走去。 “陈兄，你干嘛去？” 梅枕玉心中一惊，连忙问道。 “太他妈嚣张了，我去会会他。” 陈棠头也不回，只是嘴里嘟囔了一句，便一头扎进人群中。 阿离紧随其后。 梅枕玉神色犹豫。 铸剑山庄的事，毕竟还没结果，琅琊阁主嘱咐过他们，尽量保持低调，不要抛头露面。 此刻上前，很容易暴露目标。 他刚才看的清楚，人群中，就有几位来自铸剑山庄的人！ 眼看着陈棠即将消失在人群中，梅枕玉咬咬牙，还是拉起竹凌雪的手腕，快步跟了上去—— 苏老太君脸色难看，一语不发。 整个人，看上去好像又苍老了几分。 这一战，琅琊阁一败涂地。 沈知远被重创，很可能修为尽废。 就连知微恐怕也…… 在此之前，她已经放出话来，知微未来的夫君，要么才学第一，要么武学第一。 眼下，夏元显已是当之无愧的武学第一，无人能及！ 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要她食言而肥？ 若是如此，琅琊阁的脸面就丢尽了！ 可若是答应这门亲事，知微等于是羊入虎口，经此一事，将来在夏家，不知要承受多少委屈，她怎能放心的下？ 一想到这里，苏老太君便感到气血上涌，有些头晕。 “苏老前辈放心，此事交给我吧。” 就在此时，叶玄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叶玄缓缓起身，沉声道：“我此番带了老阁主的手书，准备将知微带到剑阁上修行，望相国见谅。” 这话一说，算是打破了现场的沉寂，引来不小的躁动。 “没想到再听到老阁主的消息，竟是为了此事。” “人家是老阁主的外孙女，肯定放心不下。” “此事虽说不算琅琊阁食言，但剑阁横插一手，毕竟不太光彩，老阁主也算豁出去了。” 不少人小声议论。 “哈哈哈哈！” 夏道自闻言，大笑一声，道：“原来老阁主神机妙算，居然准备了这么一手，佩服佩服。” 停顿了下，夏道自话锋一转，道：“只不过，老阁主多虑了。” 众人听出夏道自话里有话，不解其意。 夏元显淡淡一笑，扬声道：“今日约战，只是想让诸位江湖朋友长长见识，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今后，在大夏的疆域内，不要再提什么风云榜之类的野榜，徒增笑柄！” “至于沈家的知微小姐，我根本就没想过与她成亲。在我眼中，她犹如敝履，又如何配得上我？” 自家女儿被人当众如此侮辱，叶韬元听得火冒三丈。 苏老太君气得将龙头拐杖重重落下，脚下的地板都洞穿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说话如同放屁，臭不可闻！你家人死绝了吗，没人教你怎么说话？”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戏谑声音。 不仅将夏元显骂了个狗血喷头，还给夏道自带上了。 陈棠只是平时不骂人，毕竟拳头解决问题，更加直接有效。 但若论起喷人，前世三十年混迹各大论坛的功力，谁挡得住！ 单论骂战，他能把夏元显喷化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刚刚走出人群的陈棠身上。 陈棠穿着朴素，身形高大魁梧，肩上斜跨一张大弓，背着箭囊，看上去好像是个哪里冒出来的猎户。 这人是谁？ 众人一脸疑惑。 夏元显神色一冷。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刚刚人群中，提醒苏幕遮什么‘嗑药’的就是此人！ 听到这个声音，知微身形一颤，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猛地回身望去。 “阿棠哥哥！” 知微欢呼一声，脸上满是欣喜。 她将沈知远交给母亲叶韬元之后，便朝着陈棠飞奔而去，犹如乳燕归林，一头扎进陈棠怀中。 “这人是谁？” 琅琊阁众人看得一头雾水。 苏老太君大皱眉头。 怎么突然冒出来个年轻人，知微与他如此亲近？ 难道知微早已与人私定终身？ 怎么没听这孩子提过？ 旁边的沈元林见陈棠突然冒了出来，不禁脸色一变，吓得满头大汗。 今日琅琊阁惨败，已经够糟糕了。 这人又跑出来添乱。 若是被铸剑山庄的人认出来，知道杀害四庄主等人的凶手就藏在这里，琅琊阁就更没法解释！ 沈元林看得清楚，铸剑山庄那边的人，似乎已经看出了点什么，正在窃窃私语。 “元林，这人是……” 苏老太君刚刚询问，沈元林擦了把汗，连忙答道：“他叫陈棠，是天壶洲沈彻那边介绍过来的人，可没想到，刚来南夏就闯了大祸，铸剑山庄的人就是他杀的。” “我本来让他暂时呆在琅琊阁中，不要露面，等今日的事结束后，再去处理他的事，谁成想他突然冒了出来。” 叶玄心中一动。 天壶洲？ 陈棠从天壶洲来的？ 东海、天壶洲，南夏，这个时间点，雨时似乎也在…… 叶玄隐隐想到了什么。 “既然惹了这么大祸事，你留他在琅琊阁做什么！” 苏老太君脸色一沉，正要下令，那边叶韬元已经搀扶着沈知远回来，连忙说道：“且慢，这位陈棠是知微的救命恩人，知微跟我提过他。” 知微跟她说过阿棠哥哥。 直到方才，她才知道，知微口中的阿棠哥哥，就是叶玄口中赞许有加的陈棠！ 听到这里，苏老太君神色稍缓，点头道：“既对知微有恩，咱们沈家便不能亏待人家。但此刻不合时宜，还是让他先下去吧。” “苏前辈不必着急。” 叶玄微微一笑，道：“且看他有什么手段。” “哦？” 苏老太君面露疑惑。 叶玄来向来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与他的老爹截然不同。 提到这个年轻人，叶玄倒笑了出来，似乎对此人颇为赞许。 沈知远丹田中的剧痛，已经减轻不少，看到陈棠现身，也微微喘息道：“奶奶，陈兄并非鲁莽之人，孙儿近来功力渐长，正是因为与他交流心得，获益匪浅。” “伱也认得他？” 苏老太君心中越发惊奇，打量起下方的陈棠—— 柳盈袖眼波一转，轻声道：“竟然是他？” 林慕白看到陈棠，也是微微皱眉。 韩岳咧嘴一笑，道：“有意思，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谁，谁来了？” 萧无痕视力没有恢复，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听着来人声音有些耳熟。 “是陈棠。” 林慕白提醒道。 “是他！” 萧无痕咬牙切齿，神色怨毒。 若非陈棠留下的那半篇字帖，他根本不会落得这般境地！ 林慕白淡淡道：“萧兄不必动怒，若是此人想要强出头，你的大仇就能得报了。” “不错，夏公子定会斩了他！” 萧无痕恶狠狠的说道—— “阿棠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之前听说，你已经……” 知微心中无限欢喜，好奇的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 陈棠微微一笑，道：“等我给你出出气，回头再说。” “嗯！” 知微用力的点点头，她对陈棠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只要陈棠说的事，就一定能办到。 撇下知微，陈棠站到了演武场上，对着夏元显咧嘴一笑，道：“江湖是不是一口井，我说不准，但你想当风云榜首，那得先问过我。” 不少人听得一脸懵。 这人看着年纪轻轻，怎么说的话比夏元显还狂！ 问题是，夏元显毕竟刚刚显示出来了恐怖的实力，这人又是谁？ 之前怎么从没见过？ 夏元显淡淡的问道：“你是何人，风云榜上排第几？” “我叫陈棠，没在风云榜上。” 陈棠如实回答。 “可有在江湖中闯下什么名号？”夏元显又问。 陈棠道：“无名无号。” 夏元显神色嘲弄，摇头道：“那你还不配与我交手，我夏元显的刀剑，不斩无名之辈。” 说罢，夏元显转身离去，甚至都不愿多看陈棠一眼。 “我也不为难你。” 夏元显背对着陈棠，随意的说道：“我随便找两位相国府的护卫，与你年龄相近，你能过了他们，才有资格与我交手。” “好说。” 陈棠笑道：“你也不用回去了，在一旁站着就行，省得一会还要上来。” “狂妄！” 夏元显冷哼一声，心中有些不爽。 此人哪里冒出来的，居然比他还嚣张！ 夏元显没有理会陈棠，脚步不停，朝着父亲那边走去，口中问道：“谁愿出战？” “某愿往！” “某愿往！” 霎时间，禁军之中，站起来好几个人。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稍微有点本事的，都想抢着好好表现。 “仇猛，你去吧。” 夏元显目光落在一位身披战甲，身形魁梧的护卫身上，缓缓道：“我给你二十招的限制，二十招内不能胜，提头来见！” “得令！” 仇猛躬身抱拳，昂首挺胸，盯着陈棠杀气腾腾，大步流星的朝着演武场上行去。 夏元显还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像是弓弦颤抖。 紧接着，便是利器刺破血肉的声响。 夏元显只是感到身旁有微风拂过，吹起他额前的一缕长发。 一道身影擦肩而过，跌落在他的身前不远处！ 夏元显目光一扫。 只见仇猛瞪大双眼，满脸疑惑，胸口战甲破碎，一支精铁长箭透体而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人已经死了！ 直到此刻，周围才传来一阵惊呼感叹。 第40章 拿你试剑 一切发生的太快。 快到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 夏元显看着仇猛的尸体，眉头微皱。 偷袭？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仇猛登上演武场，立足未稳，才被陈棠一箭射死。 否则，作为内丹境武者，很难解释，仇猛会死的这么快。 仇猛作为相国府的护卫，都是经过严格选拔出来的，身上的灰铁战甲以上等精铁锻造而成，五石强弓在百米之内，都无法将其射穿！ 那人用的是几石弓？ 夏元显收回目光，不再多看仇猛一眼。 死去的护卫，在他眼中，一文不值。 夏元显看向人群，寻找下一个登场的护卫。 相信有了前车之鉴，不论是谁，都要小心一些，打起十二分精神。 “何帆，你去。” 夏元显将其中一人叫了出来。 “遵命！” 这个唤作‘何帆’的护卫，看上去精瘦矮小，身上并没有护甲，只是一袭劲装，显得更加敏捷灵动，三步并两步，便窜上演武场。 第二个护卫，显然不是随便找的。 仇猛身形高大，身披重甲，辗转腾挪缓慢，面对陈棠的劲弓，确实很难抵挡招架。 而这个‘何帆’，在众多护卫里，身法轻功最好！ 在相国府，担任斥候的一个小头目。 演武场的横宽不过十几丈，这个距离之下，弓箭的杀伤力确实很大。 可一旦第一支箭落空，便很难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若是何帆凭借身法，避开此人第一支箭，便可趁机近身。而弓箭这类武器，在近距离之下，几乎没有杀伤力，反而是累赘……” 夏元显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中推测身后交手的局势。 铮！ 熟悉的弓弦声响起。 又是一股熟悉，带着淡淡血腥气的微风拂过面庞。 又是一道黑影从身边飞过，重重摔在地面上。 何帆死了。 夏元显：“……” 他还有点没想明白，怎么会？ “刚才发生什么了？何帆怎么会败的这么快？” 夏元显背对演武场，什么都没看见，随便在人群中招来一个护卫，皱眉问道。 “就，就是那人抬手射了一箭，何帆没躲开……” 这个护卫支吾着说道。 这就完了？ 夏元显还是感到有些荒唐。 不过，这两箭，终于让他升起了一丝兴趣。 “好箭法！” “漂亮！” 人群中传来几声喝彩。 虽然不知道陈棠什么来路，但两箭射杀两个相国府的护卫，干净利落，算是给憋了一整场的江湖人，出了一口恶气！ “很好。” 夏元显转过身来，朝着演武场上走去，口中说道：“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你。” 见夏元显来到演武场上，陈棠将手中的弓箭扔到场下。 蛟龙弓能轻易射杀五品内丹，但对付夏元显却远远不够。 陈棠还没托大到如此地步。 夏元显倒也没急着出手，只是淡淡问道：“你用什么兵器？” 陈棠余光一扫，刚巧看见演武场的后方一个熟悉身影，正隔着人群冲他疯狂挥手，看上去神色激动，满面红光。 陈棠心中大定，振臂一挥，大声喝道：“剑来！” 夏元显见陈棠目视远方，气势不凡，仿佛下一刻，就有成千上万柄长剑破空而来，遮天蔽日，不禁神色一凛，凝神戒备。 在场众人见陈棠如此镇定，摆出一副不世高手的风范，也不禁顺着陈棠的目光望去，面露期待。 早就听说，有些神兵利器追随主人多年，便会孕养出一丝灵性。 即便相隔千里，心念一动，依旧能生出感应，召之即来！ 难道这个年轻人，竟是这样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可众人等了半天，一点动静没有。 只有几只乌鸦从天空中飞过，发出一阵‘呱呱’的叫声。 演武场上，一时间冷了下来。 苏老太君扶住额头。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惊一乍的，一声剑来，给我整的热血沸腾。 用剑就用剑，搞这一出，真是没看眼。 倒是梅枕玉见场面有些尴尬，不顾身份暴露的风险，扬声道：“陈兄，用我的剑吧！” “陈小哥，剑来啦！” 人群中，终于传来一道声音。 陈棠轻舒一口气。 你总算来了。 他方才注意到人群后方，一脸兴奋的齐伯，就猜出那柄剑应该是成了！ “陈小哥，幸不辱命！” 齐伯双手托着一柄鲨鱼皮包裹的带鞘长剑，递到陈棠面前。 陈棠接过长剑 剑柄以古楠木精心雕琢，纹理如秋水波纹般曲折婉转，握在手中，粗粝如沙，坚硬如磐，还带着一丝冰凉，防止久握出汗。 嗡！ 长剑出鞘，剑身完全展现出来，陈棠眼前一亮。 剑身长约三尺，宽两指，狭长流畅，宛如一泓秋水，清澈剔透，透着丝丝凉意。 由于是七口飞剑叠加锻造而成，剑身之上，呈现出一道道水波纹路，宛若天成。 陈棠轻轻转动剑身，在阳光的映照下，那些水波纹理会折射出粼粼波光，仿佛秋水无声荡漾，流淌不息，与长天连成一片。 在场众人都不禁在心中暗赞一声好剑！ 铸剑山庄的几位武者看到这一幕，更是若有所思。 几人之中，只有一人当天与陈棠四人打了个照面，还不太敢确定，此事还要回去禀告三位庄主，再做定夺。 “此剑是老夫平生最得意之作，此剑一成，老夫此生再无憾事。” 齐伯道：“还请陈小哥为此剑赐名。” 陈棠伸出两指，轻轻拂过剑脊，闭上双眼，感受着两侧剑锋散发出来的寒意。 两指突然顿在剑身中间，指尖轻弹。 滴答！ 好似一滴水珠，落在铺满晚霞的湖面上，清脆悦耳，令人心旷神怡。 随着剑身轻颤，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落霞满天，秋水刻剑。 陈棠睁开双眼，道：“剑名‘秋水’。” “好好好！” 齐伯连连称赞，大笑一声：“秋水，秋水！此剑必将名扬天下！” “哼！” 夏元显冷笑一声，道：“神兵利器能否名扬天下，要看在谁的手中。如若落在庸人之手，就算再怎么厉害，那也是明珠蒙尘。” “‘秋水’初成，正好拿你试剑。” 陈棠转过身来，手持秋水剑，气势为之一变。 “好大的口气！” 夏元显早已等得不耐烦，足尖趟地，身形犹如鬼魅般，眨眼间来到陈棠近前，抽刀便斩！ 浮光掠影，配合月夜十式，同阶之中，没有人能撄其锋芒。 之前一战，沈知远只是与他正面交锋一次，便改变战术，借助《临河序的力量，来困住他，不敢与其正面交锋。 陈棠却不闪不避，看似随手一剑，刺了过去。 锵！ 夏元显的长刀才刚刚出鞘，月夜十式还没完全施展出来，就被陈棠一剑刺中刀锋！ “嗯？” 夏元显感受到一股惊天巨力，透过剑锋汹涌而至，自己竟有些抵挡不住，向后滑退半丈！ 这一下，也引来人群中的一片躁动。 夏元显横练肉身，内壮脏腑，且已经修炼到开窍境。 连风云榜上的沈知远，苏幕遮都不敢与之硬拼，这个陈棠只是随手一剑，便将其逼退！ 此人的力量，似乎还要胜过夏元显！ 众人看得清楚，陈棠的太阳穴，同样没有鼓起的迹象。 难道此人同样是横练肉身的路子？ 竹凌雪看到这一剑，却是面露狐疑，忍不住问道：“师兄，陈大哥方才这一剑，好像是《寒梅剑诀中的暗香浮动啊？” 梅枕玉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他怎么会咱们门派的剑法？” 竹凌雪瞪大双眼，满脸不解。 梅枕玉沉默了下，道：“陈兄见我练过几次……” 竹凌雪张着小嘴，一时无言。 见师兄练过几次，就被他学会了？ 《寒梅剑法她修炼了好些年，都没有完全掌握。 “好好好。” 演武场上，夏元显连连点头，道：“怪不得敢挑战我，原来伱也是横练肉身，修炼到了开窍境！” “不过，光有一身蛮力没用，在我眼中，无非是俎上鱼肉！” 话音未落，夏元显再度出招，身法依旧迅捷灵动，飘忽不定。 配合月夜十式的凌厉刀法，朝着陈棠冲了过去。 陈棠镇定自若，只是站在原地随手挥剑，一会是《寒梅剑诀中的招式，一会是《白猿剑术，一会又变成《临河序的剑招。 看似杂乱无章，不成体系。 但陈棠的每一剑，都能轻松化解夏元显的攻势。 众人眼中，只是看到演武场上，夏元显绕着陈棠不断进攻，却次次无功而返。 而陈棠气定神闲，诸多精妙无比的剑招，信手拈来。 每一次出手，都逼得夏元显不得不退，看上去极为狼狈！ “好！” “好剑法！” 众多江湖客忍不住叫好喝彩，替陈棠壮大声势。 “叫什么?” 一旁的萧无痕听着心中烦躁，冷笑道：“夏公子还有诸多底牌没有使出来，现如今，只能陪此人玩玩而已。” 众多江湖豪客毕竟刚刚见到过夏元显的手段，知道萧无痕所言不错。 只要夏元显祭出那两口飞剑，局势立即就会逆转！ 但至少目前为止，见到方才如此嚣张的夏元显久攻不下，众人大感痛快。 实际上，许多人只是看个热闹，根本不知道，夏元显与陈棠交手至今，简直难受的想要吐血。 第41章 黥面 夏元显所依仗的浮光掠影，本是十大轻功之一，最顶级的身法。 但不论他如何变化，陈棠似乎都能有所预判，提前出剑，封住他的走位！ 这种感觉，就好像此人比他还懂浮光掠影！ 可这怎么可能？ 更让他不解的是，他的月夜十式，在陈棠的剑下，也受到了压制。 此人似乎对月夜十式也极为熟悉，往往他刚露出一个起手式，陈棠就先一步使出一招针对他的剑法。 夏元显打破脑袋都想不到，浮光掠影，明月散人早就传授给陈棠。 而在天壶洲旧都天才战中，陈棠曾与月夜族人交手，对月夜十式也早就了然于胸。 “就这点手段吗？” 陈棠再度挥剑荡开夏元显的刀锋，轻笑一声：“所谓皇宫大内，也不过如此。” 这句话，夏元显曾用来嘲讽大夏江湖。 如今，却被陈棠原方不动还了回去。 “说得好！” 众多江湖客纷纷叫好。 大战之中，陈棠尚且能说话，谈笑风生，似乎游刃有余。 夏元显始终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演武场上，形势陡然一变。 陈棠长啸一声，转守为攻。 诸多剑法连绵不绝，剑身过处，隐隐传出潮汐奔腾之声，犹如闷雷滚滚，声势骇人。 陈棠手中的秋水剑荡起一道道剑影，转眼之间，便将夏元显的身形淹没！ 《寒梅剑诀的梅花三弄，落梅如雪…… 《白猿剑术的猿猴捞月，心猿意马…… 期间，甚至还夹杂着几招桃花坞的‘桃花纷飞剑’，看得苏幕遮一脸惊讶。 还有《临河序的一个个字迹，从陈棠的手中肆意挥洒出来。 夏元显竟被陈棠完全压制住，只能被动防御，看上去左支右绌，颇为狼狈！ “可以结束了！” 夏元显眼见形势不妙，轻喝一声，双臂一震，两颗银白色的剑丸滚落出来。 铮铮两声脆响，剑丸在半空中瞬间弹开，化作两道白光，瞬间穿破重重剑影，一上一下，刺向陈棠！ 飞剑的速度太快了！ 陈棠不敢大意，只能收剑后退。 夏元显得到喘息之机，脚步一顿，再度持刀杀了上来！ 祭出两口飞剑，局势瞬间逆转！ “好！” 这一次，轮到相国府这边众人齐声叫好。 众多江湖人士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战场。 所有人都清楚玄门飞剑的厉害之处！ 刚刚那一战，夏元显祭出两口飞剑，只是一个回合，沈知远瞬间败北，全无反抗之力！ 不知道这个陈棠能坚持多久。 两口飞剑来势迅猛。 陈棠暗自皱眉。 这个夏元显确实有点东西，在玄门的修行上，应该也已经达到筑基境的后期。 若是依仗入神坐照，他自然可以轻松避开。 但没必要。 两口飞剑一上一下，锋芒吞吐，剑尖飘忽不定，将他身上多处要害笼罩进去！ 陈棠向后斜跨半步，身体微侧，手腕翻转，将手中的秋水剑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圈，朝着旁边一横！ 两口飞剑像是受到某种牵引，瞬间被秋水剑撇向一旁。 而后，夏元显的长刀刚好劈来。 陈棠反手一剑，迎面斩在刀锋上，沧海劲爆发，剑身上潮汐声响起，直接将夏元显逼退！ 方才，夏元显便是凭借这一手，将沈知远重创。 如今，几乎是同样的一招，却被陈棠化解下来。 看到这一幕，不少人才轻舒一口气，提起来的心稍微放下一些。 两人这一个回合，看似短暂，其中蕴含的东西，绝大多数人都看不明白。 琅琊阁上。 “咦？” 叶玄和叶韬元两人见到陈棠使出那一招剑法，同时轻咦一声，相互对视。 陈棠方才那一剑可不简单。 老阁主乃是剑道天才，精通天下剑法，在宗师之后，于东山隐居多年，将诸多剑法整理融合，加以参悟，最终化繁去简，创造出五招剑法。 凭借这五招剑法，老阁主一举踏入化境！ 陈棠刚刚使出来的一招，便是其中一式——一剑横江。 这是剑宗五式中的一式，也是唯一的防御剑法。 老阁主当年于夏江之上，曾使出这一剑，剑意森森，三日不散，抵挡住武朝千军万马！ 这五式剑法，就连叶灵运都没资格修炼。 陈棠这个外人，怎会懂得‘一剑横江’？ 看其使出来的剑招姿势，颇有这一式的韵味，明显得到了真传。 “是知微。” 叶韬元反应过来，轻声说道。 但她很快，心中又升起一丝疑惑，问道：“透过那页书帖上隐含的锋芒来看，此人所擅长的似乎不应该是剑道，难道他还有所保留？” 叶玄点头道：“他用的大多都是大夏江湖中的武学，此人心有不平，不仅想要赢下这一战，还要给大夏江湖争一口气。” 苏老太君在一旁问道：“此人的《临河序是从哪里学来的，似乎只学了一半？” 沈知远答道：“孙儿曾写了半篇字帖，被陈兄无意间看见，后来，我们曾有过交流。陈棠是凭借半篇字帖上的字迹，才领悟出《临河序中的剑法。” “啊！” 苏老太君惊叹一声，道：“此人真是难得的剑道天才！” 随后，苏老太君又摇头道：“只可惜，他的《临河序终究只是领悟一些剑招，少了关键的诀窍。” 在众人的注视下，在夏元显祭出两口飞剑之后，确实扳回了局势。 两口飞剑，进攻多变，角度刁钻，无孔不入，迅如闪电，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 很多时候，陈棠只能采取守势。 实在抵挡不住，便使出一记‘一剑横江’的剑招，化解夏元显的攻势，双方再战。 不论是《寒梅剑诀，还是《桃花纷飞剑，亦或是《临河序，陈棠毕竟只是看人施展过一两遍，又能领悟到什么层次？ 能将其修炼到‘知其形’，已经算是难得。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与夏元显打得有来有回，全是凭借着‘一剑横江’的救场，和血脉之力爆发出来的沧海劲。 沈知远捂住丹田，忍着疼痛，突然起身扬声道：“陈兄，之前与你交流心得，还未尽兴，今日我说你听！” “《临河序共有三百二十四式，剑招变化多达数千，但其中的根基，也是核心，却在第一个‘永’字上，被称为永字八法！” 在场众人都是心中一震。 这可是书剑堂的绝学，难道沈知远要当众传授，也不怕旁人学了去？ 更何况，陈棠与夏元显交手如此激烈，哪还能分心去领悟什么永字八法。 “永字八法，顾名思义，共有八式，乃是《临河序的剑法基础。其中第一式‘点为侧’，侧锋峻落，铺毫行笔，势足收锋。” 听到这里，众人还是一头雾水。 演武场上，陈棠手中的剑招却陡然一变！ 荡开两口飞剑，秋水剑犹如一支毛笔，穿过夏元显的刀锋，朝着他的面门刺去！ “哼！” 夏元显身形后退半步，刚好可以避开陈棠的剑锋。 但就在此时，陈棠体内骨骼噼啪乱响，手臂竟突然暴涨寸许，剑尖向前一送，在夏元显的脸上轻轻一点，一触即收！ 夏元显大惊失色，再度后退，只觉得脸上一凉，险之又险的避开陈棠的剑锋。 这一剑，可惊出他一身冷汗。 若是他反应稍慢，可能就被陈棠一剑刺穿了头颅！ “第二式，横为勒，逆锋落纸，缓去急回，不可顺锋平过。” 沈知远的声音，再度响起。 陈棠手中剑招，再度生出变化，一剑崩开夏元显的刀锋，顺势横向一斩，看似缓慢，但收剑极快！ “第三式，直笔为弩，不宜过直，太挺直则木僵无力，而须直中见曲势。” “第四式……” “第五式……” 随着沈知远讲述‘永字八法’，陈棠也随之连续变招。 《临河序的剑招，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气机圆转，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再度将夏元显压制下去！ 即便有两口飞剑相助，都无法在陈棠手中占到半点便宜！ 不少人都想要暗中将‘永字八法’背下来，回去参悟。 但这些字晦涩难懂，不少人听得一阵头大，别说参悟，想要一字不差的背下来都不可能。 沈知远敢当众传授‘永字八法’，就是因为他深知这一点。 陈棠早就见过《临河序的字帖，学会半篇剑招。 他所欠缺的，就是如何更好的运用这些剑招。 再加上，之前两人曾有过交流。 有些话，只要他一说，陈棠就能听得懂，融会贯通。 但其他人听来，却是糊里糊涂，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双方再度斗了片刻，陈棠突然后退，收剑而立。 大战至今，夏元显已是大汗淋漓。 他没想到，不知哪里钻出来的人，剑法竟如此高明！ 不知为何，演武场周围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躁动。 不少人看着他的眼神，透着一丝古怪。 这种眼神，让夏元显有些不安。 此刻，陈棠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轻笑一声，道：“我记得，你刚刚说过，《临河序不过尔尔，不值一提？” “不错！” 夏元显缓一口气，沉声道：“《临河序在你手中，也没能拿我怎么样！” “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下方突然传来一阵哄笑。 众多江湖客对着夏元显指指点点，捧腹大笑，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快看，快看！” “哈哈，他脸上有字！” 直到此刻，夏元显才感觉自己的左脸传来一丝异样，微微刺痛！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的脸颊上，正有几道血痕逐渐浮现出来，越发清晰，赫然是一个‘永’字！ 第42章 再生变数 黥面之刑，在脸上刺字，加以涂墨，算是诸多刑罚中较轻的一种。 这种刑罚对于肉体的伤害倒还是其次，主要会对人造成一种无法抹去的精神羞辱。 众目睽睽之下，陈棠以《临河序的剑法，在夏元显的脸上刻了一个字，效果也类似。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若换了旁人，陈棠出手将其打败也就算了。 可由于夏元显实在太跳，只是将其打败还不够，陈棠要彻底摧毁他的道心和意志！ 更要替《临河序正名！ “好！” 苏老太君看到这一幕，用力顿了下龙头拐杖，一扫心头恶气，赞叹一声。 “元林。” 苏老太君转头看向琅琊阁阁主沈元林，眉头一皱，有些埋怨的说道：“这样的人才，你怎么没有早点跟我说，还给人藏起来了？” “更何况，人家还是知微的恩人。” “我……” 沈元林一时无语。 老太太记性不大好啊。 沈元林有些委屈的解释道：“老太太，我方才跟您说了，此人刚来南夏就在铸剑山庄杀了人，闯下大祸，您刚开始还怪我将他留在琅琊阁呢。” “是吗？” 苏老太君装起糊涂，道：“他为何在铸剑山庄杀人，肯定是铸剑山庄不对在先。” “额……您这是什么思路？” 沈元林心中嘀咕一声，嘴上却说道：“听说铸剑山庄死了十几个人，其中还有一位四庄主。” “哦？” 苏老太君暗自皱眉。 她本以为，陈棠只是在铸剑山庄杀了一两个人，如此倒容易处理。 十几条人命，若是没有充足的理由，确实很难交代，有些棘手。 “那位四庄主什么修为？” 苏老太君问道。 她早已退居幕后多年，不问江湖朝堂之事，对于这些后辈都不太了解。 沈元林愣了下。 他不懂武功，在朝堂身居要职，也不清楚四庄主的修为。 倒是叶韬元开口道：“铸剑山庄四庄主应该是通脉境。” “差了一个大境界，他怎么杀的人？” 苏老太君摇头道：“此事说不通。” 沈元林道：“铸剑山庄还说此人是玄天贼寇。” 苏老太君冷哼一声，道：“一派胡言！”—— “元显，你怎么样？” 夏道自心中担忧，起身问道。 相国府这边的人见到夏元显的样子，都是暗暗咋舌，不敢吭声。 演武场上，听到周围的哄笑声，夏元显伸手摸了一下左脸，看到掌心中的血迹，就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夏元显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盯着不远处的陈棠，目光冰冷。 今日一战，发展到如今这个局势，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意料。 他虽然不曾涉足江湖，但对于江湖上的动向，各大势力门派的年轻弟子，都了如指掌。 能收买的收买，能拉拢的拉拢，能结交的结交。 至于其他不能收买、拉拢、结交的，便被他重点标记。 他刚刚仔细搜寻记忆，对这个陈棠，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以此人的手段，不该在江湖上寂寂无名才是。 这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夏元显甚至都看不出此人的武学来历！ 刚刚陈棠显露出来的武学，驳杂多变，毫无章法。 什么《寒梅剑诀《桃花纷飞剑《临河序，虽然剑招大差不差，但明显没修炼到精髓。 偶尔夹杂的一种变化无常，灵动轻巧的剑法，此人倒是用得极为熟练，但他也认不出来历。 夏元显第一次，在同辈武者面前，升起一种无力感。 刚刚闪现这种念头，他心中一惊，立即将其掐断！ 这是心魔。 一旦心魔出现，不加以扼杀，他在此人面前，将再无半点胜算。 哪怕将来再遇到此人，也会未战先怯！ 实际上，他还有一张底牌。 只要亮出来，足以逆转局势！ 夏元显手腕轻轻一抖。 一粒药丸悄无声息的落在他的掌心中。 这粒药丸吞服之下，能在极短时间内提升武者的力量，使武者陷入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甚至可以忽略身上的伤势疼痛，战斗力提升一个档次！ 但这粒药丸的后果，也是极为严重。 一来，药丸中的成分复杂，蕴含毒素，会对武者的身体和精神，造成不小的损害。 想要完全将这些毒素拔除，需要消耗不少时间，很难根除。 二来，这种药丸给武者带来的那种力量提升的刺激感和强大感，很容易会让武者对其产生一种依赖。 将来遇到任何困境，不会想着如何依靠自身的力量破局，而是会第一时间选择服用它！ 久而久之，毒素沉淀，将会对武者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不论多么天才，将来都会沦为废人。 其三，依靠这种药物的刺激，有违他的道心。 开了这个先例，将会在他的道心上，留下一个破绽。 夏元显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内心中却在天人交战。 “怎么回事，夏公子败了吗？” 萧无痕听到周围的动静，一时间难以相信，问道：“夏公子玄武双修，怎么会败？那个陈棠有这么厉害？” 东方清、林瑜、韩岳等人默然。 不仅是萧无痕难以相信，就连他们都看走了眼。 谁都没想到，当初在那个院子里，看似胡乱写下半篇书帖，敢随手倒掉林慕白罚酒的无名之辈，竟然如此强悍！ 那个在林慕白、萧无痕几人眼中，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简直硬的硌手！ 夏元显在他面前都吃了大亏！ 几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林慕白。 那天在凉亭中，陈棠将醉八仙倒在地上，与林慕白对峙，险些大打出手。 在当时众人看来，是因为宋武的突然现身，才救下陈棠，替他化解了危机。 如今看来，若林慕白真敢出剑，谁给谁教训，还真不一定。 林慕白感受到几人的目光，只是淡淡说道：“萧兄不必着急，此战并未结束，胜负还未可知。” “快下去吧！” 不少江湖客在 众人憋了一肚子火，看到夏元显如此狼狈，自然不会放过他。 听着周围的嘲笑声，夏元显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心中已有决断！ 吞下这粒药丸，或许会对他造成一些损伤，或许会动摇他的道心。 但今日若败，对他的打击更大！ 在大夏，他不允许陈棠这种人存在！ 只要今日一战，能将其杀死，一切都值得。 转念至此，夏元显手掌放在嘴边，喉咙一动，将那粒药丸吞了下去。 这粒药丸滑落腹中，迅速化开，药力释放出来，效果极为猛烈，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炸开，流经四肢百骸，直冲脑门！ 夏元显的眼眸，渐渐浮现出一条条血丝，整个人陷入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 即便他有心控制，都难以遏制药力带来的效果。 他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充满力量，举手投足间，仿佛可以毁天灭地！ 方才的疲惫，身体的酸痛，一扫而空。 “杀！” 夏元显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怒吼，迅速捏动法诀，同时操控两口飞剑，一左一右，呈现掎角之势，朝着陈棠杀了过去！ 而他自己手持单刀，杀气腾腾，直接切入陈棠的中路！ 战场中，局势再生变数！ 只见陈棠的脚下突然一软，原本演武场坚硬的地面，竟然塌陷下来，变成一大片泥潭！ 陈棠双足瞬间陷入其中，粘稠的淤泥没过脚踝。 泥潭仿佛拥有灵性，快速吞噬他的双脚，甚至顺着他的小腿蔓延上来！ “是玄术！” 叶韬元神色凝重。 陈棠深陷泥潭，双脚猛一运力，想要挣脱出来。 但他双足踏在淤泥中，脚下无处着力，这一踩非但没能挣脱出来，身形竟然又陷落几分！ “嗯？” 陈棠心中一凛，没有再贸然发力。 这么动弹几下，不等夏元显出手，他就会被泥潭吞噬！ 筑基境的玄师之所以强大，不仅仅是修炼出两口飞剑，还因为这个境界的玄师，已经初步掌握了玄术。 之前，在天壶洲，陈棠曾出手毙掉一位女玄师。 当时那位女玄师的玄术，由于属性缘由，对陈棠的影响微乎其微。 而夏元显此刻释放出来的玄术，却正好克制陈棠！ 陈棠横练肉身，内壮脏腑。 一切爆发，全部依仗肉身，没有内气。 所以，当他陷入泥潭中，体内无法凭空生出一股力量，帮助他挣脱出来，反而泥足深陷！ 就在此时，两口飞剑一左一右，已经刺了过来！ 夏元显双手持刀，只是比飞剑慢了一步，直奔陈棠正门杀来，目露凶光，气势滔天！ 看到这一幕，林慕白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轻声道：“该结束了。” 琅琊阁的高台上。 不少人看到这一幕，都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神色紧张。 燕姝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抓紧苏幕遮的手掌。 就连对陈棠抱有绝对信心的知微，此刻也是手心冒汗。 她同样是玄师，深知玄术的强大。 再配合飞剑，夏元显的横练武学，能爆发出极为恐怖的杀伐之力！ 众多江湖人士不禁瞪大双眼，屏气凝神，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连叶玄都目光微凝。 连他都无法想象，在这种局面下，陈棠该如何脱困，化险为夷。 第43章 胜负已分 陈棠神色冷静，单手捏出一个密宗法印。 内狮子印！ 在这道法印的加持下，他的力量将会短暂提升一大截！ 陈棠体内血脉全速运转，在体内奔腾不息，仿佛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与此同时，陈棠突然张口，一股磅礴无匹的气息自肺部汹涌而出，汇聚于喉间。 他以鲸息法修炼出来的肺部何其强大。 夏元显刚刚冲到近前，只见到陈棠开口，面部肌肉紧绷，胸膛高高鼓起，仿佛要吞天噬地，怒发冲冠。 那两道凌厉眼神，犹如一头即将出柙脱困的吃人猛兽！ 若是正常时候，他意识到不妙，可能会选择止步不前，甚至抽身后退，避其锋芒。 但在药力的刺激下，疯狂终究盖过了理智！ 下一刻。 演武场上，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犹如狂澜翻涌，雷霆轰鸣。 刹那间，天地间仿佛陷入沉寂！ 众人竟感到有些失聪，仿佛已经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众人只是见到一股巨大的气流，从陈棠的口中喷涌而出，宛如实质，在他身形竟凝聚成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与他同时仰天咆哮！ 这是何其震撼的景象！ 空气中弥漫的尘埃，不经意飘下的落叶，都被瞬间震散，纷纷扬扬如雨雾般飘洒。 就连陈棠脚下的泥潭，在这股惊天动地的咆哮声中，都被震得剧烈颤动，裂缝如蛛网般迅速蔓延，泥土与碎石纷纷飞溅。 陈棠感到身体一轻，随时都能脱困而出。 夏元显目光呆滞，瞬间失神。 但他操控的两口飞剑，依旧带着极为强大的惯性，朝着陈棠刺去，近在咫尺！ 陈棠血脉运转，沧海劲附着在秋水剑上，朝着左右两口飞剑用力斩去！ 滴答！ 秋水剑斩在飞剑上，犹如一滴水珠，掉落在湖面中，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响动！ 剑身上水波荡漾，流淌不息。 下一刻，两口飞剑，应声折断！ 秋水剑毕竟是由七口元婴级飞剑叠加锻打而成，夏元显的飞剑再厉害，也比不过秋水剑的锋芒。 陈棠以沧海劲，激发出秋水剑的力量，瞬间将两口飞剑斩断！ 唰！ 陈棠剑势不停，抬手一剑，刺向身前夏元显的面门！ 夏元显也是厉害，刚刚陈棠秋水剑斩断他两口飞剑，不过须臾之间。 这么短的时间，他便已经回过神来。 眼看陈棠的剑锋，已经刺到面门，夏元显大惊失色，来不及多想，反手一刀，向上格挡，同时上身后仰，避开陈棠的剑锋。 陈棠轻笑一声，不等剑招式用老，瞬间变招，一记心猿意马，绕开夏元显的刀锋，剑势不停，直奔胸口刺去！ 慌乱之际，夏元显哪里抵挡得住，瞬间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啊呀！” 夏元显惨叫一声。 而此刻，陈棠一剑刺中夏元显的胸口，同样脸色一变。 不对劲！ 剑锋刺在上面，突然受到一股强大的阻力，刺不进去。 这种感觉，不像是刺中某种护甲，护心镜之类的防具。 更像是刺中一层薄薄的宣纸。 但这层纸似乎蕴含着一股强横无匹，极度危险的气息！ 下一刻，一团光芒从夏元显的胸膛爆发出来，刺眼夺目！ 紧接着，陈棠的秋水剑，与这股光芒碰撞在一起，瞬间将夏元显胸口的衣衫震碎，露出里面一片黄色符纸，上面画着一些玄奥复杂的图案。 “护身符？” 叶玄看到这一幕，轻喃一声：“果不其然。” “是符箓的一种？” 叶韬元问道。 叶玄点了点头。 这道护身符，透露出来的信息就太多了。 这种符箓，属于玄术的一个分支，据说只有金丹境，或是更高修为的玄师，才能制作出来，极为珍贵。 这也意味着，方才夏元显撒谎了。 他说，自己的玄术，乃是生擒一位玄师逼问出来的。 玄术的修炼方法，有可能逼问出来。 但这枚护身符，他不可能逼着某位强大玄师制作出来。 这位玄师将护身符送给夏元显，而且就贴身放在胸口，明显是有保护夏元显的意思。 父亲曾说过，宫里有高人。 难道，宫中的这位高人，竟是一位玄师？—— 演武场上，这道护身符爆发出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就连陈棠都承受不住。 衣袖瞬间被震碎，整条右臂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冲击之下，浮现出一道道血痕，虎口撕裂，秋水剑脱手而飞！ 全场一片哗然！ 刚刚眼看着夏元显突然爆发，陈棠命悬一线。 结果，陈棠凭借一记狮子吼，扳回局势，险些将夏元显一剑斩杀。 也不知夏元显使了什么玄术，亮出什么底牌，如今又突然爆发反击，将陈棠震伤！ 并非所有人，都能认出夏元显胸口的那道护身符。 更何况，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这道护身符爆发出强横的力量之后，自身也化为碎末，洒落一地。 陈棠身形陷入泥潭中，刚刚凭借狮子吼，得到一丝空隙。 但由于格挡飞剑，反击夏元显，还没来得及抽身出来。 如今，借助护身符爆发的这股外力，陈棠身形不受控制的朝着后面跌飞出去。 就在双腿拔出泥潭的刹那，他灵光一闪。 体内骨骼噼啪乱响，右腿突然长了半寸，身体后仰，整个人几乎平行于地面，鬼使神差般踢出一脚，足尖轻点，正中夏元显的小腹！ 这一脚踢得极为隐蔽，完全是顺势一捅。 实际上，这是伏虎拳中‘虎尾脚’的发力，但姿势完全不同。 陈棠已经将伏虎拳修炼到神境。 所谓得其神，便是登峰造极，领悟了武学的神韵精髓，形神兼备。 甚至有些时候，可以不拘泥于招式，往往会有灵机一动，天马行空的妙手！ 方才陈棠足尖这轻轻一捅，便是如此！ 许多人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众人眼中，只看到陈棠被夏元显胸口突然爆发出来的光芒，震得衣袖破碎，整条右臂鲜血淋漓，秋水剑都被震飞了。 陈棠身形犹如断线风筝般，被这股力量撞飞出去，跌落在演武场下。 “阿棠哥哥！” “陈兄弟！” 知微第一时间冲了过来。 紧接着，便是梅枕玉，沈知远、苏幕遮等人。 “唉！” 江湖阵营这边，传来一阵叹息。 众多江湖客暗自摇头。 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眼看着陈棠就要赢下这一战，没想到，这个夏元显的底牌太多，居然能在最后关头，反败为胜！ 不过，众人谁都不会有什么埋怨。 毕竟陈棠能将夏元显逼到这一步，已经足够证明自己的实力。 而且，陈棠还在夏元显脸上刻了字，也算给大夏江湖找回了些颜面。 “怎么了，战况如何？” 萧无痕听到周围的叹息，连忙抓住林慕白的手臂问道。 林慕白淡淡一笑，道：“胜负已分，夏公子赢了。” “好！” 萧无痕挥动着拳头，满脸兴奋，简直比自己赢了还开心。 相国府这边，先是沉寂了下。 随后看到仍站在演武场上的夏元显，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 “相国大人，恭喜恭喜。” 沈国宝满脸笑容，趁机道贺。 夏道自放下心来，面露笑容，微微颔首道：“还好还好，有惊无险。” “阿棠哥哥，你怎么样？” 知微关心的问道。 陈棠站起身来，感受了下体内的状况。 问题不大。 那道黄色符纸确实爆发出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顺着他的右臂，涌入丹田，结果如石沉大海，被丹田中的三股力量瞬间消磨殆尽。 当然，他的右臂倒是受了不轻的伤，要修养一段时日。 “没事。” 陈棠摇了摇头，朝着演武场上走去。 “陈兄弟，还是算了吧！” 沈知远见陈棠还要上场，担心他一时冲动，伤及性命，连忙出言劝说。 “没事。” 陈棠微微一笑，道：“我去取回秋水剑。” 众目睽睽之下，陈棠又重新回到演武场上。 “不知死活，还敢上来！” “我家公子饶你一命，居然不知好歹！” 相国府这边传来一阵叫骂声。 但下一刻，演武场上发生的一幕，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夏元显见到陈棠重新登上演武场，仿佛见了鬼一般，脸上难掩恐惧，接连倒退几步，随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 没跑几步，夏元显的脚步都变得有些踉跄，跃下演武场的时候，两腿发软，险些跌倒在地上，神色仓皇，宛如丧家之犬。 周围众人看得瞠目结舌，一脸疑惑。 怎么回事？ 夏元显明明赢了，怎么见到陈棠，却像是耗子见到猫一样，连句话都不敢说？ 若依着他的性子，还不对着陈棠极尽嘲讽？ 夏元显脸色惨白，下了演武场，没跑几步，便已是满头大汗。 突然，夏元显大叫一声，摔倒在地上，捂住小腹，身体不断抽搐，额头青筋暴露，神色痛苦，牙齿不住打颤！ “怎么了？我儿怎么了！” 夏道自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大声道：“快去看看，元显怎么回事！” 立即有一位大内高手从人群中窜了出来，一个闪落，来到夏元显身边，搭住夏元显的脉搏，内气一探，不禁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快说！” 夏道自厉声问道。 那人迟疑了下，才沉声道：“元显公子的丹田……废了！” 这句话落下，周围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夏元显的惨叫声，显得格外明显。 他的下体，正缓缓渗出一片猩红的血迹！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演武场。 陈棠刚刚捡回秋水剑，虽然右臂鲜血淋漓，但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笑意，跟没事儿人一样，正好整以暇的看着热闹。 第44章 门当户对 “元显！快来人救我儿元显！” 夏道自痛心疾首，呼天抢地。 又有几人从人群中跑了过来，手忙脚乱的上前查探一番，相互对视一眼，都是沉默不语。 “怎么样，有没有救？” 夏道自抓起一人的领口，连忙追问道。 “元显公子……” 那人神色犹豫，支支吾吾。 夏道自一听之下，顿时急了，目露凶光，神色狰狞，咬牙道：“你救不了我儿元显，我要你全家陪葬！” 那人浑身一哆嗦，连忙说道：“相国大人不必担心，元显公子性命无碍，只是，只是丹田被废，怕是不好痊愈。” “会影响他今后的修行吗？” 夏道自不懂武道，关心则乱，问出一个极为愚蠢的问题。 “影响，应该还是有一些的。” 那人语气模棱两可，见夏道自又要发飙，连忙补充道：“不过，元显公子毕竟是横练肉身，内壮脏腑，今后依旧能按照这个路子修炼。” 话虽如此，可在场众人都清楚，夏元显丹田废掉，他便再也无法操控飞剑，释放玄术！ 将来就算能养好伤，玄门这条路算是彻底断了！ 只是横练肉身，内壮脏腑，还不足以在年轻一辈中称霸。 就更别说什么风云榜首，武学第一。 至少，沈知远比他低了一个境界，都能压制住他。 而且，夏元显这一败，不仅仅是身负重伤，丹田被废，这次惨败对他精神上的打击太大了！ 之前那么嚣张，目空一切，口出狂言，自以为掌控局势，蔑视大夏江湖。 谁成想，众目睽睽之下，身受黥面之刑，丹田被废，落得如此下场。 他的半只脚，几乎已经踏上那个至高无上的神坛！ 没想到，斜刺里杀出来一个无名之辈，给他一脚踹了下去！ 夏道自猛然回头，看向演武场上的陈棠，寒声道：“我儿有宗师之资，若是今后有什么影响，我要你好看！” “哈哈哈哈！” 这话一说，顿时引来一阵哄笑。 “宗师那是什么境界，你当是路边大白菜呢，你说有就有？” “你还不如说，伱儿有帝王之象，我估摸着还有点戏。” “不错不错，相国若是将当今圣上废了，自己登基，他儿子继承大统，可不就是帝王吗。” 夏道自被这群江湖客一顿嘲笑奚落，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阴晴不定。 他是有这个心思，但被人当众戳穿，还是感到一阵难堪。 “父亲，送我回宫！” 夏元显咬紧牙关，倒吸着冷气，嘴里艰难吐出几个字。 此刻，药力已经消散。 他虽然身受重伤，但已恢复理智。 继续在这里逗留下去，只能是自取其辱，唯有尽快离开，再做打算。 “好，好！” 夏道自连连点头，回头看向陈棠和琅琊阁众人，咬牙道：“今日这笔账，为父暂且记下，将来总有清算之日！” 说完，吩咐众人搀扶着夏元显，在大军的护卫之下，众人的哄笑声中，灰溜溜的撤离琅琊阁。 “陈棠兄弟，好手段！” 不少江湖上的年轻人，见陈棠挫了夏元显的锐气，替大夏江湖挣回颜面，都对他大感佩服，忍不住发出一阵喝彩。 “侥幸侥幸。” 陈棠拱手抱拳，微微一笑。 “陈兄，多谢。” 沈知远拖着重伤的身体，坚持对着陈棠行礼，躬身道谢。 在此之前，两人之间，其实并无太多交集和感情。 他对陈棠有好感，更多的是因为宋武。 宋武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 宋武看准的人，应该不会错。 但今日，沈知远内心对陈棠是充满感激。 陈棠以《临河序在夏元显的脸上，刻了一个‘永’字，算是为《临河序正名。 而后，陈棠又一脚废了夏元显的丹田，也算是替他找回了场子。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苏幕遮也来到近前，摇头轻笑，道：“陈兄，真是没想到，你隐藏得这么深。” 当日在那个院子里，陈棠看上去平平无奇，字也写得极差，似乎还不太懂江湖规矩，谁能想到，这位竟有如此手段！ 燕姝赞叹一声：“陈公子，好俊的身手。” 梅枕玉站在陈棠身边，在这一刻，都感到与有荣焉。 毕竟，陈棠是和他一起来到琅琊阁。 几人将陈棠团团围住，知微在一旁想要说话，都插不进去，只能干着急。 但她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陈棠今日，凭此一战，足以扬名江湖，她自是打心底替阿棠哥哥感到开心。 更重要的是，阿棠哥哥是为她才出面的。 就在此时，知微心中一动，朝着人群中望去。 那边似乎有人在偷偷看她。 她看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看上去文文静静，极为乖巧，五官精致，有点婴儿肥。 见知微看过来，少女便低下头来。 原来，她就是陈棠说过的妹妹。 看上去，她已经找到自己的家人了。 少女心中想道。 知微方才注意到，这个少女似乎是与陈棠一道来的。 反正现在跟陈棠说不上话，知微便来到少女身边，问道：“你是跟阿棠哥哥一起来的吧？” 少女点了点头。 知微莞尔一笑，又问道：“我叫沈知微，你叫我知微就行，你叫什么？” 少女垂首不语—— 苏老太君看着演武场上的几个后辈，还有那个叫陈棠的年轻人，越看越是满意，老怀欣慰，拉过叶韬元好奇的问道：“这个陈棠是什么出身？” 叶韬元道：“我倒是听知微说过，他来自乾国，猎户出身。” 在大夏，像是这些门阀大族之间，对于门当户对极为看重。 特别是老一辈，门第观念，早已根深蒂固。 苏老太君这一问，明显动了些心思，想替知微挑选夫婿。 “出身倒是一般。” 苏老太君轻喃一声，随后又道：“不过这也没什么，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我看此子非池中之物，将来必成大器，与知微简直是门当户对！” 叶韬元：“……” 老太太这观念转变的有点快呀。 旁边的叶玄倒是轻咳一声，道：“他年纪尚小，前辈倒也不必将他捧得太高，还需观察一下。” “这还观察什么？” 苏老太君说道：“他和知微感情好，刚刚又打败了夏元显，这等战斗力，足以成为风云榜首！我看你们剑阁，赶紧新出一篇风云榜，将他顶上去。” “只是这一战，可能还是稍显不够。” 叶玄迟疑道：“在大夏，关于此人的战绩太少。更何况，还要确定一下他的年龄，剑阁还要综合评定一下，才好定夺。” 第45章 叶玄不对劲 琅琊阁上。 阁主沈元林起身，朝着下手方众人抱拳说道：“承蒙诸位江湖朋友赏脸，前来助阵，今日约战之日已经结束，届时琅琊阁会有一场庆功晚宴，还望诸位朋友到场。” “诸位朋友来自五湖四海，难得相聚，归途遥远，不妨在阁中多住几日。” “好说！” “晚上一定到场！” “到时候要可要跟陈棠兄弟喝上几杯！” 下方众人欢呼一声。 沈元林目光不轻易的瞥向铸剑山庄那几个人。 他之所以想要挽留众位江湖客，主要还是想要留住这几位铸剑山庄的门人！ 等晚上的时候，与几人沟通一下，看看能否有什么妥善的解决办法。 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公之于众。 一旦宣扬出去，陈棠刚刚得到的一些名气声望，极有可能会化为乌有。 处理不当，甚至还会给琅琊阁带来不小的麻烦！ 那几位铸剑山庄的门人并没说什么，只是朝这边点了点头。 沈元林轻舒一口气，暂时放下心来—— 喧嚣落幕，众人渐渐散去。 但有关今日一战的讨论，必然还会在江湖庙堂间流传许久。 有人欢喜，有人落寞。 演武场附近，已经没多少人，只剩下林慕白、萧无痕、柳盈袖三人。 柳盈袖叹息一声，道：“没想到，这场万众瞩目的约战，居然为此人做了嫁衣，唉。” “夏公子玄武双修，居然都没能敌过他。” 萧无痕已经有些泄气，轻喃道：“我的仇，恐怕是没机会报了。” 林慕白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萧兄倒也不必气馁，只要人还在，就有翻盘的机会。只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不错。” 柳盈袖道：“夏公子吃了大亏，在于他对这个陈棠的手段一无所知。这一次，我们已经见识过此人的底牌，只要谋定而动，有所针对，便可一雪前耻。” “这里是琅琊阁，不宜谈论此事，小心隔墙有耳。” 林慕白轻声说了一句，道：“先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动身离开。”—— 沈知远、苏幕遮、知微几人，带着陈棠来到琅琊阁的药房，准备先给他包扎一下伤口。 被称为‘医毒双绝’的苏黎，也跟在几人身后。 沈知远道：“别看这位苏姑娘年纪小，却得了医隐堂老堂主的真传，医术方面，就算是我琅琊阁最好的郎中，都比不过她。” “有她的疗伤神药，陈兄不必担心伤势。” 苏黎快走几步跟上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小崇拜，道：“陈，陈公子，涂抹医隐堂的药，只要你一个月内，不要与人动手，好好修养，伤势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哈哈，这哪有什么公子哥，叫我陈棠就好。” 陈棠大笑一声，似乎感受不到右臂的疼痛。 他的右臂伤情，确实很严重。 鲜血淋漓，肌肉撕裂，经脉受损。 但实际上，陈棠有金刚舍利，借助《罗汉伏魔拳中的静坐式，最多三五天就能痊愈，影响不大。 陈棠问道：“倒是沈兄的丹田，不知情况如何？” “墨韵武道，与寻常武道修行方式不同。” 沈知远解释道：“我们先是以书入道，修炼出内气，滋养丹田，再去锻炼筋骨。所以，我的丹田较其他武者，更为坚固一些。” “夏元显那一下，确实让我的丹田受损，但并未彻底废掉，还有挽救的机会。” 说到这，沈知远看向苏黎，道：“等今日晚宴过后，明天我就要动身前往越州医隐堂，请‘医隐圣手’老前辈看看，能否恢复如初。” 在众人的交谈中，陈棠得知，医隐堂算是大夏江湖上，唯二的医道圣地，名气极大。 第二个，就是位于靖州的药王谷。 陈棠心中一动，突然问道：“苏姑娘，如果有人小时候被下毒，导致说不出话来，还有治愈的机会吗？” 旁人没觉得什么，阿离却心中一动。 她知道，陈棠是在帮她询问。 阿离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 即便是明月散人，也没有关心过她的这件事。 或者说，从没有人关心过她。 说不出话，也没什么。 她早已习惯。 但如果，真有治愈的机会，她真能发出声音来呢？ 就在阿离胡思乱想之时，没有防备，突然有一只温暖的小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掌。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想要缩回来。 但很快，看到知微对她微微一笑，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和安慰，阿离便没有挣脱。 知微有多聪慧，陈棠开口一问，她便猜到了阿离的情况。 “肯定有治愈的机会。” 苏黎迟疑了下，道：“只是，每个人的情况不同，要亲眼看到病人的喉咙状况才行，究竟小时候受到多严重的损伤。” “这方面我不擅长，要请师父出面才行。” 陈棠听到有治愈的机会，不禁心中一喜。 苏黎问道：“陈大哥要为什么人看病吗？” “嗯。” 陈棠道：“不知要去医隐堂找‘医隐圣手’看病，可有什么要求？” 他听说，在江湖中，医术越是厉害的人，脾气越是古怪。 苏黎抿嘴一笑，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给陈棠道：“陈大哥收下这枚玉佩，到时候拿着它，来医隐堂找我就行，我帮你引荐。” “如此就多谢了。” 陈棠并未推辞，双手接过玉佩，放入怀中。 另一边。 叶玄、叶韬元几人，护送着苏老太君朝着琅琊阁后山行去。 苏老太君毕竟上了年纪，方才情绪多次起起伏伏，有些疲惫，准备回去休息一下。 “韬元，你看这个陈棠怎么样？” 路上，苏老太君又提起此事，道：“依我看，要不趁着晚宴的时候，将两人的婚期定了，省着知微被旁人惦记。” “额……” 叶韬元道：“这好像有点草率了。” 叶玄突然说道：“苏前辈，两人年纪差了一截，我看不大合适。” 苏老太君说道：“我看那小子年纪不大，两人相差最多不超过十岁，就算差了十岁，那也没什么。” 叶玄又道：“即便年龄不差，也要先问问此人，到底有没有成亲，或是有没有心仪之人，不好贸然撮合两人。” 苏老太君沉吟道：“嗯，你说的倒也有道理。” 叶玄道：“这样吧，我先去问问此人的年龄，毕竟想入风云榜也要审核。到时候，再旁敲侧击一下，问问他的情况。” “也好，你去吧。” 苏老太君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待叶玄离开，身影完全消失之后，苏老太君才露出狐疑之色，道：“叶玄这小子不对劲，又不是跟他家姑娘成亲，以他的性子，怎会对此事这么上心？” “韬元，你跟过去瞧瞧，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46章 缘分天定 来到琅琊阁药房，苏黎为陈棠上好药，仔细包扎了一下。 其余几人也简单处理了下。 沈知远吩咐下人，送来几套崭新的衣裳。 几人方才大战，出了一身汗不说，像是陈棠的衣裳，整条袖口都碎了，完全不能看。 众人换了衣裳，又陪着陈棠、梅枕玉四人，取了随身行李带上，搬了到琅琊阁贵宾住处。 一切收拾妥当，众人闲聊片刻，便起身准备去琅琊阁后山拜见苏老太君。 刚走出住处没多远，几人便看见不远处的八角凉亭下，坐着一位玄袍男子，面沉如水，整个人好似与周围的假山、凉亭、花草树木融为一体。 “舅舅？” 沈知远等人见到玄袍男子，微微一怔。 沈知远心里有点打怵。 对于叶玄，他心中除了敬重，更多的还是惧怕。 叶玄不苟言笑，素来严厉，后辈若是犯错被撞见，定会招到一顿训斥，丝毫不留情面。 对待这些后辈，像是对待军营中的那些将士，要求极为严苛。 沈知远小时候，曾被叶玄逮到训斥过几次，早就有心理阴影了。 之前他听说，萧无痕、林慕白几人在叶玄面前大放厥词。 萧无痕眼睛都差点瞎了！ 林慕白也被训斥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次，他败给夏元显，险些让琅琊阁丢尽脸面，玄帅不会又要训他一顿吧？ 苏幕遮几人都想要上前打招呼，沈知远却是忐忑不安。 就在此时，叶玄转过头来，目光如炬，指了下陈棠的方向，淡淡道：“你们在那边等着，陈棠，你过来，我有几句话问你。” “我？” 陈棠愣了下。 他只是听说过叶玄的大名，但与其素不相识，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知这位名震天下的大人物，找上他做什么。 陈棠一边朝这边走去，一边仔细回忆。 他在与夏元显交手之时，还算小心，有所保留，没有释放入神坐照，也没有显露出武帝的手段，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 沈知远暗中擦一把汗，放下心来。 幸好不是找我。 他心中暗自为陈棠默哀—— “晚辈陈棠，拜见玄帅。” 陈棠来到叶玄面前，拱手行礼。 “坐吧。” 叶玄微微颔首，示意陈棠坐在对面。 陈棠迟疑了下，也没假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 叶玄暗自点头。 他最烦那种磨磨蹭蹭，拖泥带水的性格，此人眉宇间倒是有几分豪迈，对他胃口。 “你今年多大？” 叶玄问道。 陈棠心中有些疑惑，还是答道：“十九。” 嗯，年纪刚好。 叶玄心中暗道。 “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一些。” 叶玄道：“在大夏没什么人听过你，但在北乾，狮虎罗汉，魔刀陈棠的名气却大得很。” 陈棠有些摸不准叶玄的用意，沉默不语。 叶玄问道：“听说这次伱从天壶洲那边过来？” “是。” 陈棠点头。 他跟沈元林提过，这种事一问便知，没必要遮遮掩掩。 叶玄略微沉吟，问道：“你在天壶洲可遇到什么大夏的人？” 陈棠想了想，还是说道：“遇见过大夏的人榜之首玉笛仙子。” 叶玄道：“说说你们在天壶洲的事吧，都经历过什么。” 陈棠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这要从何说起？ 更何况，我俩的事，凭什么跟你说？ “也没什么。” 陈棠含糊其辞，随口应付了一句。 叶玄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说道：“你救过雨时吧？” “嗯？” 陈棠心中一惊。 这是隐者洲千竹城发生的事，叶玄怎么知道的？ 按理来说，这件事，只有他和叶雨时知晓。 而且，叶玄明显知道玉笛仙子的名字，还称呼她为‘雨时’…… 叶玄，叶雨时…… 陈棠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禁心神大震，险些惊呼出声。 难道说…… 叶玄见陈棠神色古怪，点头道：“你猜的没错，我就是雨时的父亲。” 果然！ 之前，陈棠从没想过这层关系，主要也是因为，叶玄和叶雨时在大夏的名气太大，若是两者有什么关系，肯定早就传开了。 可他来到南夏之后，从没听说过此事。 此刻他想起此事，或许是因为江湖上，根本没几人知道玉笛仙子的姓名。 原本陈棠还神态自若，气定神闲。 可此刻，知道眼前这位大人物，就是叶雨时的父亲，不禁有些坐立不安，心里发虚。 叶玄微微一笑，道：“不用紧张，只是随便聊聊。” 停顿了下，叶玄沉声道：“我当年做了些错事，雨时对我有怨气，她的事不愿跟我提起，可我想对她多了解一些。” 陈棠动容。 这些话，本是叶玄父女间极为私密的事。 此时，叶玄却毫不避讳，对他说了出来，而且语气还带着一丝恳求。 或许，叶玄在旁人眼中，是名震天下的玄帅，但此刻，眼前这位中年男子，却只是一个关心女儿，心怀愧疚的父亲。 “晚辈不敢隐瞒。” 陈棠便将自己流落隐者洲，如何遇见叶雨时，两人在千竹城、天壶洲经历的事，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当然，自动略过叶雨时替他上药之事。 这种事，当着叶玄的面，他可不敢说。 听到陈棠提及叶雨时中毒，被人堵在影子楼，险些丧命的时候，叶玄有些压抑不住怒火，轻哼一声，手掌按在石桌上，发出一记闷响！ 一想到雨时孤苦伶仃，在异乡面对群敌，求助无门，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他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又是愤怒！ 这帮东夷族的隐者，真是可恨！ 认认真真的听陈棠讲完，叶玄才轻舒一口气，心中对陈棠生出几分感激。 若非眼前之人，他恐怕再无机会见到雨时。 想到这里，他心中就一阵后怕。 叶玄道：“陈棠，隐者洲的事，多谢你了。” 陈棠说的轻描淡写，但他能听出来，在千竹城那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陈棠必定是拼了性命，才将叶雨时救下来。 这份恩情，不可谓不大。 陈棠连忙说道：“玄帅言重了，我和雨时本就相识，雨时也救过我。” “哦？” 叶玄似乎又来了兴趣，问道：“你们之前就认识？” “额……” 陈棠见叶玄满是好奇和期待的眼神，只好将他在北乾和叶雨时相识的过程，大概讲述了一遍。 叶玄点点头，道：“如此说来，你们两人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的交情。” “偌大江湖，你们萍水相逢，却有如此经历，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真乃缘分天定。” “嗯……” 陈棠刚开始听着还没什么，还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到后面那句，却越听越不对劲。 第47章 事发 另一边。 众人远远看着凉亭下方，正在交谈的两人。 沈知远轻声道：“你们看着吧，舅舅要训人了，陈兄弟肯定要遭殃了。” “不会吧？” 苏幕遮有些疑惑，问道：“陈兄毕竟今日立下大功，玄帅为何要训他？” “你小时候在桃花坞长大，没遇见过玄帅。” 沈知远心有余悸的说道：“他训起人来可凶了，我小时候，被他骂哭好几次。我估计，可能因为是铸剑山庄的事。” “虽说陈兄今日立下大功，可毕竟陈兄出手没有分寸，杀了铸剑山庄十几个人，还有一个四庄主，闯下这么大祸，估计功过相抵了。” “舅舅有这么严厉吗？” 知微瞪大眼睛，有些疑惑的说道：“今天他和母亲来瞧过我，对我挺好的呀？” “那是对你。” 沈知远道：“你毕竟是女孩子，对我们那可就不一样了，若是犯错给他撞见，能给我们骂脱一层皮！小时候听见舅舅来这边，我都绕着走。” “不会吧。” 燕姝朝那边看了一眼，道：“你看，他都让陈兄弟坐下了。” 沈知远解释道：“陈兄毕竟是外人，舅舅肯定要先礼后兵。” 众人一脸狐疑，半信半疑。 没过多久，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只听那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却是叶玄一掌拍在石桌上，目光如电，面露愠色。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沈知远咋舌道：“这下坏了，看这架势，舅舅是动了真怒。” 苏幕遮皱眉道：“陈兄脾气倔强，容易顶撞玄帅，恐怕……” 知微心中担忧，连忙说道：“咱们赶紧过去劝劝吧。” “不能过去！” 沈知远连忙拽住知微，道：“这时候过去，舅舅正在气头上，肯定会将我们一顿骂。” “咱们就这么看着吗？” 知微又问。 沈知远沉吟道：“若见情况不妙，咱们只能去请奶奶，或是叶姨出面了。” 几人讨论这一会儿，那边没了动静。 燕姝旁观者清，对叶玄没有什么先入为主的印象，面露疑惑的说道：“我看着不太对劲，玄帅似乎对陈兄挺客气的，刚刚还冲他笑了下。” “伱肯定是眼花了。” 沈知远摇头，言辞凿凿的说道：“信我的没错，这方面，我有经验！” “舅舅什么时候笑过？我都怀疑，他根本就不会笑！” 说话之间，凉亭那边，只见叶玄和陈棠纷纷站起身来。 叶玄来到陈棠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几声，还冲他点了点头。 沈知远：“？？？” 知微：“……” “错觉，一定是错觉！” 沈知远摇了摇头。 知微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堂兄，差点被你骗了，舅舅根本没你说的那么吓人。” 沈知远苦思片刻，突然说道：“我知道了，刚刚舅舅拍他那几下大有讲究，肯定用了暗劲，对陈兄小作惩戒！” 苏幕遮听得忍俊不禁，道：“沈兄，玄帅若要惩戒旁人，还用得着暗劲？” “那这就奇怪了。” 沈知远大惑不解，一时间思维运转，想出无数个可能。 甚至连陈棠是舅舅私生子的可能，他都想到了…… 就在此时，有护卫从外面匆匆忙忙的跑过来，似乎有什么急事，朝着叶玄那边行去。 “耿护卫，怎么回事？” 沈知远连忙将他叫住。 耿护卫见状，对着沈知远拱手道：“知远少爷，阁主让我来通知玄帅一声，铸剑山庄的那几个人突然离阁，不告而别！” 沈知远反应极快，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 恐怕铸剑山庄的事，要瞒不住了！ “你先回去。” 沈知远沉声道：“这件事，我一会告诉玄帅。” 耿护卫点点头，转身离开。 众人的心思，原本还放在叶玄和陈棠的身上，此刻却也没了心思，面露担忧。 梅枕玉和竹凌雪对视一眼，心中更是不安。 叶玄似乎听到这边的动静，不再与陈棠交谈。 陈棠朝着众人这边走来。 沈知远终究抗不过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陈兄，刚刚玄帅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还拍了拍你的肩膀，笑起来了？” “没什么。” 陈棠笑道：“随便聊几句。” 这事毕竟涉及叶玄父女，他也不好乱说。 叶玄后面确实说了些稀奇古怪的话。 什么雨时对人不冷不热，并非是天性如此，只是因为他当年的过错，才不愿与人亲近。 还让陈棠不要在意，有机会见到雨时，帮忙开解一下对方的心结。 陈棠总感觉叶玄话里有话。 “这就没了？” 沈知远不理解。 陈棠跟舅舅聊了半天，居然能全身而退？ “知远，你在这做什么！” 就在此时，叶玄朝这边走来，脸色一沉，轻喝一声。 “我，我……” 沈知远吓得一哆嗦，支支吾吾。 叶玄轻哼一声，道：“之前的事还没找你，人家写的半篇帖子，你身为书剑堂弟子，居然都能看走眼，真是不该！” “武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次败于夏元显，就是给你的警示，若是还不收心修炼，将来如何担负起书剑堂的名声！” 沈知远被叶玄训的一声不敢吭，低垂着头，满脸委屈。 夏元显玄武双修，境界比他高了一头，他哪里打得过？ “你心中不服，对不对？” 叶玄仿佛能看破沈知远的心意，道：“陈棠与你年纪相仿，他为何就能轻松将夏元显击败？” 知微在一旁暗暗吐了下舌头。 直到此刻，她意识到，堂兄所言不虚。 舅舅训起人来果然严厉，不留情面。 苏幕遮轻咳一声，打着掩护，道：“玄帅，沈兄留在这，是想跟玄帅说一声，铸剑山庄的几个人突然不告而别。” “知道了。” 叶玄毫不惊讶，语气淡然，随后又对着沈知远说道：“你还呆在这做什么？明明丹田受损，还不回去老老实实养伤，到处乱跑！” 陈棠岔开话头，沉声道：“玄帅，铸剑山庄之事，是我一人所为。既然瞒不住，我这就离开此地，免得牵连琅琊阁。” “你这一走，岂不是坐实了铸剑山庄对你的污蔑？” 叶玄道：“你就留在这，是非黑白，自有公论。我倒想看看，铸剑山庄能掀起多大风浪。” 第48章 借力 铸剑山庄。 密室内，三位庄主聚在此地。 大庄主沉声道：“刚刚得到消息，害死四弟的人就在琅琊阁中。” “那还等什么！” 三庄主轻喝一声，道：“现在咱们就上琅琊阁去要人！” “三弟稍安勿躁。” 二庄主道：“此人名为陈棠，刚刚在相国府和琅琊阁的约战中立下大功，必定会得到琅琊阁的器重。咱们上门要人，琅琊阁肯定会尽全力保下他。” “不错。” 大庄主道：“若此子真是个无名之辈也就罢了，眼下确实有些棘手。” 三庄主心头火气，拍案而起，大声质问道：“大哥，二哥你们什么意思？咱们四兄弟当年结拜入教之时，可是说过，要生死与共！如今，四弟被人害死，你们不想为四弟报仇雪恨？” 二庄主微微皱眉，安抚道：“三弟你先别急，大哥只是说此事有些棘手，没说不给四弟报仇。” 大庄主沉吟道：“此子总不能在琅琊阁呆一辈子，我的建议，还是借助圣教的力量，将他悄无声息的杀掉就算了。” “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三庄主冷哼一声，道：“若不是琅琊阁庇护，咱们早就将此人抓住了！此事琅琊阁也脱不了干系！” 二庄主思忖片刻，道：“其实，今晚倒是个机会。” “二弟，怎么说？” 大庄主知道自己这位二弟向来智多，思虑周全，连忙问道。 二庄主道：“光是凭借咱们铸剑山庄，还无法撼动琅琊阁，想要给四弟报仇，就要借力！” “今晚，琅琊阁有一场晚宴，主要是为了给陈棠庆功，今天在场的众多江湖豪杰都会到场。” “届时，众目睽睽之下，我们登门要人，琅琊阁想要庇护凶手，必然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旦处理不好，琅琊阁都将被千夫所指，江湖所不容。” “而且，陈棠也将身败名裂！” 大庄主点了点头，道：“这是借江湖之力。” 二庄主继续说道：“二借朝堂之力。” “琅琊阁想要保住陈棠，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与咱们争辩，当时陈棠杀人事出有因。但当时在场的人，已经被陈棠杀干净了，只凭他一人之言，不足为信。” “这时候，就要请相国大人的力量介入。” 三庄主恍然道：“今日，陈棠刚刚废了夏元显，得罪了夏道自，有这个对付陈棠机会，相国府绝不会放过！” “不错。” 二庄主继续说道：“第三，就要借助北伐军的力量了。大哥你最好亲自出面，请他出山，前往琅琊阁主持公道。” 大庄主略有迟疑，道：“叶玄就在琅琊阁，是个变数。刘道坚曾在他麾下做事，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若是叶玄出面，刘道坚怎么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大哥，你多虑了。” 二庄主微微一笑，道：“一来，叶玄毕竟是剑阁中人，他与陈棠素不相识，没必要介入此事。” “二来，如果他出面，刘道坚也不会让步。” “那刘道坚野心极大，如今在北伐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叶玄早已没了官身，他想要在北伐军中树立威信，就不可能对叶玄让步！” 大庄主点点头，道：“二弟所言不错。而且刘道坚上面还有一个王孝伯，当年叶玄退隐，交出北伐军，统帅换成了皇室亲信外戚王孝伯，两人之间，可谓是水火不容。” “就算刘道坚顾念旧情，想给叶玄几分薄面，考虑到王孝伯那边，他也得跟叶玄撇清干系。” “正是如此。” 二庄主点头微笑。 三庄主有些按捺不住，问道：“大哥，二哥，你们分析的头头是道，咱们到底怎么干，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就动手！” 大庄主心中已有计划，沉声道：“二弟，三弟，伱去召集山庄好手，今晚咱们造访琅琊阁！” “到时候，有江湖、朝堂、北伐军的力量相助，咱们师出有名，琅琊阁若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袒护陈棠，琅琊阁就等着覆灭吧！”—— 看着陈棠、沈知远这些年轻后辈三五成群，意气风发，叶玄不禁回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的自己也是一腔热血，从叔父手中接过剑阁令，半年之内，走遍大夏六州，登门造访三十八个门派势力，上门切磋，无一败绩！ 凭借剑阁令和自己打下来的名气，他终于聚集了一群与他意气相投的江湖豪杰，绿林好汉，最终组建起一支名震天下的北伐军！ 回首往事，满是唏嘘。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一切都过去了。 叶玄轻叹一声，突然说道：“你偷听这么久，还要偷看到什么时候？” 不远处，叶韬元闪身而出，似笑非笑的说道：“老太太感觉你不对劲，就让我跟过来瞧瞧，嘿！果不其然，让她说中了。” “怪不得老太太一提陈棠与知微的婚事，你就出来拦一下，没想到，他和雨时还是旧识，看上去关系还不错。” “并非我有意隐瞒。” 叶玄有些无奈，解释道：“我也是在陈棠与夏元显交手之前，听沈元林提了一句，说他来自天壶洲，才推测出这个可能。” “方才就来打听一下他的底细，确实被我猜中了。” “没什么。” 叶韬元摆摆手，毫不在意，道：“小辈之间的事，随他们去吧，我不会干预。而且，我看陈棠待知微，确实像是看待妹妹的样子，并无他念。” “至于知微……” 叶韬元停顿了下，才道：“这孩子毕竟在外面流浪多年，吃尽苦头，心事重，有时候，我也看不出她的心思。” “如果，雨时能在陈棠的面前，解开心结，对你们父女也是好事。” “对了。” 叶韬元岔开话题，道：“铸剑山庄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铸剑山庄四位庄主亲如兄弟，情如手足，很可能会在此事上大做文章。” 叶玄望着远方，目光意味深长，道：“本来这一步棋，叔父没打算动的。不过，若是铸剑山庄得寸进尺，这一步，提前走了倒也没什么。” 第49章 发难 “哦？” 叶韬元听出叶玄的弦外之音，问道：“铸剑山庄有问题？” 叶玄道：“嗯，铸剑山庄与玄天教暗中勾结，四位庄主除了擅长炼制宝剑，还替玄天教的玄师，炼制了不少飞剑。” “啊！” 叶韬元惊呼一声。 铸剑山庄传承多年，许多名剑，都是出自山庄，在江湖上名气极大。 没想到，铸剑山庄居然投靠了玄天教！ 叶玄道：“叔父很早就发现了，只是，拔掉铸剑山庄，对玄天教没有太大的损失。与其如此，倒不如放在那里，作为一枚棋子，通过它随时可以观察玄天教的动向。” 叶韬元恍然道：“怪不得，那位四庄主见到陈棠带过去的七口飞剑，反应会如此激烈，甚至还想要将几人扣押。” “对了。” 叶韬元想起一件事，突然说道：“铸剑山庄与北伐军刘道坚关系密切，北伐军会不会……” “不会。” 叶玄摇头道：“北伐军是换了统帅，但绝不会与玄天教有什么联系。” “铸剑山庄的事，你可有什么证据？” 叶韬元又问道。 “我身边没有。” 叶玄道：“不过，一会儿我写一封手书，你派遣一位亲信，将其送到北伐军中，证据让北伐军去找就行。” “行，这封信我亲自去送。” 叶韬元知道此事干系重大，问道：“送给刘道坚，对吧？” “不。” 叶玄摇头，道：“送到北伐军统帅王孝伯手中。” “嗯？” 叶韬元微微一怔，面露不解。 在她看来，刘道坚毕竟是叶玄一手提拔起来的，就算叶玄退隐，两人也曾有过一番交情。 而叶玄退隐之后，北伐军被王孝伯接管。 叶玄与王孝伯虽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肯定不算是朋友，相互不对付。 叶韬元问道：“你虽然说过，刘道坚反复无常，但你们毕竟有过交情，手书交给他，他还有可能帮你，交给王孝伯，他会出手帮忙？” 叶玄摇头道：“其实，不论将这封手书交给谁，两人都不会帮忙。” “只不过，王孝伯对圣上忠心耿耿，对玄天教之类深恶痛绝。于私，他不会帮我。但于公，他一定会出手对付玄天教。” “以他的性格，决不允许玄天教的触手，蔓延到京城脚下，甚至是他的北伐军！” …… 天色渐晚，黄昏临近。 琅琊阁各处庭院、连廊、大堂，都陆续点起了蜡烛，灯火通明。 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客聚在琅琊阁的会客大厅，厅外的院子宽敞，里里外外摆着将近上百桌酒席，一眼望去，好不热闹。 赶过来观战的大多都是年轻人，最喜欢结交江湖朋友，也最爱热闹。 正主还没到，就有不少江湖客耐不住性子，觥筹交错，大快朵颐。 席间，众人讨论最多的自然就是白天的几场精彩绝伦的切磋大战。 “说起来，若是没有陈棠兄弟出手，咱们大夏江湖，真要被那个夏元显踩在脚下了。” “是啊，谁能想到，这小子城府如此之深，隐藏得这么好。直到今日，才显露出锋芒，差点让他一战成名！” “玄武双修啊，也确实是天才，没看‘千影剑’林慕白都不敢与他交手吗。” “说起来，风云榜首该换人了，我看陈棠兄弟就不错。光是这份胆识，林慕白就比不过。” 众人喝了点酒，话自然多了起来。 林慕白、萧无痕、柳盈袖等风云榜上的天才聚在一桌，只要留心，自然也会听到这些声音。 林慕白却恍若未闻，神色如常。 有江湖朋友前来敬酒，他也是报以微笑，来者不拒。 萧无痕始终脸色阴沉，一口接一口喝着闷酒。 他眼睛无法痊愈，战力大减。 风云榜一旦更新，他的排名必定会迅速下滑。 这一切，都怪那个陈棠！ 听到众人将陈棠捧得这么高，他心中实在不痛快！ 多饮几杯之后，状态微醺，萧无痕听得众人的议论，心烦的紧，突然伸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大喝道：“陈棠，陈棠！无非就是侥幸赢了一场，有什么可吹的！” “还风云榜首？他没与林兄打过，他凭什么当风云榜首？” 众人见这种状态下的萧无痕，眼中都闪过一抹讥讽。 “萧兄醉了，还望诸位朋友见谅。” 林慕白连忙起身，对着周围的江湖朋友歉然一笑，随后说道：“萧兄，这些都是虚名而已，是不是榜首，又有什么关系。” 众人见林慕白这样说，便冷笑几声，没有与萧无痕争吵。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丝不寻常的躁动。 琅琊阁外，隐隐有人喧马嘶之声传来。似乎出了什么事。 众多江湖客起初并未在意。 但这一会，有不少琅琊阁的护卫行色匆匆，朝一个方向赶去。 “难道相国大人盛怒之下，要派兵踏平琅琊阁？” 柳盈袖这句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感觉有些荒唐，难以置信。 林慕白摇了摇头。 这根本不可能。 以琅琊阁在大夏的声望地位，除非谋反，否则相国府也没理由大军压境。 “你们干什么，我还没去通报，伱们不能硬闯！” “滚开，别挡路！” 有声音从外面响起，越来越近。 脚步声嘈杂凌乱，外面似乎来了不少人。 众多江湖客纷纷循声望来。 没过多久，便有一群人鱼贯而入，来到此地。 众人定睛一看，这群人来者不善，却是来自铸剑山庄，为首的正是山庄的三位庄主！ “铸剑山庄的朋友不请自来，这是何意？” 另一侧，琅琊阁众人现身，为首之人正是苏老太君，手拄龙头拐杖，朝这边快步而来。 在他身后，跟着沈元林、叶韬元等人。 年轻一辈的沈知远、苏幕遮、知微，包括陈棠、梅枕玉众人也一起过来了。 叶玄跟在最后面，似乎对此事并不关心，只是负手而立，仰头望天。 “苏老太君何必明知故问。” 大庄主环顾四周，拱手抱拳道：“诸位江湖朋友都在，今日正要做个见证，我铸剑山庄此番前来，只为缉拿杀害我四弟的凶手！” “此人就在琅琊阁中，名为陈棠！” 话音落下，引来一片哗然。 且不说琅琊阁这边，就连众多江湖人，一时间都难以接受。 “大庄主，话可不能乱说。” 其中一人起身，皱眉道：“据我所知，四庄主乃是通脉境，陈兄弟只是开窍境，如何能杀得了他？” 大庄主缓缓道：“因为此人就是玄天贼寇，甚至他可能就是玄天妖师！” 第50章 一石三鸟 大夏京口，在京城东北方向，毗邻夏江，乃是大夏重镇，北御乾国，南镇玄天，拱卫京师。 北伐军，驻扎于此。 大夏封号将军有不少，但多是杂号将军，能单独开府的只有四个，北伐军统帅，卫将军王孝伯就是其中一个。 作为先帝皇后兄长，外戚身份，很受先帝器重，叶玄退隐后，先帝将北伐军交于王孝伯之手。 大夏南渡以来，由于门阀势大，割据一方，不受君命，皇族式微，发生过多次危及皇权的内乱。 直到王孝伯执掌北伐军之后，皇族才真正拥有一支足以震慑六州，各大门阀的军事力量！ 只是后来，先帝突然驾崩，当今圣上继位。 夏道自以皇叔身份辅政掌权，任用沈国宝等宠臣小人，再加上圣上愚笨，不辨寒暑，导致大权旁落，朝政日渐败坏，皇室内部又出现分崩离析的迹象。 夜幕低垂，点缀着疏星几点。 京口将军府内，灯火辉煌，宛如白昼。 正堂之内，已过花甲之年的王孝伯面容清癯，剑眉入鬓，双目犹如寒星，鼻梁挺直，薄唇紧抿，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此刻，他身着一袭织金边的墨色战袍，站于案前，身形挺拔，背影显得格外颀长，背在身后的手中，捏着一封密信，眼神深邃，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门外一个亲随来报。 “启禀卫将军，刘将军麾下的一位参军有急事奏报。” “哦？” 王孝伯剑眉微挑。 刘道坚麾下的参军，跑到他这里来奏报，等于越了一级，这是军中大忌。 王孝伯心中不悦，不动声色的问道：“此人是谁？” “宋武。” 亲随答道。 王孝伯心中一动。 他原本没打算接见此人，但这个宋武，他还是有些印象。 出身江湖，却没有什么不好的江湖习气，做事踏实，为人机警，精明干练，当初派他去北乾打探消息，事情都做的不错。 “让他进来吧。” 王孝伯说道。 亲随得令之后，迅速退下。 没过多久，便带着宋武来到正堂。 王孝伯见宋武面露风霜，脸色潮红，呼吸还没调整好，便知道是轻功赶路，长途跋涉而来。 “什么事？” 王孝伯开门见山的问道。 宋武从怀中摸出几封蜡黄的书信，双手递交上去，沉声道：“属下近日调查铸剑山庄，发现铸剑山庄与玄天教暗中勾结，事关重大，属下不敢怠慢。” “这些便是铸剑山庄与玄天教的密信往来，请将军定夺。” 宋武双臂高举，说完之后，便低垂着头，不敢去看王孝伯的双眼。 说实话，今日他这个举动，冒着巨大的凶险！ 本身他越过刘道坚找上王孝伯，就违反了军中的规定。 但他知道，这件事告诉刘道坚，恐怕帮不上陈棠，还会适得其反。 唯一的机会，就在王孝伯身上！ 但王孝伯会是什么态度，他完全不知道。 说完这番话，宋武就已经是听天由命。 可过了半天，王孝伯都没有回应。 正堂之中，死一般的沉寂。 宋武额头不禁淌下几滴汗珠，不觉间，已是汗流浃背，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 没有回应，或许就是回应！ 宋武的双臂，几乎快要举得僵硬之时，前方才传来一道幽幽的问话：“你为何不将此事告诉道坚？” 宋武沉声道：“刘将军不在军营中，我便带着密信，先来禀告将军。” 这当然只是他的借口。 但事实上，刘道坚确实已经带兵离开，正前往琅琊阁。 “铸剑山庄一直与北伐军往来密切，你为何会突然调查铸剑山庄？” 王孝伯微微眯眼，突然问道：“谁给你的情报？” 他刚刚得到叶玄的手书，里面说明铸剑山庄与玄天教勾结之事。 紧接着，北伐军中的一个参军，就去调查了铸剑山庄。 此事太过巧合。 莫不是此人与叶玄有什么联系？ 如果北伐军中还有叶玄的人，这对他来说，比铸剑山庄的事还要严重！ 宋武本想随便编个借口，但他隐隐察觉到，王孝伯的语气有些不对劲，隐隐透着一丝杀机！ 宋武沉吟片刻，决定如实禀报，道：“属下一位朋友，与铸剑山庄发生了冲突，杀了人……” 宋武便将陈棠与铸剑山庄之间的事，大概描述一遍。 “铸剑山庄的反应太过蹊跷，所以我才决定去调查一下。” 宋武道：“铸剑山庄戒备森严，前些天一直没有机会。直到方才，铸剑山庄聚集高手前往琅琊阁，属下才得到机会，潜入山庄中，取得这些密信。” 听到这里，王孝伯神色稍缓。 他接过宋武手中的密信，随手放在桌案上，道：“坐下说吧。” “是。” 宋武如蒙大赦，浑身已经被汗水打透。 刚刚他感觉自己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王孝伯问道：“你说的这个陈棠，就是今天废掉夏元显的那个年轻人吗？” “是。” 宋武点点头。 王孝伯眼底闪过一抹欣赏，道：“你倒是重情重义，为了这位朋友，不惜以身犯险。” “将军谬赞，铸剑山庄今晚正是空虚的时候，不算是什么险地。” 在王孝伯面前，宋武很是谦逊。 王孝伯轻哼一声，道：“我不是指铸剑山庄，你来找我，才是以身犯险！” 宋武浑身一震，惊讶的看着王孝伯。 王孝伯目光直视宋武，缓缓说道：“铸剑山庄与北伐军来往密切，军中兵器大多都是山庄供应，伱就没想过，我可能与玄天教有什么联系？” “绝无可能！” 宋武断然道：“将军心系大夏，对圣上忠心天地可鉴，不齿权贵，刚正不阿，一身浩然正气，岂会与玄天教同流合污！”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情真意切，王孝伯听来极为受用。 但他也不好表示什么，神色如常，只是颔首不语。 宋武见王孝伯没有反应，继续说道：“近年来，朝中有佞臣小人作祟，祸乱朝纲，百官尸位素餐，唯唯诺诺，唯有将军铁骨铮铮，刚直进言，敢在朝堂之上，直言痛斥奸相佞臣，庙堂之上，江湖之中，谁人不知将军威名！” “那夏道自，沈国宝二人虽权倾朝野，但在将军面前，也要忌惮三分！” “正是有将军镇守京口，拱卫京师，才不至于大夏的江山社稷倾覆，落于小人之手。我行走江湖之时，曾听人提起将军，都说将军乃是大夏的‘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 王孝伯再老成持重，被这一番话捧得也有点飘飘然了。 更重要的是，宋武所说之事，确实都是真的。 当今朝堂之上，也唯有他，敢当众斥责夏道自、沈国宝之辈！ “哼！” 提及夏道自，沈国宝二人，王孝伯面色一沉，冷然道：“这两个宵小之辈，蒙骗圣上，乱我朝纲，若有机会，定要将他二人铲除！” “你那位朋友废掉夏元显，等于斩断夏道自一臂，废的好！” 闻听此言，宋武一颗心终于落下。 他敢来将此事禀告王孝伯，也是因为听说，陈棠废掉夏元显，与相国府交恶。 如此，也算是无形中帮王孝伯解决掉一个心腹大患。 近年来，王孝伯与夏道自、沈国宝二人交恶，矛盾深重，已是很难化解。 夏道自甚至曾动念，想要召王孝伯入朝，以大内高手埋伏，将其围杀！ 王孝伯也曾动过类似的念头。 前段时间，沈国宝上书，请圣上裁减北伐军的兵力，更是引得王孝伯大怒！ 眼下看似只是铸剑山庄的事，但由于陈棠与相国府结怨，相国府，沈国宝很可能会趁机介入，对陈棠落井下石。 王孝伯若是愿意出面，不但能拔除铸剑山庄这个隐患，还能给玄天教一个教训，更是一个打击夏道自，沈国宝的大好机会！ 北伐军，必将名气大振！ 一石三鸟。 王孝伯起身，沉声道：“传令下去，各营将领即刻集合校场，轻装简从，准备出兵！” 事成。 宋武轻舒一口气。 第51章 一记耳光 琅琊阁。 玄天教在大夏恶名远扬，近年来，在大夏多地作乱，滥杀无辜，天怒人怨。 最有名的一战，就是当年攻破会稽城，大开杀戒，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更是将诸多妇孺婴儿掳走，导致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一旦有什么人，招惹玄天教，便会遭到疯狂报复。 光是灭门惨案，便有数十起！ 别说是一些普通人，或是地方势力，即便是六州的顶级门派，对玄天教都极为忌惮。 只是，朝廷派大军围剿收效甚微，屡次被玄天教逃脱。 玄天教众反而日渐壮大，组建起一支玄天军，在大夏各地流窜，被称为玄天贼寇。 不论在朝堂还是江湖中，玄天贼寇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 大庄主说陈棠是玄天贼寇，这个罪名若是证实，谁都护不住他！ 众多江湖客见铸剑山庄如此阵仗，来势汹汹，三位庄主神色悲愤，言辞凿凿，众人一时间也有些怀疑，纷纷沉默下来，静观其变。 看到这一幕，林慕白轻笑道：“有趣，看来这位无名之辈有大麻烦了。” “未见得吧。” 韩岳道：“陈棠今天为琅琊阁立下大功，琅琊阁肯定死保他，铸剑山庄势大，却还动不了琅琊阁。” 林慕白微微一笑，道：“铸剑山庄此番明显是有备而来，若真能证实陈棠就是玄天贼寇，琅琊阁保下他，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苏老太君道：“谢庄主，口说无凭，这种话可不要乱讲。” “据我所知，陈棠原本想去你铸剑山庄打造一口宝剑，你四弟突然发难，想要将陈棠几人扣押，才起了冲突，伤了人命。” “不错！” 二庄主扬声道：“陈棠当时带着七口飞剑，我四弟正是发现这件事，才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想要将他们几人扣押下来，审问一番。” “陈棠见自己身份秘密被撞破，才杀人灭口！” “事实并非如此！” 梅枕玉听不下去，站了出来，将当时发生的一幕，一五一十的讲述一遍，道：“陈兄是想要熔炼那七口飞剑，他若是玄天贼寇或是玄天妖师，为何要熔炼飞剑？” 二庄主道：“因为他想要炼制出一柄更上等的飞剑！” “陈兄根本就不懂玄门飞剑之术，他炼制飞剑做什么，一派胡言。” “他不懂飞剑，可他认识的玄天妖师懂！他炼制飞剑，应该就是送给某位玄天妖师。” “真是荒唐，陈兄炼制飞剑，还要去铸剑山庄，这岂不是自爆身份？”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各执一词，一时间争辩不出个结果。 就在此时，有琅琊阁护卫快步跑进来。 “阁主，有大批禁军来到山下，将琅琊阁围了！” 琅琊阁众人闻言，脸色一沉。 沈元林皱眉问道：“谁带来的？” “中书令沈国宝。” 苏老太君闻言，不禁顿了一下龙头杖，骂道：“沈家怎么出来这么一个数典忘祖的叛徒，早知道，当初就该将他毙了！没想到，念及血脉，饶他一命，反倒成了祸害！” “老太太，你这脾气得收收了，免得今后有点什么事，再给自个儿气死。”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沈国宝在一众禁军的护卫之下，面带笑意，踱步走了进来。 琅琊阁众人冷眼看着沈国宝，都没什么好脸色。 沈国宝虽然是朝中红人，位高权重，但已经被沈家逐出门庭。 “今天这么热闹。” 沈国宝悠然一笑，道：“听说铸剑山庄出了命案，我奉相国大人之命，前来拿人！” 苏老太君冷眼看着铸剑山庄的三位庄主，缓缓道：“谢庄主，江湖事，江湖了，你们把官家的人叫来，这是坏了江湖规矩！” 周围的江湖看客，也都在暗自议论，窃窃私语。 这种事，属于江湖中的潜规则，江湖中人心照不宣。 若是江湖恩怨，请了官府出面，不论对错，都会为江湖中人所不齿。 即便真有化解不了的恩怨，每隔三年，也会有武林大会，各大门派势力齐聚，到时候自有评判。 大庄主故作不知，摇头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沈大人不是我找来的，老太君可别冤枉人。” 沈国宝在一旁轻笑道：“老太太，你真是老糊涂了！这可不是什么江湖事，若陈棠是玄天贼寇，此事关系江山社稷，得将他关进天牢，严刑拷打，审问一番！” “啪！” 话音刚落，现场突然响起一记响亮的耳光！ 只见沈国宝的半边脸颊高高鼓起，一片红肿，牙齿都被打落好几颗，混着鲜血吐了一地。 “啊！” 沈国宝惨叫一声，看着眼前的玄袍男子，满脸惊骇！ 玄帅！ 没有人看清叶玄何时现身，又是如何出手的。 好像是毫无预兆，叶玄就出现在沈国宝身边，一嘴巴抽了过去！ 在上千位禁军高手面前，如入无人之境！ “伱，你……” 沈国宝吓得说不出话来，声音颤抖。 原本护卫在他身边的上千位禁军，也被叶玄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震慑得不敢轻举妄动。 “给你个教训，对苏前辈说话客气点。” 叶玄面无表情，道：“再敢出言不逊，就不是一记耳光的事了，别说你这一千禁军，就算你躲在禁军大营中都没用。” 这番话说的轻描淡写，却是赤裸裸的威胁，杀气腾腾，在场没有人敢质疑叶玄的能力！ 就连保护沈国宝的禁军统领，一个二品先天高手，在叶玄面前，都被压制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一会儿，已是满头大汗！ 沈国宝哪里见识过这等手段，无视周围的禁军，无视他的官位权势，直接冲过来揍人，简直比他还嚣张！ 他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众多江湖中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禁在心中暗自感慨一声。 不愧是玄帅。 即便退隐多年，余威犹在。 只是一记耳光，便将沈国宝和他带来的禁军全部震慑住！ 陈棠看的心向往之。 这便是宗师强者的实力。 即便位高权贵的重臣，依然要乖乖俯首！ 啪啪啪！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拍手鼓掌的声音。 紧随其后，一道声音传来。 “不愧是玄帅，威风不减当年。” 第52章 人，你带不走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群身披北伐军战甲的将士走了进来，腰悬战刀，每个看上去都是身经百战，步伐整齐，坚定有力。 只有百余人，气势上好似还要胜过沈国宝麾下的千余位禁军！ 一位身穿暗纹锦袍，外披轻甲的壮汉走在最前方，身形雄伟，面色紫赤，下颌双鬓微黄带卷的胡须，双目奇异，眼神极为锐利，有鹰视狼顾之相。 如果说，叶玄的气场，较为内敛隐忍，儒雅与刚毅并存。 此人的气场便透着一股铁血杀伐，仿佛踏着尸山血海而来，令人望而生畏！ 在场众人见这位现身，都是脸色一变。 北伐军，辅国将军，刘道坚！ 这位不但经历过夏江之战，而且在北伐军后续的动荡中，依然能屹立不倒，平步青云，成为北伐军中的二号人物，足见其能力手腕。 一直有传言，铸剑山庄在朝中的靠山，就是这位北伐军中的大将。 如今现身，算是印证了这个传言。 铸剑山庄三位庄主见到这位抵达，相互对视一眼，都轻舒一口气。 “道坚，别来无恙。” 叶玄看向此人，微微颔首，简单打了声招呼，语气不冷不热。 刘道坚大笑一声，道：“玄帅风采依旧，归隐东山多年，还是不将王侯将相放在眼中，说打就打，在下佩服得紧。” 叶玄沉默不语。 就在此时，又有琅琊阁护卫来到近前，神色不安，低声道：“启禀阁主，老太君，山下来了数万的北伐军，已经将琅琊峰围得水泄不通！” 在场众人，不少都是武林好手，自然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前有禁军，后有北伐军，都是来者不善。 一些江湖客暗暗咋舌，替琅琊阁担忧起来。 苏老太君脸色一沉，道：“刘将军不请自来，还率大军围山，意欲何为！” 刘道坚没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听说这里有玄天贼寇，事关重大，防止玄天贼寇逃脱，就只能出此下策。” “苏老太君见谅，北伐军对琅琊阁没有敌意。不过，若是有谁敢包庇玄天贼寇，图谋不轨，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苏老太君听得目光大盛，面露怒容。 沈元林满头大汗，连忙说道：“刘将军切勿听信谗言，这哪里有什么玄天贼寇，都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先跟我回军营，我自会审问。” 刘道坚的语气不容置疑。 苏老太君心中大怒，百年来，还没人敢这样威胁过琅琊阁。 “我琅琊阁若是不交人，你想怎地！” 苏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上前一步，大声喝问。 “不怎样。” 刘道坚面无表情，缓缓道：“琅琊阁包庇玄天贼寇，与玄天教勾结，图谋不轨，在下只能下令，踏平此地！” 众多江湖中人听得心头一颤。 没有人怀疑北伐军的实力。 只要刘道坚振臂一呼，发出军令，数万北伐军杀上山，足以夷平琅琊阁！ “这下完了，琅琊阁不交人，今晚就要被除名。” “琅琊阁毕竟传承百年，乃是大夏二阁之一，虽实力大不如前，但名望仍在，我就不信刘道坚敢动琅琊阁。” “嘿！刘道坚那是什么人物？说一不二，在北伐军中的威望，仅次于王孝伯，他若下令，琅琊阁今日必灭！” 众人窃窃私语。 “哈哈，陈棠完了！” 萧无痕虽然目不能视，但听着周围的动静，也能猜出事态的发展，整个人极为亢奋，幸灾乐祸。 林慕白淡淡一笑，仿佛早已看透世事，道：“神坛之上，固然万众瞩目，光芒万丈，可想要立足，谈何容易？跌落神坛，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叶玄突然开口：“人，你带不走。” 刘道坚目光转动，落在叶玄身上，沉默半响，突然笑了一声。 “我敬你一声玄帅，是念及当年同袍之泽。” 刘道坚沉声道：“若你要执意包庇玄天贼寇，那便是与北伐军，与我大夏，与天下的黎民百姓为敌！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这话一说，就意味着双方再无回旋余地。 谁都没想到，刘道坚竟如此强硬，连叶玄的面子都不给！ 叶玄淡淡的说道：“第一，陈棠不是玄天贼寇。第二，玄天贼寇就在这，但另有其人。” 话音一落，众人都面露疑惑，下意识的四下张望。 这里有玄天贼寇？ 不是陈棠又是谁？ 三位庄主有些心虚，目光闪烁了下，强装镇定。 刘道坚眼眸中寒光一闪，道：“第一，陈棠是不是玄天贼寇，我自会带回去审问。第二，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铸剑山庄十几条人命，总要有个交代！” 叶玄看了一眼天色，道：“稍等片刻，会有人给你交代。” 想要拖延时间？ “我等不了。” 刘道坚冷笑，道：“山脚下有数万北伐军，只要我一声令下，就算你是宗师，又能护得住几人？” “伱在威胁我？” 叶玄踱步走向刘道坚，语气不善。 刘道坚身后的百余位将士瞬间一拥而上，将他护在中间，长刀出鞘，一个个杀气腾腾。 “道坚，你以为成了宗师，就能威胁我吗？” 叶玄一步一步走向刘道坚，目光如炬，周身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压，竟穿过百余位将士，站到了刘道坚面前！ 百余位将士仿佛定在原地，一动不能动，神色惊骇。 “宗师之间，也有强弱之分，差距极大。” 叶玄道：“你大军压境，我护不了几人，但，杀你足够了。” 在叶玄这句话面前，刘道坚刚刚的威胁，宛如儿戏！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若是刘道坚此刻再敢跟叶玄叫嚣，必定会横尸当场！ 叶玄见刘道坚一语不发，才放过他，从容的转身离去。 刚刚与叶玄对峙的瞬间，刘道坚的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打湿！ 没想到，他已经踏入神照境，成就宗师，甚至已经成为北伐军中的二号人物，在这位旧主面前，仍是感到无比渺小！ “将军？” 一位将士小声问道。 刘道坚脸色苍白，只是给了此人一个眼神，示意他速速下山。 这位将士会意，转身飞奔而去。 这个局面，唯有王孝伯出面，才能镇住叶玄！ 场面一时间僵持下来，谁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刘将军，咱们还等什么？” 大庄主总感觉有些不安，来到刘道坚身边小声问道。 刘道坚沉声道：“等人！” 另一边。 苏老太君神色凝重。 这样僵着不是办法，琅琊阁这么大动静，等天亮之后，消息不胫而走，不知会有什么流言四处传播。 到时候就很难解释清楚了，对琅琊阁，对陈棠只会越发不利。 苏老太君眼角一瞥，见叶玄在一旁背负双手，仰头望天，不急不躁，气定神闲，不禁皱眉问道：“叶玄，你有什么计划？” 叶玄淡淡道：“等人。” 第53章 格杀勿论！ 刚刚那个将士下山没多久，便又跑了回来。 刘道坚眉头一皱。 此人回来的有点快。 “王将军已经带人过来了！” 此人说道。 看来王孝伯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才赶过来支援。 刘道坚心中大定。 有王孝伯坐镇，叶玄再强，也挡不住两人联手。 更何况，还有北伐军的支援！ 叶玄若是敢对着北伐军大开杀戒，等于公然谋反，明天就会在大夏引起巨大的风暴！ 大夏二阁都会卷入其中。 叶玄也要掂量掂量，为了一个年轻人，值不值得东山剑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没过多久，王孝伯带着数百位北伐军来到此地，环顾四周，目光很快落在叶玄身上！ 陈棠注意到人群中的宋武。 两人对视一眼。 宋武在暗处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放心。 “拜见卫将军！” 刘道坚等众多北伐军将士迎了上去，纷纷躬身行礼。 在场众人听见这个称呼，都是心头一惊。 大夏卫将军，北伐军统帅，王孝伯！ 没想到，今晚的事，连这位都惊动了！ 这位可算得上是大夏最有权势的将军之一，执掌北伐军，镇守京口。 正是有这位在，夏道自、沈国宝二人，才不敢生有异心。 甚至远在靖州，手握重兵的门阀韩氏，都对王孝伯颇为忌惮！ “诸位将士不必多礼。” 王孝伯点了点头。 “将军来得正好，请您出面，主持公道……” 刘道坚上前将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下。 “你方才说的玄天贼寇是哪个？” 王孝伯问道。 “是……” 刘道坚一怔。 他还真不认识哪个是陈棠。 “是那个人！” 大庄主连忙过来，指向苏老太君身边的一位年轻人。 王孝伯听完，再看周围众人的反应，就知道叶玄没点破铸剑山庄的秘密。 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叶玄的用意。 这算是卖给他一个人情。 他出面，化解陈棠的危机。 那么第一个发现铸剑山庄秘密的人，就是他。 北伐军也会立下大功。 王孝伯面无表情，淡淡道：“这里确实有玄天贼寇，不过并非是陈棠，而是另有其人。” “嗯？” 刘道坚神色一动。 刚刚叶玄也说过类似的话！ 还没等他发问，只见王孝伯缓缓转头，看向身边的大庄主，目光如刀，幽幽的问道：“谢庄主，你说是吧？” 大庄主心里咯噔一声。 被王孝伯凌厉的目光盯着，大庄主脸色变幻了下，尽可能平复心神，强笑道：“王将军，这，这话什么意思。” “给我拿下！” 王孝伯毫不犹豫，直接下令。 在他身后的众多北伐军一拥而上。 “你们干什么！” 三庄主拔出宝剑，厉声喝问。 “哼！” 王孝伯冷哼一声。 三庄主脸色大变，整个人如遭雷击，突然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神色萎靡。 一位山庄好手见势不妙，纵身跃起，想要逃离此地。 刘道坚腰间宝剑出鞘，只是抬手一扬。 半空中浮现出一道光华！ 噗嗤！ 这位山庄好手身首异处，鲜血喷涌而出，尸体跌落在不远处！ “谁敢拒捕，格杀勿论！” 刘道坚声音冰冷，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杀气腾腾。 原本铸剑山庄的一众好手还蠢蠢欲动，但看到这一幕，都被吓住了，不敢轻举妄动。 北伐军上前，一柄柄腰刀架在山庄众人的脖颈之上。 这番变故，看得在场众人瞠目结舌，满脸疑惑。 不知怎么回事，王孝伯现身之后，北伐军突然对铸剑山庄下手。 甚至原本支持铸剑山庄的刘道坚，亲手杀了一位山庄高手！ 刘道坚心思机敏，反应太快了。 当王孝伯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隐约意识到什么。 刚才的一系列举动，都是在努力补救。 “王将军，刘将军，这是何意？” 大庄主求助似的看向刘道坚。 刘道坚垂首低眉，一语不发。 王孝伯微微侧目，看向身边的刘道坚，问道：“道坚，你不知道铸剑山庄的四位庄主，早已加入玄天教，这些年来，一直在为玄天教做事？” 此话一说，全场哗然！ 刘道坚立即跪拜在王孝伯身前，沉声道：“属下并不知情，望将军责罚！” 没有借口，直接认罪。 “起来吧，不知者不罪。” 王孝伯淡淡一笑，道：“我信得过你，只不过，今后要当心些，不要再被人蒙骗。” “多谢将军宽恕，属下定当执鞭坠镫，结草衔环，不负将军信任！。” 刘道坚叩首三次，才起身站在一边，姿态卑微。 琅琊阁那边。 叶韬元想起刚刚刘道坚威胁琅琊阁，威胁叶玄的一幕，不禁轻蹙娥眉，轻哼道：“真是太便宜他了！” 苏老太君神色淡定，她毕竟经历太多，通晓人心，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刘道坚不会受到惩罚。 不仅如此，此事之后，他会更得王孝伯信任。 王孝伯最忌讳的人是叶玄。 最担心北伐军脱离自己的掌控，又重新听命于叶玄。 所以这些年来，王孝伯不断整肃北伐军，赶走了许多夏江之战活下来的老兵将士，就是为了清除叶玄在北伐军中的影响。 经过多年王孝伯对北伐军的清理，北伐军中的旧人已经所剩无几。 刘道坚是为数不多，参加过夏江之战，还是叶玄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 如今，刘道坚虽是北伐军中的二号人物。 但王孝伯对他，多少还是会有些戒备。 但刚刚，刘道坚与叶玄对峙，剑拔弩张，险些大打出手，这一点，就足以让王孝伯消解之前对刘道坚的一些猜忌怀疑。 “我不懂王将军在说什么！” 二庄主仍未放弃，辩解道：“说我们加入玄天教，这完全是欲加之罪！” 大庄主也大声说道：“王将军，众目睽睽之下，你不能冤枉人！” 王孝伯从怀中拿出几封蜡黄密信，道：“这是从伱们山庄密室中搜出来的，是你们与玄天教之间的密信，上面是你谢庄主的字迹。” 一边说着，王孝伯看了一眼叶玄，道：“你们自以为天衣无缝，但其实，一切都在我股掌之间。” 叶玄听出了王孝伯的意思。 看似王孝伯是对着三位庄主说话，但后面这句话，其实是说给他听的。 他给王孝伯写了封手书，点破铸剑山庄的秘密。 而王孝伯刚刚在提醒他，自己早就知道此事，并且拿到了证据。 王孝伯不愿承他的情。 第54章 名动京华 “王将军，我们三人只是当年鬼迷了心窍，还望将军给我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大庄主见大势已去，顾不得颜面，乞求道：“铸剑山庄还有用，今后还能为北伐军铸造兵器甲胄……” “铸剑山庄当然有用。” 大庄主话未说完，就被王孝伯打断，语气平静的说道：“只不过，今晚之后，铸剑山庄就不属于你们了。” 大庄主闻听此言，面如土色，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全都绑了，带走！” 王孝伯挥手。 铸剑山庄众人被封了穴道，迅速被众多北伐军押送下山。 在场的众位江湖中人看到这一幕，都面露唏嘘。 没想到，铸剑山庄一夜之间，就换了主人。 从今以后，铸剑山庄就不再是江湖势力，而属于北伐军！ “道坚，你押解罪人，立即返回军营，不得有失！” 王孝伯沉声道。 “得令！” 刘道坚俯首听命，随后又道：“此事消息传到铸剑山庄，可能会引起山庄中人的逃窜，那边……” “铸剑山庄，我已经派人围了，一个人都走不掉。” 王孝伯语气淡然。 “将军英明。” 刘道坚赞叹一声，随后苦笑道：“没想到，铸剑山庄与玄天教勾结，我竟一直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将军何时察觉到铸剑山庄有问题的？” 宋武听到这句话，神色一动，心中有些紧张。 若是王孝伯将他说出来，他在刘道坚麾下，恐怕就待不下去了！ “此事关系重大，我担心消息走漏，只是派身边一人前去探查。” 王孝伯微微一笑，拍了拍刘道坚的肩膀，道：“此事并非有意瞒你，道坚不必多心。” “属下不敢。” 刘道坚连忙说道，神色惶恐。 宋武轻舒一口气，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王孝伯。 “你先带人回去吧。” 王孝伯让刘道坚先走，又在人群中看似随意指了几十个北伐军将领留下，其中就有宋武一个。 刘道坚带着北伐军离开琅琊阁，沈国宝众人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必要，在一众禁军的保护下，匆匆下山而去。 “军务繁忙，今日多有打扰，老太君早些歇息。” 王孝伯对着苏老太君微微拱手，随后带着数十位将领离开这间庭院。 “将军慢走。” 沈元林过去送客。 “幸好今晚没走，差点错过一场大戏。” “这个陈棠也真是厉害啊，一桩命案，牵扯出这么多的势力，这些平日里都见不到的大人物，跺跺脚都能震慑一方，为了他齐聚于此。” “是啊，不光是琅琊阁力保，玄帅刚刚都差点因为他与刘道坚大打出手，他的面子也真够大，王孝伯都现身了。” “估计今天之后，陈棠必将名动京华！” 众多江湖客在一起议论纷纷。 “陈兄，今晚这么大动静，都是因你一人。” 梅枕玉见危机解除，心中高兴，也笑着说道：“今晚的事，恐怕会比白天那一战，还要令人侧目！你应该要成为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人了。” 陈棠却神色淡然，摇了摇头。 表面上，这件事是因他而起，但这背后却是各方势力之间的博弈角逐。 他为琅琊阁立下大功，叶玄对他颇为看重，都有保他的理由。 但王孝伯与他素不相识，没必要插手此事。 唯一的理由，就是这件事，能为北伐军带来巨大的收益。 除掉玄天教在京城附近的一个眼线，只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北伐军顺理成章的将铸剑山庄据为己有，不但打击了玄天教，还抹去一个顶级的江湖势力！ 而且，此事还对夏道自、沈国宝二人的派系打击不小。 他在其中，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那些江湖中人看个热闹，怎么说都行，他却要有清醒的认知。 只是，那位刘道坚的举动，还是透着一丝诡异。 若只是为了铸剑山庄出头，没必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甚至率军围山。 这个举动，更像是针对琅琊阁而来。 宋武临走前，给他使了个眼色。 陈棠与众人打声招呼，先行离去。 来到外面，没走多远，便看到宋武在不远处等着他。 “宋大哥，今日之事多谢了。” 陈棠拱手道谢。 “没什么。” 宋武笑了笑，道：“这事亏得王将军出面，否则，就算我拿到证据也没什么用。对了，王将军想要见伱一面。” “哦？” 陈棠有些惊讶，问道：“大概是什么事？” 宋武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应该不是坏事，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结伴而行，离开琅琊阁。 穿过一片山林，来到一处悬崖边上，王孝伯正站在那边，身形挺拔，手握腰间古剑，眺望京城方向。 “在下陈棠，拜见将军。” 陈棠躬身行礼。 “你就是陈棠。” 王孝伯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陈棠，微微颔首，突然问道：“你可愿来我北伐军中？” 陈棠一怔。 没想到，王孝伯找他居然是为了这件事，而且如此直接。 王孝伯又道：“你的本事我听说了，又和宋武是朋友，来我北伐军中，不必从士卒做起，直接来我帐下做个亲兵。” 宋武眼前一亮，有些期待的看向陈棠。 即便是风云榜上的天才，加入北伐军，也都要从最底层的将士，一级级提升。 王孝伯肯让陈棠去他帐下，成为一个亲兵，足见对陈棠的器重！ 更重要的是，这番话，透露出另一层含义。 今日之事，陈棠与刘道坚之间虽然没有直接冲突，却还是不免会生出一些嫌隙。 但跟在王孝伯身边，就免去了陈棠的后顾之忧。 陈棠自然也能听出其中的含义。 只是，他有过乾国的经历，对于朝堂中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早已心生抵触。 陈棠正要开口拒绝，王孝伯突然问道：“你有打算加入剑阁吗？” 陈棠摇摇头。 他自在惯了，加入任何门派势力，终究会受到诸多束缚。 “今日之后，你将名动京华，但你的处境也会很危险。” 王孝伯道：“你废了夏元显，彻底得罪夏道自一派，没有斡旋余地。铸剑山庄因你被铲除，玄天教也不会放过你。” “庙堂之上，没有你立锥之地。行走江湖，你也是步步危机！” “在大夏，能护住你的势力并不多，北伐军是一个，剑阁是另一个。” 陈棠听得懂王孝伯的言外之意。 在大夏，若是没有北伐军，或是剑阁作为靠山，他可能会寸步难行！ “今日我出面，原因有很多，铲除玄天教在京城附近的眼线，打击奸相，包括接手铸剑山庄。” 说到这，王孝伯停顿了下，双眼直视陈棠，缓缓道：“还有一个理由，我不想看着你这样一个少年天才，就此陨落。” 陈棠听得心头一震，抬头看向王孝伯。 他没想到，这位名震天下的北伐军统帅，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 在这一瞬间，他几乎就要答应加入北伐军。 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 王孝伯眺望京城，不知想到什么，有些意兴阑珊，感慨道：“我们已经老了，大夏的未来，终究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陈棠沉默不语。 王孝伯道：“你不必急着答复我，什么时候想明白，随时来北伐军中见我就行。” “多谢将军。” 陈棠道谢。 “你们走吧，我在这里等一个人。” 王孝伯挥了挥手，语气淡然。 陈棠和宋武对视一眼，拱手告退—— 琅琊阁。 叶玄、叶韬元两人护送苏老太君返回住处。 叶韬元道：“堂兄，你送给王孝伯铸剑山庄这样一份大礼，我看他似乎也不太领情，都没跟你说一句话。” “人多眼杂，为了避嫌，他也不会跟我说什么。” 叶玄淡淡道：“更何况，他对圣上忠心耿耿，自然对江湖，对剑阁戒心极重。” “这个刘道坚为了给铸剑山庄撑腰，居然率大军围山，真是胆大包天！” 提及此事，苏老太君仍是愤愤不平，心中有气。 叶韬元道：“按照他的说法，是担心玄天贼寇走脱，才动了这么大阵仗。这倒也说得通，但我总觉得有些兴师动众了。” “他可能有问题。” 叶玄突然说道。 “嗯？” 叶韬元问道：“他也同玄天教有勾结？” 叶玄摇头道：“这应该没有，但他今日前来，名义上是给铸剑山庄撑腰，但其实是冲着陈棠和琅琊阁来的。” “而陈棠和琅琊阁，今日得罪了谁？” “相国府！” 叶韬元脱口说道，随后恍然道：“怪不得，沈国宝会来的这么巧合。” 随后叶韬元又皱眉道：“王孝伯与夏道自、沈国宝素来不和，刘道坚身为北伐军中的大将，难道已经投靠了他们？” “不好说。” 叶玄摇了摇头，道：“只是我的猜测。” 苏老太君道：“如果刘道坚与夏道自、沈国宝暗中勾结，王孝伯恐怕就有危险了。” “堂兄，你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叶韬元问道。 叶玄道：“一来，这只是我的猜测；二来，如果我去提醒，王孝伯非但不会怀疑刘道坚，他可能还会认为我在挑拨离间。” “其实倒也不必担心，若没什么变故，北伐军中有王孝伯坐镇，刘道坚还掀不起多大风浪。” 停顿了下，叶玄神色一动，突然说道：“我去见一个人。” 第55章 老阁主的信 琅琊阁外。 “叶玄，老阁主近来可好？” “叔父无恙，有劳王兄挂念。” “近年来，玄天教越发猖獗，江湖中也不太平，影子楼似乎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年底的武林大会，据说要选出一位武林盟主，号召各大门派势力的江湖同道，讨伐玄天教，剑阁不打算出面主持大局吗？” 叶玄沉默。 片刻之后，叶玄袖口一震，一封手书落在掌心中，递到王孝伯面前。 王孝伯只是剑眉微挑，并未接过来。 叶玄淡淡道：“我这次下山，除了来琅琊阁见一见知微，还有一件事，就是替叔父给你送一封信。” 听到这封信出自老阁主之手，王孝伯才接过来。 叶玄道：“这封信的内容，不论王兄信与不信，都请阅后即焚。” 王孝伯心中一凛。 老阁主手书一封，还让叶玄亲自下山来找他，必定事关重大！ 这些年来，老阁主归隐东山，不问江湖庙堂之事，什么事竟值得他老人家手书一封？ 老阁主轻易不出山，唯一出山的两次。 一次是韩温之乱，一次便是夏江之战。 直接改写大夏与天下的格局！ 王孝伯轻轻翻开折叠的书信，不消片刻，便已看完上面的内容。 他掌心一震，内气吞吐。 这封书信瞬间化为齑粉，随风飘落下悬崖，消失不见。 王孝伯神色凝重。 手书上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以他的见识，刚刚内心中都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若是换了旁人，跟他说起这件事，他只会当做是天大的笑话。 但这封手书，是出自老阁主。 若是今天之前，即便是老阁主亲笔，他也会有三分怀疑。 可结合今天的消息，信中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王孝伯沉吟许久，才缓缓说道：“老阁主的建议，我要回去想一想，有了决定再给你答复。” 叶玄道：“要在年底武林大会之前。” “我晓得。” 王孝伯深吸一口气，过了半响，仍是没有从方才那件事中恢复过来。 “你觉得北伐军，在我之后，谁能担任统帅？” 过了半晌，王孝伯岔开话头，看似随意的问道。 叶玄道：“王兄正是春秋鼎盛，深得陛下信任，没必要考虑这件事。” 王孝伯虽已年过花甲，但毕竟是宗师强者，即便是八九十岁，仍能保持巅峰状态。 宗师这个级别，阳寿上限一百二十年，只有达到百岁之后，状态才会逐渐下滑，气血衰败，走下巅峰。 “呵呵。” 王孝伯笑了笑，道：“这可说不准，最近沈国宝一直在陛下身边进言，要削我的权。更何况，老阁主所言之事，不论成与败，我都是九死一生，不得不未雨绸缪，先为北伐军做好打算。” “不至于，王兄有些悲观了。” 叶玄语气淡然，依旧没有正面回答王孝伯的问题。 王孝伯见叶玄始终避而不谈，干脆直截了当的问道：“刘道坚如何？这位可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悍将，足智多谋，勇武过人，追随你多年，你对他总归了解一些。” 叶玄沉默半响，才说道：“可为将，不宜为帅。” 有些话，他不能说得太透。 好谋无决，反复无常这种评价，在叶韬元面前，他可以随便说。 但在王孝伯面前，却要慎重，否则就有背后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之嫌，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可为将不宜为帅’的言外之意，就是刘道坚不适合成为北伐军统帅，接任王孝伯的位置。 此人只适合在王孝伯的手下做事。 王孝伯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又问道：“古之所谓将才者，曰儒将、曰大将、曰才将、曰战将，道坚是哪一种？” 叶玄道：“战将。” “哈哈哈哈！” 王孝伯大笑一声，心中不以为然。 刘道坚虽然是北伐军中的二号人物，但他心中，一直对其有些戒备。 毕竟是北伐军旧人，曾被叶玄器重。 直到此刻，他对刘道坚的疑虑，才彻底烟消云散。 至于叶玄对刘道坚的评价，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刘道坚在他麾下平步青云，成为北伐军大将，刚刚在琅琊阁中又曾与叶玄对峙，剑拔弩张。 两人之间，早已心生嫌隙，叶玄对他评价不高，这都是人之常情。 叶玄听见王孝伯的笑声，心中一叹，不再多言—— 入夜。 陈棠躺在床上，久久未眠。 琅琊阁这一天一夜，发生了太多事，好似无比漫长。 好在已经圆满解决，虽有些波折，但总算有惊无险。 就在此时，陈棠心有所感，微微侧目，看向房顶上的一处悬梁。 悬梁上方的黑暗中，正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陈棠哑然失笑，问道：“阿离，伱怎么也没睡？” 很多时候，即便房间里有两张床，阿离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呆在床上。 有时候，她会跑到角落里，依靠着墙角小憩。 有时候，她会趴在桌上。 有时候，就像这样，她跑到房顶找一根悬梁躺上去。 陈棠怎么劝都没用，后来也就随她去了。 或许时间久一些，意识到不是时时刻刻都面临威胁，慢慢适应正常世界的生活，阿离也会恢复正常。 阿离不说话，只是眼睛眨了眨。 她从记事起，就始终被黑暗和冰冷笼罩着，从未感受过什么温暖。 所以，陈棠对她哪怕一丁点的好，她都会记在心里。 可能是不经意的关心，可能是带给她的食物，都像是驱逐黑暗和冰冷的一点点阳光，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 陈棠心中升起一丝怜意。 本来一个好好的孩子，却被人掳走，到了隐者世界，受尽折磨，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甚至被她曾经的师父，毒成一个哑巴。 陈棠摸了下怀中，苏黎送给他的那枚玉佩。 听苏黎说，阿离的这种症状，有机会治愈。 知微无恙，而且找到了亲人，他算是放下一桩心事。 在琅琊阁小住几天，养养伤，他便准备带着阿离离开此地，动身前往越州医隐堂。 第56章 长生真君 第二天，众多江湖人士便开始陆续告辞，纷纷离开琅琊阁。 苏幕遮生怕苏老太君责罚，也偷偷溜走了，不知去向。 昨天发生的事太多，苏老太君还没来得及找他算账。 等早饭时候，才发现苏幕遮人跑了。 许是年纪大了，人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苏老太君没有大发雷霆，只是抱怨几句，此事便过去了。 似乎对于苏幕遮与燕姝两人之事，这位老太太也不打算阻拦了。 不过，对于什么时候，能抱上重孙子，老太太还是比较在意。 沈知远在晌午时候，也同苏黎一道上路，前往越州医隐堂养伤。 梅枕玉、竹凌雪二人也来找陈棠道别，准备返回梅花剑派。 说起来，陈棠进入大夏江湖，一路行来，倒是多亏他们二位的指引。 梅枕玉邀请陈棠离开琅琊阁之后，定要去梅花剑派小住一段时日，好好招待一番。 梅花剑派就在吴州梅花峰。 陈棠想要前往越州，会途经梅花峰附近。 盛情难却，陈棠不再推脱，笑着应下。 一天之后，琅琊阁的喧嚣不再，比之前冷清不少。 吃过午饭，陈棠终于和知微有了单独聊天的机会。 他心中还有些疑惑，想要当面问问。 陈棠问道：“知微，听沐姐说，你拜入一位厉害的玄师门下，此人是谁？你后来怎么回到琅琊阁了？” 知微道：“我的师父，就是玄天教的雷公孙敬。” 果然！ 之前明月散人跟他提及大夏玄天教的时候，说过两位人物，雷公孙敬，风师杜灵。 知微若是有玄门雷系的天赋，最有可能拜入雷公门下。 知微继续说道：“我在师父门下修行没多久，突然收到一个任务，就是让我前往琅琊阁，伪装成琅琊阁一个失踪的少女，潜伏下来。” “啊？” 陈棠惊讶。 雷公孙敬让知微潜伏进琅琊阁，伪装成叶韬元的女儿。 可阴差阳错之下，知微就是叶韬元的女儿。 提及此事，知微也是有些感慨，道：“说起来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当师父跟我说完当年会稽城一战的来龙去脉，我就已经回想起很多东西。” “我的父亲就是玄天教害死的，我家破人亡，被卖到北乾，也都是源于玄天教！” 陈棠心中又升起一个疑惑，问道：“雷公对你从没有过怀疑吗，毕竟你也叫知微，叶女侠失踪的女儿，同样叫知微。” “这件事，还要多谢沐姐姐。” 知微道：“当时要拜入玄门，沐姐姐说，玄门中人都有一些法号，所以要给我起一个，名为‘南枝’。” 陈棠恍然，道：“所以你拜入雷公门下的时候，实际上叫南枝？” “对的。” 知微点点头，道：“师父他们都以为我本名叫陈南枝。” “后来呢？” 陈棠又问道：“你失踪的时候，毕竟年纪太小，叶女侠也未必能认出伱吧？我听说，这些年有不少人想要冒充你的身份，都被琅琊阁赶出来了。” “我刚到琅琊阁的时候，其他人是不认我的。” 提及此事，知微眼眶微微发红，道：“但母亲她一眼看见我就哭了。” “后来，母亲跟我说，她当时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完全是一种直觉认出了我。” 陈棠听得唏嘘不已。 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母子连心。 知微又道：“但其他人，还是不认我的，直到我使出那一式剑法，才消除了一切怀疑。” 陈棠点点头。 那一式剑法，等于是剑宗钦定。 陈棠问道：“那现在玄天教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 知微点点头。 知微的存在，原本是玄天教埋入琅琊阁的一个眼线。 但如今，却成了琅琊阁打入玄天教的一枚棋子。 当然，这其中凶险万分。 一旦知微身份暴露，玄天教绝不会放过她！ 陈棠问道：“雷公、风师二人都是什么修为？” “应该是元婴境大圆满，相当于武道的宗师巅峰。” 知微道：“但两人一旦联手，便可结成一个风雷大阵，实力倍增，据说可以与化境大宗师抗衡！” “而且，除他们二人之外，玄天教还有两位元婴境强者，不可小觑。” “一个是雷公的侄子，名为孙灵秀，也是我的师兄，在教中被称为‘长生真君’，实力仅次于雷公。另一位，名为卢巽，乃是风师杜灵的大弟子。” 陈棠暗自皱眉。 看来玄天教在南夏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只不过，有朝堂和江湖的压制，才没能成就一番事业。 两人又聊了些，别离之后所经历的一些事。 不觉间，已是傍晚，吃了晚饭，各自回房休息。 接下来几天，陈棠都在琅琊阁养伤。 有苏黎的疗伤药，再配合金刚舍利，静坐式的治疗，陈棠右臂的伤势已经痊愈。 陈棠本打算带着阿离离开。 但知微实在舍不得，苏老太君、叶韬元都出面挽留，陈棠无奈，只能打算再住一段时间。 叶韬元所言也有道理。 这几天，琅琊阁那一天一夜发生的事，已经传遍京城。 不论是江湖还是庙堂，不论是街头巷尾，还是客栈青楼，众人讨论最多的名字，就是陈棠！ 王孝伯所言不错，只是几天时间，陈棠便已是名动京华！ 按照叶韬元所言，陈棠如今正是如日中天。 夏元显被废，铸剑山庄易主，玄天教受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他现在离开琅琊阁，太过危险。 不如先在琅琊阁呆着，避避风头。 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时有京城来的人，登门拜访，想要见一见陈棠。 有的为了一睹风采，有的想要上门切磋。 陈棠一概不见。 还有京城的青年才俊，武林新秀，朝中高官，纷纷派人过来，邀请陈棠入京一叙。 陈棠全部推掉。 京城第一花魁，甚至都遣人送来书信。 陈棠看都没看，便随手扔了。 苏老太君、叶韬元等人只是在一旁静静观察，得知陈棠不为名利所动，不禁暗暗点头，心中更加满意。 这个岁数的年轻人，最容易被名利所惑。 如今的陈棠，可谓是一战成名，美人相邀，纸醉金迷，再加上众人一捧，很容易把持不住。 可陈棠看上去，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老练！ 第57章 梅花易主 大夏京城，极盛繁华。 大夏有二阁，名震天下。 而大夏京城有二楼，也是远近闻名。 其一，便是醉仙楼。 醉仙楼在大夏六州各地都有分楼，只有京城这座最高最大，最为奢华富丽。 其二，便是青玉楼。 有传言，京城的青楼妓院，算上一些下等的勾栏窑子，诸多寻花问柳之地，有八九百之数。 更有人说，秦楼楚馆皆过客，唯有青玉第一楼。 青玉楼坐落于繁华街市的角落，外表看似平淡无奇，内里却极尽奢华，是无数风流雅士、达官显贵趋之若鹜之地。 能在京城屹立不倒，青玉楼的背后，自然有实力强大的靠山。 究竟是谁，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在青玉楼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第一花魁——柳梦真。 柳梦真，人如其名，似梦似幻，乃是京城中最负盛名的女子。 只可惜，没有多少人有资格见到她。 曾有京城的衙内，一掷千金，只为一睹柳梦真真容，都没能成功。 而在最近几天，柳梦真的名字，再度传遍京城。 据说，柳梦真亲笔手书，邀请陈棠入京一叙，却被无情拒绝！ 这件事，在京城引得一片哗然！ 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武林新秀，想要成为柳梦真的入幕之宾而不可得。 没想到，京城第一花魁的柳梦真主动邀请，都有人能狠心拒绝。 有人说陈棠不识好歹。 有人说陈棠是欲擒故纵。 甚至还有人说陈棠擅长佛门狮子吼，其实是出家和尚，不能破身。 最离谱的传言，说陈棠是太监之身。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中，除了和尚和太监，他们想不到，世间哪个男子，能拒绝柳梦真的邀约。 青玉楼。 最顶层的房间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整个京城，名为‘绮梦阁’，也是柳梦真的住处。 阁内布置得极为考究，四周悬挂着精致的绣帘，窗棂上雕刻着细腻的花纹。 屋内摆设皆为上等紫檀，一张嵌着玛瑙的雕花大床置于中央，床上铺着柔软的狐裘与织金绸缎，显得既奢华又不失温馨。 室内燃着淡雅的熏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迷人气息。 墙上挂着几幅名家画作，其中一幅是柳梦真本人的画像，画中人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比之真人更添几分神秘与风情。 此刻，一位年轻俊朗的男子，正躺在这位京城第一花魁的双膝上，闭着双眼，享受着柳梦真柔软指尖的按摩。 “夏郎，可好些了吗？” 柳梦真肤如凝脂，眉如远山，一双剪水秋瞳望着怀中的年轻男子，声音轻柔。 夏元显睁开双眼，轻嗯一声，缓缓坐起身来。 “夏郎，梦真真是没用，没能将他邀请过来。” 柳梦真有些委屈，有些气恼的说道。 “此事不怪你。” 夏元显沉吟道：“没想到，此人竟如此谨慎，不肯离开琅琊阁半步。” 柳梦真道：“夏郎不必担心，他总不能一辈子待在琅琊阁。” “我已经安排一位通脉境的上隐，埋伏在琅琊峰附近，只要他离开琅琊阁，就有机会将他杀死，给夏郎报仇。” 夏元显点了点头，道：“我也安排了人，一旦他离开琅琊阁，就是他的死期！” “夏郎，不要为此烦心了。” 柳梦真主动靠过来，双臂缠绕在夏元显的脖颈上，趴在夏元显的耳畔，香唇轻启，吐气如兰，柔声道：“让梦真来服侍你吧。” 夏元显深吸一口气，拨开柳梦真的双臂，沉声道：“今日乏了，改天再来找你。” 说罢，夏元显起身离去。 趁着夜色，夏元显戴上帽兜，遮住脸庞，在几位护卫的保护下，离开了青玉楼。 等夏元显离开之后，一位婢女从门外走了进来，道：“小姐，这位夏公子经受这番打击，定力似乎没受多大影响。” 柳梦真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嘲弄，道：“那可未必，你没发现，这个月他来我这的频率变多了吗？” 婢女道：“可是，他仍没有碰小姐的意思。” “以前，他玄武双修，定力坚如磐石，确实很难动摇。” 柳梦真嘴角露出一丝玩味儿的笑容，道：“我刚刚试探他的时候，明显能感受到，他心跳加速，体温升高，但下身却没什么动静。” “以前他面对我的挑逗，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现在，恐怕是有心无力喽。什么乏了，状态不好，今天没兴趣之类，都是这帮男人常见的借口。” “啊？” 婢女瞪眼道：“小姐是说，他不行了？” “多半是。” 柳梦真点点头，道：“陈棠那一脚不但废了他的丹田，还废了他的命根子。而且，他的道心已经出现破绽，否则不会总往我这跑。” 婢女道：“这样也好，省得他占了便宜，小姐还是完璧之身。” “完璧之身又有什么用？” 柳梦真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冰冷，轻轻握拳，道：“太郎在天壶洲，已经自尽了，我心已死！” “没想到，我们三年前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婢女在一旁轻叹一声，道：“小姐节哀，听说太郎少爷在天才战上输了，压力太大，才导致精神崩溃……” “是那个人逼死了太郎！” 柳梦真突然说道：“若找到此人下落，我必杀之！” 婢女点点头，道：“听说，此人叫做慕容海棠。” 柳梦真摇头道：“这个名字我已经调查过了，北乾确实有人叫慕容海棠，但是一位女子。此人的姓名应该是假的，我已经让族人继续调查此人的来历，应该快有消息了。”—— 琅琊阁。 “阿棠哥哥，听说连柳梦真的邀请帖都被你扔了？” 这几天，知微大多时候都跟陈棠待在一起。 听说，陈棠拒绝了柳梦真的邀请，大为惊讶。 “这人来头很大吗？” 陈棠随意的问道。 “听说人好漂亮。” 知微道：“听说堂兄他们有一次入京，都特意去了一趟青玉楼，想要一睹这位京城第一花魁的绝世容颜，最终都没能见到。” “这么大架子。” 陈棠轻笑一声。 知微道：“若是堂兄还在，他多半会跟着你一起入京，借伱的光，去看看这位梦真小姐。” “沈兄不会。” 陈棠摇了摇头。 “为何？” 知微不解。 陈棠淡淡道：“京城中藏龙卧虎，又是相国的地盘，我刚刚废了夏元显，这个时间邀我入京之人，多半都不怀好意。” 知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对于这件事，陈棠极为清醒。 京城繁华，纸醉金迷，确实是个好去处。 但对他而言，却是龙潭虎穴！ 此刻，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一旦他入京，不知有多少手段等着他。 他没必要托大，以身涉险。 不止如此，这期间邀约的那些人，他都让阿离记了下来。 什么林慕白，柳梦真，一些杂七杂八的人。 这些都被陈棠重点标记。 实际上，陈棠伤势早已痊愈，在这边呆着，无非就是避避风头。 这期间，在琅琊阁他也没闲着，每天都会修炼。 在此之前，陈棠已经打开鼻窍，双耳四窍。 按照五脏五行相生的顺序，肾属水，生木，接下来便是修炼肝胆，开窍于目。 陈棠原本已经遇到一些瓶颈，但前些天，他曾观看梅花剑派的诸多武学，包括桃花坞的剑法，都有所感悟。 对他帮助最大的，还是书剑堂的武学。 除了沈知远写过的半篇字迹，在苏老太君的授意下，陈棠有机会看到了沈逸少前辈《临河序的真迹！ 这些真迹，对陈棠剑法上的提升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对他的目力提升极大！ 以他的天赋，看完三百四十二字的《临河序，都花费了整整三天时间！ 到后面，每看一个字，他都要闭眼歇息片刻。 等出关之日，双目穴窍，自然而然的贯通！ 至此，陈棠已经打通六窍，开窍境大成！ 双目，双耳四处穴窍的打通，对于战力的提升最为明显，可以让武者达到‘天视地听’的状态，感知更为敏锐。 转眼间，自约战之日后，陈棠又在琅琊阁呆了一个月。 期间，偶尔有一些江湖上的消息传到这里。 最让陈棠注目的，就是吴州出现玄天军的踪迹。 玄天军劫掠了一处村落，杀了数百人，抢走众多妇孺，随后便消失不见，不知去向。 这种针对寻常百姓，无差别的杀戮，引得朝野上下，江湖武林为之震动！ 北伐军四处搜寻玄天贼寇的下落，始终没有线索。 江湖上，各大门派都在商讨议论，年底召开武林大会之事。 据说，这次武林大会要将江湖各大势力联合起来，结成一个‘斩玄盟’，来对抗玄天教。 这一日，又有一个消息传到琅琊阁。 梅花剑派，新立掌门。 门下弟子送来一副请帖，邀请琅琊阁中人，在十天之后，前往梅花峰观礼。 陈棠得到消息的时候，梅花剑派的弟子已经离开了。 只是从叶韬元的口中得知此事。 “梅花剑派怎么会突然换了掌门，新任掌门是谁？” 陈棠感觉事有蹊跷。 他对梅花剑派有些好感。 不仅仅是因为初入南夏，结识的梅枕玉、竹凌雪二人。 还因为，梅花剑派总会令他想起梅花武馆，梅映雪，想起常泽县的那段时光，想起一些故人。 第58章 解决尾巴 叶韬元道：“此人名为彭石泉，据说曾是梅花剑派的大弟子，后被掌门梅清元逐出师门。” “据说此人在江湖中结识不少朋友，前段时间带人返回梅花剑派，与掌门梅清元交手，胜了一招，夺了掌门之位。” 陈棠皱眉问道：“门派掌门换人，这算是不得了的大事，岂能如此儿戏。梅清元作为梅花剑派掌门，在江湖上肯定有些人脉，不会坐视不理吧？” 叶韬元摇摇头，道：“这事有些复杂，一来，彭石泉毕竟出身梅花剑派，虽然被逐出师门，但没有被废除本门武学。此番返回门派，夺了掌门之位，算是梅花剑派内部的争斗，外人不好插手。” “二来，彭石泉在江湖上结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夺了掌门之位，已经得到一些江湖势力的认可，包括京城醉仙楼的逍遥楼主，松涛寺的清风大师。” 陈棠若有所思。 逍遥楼主代表的是醉仙楼，清风大师代表的是佛门，这都是大夏江湖上最顶级的势力。 能得到这两大势力的认可，就算旁人质疑，恐怕也没什么用。 叶韬元继续说道：“三来，要看梅花剑派弟子的态度。这位彭石泉颇有手段，接任掌门之位没多久，就得到了门派绝大多数弟子的支持。” 陈棠点点头。 连梅花剑派的弟子都没说什么，外人就更不好介入了。 陈棠又问：“此人当年为何被逐出梅花剑派？” “不知道。” 叶韬元摇头道：“许是为了给彭石泉留一点脸面，对于此事缘由，梅清元当年并未公之于众。” “不过，这位彭石泉在当年确实小有名气，曾位列风云榜前一百，被掌门梅清元寄予厚望。今年他应该有三十多岁，能打败通脉境的梅清元，可见这些年来并未荒废武学，其天赋手段可见一斑。” 陈棠问道：“琅琊阁什么打算，准备派人过去祝贺吗？” “不会。” 叶韬元道：“彭石泉属于梅花剑派弃徒，缘由不明，再加上夺取掌门之位手段不正，就算他暂时接任梅花剑派掌门，琅琊阁也是不认的。” “当然，这种事琅琊阁不会公开挑明，至于这请帖……” 叶韬元微微一顿，道：“回头扔了便是，就当没收到。” 陈棠心中一动，突然说道：“叶姨，这副请帖给我吧。” 由于陈棠收养知微的经历，更是知微的恩人，又曾打败夏元显，为琅琊阁立下大功，沈家众人早已将陈棠视为自家人，称呼上也让陈棠改了。 什么前辈之类的太见外，对叶韬元，就像沈家晚辈一样，称呼叶姨。 “你要去梅花剑派？” 叶韬元看出陈棠的心思。 陈棠点点头，道：“原本这些天也要动身前往越州医隐堂，途径梅花峰附近，打算去那边转一转。有这副请帖，能方便一些。” “行。” 叶韬元将请帖交给陈棠，问道：“要不要我陪你过去看看？” “没事，不用麻烦。” 陈棠笑了笑，道：“就是去梅花剑派见见朋友。” 见陈棠去意已决，叶韬元便叮嘱道：“路上小心，若察觉到有什么危机，就尽快回到琅琊阁。” “叶姨放心。” 陈棠起身，带着阿离与叶韬元道别。 又去拜见了苏老太君、知微。 知微又是一番挽留，恋恋不舍。 若非她身份敏感，不好随便离开琅琊阁，她甚至想跟着陈棠一起闯荡江湖。 拜别众人之后，陈棠、阿离二人下山，一人一马，朝着吴州方向行去。 离开琅琊阁没多久，陈棠就察觉到一丝异常。 开窍境大成之后，陈棠拥有‘天视地听’之能，配合入神坐照，对于危险杀意的感知，异常敏锐，远超寻常武者！ 他被人盯上了。 而且，对方是个高手！ 杀意隐藏得极好，若有若无，断断续续。 若非陈棠拥有入神坐照，都未必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这让他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陈棠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侧目，看向身旁的阿离，眼神中流露出询问之意。 阿离微微点头。 有隐者在附近！ 若是四品中隐，以陈棠目前的修为境界，感知能力，绝对能在第一时间将对方的位置锁定。 此人的位置飘忽不定，隐匿手段极为高明，应该是上隐！ 三品通脉境！ 若是在千竹城，陈棠只是五品，面对三品上隐的刺杀，他确实要慎重万分。 如今，他已是四品开窍境大成，有蛟龙内甲护体，又有一位三品鬼隐在身边。 隐藏在暗处的这个上隐，在他眼中，已经不算是什么威胁。 陈棠只是有些好奇，这个上隐会是谁安排的人？ 夏元显吗？ 有这个可能。 夏元显的武学，有一部分明显来自东海三州。 不光有天壶洲月夜一族的传承秘技，还有东夷族的顶级身法，浮光掠影！ 夏元显的玄术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东莱洲的玄师？ 还是玄天教？ 当日，他虽然一脚废了夏元显，但实际上，此人的身上明显还有诸多隐秘。 包括他服用的那枚丹药，可以激发自身潜力，让武者的力量速度，在短时间内得到大幅提升！ 这种提升的幅度，完全超出陈棠所知的诸多秘法。 陈棠曾询问过叶玄此事，以他的见识，都没有听说过这种丹药。 陈棠和阿离旁若无人，在官道上一路疾驰，继续朝着梅花峰的方向飞奔而去。 那个上隐极为谨慎，并未离得太近。 陈棠还无法判断出对方的位置。 像是这种单独的刺杀，隐者的耐心很好，没有绝对把握，不会贸然动手。 很多时候，甚至跟踪目标，潜伏起来十天半个月，都是家常便饭。 黄昏时分。 陈棠二人抵达一座县城，名为烟柳县，还在京城范围之内，看上去颇为热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街头巷尾烟火气息浓厚。 陈棠二人找了家客栈住下，歇息一晚，明早再上路—— 作为隐者洲走出来的上隐，按照隐宗的安排，蔡肖来到大夏，已有十多年了。 他没有身份。 或者说，他也可以是任何身份。 三教九流，他都可以随便伪装，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这是隐者必修的课程。 这十多年，他已经完美执行了多次任务，没有一次失手！ 这一次，他接到的任务，是刺杀一个四品开窍境的武者。 隐者洲的守则，在这里不必遵守。 刺杀一个四品，对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即便如此，蔡肖心中仍没有大意。 一个优秀强大的隐者，必备的素质之一，就是不能轻视任何目标！ 一旦接下任务，就要以狮子搏兔的姿态，全力以赴！ 更何况，听说这位年轻人，还出手打败了玄武双修的夏元显。 此子不容小觑。 当陈棠二人离开琅琊阁之后，蔡肖就在暗处默默跟随。 从琅琊阁到烟柳县，这对儿年轻男女看上去极为轻松，毫无防备，对危险一无所知。 蔡肖没有着急出手，而是默默等待时机。 官道宽敞，四野空旷，想要悄无声息的出手，会增加不少难度。 蔡肖跟着陈棠二人进了烟柳县，看着二人住进一处客栈。 他在烟柳县中逛了一圈，便已经将烟柳县的地形摸透。 所有的街道小巷，哪里适合隐藏行迹，哪里适合埋伏，哪里适合逃跑，所有的环境地势全部映照在他的脑海中。 这就是上隐的能力！ 等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浑身破破烂烂，散发着酸臭味的乞丐，一手拄着破烂竹杖，一手端着个破碗，靠在一处暗巷中，闭目小憩。 他在等待猎物上钩。 这条小巷颇为讲究，从客栈出来，进入小巷，通往烟柳县最有名的青楼。 只要那个陈棠动了这方面的心思，今晚就是他的死期！ 若是此人只是打算安安静静的在客栈休息一晚，他也并不在乎。 换个方式出手便是，不必急于一时。 大夏没有宵禁。 夜半三更，烟柳县的街道上，行人已经少了许多。 只有一些烟花柳巷，灯火通明，门口站着一些妙龄女子朝路边的行人招手。 就在此时，客栈门口走出来一位高大魁梧的青年，朝小巷这边走来。 蔡肖眼角瞥见此人，心中冷笑。 毕竟是气血方刚的年轻人，耐不住寂寞。 此人身边甚至都没有携带那柄佩剑。 可见他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也没有什么防备之心。 那个看着平平无奇的少女没有跟在身边。 此人应该是等少女熟睡之后，才在这个时间点出来。 蔡肖只是在暗中瞥了一眼，便将此人的情况猜的七七八八。 这个高大青年钻进小巷，目视前方，甚至都没看到他。 转眼间，高大青年从蔡肖身边走过。 蔡肖的目光，落在脚边那根破烂的竹杖上。 一柄锋利的隐刀，就藏在其中！ 更稳妥的刺杀，应该是等此人一番云雨之后，消耗巨大，回程的途中再出手。 但看这人的样子，现在出手，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就在蔡肖迟疑之际，高大青年已经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突然！ 高大青年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冲着街边的蔡肖喊了一声：“喂！” “嗯？” 蔡肖愣了下。 这一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动声色，装作刚被吵醒的样子，抬头看向来人，睡眼惺忪的问道：“你在叫我吗？” 来人冲着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道：“你不出手，就没机会啦！” 蔡肖心中一沉，手掌猛地握紧脚步竹杖。 噗嗤！ 紧接着，蔡肖感到左肋传来一阵剧痛！ 一柄锋利无比的利刃，从他的左肋上方的骨缝中刺入，瞬间刺破他的心脏！ 精准的角度，专业的手法，完美的刺杀！ 换做是他，也很难做到如此完美。 蔡肖浑身僵硬，感觉生命正在体内迅速流逝，手脚冰冷。 他缓缓转过头。 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少女。 少女五官精致，双颊略带婴儿肥，看上去有些可爱，只是眼神如平湖般毫无波澜，也不带一丝感情。 这个少女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蔡肖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瞪大双眼！ 是陈棠身边那个少女！ 他明明跟着陈棠一路，但他对这个少女，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直到刚刚少女缓缓拔出插在他心脏上的匕首…… 她也是隐者！ 蔡肖脑海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第59章 战火 陈棠没有逼问这个上隐背后的人。 隐者守则之一就是保守秘密，对这些隐者使用手段，只是浪费时间。 二人解决掉这个尾巴，才返回客栈。 只是，回到客栈之后，陈棠仍是若有所思。 阿离见陈棠神色有异，便打手势询问。 “盯上我们的应该不止一个人。” 陈棠沉吟道：“在杀掉那个隐者之后，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没有第一时间消失。” “他在哪，也是隐者吗？” 阿离打手势询问。 对于陈棠所说的这个人，她没有察觉到。 陈棠摇了摇头，道：“咱们回来的路上，他似乎意识到危险，已经离开了，没有继续再窥视我们。” “这人给我的感觉，倒不像是隐者，而且距离咱们很远，我察觉不到他的位置。” 陈棠摆摆手，道：“休息吧，那个上隐身死，应该给此人吓退了。没有绝对把握，他不会现身，咱们能睡个安稳觉。” 两人在客栈歇息一晚，早早起来，酒足饭饱，继续赶路。 几天之后，陈棠抵达吴兴郡的地界，梅花峰就在此地。 按照地图指引，前方不远处，应该是梅花峰脚下梅香县。 当陈棠、阿离二人抵达梅香县的时候，脚步渐渐放缓。 前方不远处，本应该是热闹喧嚣的县城，此刻已经沦为一片残破不堪的废墟。 整座县城死气沉沉，随处可见被烧焦的残垣断壁，几缕轻烟缓缓升起，却并非来自寻常人家的灶台，而是废墟中还没熄灭的火焰。 陈棠面沉如水，下马步行。 阿离也乖乖跟在后面。 脚下泥泞的地面，到处是马蹄、车辕的印记，杂乱无章，整座县城仿佛被千军万马碾过一般。 这泥泞，混合的是血水。 陈棠牵马而行，四下巡视。 废墟之上，破碎的陶罐，歪倒的门扉，还有那一具具触目惊心的尸体！ 一眼望去，几乎铺满了整座县城，触目惊心。 残肢断臂，更是随处可见。 死者大多都是青壮年，有些赤手空拳，有些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农具，有些手中握着刀剑，看装扮像是江湖中人，还有一些是官差衙役…… 这些人死前也曾尝试反抗过，可无一例外，全部殒命！ 很多人的死状，都颇为相似。 喉咙被薄如蝉翼的兵器划过，伤口平滑狭窄，可见兵器之锋利，速度之快！ 有些是脑袋，或是胸口中剑，被一剑洞穿。 能造成这种伤口的，可以断定就是玄师的飞剑！ “玄天军造的孽啊！” 旁边有人捶地哭诉，声声泣血。 在琅琊阁，陈棠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说过玄天军在大夏各地，曾犯下烧杀劫掠的恶行。 但那终究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 此刻亲眼目睹，才感受到那种直击心灵的冲击。 陈棠逐渐握拳，一股热血在体内涌动。 不远处的废墟中，正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丈呆呆地瘫坐在地上，披头散发，满脸尘土，目光呆滞，神情麻木，仿佛已经丢了三魂七魄。 这是战火中，幸存下来的人。 可就算活着，也跟死人没什么分别。 家破了，人亡了。 一生的心血，身边的亲人，全都不在了。 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陈棠随便找了几个幸存之人询问，大概知道了详情。 昨夜，有一支玄天军抵达梅香县，大开杀戒，又将县城中的妇孺尽数掳走，随后不知所踪。 走了许久，陈棠才走出梅香县。 他回望这座宛如人间地狱的县城，沉默不语，紧了紧背上的弓箭，翻身上马，朝着梅花峰疾驰而去。 在晌午之前，陈棠二人就已经抵达。 梅花峰并不高，山上多以梅树为主。 梅花剑派，就坐落在梅花峰上。 陈棠、阿离二人的装扮，有些怪异，但拿出琅琊阁的请帖之后，门口的弟子神色一正，不敢大意，连忙将二人请了进去，同时叫人去通报掌门。 彭石泉闻讯而来，亲自带人迎了出来。 “琅琊阁的朋友远道而来，快请进！” 彭石泉看上去很是豪爽热情，邀请陈棠二人进入大厅。 “还没请教两位朋友怎么称呼？” 彭石泉打量着陈棠和阿离，心头有些疑惑，笑呵呵的问道。 实在是陈棠二人看上去太年轻了，而且面生得很。 两人的装扮，看上去也有些怪异。 陈棠衣着朴素，不像是琅琊阁舞文弄墨的公子哥。 那个少女倒是颇为乖巧，看上去好像一个丫鬟。 而且，陈棠背着一个巨大的强弓，挂着箭囊，腰间还悬着一柄长剑，看上去实在古怪。 “在下沈棠，江湖人称‘飞羽流光剑’，来自书剑堂。” 陈棠神色淡定，道：“这位是在下堂妹，沈离。” 彭石泉一听这名号，倒是与陈棠身上的装备对得上，便大笑一声，道：“原来是飞羽流光剑，久仰大名。” “苏老太君近来身体可好，听说如今的琅琊阁，她老人家已经出山在主持大局？” 陈棠一听，就知道这个彭石泉是在试探他。 陈棠淡淡道：“奶奶身体还行，只是一个多月前，与相国府约战，奶奶出面一次，之后就回去了。” 彭石泉又看似关心的询问几句，关于琅琊阁的事。 陈棠在琅琊阁呆了一个多月，跟琅琊阁的人早就混熟了，随便应付几句，毫无破绽。 彭石泉放下心来，安排陈棠二人入住。 “我来的路上，看到梅香县遭到玄天教屠戮，此事彭掌门可知道？” 起身后，陈棠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彭石泉闻听此言，神情悲痛，摇头叹息一声，道：“我也是刚刚听说此事，正筹备物资，这两天就带人下山去看望一下梅香县的人。” “彭掌门辛苦。” 陈棠点点头， 刚刚进来的时候，梅花剑派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准备迎接新掌门，完全没受到什么影响。 陈棠又问道：“这玄天贼寇当真如此嚣张，就没有办法将其铲除吗？” “近年来，玄天教日渐壮大，已经有些压不住。” 彭石泉沉声道：“我接任掌门第一件事，就是带领梅花剑派加入斩玄盟。只是靠我们一两个江湖势力，根本无法与玄天教抗衡，唯有江湖合力，才有机会将玄天教一网打尽！” 第60章 牢狱 彭石泉与陈棠二人简单聊了几句，便安排门内弟子，将二人带到住处。 一切安顿妥当，那个弟子临走前，陈棠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贵派的梅枕玉和竹凌雪可还安好？” “啊？” 这位剑派弟子浑身一震，明显没料到陈棠会有此问，脸色变了下，随后支吾道：“我，我不太清楚。” 陈棠似笑非笑的看着此人，问道：“你是梅花剑派的弟子，不认得他们吗？” “认，认得。” 剑派弟子干笑一下，道：“我最近没见到梅师兄他们，所以不大清楚，等我回头询问一下师父。” “不用麻烦。” 陈棠摆摆手，道：“就是随口一问。” “好，好的，我叫吴明，两位贵客有什么吩咐就叫我。” 这位剑派弟子微微拱手，有些慌张的退出客房。 待此人离开之后，陈棠陷入沉思。 刚才与彭石泉交谈的时候，他没有询问梅枕玉。 一来，那个彭石泉混迹江湖多年，经验老道，就算询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二来，还容易打草惊蛇。 逮到这个年轻弟子，陈棠只是随口一问，果然问出了破绽！ 虽然不知道梅枕玉二人下落，但两人的情况明显不太妙。 没过多久，那个唤作‘吴明’的弟子又回来了。 这一次，吴明神色如常，看上去明显镇定许多，笑着说道：“沈少侠，我刚刚问过师父，他说梅师兄二人外出游历，还没有回来。” “知道了。” 陈棠笑了下。 吴明没有离开，又问道：“沈少侠与梅师兄是朋友吗？” “不算。” 陈棠笑道：“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今日来到贵派，便随口问一句，既然不在就算了。” “哦哦。” 吴明点点头，又试探着询问几句，没从陈棠这里问出什么才转身离开。 此人明显得彭石泉授意，又回来打探陈棠的底细。 陈棠经验丰富，应付这种人易如反掌，滴水不漏，三言两语就给他打发掉了。 他这一问，应该已经引起彭石泉的怀疑。 只不过，陈棠实力今非昔比，四品开窍境大成，又有阿离在身边，除非有宗师，先天高手出面，余者不足为惧。 即便是先天高手，陈棠二人就算敌不过，也有很大机会脱身—— “师父。” 吴明回到彭石泉身边，将刚刚与陈棠交谈的过程，一字一句的复述一遍，道：“师父多虑了，听那人的意思，他与梅师兄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没什么交情。” 彭石泉摸着下巴，眼珠转了几圈，轻哼一声：“这可未必。” “那怎么办？” 吴明伸出手掌，做出一个斩首的手势，问道：“要不……” “你疯了？” 彭石泉看着吴明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痴一样，道：“这二人若真是琅琊阁的人，只是因为怀疑就给人家杀了，如何跟琅琊阁交代？” 吴明被骂了一句，不敢再吭声。 彭石泉沉吟道：“多派几个人手，在他们的房间附近盯着点，日夜轮值，不能有半点松懈！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向我汇报。” “再过几天，就是我正式接任掌门的日子，这期间，决不允许有任何差错！” “遵命！” 吴明拱手退下—— 入夜，圆月高悬。 吴明带着几人，来接替之前盯梢的弟子。 “怎么样，有什么动静没？” “没有，一直在房间里呆着，就没出来过。” “嗯，不要大意，师父说了，不能有半点差池！”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突然打开，那个沈棠手持长剑，从里面走了出来。 吴明众人顿时噤声，暗中观察。 只见沈棠拔出长剑，在院落中舞动起来，月光洒落在剑身上，宛如一泓秋水，无声荡漾，波光粼粼，泛起一道道涟漪。 在沈棠的手下，那柄长剑仿佛化作一支如椽巨笔，尽情在半空中挥毫泼墨，肆意洒脱。 几位盯梢的门派弟子，虽然修为不高，但也情不自禁被这精妙绝伦的剑法所吸引。 没有人注意到，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门口一闪而过，几乎与月色相融，就在众位梅花剑派的弟子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 阿离离开此地，身影在夜色中起伏落地，悄无声息。 约莫一个时辰，她便将梅花剑派里里外外摸了个透。 除了一些明面上的梅花剑派的巡逻弟子，在一些暗处、角落、阴影下，还躲藏着一些隐者。 若非她是隐者出身，又是鬼隐，对于隐者的手段早已登峰造极，都很难发现这些隐者踪迹！ 阿离没有惊动这些人。 在她的观察之下，很快锁定目标。 在后山中，隐藏着一座由古朴青石砌成的牢房，周围被苍劲的老梅树环绕，看上去已经荒废多年。 牢房入口隐于曲折的梅林小径尽头，若非有意探寻，极易错过。 阿离能发现此地，是因为这里巡逻的弟子明显增多，还有许多隐者暗哨。 阿离避开这些暗哨的视线，逐渐靠近牢房。 牢内昏暗，仅有几束微弱的光线从墙顶的缝隙中透入，勉强照亮了潮湿的石壁与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湿与铁锈混合的气味。 数十个门派弟子身着破旧的练功服，蜷缩在各自狭小的囚室中，手脚被铁链锁住，面容憔悴。 梅枕玉、竹凌雪都在其中，遍体鳞伤，血痕浸透破碎的练功服，明显遭受酷刑的折磨。 在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内，一位花甲老人静静地坐着，身上被多条铁链禁锢，背影略显独孤，却异常挺拔。 众人正望着牢房中间的一个人，神色不甘，眼神中难掩怒火。 “再有三天，就是我接任掌门的大喜日子。” 彭石泉环顾四周，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嘲弄，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梅老头，就算你都没想到，当年被你逐出门派的弃徒，今日能卷土重来，将你取而代之！” “叛徒嚣张什么！” “卑鄙小人！” 众多弟子大声唾骂。 梅枕玉咬牙道：“彭石泉，你个无耻鼠辈，若非伱用卑鄙手段，给师父下毒，你焉能胜过师父，你也配成为梅花剑派的掌门！” “你勾结东夷族的隐者，杀了那么多同门师兄，你罪该万死！” 竹凌雪也在怒骂，声音中却带着一丝哭腔。 第61章 大张旗鼓 牢房深处的花甲老者摇了摇头，道：“你得位不正，行为不端，就算成了梅花剑派的掌门，江湖正道也不会承认。” “哈哈哈哈！” 彭石泉大笑一声，道：“梅老头，你真是大错特错！” “不妨告诉你，三天后的掌门大典上，吴州江湖有头有脸的势力，都答应派人过来观礼祝贺。包括佛门，醉仙楼，甚至琅琊阁的人都已经来了！” 梅清元沉默不语。 彭石泉轻哼一声，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你那一套在如今的江湖中，根本就混不下去！梅花剑派在你的手中，一年不如一年，伱却还守着那套腐朽陈旧的破规矩，抱残守缺，不知变通！” 梅清元缓缓道：“有些东西是底线，是立足江湖的根本！” “什么狗屁底线，根本？” 彭石泉冷笑道：“我只知道，梅花剑派越来越穷，门派弟子越来越少！而你却还是死脑筋，挑选弟子，还看重什么人品心性天赋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梅清元道：“所以，你就暗中与一些权贵官府勾结，将他们的人，安插在梅花剑派之中。” “这有什么不对？” 彭石泉道：“权贵怎么了？官府怎么了？只要有钱，让他们的人加入门派又何妨？” “你有醉仙楼、茶道门那些散落六州的生意吗？你有在大夏江湖行走，各地绿林都要卖几分面子的天马镖局的行当吗？你又不靠水，不像是夏江船帮，做水上生意。” “梅花剑派什么都没有，这样下去，只会越混越惨！” 梅清元摇了摇头，反问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所以你收了权贵官家的钱，就什么烂人，什么仗势欺人的衙内，都敢往门派里放！” “哈哈哈哈！” 彭石泉大笑一声，道：“他们是烂人，你亲手选的弟子又怎样？大难临头，这些弟子，大多数不还是站在我这边了？” 梅清元闻言，心中一叹，神色复杂。 彭石泉夺了掌门之位，就开始大开杀戒，清洗反对他的剑派弟子。 那种杀戮和血腥的威慑下，确实有很多同门弟子承受不住，选择臣服。 并非每个人，在这种局面下，都能视死如归。 梅清元并不怪他们。 毕竟这些弟子还年轻，还有无限的未来。 当然，像是梅枕玉等数十位弟子，哪怕在彭石泉的杀戮之下，依然保持着傲骨，未曾屈服！ “彭石泉。” 梅清元道：“当年将你逐出门派，是我一人的决定，这些弟子与你并无恩怨，你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可以。” 彭石泉微微一笑，道：“我可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只要你们这些人中，谁愿意站出来，认我这个梅花剑派的掌门，我就给你们一条生路。” “机会就摆在面前，怎么选，看你们自己。” “放屁！” “白日做梦！” 剩下那些弟子，但凡有力气的，纷纷张口大骂，怒目而视。 “很好，有骨气。” 彭石泉点点头，咧嘴一笑，道：“等三天后，我正式成为梅花剑派掌门，再陪你们慢慢玩。” 阿离身形蜷曲，贴靠在牢狱的墙壁上，隐藏在阴影之下，与夜色、墙壁、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看不出一点破绽。 她的心跳声，几乎已经消失！ 距离她最近的隐者，只有三丈之远，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阿离听着里面的谈话，偶尔会眯起双眼，四下观察一下，又迅速闭上，只是靠着双耳倾听。 这是隐者的基础。 若是眼睛盯着人时间稍久，即便是普通人，都会生出一些感知，更何况是一些强大武者。 而且，眼睛不能睁开太大。 在光线的映照下，都有可能会暴露行迹！ 阿离心中默默盘算。 以她的手段，有七成把握，能刺杀掉彭石泉。 但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周围看守的人太多了。 暗处还隐藏着不少隐者，她分身乏术，不可能同时解决掉所有暗哨。 稍有异动，就会引起一些隐者的警觉！ 而且，彭石泉的身边，似乎…… 阿离有些摸不准。 她总感觉，此刻刺杀彭石泉，有三分变数！ 这是一种无数次刺杀经验，积累沉淀养成的一种直觉。 阿离没有轻举妄动。 她今晚出来，本就是以探查为主。 片刻之后，彭石泉准备动身离开。 就在他推开牢房大门的刹那，黑暗中飘出来一位鬼影，足不点地，悄无声息的跟在彭石泉身后，如同他的影子一般！ 阿离立即闭上双眼。 三品上隐！ 而且，在上隐之中，此人的隐匿手段也极为高明！ 那三分变数，就落在这个上隐身上！ 待两人离开之后，阿离仍是蛰伏不动。 没过多久，那个上隐竟又折返回来，在附近探查一遍，确定看守在附近的隐者都在，没有发现其他异常，才转身离去。 阿离又等了半晌，才悄然离开。 察觉到阿离已经返回，陈棠便收剑回屋。 直到此时，吴明几位盯梢的弟子才轻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刚刚几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暴露行迹。 “这人体力真是好啊，练剑居然练了一个多时辰。” “看来掌门有些多虑了，此人的剑法，确实传承自书剑堂，好像是什么贴。” “叫《临河序，这你都不知道，你们仔细看他的剑招，其实是在写字。” 即便进屋之后，陈棠依然能听到外面几位剑派弟子的交谈声。 倒并非是这些弟子不够小心。 只是，众人见他年纪不大，又没有内气，两侧太阳穴平平，便以为他修为最高不过六品。 这个距离之下，几人小声说话，确实听不到。 只可惜，陈棠已是开窍境大成，有天视地听之能！ 阿离打了几个手势，简单将刚刚所见所闻，给陈棠比划了一遍。 陈棠能看懂个大概。 最后，阿离在说，那边戒备森严，密不透风，再加上有数十人被困，身体虚弱不堪，没多少战力，两人很难无声无息的将人救走。 陈棠沉吟片刻，淡淡一笑，道：“不能悄无声息，那就大张旗鼓好了。” “三天后，此人接任掌门，我送他一份大礼！” 三天后，彭石泉在梅花剑派前山接任掌门，各大江湖势力前来观礼祝贺，也将是后山牢狱那边看守最为松懈之时。 第62章 贺礼 这一日，梅花剑派确立新掌门，位于吴州的各路江湖势力已经陆陆续续抵达。 彭石泉一夜未眠。 这些天来，他总有些心神不宁。 为此，他每晚都去后山牢房检查一遍，没有发现异常。 至于那两个琅琊阁的后生，这三天也非常安分。 据盯梢的弟子所言，那个沈棠所使的剑招路数，确实传承自书剑堂。 而且，还是书剑堂最有名的《临河序！ 若非书剑堂真传弟子，根本没资格修炼《临河序中的剑招。 彭石泉就没再多想。 毕竟是两个小辈，即便有什么幺蛾子，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彭石泉思来想去，确定没有什么变数或是意外，才放下心来。 在下人的侍候下，沐浴更衣，焚香净手。 待得吉时已到，彭石泉在众位梅花剑派弟子的拥簇之下，朝着前门大殿行去。 各路帮会势力的江湖朋友，早已经尽数到齐。 其中，光是吴州的顶尖势力，便有松涛寺、醉仙楼、水月刀门、软玉鞭门四大门派。 还有一些二流、三流势力，诸如精通岐黄之术，擅长解毒疗伤的碧水阁。 京城最大的钱庄，如意钱庄。 据说如意钱庄的背后靠山，乃是当今尚书沈国宝。 还有擅长奇巧机关的千机门。 混迹市井街头，来自京城的帮会，铁拳帮。 传闻这个帮会的背后，也有官府的影子。 铁拳帮帮主甚至能通天！ 这些人中，地位最高的要属京城醉仙楼的逍遥楼主。 京城的醉仙楼，算是醉仙楼的总部，这位逍遥楼主在醉仙楼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而梅花剑派这些年来，已经沦落为二流势力。 像是松涛寺，水月刀门、软玉鞭门这些一流势力，都不是掌门方丈亲自前来，而是派遣一位门派中有些地位声望的武者，多是三品，四品高手，带几位弟子到场。 逍遥楼主亲自前来，可谓给足了彭石泉面子。 据说，彭石泉当年被逐出梅花剑派，幸得醉仙楼收留，才渡过难关，与醉仙楼一些人交情匪浅。 如今看来，此言不虚。 众人先是寒暄一番，打声招呼。 没过多久，彭石泉便抵达此地。 “彭掌门，恭喜恭喜。” 碧水阁掌门何火见彭石泉到场，起身相迎，笑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何火吩咐门下弟子，端上一个托盘，掀开盖子。 上面摆放着一黑一白两个瓷瓶。 何火道：“这是碧水阁最新研制出来的疗伤药品，黑白碧水丹，黑色内服，白色外服，效果奇佳。当然，还是希望彭掌门永远用不上这东西。” “哈哈！” 彭石泉大笑一声，示意弟子接过托盘，道：“何掌门有心了。” 如意钱庄的纪老板肥头大耳，始终笑眯眯的，大腹便便，一个简单的起身动作，便大口喘息几下，笑道：“我的礼物就俗气的很，这里是一万两银票，在咱们大夏任何一个如意钱庄，都能随便兑换。” 众人心中忍不住惊叹一声。 出手便是一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 “俗气好，俗气好！” 彭石泉又是一声大笑，道：“咱们行走江湖的都是俗人！” 接下来的各大势力掌门或是长老，纷纷献上贺礼。 有人送上几个精巧奇妙的机关装置，有的送上一柄寒光凛凛的绝世宝剑，有的送上一些稀世珠宝，天降奇石…… 彭石泉心中大喜，感到面上有光，整个人志得意满，神采飞扬。 他刚到场的时候，发现琅琊阁的那两个人没来。 他还特意吩咐两个弟子，去看看怎么回事。 此刻，在一众江湖同道的恭贺下，眼看着众多琳琅满目的宝物，彭石泉心花怒放，早已将陈棠二人的事抛之脑后。 他知道，自己以非常手段，夺了掌门之位。 虽然以杀戮和血腥，胁迫剑派中的大多数弟子承认自己。 但这些弟子，心中肯定对他不服。 今天这个场面，他就是要让这些梅花剑派的弟子看看，他彭石泉在江湖上是什么地位！ 换做是梅清元那个老东西，会有这么多江湖同道登门祝贺？ 会送来这么多稀世珍宝？ 逍遥楼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儒士，手持折扇，看上去风流倜傥，最后起身，微微一笑，道：“在下今日前来，倒是没带什么礼物。” “楼主说笑了。” 彭石泉笑道：“你能到场，已让我梅花剑派蓬荜生辉。” 逍遥楼主手腕一抖，打开折扇，话锋一转：“不过，在下带了两坛酒过来。” 在场众人闻言，都是眼前一亮！ 醉仙楼最有名的酒，就是传说中的醉八仙！ 逍遥楼主悠悠的说道：“其中一坛，自然就是送给彭兄的贺礼。另一坛，与今日到场的诸位朋友共饮！” “好！” “爽快！” “楼主豪气！” 众人闻言，不禁发出一声喝彩，神色兴奋。 在场的这些二流、三流势力的掌门长老，之前可都没机会品尝到醉八仙。 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幸品尝到这坛绝世佳酿！ 逍遥楼主笑道：“也是师父他老人家，走遍万里山河，探索无数遗迹险境，遍寻古方，才最终配出这款醉八仙。” “咱们一会的第一杯，一定要敬醉翁前辈！” 有人提议。 “不错！” “醉翁前辈天性豪爽，潇洒不羁，当初创立醉仙楼，就是为了以酒会友，结交天下英雄。” 众人纷纷附和。 彭石泉与逍遥楼主眼神一碰，轻咳一声，道：“眼下玄天贼寇日渐壮大，江湖式微，剑宗前辈避世不出，老一辈也只有醉翁前辈能引领江湖了。” “依我看，年底的武林大会，若是醉翁前辈愿意出山，不妨推举他老人家为武林盟主！” “这不太妥当。” 逍遥楼主闻言，摇了摇头，道：“师父他淡泊名利，恐怕不会参与这种事。” 彭石泉道：“逍遥兄，你回去多劝劝醉翁前辈，若是他老人家不出来主持大局，江湖危矣！” “不错，前些天，玄天贼寇夜袭梅香县，伤亡无数，如人间炼狱，惨不忍睹！”清风大师叹息一声。 “师父，时辰已到！” 就在此时，梅花剑派一位弟子上前，小声提醒。 彭石泉四下拱手，道：“诸位稍等。” 继任梅花剑派的掌门，还要简单举行一个仪式。 以梅花剑，斩落一朵梅花入酒，与在场的众位弟子共饮一杯，才算是正式成为掌门。 “彭石泉，我这也有一份贺礼送给你。” 就在此时，大殿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第63章 灭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殿的后方，一尊高大挺拔的身影轮廓逐渐显现出来。 当来人走到大殿门口，众人同时看清了此人的样貌。 二十岁左右，面容俊朗，下颌棱角分明，虎目环视，眼神如刀！ 此人一脚踩在大殿的门槛上，肩膀倚靠在门框上，怀中抱着一柄带鞘长剑，明明年纪轻轻，却有种从容不迫的气度。 彭石泉微微皱眉。 此人来的晚了些，而且直呼其名，听语气似乎来者不善！ 彭石泉不动声色，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逍遥楼主，随后扬声道：“这位出身书剑堂，从琅琊阁过来，江湖人称‘飞羽流光剑’沈棠沈少侠，不知诸位江湖朋友可曾听说过。” “久仰，久仰。” 在场的一些江湖中人听说陈棠出身名门，来自琅琊阁，即便没听过什么‘飞羽流光剑’，也都会客套几句。 逍遥楼主微微皱眉，打量着陈棠，若有所思。 彭石泉道：“沈少侠的贺礼稍等片刻，待我完成继任仪式，再送不迟。” 陈棠淡淡的说道：“你这掌门之位，名不正，言不顺，什么仪式就没必要进行了。” “你说什么！” 彭石泉脸色一沉。 在场的众多江湖中人闻听此言，也都是大皱眉头。 有人知道一些内情，倒是并不意外。 “阿弥陀佛。” 松涛寺的清风大师双手合十，轻吟一声佛号，道：“沈施主，你出身琅琊阁，话可不能乱说。” “彭掌门，此人身份恐怕有些问题。” 逍遥楼主手中折扇一收，沉声道：“我与书剑堂的沈堂主有些交情，对书剑堂年轻一辈的弟子都有所耳闻，却从未听过沈棠这个名字。” “不错。” 碧水阁掌门何火点头道：“在下从没听说过什么‘飞羽流光剑’。” 水月刀门的护法单谦冷冷的说道：“此人年纪不大，看着修为最高六品，在江湖上行走，能有什么名号。” 逍遥楼主带头怀疑，刚才还寒暄客套，口口声声说着‘久仰’的江湖众人，此刻都纷纷变脸。 陈棠笑了。 这位逍遥楼主倒是好手段。 只是一句话，便转移了在场众人的注意。 “逆徒，你还不知罪！” 就在此时，大殿之中传来一声怒喝！ 紧接着，数十人从大殿后方走了出来，看上去都遭受过酷刑严打，遍体鳞伤。 为首一人年过花甲，脸色苍白，正是梅花剑派掌门梅清元！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江湖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惊讶，有人疑惑，有人难以置信，也有人神色淡定，似乎并不意外。 彭石泉见到这一幕，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梅花剑派在场的弟子之中，此刻也传来一阵躁动。 “梅施主，你这是……” 清风大师神色不解，连忙问道。 水月刀门的单谦皱眉道：“梅大侠，你不是败给彭兄，输了掌门之位吗？如今想要反悔吗？” 梅清元环顾四周，拱手沉声道：“今日江湖同道都在，正好请诸位做个见证，主持公道！这个逆徒，当年因为……” 陡然！ 一缕寒光在梅清元的脑后浮现！ 有人混入梅枕玉等人的身边，众人竟毫无察觉！ 太快了！ 当众人发现的时候，寒光几乎已经刺到梅清元的脑后！ 这个距离之下，就算在场众人有心相救，都鞭长莫及。 嗡！ 剑吟声响起。 一道惊艳无匹的剑光浮现在众人眼前。 原本依靠在门框上，看上去懒懒散散的陈棠，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无比警觉，目光如炬，在神照状态下，以燃木刀的刀法，斩出这一剑！ 寒光确实够快，也足够突然，极为隐蔽。 但陈棠的剑更快！ 几乎是后发先至，斜刺里斩过来。 “好快的剑！” 在场的几位高手，逍遥楼主、清风大师等人眼前一亮，心中惊叹。 此人不是六品！ 滴答！ 剑尖与利刃撞击，秋水剑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声响，仿佛秋水滴落在平静的湖面上。 “断！” 陈棠轻喝一声。 那道寒光瞬间碎裂，被秋水剑一剑斩断！ 人群中的那道人影下意识的看向陈棠，眼眸中闪过一抹惊愕。 他是三品上隐。 在这个距离之下，刺杀一个重伤的梅清元，简直是十拿九稳。 周围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他的必杀一击！ 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个看上去有些懒散的年轻人，随手一剑竟有如此威力！ 此人的剑法之快，是他生平仅见！ 怎么可能？ 他不理解。 “保护师父！” 周围乱作一团。 一击不中，立即远遁。 他身形蜷曲，趁乱混入人群中，准备远离此地。 但他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刚刚那个年轻人看向他的眼神。 那是一种略带戏谑和嘲弄的眼神。 这个年轻人，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出手。 那种眼神好像在说，我已经等伱多时了！ 怎么会？ 以他的手段，就算暂时杀不掉梅清元，全身而退还是易如反掌的。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混乱的人群中，有人从旁边轻轻撞了他一下。 他并未多想，连续躲闪，挤出人群，朝着大殿的阴影疾驰而去。 可没走几步，他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胸口传来一阵刺痛！ 他下意识的低头。 只见胸前已经染红一片。 一种无力感涌上脑海，他瞪大双眼，眼神中充满着难以置信！ 这里还有高手！ 而且是他们东夷族的隐者！ 他一头栽倒在血泊中，气绝身亡。 出手的人是阿离。 而陈棠、阿离二人将梅清元等人救出来，就提前猜到，彭石泉身边的隐者高手，应该会对梅清元灭口！ 陈棠接住这个上隐正面一击，吸引对方的注意，再由阿离在暗中出手。 对于这样一个来去无踪的上隐，不论是陈棠，还是阿离，任何一人对上他，想要将其杀死，都要花费很大一番功夫。 若是此人不露面，两人未必能找到他。 可两人配合默契，只是一个回合，便送这位上隐归西！ 这番变故事发突然，结束也快。 直到这个上隐身死，在场不少人才反应过来，发出一阵惊呼。 陈棠看着脸色难看的彭石泉，轻笑一声，道：“心虚之下，想要杀人灭口吗？” 彭石泉脸色阴晴不定，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梅清元轻舒一口气，在众位弟子的护卫下，将这些陈年恩怨，到彭石泉如何利用卑鄙手段，联合东夷族隐者，下毒夺得掌门之位。 再到残害同门，囚禁梅花剑派的弟子之事，原原本本的讲述一遍。 在场不少江湖中人都沉默下来。 若梅清元所言为真，那彭石泉犯下的事，简直是罪该万死。 这种不仁不义，欺师灭祖之人，江湖人人得而诛之！ 只不过，在场的逍遥楼主等人还没说话，大多数江湖中人都在观望，没有贸然表态。 第64章 在下陈棠！ 彭石泉环顾四周，看到一些梅花剑派弟子的眼神，原本有些慌乱的心神，突然大定，长笑一声，道：“梅老头，我这么做，是为了梅花剑派的弟子，为了梅花剑派的未来！” “一派胡言！” 梅枕玉呵斥一声。 彭石泉继续说道：“梅花剑派南渡至今，在你手中，已经日渐没落。门人不过数百，平时只靠着一些收徒的微薄收入，或是摘些梅花入酒贩卖，弟子们过得都是什么清贫日子，大家心知肚明。” “这段时间，我执掌剑派以来，门内弟子有酒有肉，吃香喝辣，过的又是什么神仙生活？” “就算你从牢里逃出来，你问问剑派中的弟子，还有几人愿意跟随你！” 这一番话，极为厉害。 彭石泉执掌梅花剑派以来，威逼利诱之下，已经收获不少人心。 更何况，有些人拿了彭石泉的银子，只能为其所用。 有些人已经帮他作恶，为虎作伥，很难回头。 梅枕玉闻言，冷笑道：“我们以前的日子确实清贫，可每一文钱，都花的心安理得！” 梅枕玉的话，没能说到关键之处，很难让众多梅花剑派的弟子回心转意。 陈棠突然开口道：“彭石泉，你在说谎。” “你说什么！” 彭石泉冷哼一声。 陈棠道：“伱口口声声说为了梅花剑派，为了剑派弟子，但你杀害、威胁、囚禁反对你的剑派弟子！你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成就你自己的野心。” “今天，你能杀了那些人，明天，你也能牺牲其他人！” 彭石泉闻言，脸色一变。 在场的清风大师、逍遥楼主等一众老江湖，此刻也在心中暗道一声厉害。 这番话，才真正戳到了彭石泉的痛处！ 一些梅花剑派的弟子听到这里，看着彭石泉的眼神，果然发生一些变化，明显有所动摇。 彭石泉镇定心神，连忙解释道：“为了梅花剑派更好的未来，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这些不可避免！” “不错。” 陈棠笑了笑，目光掠过仍在迟疑的一众梅花剑派的弟子，悠然道：“这代价可能是你，是你，可能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但唯独不会是他彭石泉。” 彭石泉脸色再变。 陈棠继续说道：“彭石泉当年犯下大错，梅清元前辈仁义，只是将他逐出门派而已。跟在梅前辈身边，或许日子清贫些，但至少不会成为代价。” “而这位彭石泉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你们都见识过了，诸位扪心自问，谁敢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代价。” 梅花剑派的弟子之中，传来一阵躁动。 有人眼神交流，有人窃窃私语。 梅清元心中暗赞一声：“枕玉的这位朋友的话，简直比他的剑还要厉害三分！” 彭石泉有些慌了，下意识的看向逍遥楼主，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求助之色。 “牙尖嘴利，大放厥词，不过是些妄加揣测的诛心之言罢了。” 逍遥楼主突然开口，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棠，缓缓道：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你究竟是谁，为何冒充书剑堂之人，又为何有琅琊阁的请帖！” 逍遥楼主故技重施。 既然无法反驳陈棠的话，就找个角度，怀疑陈棠这个人！ 只要这个人有问题，那他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是大大不妥。 “此人来历不明，混入此地，我看他就是居心叵测！” “不错！此人冒充书剑堂弟子，又有琅琊阁请帖，这意味着，琅琊阁原本携带请帖的使者，可能已经遇害！” “此人不会是玄天贼寇吧？” 一些人纷纷开口，推波助澜，顿时转移了众人的注意。 就连松涛寺的清风大师都沉声说道：“小施主，你究竟是何来历，还请如实说来。” “不错！” 水月刀门的单谦淡淡道：“今日若没有个说法，你就别想活着离开这！” “哈哈哈哈！” 陈棠突然大笑一声，连声道：“好，好，好！你们说的不错，我并非书剑堂弟子，也不叫沈棠。” 停顿片刻，陈棠环顾四周，缓缓道：“在下……陈棠！” “陈棠是谁？” “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呢。” “好像是琅琊阁，相国府那一战……” “啊，是他！” 最初，人群中还有些窸窣的议论声。 很快，众人就反应过来，现场顿时变得极为安静！ 众人虽然没见过陈棠，可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琅琊阁、相国府约战之日，此人横空出世，以近乎碾压的姿态，大败玄武同修的夏元显，一鸣惊人，名声大噪。 不止如此，就在当晚，此人卷入铸剑山庄的命案，引发大夏各方势力明争暗斗。 诸位庙堂江湖上，名震一方的大人物，都因他纷纷现身，齐聚琅琊阁。 传说，当晚京城外的禁军，北伐军将琅琊阁都围了！ 整个琅琊阁都有覆灭的危险。 可最终的结果，此人毫发无损，铸剑山庄四大庄主全部身死，铸剑山庄从此在江湖中除名，被北伐军接管！ 有关当晚的情形，各种传言不胫而走。 据说，玄帅为了此人，与万千禁军对峙，吓得沈国宝噤若寒蝉。 还有人说，最终是北伐军统帅王孝伯出面，保下此人，才扭转局势。 当晚的消息传出来，比白天那一战，带给众人的震撼还要大！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能得玄帅和王孝伯这两位，在江湖和庙堂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的器重保护，简直是前途无量！ 京城中多少达官显贵，武林高手想要邀请他入京一会，都没得到机会。 据说，连京城第一花魁柳梦真都被他拒绝了。 在场众人之中，有些江湖势力都曾给陈棠发过请帖，醉仙楼就是其中之一，请帖署名就是逍遥楼主。 ‘在下陈棠’四个字说出来，瞬间打破所有人的质疑，现场变得鸦雀无声！ 谁都知道，陈棠与琅琊阁的关系。 他手中有琅琊阁的请帖，再正常不过。 更重要的是，陈棠这个名字，有着极重的份量！ 原本，对陈棠有些敌意，想要跃跃欲试的人，此刻都要重新掂量一下。 这里是吴州。 北伐军坐镇京口。 琅琊阁距离此地也不过几天的路程。 叶玄是否离开吴州，还未可知。 谁敢动他？ 第65章 交锋 逍遥楼主突然笑了笑，道：“原来是陈棠少侠，在下久仰大名，只是缘悭一面，没想到，竟今日在此地相逢。” 陈棠神色淡然，没搭理他。 逍遥楼主不以为意，给彭石泉使了个眼色，道：“既然彭兄与梅掌门对于梅花剑派的理念不合，我看就没必要争执下去了，以免伤了和气。” 彭石泉会意。 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也知道大势已去。 梅清元等人闻言，都是面露怒色。 这叫什么话？ 若非醉仙楼在江湖中地位极高，众人早就破口大骂！ 梅清元冷然道：“彭石泉勾结外人，残害我剑派弟子，这事总要有个交代！” “不错，这件事错在彭兄。” 逍遥楼主也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道：“只不过，人死不能复生，现如今只能尽量安顿好这些弟子的家人，赔偿银两。这部分钱，我醉仙楼愿意出一部分。” “楼主大气。” 不少人纷纷附和。 梅枕玉怒目而视，冷冷的说道：“多少钱，能赔的了数十条人命！” 碧水阁的何火皱眉道：“梅枕玉，你别不识好歹，这事与逍遥兄和醉仙楼没什么关系。楼主只是提出一个解决方案，你不要这些钱，那些死去弟子的家人不需要吗？你们梅花剑派出得起这些钱吗？” “去你吗的，谁要你们可怜！” 一位梅花剑派弟子终于按捺不住，破口大骂，道：“我只想给那些死去的同门讨个公道！” 逍遥楼主收起笑容，淡淡的说道：“梅掌门，我这个提议，也是为了你好。以伱们现在的状态，若执意与彭兄动手，能有几分胜算？” 梅清元等人被下了毒，内气涣散。 虽然被陈棠救出，服下解药，但这些天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战力不足三成。 真若是大打出手，确实敌不过彭石泉。 逍遥楼主继续说道：“梅花剑派如今已经分成两派，继续打下去，只会让同门相残，弟子凋零，造成更大的悲剧，还望梅掌门三思。” 梅清元沉默不语，一瞬间仿佛又苍老了几分。 今日之事，是非曲直，早已摆在众人面前。 可这些江湖中人，却没有一人愿意站出来主持公道。 逍遥楼主言语之间，甚至还有袒护彭石泉的意思！ 陈棠冷眼旁观，突然开口道：“诸位号称江湖正道，之前不知其中内情，前来观礼，尚且有情可原。如今，既然得知梅前辈被小人算计，梅花剑派落难，诸位都打算袖手旁观吗？” “这……” 清风大师一时语塞。 软玉鞭门的护法垂首不语。 萧无痕被陈棠的书帖弄坏了眼睛，同为水月刀门的单谦，此刻更不会出头。 其余一众二流三流势力的掌门，大多都看向逍遥楼主。 正常来说，彭石泉所作所为确实太过阴损狠毒，绝非正道。 只是，眼下逍遥楼主身份地位最高，他愿意从中斡旋，化解此事，众人倒不好说什么。 逍遥楼主沉声道：“陈少侠此言差矣，此事毕竟是梅花剑派内部的纷争恩怨，我们作为外人，确实不好插手。” 他这句话，也是在提醒陈棠。 你也是外人。 “哦？” 陈棠听出逍遥楼主的言外之意，剑眉一挑，秋水剑缓缓出鞘，道：“今日我便要插手，助梅花剑派除掉这个逆徒，楼主要阻拦吗？” 梅清元众人听得心头一热，纷纷看向陈棠，神色动容。 陈棠手持三尺青峰，这轻描淡写的一问，不但表明了态度，更是在挑战逍遥楼主，针锋相对，气势上不落下风！ “后生可畏。” 清风大师心中轻叹一声。 逍遥楼主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我方才说了，这是梅花剑派内部之争，我不便插手。若你执意插手，请自便。” 他可以偏袒彭石泉，但若真出面帮忙，便容易落人口舌，有损醉仙楼名誉。 毕竟彭石泉所做之事，确实为江湖所不容，更见不得光。 更何况，梅清元那边，只有陈棠一人有一战之力。 就算他出手，又能如何？ 彭石泉是通脉境，比此子高了一个大境界，还有一些暗处的隐者帮手。 一旦动手，此子死在此地，倒也少了一个麻烦！ 只是，刚刚那个上隐死的有些古怪，不知缘由。 “小兄弟。” 梅清元深吸一口气，看出其中的凶险，沉声道：“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只是这逆徒毕竟是通脉境，听说你只是开窍境，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这逆徒的身边，恐怕还有其他帮手，不可轻举妄动。” “无妨。” 陈棠手持秋水剑，朝着彭石泉走去，随意的说道：“小事一桩。” 那边，彭石泉见大势已去，本想离开此地。 但他与逍遥楼主的目光一碰，瞬间领会其心意，神色一冷，道：“听闻陈少侠剑法无双，今日正好领教一下！” 唰！ 长剑出鞘，彭石泉抢先一步攻来，内气在经脉中运行，在剑身之上激发出一道凌厉剑气，一招暗香浮动，朝着陈棠刺来！ 内气外放，便是通脉境的标志。 若是附着在剑身之上，借助长剑的锋芒，便能激发出剑气这种招式，杀伤范围扩大许多，也会增添诸多变化！ 陈棠不闪不避，体内血脉涌动，反手一剑，同样是《寒梅剑诀》中的暗香浮动。 一模一样的剑招！ 梅花剑派一众弟子看到这一幕，都不禁轻咦一声。 梅清元也是面露异色，这一式暗香浮动，从陈棠手中使出来，竟然比剑派中的绝大多数弟子都要高明几分！ 只是，两人相差一个大境界，力量差距悬殊，陈棠选择与彭石泉硬拼，实属不智。 想要越级取胜，以弱胜强，唯有借助身法剑招，尽量与对方周旋，才有一些胜算。 锵！ 梅清元念头未落，两人的剑尖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爆发一道火星！ 两柄长剑的剑身，在两道力量的冲击之下，瞬间弯曲，呈现出一个夸张的弧度。 陈棠岿然不动，体内血脉奔腾，隐隐传出海潮之声。 而彭石泉却闷哼一声，整个人被弹飞出去，接连倒退数步。 每一步落下，都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脚印！ 众人哗然变色。 这一记硬拼，剑招完全相同的情况下，竟是彭石泉落了下风！ 第66章 引蛇出洞 “此子好强的肉身！” 清风大师面露惊容。 早就听闻陈棠横练肉身，内壮脏腑，没想到竟修炼到这个地步。 连通脉境的彭石泉，力量上都落于下风！ 恐怕唯有将皮肉筋骨髓，都修炼到极境，不断沉淀积累，才能爆发出这般惊天神力！ 陈棠只是与彭石泉试了一招，对此人的实力，便已经有了大概判断。 三品通脉境的武者，从低到高，力量差距悬殊。 奇经八脉，就如同人体内的河道沟渠，所以又有经脉如渠的说法。 而内气如同河流，所谓水到渠成，每打通一条经脉，就等于在体内挖通一条沟渠，力量也会越强。 故而，武学中有内气如川的术语。 丹田，又称气海。 打通的经脉越多，沟渠越多，丹田中的内气积累的就越多越快。 内丹境的武者，丹田中凝聚出一个气团，勉强可称之为‘气池’。 到了开窍境大成，才堪堪达到‘气湖’。 只有打通奇经八脉，才可形成海纳百川之势，内气在体内能完整运行一周天。 这便是‘小周天’的来源。 内气每运行一个小周天，流经奇经八脉，四肢百骸，炼化吸收水谷精微，丹田中的内气便会壮大一分，功力增长一分。 久而久之，才会形成真正的气海！ 这便是武学中，经脉如渠，内气如川，丹田似海的来源。 达到这个境界，内气如海，源源不断，不论是战斗力还是耐力，都得到十足增长，才算是踏入一流高手行列！ 只不过，绝大多数武者，终其一生，都未必能打通任督二脉，修炼到这一步。 若是打通七脉的武者，或是任督二脉贯通的八脉武者，陈棠的力量要逊色一筹。 可彭石泉只是打通三条经脉，根本挡不住陈棠爆发出来的沧海劲！ 彭石泉一招落入下风，脸色大变。 陈棠这一剑迸发出来的力量，犹如海潮般，透过剑身不断通入他的体内。 他的整条手臂都被震得有些酸痛！ “怪不得他敢口出狂言！” 彭石泉运转内气，消除手臂上的酸痛，再度挺剑杀过来。 而这一次，他不敢再与陈棠正面交锋，而是利用精妙剑法与陈棠周旋。 只不过，《寒梅剑诀》陈棠早已修炼至炉火纯青。 由于三千雪岭的经历，同样的剑招，在陈棠手中使出来，甚至还要多了几分神韵，寒气森森，剑光凛凛，落雪如梅！ 往往彭石泉只是刚刚抬手，或是肩头一动，陈棠便已猜出他的招式，先一步出剑克制。 大殿前，两人身影交错起伏，兔起鹘落，剑影重重，彭石泉已经完全落入下风，全无反抗之力！ 陈棠的剑招，可不光是《寒梅剑诀》，偶尔还会夹杂着《临河序》《白猿剑术》，杀得彭石泉手忙脚乱，汗流浃背。 力量上比不过，剑法上更是完全落于下风。 这样下去，不出十招，彭石泉便会败于陈棠剑下！ 陡然！ 三道白光突然从大殿中飞了出来，呈三个不同的角度，直奔陈棠杀来！ 太快了！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三道白光转瞬即至，已经来到陈棠身后！ “妖师飞剑！” 清风大师惊呼出声。 众人心中一惊。 三口飞剑出现的毫无预兆，明显是有备而来，要将陈棠置于死地！ 而且出手的时机恰当好处，陈棠与彭石泉激战正酣，无暇分心。 逍遥楼主看到三口飞剑出现，心中大定，嘴角微翘。 在他眼中，陈棠已经是一个死人。 但他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浮现出来，便彻底僵在脸上。 逍遥楼主瞳孔收缩，看到了令他无比震惊的一幕！ 不光是他，在场众人看到下一幕，也都情不自禁的瞪大双眼，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就在白光出现的刹那，陈棠仿佛早有预料，第一时间舍弃彭石泉，脑后长眼般，挥手一剑，斩向其中一口飞剑！ 这一剑，似乎比三口飞剑还快了几分！ 滴答！ 秋水剑身，再度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响！ 下一刻，一道白光被陈棠一剑斩碎！ 其中一口飞剑显露出本体，断成两截，坠落下来。 第二口飞剑，瞬间穿透陈棠的身躯！ 只不过，现场没有一点血迹显露出来。 而刚刚陈棠的身影，在飞剑贯穿之后，悄然溃散。 那竟然是一道能以假乱真的残影！ 滴答！ 秋水剑吟声再响！ 陈棠身形又重新在原地出现，一剑斩落第二口飞剑！ 三口飞剑，已经被陈棠斩断其二。 说来缓慢，实则就在电光火石间。 刚刚那道残影，正是神照状态下，陈棠施展出新领悟的身法‘捕风捉影’残留的痕迹。 实际上，想要制住彭石泉，根本用不上这么多招。 陈棠之所以跟他纠缠至今，看似战况激烈，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当时，他和阿离联手杀掉一位上隐后，他察觉到还有人跟踪。 只不过，他无法锁定此人的位置。 这些天来，此人始终没什么动静。 这是个隐患。 若是不能将其除掉，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不得安宁。 所有人都以为，陈棠全身心与彭石泉大战。 实则他有大半的注意，都放在防备别处！ 三口飞剑出现的刹那，陈棠便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能同时驾驭三口飞剑的人，必是金丹境的玄师！ 怪不得，之前他无法锁定此人的位置。 因为，此人离他距离太远，已经超过他的感知范围。 但这一次，三口飞剑出手，气机感应之下，陈棠已经大概锁定此人的位置！ “东南方，三百丈！” 陈棠突然轻喝一声。 大殿前。 陈棠连续斩断两口飞剑，眼看第三口飞剑实在躲不过去，他微微偏过身子，避开要害。 刺啦！ 飞剑掠过他的胸前，划破衣衫。 只是，飞剑受阻，像是割在凹凸不平的鳞甲上一般，发出一段刺耳的声响！ 陈棠借助蛟龙内甲，挡住第三口飞剑，趁此机会，再度挥剑一斩！ 滴答！ 水滴声响起。 秋水再断一剑！ 彭石泉趁机反攻，已经杀到陈棠近前。 与此同时，在陈棠的周围，接连浮现出五道身影，一个个眼神空洞，面无表情，挥刀便斩！ 五位隐者同时现身，联手刺杀！ 第67章 追杀 陈棠刚刚斩断三口飞剑，已经避无可避。 只见他猛吸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喉咙深处，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 吼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陈棠周围的空气都被震荡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流，席卷四方！ 大殿上方的瓦片，都被纷纷震碎，无数灰尘簌簌而落。 五位隐者，境界高低不同。 其中两人还没修炼出内气，被陈棠一记狮子吼震得两眼一翻，瞬间失去意识！ 其余三个隐者，包括彭石泉在内，猝不及防之下，也被震荡的浑身大震，双耳剧痛，脑海中嗡嗡作响，整个人懵在原地。 陈棠以剑作刀，使出‘气吞八荒’的刀法！ 尽管招式上有些怪异，不如刀法更快，更加凌厉，但杀伤力依旧可怕。 五位隐者顷刻间丧命，横尸当场！ 噗嗤！ 血水喷涌。 “啊！” 彭石泉惨叫一声，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臂已经陈棠的秋水剑斩断，高高飞起！ 陈棠伸出左手，朝着彭石泉的面门抓去。 彭石泉强忍着剧痛，提起内气，抬起手臂，还想要反抗。 陈棠手掌搭在彭石泉的手臂上，招式一变，施展擒龙手。 噼里啪啦，一连串骨骼脆响。 陈棠卸掉彭石泉的关节，将他拎起来，随后扔在梅清元等人的身前！ 这一幕，看得在场众多江湖中人心神大震，满脸惊骇！ 面对这种围攻暗杀，陈棠都没死，还反杀数人？ 刚刚还在与陈棠周旋激战的彭石泉，瞬间惨败，失去战力。 “看住他！” 陈棠甩下一句话，还剑入鞘，摘下背上的弓箭，整个人杀气腾腾，朝着东南方向追了过去。 身形几个起落，便已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必须要留下那个玄师！ 此人对陈棠不仅是个隐患，他还要从这个玄师的身上，按图索骥，找到背后的人！ “叛徒，你也有今天！” 梅枕玉众人看着惨叫连连，无比痛苦的彭石泉，怒骂一声。 “掌门，师父！” “之前形势所迫，实在是逼不得已，才被迫听命与他，但我心中一直惦记着师父您和咱们剑派，想寻找机会将你们救出来。” “是啊师父，我之前站在他这边，只是虚与委蛇，并非真心背叛剑派。” 原本还在观望的众多梅花剑派弟子，此刻纷纷上前，跪拜在梅清元等人的面前。 有人痛哭流涕，有人俯首谢罪，有人仍在辩解。 在场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是暗自唏嘘。 梅花剑派遭遇这么大的危机，被一个年轻人以雷霆手段化解掉了。 彭石泉痛得满头大汗，浑身微微抽搐，眼神不住的望着不远处的逍遥楼主，露出求助的目光。 逍遥楼主不动声色。 以陈棠刚刚显露出的手段，杀死彭石泉，可谓是易如反掌。 但此人却留下彭石泉一条性命，交给梅花剑派处理。 彭石泉知道很多隐秘。 这个人，如果救不出来……—— 通过方才三口飞剑刺来的方向，陈棠大概判断出此人所在的方向和距离。 三百丈，相当于一千米。 这中间，还隔着各种树木建筑，遮挡视线。 具体位置，陈棠根本无法探查出来。 只不过，此刻着急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个金丹玄师！ 金丹真人，能驾驭四口飞剑。 如今，被陈棠斩断三口，此人就只剩下一口飞剑防身。 再加上陈棠刚刚一嗓子，说出了他的方位，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尽快逃离此地！ 果不其然。 陈棠刚刚翻过梅花剑派的院墙，就看到前方的梅花树丛中，一道青衫玄师手掐剑诀，脚踏飞剑，迅速腾空而起，来到高空之上！ 青松真人居高临下，看着正朝这边飞奔而来的陈棠，脸上闪过一丝恼火和不屑。 恼火的是陈棠斩断他三口飞剑。 不屑的是，身为金丹真人，只要他想离开，这些高来高去的武者，拿他根本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目送他离去！ 筑基玄师，也能短时间内御剑飞行。 但只能维持在低空，而且消耗极大。 低空的高度，只要轻功稍微高明些的武者，都能达到。 所以，御剑飞行对筑基玄师而言，更像是一个鸡肋，用处不大。 但修炼到金丹境，就意味着已经修炼出真元，可以轻松的御剑，在高空中驰骋。 这个高度，寻常武者已经很难达到。 除非踏入神照境，成就宗师，才能触及到这个高度！ “算你命大！” 青松真人冷哼一声，准备掉头离去。 陈棠目光一凝，不等此人离开，直接弯弓搭箭。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嗖！ 一道乌光破空而至，瞬息即至！ 这个高度，陈棠确实够不到。 但蛟龙弓射出的箭可以！ “嗯？” 青松真人微微皱眉，挥动袍袖。 看似软绵绵的袍袖，在凝聚真元之下，变得无比坚硬，与射来的精铁箭撞在一起！ 砰！ 这一箭的力量极大！ 虽然没能伤到青松真人，但还是将他的袍袖震碎。 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之下，青松真人身形摇晃，脚下不稳，险些从飞剑上掉落下来。 嗖！嗖！ 紧接着，又是两道箭矢破空声响起！ 青松真人脸色一变。 若是继续这样硬抗，恐怕他会被陈棠的连珠箭，从飞剑上射落下来。 青松真人剑指一转，原本在他脚下的飞剑突然窜了出来，迅速在身前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锵！锵！ 飞剑斩在射过来的两支精铁箭上，直接将两支精铁箭斩断。 与此同时，青松真人的身形，也在迅速下落。 但在飞剑斩断两支箭矢之后，又迅速回到青松真人的脚下，托住他的身形！ 飞剑在他的手中，如臂使指，运转自如。 只是，这么一跌落，青松真人的位置发生改变，从高空之上，跌落至树端上方。 青松真人倒没觉得有什么。 陈棠与他仍有一百丈之远。 就算来到他的脚下，他再腾空而起，也伤不到他分毫！ 就在此时，陈棠又是一箭射来。 青松真人故技重施，脚下飞剑飞出，斩断迎面而来的箭矢。 “就这点手段吗？” 青松真人冷笑一声。 不远处的陈棠，此刻已经收起弓箭，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留他性命。” 一道蛰伏的鬼影悄无声息的从树冠上方一跃而起，出现在青松真人的身后！ 第68章 玄天法坛 不消片刻，众人便见到陈棠两手空空，独自一人回来了。 看样子，应该是没追到人。 这也在情理之中，出手的玄师应该是金丹真人，在玄天军中，担任‘祭酒’之职。 整个玄天军，共有二十四位祭酒。 只有踏入金丹境，才有资格担任祭酒之职，可以独自开坛布道，招揽信徒，组建玄天军。 这二十四支玄天军在大夏境内，所在据点法坛并不固定，稍有风吹草动，随时都能借助祭酒的飞行法器离开，来去如风，无影无踪。 玄师一旦踏入金丹境，成就金丹真人，即便在千军万马中，都能随时御剑离开，远遁而去。 此人不过一介武夫，如何能追上玄天教的祭酒。 陈棠刚刚回到此地，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目光一扫，落在梅清元众人身旁，不禁微微皱眉。 彭石泉脑浆四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谁杀的？” 陈棠眯眼问道。 还没等梅清元说话，便有人抢先说道：“刚刚此人贼心不死，还想要背后偷袭梅掌门，幸好逍遥兄发现的及时，才将其击毙。” 陈棠看向梅清元。 梅清元轻叹一声，摇头道：“当时事发突然，我并未察觉什么异常。” 不光是他，当时没有人察觉到异样。 只是听到逍遥楼主一声大喝，突然来到彭石泉身旁，将其一掌震毙，才解释了一句，彭石泉刚刚想要偷袭。 陈棠剑眉一挑，缓缓问道：“彭石泉刚刚被我废了一条手臂，卸了关节，几乎是废人一个，拿什么偷袭？” 逍遥楼主淡淡的说道：“我与彭兄有些交情，若非事发紧急，我也不会下此狠手。我见他方才吞服了一枚丹药，目光凶狠，神色狰狞，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便意识到不对。” “你若不信，可掰开他的嘴看看，是否有吞噬丹药的痕迹。” 陈棠盯着逍遥楼主看了一会，才点了点头，道：“楼主好手段。” 他故意留下彭石泉一命，一来是交由梅花剑派处置此人。 二来，就是彭石泉的身上，肯定能挖出一些秘密。 没想到，逍遥楼主更狠，众目睽睽之下来了一手杀人灭口！ 找的理由也是光明正大。 至于那枚丹药，陈棠懒得去看，逍遥楼主先将人杀了，后塞入此人嘴里，只是顺手的事。 清风大师双手合十，吟诵一声佛号，欠身道：“今日之事，既然已经了结，我等就不打扰梅掌门疗伤静养了。” 其余众人也纷纷辞行。 众人此番前来，本是为了彭石泉接任梅花剑派掌门之事。 如今，彭石泉身死，众人都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 “诸位请留步。” 陈棠突然开口，引来众人目光。 “梅香县的事，想必大家都听说了。” 陈棠道：“在下刚刚从一位玄师口中得知，玄天教在吴州的一处法坛据点，正好诸位江湖同道齐聚于此，不如一同前往此地，将此处玄天教的据点灭掉，剿灭这支玄天军。” 他刚刚从青松真人的口中，逼问出不少隐秘，此事就是其中一件！ “哦？” 清风大师问道：“这处据点的玄天军有多少人？” “三千。” 陈棠道。 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即便算上阿离，想要剿灭一支三千人的玄天军，还是有些天方夜谭。 在场的江湖众人脸色一变，相互对视一眼，窃窃私语，眼神中都流露出些许忌惮。 清风大师沉吟道：“陈施主，此事非同小可，不可鲁莽，还需从长计议。” “不错，不错。” 众人连忙附和道。 “此话怎讲？” 陈棠反问道。 清风大师道：“这个消息是否准确，还未可知，玄天贼寇诡计多端，万一是个陷阱，我等岂不是自投罗网？” 碧水阁何火轻哼一声，道：“就算这个法坛是真的，咱们这些人加在一起，不过千余位，如何能敌过三千玄天军？更谈何剿灭？” 陈棠道：“诸位不少都是四品，三品的高手，还有先天强者，以一敌十，还怕三千玄天贼寇？” “呵呵。” 水月刀门的单谦嗤笑一声，道：“真是无知者无畏，但凡玄天教这种法坛，必有祭酒坐镇，那是金丹真人！” 实际上，这个法坛的祭酒青松真人，刚刚已经被陈棠和阿离联手杀了。 陈棠冷眼旁观，一语不发。 看这群江湖中人的架势，就算他说出此事，这些人恐怕也不会随他去剿灭这支玄天军。 逍遥楼主淡淡一笑，道：“陈少侠还是有些天真了，你逞一时之勇，为梅香县的百姓报仇，想法固然是好，但也要有自知之明。” “一支三千人的玄天贼寇，信奉教义，训练有素，一个个悍不畏死，在场诸位江湖朋友只是临时聚在一起，没有经过训练，如何能与一支玄天军抗衡？” “这不是什么单打独斗，这是战争，岂能儿戏！” 梅清元看到这一幕，心中轻叹一声。 就算陈棠所言为真，在场这些江湖人，一个个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自持辈分，又岂会心甘情愿为陈棠所驱使。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其他复杂的原因。 陈棠问道：“诸位有什么好法子？” 逍遥楼主沉声道：“年底就是武林大会，这次大会主要就是为了铲除玄天教，联合江湖各大门派势力，形成一个联盟，推选出一位武林盟主。” “唯有将江湖力量整合在一起，在这位盟主的带领下，才能与玄天教抗衡……” “我是问现在。” 陈棠听得不耐烦，将逍遥楼主打断，道：“吴州有一处玄天教据点，诸位有什么打算？” 逍遥楼主深吸一口气，道：“正如清风大师所说，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不能轻举妄动，一旦落入玄天教的陷阱，江湖同道死伤无数，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哈哈！” 陈棠大笑一声。 “你笑什么？” 逍遥楼主听出陈棠笑声中的讥讽，皱眉问道。 陈棠目光掠过众人，淡淡道：“诸位这般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就算组成一个联盟，又能成什么气候，徒增笑柄而已。” “大言不惭！” “竖子无礼！” 众人纷纷大声呵斥。 在场大多都是江湖前辈，被陈棠这样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后辈如此轻视，顿感面上无光。 清风大师脸色一沉，皱眉道：“陈施主未免太狂了些！” “你陈棠不怕死，既然知道玄天教的法坛据点，怎么不杀过去，还要我们帮忙？” “话不能这么说，陈少侠豪气干云，侠肝义胆，没准儿人家一人一剑，单枪匹马，就荡平玄天教三千贼寇了呢！” “哈哈！” 有人阴阳怪气，众人哄笑一声。 第69章 剑指玄天 陈棠说出此事，本想与这些江湖中人联手，剿灭那处玄天教法坛据点。 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如此不济，他便懒得多费口舌。 众人哄笑一阵，便各自散去，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梅清元见陈棠沉默不语，还以为他方才被众人打击，导致心灰意冷，便出言宽慰道：“陈少侠不必太过介怀，这些人倒也不是针对你。” 陈棠听出梅清元话里有话，问道：“梅掌门此话怎讲？” 梅清元道：“玄天教行事极端，穷凶极恶，睚眦必报，这些年来，但凡招惹到他们的人或势力，都遭到极为疯狂的报复。” “像是当年会稽城一战，便是来自玄天教的复仇。那沈凝之的背后，有琅琊阁和剑阁，都落得城破人亡，其他江湖势力对玄天教就更加畏惧了。” “这些年来，但凡与玄天教发生冲突的江湖势力或是门派，甚至有的遭到灭门之祸，下场极惨。这次梅香县被屠，想必就是玄天教对北伐军接管铸剑山庄的报复。” 陈棠若有所思。 梅清元又道：“更何况，玄天教法坛有三千人，最少有上百位玄师，还有祭酒的存在。一旦开战，胜负且不说，各大门派必定会伤亡惨重，这些门派衡量利弊，自然不愿出这个头。” “咱们江湖的力量，犹如一盘散沙，各怀心思，都想保存实力，自然敌不过玄天教。所以，才会在年底的武林大会上，将各大江湖势力整合起来，组成一个联盟。” “到时候，大家听从盟主号令，谁都不能退缩，才有机会与玄天教一较高下。” 陈棠沉默。 各方势力或明或暗的推波助澜之下，武林结盟，已是大势所趋。 只是，一旦武林结盟，谁能执掌江湖这股强大的力量，将成为决定大夏命运的关键！ “梅掌门心中的盟主是谁？” 陈棠问道。 “第一人选，自然是剑宗。” 梅清元道：“只不过，他老人家肯定不会出山；其次，便是醉翁前辈、叶玄等人了，其实我个人更倾向于叶玄。” 片刻之后，陈棠便辞别众人，准备离开。 “陈少侠，你对我等有救命之恩，不妨多留几日，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梅清元见陈棠走得突然，连忙出言挽留。 “是啊是啊，陈大哥你们多待几天吧。” 竹凌雪也附和说道。 梅枕玉倒是没说话，似乎想到了什么，深深的看了一眼陈棠。 陈棠歉然一笑，道：“多谢梅掌门好意，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待了。” “陈兄是要去那处玄天教法坛吗？” 梅枕玉突然问道。 陈棠沉默了下，才点了点头。 梅清元心中一凛，连忙劝道：“陈少侠万万不可，那玄天教法坛如龙潭虎穴，你孤身一人，此去岂不是九死一生，如何使得！” 陈棠咧嘴一笑，道：“掌门说得对，我孤身一人，没有后顾之忧，不怕玄天教报复，方便行事，玄天教派人来杀我，我总要给他们点教训。” “陈兄，我跟你去！” 梅枕玉走了过来。 实际上，梅枕玉被囚禁若日，伤痕累累，没剩下多少战力。 但他还是面无惧色，选择站了出来。 “梅兄，你的好意心领了。” 陈棠道：“此事与伱无关，我原本就要去京城做点事，玄天教法坛在京城附近的苍山，正好顺道。” “可那处法坛有三千人啊！” 竹凌雪瞪大双眼。 一人一剑，去挑战一支三千人的玄天军，这已经超出她的理解了。 就算陈棠战力再强，如何能抗住三千人的大军！ 毕竟人力终有穷尽之时。 除非是宗师强者，才有这种能力。 陈棠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也不是一个人。”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突然多出一道身影。 阿离现身。 陈棠不再多言，拱手告辞，带着阿离转身离去。 梅清元望着陈棠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江湖中人面对玄天教，唯恐避之不及。 这位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气魄！ 只有两个人，便要剑指玄天法坛！ 玄天教够疯，够狠，所以没人愿意招惹。 这个年轻人，似乎比玄天教还疯，还狠！ “师父，怎么办？” 梅枕玉清楚，以他现在的状态，就算跟上去，也帮不了什么忙，不禁心急如焚。 梅清元来回踱步，沉思许久，突然说道：“枕玉，听你说，陈少侠与北伐军有些交情？” 梅枕玉道：“交情谈不上，只是有过一些接触，北伐军中的一位参军跟他是好友。” “你现在快马加鞭，立即去北伐军中，想尽一切办法，联系上此人，将陈棠前往玄天教法坛之事转告，若北伐军支援的及时，或许能化解此劫。” 梅清元又看向竹凌雪，道：“凌雪，你到过琅琊阁，那边的人应该认得你。你即刻动身，前往琅琊阁，将此事告诉琅琊阁的人。” “陈少侠对琅琊阁有恩，更何况，琅琊阁与玄天教有深仇大恨，此事他们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我现在也下山，将刚刚各大门派送来的宝物换成银两，看看能不能以重金招揽一些绿林好汉，和其他弟子前往京城苍山去救援陈少侠。” 梅清元将剑派中的事安顿妥当，便带着剑派众位弟子，梅枕玉、竹凌雪骑快马下山，兵分三路而去—— 陈棠、阿离二人骑马，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青松真人已死，不知消息多久会传回去。 兵贵神速。 来的时候，陈棠二人走走停停，晚上歇息，用了六七天的时间。 这番日夜兼程，追星赶月，中间只是偶尔小憩片刻，便再度起身赶路。 三天两夜，陈棠二人便已经抵达苍山脚下。 坐下马匹已经累瘫，口吐白沫。 此时，刚刚入夜。 望着前方屹立在黑夜之中，犹如一头远古巨兽的山峰，陈棠回头问道：“害怕吗？” 黑暗中，阿离摇摇头。 她从来不知害怕为何物。 也从来没有害怕这种情绪。 “到时候记得照顾自己，人群混乱，可顾不上你了。” 陈棠叮嘱一声：“能杀多少算多少，不要勉强，记得留点力气。” 三千个玄天教贼寇，还有众多玄师，到时候战场混乱，一旦交手，两人必定会被淹没在人海中，失去联系。 阿离比划了一个手势。 陈棠微微一怔，随后欣慰一笑。 阿离让他也多小心，照顾好自己。 半年多来，阿离确实改变了许多。 不仅仅是体态和容貌上。 阿离仍是一个冷酷出色的刺客，但她更像是一个人了。 第70章 入教 月上树梢，大夏京城边陲的苍山被一层神秘的夜色轻裹，在这幽深的山谷与峻岭之间，一支玄天军在此设坛扎营。 古木参天，一片幽暗。 “远处的京城灯火通明，看上去很是繁华，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进去掠夺一番。” “肯定有机会，京城里四处都是财宝女人，比那梅香县的女人漂亮多了！” “这次青松祭酒将法坛设立在苍山，我估计就是对京城有所图谋，现在就等天师下令了。” 寂静之中，突然响起两道低声交谈。 这里地处苍山高处，站起身来，正好能远眺到京城的一片繁华景象。 “青松祭酒去哪了，这几天都没看见。” “好像是受人嘱托，要去杀什么人。” “什么人，值得青松祭酒亲自出手？” “不知道，管他呢，青松祭酒出手，此人必定是一个死人了。” 崩！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弓弦之音。 呜！呜！ 下一刻，两道利刃破空之声响起。 还没等说话的两人反应过来，身后古树上一阵摇晃，坠落下来两道身影。 “不好！” 两人脸色大变，正要张口示警，突然感觉喉咙一凉！ ‘敌袭’两个字，说出口之后已是模糊不清，只剩下‘嗬嗬’的怪异声响。 两人双手捂住喉咙，鲜血疯狂流淌，满脸惊骇，脚步踉跄，身形摇晃几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陈棠从不远处现身，快步走来，从那两个藏在古树上的守卫死尸身上，收回精铁箭。 随后，他对着黑暗中的阿离点点头。 阿离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两人从山脚一路上山，已经解决掉数十个或明或暗的守卫。 从这些守卫的口中得知，此处法坛据点号称有三千人，其实除去一些仆从下人，还有众多没入品的武者，真正有些战力的只有千余人左右。 除了青松祭酒已经被陈棠斩杀，据点处有一百多位玄师，还有两位三品武者，值得陈棠留意，余者不足为惧。 营地就隐匿于前方茂密的林木之下，仅有几处精心掩藏的篝火。 陈棠趁着夜色，潜入营地之中。 此刻，那几处篝火旁，正在举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其中一位中年玄师手持拂尘，闭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在他身前，还跪拜着一百多个男子，大多都是青壮年，穿着朴素。 其中，还有几个穿着官服的人，七八个江湖中人。 这群人都老老实实的跪在中年玄师面前，昏暗的火光映照下，惊恐的脸庞上，隐隐流露出一丝兴奋，几分期待。 片刻之后，中年玄师脚下踏着碎步，开始绕着这群男子行走。 在他身后，还有一位年纪轻轻的道童，手中托着一个金色水盆，里面漂浮着一张血色符箓。 中年玄师没走几步，拂尘便落入水盆中，沾染了符水，洒向中间跪拜的人群。 “多谢仙师赐法！” 一位官差见状，神色激动的连连叩首。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连续走了三圈之后，中年玄师才停下来，将拂尘放在臂弯处，从道童手中接过一根竹杖。 紧接着，在他身后，出现百余位手持竹杖的玄师，纷纷站在这群男子身旁。 中年玄师缓缓道：“接下来，我念一句，你们跟我念一句。” 停顿片刻，中年玄师道：“入我玄天，始于今朝！” 话音刚落，中年玄师猛地挥动手中的竹杖，重重的抽打在前方这位官差的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那个官差浑身一颤，忍着疼痛，跟着念了一遍。 其余人也纷纷复述。 其他玄师同样挥动手中竹杖，抽打在这群人的身上。 “教义为纲，血誓盟约！” 啪！ “叛教者，咒印加身，万劫不复！” “背弃者，魂飞魄散，幽冥无门！” “铭记此誓，玄天之下，背叛之罚，神魔共鉴！” 每说一句话，这群人的身上，都会被狠狠的抽打一下。 但这群人的眼神，却越发兴奋，口中的喊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变成了嘶吼！ 火光的映照下，这群人的神情，宛如厉鬼一般，变得无比狰狞。 “徐郎，你清醒一些！”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在另一处篝火旁，有十几个巨大的囚车。 每个囚车之中，都关押着数十个女子，有些是妙龄少女，有些作妇人打扮，年纪都不大。 一个个衣衫破碎，神色憔悴，大多都蜷缩在角落里，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瑟瑟发抖。 此刻，却有一位妇人站起身来，隔着囚车的栏杆，朝着跪拜的人群中大声呐喊。 中年玄师沉声说道：“徐四，入我玄天，便要断去一切尘缘，你的夫人，就不再属于你，而属于整个玄天教！” 那个徐四回头看了一眼囚车中的妇人，眼神中闪过一抹挣扎，随后看着周围站在火光中，一个个宛如神明的玄师，目光又重新变得坚定，神色疯狂！ “仙师说得对！” 徐四大声说道。 囚车中的妇人闻言，眼神一黯，一颗心沉入谷底。 “很好。” 中年玄师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环顾四周，道：“梅香县一战中，杀敌最多的人，可以先从里面挑选一位，享用一夜。” “嗷嗷！” 营地的周围，传来一阵兴奋的叫喊声。 徐四也有些亢奋。 他加入玄天教了！ 今后，只要能奋勇杀敌，就能分钱分女人！ 玄天教每过一地，都会烧杀抢掠，掳走当地的妙龄女子当做玩物，返回法坛，来奖励大战中奋勇杀敌的勇士。 “仙师，今后我就脱去这身官服了！” 那个官差一边扯着身上的衣衫，一边谄媚的笑道。 “不必。” 中年玄师缓缓道：“你们继续在官府中蛰伏，或是在江湖中行走，不要暴露身份，等待天师法令。” “谨遵仙师法令！” 这些官差，江湖中人纷纷应和。 “仙师，我选好了，就是她！” 一个内气境的武者指着刚刚那个妇人，满脸兴奋。 那妇人握紧双拳，恶狠狠的盯着此人，大声道：“你们这群恶魔，一定会遭到天谴，横尸荒野！” “哈哈哈哈！” 那武者大笑一声，打开囚车，一把抓住妇人的手腕，笑道：“玄天教就代表了天，我们都是天的使者，代天行事，谁能杀我！” 呜！ 风声有异。 噗嗤！ 一支漆黑的箭矢，洞穿这个武者的面门，当场将其钉死！ 第71章 大开杀戒 “敌袭！” 中年玄师反应极快，长啸一声。 噗！噗！ 又是两箭划破黑暗，瞬间将两位武者射翻！ 两箭直中要害，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两人当场毙命！ 有玄师纷纷祭出飞剑，破除箭矢射来的方向，一道道白光没入黑暗，扫荡一圈，一个人影都没看到，一无所获。 噗！噗！噗！ 不断有箭矢从黑暗中射过来，每一支箭，必有人丧命。 有的箭矢力量之大，甚至能直接射穿两人！ “小心！” “防御！” 人群乱作一团。 每一支箭矢的射出方向都不同，众多玄天军根本不知道黑暗中埋伏着多少人。 “蒋万中，吴正兴何在！” 中年玄师大喝一声。 两人正是这支玄天军中的通脉境武者，三品鬼吏！ 每一个加入玄天教的人，只要能入品，便会成为‘鬼卒’。 若是能修炼出内气，便有资格晋升为鬼吏，按照品级排序。 不论是鬼卒，还是鬼吏，都要听从祭酒的调配差遣。 若是祭酒不在，便由麾下修为最高的玄师暂时主持大局，便是那位中年玄师，玄霜子。 吴正兴响应一声，施展轻功，越过众人头顶，朝玄霜子这边疾驰而来。 蒋万中却始终没有回应。 按理来说，已经出现这么大的动静，他应该早就现身才对。 玄霜子早已祭出飞剑，凝神以待。 但十几支箭矢之后，黑暗中突然没了声息！ 好像来犯之敌，突然凭空消失。 “令行禁止到这种地步？” 玄霜子紧锁眉头，暗暗心惊：“难道是北伐军来了？外面放哨的守卫，竟然没有一点示警！” “启禀仙师，东边没看到人。” “西边也没有。” 陆续有人斥候折返回来，神色惊疑不定。 他们刚刚在外面探查一圈，巡逻的守卫都已经身死，但却没有发现任何敌人的踪迹！ 他们也算是身经百战，却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不禁心头有些打怵。 刚刚加入玄天教，跪在地上的那群人，更是吓得哆哆嗦嗦。 这群人大多都只是梅香县的普通人，加入玄天教，一方面为了生存，一方面，也想要入教之后，能到处烧杀抢掠。 没想到，入教的第一晚，就遭遇了敌袭。 就在此时，黑暗中，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突然朝玄霜子等人脚边滚了过来。 “嗯？” 玄霜子、吴正兴众人定睛一看。 这圆滚滚的东西鲜血淋漓，腥气冲天，却是蒋万中的人头！ “哎呀！” 有人惊呼出声。 蒋万中是通脉境高手，竟被人悄无声息的割下脑袋！ 突然！ 玄霜子似有所觉，不自禁打了个寒战，脸色陡然一变，尖叫一声：“小心！” 一名守卫被篝火映照的影子，突然扭曲了一下，从里面飞出一道鬼影，瞬间扑到吴正兴的身后，手中双匕灰暗无光，却异常锋利！ 吴正兴的注意，刚刚被蒋万中的人头所吸引，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不及。 阿离双匕在他后脖颈交错一划。 噗嗤！ 一颗斗大的头颅直接落地，鲜血喷涌。 阿离身法掠过人群，连续闪烁，再度没入阴影中，想要隐藏行迹，逃离此地。 唰！唰！唰！ 但她的行迹暴露，瞬间便有十几口飞剑朝她的方向绞杀而来，形成天罗地网！ 玄霜子满脸不解，忍不住喝问一声：“你究竟是谁，身为东夷族隐者，为何要攻击我们玄天教的法坛！” 这个少女的身手武学，明显源自于东夷族。 可东夷族与玄天教早已联手结盟，此女为何会向他们出手？ 锵锵锵！ 阿离将浮光掠影的身法，发挥到极致，从众多飞剑交错，稍纵即逝的缝隙，与剑锋擦肩而过，险之又险。 有陈棠吸引金丹真人大半的注意和火力，她甚至可以将金丹真人重创。 但如今，在百余位玄师的飞剑围剿追逐之下，她根本逃不出去，更无处藏身！ 飞剑速度太快，数量又多。 百余位玄师已经将她锁定，形成合围之势。 气机牵引之下，就算看不到阿离的身形，众位玄师的飞剑也能循迹而至！ 这种局势，即便阿离能杀掉一两位玄师，自己也会被飞剑所伤。 形势危急之时，此地战场外围，突然一阵人仰马翻，无数残肢断臂乱飞，血雾弥漫，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仿佛外面正有一头远古巨兽，横冲直撞而来，所向披靡，无可抵挡！ “啊！啊！” 不到十个呼吸，外面的惨叫声由远及近，便已经来到近前！ “什么情况？” 玄霜子大喝一声：“去那边看看，来了多少人，给我拦住！” “启禀仙师，只有一个人！” 有人捂着断臂，浑身血迹，跌跌撞撞的逃回来，大口喘息着说道。 “一个人你们都挡不住？” 玄霜子心中大惊。 噗！ 此人的头颅，就在玄霜子面前高高飞起。 下一刻，玄霜子见到了来人。 来者年纪不大，可身姿异常雄伟，面色带煞，目光如刀，手持波光粼粼的宝剑，背负长弓，所到之处，无人能撄其锋芒，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陈棠直奔玄霜子众人杀来！ “筑基境的玄师听我号令，祭出另一口飞剑，全力将此人杀掉！” 玄霜子当机立断，一声号令。 瞬间有十余口飞剑，化作一道道白光，朝着陈棠的方向疾驰而去，瞬息即至！ “断！断！断！” 陈棠目光大盛，秋水剑在月光下荡起一道道涟漪，施展出‘梅花三弄’的剑招，瞬间在身前挽出九朵剑花。 咔嚓！ 几乎是同时，九柄飞剑被陈棠尽数斩断！ 剩下几口飞剑，全部没入陈棠的体内。 玄霜子心中一喜。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飞剑贯穿陈棠的身体，竟仿佛没有阻碍。 而且，此人的身上也没有血迹出现。 “是残影！” 玄霜子瞳孔骤然收缩，看到那个逐渐模糊的身影，大惊失色。 下一刻，陈棠真身已经出现在他近前！ 而他的两口飞剑，已经全部释放了出去。 玄霜子来不及多想，手捏法诀，想要凝聚出玄术击退陈棠。 其余筑基境玄师察觉到不妙，也纷纷祭出玄术。 嗡！ 剑吟声响起。 陈棠进入神照状态下，玄霜子等人的动作仿佛瞬间慢了下来！ 一团无比耀眼的剑光，在众人眼前绽放。 噗噗噗！ 血光飞溅。 玄霜子几人中剑身亡！ 第72章 送你们归天！ 神照状态下，陈棠以剑作刀，接连释放出横扫六合，气吞八荒的刀法，犹如虎入羊群，瞬间砍翻十几位玄师！ 虽然以秋水剑，难以将刀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但在入神坐照之下，陈棠剑法快如闪电。 剑光闪烁，必有人命丧当场！ 只见血光涌现，陈棠所到之处，一片哀嚎。 原本正在围攻阿离的众多玄师大惊失色，连忙控制飞剑，转移目标，朝着陈棠围杀过来！ 阿离一朝脱困，身形闪烁，没入黑暗之中。 再出现之时，瞬间结果两位玄师性命！ 有玄师想要追杀她的时候，阿离再度消失在阴影之中，突然出现在两位冲过来的武者身后，手中匕首一捅一划。 两位武者又跑了几步，才察觉到异常，瞪大双眼，满脸惊恐之色，缓缓瘫软在地上，静寂不动，身下流出一滩猩红血迹。 “杀！” 源源不断的玄天军正朝此地不断聚集，口中爆发出一阵阵咆哮，声势骇人！ “谁能杀掉此人，立即封为鬼吏！” 一位玄师大声疾呼。 原本跪在此地不远处的那群刚刚加入玄天教的人，此刻已经被迫卷入其中。 几位江湖人，官府衙役纷纷抽出刀剑，掩杀上来。 那个徐四闻言，精神大振。 他在梅香县只是一个有把子力气的年轻人，粗通些许拳脚，拜入玄天教，连鬼卒都算不上。 若是能杀掉陈棠，就能成为鬼吏，驱使指挥众多鬼卒，享受更多的财富和贡品！ 若是稍微冷静一些，他或许能想明白。 以他的修为，如何能伤的到陈棠？ 但此刻，在无数喊杀声，鲜血的刺激之下，徐四已经陷入极为疯狂亢奋的状态，口中发出一声大吼，纵身一跃，朝着陈棠扑去！ 砰！ 徐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感到眼前一花，胸前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跌落在人群外面！ 咕咚咕咚…… 徐四口中不断吐着血沫，胸膛深深塌陷下去。 直到此刻，他才渐渐清醒过来。 可惜已经晚了。 徐四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侧目，看向不远处囚车的方向。 自己的妻子就站在囚车旁边，正冷冷的看着他，眼神中涌起一丝怜悯，又迅速消失不见。 不知有多少人从他身上踩过去，看都没看他一眼。 咔嚓一声，徐四胸口的骨骼断裂，插入肺腑，已然活不成了。 徐四瞳孔逐渐涣散，没了气息，整个人也淹没在冲杀上来的玄天军中。 别说是他一个不入流的武者，便是那几位江湖中人，官府衙役，没有修炼出内气的武者，在陈棠剑下，活不过一招！ 一个大汉纵身跃起，双手持刀，一记力劈华山，直取陈棠项上人头。 陈棠身形微微一侧，避开刀锋，反手一剑，在此人喉咙上轻轻一抹，旋即迅速收剑，荡开另一柄刺来的剑锋，剑尖轻轻一松。 对面一人眉心中剑，渗出一抹殷红，倒地身亡！ 陈棠在人群中左突右闯，但见秋水剑波光粼粼，剑光所到之处，潮起潮落，血水喷涌，不住有人倒地。 但很快又有人冲上来，填补空位。 不过片刻，周围便已经是横尸遍地，血流成河！ 秋水剑，滴血不沾。 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层粘稠的血雾！ 秋水剑涤荡四方，在血雾中仿佛荡起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 这种厮杀，与单打独斗不同。 擂台上的比斗切磋，即便是生死相争，要注意的也只有对方一个人。 而眼下，陈棠要注意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势！ 不止是有武者的刀枪剑戟，还有玄师飞剑无孔不入！ 如此一来，处境犹如临渊而行，如履薄冰。 稍有差错，便会负伤。 一旦受伤，行动受限，便是恶性循环，定然支撑不了多久。 这种局面下，就连以隐匿、身法见长的鬼隐阿离，都不敢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阿离只是凭借着隐者的诸多刺杀手段，躲在暗处出手。 得手之后，立即遁走，不给对方形成合围之势。 大战至今，陈棠之所以能在千军万马中纵横驰骋，毫发无损，完全是仰仗入神坐照之功，配合蛟龙内甲强大的防御，秋水剑之利，再加上捕风捉影的身法。 两人一明一暗，配合默契，使得这支玄天军首尾内外大乱，人数也在不断减少。 又有十余人冲上前来，手持长矛，朝着中间的陈棠奋力扎过来！ 在这十余人头顶，还有几位内气境、开窍境的高手，各自手持刀剑，凌空跃下。 嗖嗖！ 飞剑化作一道道白光，顺着缝隙中疾射而来。 叮叮当当！ 一连串的金戈交击之声响起，此起彼伏。 众人只见陈棠的周身剑影重重，波光粼粼，简直是密不透风，泼水难进！ 十几根长矛尽数折断，矛头倒飞回来，没入众人的胸口腹部，巨大的力量，直接洞穿身体。 凌空杀过来的几位高手，也纷纷从半空中跌落，中剑身亡！ 转眼间，战场上再添二十余具尸首！ 杀到现在，死在陈棠、阿离二人手中的玄天军，已有两百余人。 其中还有众多筑基境玄师，包括两位三品通脉武者！ 纵然玄天军悍不畏死，纵然两百余人之于三千玄天军，只是微不足道，可见到陈棠二人的手段，众人不免有些迟疑露怯，心惊胆寒。 那个少女穿梭于黑暗之中，行踪飘忽不定，如同鬼魅，众人连影子都摸不到。 可她一旦现身，必有人命丧当场。 眼前这个高大年轻人就更不必多说，虽然身在明处，可犹如魔王降临，剑锋所指，斩灭一切，不可一世！ 这等人物，如何杀得？ “众人听我号令，尔等奋勇杀敌，纵然身死，魂魄也不入轮回！有玄天仙尊接引，将诸位引入仙境，拜入仙门！” “死亡，是尔等的荣耀！” 有玄师手持拂尘，蛊惑人心。 “不入轮回，魂归仙境！” “不入轮回，魂归仙境！” 这番话对于这些已经入教的玄天军，有着魔性诡异的诱惑。 众人眼神变得凶狠，纷纷以手中刀剑，划破掌心，任凭鲜血直流。 众多玄天军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心中的胆怯早已消失不见，口中不断吟诵这句话，神色逐渐疯疯狂，再度朝陈棠发起猛烈的攻势！ “来的好！” 陈棠神色冰冷，指尖轻弹秋水剑身，伴随清越的剑鸣，长啸一声：“我陈棠成全诸位，送你们归天！” 第73章 凶多吉少 月色如水，洒落在滚滚东流的夏江之上，泛着皎洁的光华。 京口重镇，将军府。 内堂之中，灯火通明。 北伐军统帅王孝伯、辅国将军刘道坚，还有几位将军，各路参军围站在一张吴州的地图前，正在议事。 宋武作为参军，跟随刘道坚前来，站在门口守卫，这种会议他还没资格参加。 但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吴州境内出现玄天教踪迹，几天前屠杀了梅香县，伤亡惨重。 随后，这支玄天教便不知所踪。 王孝伯大为震怒，多个探子四处寻访这支玄天军的踪迹，已经返回，正在汇总消息，商议对策。 就在此时，一个守卫快步朝这边走来。 看到门口的宋武，连忙上前说道：“宋参军，府外有一人求见，名为梅枕玉，来自梅花剑派，说是宋参军的朋友，有重要军情上报。” “嗯？” 宋武眉头一皱。 他对这个梅枕玉有点印象。 当初在琅琊阁，有过一面之缘。 但若说是朋友，却实在谈不上。 这些年来，有一些江湖中人想要攀亲带故，与他拉近关系，混入北伐军，都被他一口回绝。 至于什么重要情报，多半只是托辞。 他此刻守在内堂外，随时听候，不好随便离开。 宋武沉吟片刻，又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 那守卫想了想，道：“这人看上去风尘仆仆，气喘吁吁，许是有些急，说话语无伦次，还说什么陈棠，性命攸关之类的。” 宋武脸色一变，立即说道：“带我过去。” 不多时，宋武神色凝重，将梅枕玉带了过来，让他在外面静候，自己走了进去。 “诸位将军，属下有要事禀告。” 宋武进来，打断了王孝伯等人的议事。 “何事？” 刘道坚问道。 宋武当即将梅枕玉那边听来的消息，原封不动的讲述一遍。 “京城附近的苍山？” 在场众位将军暗自皱眉。 一人道：“我们这边打探到的消息，这支玄天军在吴兴郡附近，怎会跑到京城来了？” 刘道坚摇了摇头，道：“若按照此人所言，这支玄天军有三千余人，如此大的阵仗，从吴兴郡抵达京城苍山，就算在荒郊野岭行军，也不可能没有踪迹，悄无声息。” 宋武默然。 这一点，确实很难解释。 他是出于对陈棠的信任，更是出于对陈棠的担心，才将此事禀告上来。 “倒也并非不可能。” 王孝伯突然说道：“据我所知，玄师踏入元婴境之后，便能驾驭一种大型法器，御空而行，装载三千人不在话下。” 众位将军心中一惊。 刘道坚道：“玄天教中这样的人物寥寥无几，除了雷公风师之外，恐怕就只有他们二人的弟子，能有驾驭这种法器。” 王孝伯补充了一句：“还有四位大祭酒。” 刘道坚道：“传言玄天教在二十四位祭酒之上，还有四位大祭酒，但这四人身份极为隐秘，谁都没见过，四人是否真的存在，恐怕都是未知。” “有。” 王孝伯语气笃定，缓缓道：“我曾见到过其中一位，此人带着刻有玄妙符文的面具，遮住容貌，并非是玄师，而是宗师。只是，当时没能留下他。”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 能从王孝伯手中脱身，实力可见一斑！ 王孝伯目光一动，看向宋武，问道：“宋参军，你出身斥候，对此事怎么看？” 宋武沉声道：“依属下所想，这支玄天军屠戮梅香县，包括放出一些所在据点的消息，或许是想要调虎离山，真正目的可能是京城。” 一位将军冷哼一声：“一支三千人的玄天教，成得了什么气候，还敢进犯京城？” “玄天教行事向来疯狂，不合情理，干出什么石破惊天的事都有可能。”另一人说道。 王孝伯沉默片刻，又问道：“你刚刚说，那个陈棠独自一人前往苍山了？” “是。” 宋武点点头。 王孝伯道：“孙无终，何谦，你们镇守京口。道坚，你挑选一万精兵，即刻动身，随我前往苍山。” “得令！” 随后，刘道坚迟疑了下，又道：“将军，就算这个消息准确，那陈棠前往苍山，肯定已经打草惊蛇，恐怕玄天教早就逃了。” “去看看吧。” 王孝伯当先走出大厅。 回想起当初在琅琊阁外，初见那位不卑不亢、锋芒毕露的年轻人，王孝伯的眼中，不禁掠过一丝惋惜。 他当初曾提醒过陈棠，想要在大夏立足，像陈棠这种性子，必须要找一个足够强大的靠山。 否则，便是处处危机！ 可他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那个年轻人就已葬身苍山。 为梅香县复仇，选择孤身一人挑战整支玄天教，固然值得敬佩，也足够壮烈，但以这种方式落幕，未免太过可惜。 那些江湖上所谓的英雄豪杰，与他相比，却是差得远了—— 琅琊阁。 听到竹凌雪的消息，琅琊阁众人心神大震。 一人挑战一支玄天军，哪还有命能活下来？ 知微闻言，更是心乱如麻。 她听说，最近她的师兄长生真君已经抵达吴州，似乎是入京去见什么人，应该不在那边。 可即便如此，每一处法坛中，都有一位祭酒坐镇。 那是金丹真人！ 更何况，还有三品，四品的武者，三千个悍不畏死的玄天军。 一人之力，如何能对抗千军万马！ 只可惜，叶玄早已离开琅琊阁，不知去向。 叶韬元当机立断，紧急召集阁内高手，骑马下山，朝着苍山疾驰而去。 由于时间太过紧迫，一时间，叶韬元只聚集五百多位好手。 与三千人的玄天军相比，自是远远不如。 但叶韬元几乎没有迟疑。 不仅仅因为她与玄天教有着深仇大恨，更因为陈棠对琅琊阁有恩！ 沈知微也在随行之中。 与此同时，沈老太君通知书剑堂，命书剑堂掌门沈子敬率门下弟子，前往苍山支援！ 另一边。 梅清元带着众位梅花剑派弟子下山，散尽金银珠宝，请来一些绿林好汉，江湖好手。 总算聚集了两百多人，朝着苍山快马加鞭而去。 江湖上的人，听到要对付玄天教，都唯恐避之不及。 能召集到两百多人，已经是极限。 这些大多都是江湖上的亡命徒，只要钱给的足够，拼命的事也能干！ 一时间，风起云涌，三路人马从吴州各地纷纷动身，尘土飞扬，朝着苍山方向驰援而去。 第74章 别来无恙 大夏没有宵禁，即便是夜半三更，京城之中，也是灯火通明。 青玉楼，瑶华阁。 这处房间极少对外开放，位于青玉楼的最深处。 此刻，瑶华阁内，香炉轻烟袅袅，散发着混合了檀香与兰花的幽香。 房间中央，一张紫檀圆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周围坐着三个人。 ‘千影剑’林慕白，‘无痕刀’萧无痕，‘千面狐狸’柳盈袖。 三人都是闭目聆听。 另一边，京城第一花魁‘柳梦真’正在案首前抚琴，纤细的玉指拨弄琴弦，弹奏出极为美妙的音律，令人陶醉其中。 房间里还有一人倚窗而立，望着窗外，手中端着一杯酒，似乎心事重重。 半晌之后，一曲奏毕。 萧无痕忍不住抚掌赞叹道：“有幸听得梦真小姐一曲，此生已无憾事，便是即刻就死也值了。” “萧爷喜欢就好。” 柳梦真声音柔媚，莲步轻移，朝这边走来。 柳盈袖眼波流转，看向窗前的那个年轻人，道：“今日若非元显世子，我们也没这个机会，来到这瑶华阁中，听到柳姐姐这天籁般的琴音。” 夏元显恍若未闻。 林慕白轻咳一声，扬声道：“夏兄，可是有什么心事？” 夏元显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林慕白沉吟片刻，问道：“夏兄还在担心那个陈棠？” 听到这个名字，夏元显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淡淡道：“这个时间，他差不多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一位金丹真人出手，陈棠必死无疑！ “杀得好！” 萧无痕恨声说道。 他的双眼虽然没瞎，但视线大减，看东西模糊不清。 这一切，都是拜陈棠所赐！ “幸好此人死了，如若不然，算一算时间，剑阁出榜，肯定会将他排进风云榜前十，甚至有可能是前五，一战扬名。” 柳盈袖轻笑一声：“现在好了，死人无法上榜，嘻嘻。” “只可惜了那坛醉八仙。” 萧无痕突然叹息一声。 当日在琅琊阁，他们本有机会品尝一下这世间难得的美酒，没成想，被宋武掀了桌子，酒坛破碎，洒落一地。 柳梦真微微一笑，道：“梦真这里倒是存了一坛。” “啊？” 萧无痕面露惊喜。 “小萍，你去将那坛醉八仙取来。” “好的小姐。” 柳梦真吩咐下去，旁边那个穿着翠衣的丫鬟走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小萍才抱着醉八仙回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 柳梦真轻蹙眉头，责备了一句。 小萍低垂着头，嚅嗫着不吭声。 柳梦真心头没来由的闪过一丝异样，却也没多想。 毕竟是从天壶洲跟着她过来的贴身丫鬟，使唤惯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没必要计较。 柳梦真接过酒坛，朝着桌前行去，道：“梦真给诸位倒酒。” 一边说着，一边倒满几杯酒。 萧无痕轻轻一嗅，酒香扑鼻，整个人都快醉了。 柳盈袖对这个难得一见的美酒佳酿，也生出一丝好奇，端起酒杯，先是小口抿了下，旋即眼前一亮，几口便喝了下去。 萧无痕满饮一杯，回味片刻，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忍不住赞叹一声：“不愧是世间第一美酒！” 林慕白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杯，一动没动。 夏元显倒是一反常态，端起酒杯。 这醉八仙究竟什么来头，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从来不碰。 可自从上次败于陈棠手中，他心中始终无法释怀。 就算陈棠死了，大仇得报又如何？ 他玄门之路，终究是断了，将来只能修炼横练之法。 玄武同修，他原本是前途无量！ 就连师尊对他都抱有极大的期待。 可如今，就算他天赋异禀，只是修炼横练之法，又能达到什么层次？ 上限就摆在那，他如何能超越宗师，乃至大宗师？ 这段时间，一想到这里，他便心烦意乱。 夏元显端起眼前酒杯，略一沉吟，猛地仰头一饮而尽！ 果然是好酒！ 就在此时，林慕白双耳一动，转身看向外面，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林爷怎么了？” 柳梦真见林慕白神色有异，便出声问道。 “有点不对劲。” 林慕白神色微凝。 “怎么了？” 夏元显问道。 林慕白沉声道：“夏兄带了四位亲随过来吧？我听不到他们的呼吸声了，刚刚还有。” 众人之中，最清醒的人就是林慕白。 萧无痕已经饮了三杯酒，已经流露出一丝醉态，毫不在乎的说道：“在这青玉楼，就不许人家兄弟快活一下？” 夏元显微微皱眉。 没有他的命令，这四个亲随护卫，绝不可能擅自离开！ “阮凯丰，穆耳！” 夏元显喊了一声。 外面没有回应，鸦雀无声。 就连房间里，都静得可怕！ 夏元显心里一沉。 “不愧是风云榜首，真是警觉。”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汉子推门而入，手中拎着一柄带血长刀，环顾四周，目光如电！ “你是……” 夏元显、林慕白众人神色一凛，瞬间握住身边的兵器，凝神戒备。 萧无痕、柳盈袖顷刻间也醒了酒，纷纷起身。 但紧接着，两人脸色大变，哎呦一声，又同时坐了回去！ 夏元显似乎也有所察觉，身形摇晃了下，神色惊疑不定，额头浮现出一层细密汗珠，手掌死死撑住桌面，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酒里有毒！” 林慕白立即反应过来，目光一横，看向旁边的柳梦真。 醉八仙是柳梦真带来的。 若是酒中有毒，就只能是她！ 夏元显难以置信的看着柳梦真，又惊又怒。 他实在想象不到，柳梦真为何会在酒中下毒。 而此刻，柳梦真也是满脸惊愕，明显毫不知情。 突然，她似乎想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站在角落里的贴身丫鬟小萍，目光凌厉，厉声问道：“你是谁！” 小萍抬起头来，一语不发。 柳梦真看得真切，那确确实实是小萍的脸，但眼神却不对。 这个人的眼神死气沉沉，仿佛不带一点感情。 “你又是谁？” 林慕白盯着眼前的中年汉子。 他可以确定，他从未见过此人。 但这个人的声音，却让他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诸位，别来无恙！” 中年汉子咧嘴一笑，抬手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容颜。 房间里众人一看，心底瞬间升起一股寒意！ 第75章 恐怖一刀 来人是陈棠！ 他没死！ 怎么可能？ 他居然还敢来京城？ 夏元显微微眯眼，眼底闪过一丝惊慌，迅速消失不见。 这屋里若算上柳梦真，他们这边有五个人。 而且都是年轻一辈中的天才，若是联手，未见得就怕了陈棠。 可眼下，他、萧无痕、柳盈袖全部中了毒，浑身软绵无力，帮不上忙。 只剩下林慕白和柳梦真二人。 对上陈棠和那个‘小萍"，便是二对二的局面，胜负难料。 夏元显深吸一口气，尽可能镇定心神，冷笑一声：“没想到你陈棠，居然用下毒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算什么英雄！” “哈哈！” 陈棠长刀一震，朝着夏元显走去，大笑一声：“谁在乎什么英雄，老子只想要你命！” 夏元显见陈棠杀气腾腾而来，心中惊惧，连忙说道：“陈棠，你废我丹田，已经得了便宜，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陈棠森然道：“因为你太不老实了，请玄天教的金丹真人来杀我……嘿嘿，此人已经被我宰了！” “不可能！” 夏元显心中惊呼一声，但脸上仍能保持神色平静，波澜不惊。 金丹真人怎么可能会失手，还被陈棠所杀？ 多半是陈棠以惊人之语，来乱我心神，想让我露出破绽。 “你师父是谁？” 陈棠盯着夏元显，缓缓问道。 夏元显心中一惊，脸上不动声色，道：“我没师父。” 陈棠料想夏元显不会承认，直接说道：“你师父是玄天教的大祭酒之一，阴后！” 夏元显闻言，再难抑制心中震惊，神色大变！ 当日在梅花剑派外，擒住青松真人之后，陈棠从他口中逼问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此人之所以来杀他，只因为接到了玄天教阴后大祭酒的命令。 玄天教有四位大祭酒，这位阴后大祭酒便是夏元显的师父！ 只不过，玄天教的四位大祭酒，身份都极为神秘。 青松真人身为玄天教祭酒，都不知道四位大祭酒的真实身份。 四位大祭酒每次现身，都会带着一张刻有特殊符文标记的青铜面具，以此来区别四人的身份。 陈棠知道夏元显的师父，是大祭酒之一，却不清楚这位大祭酒的真实身份。 他离开梅花剑派，前往苍山，除了灭掉玄天教的一处据点，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就是进京，找夏元显的麻烦！ 来而不往非礼也。 苍山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此刻潜入京城，反而是最好的机会！ 夏元显强作镇定，摇头道：“我听不懂伱在说什么。” “不说也饶你不得！” 陈棠面露凶光，便要上前一刀结果了夏元显性命。 就在此时，剑吟声响起。 咔嚓一声！ 旁边的圆桌一分为二。 林慕白长剑出鞘，已经站在夏元显身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棠，缓缓道：“陈棠，想动夏兄，得先问过我的剑！” 方才他一直没说话，冷眼旁观，就是想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若是萧无痕、柳盈袖、夏元显三人能尽快排出毒素，恢复过来，他们胜算就大了许多。 更何况，这里毕竟是京城。 时间拖得越久，动静闹得越大，便越容易引来注意。 眼看陈棠要对夏元显下手，林慕白不能继续袖手旁观，拔剑与陈棠对峙，整个人几乎与剑身融为一体，锋芒毕露，气势不断攀升。 他毕竟是风云榜首，纵然见识过陈棠的手段，心中也没有半点畏惧。 两人境界相仿，而陈棠身边没有趁手的秋水剑。 他还见过陈棠的诸多招式底牌，包括‘狮子吼"这种音击之术。 知己知彼，此消彼长，这便是他的机会！ “看来，我要为小萍报仇了。” 柳梦真冷冷的看着易容后的阿离，心中疑窦丛生。 这手易容术，足以以假乱真，就连她与小萍朝夕相处，都没有发现异常。 还有这种下毒的手段，只有东夷族的隐者最为擅长。 可东夷族的隐者，怎会帮助陈棠来对付她？ 柳盈袖一边运气逼毒，一边开口道：“林大哥，只要能拖住他百招，我身上的毒就能解开！” “好说。” 林慕白语气淡然，道：“陈棠，当日在琅琊阁咱们错过了交手的机会，今日正好，让你见识一下林某的剑！” “好啊。” 陈棠笑了，道：“也正好让你见识一下陈某的刀。” 话音落下，两人都闭口不言。 房间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气氛仿佛已经凝固，时间静止！ 就在林慕白气势攀升到之时，他轻叱一声，直接出手。 一剑刺出，刹那间，幻化出成百上千道剑影，密密麻麻，虚假难辨，朝着陈棠笼罩过去。 剑影重重，遮蔽视线。 剑光，剑吟声，交织在一起，陈棠的视线，听力都受到影响。 这些剑影激荡出来的锋芒，迸发出一种无所不在的压迫，陈棠的脸庞，都感觉到微微刺痛！ 不光是视线，听力，五感全都受限！ 林慕白确实有自傲的资格。 光是这一手千影剑，同阶之中，几乎没人能抵挡下来。 就连旁观的夏元显、柳盈袖几人看到这一幕，心中都生出一种惊艳之感。 千影剑，名不虚传！ 陈棠的身影，甚至已经被重重剑影淹没。 若是易地而处，面对这一剑，几人恐怕只能俯首认输。 夏元显没被陈棠废掉之前，借助玄门飞剑和玄术，才能将这一招破掉。 就在此时，几人眼前陡然亮起一抹刀光！ 如果说，林慕白的剑让几人心生惊艳。 那这一抹刀光，就让几人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 那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刀光。 只有一刀。 刹那间，无数道剑影溃散！ 这一刀，仿佛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 让几人心中都生出一种错觉。 似乎周围一切都静止不动，只有这一团刀光在飞速移动，超越时间，划破虚空，没入林慕白的体内！ 林慕白出了一剑。 陈棠还了一刀。 两人静立不动，却已分出胜负。 陈棠的脸庞上，多出几道细微的剑伤，渗出一丝血迹。 而林慕白看上去毫发无损。 只是，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茫然和不甘，嘴唇开合，口中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会……” “忘了告诉你，我更擅长用刀。” 陈棠咧嘴一笑。 噗！ 林慕白的胸前，突然喷涌出一道猩红的血水，从上至下，开膛破肚，鲜血浸透衣衫。 林慕白整个人仰头倒下，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气绝身亡！ 第76章 祸水东引 没有打通任督二脉的三品高手，都很难避开陈棠的神照一刀。 更别说，只是四品开窍的林慕白。 萧无痕、柳盈袖两人满脸惊骇。 两人怎么都没想到，林慕白居然连一招都没撑过去！ 如此刀法，就算两人逼出毒气，又能如何？ 两人的性命，只在陈棠一念之间。 夏元显瞳孔剧烈收缩，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他见识过陈棠的武功。 可他没见过如此恐怖的刀法！ 若是当初在琅琊阁中，陈棠亮出这一刀，他能否抵挡得住？ 没想到，琅琊阁一战，此人居然还留有后手！ 另一边。 柳梦真刚要动手，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神色惊恐莫名，眼神不住在陈棠和阿离二人身上飘忽。 见此情景，柳梦真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稍有异动，陈棠再来一刀，她也会命丧当场！ 只是一刀，便将房间里的几人全部震慑住！ 陈棠拎着带血长刀，慢悠悠的走到夏元显身前。 夏元显浑身无力，虽然强装镇定，但眼底深处的慌乱，还是暴露出他内心中的恐惧。 陈棠盯着夏元显，淡淡道：“我再问一遍，你师父是谁？” 夏元显沉默不语。 陈棠又问道：“这醉八仙什么说道？” 夏元显似乎已经知道今日难逃一死，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之色，摇头道：“陈棠，你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陈棠剑眉一挑。 夏元显干脆豁出去了，继续说道：“陈棠，你若杀我，你也逃不掉！以我师尊和我爹的能力，一定能会找上你，为我报仇！” “到时候，你将会面临朝廷大军和玄天军的追杀，大夏六州，都没有伱容身之地，你……” 陈棠面无表情，手一抬，长刀抹过夏元显的喉咙。 呲！ 鲜血狂涌而出！ 夏元显身形摇晃了下，双手死死捂住喉咙，瞪着陈棠的双眼，满是愤怒和不甘。 支撑片刻，扑通一声，俯身摔倒在地上，渐渐没了声息。 旁边的萧无痕、柳盈袖两人被陈棠这突如其来的一刀，都吓得浑身一颤。 陈棠目光转动，落在萧无痕和柳盈袖身上。 感受到陈棠眼神中的杀机，柳盈袖心中一颤，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说道：“陈少侠，你与夏元显的恩怨，与，与我无关……” 柳盈袖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是心中怕到了极点！ 她年纪不大，行走江湖没几年，哪里见过陈棠这等杀人不眨眼，如同魔王般的人物！ 连夏元显这样身份的人，有如此背景地位，说杀就杀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若是陈棠想杀她，那也只是顺手的事。 “是啊。” 萧无痕也讪讪的笑了下，道：“陈兄弟，我之前有眼无珠，多有得罪，如今已经受到责罚，还望陈兄大人大量，高抬贵手……” “抬不了。” 陈棠随口将其打断，连续挥出两刀。 噗噗！ 两刀正中萧无痕和柳盈袖的眉心。 两人身形一晃，瘫坐在椅子上，气绝身亡！ 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善类。 萧无痕不必多说，早就与陈棠结怨。 这个柳盈袖与林慕白走得极近，放她离开，必定后患无穷。 柳梦真看到这一幕，压住心中恐惧，突然轻轻一叹，幽幽的说道：“梦真曾无数次幻想过与陈爷的见面，没想到，却是今日这般情境。” 她见识了陈棠的手段，心中明镜一般，今日若是应付不对，自己也会命丧当场！ 为今之计，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来消磨掉陈棠对她的敌意。 “陈爷，梦真身在青楼，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 柳梦真神色哀怨，轻声道：“当初邀您入京，就是受夏元显所迫，梦真只是一介女流，没身份没靠山，又比不得陈爷这般英雄，只能与他虚与委蛇。” 停顿了下，柳梦真又伸出手掌，竖起三根手指起誓，道：“陈爷请放心，今晚所见，梦真绝不会透露半个字，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没身份，没靠山？未见得吧。” 陈棠道：“来找我的上隐，就是听命于你。” “什么上隐，陈爷在说什么？” 柳梦真有些茫然，神情不似作伪，看上去毫不知情。 陈棠淡然一笑，道：“在入京的路上，我截获了一只天壶洲传讯给你的信鸽，你要不要看看？” 一边说着，陈棠从怀中拿出一张卷起来的字条。 柳梦真的脸色，已经显露出一丝不自然。 但她仍是强笑道：“陈爷在说什么，梦真听不懂呢。” 陈棠打开字条，看了一眼，才道：“你本名不叫柳梦真，而是柳生梦真。” 话已至此，再去狡辩，只是徒增笑柄。 柳梦真沉默片刻，才问道：“上面还写什么了？” 陈棠笑道：“你让天壶洲调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哦？” 柳梦真眼前一亮，问道：“他是谁？” 之前，她曾传讯给天壶洲，让人调查那个逼死月夜太郎的人是慕容海棠，真实身份是谁。 “你自己看吧。” 陈棠将字条扔了回去。 柳梦真打开字条一看。 一行字极为显眼。 慕容海棠来自神州，真名陈棠！ 柳梦真浑身一颤，下意识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刹那间，遍体生寒！ 她知道，之前的所有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眼前这个人，绝不会放过她！ 但她仍未放弃。 柳梦真脑海中飞速运转，道：“你杀了我，反而会暴露自己。不如饶我一命，我可以帮你将今晚之事，嫁祸给旁人。” 陈棠似笑非笑，道：“我易容进京，本来就不会有人怀疑到我身上。” “一定会！” 柳梦真道：“你与夏元显有仇，更何况，你的招式会暴露……” 柳梦真说不下去了。 她突然意识到，房间里的人都是死于刀下。 而所有人都以为陈棠用剑！ 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除了斩杀林慕白所用的刀法，刚刚斩杀夏元显、萧无痕、柳盈袖所用的刀法，与月夜十式极为相似！ 也就是说，几具尸体被人发现，最值得怀疑的根本不是陈棠，而是天壶洲！ 此人在出手之时，就已经想好了祸水东引！ “杀了吧。” 陈棠淡淡的说道。 话音未落，柳梦真突然感到背心一痛！ 阿离出现在她身后，一刀扎进心窝。 京城第一花魁，香消玉殒。 第77章 血洗 京城附近的官道上，尘烟滚滚，蹄声如雷。 万余位北伐军的轻骑，在王孝伯、刘道坚的带领下，风驰电掣一般，正朝着苍山方向奔袭而来。 这里已经能看到苍山的轮廓。 大军长途跋涉，中途没有歇息，抵达此地之时，已接近黎明，天还未亮。 王孝伯眺望远方，注意到前方官道上，正有几人披头散发，身上沾染着血迹，正慌不择路的朝这边逃窜。 几人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神色惊恐莫名，好似正被极为可怕的怪物追赶！ 王孝伯微微皱眉。 刘道坚会意，挥手示意北伐军放慢脚步，同时将几人拦了下来。 几人见到这支北伐军，如蒙大赦，纷纷跪倒在地，连忙说道：“将军救命，将军救命！” “你们是谁，从何处来，为何如此惊慌？” 刘道坚纵马上前，轻声喝问。 “我们是梅香县的，从苍山逃出来的，太惨了，全死了……” 几人七嘴八舌，听上去极为混乱。 再加上这几人像是受到什么惊吓，说的也是语无伦次。 刘道坚面色一沉，手中马鞭抽在半空中，发出一声脆响，打断几人的话语，同时指着其中一人说道：“你来说！” “我们几个都是梅香县的人，被玄天教洗劫之后，被迫加入玄天教……” 说到这，此人似乎想到什么恐怖之事，咽了下口水，深吸一口气，才道：“没想到，今晚苍山来了一位杀神，一人一剑，便将一支玄天军杀穿了！” “什么？” 北伐军众人闻言，都是心神一震。 王孝伯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问道：“你说的这人多大年纪？” 那人一边回忆，一边说道：“看着不大，二十岁左右，好像是叫，叫陈棠。” “是他？” “不可能吧，他只是开窍境，只是一人，便能掀翻一处玄天教法坛？” “这处玄天教法坛没有祭酒坐镇，没有其他玄师吗？” 北伐军中顿时响起一阵嘈杂，众人低声细语，相互交谈，言语中尽是怀疑。 他们与玄天军交手多次，深知玄天军的可怕。 那些掌控飞剑、玄术的玄师，每一个的战力，都能以一当百。 躲在人群中，驾驭飞剑，便会对北伐军的将士阵型，造成巨大的伤害和破坏。 而普通的玄天兵卒，在玄天教的洗礼之下，一个个悍不畏死，变得极为凶残。 只是开窍境武者，如何能对抗一支玄天军？ 若说是叶玄亲自出手，还有可能。 听到北伐军众人的议论，另一人连忙说道：“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在暗处。” “不对，不对，那不是人，那是女鬼！” “我亲眼看到，只是一道鬼影闪过，那些神通广大的玄师就死了！” “不错，有不少玄天军都死在半山腰上了，被那个女鬼索去了性命。” 北伐军众人越听越是惊奇。 听这几人的意思，似乎只有两个人，便将这支玄天军杀穿了？ 这处法坛的祭酒呢？ 其他玄师呢？ 王孝伯沉吟道：“将他们几个带上，继续赶路！” 不消片刻，王孝伯便已经带人抵达苍山脚下，众人纷纷下马，各自施展身法，朝着苍山上奔行而去。 这其中，速度最快的自然是王孝伯、刘道坚二人。 紧随其后的，竟然是宋武！ 他的身法速度，甚至超过几位通脉境强者！ 一路上山，看到不少玄天军的尸体，零零散散，横在树丛林间。 有人被一剑封喉，有人中箭身亡，有人胸口被利器刺穿。 王孝伯几人来到山顶玄天教这处营地，纵目望去，不禁心神一凛。 王孝伯和刘道坚对视一眼，以两人的见识，看到这一幕场景，也不禁面露惊容！ 这片营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尸体！ 这支玄天军，已经全军覆没！ 不远处，几道身影朝这边疾驰而来，转眼间来到近前。 “王将军，刘将军。” 来人正是从琅琊阁带人过来的叶韬元，比王孝伯众人来的更早一些。 “叶女侠。” 王孝伯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道：“这边怎么回事？” “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叶韬元道：“擒了几个装死逃走的玄天军，说是陈棠和一位少女联手，将这支玄天军杀穿了！” “没有旁人？” 刘道坚忍不住问道。 叶韬元摇了摇头。 虽然早到一步，可她的眼神中仍难掩震撼。 另一边山头，有数百人赶到此地，为首之人，正是梅花剑派掌门，梅清元。 跟在他身后的，除了梅花剑派的弟子，还有两百余位重金聘请的亡命徒，绿林好汉。 众人打过招呼，知道都是赶来帮忙的，很快消除了敌意。 这一会儿的功夫，宋武、梅枕玉众人也陆续抵达此地，看到眼前的一幕，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王孝伯问道：“这里的祭酒呢？” “我听梅花剑派的朋友说，这里的青松祭酒在梅花剑派想要杀掉陈棠，结果被他反杀了。” 叶韬元道：“再加上，这支玄天教屠戮洗劫梅香县，陈棠逼问出这处法坛位置，一怒之下，便赶到这里大开杀戒，血洗了这支玄天军！” 三路人马齐聚此地，却无人说话，一个个肃然无声。 只剩下一阵阵风声拂过山顶，轻声呜咽。 江湖上的各大门派，即便是顶尖势力，对玄天教都会极为忌惮，尽量避免与玄天教发生正面冲突。 江湖中人，势单力薄，面对玄天教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这个陈棠好大的胆子！ 玄天教的报复，极为凶狠疯狂。 此人比玄天教还狠，还疯！ 跟在梅清元过来的那些绿林汉子，一个个都是亡命徒，行走江湖多年。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见过这种狠角色。 “陈棠呢？” 许久之后，宋武打破平静，问道：“他怎么样？” 叶韬元道：“听说人没事，已经下山去了，不知去向。” 宋武、梅枕玉众人都是轻舒一口气，面露喜色。 其余众人都是暗暗咋舌，惊骇莫名。 血洗一处玄天教法坛，还能全身而退！ “亲兵，亲兵……” 王孝伯神色复杂，低声轻喃几声。 他原本想将陈棠收入帐下，从亲兵做起。 平心而论，这个起步已经远超旁人，足以看出他对陈棠的欣赏和器重。 毕竟是跟在他身边的亲兵，耳濡目染之下，能学到很多东西。 而且，还能得到很多立功表现的机会，未来可期。 更何况，陈棠年纪太小，不可能刚入北伐军，就赏一个高阶军职。 直到方才，他才意识到，曾经给陈棠开出的条件，还是太低了。 别说是亲兵，便是来他帐下做一个先锋将军，都不算什么。 得此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第78章 腥风血雨 苍山之上，天已破晓。 北伐军已经清点完尸首，又抓了一些躲藏在苍山中，没来得及逃走的玄天教余孽。 这些人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没等北伐军逼问，就主动交代了。 王孝伯听完参将的回报，点了点头。 这处山头看上去尸横遍野，极为恐怖，但实际上，死在陈棠二人手中的玄天军，只有一千多人。 一半的玄天军都逃走了。 这一点倒不难理解。 陈棠这边只有两个人，毕竟分身乏术。 据侥幸活下来的玄天军所言，最初他们在玄师的蛊惑之下，每个人都悍不畏死，奋勇上前。 但到后来，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陈棠仿佛来自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所过之处，勾魂索命，无人能撄其锋芒！ 再加上，这处法坛的玄师，几乎全都死在陈棠二人手中。 没了这些玄师的言语蛊惑，玄天军的心态彻底被陈棠杀崩了！ 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玄天军中不断蔓延，迅速扩散。 最初只是几个人逃命，紧接着，便是一群人四散溃逃。 兵败如山倒！ 只不过，这支玄天教面对的不是另一支军队。 而是两个年轻人。 王孝伯问道：“这里的祭酒被陈棠所杀，是怎么回事？” 宋武答道：“具体详情，得问梅花剑派的人。” 梅清元众人来到这边，拜见王孝伯，将梅花剑派发生的事，从自己被弃徒算计，梅花剑派险些易主，再到陈棠现身，后又离去，原原本本的讲述一遍。 王孝伯、叶韬元等人听到，陈棠曾邀请逍遥楼主等各大江湖门派的好手，一同前往苍山，剿灭这支玄天军，却被拒绝嘲讽，众人神色各异。 “江湖多是虚名客，不及少年一剑锋。” 王孝伯面露讥诮，轻吟一声。 他之所以如此欣赏陈棠，不仅仅是因为陈棠的手段。 比他武功高的人，不论在庙堂还是在江湖都有很多。 可这些人，谁有这种胆识和气魄，一人一剑，便敢去挑战玄天教！ 这些传承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江湖门派同样如此。 一个个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甚至比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大夏江湖，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王孝伯感慨一声，目光扫过在场的众多江湖人士。 不出一日，这些绿林中人必将今晚的所见所闻传出去。 琅琊阁中，陈棠与夏元显那一战，比今晚之战相比，已经显得微不足道了。 今晚过后，整个江湖都将为之震动。 玄天教受到如此重大的挫折，损失惨重，也绝不会放过陈棠。 就是不知，这个年轻人，能在玄天教的追杀下支撑多久？ 就在此时，京城方向有一道赤红色烟花冲天而去，在半空中绽放开来。 “嗯？” 王孝伯目光一扫，微微皱眉。 这是召集城外禁军入京的烟花号令。 京城也出事了？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出现这么大的动静，必定是大事！ 王孝伯不敢耽搁，简单嘱咐几句，身形一动，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身法之快，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京城。青玉楼。 相国夏道自带着众多亲随护卫，匆匆忙忙从相国府赶来，来到瑶华阁一看，脸色大变，目眦欲裂！ 他刚刚睡得正酣，却被下人吵醒，正要大发雷霆，被告知夏元显出事了。 最新具体详情，这些下人支支吾吾，不敢明说。 夏道自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亲眼看到这一幕，还是感到一阵心痛，如遭雷击！ “我儿元显……死了？” 夏道自仍是不敢相信，用力抓住身前的禁军统领凌兴荣，颤声问道。 “相国节哀。” 凌兴荣微微垂首，声音低沉。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夏道自瞪大双眼，握紧拳头，浑身颤抖，大声喊道：“我儿有宗师之资，怎么会死在这里！谁能杀得了他，谁敢！” 房间里的诸位禁军统领，都是沉默不语。 众人已经检查过伤口，夏元显被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出手的是个高手。 其他几人也同样如此。 包括风云榜首"千影剑"林慕白，都被一刀杀了。 在现场的痕迹，林慕白应该出手过，结果被对方一刀反杀！ 柳盈袖、萧无痕二人身上中了毒，更是毫无反抗之力。 那位京城第一花魁柳梦真的伤口，倒是与其他几人有所不同，应该是被匕首一类的兵器所杀。 同样是一击毙命。 “我知道了！” 夏道自突然说道：“一定是那个陈棠，他与元显结怨，跑到京城来报复！对，就是此人！” 几位禁军统领相互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他们刚刚看了伤口，又检查过现场的打斗痕迹，杀害夏元显几人的凶手，明显是用刀的顶尖高手。 众所周知，那个陈棠用剑。 而且，以陈棠的修为境界，还达不到这种夸张的地步。 连风云榜首林慕白，在此人面前都撑不过一刀。 这人的修为，最少比林慕白等人高了一个大境界。 几位禁军统领见夏道自正在气头上，完全失去理智，都选择沉默不语，不愿去触他霉头。 这时候上去解释，恐怕是徒劳无功。 更何况，陈棠确实与夏元显结怨。 夏道自一腔怒火无处宣泄，有了这样一个目标也好。 “不是陈棠干的。”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不急不缓，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谁？” 众人下意识的抬头，见到来人，都吓了一跳。 这声音起初还在远处，可众人循声望去，来人已经出现在门口！ 来得好快！ “大胆！” 夏道自勃然大怒，厉声道：“敢为陈棠开脱，必是凶手同伙，禁军听令，给我拿下此人！” 在场的几位禁军统领神色难堪，一动不动。 “愣着做什么！” 夏道自骤逢丧子之痛，整个人已经失去理智，陷入疯癫狂躁之中，指着几位禁军统领大喊大叫：“你们一个个反了不成！” “哼！”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这道声音如当头棒喝，钻入夏道自的脑海中，震得他双耳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懵了。 夏道自下意识的转头望去，见到来人，后背不禁窜起一股寒气，瞬间冷静下来！ 北伐军统帅，卫将军王孝伯！ 最新 第79章 魏公公 两人之间素来不和。 不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宴会中，王孝伯都曾对夏道自直言斥责，令他极为难堪。 他甚至对王孝伯动过杀机，想要设伏将其诛杀，后来深知其中凶险，不了了之。 夏道自对王孝伯再有怨愤，也不敢真将他当做叛党扣押起来。 这位不仅是北伐军统帅，更是宗师强者。 在这房间的咫尺之间，人尽敌国！ “王将军这是何意？” 夏道自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王孝伯不答，先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检查过几具尸体的伤口，淡淡道：“凶手是个用刀高手，修为要比陈棠高，而且此人刀法极快，明显与陈棠的武学路数不同。” 夏道自此刻已经恢复理智，下意识的看向几位禁军统领。 “王将军所言不错。” 几人连忙点了点头。 夏道自眯了眯眼，又问道：“通过这几处伤口，能看出此人的武学路数吗？大夏有多少人能使出这种快刀？” 一位禁军统领迟疑了下，道：“回相国，凶手也未必是大夏的人。” “什么意思？” 夏道自有些不解。 这位禁军统领道：“属下看这伤口，感觉更像是来自东海天壶洲那边，月夜一族的高手。” “不错。” 另一位禁军统领也说道：“月夜一族擅长一种极快的刀法，名为月夜十式。” “天壶洲月夜一族的人？” 夏道自神色惊疑不定。 夏元显懂得月夜十式的刀法，这套刀法，是一位神秘人传授给他的。 夏元显对此人的身份缄默不言，只是说是师父的一位朋友。 难道今晚之事，与此人有关？ 夏道自又询问几句，几个禁军统领没说出什么名堂。 夏道自转头看向王孝伯，问道：“王将军还看出什么来了？” “除了那个用刀高手，这里还有一人。” 王孝伯道：“这位柳梦真就是死在此人手中。夏元显三人身上所中之毒，若是我没看错，应该是断息酥。” “什么断息酥？” 夏道自皱眉，听着像是糕点一样。 几位禁军统领听到这三个字，都是脸色一变，面露忌惮。 其中一人解释道：“断息酥，乃是东夷族的秘药，源自东海的深海异藻炼制而成，无色无味，极难察觉，服下之后，内息无法运转，浑身酥软无力，举步维艰。” “自从东夷族远遁海外之后，这种秘药就已经从神州大地上消失了，没想到又出现在大夏。” 夏道自被几人说的越来越懵，脑海中乱作一团。 又是月夜族，又是东夷族，都是远在海外，为何千里迢迢跑到大夏京城来杀了我儿元显？ “将青玉楼的人全都抓起来，严刑拷问。” 夏道自沉声道：“给我封锁京城，挨家挨户的搜查，严查一切可疑人员！” “京城已经封了，任何人不得离开。” 几位禁军统领来到此地，第一时间就封锁了京城。 夏道自转身离开，准备进宫找夏元显的师尊问问，看看他那边是否有什么线索。 这位师尊对元显极为看重，若是听闻此事，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夏道自刚刚走到门口，却似乎想到什么事，突然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的王孝伯，问道：“王将军，我有一事不明。” 最新“你刚刚说陈棠不是凶手的时候，人还在外面，没来过此地，也没看过这些尸体上的伤口，你又如何认定凶手不是陈棠？” 王孝伯淡淡的说道：“因为陈棠今晚在苍山，不在京城。” “什么意思？” 夏道自没太听懂。 就在此时，外面有守卫急冲冲的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出大事了，玄天教在苍山有一处秘密据点法坛，驻扎一支玄天军，被陈棠一人一剑给挑了！” “什么！” 除了王孝伯之外，余者皆惊。 “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这支玄天军有多少人？” 几位禁军统领连忙追问道。 这个守卫心有余悸的说道：“这支玄天军有三千余人，据说这处法坛的祭酒先去找陈棠的麻烦，结果被陈棠杀了，逼问出此地下落，便杀上山去。” “据说苍山之上尸横遍野，死伤无数！”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满脸震惊。 怎么可能？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一人一剑，能杀穿一支玄天军？ 夏道自皱眉道：“许是好事者道听途说，以讹传讹，怎么可能？” “相国大人，千真万确。” 此人连忙解释道：“那苍山之上惨景，不止一人亲眼所见，还有北伐军、琅琊阁的人，梅花剑派等众多江湖人士。” “我刚从苍山回来，此人所言不虚。” 王孝伯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 没有人会怀疑王孝伯的话。 直到此时，众人才明白过来，为何王孝伯敢如此肯定，凶手不可能是陈棠。 陈棠与一支玄天军在苍山上大战，就算还活着，必定是遍体鳞伤，身疲力竭，怎么可能还跑到京城来作案杀人。 夏道自驻足片刻，还是离开此地，朝着宫中行去。 什么苍山之战，他并不关心。 他只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元显。 怎样为夏元显报仇！ 或许宫里那位，能给他一些线索和提示。 夏道自来到宫中之后，直奔后宫方向行去。 他不光是相国身份，还是大夏皇族，当今圣上的皇叔，宫中侍卫婢女见到他之后，也没人敢阻拦。 实际上，夏道自并不知道夏元显的师尊究竟是谁。 他问过夏元显，夏元显讳莫如深，不肯多言。 夏道自曾暗中调查过。 小时候，夏元显每次修炼，都会进入后宫。 也就是说，此人应该在后宫之中。 而他找禁军中的几位高手打听过，后宫中修为最强的人，应该就是侍奉太皇太后的那个老太监魏公公。 这位魏公公深藏不露，鲜少出手，但据夏道自推测，此人极有可能是宗师强者，也是元显的师尊！ 此刻，天色已然大亮。 夏道自直奔太皇太后的行宫走去，就算找那个魏公公询问，也得先拜见太皇太后，给这位老太后请安。 这位老太后来自大夏四大门阀之一的余氏，乃是大夏三世成帝的母亲，在皇亲国戚中资历最老。 大夏绵延至今，已经是第十世。 期间的皇帝要么夭折早逝，要么在位时间不长便病逝，朝局动荡不安，幸好有余氏辅佐，主持大局。 最新 第80章 余太后 大夏皇宫。 夏道自脸色难看，急匆匆的朝着太皇太后的寝宫行去。 不觉间，一抬头已经到了地方。 寝宫外面，有一排太监巡逻，站在门前的正是后宫的太监总管魏进魏公公。 魏进远远瞧见夏道自，微微佝偻着身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笑着说道：“相国大人来得真早，太后还没醒，外面动静不小，可是出了什么事？” 夏道心道：“没醒更好，省得请安麻烦。” “魏公公猜得没错，确实出事了。” 夏道自沉声道：“我儿元显被人害了！” “哦？” 魏进白眉一挑，脸上没有什么悲伤愤怒之色，只是有些意外，问道：“世子被谁害了，在哪里？” “就在京城的青玉楼中！” 夏道自将方才所见的一幕，大概讲述一遍，随后握拳道：“魏公公，我知道元显一直偷偷跟你学本事，还请你替他做主，找出凶手！” 魏进不置可否，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随后又迅速消失。 沉吟片刻，魏进徐徐说道：“按照相国大人所言，能同时杀掉林慕白、元显世子、萧无痕、柳盈袖几人，还没引起多大动静，这人是个高手。” “王孝伯也这样说。” 夏道自道：“我起初还以为是陈棠，毕竟他与元显有仇，但王孝伯刚从苍山下来，说陈棠在那边大开杀戒，灭了一处玄天教法坛，不可能在京城。” “而且陈棠用剑，杀害我儿的凶手是个用刀……” 夏道自话没说完，吱呀一声，旁边一处偏殿的大门突然被打开。 一位素袍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发髻高束，几缕碎发不经意间垂落额前，身姿挺拔如松，双目深邃，朝这边走了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 素袍男子缓缓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威严。 夏道自有些恍惚，摇了摇头。 刚刚这个男子好像足不点地，如同鬼魂一般，飘了过来。 “许是我遭逢变故，心身疲累，眼花了。” 夏道自暗道一声，打量着来人。 此人看着面生，而且看不出具体年龄，似乎是三十多岁，但双眼中那种洞察世事的沧桑，似乎显示此人岁数更大一些。 重要的是，此人说话的语气，令他很不爽！ 他是谁？ 皇亲国戚，当朝相国，圣上的皇叔。 谁敢这样跟他说话？ 更何况，他刚刚经历丧子之痛，心中怒火无处宣泄，见来人对他很是不敬，不禁冷笑一声，斜眼睨着此人，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懂不懂宫里的规矩！” “我再问一遍。” 素袍男子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盯着夏道自，眼神极为凌厉，双眸中仿佛闪过一道道电弧！ 夏道自与这双眼睛只是对视一眼，整个人仿佛触电一般，浑身麻木，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魏，魏，魏……” 夏道自满脸惊骇，声音颤抖，努力的偏头望去，想要向魏进呼救。 他刚才之所以有这种底气，除了自持身份，还因为魏进就在身旁。 即便有什么差错，魏进也必然会出手帮他解决。 但此刻，魏进却好似看不到他的处境，只是低眉垂目，垂手而立。 “好了。” 就在此时，太皇太后的寝宫中，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夏道自浑身的麻木，逐渐消退。 刚刚那种令他窒息的压迫感，也如潮水般退去。 夏道自感觉自己仿佛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短短一瞬间，便已是大汗淋漓。 他强撑着身体，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心脏砰砰乱跳，看着身前这个素袍男子，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忌惮。 寝宫大门徐徐打开，里面一片幽暗。 片刻之后，几道身影逐渐浮现，这位年纪已经超过九十的太皇余太后，在几位婢女的搀扶之下，缓缓来到门口。 “参见太皇太后。” 院子里的众人纷纷跪拜在地上。 包括魏进、夏道自二人亦是如此。 这位是大夏三世成帝的母亲，坐镇深宫，百年来，不知见证了多少宫廷中的风波动荡。 能在这深宫中活到这个岁数，足见其本事。 那个素袍男子倒没有跪拜，只是微微躬身。 夏道自偷偷撇他一眼，心中暗恼。 连他都跪下了，这人却兀自站着！ 此人究竟是谁？ 在太皇太后面前，都如此嚣张无礼！ “起来吧。” 太皇余太后已是老态龙钟，须发皆白，声音苍老，淡淡的说了一句，道：“都是些后辈，不必多礼。” “道自，你方才说陈棠在苍山大开杀戒是怎么回事？” 太皇余太后问道。 夏道自心中有些不忿。 他根本不关心什么苍山一战，刚刚只是顺嘴一说，他只在乎如何为元显报仇。 可除了他之外，这些人似乎并不关心元显，反而更在乎苍山上发生的事。 当然，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夏道自还是老老实实将有关苍山一战的事，全部讲了一遍。 太皇余太后倒是没什么反应。 旁边那个素袍男子的眼神，却越发冰冷。 说完之后，夏道自终究耐不住心中好奇，试探着问道：“太皇太后，这位是谁，他刚刚可有点无礼。” “这是本宫的侄儿。” 太皇余太后道：“没进过宫，不懂宫里规矩，道自你多担待。” “噢噢，原来都是自家人，倒是误会了。” 夏道自讪讪笑了一声，心中却腹诽一声：“伱侄儿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而且胆大包天，目无尊卑，刚才差点对我动手！” 至今回想起刚刚的一幕，他仍是心有余悸。 在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感觉自己要死了！ 而且，他刚刚清晰的看到，这个余太后的侄儿眼眸中，闪过一道道电光！ 那绝不是错觉。 太皇余太后道：“魏进，你陪道自去青玉楼瞧瞧，能不能发现一些线索。” “是。” 魏进躬身应答。 夏道自心里乐得如此，正想早点离开。 他此番前来，本就是为了找魏进。 每次在太皇余太后身边呆着，他都有些不自在。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她神经兮兮的侄子。 夏道自、魏进二人跟太皇余太后告退，离开了此地。 第81章 剑阁出榜 寝宫门口。 太皇余太后轻轻拍了下，身边宫女的手背。 那个宫女会意，扬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院子里的一众太监宫女纷纷退下，只有搀扶着太皇余太后的两位宫女留了下来。 待众人散去之后，太皇余太后挺直身子，气势陡然一变，挣开两位宫女的搀扶，从门口拾级而下。 “这个陈棠究竟是什么来头，年纪轻轻，竟然能灭掉我隐藏在苍山的一处法坛据点？” 素袍男子大皱眉头，眼中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道：“而且，青松祭酒是金丹真人，此子若只是四品开窍，怎么可能杀掉青松祭酒？” “他身边一定有帮手。” 太皇余太后淡淡说道。 “陈棠，陈棠……这个名字。” 太皇余太后轻喃一声，若有所思。 半响之后，她突然说道：“灵秀，你回去调查一下此人的来历身份，北乾曾出了一个叫做"陈棠"的年轻人，按理来说，应该已经葬身东海。” 换做"灵秀"的素袍男子似乎想到什么，神色一动，道：“您是怀疑，大夏这个陈棠，就是北乾屠蛟那个？” “大有可能。” 太皇余太后道：“据说北乾那位用刀，而南夏这位用剑，所以元显被废，跟我提及此人的时候，我并未多想。” “但如今，元显几人中刀而亡，这未免有些巧合。而且此人在苍山大战一场，盛怒之下，完全有可能入京找元显的麻烦。” 素袍男子眼眸中电光闪烁，缓缓道：“若两个陈棠真是同一个人，他还真是命大！” 太皇余太后道：“这人修为虽然不算高，但天赋很强，而且胆大包天，无所顾忌，对仙教没有一点畏惧，是个祸患，安排人尽早除之。” 素袍男子道：“一旦查明他的来路，我会亲自出手，送他上路。” “既然拿仙教立威，我就要让他知道，胆敢触犯仙教，就要血债血偿！”—— 苍山之战的消息，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传遍吴州。 毕竟当日赶到苍山的人太多了，军营中人，江湖中人，还有诸多绿林草莽。 而且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其他各州扩散，要不了多久，便能传遍整个江湖。 这一战，带给人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不论是身居庙堂，还是江湖中人，闻者皆惊！ “听说了吗，玄天教招惹上陈棠，结果被陈棠一人一剑杀到苍山，直接灭了一处法坛据点，杀人无数！” “我听说，是玄天教洗劫梅香县，这位陈少侠一怒之下，杀穿了一支玄天军。” “胡吹吧，一人一剑能灭掉一处玄天教法坛？”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苍山之上，尸横遍野，光是玄师的尸体，便有一百来具！” 这些天来，江湖各地，几乎都在讨论此事。 这一战，已经成为江湖中人茶余饭后最关心的事。 醉仙楼中，亦是如此。 “我听说，当时在梅花剑派中，人家陈棠主动邀请逍遥楼主、清风大师等众多江湖侠义之士，联手去苍山剿灭玄天教，结果被一顿嘲讽。” “确实如此，说穿了，这帮人就是怕了玄天教，畏首畏尾，不敢跟玄天教正面血战。” “这些都是有名有号的江湖前辈，如今想想，嘿嘿，也不过如此。” 逍遥楼主在顶楼中静坐，轻蹙眉头，面沉如水。 这些天来，他每天都会听到类似的谈论，不胜其烦。 以前他一旦露面，必定会有不少江湖客起身行礼，面露尊敬。 可最近，不少江湖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一丝古怪和戏谑。 “乌合之众，一盘散沙！” 逍遥楼主忍不住握拳，咬紧牙关，嘴唇缝隙中蹦出几个字。 “等年底的武林大会召开，将各大门派，江湖中人聚在一起，组成斩玄盟，我倒要看看，谁还敢乱说！” 逍遥楼主心中暗道：“姑且容忍一段时日，不与你们计较。” 楼上楼下，座无虚席，众人仍在议论此事。 “我还听说，夏元显死了，不知被谁所杀，现在凶手都没抓到。” “不光是夏元显，在那青玉楼里，还有林慕白、柳盈袖、萧无痕三人，连京城第一花魁柳梦真都香消玉殒了。” “可惜了一代佳人，也不知道是谁，不懂得怜香惜玉，辣手摧花。” “话说，这一届的风云榜还没出来吗？” “琅琊阁一战之后，就有不少变动，原本快要出的，不过突然少了这么多人，而且都是风云榜前十的，估计要重新修订一下了。” 众人正在议论之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声浪突然炸开！ “怎么了？” 楼上不少人纷纷探头向下看去，有人大声询问。 “剑阁出榜了！” 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 “在哪，给我来一份！” “十两一份！” “我艹，你坐地起价啊，剑阁只卖一两一份。” “你要不嫌麻烦，就出去买呗。” “给我来一份！” 有人不差钱，从那人手中抢过来一份，旁边瞬间围上来一群人，挤在一起观看。 此人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风云榜。 一般来说，能入风云榜前一百的人，都会有一些叙述，包括修为，所擅长的武学功法，过往战绩。 越靠前，写得就会越详细。 像是风云榜前十，一般来说，一页能写三个人左右。 但这一次，风云榜的第一页，只有一个人。 风云榜第一，姓名：陈棠。 年龄：十九。 境界：开窍。 武学：横练肉身，内壮脏腑，血脉极强，气息绵长，射术精湛，剑法驳杂，佛门狮子吼。 战绩：初入大夏江湖，于铸剑山庄，斩杀四庄主。 在琅琊阁留下半篇书帖，刺伤原风云榜第十萧无痕双眼。 琅琊阁一战，两箭射杀大内禁军，大胜夏元显，废其丹田。 梅花剑派中，败弃徒彭石泉，斩金丹真人青松祭酒。 后孤身上苍山，一人一剑，血洗玄天军。 剑阁点评：“荡尽玄天三千寇，一剑霜寒照神州！风云榜首，气盖河山！” 第82章 回家 剑阁出榜，江湖风云再起！ 剑阁那一段评语，更是让陈棠名声大噪！ 过往的风云榜中，即便是风云榜首，剑阁也只是列出排名，战绩、介绍等等，剑阁从未写过单独的评语。 剑阁向来以客观公正着称，排名先后，不掺杂个人情感。 而且每一次排名，都是要经过剑阁众位高手过目，商议，最后再确定。 关于陈棠的那一段评语，堂堂正正的列在风云榜中，足见剑阁众人对陈棠的欣赏。 早已离开吴州的陈棠、阿离二人，也听说了风云榜之事。 这事几乎已经传遍南夏江湖。 不论是街头巷尾，还是酒楼客栈，只要有人的地方，总会听到有人讨论自己，陈棠想躲都躲不掉。 毕竟两世为人，对于这些江湖中人趋之若鹜的虚名，他倒是看得很淡。 两人离开吴州之后，便朝着越州医隐堂的方向走去。 之前在琅琊阁，陈棠与医隐堂的苏黎曾约定好，将来有时间去医隐堂，给阿离治病。 沈知远曾前往医隐堂养伤，不知伤势如何，还在不在那。 越州，紧邻吴州，也属于江南富庶之地。 但风光景色，却又有些许不同。 进入越州之后，阿离似乎有些心事，偶尔经过什么地方，会露出思索之色。 陈棠询问几句，阿离只是摇头不答。 这一天，走到一处官道的岔路上，阿离勒住缰绳，盯着岔路口的一颗数人才能合抱的老槐树看了半天，突然对陈棠比划着手势，示意他走另一条路口。 “想起什么来了？” 陈棠隐约猜到什么，眼前一亮。 除了想替阿离治病，他也想替阿离找到原本的家。 毕竟阿离很小的时候，就被东夷族掠走，带到隐者洲。 阿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乎不太确定。 “走，去看看！” 陈棠和阿离朝那边的岔路口行去。 两人走了约莫有几十里地，远远望见一处规模不大的村庄，能看见数十户人家，袅袅炊烟在落日的余晖中飘散。 阿离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明显变得有些紧张，双手用力的握住缰绳，速度也是越来越慢。 到后来，眼看着村庄就在眼前，阿离却站在村子外面数十丈外，不肯上前了。 近乡情更怯。 更何况，离家这么多年。 阿离根本不知道，父母可还安好，自己的家究竟变成什么样子，是否还在这里，自己回家，真见到了父母，又该如何解释…… 这种心情，陈棠能理解。 陈棠来到阿离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轻声问道：“就是这里吗？” 阿离默不作声，也没有什么动作。 陈棠又问道：“还记得哪一户吗？” 阿离摇了摇头。 她离开家的时候，岁数很小。 对于小时候父母的记忆，家的记忆，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竟一点都想不起来。 “没事。” 陈棠笑道：“这没几户人家，咱们一家家找过去便是，总能找到。” 陈棠骑在马背上，牵着阿离的缰绳，带着她进入这处村庄。 村子里的人，见到陈棠、阿离这样打扮的江湖人，似乎也并不奇怪，只是抬头瞅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两人走得很慢。 每到一户人家前，陈棠都会给阿离足够的时间观察。 这个时间，大多数人家都在屋里烧饭。 一个破败的小院中，有个十岁出头的少年正坐在地上，堆积着石块，脸上挂着鼻涕，不时呵呵傻笑，看上去心智有些问题。 阿离观察着这个院落和房屋。 “强盗来了！” 少年一抬头，看见陈棠和阿离二人，突然吓得哇哇大哭，道：“娘，你快来看，有强盗！” 紧接着，那屋里冲出来一位妇人，先是看了一眼陈棠和阿离，不断欠身道：“孩子不懂事，故事听多了，胡乱说的，两位大侠千万别放在心上。” “没什么。” 陈棠淡然一笑。 那妇人一把拽起地上的少年，又气又恼，用力揍了几下。 结果那少年哭得更狠，挥舞着手臂，拳打脚踢。 少年心智虽不全，个头却赶上妇人了，妇人一时都按不住他。 就在此时，屋里跑出来一位老汉，唏嘘胡茬，皮肤晒得黝黑，看着满脸朴实，老实巴交，上前用力扭住少年的双手，低吼几声：“兔崽子，你还犯浑，还犯浑！” 那少年似乎畏惧汉子，不敢吭声，只是小声抽泣。 老汉朝着陈棠二人这边点头哈腰的笑道：“对不住，对不住，两位大侠要不要进屋喝口水？” “不了。” 陈棠微微摇头。 他方才注意都被院子里的三人所吸引，并未留意到，当见到那个妇人和老汉的时候，阿离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 先是激动，喜悦。 紧接着，她似乎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无比苍白，眼神中波澜逐渐消失，恢复了原本的死寂。 在这死寂中，甚至透着一丝冷意。 陈棠正要回头去询问阿离，阿离已经骑马朝着前面行去。 只是，阿离路过村里的人家，不再停留。 “怎么，这里不对吗？” 陈棠问道。 阿离沉默了下，点了点头。 “没事。” 陈棠安慰道：“慢慢找便是。” 陈棠打开耳窍之后，听力极佳，村庄里各户人家在屋里的交谈，他也能听得大概。 只是，乱糟糟一片，若是不留神去听，也听不出什么来。 陈棠察觉到阿离方才有些古怪，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的那处院落，凝神倾听。 “老头，你瞧见方才那个姑娘没？” “看见了，咋了。” “你瞅着那眉眼像不像？” “是挺像，你别胡思乱想了，怎么可能。” “知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陈棠听得微微皱眉。 他正要叫住阿离，却又听到旁边的邻居家中有人闲聊。 “老李家那个孩子差点又闯祸了，长这么大，心智还是三岁孩童的样子。” “要我看啊，这就是报应。他家大闺女小时候多机灵，大眼睛水汪汪的，结果婆娘生下这个小子之后，他俩就琢磨着给闺女卖了。” “这也没办法，那时候日子过得苦，养活不起两个娃。” “多一副碗筷的事，还能差娃娃那一口饭了？” “别人家的事，你别瞎掺和。” 声音逐渐消失。 陈棠默然，望着阿离的瘦弱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难受。 知微找到了家。 阿离，可能永远找不到家了。 第83章 虫蚁如潮 医隐堂，坐落在越州南阳郡一处原始森林中，颇为偏僻。 多年以来，这里没有受到什么战火波及，树木繁茂，有各种各样的植被草药，随时都能采摘，方便用来制药研究。 还有一些上了年份的人参灵芝等天材地宝。 毒虫猛兽，更是随处可见。 所以，能来医隐堂治病疗伤的，大多都是江湖中人。 即便是猎户，都不太敢深入这片森林。 陈棠、阿离二人进入越州地界之后，不一日抵达南阳郡。 入城之时，已近黄昏，再加上乌云密布，天色更显昏暗低沉，雷声滚滚，眼看就有一场暴雨倾盆。 前往医隐堂，倒不急于一时。 两人准备先在南阳城找个客栈住下来，明天再说。 吃过晚饭，回到房间里，果不其然，外面已经下起瓢泼大雨，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映照的屋里忽明忽暗。 陈棠二人熄灯，各自和衣而睡。 到了半夜，陈棠双耳一动，察觉到一丝异常。 在睡梦中，他仍会保持着《鲲息功》的呼吸吐纳之法，不断内壮脏腑，而且对于外界的感知，也极为敏感。 稍有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察觉。 陈棠没有急着起身。 他没有感受到什么杀机和敌意。 四周和地面传来一丝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爬行。 陈棠双眼明亮，在黑暗中看得清楚，在墙壁上，正有一只手掌长短的壁虎在飞速游动，很快消失在屋顶之上，从砖瓦缝隙中跑了出去。 他坐起身来，低头一看。 地面上，不知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一只只蚂蚁、蜘蛛，正在迅速爬动。 这些虫蚁仿佛突然醒了过来，而且不怕人，行为怪异，有些径直爬上陈棠的床铺。 只是，这些虫蚁似乎感受到陈棠身上的某种气息，从他身边绕了一圈，顺着窗户缝隙跑了过去。 “地震了？” 陈棠看到这一幕，面露疑惑。 旁边传来一阵细微的风声。 陈棠侧目一看，不禁哑然失笑。 阿离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只是，她此刻看上去脸色惨白，为了躲避地面上的虫蚁，纵身跃上房梁。 可没在房梁待上片刻，就似乎受到什么惊吓，又飘落在地上，神色略显惊慌，不断伸出匕首，斩杀地面上的虫蚁。 但这虫蚁密密麻麻，哪里杀得完。 这是陈棠第一次，在阿离的眼中，看到恐惧这种情绪。 没想到堂堂东夷族鬼隐，居然怕这些小虫子。 哈哈！ 陈棠心中暗笑。 阿离有些惊慌失措，四处寻找落脚的地方，最终看来看去，目光瞥到陈棠这边，不禁眼前一亮。 身形闪烁了下，眨眼间，来到陈棠身边站定。 说来也怪，陈棠站在地上，在他周围一丈内，居然没有一只虫蚁。 好像这些虫蚁，都在有意识的避开他。 “啊啊！” “什么玩意！” “我艹！” 夜半三更，这处客栈中突然传来一阵阵惊呼喊叫声，有人破口大骂，有人大声疾呼，甚至已经有人破门而出，惨叫连连。 看来其他房间里，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阿离心有余悸的看着四周渐渐跑光的虫蚁，小脸煞白，仍是有些心有余悸。 但她心中更加好奇，微微偏头，对陈棠打起手势，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 陈棠摇了摇头。 “老板，你这客栈别干了，养了这么多虫蚁！” “闹虫灾了，太恶心了！” “都给我咬出血了！” 众多入住的客人，在门口大声吼叫，宣泄着心中怒火。 任谁大半夜被吵醒，看到这一幕景象，都得吓出一身冷汗。 更别说，不少人被这些虫蚁咬了不轻。 “各位客官老爷们，真是对不住，这情况没遇见过啊。” 听声音，客栈老板都快哭了。 “各位老爷放心，今晚的住店钱，我分文不收，明天请各位客官老爷们吃一顿好酒好菜压压惊。” “这可不行，你得赔钱！” “不住了，什么破店！” “要不是外面下着大雨，我们也撤。” 客栈里一片吵闹。 陈棠先是推开窗户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随后，他推开房门，朝楼下望去。 一楼大堂，客栈老板不断朝着四周躬身作揖，道：“各位客官，这些虫蚁看上去似乎是受惊了，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后面应该没什么事，请各位客官放心。” “是他在捣鬼吗？” 阿离打了个手势，看着客栈老板的方向，眼神中透着一丝冷意。 她从小就害怕虫蚁。 即便作了隐者，对于虫蚁的恐惧，仍然保留着。 只不过，平时做任务的时候，碰见三五只，倒也没什么，克服一下内心恐惧，随手就弄死了。 方才一下跑出来这么多，真是吓到她了！ 虽然房间里的虫蚁，已经跑光了，她回想起来，还是感觉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若这客栈老板是罪魁祸首，她绝不会放过此人！ “看着不像。” 陈棠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方才看了一眼外面，不光是这家客栈，其他地方，都有无数虫蚁冒出来，朝着城外的方向涌动。” 说到这，陈棠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什么，沉吟片刻，才道：“走，咱们出去瞧瞧。” 回屋带上行李，两人下了楼。 一楼大堂，不少客人仍围着老板，纠缠不放。 “老板，你这有蓑衣斗笠吗？” 陈棠挤开众人问了一句。 “啊？” 客栈老板愣了下，意识到陈棠二人要退房离开，连忙说道：“有，有。” “给我拿两件。” 客栈老板连忙吩咐伙计去后院拿。 没过多久，伙计便拿了两件蓑衣斗笠过来，递给陈棠。 陈棠接过，顺手扔给老板一两银子。 “这可不敢要。” 客栈老板还想推辞，陈棠没有理会，披上蓑衣，带上斗笠，已经离开了客栈。 外面电闪雷鸣，大雨下了半夜，仍没有停止的意思。 阿离手里拎着斗笠蓑衣走了出来，却并未穿好。 她是隐者。 这种衣物虽然挡雨，可影响她的身法动作。 淋雨，对于隐者而言，简直是最正常不过的训练。 她早已习惯。 陈棠没管那些，帮着阿离穿戴好蓑衣，斗笠一戴，带着她冒雨朝着城南的方向行去。 第84章 隐者踪迹 沿着城里长街一路南行，偶尔能见到街道两侧的房屋店铺中，传出一阵阵惊呼声，似乎受到不小的惊吓。 出城走了没一会，阿离渐渐明白了陈棠的用意。 这些虫蚁突然躁动，奔袭的方向，与医隐堂所在的方位刚好重合。 两人下了官道，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终于抵达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夜幕低垂，大雨倾盆，这片古老森林黑洞洞一片，显得有些阴森诡异，时而传出阵阵沙沙声，异响四起，令人心神不宁。 医隐堂就在这片森林的深处。 “难道真与医隐堂有关？” 陈棠略一沉吟，按照地图指引，朝着医隐堂方向行去。 进入这片森林，才知道这里的可怕。 在南阳城中，还只是一些虫蚁，大多无害。 而这片古老森林中，毒虫随处可见。 各种各样的毒蛇，有的是三角头通体翠绿，有的躯体几乎与树干颜色相近，一条条扭动着细长的身躯，在林间树杈中游走。 一只只蝎子扬起带有毒针的蝎尾，在地面迅速爬行。 还有一条条剧毒的蜈蚣，在枯叶烂泥中穿梭。 目光所及之处之处，毒虫遍地，漫山遍野，令人头皮发麻！ 阿离成为隐者的过程中，专门修炼过"毒"这一项，包含下毒，辨毒，解毒等等多种细小分类，其中就有识别各种毒物毒虫。 有些毒药，便是通过一些毒虫体内的毒液，或是身上诸多部位炼制而成。 这片森林中的毒虫，有许多连她都没见过！ 她紧紧跟在陈棠身后，亦步亦趋。 这些毒虫虽然多如过江之鲫，但好在没有一只靠近陈棠这边，令她稍感心安。 若非有陈棠在身边，她是决计不肯踏足此地的。 雨夜中，阿离悄悄扯了下陈棠的衣袖示警。 陈棠点点头。 在进入这片森林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有两人盯上了他们，一直在身后暗中跟踪。 不知这二人来历，意欲何为，陈棠不动声色，故作不知。 在森林中越走越深。 就在此时，旁边的树丛中窜出去一道巨大的黑影，在地面上爬行，所过之处，草木折断，不知碾死多少只毒虫。 陈棠定睛一看，竟是一条三丈多长的巨蟒，双眼在黑暗中冒着红光，吞吐蛇信，飞速前行。 远处的树枝不断颤抖，发出一阵异响。 陈棠循声望去，只见一只水盆大小的巨型蜘蛛，腹部不断吐丝，将树木连接起来，自己在这蛛网上迅速滑行，速度极快。 陈棠毫不怀疑，这只巨型蜘蛛甚至能吃人！ 远处的地面凸起，湿润的泥土不断翻涌，从里面钻出来一条丈许长的蜈蚣，无数对脚滑动地面，穿梭在枯叶之下。 “咕咕！” 耳边再度听到一阵叫声，甚至盖过了滚滚雷音。 陈棠纵目远眺。 只见远处溪流上游，一只色彩斑斓的蟾蜍在石缝中不断跳跃，看那身形，犹如一头牛犊子，皮肤上散发出来的恶臭，相隔这么远，陈棠都能闻到！ 在这种原始森林中，生活着这种恐怖的毒虫并不奇怪。 怪异的是，这些毒虫像是受到什么神秘召唤一般，都朝着一个方向行去。 这些毒虫大军，种类繁多，形态各异，穿越树林，爬过草丛，跳过溪流，宛如一片吞噬山野的洪流。 丛林中的其他生命纷纷逃窜避让，即便是最凶猛的野兽，在这片毒虫洪流面前，也不堪一击，眨眼间就会被吞噬淹没！ 就在此时，杀机涌现。 趁着那几头奇异毒虫的出现，吸引陈棠、阿离二人的注意，两道身影迅速靠近，悄无声息的来到陈棠二人身后。 两人才刚刚抬手，眼前剑光一闪！ 噗！ 一人胸口中剑，浑身力气迅速消失，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不甘。 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剑。 此人两腿发软，最终跪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另一人的喉咙，被一柄乌黑的匕首划过，同样横尸当场！ 陈棠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微微皱眉。 这里居然会有两位下隐？ 他原本还想要留手，逼问二人的来历，意图。 但当两人身形一动，出手刺杀的瞬间，陈棠就猜出两人的身份。 既然是隐者，就不会轻易透露秘密。 即便留二人一命，也问不出什么东西，还浪费时间。 这两个下隐，并不是一路跟着他们。 而是守在这片森林边缘，直到他们出现，才跟了上来。 陈棠、阿离二人打起精神，继续朝着前面行去。 又走了片刻，陈棠二人爬过一座山坡，向下望去，不禁浑身一震，看到一幕极为震撼，令人惊骇的景象！ 在这座山坡的下方，像是一处山谷。 山谷中，布满了毒虫，密密麻麻，几乎没有落脚的地。 仿佛这片森林，包括南阳城中的毒虫全部聚集在这片山谷之中。 在这山谷中间，坐落着一个院子。 只有这处院子中，算是山谷中仅有的一片空白地带。 这些毒虫将这个院子包围起来，似乎受到某种指使，不再靠近。 这是什么情况？ 院子中有几处房间，其中有一间房间，还亮着灯火，里面似乎住着人。 按照地图指引，山谷中的那个院子，就是医隐堂。 莫不是有人想对付医隐堂，所以操控毒虫，将医隐堂围了起来？ 这种能力，实在有些惊世骇俗。 陈棠四下巡视，很快发现在对面的山坡中间，一处山洞中隐约闪烁着火光。 还有人在附近！ 陈棠跟阿离打了个手势，朝那边缓缓靠近。 没过多久，两人便来到那处山洞附近。 洞口里面有几个火堆，将毒虫阻挡在外面。 但这几人想要从山洞里面出去，也是无处落脚。 轻功再好，也不可能足不沾地，御空而行。 陈棠借助着微弱的火光，能看到里面站着一道道人影，通过呼吸声，大概能判断出，山洞里面最少有数十人。 这么多人躲在山洞中，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片死寂！ 陈棠看向阿离。 阿离点了点头。 如此便证实了陈棠的猜测。 山洞里面的全都是隐者！ 第85章 顺手杀了 医隐堂。 药房里，一个老人，一个少女正在翻箱倒柜，将诸多稀有药材、瓶瓶罐罐装进药箱中。 少女手忙脚乱，还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瓶子。 老人瞥了一眼，道：“没事，这瓶药好配，别管了，带上其他的东西。” 这二人，少女正是风云榜上的天才，被称为"医毒双绝"的苏黎。 老人便是这医隐堂的堂主，被称为"医隐圣手"的墨冥。 不远处，木桌旁还坐着一位男子，年纪不大，神色凝重，桌上摆放着一柄宝剑，手掌紧紧握住。 此人正是从琅琊阁过来，在医隐堂养伤的沈知远。 沈知远看着忙碌的二人，心中叹息一声。 若非是他，根本不会让医隐堂置于眼下绝境之中。 没过多久，墨冥、苏黎师徒二人，便已经收拾好行李。 说是行李，实际上几乎都是一些珍稀药材，或是治病的工具，一老一小两人各自背着一个药箱。 “师父，咱们真的要逃走吗？” 苏黎似乎仍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 墨冥轻叹一声，道：“外面那些毒虫守不了多久，这里并非久留之地。” 苏黎道：“要是能一直续上龙涎香，毒虫就不会退散，咱们呆在这里，至少能保证安全。” “毒虫漫山遍野，根本没有落脚之地，那些隐者再强，也进不来。” 顿了下，苏黎道：“只要咱们多坚持几日，这边动静大一些，肯定会引起江湖中人的注意，或许咱们就得救了。” 墨冥摇了摇头，道：“龙涎香倒是可以一直点着，但外面一旦雨停，隐者用火攻，便能驱散出一条通道。” “那些隐者被困在外面的山坡上，无法下来，就是因为外面这场大雨，他们没法用火。” “咱们必须在雨停之前，离开此地！” 苏黎点点头，又问道：“咱们离开这，接下来能去哪？” 墨冥沉吟道：“此事关系重大，能保护我们的，恐怕只有剑阁了。” “只是，剑阁远在吴州东山，此去路途遥远，不知中间还会有什么凶险危机。” 听闻此言，沈知远当即说道：“墨前辈，苏黎姑娘放心，今日之事，完全是因我而起，在下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将二人安然无恙的送到剑阁！” 苏黎连忙说道：“沈大哥，这件事不怪你，你不要自责。” “是啊。” 墨冥神色复杂，叹息道：“若非是你，咱们也不可能知晓这桩惊天秘密，谁又能想到，那位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前辈，会炼制这般祸害无穷的东西！” 提及此事，沈知远回想起琅琊阁的一幕，轻声道：“其实，发现醉八仙有异常的是在下的一位朋友，哦，对了，苏姑娘也见过，就是那位陈棠，如今的风云榜首。” “啊，是他？” 苏黎眼前一亮。 沈知远点点头，道：“当初在琅琊阁的时候，他曾跟我提过一句，说醉八仙这酒可能有问题，我当时听了有些不以为然，没成想……” 苏黎道：“东夷族隐者赶在这个时候动手，估计也与此事有关，想必是要杀人灭口了。” 三人深知即便离开此地，这一路上，也必然是危机四伏。 能否活着离开南阳郡都是未知，更别说前往吴州东山。 “笃笃笃！” 就在此时，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屋里面的三人均是脸色一变！ 什么人能穿过茫茫毒虫，来到门前？ 而且在这之前，他们竟没有一点察觉！ 来人的修为可想而知！ 转念至此，三人的心底，不禁升起一丝寒意。 可这人既然已经越过毒虫，直接冲进来将三人杀了便是，敲门又是何意？ 戏弄他们？ “笃笃笃！” 敲门声再度响起。 “事已至此，唉……” 墨冥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进来吧。” 房门被缓缓推开，门口站着两道身影，一高一矮，都是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看不清样貌。 沈知远已经拔出长剑，正要最后一搏，可看到左边那人的身上背着的大弓，手中握着的长剑，不禁心中一动。 这张弓，似乎是陈棠所有。 这柄剑，看上去就是秋水剑！ 就在此时，左边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庞，对着沈知远颔首一笑，道：“沈兄，苏姑娘，是我。” “陈兄！” 沈知远眼前大亮，又惊又喜。 “啊！” 苏黎见到来人，也忍不住惊呼一声。 但很快，苏黎又紧张起来，露出戒备之色，道：“沈大哥，小心些，这些东夷族的隐者擅长易容伪装。” 沈知远心中一凛，也露出一丝警惕。 “苏姑娘，琅琊阁的时候，我们曾约好，要带阿离来这里看病。” 陈棠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那枚玉佩，扔了过去。 其实，听到此事的时候，沈知远、苏黎二人就知道，眼前之人确是陈棠无异。 沈知远向来沉稳。 可此刻见到陈棠，也不禁流露出一丝激动，连忙迎了上去。 陈棠与沈知远、苏黎打过招呼，才看向那位老者，微微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医隐圣手"墨前辈吧？” “老夫墨冥。” 墨冥微微道。 苏黎笑道：“师父，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陈棠，如今的风云榜首。” 墨冥眼中露出一抹称赞，道：“一剑霜寒照神州，总听小黎和知远提起你，后生可畏。” “陈兄，你怎么会在大半夜跑到这来？” 沈知远忍不住问道。 就算陈棠带着阿离来看病，也不至于夜半三更登门拜访。 陈棠便将二人在客栈中，看到虫蚁异动一事说了一遍。 陈棠也有些好奇，问道：“外面那些毒虫是怎么回事？” 苏黎解释道：“这是师父炼制的龙涎香，一种能招引毒虫的香料，借助这种香料，师父以哨声，能简单的操控毒虫。” 陈棠闻言，啧啧称奇。 苏黎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虑，道：“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把陈大哥牵连进来了。” “放出龙涎香，实在是迫不得已，外面的丛林中不知来了多少东夷族隐者，我们抵挡不住，只能出此下策。” 陈棠说道：“来了三十八人。” “什么？” 苏黎愣了下，没太听明白。 陈棠又重复一遍，道：“一共来了三十八位隐者。” 苏黎下意识的问道：“伱怎么知道……” 陈棠道：“我来的时候，发现他们躲在外面一处山洞中，就顺手杀了。” 苏黎：“……” 第86章 八石散 墨冥暗暗咋舌。 这些东夷族的隐者极难纠缠，一个个擅长伪装隐匿，防不胜防，没想到，这个陈棠能将其一网打尽！ 墨冥自然不知情，陈棠在隐者洲呆过将近一个月，被众多隐者围攻中活下来的。 对这些隐者的习性手段，早已了如指掌。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鬼隐阿离。 沈知远忍不住笑道：“好家伙，你一来便是大手笔。” “这是怎么回事？” 陈棠问道：“你们怎么会被东夷族隐者盯上？” “此事可能与醉八仙有关。” 沈知远沉声道：“我在医隐堂疗伤，约莫一个月的时间，就差不多痊愈了。只是，一个月来滴酒未沾，不免有些馋，想去打点好酒，自然想到了醉八仙。” “我便去醉仙楼，托人打了一壶回来，突然想起你跟我说过的事，当时正好在医隐堂，便想请莫前辈瞧瞧。” 说到这，沈知远停顿了下，道：“谁成想，莫前辈身边的一个药童，竟是东夷族隐者！” 墨冥想起此事，仍是心有余悸，道：“这药童跟随了我几年，我实在没想到，他竟与东夷族有关。当时，此人出手刺杀，幸得知远及时相救，老夫才保住性命。” 陈棠深知东夷族隐者的手段。 若是毫无防备，很容易中招。 沈知远道：“此人被我擒住，只可惜什么都没问出来，他便自尽而亡。” 陈棠突然说道：“此人要灭口。” “不错。” 沈知远点点头，道：“只是，当时我们并未将这场刺杀，与醉八仙联系在一起，只是单纯以为，是东夷族的阴谋。” “接下来一段时间，莫前辈研究醉八仙中的成分，才发现一个骇人听闻的秘密！” 说到这，沈知远看向墨冥，道：“醉八仙的成分太过复杂，还请莫前辈解释一下。” 墨冥接过来说道：“在百年前，大夏曾流行过一味药方，名为五石散。” 听到这，陈棠心中一动。 在前世他听说过这种东西，流行于魏晋时代，具体什么效果，他已记不清了。 墨冥说道：“五石散，以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药石按照一定比例搭配而成，不能有分毫差错，一旦药成，服用之人，便会浑身燥热，短时间内能增强体力，并产生迷幻的效果，仿佛神明开朗，极度欢愉。” “但实际上，这种五石散有很强的成瘾性，五种药石又都有毒性，长期服用，等同于慢性中毒，后果难料。轻者精神颓废，骨瘦枯干，落下残疾，重者甚至会殃及性命。” “当时，在大夏皇室，权贵名士之间极为流行，许多人都因为长期服食而丧命。一位大夏名医痛斥此药之罪状，并留下警示之言，但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久留也。” 墨冥缓一口气，继续说道：“后来，大夏王朝举国之力，将五石散尽数焚烧，这种害人不浅的药也就在世间彻底消失了。” 陈棠明白过来，问道：“醉八仙里掺了五石散？” “不。” 墨冥神色凝重，摇了摇头，道：“起初，我验出里面的五种成分，同样以为是五石散重现于世。但我仔细观察了下，这五种成分中，有一种成分五石散中的不同。” “新药方？” 陈棠愣了下。 墨冥道：“我便继续查验，结果发现在醉八仙的酒中，除了五石散原本的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五种药石外，里面还融入了钟乳，硫磺，紫石英！” “什么意思？” 陈棠问道。 墨冥解释道：“创造出这味药的人，确实是个天才。他打破五石散的比例，在此基础上，又添加三种药石。” “而这三种药石，与之前五石之间搭配，会产生更加强烈奇妙的反应，对服用者的刺激更加强烈，效果更加明显，成瘾性更强！” 墨冥道：“我尝试了一口，体内燥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欢愉，确实令人难以自拔。” “那前辈你……” 陈棠见墨冥以身试药，不免有些担心。 墨冥道：“无妨，只有我亲自试药，才能配出相对应的解药，尽可能缓解这种症状。” “醉八仙，醉八仙……” 陈棠心中恍然，道：“原来这酒的名字，是这个含义。” 五石散的基础上，再添三种药石，便是八种。 这才是醉八仙的真正用意！ 而且，巧妙的是，将这种新的五石散融入酒水之中，饮者感觉酒水甘醇，极为痛快，起初不会在意，只会当做是酒瘾发作。 等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可能已经晚了，酒瘾再难根除。 陈棠没尝过五石散，也没试过醉八仙。 但他大概能明白这种东西的厉害之处。 且不说这种东西，便是前世的香烟，想要彻底戒除，都需要极为强大的意志力，对许多人来说更是难如登天。 唯一的办法，就是碰都不要碰，不要有任何侥幸，好奇的心理。 陈棠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前辈方才说，服用五石散，会感到体力增强，醉八仙的效果会更明显吗？” “那倒不会。” 墨冥摇头道：“这种八石散融入酒水中，稀释了部分药性，饮者在体力上不会感到有太明显的变化。” 陈棠又追问道：“若是将八石散炼制成丹呢？” “那就厉害了。” 墨冥道：“服用者的力量，应该会在短时间内得到巨大的提升，而且在致幻作用下，很可能陷入疯狂状态，不知疼痛。” 听到这里，沈知远和苏黎对视一眼，都明白了陈棠此问何意。 这种状态，三人都曾在琅琊阁亲眼见过！ 当初，琅琊阁在与相国府约战的时候，相国府那边的人，包括夏元显在内，都服用过类似的药丸！ 陈棠问道：“醉八仙长期服用，除了成瘾外，还有什么害处？” “与五石散一样。” 墨冥解释道：“八种药石的毒性，长年累月的沉淀在体内，对身体的伤害更大。” 沈知远突然生出一个疑问，问道：“据我所知，醉八仙这种酒，在大夏流传极广，包括一些宗师强者都曾喝过。” “难道连宗师强者，都没有一点察觉吗？” 第87章 霹雳堂 墨冥解释道：“宗师强者有入神坐照之能，稍有异物毒药入体，都能察觉得到，几乎是百毒不侵了。” “更何况，醉八仙这种不能算作是毒药，宗师强者饮用之后，心念一动，便能将里面的八种药石沉淀的毒素排出体外，毫无影响，只会当做是上等的美酒佳酿。” 沈知远道：“可毕竟还是有所察觉吧？” “只能察觉到有些异样，但即便是宗师强者，也未必能认出醉八仙中的门道。” 墨冥道：“除非是对医术极为了解，看过一些古籍资料，否则别说是醉八仙，就算是五石散重现于世，宗师强者也很难辨认出来。” “毕竟，五石散已经绝迹太久了，上一辈的人早已老去。老夫还是听师父他老人家，跟我提过一次，才了解此事。” 陈棠问道：“后来呢？” 沈知远接过去说道：“当墨前辈发觉醉八仙秘密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此事干系重大，恐怕已经祸及武林。” “而且，墨前辈的处境也十分危险，我便想带着他离开此地。这期间，东夷族的隐者已经混入医隐堂中，展开刺杀。” 说到这，沈知远叹息一声。 苏黎轻声道：“医隐堂上上下下有一百零八人，除了我们三个之外，其余人都已经死了。” 陈棠默然。 怪不得他来到此地之后，并未看到其他人的踪迹。 沈知远道：“那些东夷族隐者刺杀手段多变，防不胜防，再加上人数众多，我也抵挡不住。起初，是靠着墨前辈在门口布置的毒瘴，挡住众人的进攻，撑了一天。” “眼看着大雨倾盆，毒瘴支撑不住，墨前辈才点燃龙涎香，招来各地毒虫，将此地围了起来。” 苏黎轻声道：“传闻醉八仙是醉翁前辈酿造的，难道他……” 实际上，这些天来，墨冥、沈知远、苏黎三人心中都想到了这一点。 只是，醉翁在大夏武林的地位名望很高，以酒交友，仗义疏财，侠名远扬，还是老阁主的朋友，三人始终不愿，也不敢相信，醉翁会酿造这种害人的东西。 如果此酒真是出于醉翁之手，东夷族隐者的出现，就不是巧合。 难道醉翁与东夷族勾结？ 墨冥迟疑了下，还是说道：“这里面，或许有些误会。” 陈棠想了想，道：“我从东海三州那边过来，倒是知道一些内情。” 他将从明月散人口中得知的秘闻，和盘托出。 沈知远三人听完，不禁面露惊骇。 三人都是聪明人，深知此事的厉害。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他们几个所能处理的了。 恐怕唯有剑宗出面，才有可能主持大局。 明月散人曾告诉过陈棠，东夷族在大夏有一个极为隐秘的任务。 这个任务，如今已经露出冰山一角！ 近年来，大夏江湖曾发生过多起掌门被刺的凶案，其实都是东夷族隐者所为。 醉翁想要成为武林盟主，就要得到武林中大多数江湖势力，各大门派的认可，大概有三种方式。 其一，就是结交拉拢。 第二种方式，就是利用醉八仙，让各大门派的掌门饮用成瘾。 为了能有醉八仙喝，这些掌门只能妥协，听从醉翁的安排。 第三种，便是借助东夷族隐者之手，刺杀各大掌门。 一来，可以激起江湖各大门派的怒火，拉起仇恨。 二来，可以顺理成章的换掉掌门。 如此一来，三管齐下，只要醉翁愿意站出来，便可在各大江湖势力的拥簇之下，顺理成章，名正言顺的成为武林盟主！ 届时，醉翁一统武林，便掌握了一个足以与皇权、门阀相抗衡的力量。 不论他倒向哪一方，都会打破三者之间的平衡，改变大夏的命运。 这背后还有玄天教牵扯其中。 大夏南迁之后，又延续百年，到如今，庙堂上下早已是腐朽不堪，摇摇欲坠。 但这混乱的局势下，大夏随时都可能轰然倒塌，分崩离析！ 陈棠道：“别多想了，先离开此地。” 轰！ 话音未落，外面的山谷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惊天动地！ 三人所在的这处房间都跟着震动了下。 “什么声音？” 苏黎吓了一跳，神色惊疑。 沈知远微微皱眉，侧耳倾听。 轰！轰！轰！ 远处再度传来三声巨响，地动山摇！ 外面的毒虫传来一阵吱吱的惨叫声。 沈知远很快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道：“是火药，霹雳堂的人来了！” 当墨冥发现醉八仙的秘密之时，就已经不是东夷族隐者，想要他们死。 而是醉翁，想要让他们死！ 以醉翁在江湖中的地位，完全有能力驱使霹雳堂前来。 外面大雨瓢泼，无法火攻，却不影响霹雳堂诸多火器的进攻。 陈棠在乾国的时候，就听说过江南霹雳堂。 与乾国的朱雀司齐名，最擅长火器一类的暗器，经营数百年，财力雄厚，富可敌国。 这些毒虫漫山遍野，铺天盖地，可在霹雳堂的火器之下，却支撑不住，被炸得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山谷外面。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着一袭绣有霹雳图腾的玄色劲装，在一百多位武者的拥簇之下，有人替他撑伞挡雨，他站在大伞下方，志得意满，手中握着一柄令旗，不断指挥。 令旗所指之处，一道道火器发射出去，落在毒虫大军中，爆发出一连串的巨响，震耳欲聋。 目光所及之处，鲜血淋漓，宛如人间炼狱。 “哈哈哈哈！” 年轻人仰天大笑，看到这一幕，很是兴奋得意。 雷小天，霹雳堂少主，内丹境。 对于雷家的资源来说，雷小天这个年纪，只是内丹境，修炼速度并不快。 对他而言，有火器这种威力更强，杀伤力更大的武器，何必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去修炼？ 只是，平时在雷家堡中，或是行走江湖的时候，父亲不许他轻易动用这种火器。 说是威力太大，容易伤及无辜。 这对雷小天来说，实在不够爽快！ 虽然在家里，凭空释放火器，能亲眼看到火器的威力。 但哪里有眼前，炸得血肉横飞来的刺激。 “这才痛快，给我炸！哈哈！” 雷小天越发亢奋。 第88章 火器之威 “少堂主。” 在一百多位霹雳堂护卫旁边，还站立着几位东夷族隐者。 其中一位上隐见雷小天这幅疯魔的模样，心中厌烦，却仍是面无表情，上前一步，道：“还请少堂主出手，先将我族被困的隐者救出来。” “在哪？” 雷小天问道。 “那边。” 这位上隐指了下不远处山洞的方向。 实际上，只要将山谷中的毒虫炸死，那边的毒虫多半也就散去了。 只是，这边这么大的动静，那个山洞中的隐者，居然没有一个人露面，这让他心中隐隐生起一丝不安。 但他转念一想，应该没什么事。 这里毒虫密密麻麻，根本无处下脚。 山洞里的隐者出不来，外人自然也进不去。 雷小天指挥几个霹雳堂护卫，随意的说道：“你们几个跟他过去，将那边炸出一条通道，将人救出来。” 那边毒虫不多，也没有什么大块头，明显没有山谷中的刺激！ 雷小天看的清楚，山谷小的蜘蛛，一条丈许长的蜈蚣，还有一只牛犊般的蟾蜍。 “给我炸死它们！” 雷小天挥动着令旗，咧嘴呲牙，盯着谷底那四只正在挣扎惨叫的四只毒虫，整个人越发亢奋。 巨蟒被炸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那只蜈蚣身上有坚硬的甲壳保护，在火器的攻击下，连续被炸飞，却还能翻身爬起来。 有些甲壳也已经破碎脱落，身上还燃烧着火焰。 那只蜘蛛，也被炸断两条腿，长着大嘴，嘶嘶惨叫。 “咕咕！” 那只色彩斑斓的蟾蜍，口中发出一阵阵叫声，在谷底连续跳跃，躲闪着坠落的众多火器。 与巨蟒、蜈蚣和蜘蛛相比，这只蟾蜍确实要灵活得多。 只是，火器的可怕就在于，杀伤范围很大。 就算这只蟾蜍避开了火器的落点，也会被余波伤到。 原本，它的身上还是色彩斑斓。 到后来，已经尽数被鲜血浸透。 身上被炸掉几块血肉，有些伤口甚至已经被烧焦。 但这只蟾蜍毕竟在这片远古森林中活了上百年，吞吐日月精华，才长到这等模样，生命力旺盛，此刻瞪着牛眼，盯着正在挥动令旗的雷小天，冲了过来！ “少堂主，小心！” 众位霹雳堂护卫连忙提醒一声，便要掩护雷小天后退，拉开距离。 “没事！” 雷小天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大声喊道：“这只交给我！” 只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只蟾蜍，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就在蟾蜍张嘴大叫的瞬间，他猛地出手，袖口中激射出一道红光！ 这只蟾蜍被炸得伤势惨重，早已不如最初灵活，行动迟缓。 再加上这道红光来的太快，它来不及躲闪，瞬间将这道红光吞入口中。 “砰！” 雷小天满怀期待的看着，口中发出一声轻响。 轰！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那只蟾蜍的脑袋突然被炸裂。 那道红光的威力之大，将这只牛犊般大小的蟾蜍，几乎炸成了一团血雾！ 几滴血液，甚至飞溅到霹雳堂众人这边。 那血液落在霹雳堂三人的身上，三人起初还没有注意。 但很快，三人便感到身上传来一阵剧痛！ 三人低头一看，只见刚才那片蟾蜍血液，竟然已经将身上衣衫腐蚀出一个洞口，接触到了皮肤！ 而且，他们的皮肤与蟾蜍血液接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啊！啊！啊！” 三人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有人下意识的抓向伤口。 这一抓，不但没能阻止伤势蔓延，自己的手掌也沾染了蟾蜍毒血，正在迅速腐烂，露出白骨！ 毒血腐蚀蔓延的速度极快，霹雳堂众人看得头皮发麻。 “哼！” 雷小天突然上前一步，拔出腰间长刀，将其中一人的手臂斩了下来。 断臂坠落，鲜血喷涌而出。 此人痛得当场昏死过去。 好在命算是保住了。 那截断臂，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已经被蟾蜍毒血腐蚀，只剩下几块白骨。 其他两人同样如此，转眼间，血肉被腐蚀殆尽，横尸荒野！ “好厉害的毒！” 霹雳堂众人心有戚戚。 只有雷小天没什么感觉，仍在指挥着众人，继续轰炸谷底的巨蟒、蜘蛛和蜈蚣。 就在此时，医隐堂的院子中，冲出来四个人。 其中两位，正是医隐圣手墨冥和他的弟子苏黎。 看到另外一人，雷小天大笑一声，扬声道：“沈知远，你们走不掉！” “雷小天！” 见到此人，沈知远大皱眉头。 看着周围的惨状，暗暗心惊。 就在此时，刚才跟着那几位隐者过去的霹雳堂护卫，朝这边快步跑了回来，几人神色凝重，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之事。 “少堂主，有些不对。” 其中一人说道：“那个山洞里的几十个隐者全都死了，无一幸免！” “啊？” 雷小天愣了下，道：“全死了？谁杀的？” “不知道。” 那人摇了摇头。 雷小天四处看了一眼，附近也没有其他人。 唯一多出来的一个人，似乎就是跟在沈知远三人身边那个高大男子，背负弓箭，手持长剑，看着年纪轻轻，还没他大。 这人能杀掉几十个隐者？ 打死他都不信。 这些隐者的手段，他多少知道一些。 就算敌不过，还不会逃吗？ 雷小天又问道：“剩下那几个隐者呢？” “他们已经进入山谷去了，随时准备动手。” 那位护卫答道。 “走！” 雷小天振臂一呼，道：“咱们也跟过去瞧瞧。” “少堂主小心。” 一位护卫连忙提醒。 山谷中的毒虫被这一番轰炸，已经死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也早就吓得逃走了。 。 “没什么。” 雷小天浑不在意，道：“待我下去，再给它们三个一记‘飞火流星’，送它们归西，哈哈！” 说罢，雷小天展开身法，朝沈知远那边追了过去。 刚刚跑到谷底，就看到剩下的那几位隐者已经动手！ 两位上隐，三位中隐，同时出手。 其中一位上隐，朝着沈知远杀去。 第89章 人榜十一 在众位隐者眼中，四人之中，相对棘手的就是沈知远。 墨冥虽是医隐堂的堂主，但只是精通医术，修为境界并不高，只是内丹境，而且年岁渐长，威胁不大。 苏黎是风云榜上的天才，但也只是内丹境，以中隐应对足以。 只有这位藏剑书生，在新的一界风云榜上，已经位列第二！ 这其中，当然有林慕白等人身死除名的原因，他自身修为的提升，战力的强大，也可见一斑。 在医隐堂养伤的这段时间，沈知远不但丹田痊愈，恢复如初，修为也有所精进，已经达到四品开窍。 三品上隐来刺杀沈知远，已经对他足够尊重。 除他之外，还有一位上隐，对付的是那个身形魁梧的年轻人。 此人突然出现在此地，看着有些面生，不知底细。 以上隐对他出手，也可保万无一失。 只是，五位隐者出手之时，脑海中仍是不免浮现出刚刚山洞中看到的一幕景象。 三十多位隐者，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什么人能做到这种事？ 方才有宗师强者出没？ 出手之人，应该与医隐堂没什么关系。 否则，早已现身，将墨冥几人救走。 而且，霹雳堂对山谷中狂轰滥炸的过程中，也没有可疑之人现身。 或许，山洞中众位隐者的惨死，只是一个意外。 死了几十个隐者，他们五人不会感到伤心悲痛。 死亡，是隐者的宿命。 自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就注定这个结局，或早或晚。 活下来的隐者，要继续完成任务。 就在此时，那个背负弓箭的年轻人突然深吸一口气，张口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轰隆！ 五位隐者如遭雷击，浑身大震，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 嗡！ 剑吟声响起。 长剑入鞘，剑光如同一泓秋水，掠过一位上隐的喉咙。 一颗头颅被一剑斩落下来！ 在陈棠释放狮子吼之前，沈知远就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以内气封住双耳，几乎没受什么影响。 但他的剑，毕竟不如陈棠的剑快。 沈知远出剑之时，那个上隐已经回过神来，眼神中掠过一丝忌惮。 此人的内气在经脉中奔腾，体内新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身形顿住，毫不迟疑的朝着后面逃窜而去。 他已经意识到，眼下无法得手，当机立断，选择远遁而去！ 但他才刚刚展开身法，便感到后脖颈传来一股凉意。 他的眼角，瞥见一道纤瘦的身影一闪而逝，快如鬼魅。 浮光掠影！ 这种身法，他太熟悉了。 还有隐者在，而且刚刚对他出手了！ 此人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没跑几步，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自己似乎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眼看着一具无头尸体又朝着前面跑了几步，才摔倒在地上。 下一刻，此人意识坠入深渊，只剩下一片黑暗。 在外人眼中，墨冥一行人看上去只有四人。 实际上，有五位。 阿离始终没有显露行迹，而是隐藏行迹，蛰伏在左近。 只在交战之时，阿离才会突然现身，斩杀一位上隐之后，又再度消失在黑夜中，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另一边，苏黎趁机斩杀一位中隐。 陈棠杀掉一位上隐，连续出手，斩杀掉剩下的两位中隐。 在狮子吼的震慑之下，这两位中隐清醒的速度，毕竟慢了些。 其中一人，甚至被震得七窍流血，有些神志不清。 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秋水已至。 这场战斗发起的突然，结束的更快。 霹雳堂众人才刚刚跑下山坡，追至谷底，五位隐者已经全部身死！ 连三品隐者，都被陈棠当场斩杀，这一幕，着实把霹雳堂众人吓了一跳。 他们毕竟距离较远，没有受到狮子吼的冲击。 但一位年纪较大的护卫似乎想到什么，神色凝重，低声道：“少堂主小心，那人极有可能就是如今的风云榜首，‘一剑霜寒’陈棠！” “哦？” 雷小天脸上却没什么惧色，只是皱了皱眉，道：“是他？” 这位陈棠，实在是这段时间以来，江湖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风头一时无两。 更难得的是，此人年纪还不到二十，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护卫沉声道：“风云榜上有记载，此人擅长佛门狮子吼，当初在琅琊阁中就曾以此招占得先手，大败夏元显。” “此人胆大包天，杀伐决断，孤身一人上苍山，血洗玄天军，那个山洞中的隐者全部身死，多半就是此人的手笔。少堂主，咱们最好别去招惹他。” 这个护卫说出这番话，本意是想让雷小天知难而退。 但雷小天年纪也不大，二十多岁。 这两年行走江湖，仗着霹雳堂的靠山，少堂主的身份，一手火器，也没什么人敢去招惹他，年轻气盛。 听到身边护卫这般吹捧陈棠，不禁冷笑一声，道：“风云榜首又怎样，我还怕了他不成？” “少堂主……” 那个护卫还要再劝。 雷小天摆手道：“不必多言，我身为霹雳堂少堂主，在人榜上位列十一，若是见到一个风云榜上的人，转身就逃，岂不沦为江湖笑柄！” 这位雷小天确实有些名气。 人榜不但有年龄限制，三十岁以下，对境界也有限制，要在三品通脉境之下。 能位列人榜的，绝大多数都是四品开窍境。 像是雷小天这种只是五品内丹境，还能排在人榜第十一名，确实极为罕见。 主要就是因为雷家这一手火器太过强大！ 别看雷小天只是五品，可身上的火器释放出来，别说是四品，就算是三品强者，稍有不慎都要遭到重创。 像是一些威力强大的火器，完全可以攻城拔寨，先天武者都扛不住，宗师强者都要避其锋芒。 这正是霹雳堂在大夏的立足之本。 那位护卫见状，不再劝说。 这位少堂主虽然任性了些，也确实有些手段。 更何况，有这些护卫在，那个陈棠再强，也不可能伤到雷小天。 每个护卫的身上，都携带着大量火器，只要那个陈棠敢靠近，火器出手，足以让他近不得身！ 第90章 惨死 “去！” 雷小天挥动手掌，以独门的暗器手段，抛出一个赤红色的光芒，朝着陈棠几人的方向疾驰而去。 陈棠心中一动，有所察觉。 这道红光应该是霹雳堂中的一种火器。 沈知远见状脸色一变，惊呼一声：“大家快闪开！” 四人闻言，纷纷展开身法散开。 也不知怎地，许是回想起前世的某些画面，陈棠跑了几步，猛地向前扑倒，横飞出去。 “咔嚓！”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异响。 只见那道红光坠落在四人方才所在的位置，却没有第一时间爆炸，而是突然裂开，激射出一道道红色圆珠，散落在半空中。 轰！轰！轰！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陈棠毕竟是横练肉身、内壮脏腑，又有蛟龙甲保护，横着飞了出去，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 沈知远、墨冥、苏黎三人没什么经验，背对着逃跑，被这股火器爆炸的冲击力波及，整个人都掀飞出去，遍体鳞伤，看上去很是狼狈。 “这么厉害？” 陈棠暗暗心惊。 “你们怎么样？” 陈棠大声问道。 沈知远爬起来，吐了几口嘴里的灰尘，道：“没什么事，只是皮外伤，陈兄小心，这是霹雳堂杀伤力极强的火器，名为‘飞火流星’。” “一旦发出，可以分裂出十颗火器珠子，杀伤范围极大！” 苏黎道：“咱们快逃，跑进前面的树林中就好了。” 翻越这座山谷，进入那片原始森林，到处都是参天古木，远古巨石可以作为掩体，抵挡伤害。 四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山坡上发足狂奔。 嗖！嗖！嗖！ 一道道火器破空而来，发出一阵渗人的异响。 陈棠一边躲闪，一边说道：“躲避的时候，尽量趴在地上，可以少受一些伤害。” 轰！ 话音未落，几颗火器在他身旁炸开，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他掀了个跟头。 这种火器的爆炸范围太大了，陈棠纵然有入神坐照，有捕风捉影的身法，也不可能完全避开。 连他都如此，沈知远三人更加不堪。 墨冥一条手臂都被炸得鲜血淋漓，衣衫破碎。 在这种火器的不断冲击之下，五脏六腑震动，沈知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甚至已经受了些许内伤！ 陈棠脸色沉了下来。 他虽然仗着强悍肉身，蛟龙甲护体，没受什么伤，可也被炸了个灰头土脸，不禁怒从心头起。 还没完没了了。 陈棠一边躲避，一边摘下背上的弓箭，回头观察雷小天那边的动静。 他在等一个机会。 突然！ 霹雳堂众人的后方的空间，变得有些扭曲，浮现出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 阿离出手了！ 噗噗！ 她本想直接对雷小天下手。 但雷小天在众多霹雳堂护卫的保护之下，她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陈棠那边眼看要撑不住，她直接先出手刺杀，制造混乱。 两个霹雳堂护卫瞬间被阿离割了喉咙，气绝身亡！ “有刺客！” 霹雳堂众人反应极快，有人尖叫一声，人群中出现一丝混乱。 就在此时，雷小天正要抬手，朝陈棠这边再打出一道‘飞火流星’。 陈棠突然顿住身形，弯弓搭箭。 刹那间，弓如满月。 嗖！ 箭似流星！ 乌光划破黑暗，如同一道闪电。 就在飞火流星刚刚脱手的瞬间，这支精铁箭精准无比的撞在‘飞火流星’上。 飞火流星瞬间裂开，激射出十颗火红色的圆珠，悬浮在霹雳堂众人身前。 “啊呀！” 雷小天看到这一幕，骇然变色，惊呼一声。 “保护少堂主！” 几个护卫纵身一跃，朝着雷小天扑了过去。 轰！ 就在此时，十颗火红色的圆珠瞬间爆炸！ 距离最近的几个霹雳堂护卫，当场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半空中，更是残肢断臂乱飞，触目惊心。 几个霹雳堂护卫倒是忠心，以血肉之躯挡在‘飞火流星’的身前，算是替雷小天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但即便如此，‘飞火流星’巨大的冲击力，仍是将几人掀飞，摔出几丈远，重重跌落在地上！ 雷小天被炸得头昏脑涨，双眼充血，两耳嗡嗡作响。 自从他掌握这‘飞火流星’以来，都是他用来炸别人，何曾尝试过自己被炸？ “这玩意劲这么大！” 雷小天在地上躺着，缓了半天，才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那几个霹雳堂护卫压在他的身上，后背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有的被炸出一个巨大的血洞，脏腑都烧糊了。 若是没这几人挡在身前，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雷小天心有余悸，一阵后怕。 “好你个陈棠，这笔账我记下了！” 雷小天咬牙，奋力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想要站起身来。 对面的霹雳堂护卫，死伤大半，只剩下三十多人还能站着。 雷小天正要朝那边走去，却发现那群护卫看着他的眼神，流露出深深的恐惧，脸色惨白，似乎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事！ “怎么了？” 雷小天被炸得脑袋有些晕，还没反应过来。 “少堂主小心！” “身后！” 那群护卫神色惊恐，发出一阵阵呼喊。 雷小天突然感觉到头顶上飘来一片阴影。 紧接着，一大团粘稠的液体落在他的额头上。 “啊！” 雷小天意识到什么，吓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头都不敢回，连忙朝着前面跑去。 但他刚刚抬起脚步，脚下仿佛被一圈绳索困住，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面上！ “什么东西！” 雷小天双腿用力，想要挣脱，却发现脚下的绳索无比坚韧，而且带有强烈的粘性。 他刚刚挣脱，又很快粘在一起。 雷小天眼角一瞥，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那只被他炸掉两条腿，水盆大小的毒蜘蛛，正瘸着腿朝他这边爬来，腹部不断吐着蛛丝，落在他的脚踝，大腿上。 几对眼睛散发着浓烈的恨意！ 那只甲壳几乎脱落的千足蜈蚣，也已经爬到他的身边，扬着断须，口中散发着腥气！ 那条巨蟒吞吐着蛇信，在他的脸上舔舐。 在众位霹雳堂护卫的注视下，伴随着一阵凄厉痛苦的惨叫，雷小天很快被三只毒虫异兽撕碎，死无全尸！ 第91章 遇袭 趁此时机，陈棠四人已经爬出山谷。 听到后面传来的惨叫声，四人回头望去，正看见雷小天被三只毒虫分尸的一幕。 沈知远微微皱眉，道：“这雷小天是霹雳堂少堂主，人榜第十一，雷家势大，财力雄厚，称霸江州，雷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苏黎道：“雷小天炸死那么多毒虫，如今，又死在毒虫嘴里，算是他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沈知远点点头，道：“话是这么说，但雷家未必这么想。” 霹雳堂众人眼见少堂主身死，便没了心思去追陈棠四人。 四人钻入丛林中，朝着外面跑去。 天色破晓之时，四人出了这片森林，阿离从暗处露出身形，跟了上来。 五人先入南阳城，买了五匹马，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随后沿着官道，朝着吴州方向疾驰而去。 醉八仙之事，干系重大。 而‘医隐圣手’墨冥是其中最关键的人。 这件事，从陈棠几人说出口，未必能有多大的信服力。 几人毕竟只是江湖后辈，在医术上，又毫无名声建树。 就算他们说出此事，也未见得能在江湖中掀起多大风浪。 更何况，醉八仙的背后，是名声显赫的武林泰斗醉翁。 想要撼动醉翁，只凭他们几个年轻人根本不够。 但此事若是从墨冥口中说出来，效果就不一样了。 陈棠几人能想明白其中的关键，醉仙楼肯定也能想明白！ 此去剑阁，必定是危机四伏。 五人骑马在官道上奔行一天，到了夜晚，便下了官道，进入山野中，寻得一处破败道观，打算在这道观中歇歇脚。 他们倒还好，主要是坐下马匹受不了，需要歇一歇，喂些草料。 在北乾，玄天教势大，荒郊野岭能看到一些破庙。 但在南夏，佛门兴盛，寺庙几乎都有香火供应，门客信徒不绝。 山林之中，倒是能遇到一些破败不堪，空置许久的道观。 五人在道观中检查了下，没有异常，便简单吃了点干粮。 几人没有生火，担心引起注意。 “你们好好休息，前半夜我来守夜。” 陈棠说了一句，便靠在门口的墙边盘膝而坐，秋水剑横于双膝之上，外面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沈知远、墨冥、苏黎三人最近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再加上赶了一天路，身心俱疲，很快沉沉睡去。 陈棠没有睡，而是静气凝神，默默观想沧海悟道图，修复神魂。 自动领悟这种观想之法后，神照时间耗尽，只要给他一些休息时间，他便可以借助观想之法，恢复神魂，让神魂得到休息。 而且，随着不断观想，他的神魂也在逐渐壮大。 虽然速度不快，但每一次观想，都有所精进。 三更时分。 位于观想状态下的陈棠，眉心逐渐鼓胀，进入到一种奇妙难明的状态，周围的环境，好似在他的脑海中映照出来，纤毫毕现，甚至比他的双眼看的还要清楚！ 一个人的目力，毕竟会受到诸多限制。 比方说，陈棠眼力再强，也无法看到墙后的景象。 他夜视能力再强，也无法看到泥土下方正在爬动的虫蚁。 但此刻，在这种状态下，陈棠居然能‘看’到许多双眼看不到的东西！ 隔着墙壁，道观外的景象，也是一览无遗。 外面清风徐徐，树叶沙沙作响。 在这处道观周围所有的一切，清晰无比的映照在他的脑海中！ 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是陈棠的灵魂出窍，来到高空之中，居高临下，俯瞰道观的一切。 陡然！ 这幅景象出现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就好像是平静的海面，荡起一丝波澜。 一道淡若无痕的影子出现在陈棠的感知之中，影子的速度极快，周围的景象都在扭曲，破碎！ 陈棠的双耳，没有听到任何异动。 就连‘听风诀’，都没有捕捉到什么异常。 但他知道，有人来了。 来人是顶尖高手！ 陈棠猛地睁开双眼，眼眸中仿佛闪过一道寒光。 嗡！ 剑吟声在道观中响起，打破了宁静。 秋水剑出鞘。 陈棠反应极快，整个人几乎与秋水剑一起，朝着感知中的方向刺去！ 那里看上去什么都没有。 只有桌案在淡淡的月光下，浮现出来的一道影子。 就在秋水剑刺到的瞬间，那个影子也动了一下。 刀光一闪！ 锵！ 刀剑碰撞在一起，迸发出一声脆响。 陈棠这一剑，完全是循着感觉刺出去的。 他的眼中，没有看到任何人。 但这一剑，却逼得来人出刀，与他对拼一记。 “嗯？” 刀剑碰撞的瞬间，陈棠脸色一变。 对方的刀锋中，迸发出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陈棠浑身大震，整个人被对方一刀逼退，手中的秋水剑都险些脱手而飞。 他这一剑，等于是蓄势一击。 观想状态下，凝聚着精气神的一剑。 陈棠相信，就算是打通任督二脉的三品武者，也未必能轻松化解掉这一剑。 没想到，来人只是仓促还击，便挡住秋水剑，还将他一刀逼退！ 来人什么修为？ 二品先天境！ 陈棠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心中一沉。 先天境的武者，内气发生质的蜕变，将会衍生出先天真炁。 力量上完全上升到另一个层次。 没想到，刚过第一天，便惹出了先天高手！ 陈棠虽然被对方一刀逼退，但这下响动，却瞬间将沈知远三人惊醒过来。 三人听到刀剑交击声，就在头顶上响起，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来不及多想，三人翻身滚向一旁。 沈知远直接拔剑，朝着半空中那道淡淡的身影刺了过来。 来人与陈棠硬拼一记，已经显露出身形。 比沈知远反应更快的是阿离。 就在陈棠与来人对拼的瞬间，阿离已经出现在此人身后，双手紧握乌黑匕首，朝着此人的后脖颈划了过去。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但来人好似有所察觉，缩了下脖子，身形一动，便避开阿离的杀招！ “嗯？” 陈棠看到此人的身法，目光微凝。 浮光掠影！ 东夷族隐者！ 而且，此人应该是天隐！ 第92章 联手 陈棠在隐者洲，都没见到一位天隐。 没想到，进入大夏还不到半年，便惹出一位天隐！ 只有踏入先天境的隐者，才有资格成为天隐。 即便在东夷族，天隐的数量也极为有限。 陈棠、沈知远、苏黎、阿离四人手持兵器，站在四角，已经将来人围在中间。 墨冥站在外面，伺机而动。 他虽然是内丹境，但毕竟上了岁数，这些年来，很少与人动手，战力远不及陈棠四个年轻人。 “叛徒？” 这位天隐即便被陈棠四人围住，仍是面无表情，只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阿离，轻喃一声。 阿离一出手，隐者的手段，自然瞒不过此人。 陈棠提醒道：“大家小心些，此人是东夷族天隐，先天高手。” 沈知远、苏黎、墨冥三人听得心头一紧。 先天高手！ 差距太大了！ 武者踏入五品，开始修炼内气，不论提升到四品开窍，还是三品通脉，都在不断积累沉淀内气。 可一旦踏入先天境，就意味着内气蜕变成为先天真炁！ 普通内气，与先天真炁的差距，不啻天渊。 即便再雄厚的内气，也挡不住一缕先天真炁！ 这位天隐如此镇定，正是源于先天高手的自信。 “能看破我的行迹，倒也有几分手段。” 这位天隐看向不远处的陈棠，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杀意。 陈棠那一剑，确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完全没想到，这处道观中的几个年轻人中，居然有人能看破他的行迹，出剑将他的必杀一击拦截下来！ 陈棠正要说话，突然觉得眼前一花。 杀机降临！ 太快了！ 踏入先天境，不仅仅是内气发生蜕变，就连力量、速度、身法，种种的一切，都提升到另一个层次。 陈棠不及多想，第一时间进入神照状态。 神照之下，周围的一切仿佛慢了下来，陈棠的感知提升到极限。 饶是如此，他也只是看到一个淡淡的虚影，已经来到近前！ 捕风捉影！ 寒光闪过，将陈棠斩成两截。 那位天隐微微一怔。 他刀下的陈棠，居然只是一个虚影。 “有意思。” 这位天隐看出来，陈棠方才施展的身法极为高明，里面也有《浮光掠影》的痕迹在，却更胜一筹。 正常来说，这个年轻人只是四品，就算再顶级的身法，也不可能避开他的长刀。 另一边，陈棠险之又险的避开此人一击，早已是心神大震。 实际上，即便在神照状态下，他仍是慢了一步！ 他胸口已经出现一道划痕，衣衫破碎。 幸好有蛟龙甲抵挡住对方的刀锋，他才能毫发无损。 这意味着，即便他一再闪躲，也很难避开天隐的追击。 一旦神照时间耗尽，他就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不能一味闪躲。 陈棠目光如刀，再度持剑杀了上去。 战场之上，这位天隐一刀落空，没能杀死陈棠，自己顿时陷入沈知远、苏黎、阿离三人的围攻之中。 三人的战力，在他眼中，完全不值一提。 但他毕竟是血肉之躯，无法硬抗三人手中的兵器。 他最多能杀掉其中两人，但不免要被第三人伤到，得不偿失。 眼看失去先机，这位天隐只能施展身法，暂时避让。 “永！” 沈知远口中轻喝一声，吐出一个字，剑锋吞吐，以剑为笔，以气为墨，在半空中挥毫泼墨，施展出一套极为精妙的剑法，正是《临河序》！ 起初，这位天隐对沈知远的剑法，不以为然。 但没过多久，他便意识到有些不对。 沈知远的剑法，杀伐之意并不强，但舞动剑法，在半空中写出来的字一个个龙飞凤舞，铁画银钩，似乎蕴藏着极为神秘的力量，凝而不散！ 这些字迹按照固定的顺序排列，形成一种极为强大的合力。 这正是《临河序》本身的力量。 沈知远知道，以他的剑法，内气，根本无法与先天高手对抗。 所以，他以剑法，激发《临河序》自身的力量，以诸多字迹，来尽可能困住这位天隐的身形，限制住他的身法！ 果不其然。 几个呼吸之后，这位天隐果然感觉到，身法不如之前灵便，两腿之间，仿佛被一种奇异的力量限制住，难以挣脱。 在四人之中，苏黎的战力最弱。 但她的兵器中，每一样都摸了剧毒。 不论是手中的短剑，还是偶尔发出的暗器，上面都带着淡淡的香气，这位天隐也不敢轻易让苏黎伤到。 再加上陈棠、阿离两人联手。 在神照状态下，陈棠将剑法发挥到极致，越来越快。 阿离对隐者的手段，了如指掌，每一次出手，时机都恰当好处，正是这位天隐的破绽，不得不防。 四人只是第一次配合，宛如心有灵犀一般，极为默契，激发出最强战力！ 双方大战二十余招，这位天隐始终无法破局，没能杀掉任何一人，自己反而打得束手束脚，越发难受，陷入僵局之中。 实际上，落得如今的局面，最主要还是因为这位天隐太过托大。 隐者最擅长的是潜行、隐匿、刺杀。 一击必杀！ 如果不能得手，便会立即远遁，不再纠缠，再另寻合适的时机。 而此人依仗自己先天境，修为远超陈棠四人，根本没将四人放在眼中，以为可以将他们轻松拿下，没成想，自己反而陷了进去。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陈棠四人虽然修为境界不如这位天隐，但实际上，四人算得上是年轻一辈中的天骄！ 陈棠，风云榜首。 沈知远，风云榜第二。 阿离，三品通脉，与先天境差了一个大境界。 而且，对隐者的手段太熟悉了，威胁极大。 苏黎，也是风云榜上的天才，更是用毒高手。 这几人各有所长，相互配合，互补对方身上的弱点，一个人遇险，其他人立即补上，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这位天隐想要杀人，自己就必然要负伤！ 此人有所忌惮，一时间内无法破局。 四人联手之下，爆发出超越自身境界的战力！ 这位天隐越打越是心惊。 这么打下去，别说人杀不得，恐怕自己都很难全身而退。 而此刻，陈棠还有一个杀手锏没用。 他一直在等待。 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可以将其重创！ 第93章 来援 狮子吼。 这是陈棠越级杀敌，乃至对付玄师最有效的战斗技法。 只是，如今四人围攻这位天隐，相互之间的距离极近。 一旦释放狮子吼，沈知远三人受到的冲击，可能比这位天隐还要大！ 毕竟他们的修为境界，不及此人高。 若是大吼一声，这位天隐最先恢复过来，遇到凶险的反而是沈知远三人。 双方再度纠缠片刻，陈棠双耳一动，隐隐听到道观外，多了一个细微的呼吸声，不禁心中一沉。 又有人来了！ 来人是敌是友，一概不知。 必须尽快将解决这场战斗，否则，等此人加入战团，他们绝无半点机会！ 转念至此，陈棠突然轻喝一声：“沈兄，提气封耳！”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旁人听来，自然不解其意。 “吼！” 下一刻，陈棠长啸一声，爆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浪滚滚，犹如惊雷炸响，瞬间在战场上掀起一道无形的气浪！ 那天隐不认得陈棠，也不知他的手段，猝不及防遭此冲击，浑身一颤。 机会！ 陈棠眼前一亮，神照状态下，以燃木刀的手法，劈出一剑，直奔此人的喉咙斩去！ 沈知远、苏黎、阿离三人提前做了准备，几乎没受到什么影响。 三人也趁此机会纷纷出手。 就在秋水剑几乎要砍在这天隐的喉咙上时，此人眼神瞬间恢复清明，几乎是须臾间，便已经苏醒过来！ 锵！ 金戈交击之声响起。 这位天隐出刀，后发先至，拦截住陈棠的秋水剑，巨大的力量，将秋水剑荡开。 与此同时，他双脚连踢两下，正踹在阿离的匕首侧面，先天真炁爆发。 阿离抵挡不住，虎口撕裂，倒退半步。 但她仍是一声不吭。 此人不愧为先天武者，受到狮子吼的冲击，迅速恢复过来，还能挡住陈棠的剑，阿离的刺杀。 他的选择，也堪称完美。 陈棠二人对他的威胁最大！ 挡住陈棠二人的攻击之后，他施展浮光掠影的身法，再度避开沈知远的剑。 接连化解陈棠三人的攻势，此人招式用尽，已经力竭，再也避不开苏黎的暗器。 呲！ 几枚带有剧毒的银针，刺进此人的手臂之中！ 这位天隐生生受了这一击，面无表情，先天真炁爆发，几枚银针瞬间被崩飞，身形化作一道影子，朝着道观外疾驰而去。 此人跑到道观门口的时候，旁边突然闪过一道身影。 “杀！” 来人大喝一声，抬手拦腰横斩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这位天隐身形在半空中翻转腾挪，越过刀锋，与来人擦肩而过，影子投入丛林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众人见到来人，不禁面露惊喜。 此人竟是北伐军参将宋武！ 只不过，他此刻没有穿着北伐军的甲胄，而是穿着便服，手中拎着一柄长刀。 道观门口的半空中，留下一缕血迹。 宋武这一刀，虽然没能斩杀那个天隐，但还是将他伤到了！ “我去追！” 宋武没跟陈棠几人打招呼，只是低喝一声，便提刀追了过去。 阿离身形闪烁，足尖点地，几个起落，也跟着没入丛林中。 陈棠原本也想要动身追去，但他心中一动，想到墨冥还在道观中，便留了下来。 若是他也追去，道观中就只剩下沈知远、苏黎二人保护墨冥，很可能被人趁虚而入。 “你们还好吗？” 陈棠问道。 “我没事。” 沈知远和苏黎都点了点头。 方才他们没与那天隐正面交锋，几乎都是陈棠和阿离在与天隐硬撼。 强敌离去，精神松懈下来，陈棠才感到一阵恶心，喉咙发咸，不禁咳出一口鲜血。 “陈兄！” 沈知远连忙上前一步。 “无妨。” 陈棠笑了笑，道：“先天真炁果然霸道，受了点内伤，不碍事。” 他刚才硬接了那天隐几刀，遭到先天真炁的冲击。 幸好有秋水剑之利，再加上他横练肉身，内壮脏腑，内腑较内气武者更加强大。 否则，他早就撑不住了。 “陈大哥，这是治疗内伤的药，你快服下去。” 苏黎连忙上前，从玉瓶中倒出一粒枣红色，指甲大小的药丸。 陈棠接过来，一口吞下。 药丸在胃里缓缓化开，散发着一股温热，滋养着五脏六腑，极为舒坦。 陈棠问道：“苏姑娘，你那银针上的毒，威力怎么样？” “对付普通武者还行，若是先天武者，怕是还不够。” 苏黎摇了摇头，道：“先天武者已经修炼出先天真炁，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以先天真炁的威力，将银针上的毒逼出体外，不算难事。” 就在此时，宋武、阿离二人已经从外面赶了回来。 “怎么样？” 陈棠问道。 宋武摇了摇头，道：“此人身法如同鬼魅，再加上丛林中，形势复杂，太多可以藏匿行迹之处，我没能追上。” 宋武最为擅长追踪，阿离又知晓隐者的身法藏匿之术。 他们二人合力，都没能追上此人，就算陈棠跟过去，也是无济于事。 不愧是天隐，负伤之后，还能逃离此地，果然棘手！ 陈棠暗暗心惊。 方才那一战，他们几人已经用了全力，底牌尽出，都没能留下此人。 众人与先天武者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而且，这个天隐，更擅长刺杀，还不擅长与人正面交锋。 若是来一个先天武者中的高手，他们几人联手，也是必死之局！ “你们怎么回事？” 宋武问道。 沈知远将这几天的经历，大概讲述了一遍。 “你怎么跑这来了，还穿着便装？” 沈知远问道：“又出来执行什么任务？” “不是。” 宋武道：“再过半个月，大师父七十大寿，我准备回去看看他，便跟刘将军告假一个月。想到你在医隐堂养伤，便过来看看伱。” “刚到南阳城，便听说了医隐堂遭到毒虫攻击，霹雳堂赶去相救的消息。” 陈棠几人闻言，心中都是冷笑一声。 这必定是霹雳堂放出来的假消息，用来蒙骗外人。 宋武道：“我到那边探查了下，感觉有些古怪，便沿着痕迹，一路追查，听到这边的打斗声，便摸了过来。” 第94章 桃源谷 陈棠、沈知远几人对视一眼。 宋武能找过来，那个天隐能找到他们，就意味着其他人，也能找到他们。 他们还没到吴州，便出现了天隐刺杀。 后面还不知会有多少危险。 以他们的修为，如今的状态，别说抵达剑阁，能否活着进入吴州都不一定。 “按照你们原本的计划，恐怕很难抵达剑阁。” 宋武也看出了这其中的凶险。 醉八仙之事，牵连甚广，一旦传出去，将会震动整个江湖。 醉仙楼绝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 陈棠点点头，道：“刚刚逃走的那个天隐，也是一个隐患。” “此人伤势不重，只要将毒逼出体外，修养几日，便能恢复过来。他若再找机会刺杀，我也未必能提前发觉。” 正常来说，以天隐的手段，想要刺杀一个人，以陈棠如今的境界，很难察觉得到。 只是，他当时正观想沧海悟道图，整个处在一个奇妙难明的状态中，道观周围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映照在脑海中。 别说来的只是天隐，就算是神隐出现，他可能都会发现！ 但这种状态，属于误打误撞，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可遇不可求。 更何况，他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观想。 他总要休息、吃饭、赶路…… 对于一个天隐来说，刺杀的机会太多了！ 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保证墨冥的安全。 “他们要找的人是我，其实，你们不必牵扯进来。” 墨冥突然叹息一声，道：“以你们的身份，我相信醉仙楼应该有所顾忌，不会将你们怎么样。只要你们将八石散之事，公诸于世，让江湖武林有个防备，就算功德无量了。” 沈知远道：“前辈，我们绝不会扔下你不管。” “可是，有什么法子，能安全抵达剑阁呢。” 苏黎轻蹙眉头，面露忧色。 宋武沉吟片刻，突然说道：“其实，也未必去剑阁。” “怎么说？” 沈知远皱眉道：“武林之中，能与醉八仙抗衡，保住墨冥前辈的恐怕只有剑阁，连琅琊阁都未必有这个本事。” 琅琊阁的影响，大多还是在庙堂上。 当然，近年来，在朝堂之上，琅琊阁的影响地位也是大不如前。 沈知远又道：“其他门派，姑且不说很难与醉仙楼抗衡，我还担心，这些门派的掌门，是否已经喝过醉八仙，受制于醉翁。” 宋武道：“江湖上，还有一处地方，肯定能护住墨冥前辈。” 沈知远似乎想到什么，眼前一亮，问道：“伱几位师父那？” “不错。” 宋武点点头，道：“醉仙楼得知此事，也必定会猜到你们前往剑阁，如果还是去剑阁，等于自投罗网。若是改变方向，一路南下，入江州，去我几位师父那里，应该能避开追杀。” “宋大哥的师父在哪里？” 苏黎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 宋武曾经在江湖上闯荡过，而且在风云榜上留下过不错的名次。 但他的师承来历，始终是个谜。 宋武道：“桃源谷。” “啊！” 苏黎轻呼一声。 墨冥闻言，也是眼前一亮。 陈棠问道：“桃源谷是什么地方？” 苏黎解释道：“江湖流传，在武林中有一处世外桃源，里面住着不少隐士高人。只不过，这个世外桃源，根本寻找不到，渐渐也就成了传说。” “没想到，真的有桃源谷这个所在。” 宋武点点头，道：“其实桃源谷的人，原本也都是江湖中人，只不过厌倦了江湖中的打打杀杀，才选择归隐山林。” “其中有很多，都是当年参加过夏江之战，北伐军的旧部。” “啊！” 苏黎又是一声惊呼。 陈棠也露出恍然之色。 北伐军在夏江之战后，立下大功，却被大夏皇室忌惮，逼迫叶玄交出兵权，换成了外戚王孝伯来统帅北伐军。 王孝伯执掌北伐军以来，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换人，尽可能的清除掉叶玄在军中的影响。 夏江之战中，活下来的一些将士，自然觉得心灰意冷，厌倦这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便纷纷选择退隐。 沈知远明显知道此事隐情，笑道：“江湖中，都不知老宋的师承来历，只知道他所学驳杂。实际上，光是老宋的师父，便有九位之多！” “眼力再高的人，也看不出他的来头，哈哈！” 宋武笑着点点头。 “怪不得。” 陈棠咋舌。 当初在北乾的时候，他就见识过宋武的手段。 他所施展的身法，便是十大轻功之一的《飞星步》，除此之前，他还擅长追踪之术，陷阱之术，机关之术…… 所学繁多，无所不精，没想到，竟有九位师父。 而且，看起来这九位师父的来头都不小。 与此同时，陈棠也想明白了另一件事。 怪不得，宋武进入北伐军中，晋升速度如此之快。 除了他自己才干过人之外，恐怕也跟几位师父当年在北伐军中的人脉有些关系。 正常来说，没有天大的事，宋武这种将士，不可能随便离开军营。 如今，他能轻易告假一个月，恐怕也是因为他与桃源谷的关系。 沈知远想了想，道：“若是咱们改变方向，前往桃源谷，确实是出人意料，能避开许多麻烦。” “还不够。” 陈棠摇了摇头。 宋武也点头，道：“咱们几人目标太大了，就算改变方向，也不可能完全隐藏行迹，避人耳目。一旦醉仙楼反应过来，还是会有人找上来。” “那怎么办，咱们全部散开？” 沈知远皱眉道：“如此一来，墨冥前辈身边没有什么人保护，也会有危险。” 陈棠看了一眼沈知远，又看了一眼墨冥，突然说道：“不如这样，我们分头行动。” “知道宋兄的人并不多，只有那个天隐一人，由宋兄带着墨冥前辈上路，前往桃源谷。当然，在这之前，墨冥前辈要戴上一张人皮面具，改头换脸。” “阿离，你也跟过去，但不要显露行迹，暗中保护就行。如此一来，宋兄此行便只有两人。” 阿离连忙打了个手势，询问陈棠去哪。 第95章 飞鹰 陈棠道：“我与沈兄、苏姑娘上路，继续朝剑阁方向赶路，引开旁人。” 阿离闻言，不禁有些着急，连忙打着手势，不想与陈棠分别。 陈棠笑道：“你与宋大哥二人同行，不仅仅要暗中保护墨冥前辈，还有另一件事。” 停顿了下，陈棠看向墨冥，拱手道：“墨前辈，有件事想请您出手帮忙。” “你是说这个小姑娘的哑病吧？” 墨冥猜出陈棠所请，此事，苏黎也曾跟他提过。 “正是。” 陈棠道：“若是前辈能在桃源谷安定下来，就劳烦前辈看看她的情况，能否有治愈的可能。” “你放心。” 墨冥道：“若老夫不死，一定尽全力治好她的病。” 阿离听明白了陈棠的用意。 但她心中，还是不想与陈棠分开。 在这大夏，陈棠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 对于其他人，即便与沈知远几人见过两面，可她对他们仍心存戒备，也不想与这些人扯上什么干系。 阿离想了想，又打手势询问将来如何再见。 陈棠沉吟片刻，道：“还有三个月就是武林大会，算是江湖上的盛会，这段时间，你的病应该也差不多好了，咱们到那边再见。” 听到这句话，阿离才点头答应下来。 宋武道：“你们三人上路，也未必能引人注目，若是旁人看到里面没有墨前辈，自然会意识到墨前辈在别处。” 陈棠看向沈知远，道：“这就要委屈沈兄了。我的身形与墨前辈相差太多，沈兄与墨前辈身形体态相近，可让阿离为你易容化妆，足以以假乱真！” “没问题。” 作为墨冥的替身，肯定最为凶险，但沈知远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 已经已经做了决定，阿离立即着手给沈知远易容。 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描画得七七八八。 沈知远与墨冥前辈站在一起，在这夜色之下，若是不仔细观察，已是很难分辨。 如此一来，陈棠、沈知远、苏黎三人一行，在旁人看来，便是陈棠护着墨冥师徒二人上路，朝着东山剑阁行去。 宋武当即起身，道：“事不宜迟，兵贵神速，我们连夜赶路，陈兄弟、知远、苏姑娘，伱们路上小心。” “你们也多保重。” 陈棠三人拱手道别。 宋武和墨冥趁着夜色离去，很快消失不见。 阿离的身形也没入黑暗之中。 沈知远接过墨冥的药箱，背在身上，与陈棠、苏黎二人离开道观，朝着吴州方向行去。 陈棠嘱咐道：“沈兄，路上若是有什么麻烦，你尽量别出手，交给我和苏姑娘即可。” 沈知远的武学，传自书剑堂，出手必定会被人看出武学来历。 沈知远点点头，道：“只是，陈兄和苏姑娘要小心些了，毕竟不知道来的都是什么人。” “其实沈大哥才是最危险的。” 苏黎看了沈知远一眼，眼神中有些担忧。 前方不论是有人截杀，还是有人暗杀，都是冲着墨冥去的。 沈知远易容为墨冥，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陈棠问道：“这里到桃源谷，大概几日路程？” 沈知远想了想，道：“快的话，大概七八天就到了。” 陈棠道：“只要咱们能拖延两天时间，到时候，就算沈兄身份暴露，醉仙楼意识到不对，再想去追宋大哥三人，应该也已经晚了。” 一方面，宋武三人领先了两日的脚程。 另一方面，宋武本身就是追踪好手，以他的经验，带着墨冥逃亡，这一路上不会留下什么破绽。 甚至还有可能留下一些错误的痕迹，误导追兵。 再想要追上宋武三人，几乎不可能。 陈棠三人没有掩盖行迹，沿着官道一路疾驰，天亮之际，只见前方的官道上，横着一株郁郁葱葱的古树，明显是刚刚砍伐下来没多久。 陈棠三人心知有异，连忙勒住缰绳，放缓脚步。 嗖嗖嗖！ 暗器破空声响起。 三道乌光从树后，朝着陈棠三人疾射而来。 嗡！ 秋水剑出鞘。 陈棠手腕转动，剑锋一荡，在半空中挽出三朵剑花，撞向射过来的三道乌光。 叮叮！ 两声脆响，火星四溅。 两道乌光坠落在地上。 但射向沈知远的那枚暗器，在与陈棠的剑花碰撞在一起之前，竟诡异的划出一道弧线，绕过秋水剑，朝着沈知远打去！ 这一下，着实出乎陈棠三人的意料。 但陈棠反应极快，瞬间进入神照状态下，后发先至，再出一剑，斩落那道乌光！ “来人是三品武者，好大的劲力！” 陈棠心中一凛。 “飞鹰镖！” 苏黎见到坠落的暗器，很快辨认出来。 “来人应该是江湖上有名的追踪高手，‘飞鹰’燕追风，由于飞鹰镖的造型奇异，打出去之后，并非直来直去，而是会发生偏移，防不胜防。” 沈知远小声说道：“此人是通脉境，一手鹰击十三式，在江湖中颇有名气，曾上过人榜。” 话音刚落，那古树后面闪出一道身影。 来人内穿劲装，外面披着一面漆黑斗篷，鹰钩鼻，眼神锐利，盯着不远处的陈棠，缓缓道：“不愧是风云榜首，一剑霜寒，果然有点东西。” 陈棠纵马上前，手持秋水剑，凝神戒备，不敢大意。 不论之前的苍山之战，还是医隐堂一战，三品武者大多死于阿离之手。 如今，阿离不在身边。 狮子吼在对战东夷族天隐的时候用过一次，如今还没恢复过来。 而他手中有剑，却无刀，神照状态下，无法将燃木刀的速度发挥到极致，对上三品武者，并不算容易。 而且，凭刚刚那道暗器来看，燕追风极有可能是七脉，甚至八脉武者。 这一战，并不容易。 燕追风淡淡的说道：“陈棠，念你苍山一战，血洗玄天军，少年侠名不易，把人交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 陈棠长剑一横，沉声道：“不必多言，想要人，先过我的剑。” “好！” 燕追风轻喝一声，整个人突然从古树上凌空跃起，身后斗篷张开，犹如一头巨大的苍鹰展开双翼，朝陈棠这边飞掠过来。 第96章 败退 燕追风身在半空中，还没到攻击范围，巨大的斗篷之下，突然飞出两条铁索，破空而来。 远程兵器，最为难练，对兵器的掌控熟练程度要求极高。 铁索一端连接着精铁铸造的铁爪，指尖锋利，闪烁着寒光，犹如一对儿鹰爪，朝着陈棠天灵盖抓了过来！ 这是燕追风的奇门兵器，铁索鹰钩。 仿照苍鹰之爪打造而成，除了远程攻击，还能锁拿对手的兵器，配合他的鹰击十三式，人在远处便可凌空出招。 招式连绵不绝，一招强过一招，令对手防不胜防。 陈棠不敢大意，搬运血脉，以‘心猿意马’的剑招，连出两剑，剑身传出阵阵海潮之声，挡住燕追风的铁索鹰钩。 咣啷啷！ 铁索连续抖动，秋水剑迸发出来的沧海劲，轻而易举的被铁索化解。 第二式紧随其后，不给陈棠喘息之机。 一只鹰钩绕到陈棠身后，一只抓向陈棠面门。 陈棠人在马上，一手‘老猿护雏’，秋水剑后撤，撞飞身后的鹰爪，同时反手一记‘暗香浮动’，剑尖点在迎面而来的鹰钩上。 不论是《白猿剑术》，还是《寒梅剑诀》中的剑招，他心念一动，已是信手拈来。 只是这第二个回合，陈棠明显感受到，对方鹰钩上的力量加了一重！ 不容他多想，鹰击第三式已经降临。 另一边，沈知远担心暴露身份，始终没有出手。 苏黎左手握着飞刀，右手掌心含着银针，双手一扬，准备出手，支援陈棠。 就在此时，只见燕追风眼眸中寒光一闪，突然张口，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声！ 音击之术！ 这一下事发突然，沈知远、苏黎二人毫无防备，都是浑身一震。 苏黎修为更低，还没踏入四品开窍，双手扬起，暗器虽然打了出去，却软绵绵毫无力道，也彻底偏离了轨迹，洒落在地上。 呼！ 其中一只鹰钩趁此机会，直奔沈知远的天灵盖抓来！ 这一下若是打中，他的脑袋必定多出几个血洞。 燕追风见陈棠剑招精妙，滴水不漏，连挡他两招，尚且游刃有余，才祭出这一招杀手锏！ 铁索鹰钩兵分两路，一只直取陈棠面门，一只抓向沈知远天灵盖。 只是，陈棠好似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一剑斩落面前的鹰钩，同时飞身又是一剑，将落在沈知远头顶上方的鹰钩挑飞。 “咦？” 燕追风眉头一皱。 他的音击之术，对陈棠竟然没有一点效果！ 难道此子竟提前以内气，封住双耳？ 不对！ 听闻此子横练肉身，内壮脏腑，哪里来的内气，我这‘鹰啸之术’，应该对他造成很大的影响才是，怎么回事？ 燕追风自然想不到，陈棠的双耳确实受到不小的冲击，一阵刺痛。 但他眉心深处，神魂不受影响。 以神魂驾驭肉身，展开剑法，挡住燕追风的鹰击第三式。 燕追风大感棘手。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想要取墨冥的性命，真得问过此子手中的剑！ 如此年纪，竟习得这般高明精妙的剑法。 而且武学根基牢固，战斗经验丰富。 两人第一次交手，此人从未见识过他的鹰击十三式，都能从容化解。 剑阁点评的风云榜首，确实厉害！ 燕追风不再多想，而是专心对付陈棠，接连施展出第四式，第五式，第六式，尽数被陈棠化解。 两人交手至今，燕追风始终在半空中。 倒并非是他轻功高明到这种程度。 而是两人每一次交手，燕追风都会借力，再度腾空跃起，发起下一击。 这正是鹰击十三式的精妙之处。 身形保持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凌空出手，始终保持着压制对手的局势，招式的力量也会越来越重。 而由于铁索鹰钩的攻击距离，对手想要反击，却是无从下手。 陈棠与燕追风斗了几个回合，已经发现对方的破绽。 若是任由燕追风将鹰击十三式全部施展出来，到最后一式，恐怕以他的力量都抵挡不住。 必须要提前将对手的招式打断。 只是，燕追风始终与陈棠保持着距离，陈棠的剑法虽精妙，却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陈棠在耐心等待机会。 另一边，旁观者清。 苏黎毕竟也是风云榜上的天才，也发现鹰击十三式的破绽。 只要能将燕追风击落，一旦他脚踏实地，鹰击十三式的招式就算断了。 “嗖嗖嗖！” 苏黎再度找准机会，扬起双手，打出几道暗器。 每个暗器上，都提前浸了毒。 “哼！” 燕追风不屑的轻哼一声，铁索鹰钩在他手中，好似拥有灵性一般，如同活物，鹰钩交错，瞬间锁住陈棠的秋水剑。 与此同时，他内气涌动，撑起身上的斗篷，犹如一个巨大的气囊。 噗噗噗！ 诸多暗器打在燕追风的斗篷上，没能将其刺破，被纷纷震落。 “滴答！” 就在此时，半空中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如同珠子掉落在玉盘之上。 “断！” 陈棠目光大盛，体内血脉涌动，沧海劲爆发，轻喝一声，秋水剑轻颤，瞬间挣断铁索鹰钩上的鹰爪！ 在此之前，铁索鹰钩与陈棠的秋水剑一触即分，始终没给他发力的机会。 直到此刻，他才一举斩断鹰爪！ “嗯？” 燕追风脸色一变。 铁索鹰钩，没了钩子，就等于苍鹰没了爪子，杀伤力大减。 而且，鹰击十三式一断，他的内气滞涩，从半空中掉落下来。 陈棠身形一动，持剑直刺！ 人没抓到，反倒折了兵器。 燕追风阴沉着脸，强压怒火，没有与陈棠纠缠，足尖点地，再度腾空跃起，斗篷展开，朝着远处飞掠而去。 嗖嗖嗖！ 与此同时，三枚飞鹰镖朝着陈棠打去！ 陈棠握住秋水剑，在身前一挡，尽数将飞鹰镖拦下。 他归剑入鞘，反手摘下蛟龙弓，弯弓搭箭。 嗖！ 一箭破空而去，速度极快！ 燕追风好似背后长眼，反手挥动锁链，两根锁链崩的笔直，将射来的箭矢击落。 眨眼间，燕追风便已消失在旁边的丛林之中。 第97章 铜头铁臂 陈棠望着燕追风离去的背影，并未贸然追赶。 此人轻功超凡，他追赶不上。 更何况，他还要护着沈知远、苏黎二人尽快赶路。 三人沿着官道，继续前行，待得晌午时分，前方又一人拦路。 此人身高八尺，身形看上去比陈棠还要壮大一圈，满身肌肉虬结，双臂露在外面，皮肤呈现古铜色，是个光头壮汉。 身旁杵着一根奇异兵器，深深砸入地面中，看上去极为沉重。 陈棠到南夏时间不长，几乎都呆在琅琊阁，没在江湖上行走过，也不认得南夏江湖中的人物。 沈知远、苏黎年纪不大，却在门中前辈的带领下，在江湖中行走多年。 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没见过，也听家中长辈提及过。 “是他？” 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猜出来人身份。 沈知远不方便说话，苏黎提醒道：“陈大哥小心，此人号称‘铜头铁臂’钟鼎，一身横练功夫极为厉害，力大无穷，通脉境，据说此人实力，甚至有希望跻身地榜之上！” 南夏的天地人三榜，人榜一百个席位。 地榜七十二，人榜三十六，席位逐渐递减。 所以说，有望跻身地榜，就意味着此人的实力，在三品通脉这个境界上，大概能排进前一百！ 苏黎又道：“据说此人本是佛门弟子，后因为触犯门规被逐出佛门。可他在武学上悟性极高，以佛门十八铜人阵为根基，悟得一套《铜人棍法》，以他的奇门兵器独脚铜人施展出来，宛如铜墙铁壁，密不透风。” “哈哈！” 光头壮汉一对儿大耳动了下，大笑道：“小姑娘，俺老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这次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两个后辈，俺受人之托，想请墨冥先生走一趟，你们闪开罢。” 陈棠纵马上前，微微拱手，道：“在下陈棠，请了。” “嘿！” 钟鼎笑了一下，道：“一剑霜寒，好大的名气，让我试试你的利剑！” 话已至此，不必多言。 秋水剑出鞘。 陈棠从马上一跃而下，朝着钟鼎冲了过去，神照状态下斩出一剑。 钟鼎一动不动，眼看陈棠一剑斩来，不禁心中一凛。 此子好快的剑！ 但他毕竟对陈棠的手段早有耳闻，有所防备，猛地提起地面上的独脚铜人，立在身前！ 他手中这独脚铜人属于奇门兵器，重逾百斤，不必施展什么棍法招式，只是单独竖在身前，便能格挡住不少角度的进攻。 当！ 秋水剑斩在独脚铜人上，发出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以秋水剑之锋利，也只是在这独脚铜人身上，留下一道剑痕，对这奇门兵器毫无影响。 独脚铜人身上遍布刀剑痕迹，不知经历过多少战斗。 更可怕的是，秋水剑与独脚铜人这一击，仿佛砍在铜墙铁壁之上，不但没占到便宜，陈棠手臂都被震得有些发麻。 “哈哈！” 钟鼎大笑道：“小兄弟，这便是以拙破巧，一力降十会！” 话音未落，钟鼎单臂发力，体内气血涌动，抡起独脚铜人，施展开铜人棍法，朝着陈棠劈头盖脸的砸落下来！ 当！当！当！ 陈棠以秋水剑连挡三下，接连倒退三步。 这三下，他搬运血脉，甚至爆发出沧海劲，与秋水剑共鸣，剑身波光粼粼，水滴声连续响起。 若换做其他兵器，必被秋水剑斩断。 可这独脚铜人，只是被秋水剑削去一层精铁屑末，留下几道深深的剑痕，几乎没有影响。 而陈棠被这独脚铜人撞得手臂酸麻，浑身骨骼噼啪乱响，气血翻涌，内腑隐隐作痛！ “好生厉害！” 陈棠暗暗心惊。 这种真正的三品武者，甚至有望跻身地榜的三品，正面交锋的实力可比三品隐者强多了。 而且，此人力大无穷，配合独脚铜人这样的奇门重器，更是如虎添翼。 若是陈棠继续与此人硬撼，必败无疑！ 钟鼎手握独脚，抡起铜人，发起猛烈攻势，陈棠不敢与其硬拼，施展身法，与之周旋。 这独脚铜人在此人手中，不但有‘重’‘拙’，还有一个‘巧’的一面。 钟鼎进攻之时，那独脚铜人的双臂手指，还隐隐笼罩着陈棠身上的诸多穴位，稍有不慎，就会被一指点中。 独脚铜人抡得虎虎生风，苏黎打出来的暗器飞刀，也被尽数击落。 陈棠十分小心，一边躲闪，观察钟鼎的破绽。 这独脚铜人势大力沉，若是挨上一下，轻者便是筋断骨折，重者可能会被直接打死！ 他的蛟龙甲，能挡住刀剑这般利器，却挡不住独脚铜人的全力一击。 过了二十多个回合，陈棠逐渐发现了此人的破绽。 独脚铜人异常沉重，此人全力抡开，固然攻势凶猛，势不可挡，但对体力的消耗也是极大。 而且，此人使用这种兵器，身法上就显得笨拙许多，力量刚猛，始终压制着陈棠，却连陈棠的衣角都没沾到。 等来到五十回合，钟鼎脸上潮红，已经开始微微喘息，攻势也逐渐缓慢下来。 “你这小子，躲什么躲，快来跟俺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钟鼎有些急了，大吼一声。 陈棠脚下移动，再度避开钟鼎一击，轻笑道：“时间还早，咱们慢慢打。” “你……” 钟鼎一口气没匀过来，攻势出现一丝滞涩。 机会！ 陈棠目光大盛！ 他等的就是现在！ 陈棠进入神照状态，身形晃动了下，看似人还留在原地，但实际上已经闪到钟鼎身侧，一剑斩出！ 捕风捉影的顶级身法，配合神照状态下的一剑。 钟鼎只看见眼前一连串残影晃过，不禁心头一惊，暗呼不妙。 来不及多想，钟鼎想要移动独脚铜人挡在身侧，可终究是慢了半步！ 噗！ 钟鼎大腿中剑，飚出一道血箭。 他连忙抡动独脚铜人，陈棠一剑得手，没有贪剑，早已抽身退走。 钟鼎的攻势再度落空。 “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剑，佩服佩服！” 钟鼎看着大腿上的伤口，神色复杂，嘀咕了一句，朝陈棠拱了拱手，以独脚铜人当拐杖，一瘸一拐的扭头走了。 第98章 鬼影刀 陈棠没有贸然去追，仍是护在沈知远二人身边，目光落在前方官道尽头。 那边正有一骑徐徐走来，马上中年男子身穿灰色长袍，腰间左边斜跨一柄长刀，右边挂着一枚玉佩，来到陈棠三人前方不远处，横马而立，目光冰冷。 沈知远、苏黎二人见到来人，均是脸色一变。 这位可比方才的钟鼎名头大得多！ 苏黎对陈棠小声说道：“此人名为方无妄，来自‘水月刀门’，人称‘鬼影刀’，乃是真正的地榜高手，排名七十一！” 不少江湖中人都曾去过医隐堂，找墨冥疗伤解毒。 苏黎跟在身边，自然认识不少江湖人物。 “水月刀门？” 陈棠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人。 苏黎在马上拱手行礼，扬声道：“方前辈好，三年前师父他给你治的伤，可曾痊愈？” 这句话，看似在与方无妄寒暄，实际上却是在提醒方无妄，墨冥曾出手给他治过伤，望他念及过往交情，手下留情。 “伤势早已痊愈，医隐圣手，名不虚传。” 方无妄点点头，随后看向沈知远，拱手打了声招呼，道：“墨大夫，别来无恙。” 沈知远担心声音暴露，只是点了点头。 苏黎心中一喜，听方无妄的语气，似乎对他们并无恶意。 方无妄见沈知远一语不发，心中虽有些疑惑，却也并未在意，而是目光转动，落在陈棠的身上，上下打量。 苏黎道：“我们有要事在身，还要继续赶路，就不与方前辈闲聊了。” “你们可以走，他不行。” 方无妄盯着陈棠，缓缓说道。 “方前辈，你……”苏黎皱眉。 方无妄开口道：“萧无痕是我弟子。” “猜到了。” 陈棠语气淡然。 当听到‘水月刀门’的时候，见对方来者不善，他就猜到了这个可能。 苏黎心中一沉，连忙说道：“方前辈，萧大哥身死，与陈大哥无关。” “是吗？” 方无妄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棠，眼神中透着一丝戏谑，似乎知道什么。 陈棠沉默。 苏黎又帮忙解释道：“陈大哥当时写下书帖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萧大哥会去看，这件事本就与他无关。” 方无妄淡淡道：“无痕的死，与他有没有关系，我心中有数。” 苏黎见方无妄态度坚决，不禁心中有些着急，心中一横，道：“方前辈，你是地榜高手，江湖上成名已久，弟子出了事，你跑过来找江湖后辈的麻烦，传出去也不怕江湖中人耻笑吗！” 方无妄眼中寒光一闪。 陈棠手握剑柄，生怕方无妄暴怒伤人，秋水剑随时出鞘。 方无妄沉吟片刻，终究没对苏黎说什么，只是看向陈棠，缓缓道：“你能接我十刀，我放伱离开！” “十刀！” 苏黎、沈知远对视一眼。 对旁人而言，别说是十刀，地榜高手的一刀可能都撑不过去。 这不仅仅是一个大境界的差距。 但对陈棠来说，总算是个机会。 可两人转念又一想，方无妄敢说出‘十刀’这个范围，自然有绝对把握。 而且，若是有了十刀之数的承诺，苏黎就不好出手帮忙了。 两人又开始担心起来。 另一边，陈棠却大笑一声，道：“十刀又有何难，正要见识一下地榜高手的手段！” “果然狂妄！” 方无妄轻哼一声。 随着‘妄’字落下，他纵身跃起，已经来到陈棠的上方，腰间长刀骤然出鞘，但见半空中寒光一闪，第一刀已经来了！ 陈棠心神一凛。 此人不愧为鬼影刀。 刀法之快，已经超出陈棠的反应速度。 不止如此，光是刀锋上迸发出来的气劲，便已经让陈棠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迫力，脸庞一阵生疼！ “此人怕是已经打通任督二脉，乃是八脉武者！” 陈棠直接进入神照状态，施展出‘捕风捉影’的身法，才避开方无妄一刀。 “咦？” 方无妄见陈棠能避开他这一刀，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讶。 第二刀紧随而至！ 依旧快如闪电。 陈棠避开方无妄第一刀，秋水剑便已经出鞘。 他长啸一声，爆发出狮子吼，同时血脉涌动，体内传出阵阵海潮之声，与秋水剑产生共鸣，爆发沧海劲，一剑反刺过去！ 这一下反击，他几乎倾尽全力。 锵！ 刀剑交击，爆发出一声脆响！ 他的狮子吼，对方无妄毫无影响。 对方既然来找上他，自然早就有所准备，提前以内气封住双耳。 秋水剑削铁如泥，可斩破长刀上凝聚厚重的气劲之后，与刀锋碰撞，力量已经不足以斩断对方的长刀。 相反，方无法的长刀上，迸发出一股强大厚重的力量。 陈棠浩大无边的沧海劲，都无法抵挡！ 一记对碰，陈棠浑身大震，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跌飞出去，手臂发麻，秋水剑险些脱手而飞。 奇经八脉尽数打通，等同于体内自成天地，内气会得到巨大幅度的增长。 内气在经脉中运行，再无滞涩阻碍。 每运行一周天，内气便会增长一分。 任脉主血，督脉主气，奇经八脉贯通，体力壮大绵长，生命力大涨。 即便过了花甲之年，体力仍能保持在巅峰！ 方无妄见陈棠硬接他一刀，居然没有重伤吐血，心中更加惊讶。 “此子横练肉身，内壮脏腑，不知修炼的什么功法，竟然将肉身脏腑练到这种地步。” 方无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手中的动作却不停，不给陈棠半点喘息之机，第三刀如影随形。 这一次，陈棠却不敢与方无妄硬拼了。 保持神照状态，借助‘捕风捉影’的身法，连续躲闪，同时观察方无妄的刀法，寻找破绽。 方无妄的刀虽快，却始终差了一点。 “此子这个境界，怎会有这种反应速度，这种身法又是如何修炼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连续几刀落空，方无妄不禁有些恼火。 转眼间，十刀之数已到。 方无妄收刀而立，不再追击。 身为地榜中人，对付一个开窍境的江湖后辈，连出十刀都没能将其拿下，虽然心中恼火，却并未纠缠不清。 但方无妄收手，陈棠却没打算停手。 他已经盯上了方无妄手中的刀！ 第99章 少掌柜 还不到一天，便连续遇到三位三品，甚至连地榜上的高手都现身了，陈棠也感到不小的压力。 若只是仗着秋水剑，恐怕很难撑两天的时间。 最好是有刀在手！ 这个方无妄手中的长刀，看着就不赖。 只是，方无妄身为地榜高手，八脉武者，实力强大，身经百战，想要夺过方无妄手中的长刀，凶险万分，非得寻得一个合适的时机。 就在方无妄收刀之际，陈棠身形一顿，转守为攻，挺剑直刺。 “嗯？” 方无妄眼中杀机闪过，寒声道：“陈棠，这是你自己找死！” “陈大哥，十招已经过了，快停手！” 苏黎在旁边观战，一颗心始终悬着，屏气凝神，默默数着招式。 见十刀已过，陈棠不但没停手，还出剑反击，这意味着方无妄再出手，就没了十招的限制！ 陈棠却恍若未闻。 方无妄轻哼一声，一刀劈向陈棠的胸口，另一手挥动看似软绵的袍袖，卷向陈棠刺来的秋水剑。 他不怕陈棠出手，就怕陈棠像刚刚那边，借助鬼魅般的身法，始终躲闪。 秋水剑锋利异常，陈棠这一剑，也是快如闪电，精妙无比。 但刺在方无妄宽大软绵的袍袖上，却好似陷入一滩泥沼之中，气力消散。 不止如此，那袍袖上还迸发出一股巨大的吸拽之力。 “撤手！” 方无妄内气凝聚在袍袖之上，轻喝一声，瞬间将陈棠的秋水剑卷飞。 与此同时，方无妄的刀锋重重斩在陈棠的胸口上！ 看到这一幕，沈知远、苏黎都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沈知远下意识想要拔出长剑，上前相助。 此刻，已经顾不得身份暴露了，总不能眼看着陈棠被杀。 方无妄却心中一动。 他这一刀斩下去，感觉不对。 不像是砍在血肉之躯上，而像是砍在什么甲胄上，刀锋没能砍下去！ “撤手！” 不知何时，陈棠的手掌已经搭在方无妄的手腕上，大喝一声，直接爆发出擒龙手！ 方无妄刚刚一身气力，全放在刀锋和袍袖之上，内气不及运转，被陈棠擒龙手拿住关节，顿时感到一阵剧痛，不禁闷哼一声，只能松手避让。 他若是不松开，手腕都要被当场折断！ 方无妄比他境界高出一大截，又是地榜高手，正常来说，想要空手夺刀，根本不可能。 陈棠刚刚躲了十刀，摸清楚方无妄的刀法轨迹，选择以身涉险，借助蛟龙甲，硬抗方无妄一刀，同时近身施展擒龙功，终于得手，将对方的长刀夺了过来！ 一刀在手，陈棠气势陡然一变！ 神照之下，寒光一闪！ “不好！” 方无妄突然看到一道刺眼夺目的刀光，不禁心中一沉。 快，太快了！ 间不容发，完全凭借着本能反应，方无妄翻身后退。 呲！ 半空中，飚出一道血光。 “好刀！” 方无妄一个翻身，便已经拉开十丈距离，背对着陈棠，捂着胸口，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转眼间，便没了踪迹。 这番变故发生的太快，眼看陈棠的秋水剑脱手而飞，又身中方无妄一刀，危在旦夕。 但电光火石间，局势逆转！ 陈棠不但夺过方无妄的刀，且一刀将其逼退。 看情形，刚刚那一刀，方无妄明显已经负伤！ 陈棠打败了一位地榜高手！ 沈知远、苏黎二人想到这里，不禁暗自咋舌。 “噗！” 目送方无妄离去之后，陈棠突然张口，吐出一大滩黑血。 “陈兄，你怎么样？” 沈知远连忙上前，一手抓住陈棠的手腕，缓缓渡过一缕内气，帮其缓解伤势。 “不碍事。” 陈棠扯起袖子，随便拭去嘴角的血迹，咧嘴笑道：“那人受伤比我重，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 蛟龙内甲虽然挡住了刀锋，也抵挡下不少劲力，却终究无法化解八脉武者的全力一击。 陈棠还是受了些内伤。 好在日夜修炼《鲲息法》，他的肉身内腑强大，远胜内气一脉的武者，这点内伤，只要稍加调息便能痊愈。 苏黎上前，递给陈棠几粒治疗内伤的药丸，才感慨道：“开窍境打败地榜高手的，陈大哥恐怕是第一人，怪不得剑阁对陈大哥评价这么高。” 沈知远道：“准确来说，风云榜自创建以来，剑阁就没点评过上榜的高手。每个榜单上的排名信息，剑阁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去描述。” “像是给陈兄这般配上诗文的，也是剑阁首例。” 苏黎帮陈棠捡回秋水剑，递了过去，又问道：“陈大哥，你怎会想到以这种方式来打败方无妄的，毕竟太危险了。” “我只是惦记他的刀而已。”陈棠笑了笑。 “哈？” 苏黎听得一头雾水。 方无妄的刀再好，恐怕也比不上秋水剑。 沈知远意味深长的说道：“陈兄有刀在手，咱们此行，便又多了一层保障。” 从宋武那边，沈知远知道陈棠的来历，自然也清楚陈棠在北乾的事迹和名号。 狮虎罗汉，魔刀陈棠！ 三人下了官道，休息片刻。 陈棠服下苏黎的药丸，自己又调息一番，借助观想之法，稍作恢复，便继续朝着吴州方向赶路—— 一天之后。 京城，醉仙楼。 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在醉仙楼的最顶层的窗边，面容俊朗，身姿挺拔，一袭白衣，手中轻摇一把精致折扇，扇骨雕龙画凤。 站在这里，能俯瞰整个京城，让他有种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感觉。 “少掌柜。” 就在此时，京城醉仙楼的逍遥楼主从 “有消息了？” 白衣男子没有回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轻声问道。 “是。” 逍遥楼主沉声说道：“陈棠三人已经快进入吴州地界了。” “哦？” 白衣男子摇动折扇的手微微一顿，挑眉问道：“那几位都没拦下来？” 逍遥楼主咽了下口水，才低声说道：“陈棠三人从医隐堂离开，一天之内，连败七位地榜高手，‘鬼影刀’方无妄，‘罗刹枪’赵无极，‘幽冥一剑’薛宁几人，尽数败走……”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气氛有些压抑，仿佛凝固起来。 逍遥楼主甚至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良久之后，白衣男子才轻笑一声，打破了沉寂，道：“有点意思。” 逍遥楼主试探着问道：“少掌柜，要不要……” “不必，杀他们三个还不用我们出面。” 白衣男子摇头道：“醉仙楼的人出手，痕迹太重。” 停顿半响，白衣男子望着远方，轻喃道：“算一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逍遥楼主不解其意，也没有贸然接话。 白衣男子嘴角微翘，突然问道：“逍遥，你知道这次我来京城做什么吗？” “属下只知道少掌柜去见了相国大人，具体缘由，却猜不出。” 逍遥楼主俯首说道。 白衣男子笑道：“没什么，只是告诉他，陈棠是谁。” 第100章 天罗网 个 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