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总,你亲够了没有》 第1章 我是你老公 “本次年会特等奖奖品是APPLE MACBOOK十六英寸笔记本电脑一台!” 灯光璀璨的舞台上,男主持人振臂高呼:“获奖的幸运儿会是谁呢?有请我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最英俊的总裁——南彦真先生来揭晓答案!” 主持人大手一挥,指着台下VIP座位上的年轻男子大声宣告。 满场衣着优雅,气质不凡的精英男女们笑着拍手,欢呼喝彩。 年轻男人应声站起,如冉冉升起的长庚星光芒四射,照亮了整个宴会厅。 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他微笑着欠身致意,迈开长腿大步走向舞台。 “这就是传言中刚回国的南家二少爷南彦真吗?” “我们的新任总裁这么年轻啊?太不可思议了!” “好帅啊!我听说他很帅,但是没想到这么帅!!!” “简直绝绝子!” 一群女职员盯着南彦真叽叽喳喳,发起了花痴。 南彦真身着华贵的黑色丝绒刺绣高定套装,星眸顾盼,长身玉立于舞台中央,五官深邃立体的浓颜系面庞在强光下360度无死角,俊美优越到无可挑剔。 “各位同仁好,我是南彦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他含笑颔首道:“现在由我来抽出本次年会的特等奖获奖者,让我们一起期待一下,特等奖花落谁家。” “南总!加油!” “南总!你真帅!” “老公!我爱你!” 台下的男男女女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笑闹起哄。 南彦真也弯下凌厉的眉眼,笑的云开月霁。 一位穿着巴宝莉黑色大衣,领口搭着驼色羊绒围巾的年轻男人弯着腰穿过人群,走到舞台下的一张圆桌旁寻找座位。 “江总监,坐这里。” 圆圆脸的年轻女孩站起来,把自己座位让给了年轻男人,自己坐在了他的身旁。 “谢谢,小敏。” 江总监礼貌地颔首致谢,脱下身上的大衣摘下围巾,动作轻柔地坐下。 男人肤色冷白,柔软的黑发上沾着星星点点半融化的雪花。 轻蹙的俊雅双眉下,一双深栗色眸子水雾氤氲含着淡淡的忧郁,看人时坚定而专注,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深情又动人。 江总监年轻有为,相貌俊秀,气质温文儒雅,待人温柔宽和,是江南科技有限公司许多年轻女孩的暗恋对象。 舞台上,南彦真将手伸进抽奖盒在里面摸索号码纸。 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只有刚进来的江总监漠不关心,低头看着手机。 “36号!” 南彦真抽出一张纸条,展开来大声宣读。 现场突然一片安静。 人们面面相觑,无人回应南彦真的抽奖结果。 “36号座位上的同事,你获奖了!” 男主持人凑到麦克风前大声喊道:“请上台领奖。” 大家恍然大悟,将目光投向了浑然不觉的江总监。 “江总监!江总监!” 小敏兴奋的满脸通红,伸手推推低头看手机的江总监,声音颤抖地说:“你中了头奖,快上台领奖。” “嗯?我吗?” 江总监一脸茫然,抬起头蹙眉看着小敏。 片刻之后,他说:“你去领吧,我坐的不是你的位置吗?” “哎呀!江总监,现在它是你的呀,快去吧!” 小敏又推了推江总监说。 “哦。” 江总监收了手机站起身,表情淡淡,不疾不徐地走向舞台。 “江总监!江总监!” 年轻人们有节奏地鼓着掌,为获奖者助威。 “哔!哔!哔!” 江总监站起身的瞬间,南彦真的GAY达响了。 “好帅!我的菜!” 虽然站在光线明亮的舞台上,看不清台下江总监的面容,南彦真还是被他的身材吸引了。 一米八五左右的个头。 一身挺括修身,裁剪利落,收腰后分叉的黑色西装,衬托的男人肩宽腰细腿长,端的勾人。 随着端正稳健的迈步,西装衣摆下的翘臀线条时隐时现,饱满诱人。 显然是个长年坚持健身,训练有素,且生活自律的男人。 南彦真微眯狭长双眸,抿紧菲薄的双唇,为自己手下有这么一个人间尤物而感到兴奋。 江总监走上舞台,目不斜视,直奔主持人。 “江总监,恭喜获得特等奖,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再接再励,一路长红。” 主持人满脸笑容,向江总监伸出手来。 “谢谢,钱处长。” 江总监握了握主持人的手表示感谢,神情云淡风轻。 “恭喜你,江……” 江总监转过身,南彦真微笑着向他伸出右手。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个人皆瞳孔震裂,愣在了原地。 仿佛一颗巨大的闪光弹在面前炸开,南彦真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耳朵里嗡嗡作响,身体轻轻颤栗,后背汗毛倒立,冒出一层冷汗。 阿野! 阿野! 面前的江总监竟然是他失联了九年的故人——阿野! 虽然他的样子变了,和以前判若两人。 南彦真还是瞬间就认出了他。 在他的记忆中,阿野没有这么高,没有这么健壮,面部线条也没有这么硬朗英挺。 他没有这样隐隐可见的青色胡茬,更没有如此冷冽疏离的眼神。 那时候的阿野只有十九岁,还是个腼腆内向的大二学生。 他的皮肤细腻莹白,脸型是柔和的鹅蛋型。 他也不像现在留着强悍凌厉的美式寸头,而是温和秀美的韩式微分碎盖。 南彦真记得第一次见到阿野时是深秋。 在金华广场的露天咖啡座。 阿野穿着一件驼色牛角扣短大衣,棕色直筒裤,白色匡威帆布鞋,斜背着一只CK帆布包。 淡金色的夕阳里,他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像极一只误入闹市的小鹿。 胆怯、好奇又喜悦。 那清透如上等琥珀的大眼睛,像盛着整个秋天一般温煦柔和,让刚经历了溽暑的人浑身清爽。 “你是阿野?” 二十岁的南彦真坐在墨绿色的靠背椅上不动,向着阿野招招手。 “你是阿南?” 阿野圆润透亮的深栗色眸子里汪着惊喜,勾起水润唇瓣,矜持地迈步走到他的面前。 “对。” 南彦真仰头看着阿野,浪荡不羁地握住他的手说:“我是你老公。” 游戏里的老公。 阿野软糯的面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羞涩地抬起眼眸,纤长脆弱的睫毛慌乱地轻颤,浅粉色唇瓣上的弧度却无声地加深。 南彦真的狭长凤眸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十九岁的阿野干净的像秋日碧空上的一抹白云。 南彦真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起了贪念。 他想占有他。 哪怕只是短暂的拥有。 没想到九年之后,一眼看中的人还是他。 第2章 他有爱人了? “南总!南总!” 南彦真正沉浸在与旧日情人意外重逢的惊愕之中,昏昏沉沉,茫然若失,耳边响起了主持人的呼唤。 他如梦方醒,重新将视线聚焦在江总监的脸上。 与他不同,江总监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重逢的喜悦。 从他的眼眸里,南彦真看到了淡漠、疏离、戒备,甚至……憎恶。 江总监在他灼灼的目光下,默默向后踏了半步。 南彦真竭力掩饰住尴尬的表情,转身从身旁的奖品台上拿起电脑包,双手捧到江总监面前,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阿野,恭喜你……” 一声“阿野”像子弹击中了眼前人,江总监身子微不可察地晃了晃,伸手抓住电脑包,如避蛇蝎般快如闪电地夺了过来。 慌乱中,南彦真的指尖还是触到了江总监的手背。 虽然触感不似九年前那般光滑细腻,依然让南彦真心头一颤。 “本次年会幸运抽奖特等奖由我们的财务总监——江之野先生获得,让我们用掌声和欢呼恭喜他!” 主持人带头鼓掌搞热气氛。 “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总监恭喜!” “江总监!请客!请客!” 台下一片欢呼雀跃。 “江之野?” 南彦真微微挑眉。 虽然九年前,他就和江之野有了多次床榻之欢,直到现在才知道他的全名。 南彦真浅浅勾唇,向江之野张开双臂,想要假公济私来个拥抱。 他渴望感受一下,恍若新生的阿野的身体。 江之野微微低头,向他鞠了一躬,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下舞台。 南彦真收回抱空了的双臂,愣怔片刻,转身俯在主持人耳畔嘱咐了两句。 “江总监,请稍等。” 主持人拿起麦克风,对着即将走下舞台的江之野大喊。 江之野驻足,没有回头。 “特大惊喜!这次特等奖还有一个附加福利,就是海南双飞七日游,请江总监静候佳音。” 主持人表情夸张,眉飞色舞地宣布。 “哇塞!今年这特等奖也太给力了吧!” “好羡慕!” 台下再度响起热烈的掌声。 江之野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提着电脑,腰背挺直地走下了舞台。 抽奖环节结束,文艺表演继续。 南彦真坐在舞台下的VIP位置无心看节目,一直回头看着后排财务部桌子旁的江之野。 五个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的女职员众星捧月,围着江之野嘀嘀咕咕,打开电脑包,一脸羡慕地翻开他的奖品,亲热地拍打他的肩背,对着他的耳朵低语。 刚才表情冰冷僵硬的江之野,这时面部肌肉也松弛了不少,和自己的女下属们有说有笑。 南彦真心里酸酸涩涩的,有点不是滋味。 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财务部那一桌的动静,脖子都酸了,也不觉得。 后来,他看到江之野将笔记本电脑收好,转头塞进了一个圆圆脸女孩的手里,嘴里不知说了些什么。 女孩红了面颊,惊慌地连连摇手表示拒绝。 江之野还是拉起她的手,强势的将电脑包塞进了女孩的怀里。 女孩又惊讶,又快乐,抱着电脑包,看着江之野笑的眉眼弯弯。 “这是什么意思?” 南彦真有点震惊,看看江之野,又狠狠盯了盯圆脸女孩。 两万多块钱的东西,他说送人就送人。 还送给女孩子? 他和这女孩子是什么关系? 他是在追求这个女孩子吗? 不是! 难道江之野喝了中药变直了吗? 南彦真眼前忽然闪过九年前江之野在他的床上,面颊绯红,双眸泪水盈盈,一声一声地叫着“阿南”,求他轻一点的样子。 他明明爱惨了好吗。 南彦真心里的小火苗,噌噌地往上蹿,眉头越拧越紧。 “叮铃铃——” 江之野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接通了电话。 只听了一句,江之野脸色一白,站起身来和身边的人交待了一句,拿起大衣和围巾快步走出了宴会厅。 南彦真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拿大衣,直接站起身来跟在江之野身后,走向宴会厅门口。 害怕被江之野发现,南彦真和他保持了几十步的距离,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走出宴会厅,江之野便拿着手机,一边讲电话,一边迈开长腿跑了起来,像是急着赴约的热恋中人。 南彦真的心跳加速,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他眼睁睁看着江之野推开酒店大门,冲进了漫天飞雪里。 南彦真也急忙追了出去。 他停下脚步站在酒店门廊下,看着江之野向着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路虎跑去。 在路虎车身旁,伫立着一位高大英俊,穿着与江之野同款的巴宝莉黑色大衣的男子。 那男子看见江之野,连忙转身拉开副驾驶车门,扶住他的腰,将他推上了座位,自己绕过车头,钻进驾驶位,启动车辆,扬长而去。 南彦真站在台阶上,咬紧下唇,默默攥紧了拳头。 那个开路虎车来接江之野的男人他认得。 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他就是南彦真一世的亲人和敌人,他亲爱的哥哥,南华私立医院神经内科副主任医师——南飞卿。 现在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九年之间江之野改头换面,变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是南飞卿精心教导,长期熏陶的结果。 南飞卿把江之野变成了第二个自己。 南飞卿是南彦真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两人相差五岁。 虽然两个人是血缘至亲,在同一个家庭长大,个人素质和人生轨迹却有着天壤之别。 南飞卿从小聪慧过人,喜爱读书,五岁便会两位数加减法,六岁成了速算神童,唐诗三百首倒背如流,一直都是父母的骄傲。 年方十七岁,南飞卿就远渡重洋,前往美国哈佛医学院就读临床医学专业八年本博连读。 二十五岁的他,以国内最年轻的医学博士身份荣耀回归。 南飞卿就是南家的招牌和骄傲。 他不仅学习成绩优异,相貌英俊出众,还特别善于运动。 大学时期,南飞卿还是哈佛医学院橄榄球校队里唯一的华裔球员,其身体素质之强悍可见一斑。 南战对这个长子宠爱的不得了,逢人便要夸耀。 而南彦真则是南飞卿的对照组,直到三岁说话还不利落,自小就爱翻墙爬树,打架惹事。 上了学之后,更是看见书就发脾气,读书就喊头疼。 老爸南战特别瞧不上这个小儿子,整天训斥,急了还上手打。 第3章 分手总是在雪天 越打越骂越叛逆,随着年龄增长南彦真成绩没长进,脾气和心眼倒是见长。 到了高中,南彦真长的人高马大,面容俊俏,是妥妥的一枚校草。 可惜这个校草,真是一肚子草,除了电玩游戏和篮球一无所长,还一肚子坏水,变着法子欺负同学,三天两头被人告到学校教务处,被迫叫家长。 南家是宁城首富,南彦真的不成气候必然成了富豪圈子里的笑柄。 南战气的要死,把南彦真打了个半死,锁在房子里禁足了整个暑假,威胁要送他去东南亚任他自生自灭,这才让南彦真安分了两年。 老老实实上了两年高中的南彦真学习成绩依然没有多少起色,高考考了306分,连二本线都没上。 南战到处托关系,花了几百万给宁城文理学院捐赠了一个生物实验室,才将南彦真以篮球生的名义塞进了工商管理系。 南彦真去大学报到的第一天,南战对他的命令就是:“为人低调点,不要说是我南战的儿子,让我知道你在外面招摇过市,我一分钱都不给你。” 南彦真这个人虽然叛逆,但是也很现实,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需要靠老爸才能过上好日子,也不敢太忤逆他,只得阳奉阴违,当他面老老实实,背着人搞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 而当年的江之野,就是他压抑沉闷生活里的调味剂。 南彦真深知自己未来的婚姻,自己做不得主。 他这个学渣,对于家族唯一的价值就是联姻。 虽然南彦真学业一塌糊涂,人品也有瑕疵,但是胜在生了一副让人眼前一亮的好皮囊,也算有些资本。 他不能自由恋爱,更不能让父亲知道自己小众的性取向。 所以,他虽然很享受和江之野的亲密关系,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将对方纳入未来的人生计划里。 从一开始交往,他就刻意向江之野隐瞒自己的身份信息。 南彦真和江之野是在游戏里认识的。 第一次和江之野连麦打游戏时,南彦真就被他甜甜软软的声音吸引。 几番试探,得知对方不排斥同性关系时,南彦真就起了邪念,想把小奶狗骗上床。 南彦真给江之野刷爱心特效,带他打野,耍帅救人,给江之野买皮肤,买道具,把人逼到雨林小屋里逼着叫老公。 果然,一个月不到,江之野就被他钓上了手。 但是,南彦真始终防着江之野,担心被他纠缠,闹到父亲那里让他前途尽毁。 南彦真只加了江之野的微信,只和他通过微信联系,方便以后切断联系。 为了防止江之野问东问西,他只告诉江之野自己叫“阿南”,也不问江之野的姓名,只以网名“阿野”称呼他。 后来,一切如他所愿,江之野突然就消失了踪影,没再烦扰过他。 他曾以为他不会在意一个炮友的消失,却没想到江之野的离去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 一阵旋风突起,卷起密密麻麻,大如鹅毛的雪花向着南彦真袭来,旋转舞蹈着将他缠绕。 南彦真长呼一口气,吐出一团氤氲的白雾,抬头看向昏黄的路灯光芒中,用着短暂生命随风狂舞,快乐到浑身颤抖的雪花。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下雪天?” 穿着薄薄西装的南彦真,已被隆冬的寒气冻的骨头生疼,还是舍不得转身离开。 九年前,也是同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失去了江之野。 那是个平安夜,在南彦真偷偷租赁的公寓里。 激情退去后,南彦真洗完澡穿着白色浴袍,擦着半湿的头发懒洋洋地走出浴室。 一抬眸,看见江之野已经穿好了雪白的小毛衣和黑色牛仔裤,站在窗户边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外张望。 从后面看去,他刚刚洗过的黑发柔软亮泽,一段露在外面的娇嫩脖颈白里泛着粉。 隔着薄薄的毛衣看得到微微突起的肩胛骨,隐隐约约的精致腰线,和圆而翘的小屁股。 尽管一下午已经有过好几次缠绵激烈的情事,南彦真依然抵抗不住诱惑,走上前压在了江之野身后,伸手去捏他的臀肉。 “看什么呢?” 南彦真声音微哑,抬起唇瓣蹭着江之野的耳垂低声问。 “阿南!” 江之野举起手指着窗外,转头看向南彦真,两只小鹿眸里盛满了惊喜道:“下雪了!下雪了!” “哦……是下雪了。” 南彦真漫不经心,抬眸顺着江之野手指的方向往上看。 黑洞洞的窗外,大朵大朵的雪花粘成团,随着风扑向窗玻璃,一点点化成水,蜿蜒流淌下来。 南彦真对外界世界不敏感,不理解一个自然现象,怎么会让这小子这么开心。 “阿南,是初雪耶!” 江之野不理睬南彦真不停在自己身上游弋的手,扒着窗台向外看,叹口气说:“我想和你去雪地里走走。” 初雪天一起在雪地里漫步? 南彦真没有因为江之野这个浪漫的提议而感到高兴,反而生起莫名的警惕和不悦。 “这不是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吗?” “这小子到底在奢求什么?” “他不会真的以为……我在和他谈恋爱吧?” “真的很麻烦耶!” “怪冷的,何苦?” 南彦真用自己的方式给了江之野答案。 他拦腿抱起了江之野,往床边走,无赖地说:“不如,我们再做一次双人运动。” “哎呀!不可以!” 江之野急了,挥拳捶南彦真的肩膀,小声抗议:“我都洗过澡了,衣服都穿好了。” “怕什么?” 南彦真一把将江之野扔在床上,翻身跨在他身上,低头笑着说:“老公一会儿给你洗澡。” “我一会儿还要打工呢。” 江之野羞愤地瞪着眼睛说。 “没关系,这次我快点。” 南彦真低下头,扯开江之野圆领毛衣的衣领,嬉皮笑脸地说:“让老公检查一下,看你爽了没有。” 江之野羞得满脸通红,伸手去挡,却拗不过南彦真的蛮力,被他箍住手腕按在床上。 目光触及江之野胸口三角地带雪白皮肤上的一片玫瑰疹,南彦真得意地勾起唇角。 第4章 为什么抛下我 十九岁的江之野还未完全褪去少年气,骨骼纤细,细皮嫩肉。 他的皮肤敏感,角质层又很薄,受到强烈刺激,毛细血管会因过度充血而爆裂。 数度欢好之后,南彦真发现江之野从巅峰坠落之后,胸口会生出玫瑰色的细小皮疹。 于是,南彦真又有了一个恶趣味——欣赏江之野的玫瑰疹。 那一片嫣红好似被风驰电掣的速度冲开的短跑终点线,又如攻上高地后他亲手插上的旗帜。 是他的骄傲,令他充满了成就感,让他忍不住想要炫耀。 “不要这样……阿南” 江之野羞耻地扭开头,睫毛轻颤,低声呢喃。 他那软糯可欺,破碎柔弱的样子更激发了南彦真的兽性,他猛力将十指扣进江之野的十指间,压牢他的双臂,蛮横地低头吻上了那片玫红。 “呜……阿南……疼。” 江之野身体轻颤着呜咽出声。 一个小时后。 南彦真和江之野一前一后走出帝豪佳苑。 夜色浓黑如墨,雪花大如鹅毛漫天飞舞。 南彦真心事重重地垂眸,看着雪地上自己的脚印,双手插兜,摇摇摆摆地前行,刻意与江之野保持距离。 江之野跟在南彦真身后二、三米的位置,视线没有一刻离开过南彦真高大帅气的背影。 隔着纷纷白雪,雾里看花,觉得南彦真更加好看了。 他知道南彦真不愿意在公共场合与他并肩同行。 他似乎很怕别人发现他俩之间的关系。 所以每次在大街上,江之野总是乖乖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他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至少,他可以看到一个更真实的南彦真。 正面的南彦真俊美张扬,风流浪荡,骚话连篇,没心没肺,惹人爱,又让人恨。 背面的他落寞惆怅,焦虑不安,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让江之野心生怜惜。 两个人没有一句对话,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以同样频率的步伐前行。 这天是平安夜,也是南彦真一生中第一次遇到的下雪的平安夜。 戴着红色圣诞帽,闪光卡通发箍,手里拿着闪光魔法杖的一对对小情侣亲密依偎,说说笑笑地走过两人身边。 整个城市都被叮叮咚咚的圣诞欢歌充斥着,绚丽的霓虹灯和圣诞彩灯将街道装点的如同童话世界般美轮美奂。 每家店铺门口都摆放着精心装饰过的圣诞树,万事万物都被贴上了幸福快乐的标签。 两个人穿过灯火通明的SKP购物大厦,来到幽暗的街道旁一道槲寄生拱门下。 “阿南。” 江之野停下脚步,鼓起勇气唤了一声。 “嗯?” 魂不守舍的南彦真在槲寄生拱门的另一侧驻足,扭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江之野。 “我有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江之野两只手揣在大衣口里,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槲寄生问南彦真,声音飘忽如风里的雪花。 雪,一直在落,染白了槲寄生深绿色的枝叶。 南彦真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凝眸看着江之野。 身侧台阶上的餐厅里人影幢幢,暖黄的灯光从窗户里泻露出来,映在江之野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像是舞台剧中的人物,遥远、美丽、脆弱,稍纵即逝。 “什么秘密?” 南彦真有点不耐烦,蹙着眉问。 “你过来,我告诉你。” 江之野向着南彦真招招手。 南彦真向前走了几步,江之野也向着他走了几步。 他并不是很想知道江之野内心的秘密。 他只要他的肉体,不要他的灵魂。 灵魂的分量太重,他负担不起。 可是,他还是迎合着江之野问了一句。 只因洁白的飞雪里,整个世界都被洗涤净化了,连南彦真心头的猥琐念头都被一片洁白覆盖了。 只因在漫天飞雪里,江之野那双眼睛是那么明亮,那么干净,让他无法说出一个“不”字。 江之野扬起下颌,目光灼灼看着南彦真,勾起唇角,没有说话。 “怎么了?” 南彦真有点纳闷地问:“为什么不说了?” “今天是平安夜。” 江之野加深了唇角的笑意,掩饰住眼中的失落,用欢快的语气说:“阿南,圣诞节快乐!” 他的眸光缱绻温柔,缠绕着南彦真的面庞。 贪婪地看着绒绒的雪花落在他墨黑顺滑的发丝上,一点点融化,看着雪花掠过南彦真锐利浓黑如麦芒一般的长睫。 他的秘密啊,就是想和南彦真一起手牵手在初雪里走上一段。 他听人说牵手走过初雪的恋人会白头到老。 可是南彦真不愿意给他一次这样的机会。 他想要的不过是槲寄生下的一个吻。 欧洲传说里说,槲寄生下接吻的恋人会永不分手。 可是,南彦真舍不得给。 曾经在床上有过无数深吻的人,此刻却求一吻而不得。 不说也罢。 不说也罢。 江之野在冰冷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举起手向南彦真挥了挥说:“阿南,再见。” 言毕,他咬了咬牙转身。 “等等。” 南彦真一把揪住江之野的衣袖。 江之野一惊,蓦然回首。 南彦真他……这是回心转意了吗? 南彦真蹙眉,看着江之野露在藏蓝色羊毛大衣外的脖颈和发红的鼻尖问:“怎么穿这么少?” “你喜欢呀。” 江之野凄然勾唇,笑着说:“你不是说我这样穿好看吗?” “傻瓜!” 南彦真将江之野往身前拽了拽,从自己脖子上解下一条驼色巴宝莉围巾,对叠了一下,绕在江之野的脖子套好,整理整齐,轻轻拍了拍说:“以后别臭美了,冻着了该生病了。” 江之野愕然抬眸,看向南彦真。 刹那间,他的双眸落进了星星,亮的耀眼。 “圣诞快乐。” 南彦真收回手对江之野说。 “嗯!” 抑制不住的笑容在眉梢眼角泛滥,江之野快乐地抚摸着颈间柔软名贵的羊绒围巾。 “去吧,我看着你走。” 南彦真推了一下江之野道。 “嗯!” 江之野轻盈地迈步跑上了过街天桥。 南彦真仰头看着他在大雪里跳跃的身影。 江之野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天桥上,笑容满面地朝他用力挥了挥手臂。 南彦真怎么也想不到那样的江之野,就在那一天,就那么走进漫天飞雪中彻底消失了踪影。 “他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我?” 南彦真至今还想不明白。 第5章 你真的认识他吗 子夜。 南彦真独自坐在自己的豪华江景房里,叼着一根香烟,对着落地窗外被飞雪模糊了的洛江夜景发呆。 朦胧中,九年前那个平安夜的雪穿透坚实的房顶、墙壁和玻璃窗,漫无边际地向他落下来,一点一点将他埋进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孤独里。 江之野! 江之野! 死一般的沉寂中,唯有这个名字如同一把尖刀,一下一下戳刺着他的心脏。 眼前闪过的画面都是那个人。 他盯着自己,说他有一个秘密时的明亮眸子。 他站在天桥上,奋力向自己挥手时的笑容。 他推开玻璃门,奔向南飞卿的背影。 “我真是个混蛋啊!” 南彦真渐渐无法呼吸,向后一仰四肢摊开,修长的脖颈拉出漂亮的弧线,锋利喉结艰难滚动,任由长长的一截烟灰落在裸露的胸口上灼痛肌肤。 接下来的日子,南彦真全情投入了工作中,召开董事会议,正式上任江南科技有限公司总裁。 和父亲南战一起出席各种酒会,行业交流会,积极结交商界、政界有影响力的人物,建立人脉网。 南彦真工作十分认真,经常加班到深夜,不停地看各种报表,找人谈话,参加各种内部会议,提出了新的企业管理策略和新的投资方向,引起公司上下一致的惊叹:“没想到我们的年轻总裁,不仅相貌出众,还这么有才干,简直是太有魅力了。” 南战对于小儿子的表现也颇为满意,屡次当众夸奖。 曾经厌学叛逆的学渣儿子南彦真,忽然性情大变提出要出国留学,还学出了名堂,南战觉得一定是自己对南彦真的一番苦心付出感动了上天,才让他一夜之间幡然醒悟走上正途。 只有南彦真自己心里最清楚,造成他心态巨大变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一直被他当做玩物的江之野。 这几天,在公司里南彦真也和江之野有过几次交集。 有两次是在办公楼走廊里。 两个人迎面走来,南彦真的一双眼睛就忍不住粘在了江之野的身上。 江之野却当他透明一样,面无表情地走过。 有一次,南彦真想要开口叫住江之野,却有其它同事走过来叫住他江之野请教问题,南彦真只得无奈作罢。 江之野似乎对他很排斥,南彦真想想觉得还是别把江之野逼的太紧比较好,以免将人推的更远。 他忍住了自己想要抓住他,质问他为什么会拉黑自己,为什么突然消失,又为什么和南飞卿在一起的冲动,选择了默默地关注。 在一次高层会议上,南彦真真真切切地认识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江之野。 在他的记忆中,江之野是只乖乖巧巧,任他撩拨逗弄,只会红着脸小声嘟哝着:“阿南,不要”,又在满足后害羞地抱着自己颤抖喘息的娇软小白兔。 而眼前的江之野蜜色肌肤,高挑挺拔,身体线条硬朗优美,眉眼俊俏锋利,神态沉稳,举止洒脱。 他穿着挺括的白色衬衣,打着黑色领带,戴着半框眼镜,衬衣袖子整整齐齐地挽起,露出肌肉线条流畅漂亮,戴着RADO腕表的手臂,对着PPT和财务报表侃侃而谈。 不管任何刁钻的提问,都能从容淡定,对答如流。 南彦真看的如痴如醉。 眼前这个精明强干,坚毅冷峻的白领精英男,真的是他的阿野吗? 到底是什么把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其实,南彦真一直忽略掉的一点就是,九年前他并不了解江之野。 他认识的只是床上的江之野。 而那样的江之野,不过只是他人生最隐秘,最不足与外人道的一面。 那时的南彦真为了避免和江之野产生更多交集,以后难以脱身,从不问他的个人生活,更不跟他谈及自己的私生活。 两个人除了床上那点事,话题无非就是游戏、体育赛事和娱乐圈八卦,再无其它。 南彦真不知道的是,江之野高考考了六百九十八分,是国家重点大学宁城交通大学会计学专业的优等生,刚刚拿到全额奖学金,是个妥妥的学霸。 如果南彦真了解真正的江之野有多优秀,他应该不会为他今天的变化而感到如此惊讶。 忙完最初的上任工作,也快到元旦了,南彦真打算给自己一个小小的奖励。 宁城洛江机场,二号航站楼候机大厅,138号登机口。 南彦真坐在椅子上,捧着一个平板电脑看财经新闻,一边等着搭乘海航班机飞往海南。 “南总!” 正看的专注的时候,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叫住了他。 南彦真一抬头,看见面前人愣住了。 一个留着美式前刺发型,衣着新潮,浓眉大眼的陌生年轻男孩正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 “你是?” 南彦真失望地蹙紧眉头问。 “我是江南科技有限公司财务部的实习员工——喻言。” 喻言指着自己介绍。 “你们的江总监呢?” 南彦真收起平板电脑,不悦地看着喻言问。 “哦,江总监家里有丧事在休假,去不了海南了,他把大奖旅行的名额让给我了。” 喻言耸了耸肩,笑着说:“我没想到是和南总一起去啊。” “丧事?他们家有丧事?” 南彦真一怔站起身来,喃喃地问。 难怪这两天江之野看起来特别憔悴,脸色煞白,眼睛下面一圈黑。 “是啊,好像是他的母亲过世了。” 喻言挠挠头,叹口气说。 “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 南彦真飞快地将平板电脑塞进背包里,对喻言说了一句,转身迈开长腿就走。 “唉!南总!南总!” 喻言一脸懵,看着南彦真越来越快的步伐,郁闷地喊了几声。 南彦真飞快地跑出候机大厅,跑进出租车乘车处,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南华私立医院。 到了南华私立医院,南彦真急不可待,撩开长腿冲向神经内科副主任医师办公室。 “叩、叩、” 南彦真喘着气敲响了办公室门。 “请进。” 门后传来南飞卿浑厚磁性的声音。 “彦真?” 看见推门进来的南彦真,南飞卿愣住了:“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他这个弟弟,和他最处不来。 从小看见他,就像见到瘟神一般绕着走。 就算彼此都长大了,南彦真懂事了,能和哥哥做到表面上相安无事,还是改不了别别扭扭的态度,总尽量回避和南飞卿的碰面。 今天他怎么会主动跑来找自己呢? 南飞卿忍不住纳闷。 第6章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哥。” 南彦真反手关好房门,走到南飞卿的办公桌前,双手撑住桌沿,染着冰冷水汽的浓黑眼睫低垂,气息不稳地唤了一声。 南飞卿一怔,抬起深邃乌黑的双眸,难以置信地盯着南彦真的脸。 二十几年了,这是第一次听到南彦真如此认真地叫他哥。 “有什么事吗?” 南飞卿暗暗吸了一口气问。 “你……和江之野……是什么关系?” 眼睫颤了一下,南彦真断断续续地问。 “???” 南飞卿如古井深谭一般的黑眸微不可察地泛起一丝波澜。 “你和小野是什么关系?” 片刻的安静后,南飞卿反问。 “他……他是我的下属。” 南彦真停顿了一下回答。 小野? 他叫江之野小野??? 南彦真胸口发闷。 十指抠紧办公桌面,指节弯折发青。 但是,他不能让南飞卿看出他的情绪。 “那……他就是我的病人家属。” 南飞卿往后一仰,靠在椅子靠背上,双手十指交叉,深意地盯着南彦真,缓缓地说。 “病人家属?” 南彦真喃喃,眼神迷茫。 “对。她的母亲是阿尔兹海默症患者。” 南飞卿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几分的哀伤:“我是她的主治医师,九年了,病情一年比一年严重,一周前因为多脏器衰竭过世了。” “九年?” 南彦真一愣,惊愕抬眸,看向南飞卿。 九年前,江之野就认识了南飞卿? 难道……他是因为南飞卿才离开自己的? “哥,江之野的家庭住址你有吗?” 良久的沉默之后,南彦真哑着声音说:“我想去吊唁。” “我有。” 南飞卿深深地看了一眼南彦真,拿过一叠便笺纸和一支中性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了地址。 几分钟后,南飞卿撕下便笺纸递给了南彦真。 南彦真接过便笺纸低头看去。 白色的纸上写着一行刚劲有力的瘦金体黑字:“宁城市西城区光明街道114号起重机厂家属院8号楼四单元一楼二号。” “谢谢,哥。” 南彦真仔细折起便笺,放进军绿色大鹅羽绒服胸袋里,对南飞卿说:“我先走了。” 言毕,他转身走向办公室门口。 “彦真。” 手刚搭上门把手,南飞卿低沉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 南彦真垂眸,停下了动作。 “对小野好一点。” 南飞卿说:“这孩子这些年很不容易。” “嗯!” 南彦真心里猛然一阵抽搐,用力扭转门把手,拉开门大踏步地走出南飞卿的办公室。 南彦真先回了自己家,洗了个澡,换了一件庄重的黑色大衣和一条黑色长裤,驾着自己的黑色保时捷帕梅拉向着西城区而去。 半个小时后,南彦真将车停在光明街道的一处露天停车场,步行到一家鲜花店,买了一大束白菊花,抱着向起重机厂家属院走去。 经过十五分钟的寻找,南彦真才找到了江之野家楼下。 这是个陈旧的老式五层小楼,大约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建筑。 白粉外墙破旧斑驳,窗户窄小,掩映在高大的油松和梧桐树之后。 相比较起家属院里其它的老式楼房,这栋楼房还算建的结实体面,住户应该是厂里有些官职的职工。 江之野的家就在小楼最西边的一楼。 南彦真踩着红砖路上半融化的积雪,走了过去。 江之野家直对着道路开了一扇门,门前是一个自建小院,围着一圈竹竿建成的低矮篱笆。 竹篱下参差地种着玫瑰、鸢尾、和一些零星地开了花的大葱,都顶着一脑袋白雪,呆滞而萧索地立着。 院子左侧伫立着一棵高大粗壮的梧桐树,此刻枝桠光秃秃的。 隔着生了青苔的红砖甬道,长着一棵手臂粗,一人多高的金桔树,上面零零落落挂着几颗干瘪的果子。 几只珍珠颈斑鸠和一群麻雀相安无事地在树下走来走去,啄食雪下的桐子。 南彦真抱着菊花,站在竹篱笆外探头看了看。 犹豫片刻,他还是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迈步走进小院。 江之野家的大门在三级台阶之上,被一圈膝盖高的水泥围墙围着。 绿色铁栅栏防盗门大敞,门边摆着一只装满了纸钱灰屑的火盆,盆口横着一把火钳。 南彦真轻轻迈步走上台阶,面上不动声色,心脏却早已跳的乱了节奏。 “小野!” 正忐忑不安间,大敞着的门里传来一道女人尖锐高亢的声音,令南彦真一惊停下了脚步。 “你也不要觉得嫂子我不讲理。” 那个自称是江之野嫂子的女人,语速飞快,咄咄逼人地说:“这房子本来就该归你哥,现在妈的后事也办完了,你也该搬出去了。让你搬家这件事我们已经跟你商量好几次了,你怎么就这么不通人情,非要占着这个房子不放呢?” 一片沉默,南彦真没有听到江之野辩驳的声音。 “小野,你别板着脸不说话!” 江之野的嫂子继续说:“你别以为你哥老实好欺负,就把他不当人,任意欺负!他是读书不多,说不过你,可是要不是他当年十八岁就出去打工供你读书,能有今天的你?” 江之野依然沉默不语。 门外的南彦真心脏疼地揪成了一团。 江之野这是生活在什么家庭里啊! 老妈刚下葬,嫂子就来逼宫,赶小叔子出门,要强占婆婆的房产。 “哎呀,茉莉,你别这么说啊,这让小野多难过啊。” 一个男声掺和了进来,慢悠悠地说:“别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伤我们兄弟俩的感情。” 说话的人应该是江之野的哥哥。 “小野,你看,不说我给这家付出了什么,你替小飞考虑一下,他下学期就要参加小升初考试了,这是关乎他人生的大事。” 江之野的哥哥晓之以情地说:“你做叔叔的,也不忍心看他每天奔波老远去上学吧?这里离他的小学和目标学校一中都很近,能让他省好多精力,你就为了他,搬出去吧。” “是啊,我自从跟你哥哥结婚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孩子都十二岁了,还得租房住,你做弟弟的 也该体谅体谅我们。” 嫂子茉莉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反正你是公司高管,又不缺钱,何苦跟我们争呢?” “好吧,嫂子,我今天就搬出去。” 屋子里传来江之野平静的声音。 第7章 我把一切都给了你 屋子里的江之野声音暗哑平淡,听不出情绪起伏。 屋外偷听的南彦真却觉得口里苦涩难耐,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无情地攥了一把,痛的缩成一团,令他无法呼吸。 南彦真双腿轻轻颤抖着退下台阶,将怀里的白菊花放在水泥围墙上,转身走出了小院。 他脚步飘忽,重重地呼出一团又一团白气,走到竹篱笆外,站在梧桐树下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 树下的珍珠颈斑鸠怡然自得地进食,直到南彦真的脚快踢到它们的尾巴,才不情不愿地一冲飞天,将梧桐树下的积雪震落下来,扑了他一头一脸。 南彦真从大衣口袋里摩挲出一支烟和一枚打火机,转到背风处,双手拢住点燃,颤抖着吸了一口。 融雪天的寒风冷的刺骨,南彦真修长手指夹着香烟,站在被清扫的干干净净的红砖路上,盯着路旁被泥污沾染了的雪堆发呆,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哒、哒。” 沉稳缓慢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南彦真从怔忡中苏醒,转过身看向江之野家的大门。 江之野正拎着一只银灰色行李箱站在台阶之上,扭头往回看。 南彦真从树影下走出来,目不转睛盯着江之野,站在了竹篱之外。 江之野回过头,垂眸拎着行李箱走下台阶,将行李箱放在地上,拖着走出小院。 “阿野!” 南彦真低低唤了一声,迎着江之野走了两步。 江之野一怔停下脚步,眸光凝滞,晦暗不明地盯着南彦真。 唇瓣蠕动了一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看起来比前几天更憔悴了。 头发长了,没有及时修剪,略微有点油。 脸色青白,眼底的红血丝明显,眼下的黑眼圈更重了,好像熬了几个大夜的人。 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冒出了头,薄薄的嘴唇干裂起皮,身上的烟草味也很明显。 南彦双眸微微潮湿,盯着他的男孩,觉得他还是那么好看。 甚至,更加让人心动了。 “麻烦,让让。” 江之野没有回应他的呼唤,像是看陌生人一样麻木地挪开视线,平平淡淡地说。 被烟草炙烤过的,缺乏水分的声带无力而沙哑。 南彦真身不由己,轻轻转身,给江之野让开一条道。 “哗啦——哗啦——” 江之野垂下头,拖着行李箱,逃也似的大步前行。 “阿野!” 眼看江之野要消失在道路转角处,南彦真再也按耐不住,大喊一声,冲上前去,一把拽住行李箱的拉杆,红着眼睛,喘息着问:“你要去哪里?” 感觉真的要彻底失去江之野了,南彦真心慌得不得了。 “够了!” 江之野发出一声野兽一般的嘶吼,手臂用力一挥,甩开手里的行李箱,转头瞪着南彦真。 沉重的行李箱挣脱南彦真的手打了几个滚,跌倒在了路边的积雪里。 南彦真一怔,抬眸看向面前人。 今天的江之野已经不再是九年前的阿野。 那个体力被他全面碾压,被他按倒就爬不起来,只能笑着哀求他放过的阿野了。 他现在是个真正的男人。 一个力量完全可以和自己抗衡的成熟男人。 他再也不能将他玩弄于掌股之间。 “南总!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江之野一把揪住南彦真的衣领,红着眼睛,嘶声质问。 那狂乱野性的样子好像月圆之夜即将化形的狼人。 “阿野……” 南彦真毫不回避地看着江之野的眼眸,低低地唤了一声。 他打定了主意,如果打自己一顿能让他心里舒服点儿,他绝对不逃避。 “南总……” 与他预想的不同,江之野没有挥拳。 一层晶莹的泪雾缓慢无声地涌进他的眼眸,他的声音变得颤抖而破碎:“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了,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求你,放过我吧。” 言毕,江之野松开手,走到路边捡起自己的行李箱,继续向前走去。 南彦真如遭雷击,愣在原地,看着江之野的背影动弹不得。 “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了!” “求你!放过我吧!” 江之野的声音在他耳边一遍一遍的回响。 当他红着眼睛求自己放过他的时候,南彦真看到了九年前的阿野。 江之野就是他的阿野。 那个搂着他的腰,红着面颊,温言软语向他求饶的阿野。 同时,他也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二十岁的南彦真。 多么自以为是,多么残忍冷酷的一张嘴脸。 “咚——” “哗啦啦——” 前方传来一声闷响,和重物滚落在地的声音。 “阿野!” 南彦真大吼一声,抬脚向前奔去。 江之野趴倒在残雪未消的水泥地上一动不动。 “阿野!阿野!” 南彦真惊慌失措,呼喊着蹲下身子,手忙脚乱地抱起昏迷不醒的江之野。 南华私立医院。 江之野躺在急诊病房的病床上,手上挂着点滴。 南彦真坐在病床旁,两手紧紧握着他的另一只手,担忧地蹙眉盯着他的睡颜。 “南主任,你来了。” 病房外传来小护士的声音,南彦真连忙松开江之野的手,坐直了身体。 “彦真。” 南飞卿走了进来,面容平静地跟南彦真打了一声招呼。 “哥。” 南彦真站起身,迎了上去。 南飞卿走到病床前,垂眸默默看了看昏睡中的江之野,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翻起他的眼睑看了看。 “哥,阿野他怎么样?” 南彦真蹙眉问。 南飞卿扭头,认真打量了一下南彦真的表情,温和地说:“他没大事,就是疲劳过度,加上情绪过于激动,精神压力太大,饮食不规律,犯了低血糖。” “哦,那输完这些药,他就没事了吧?” 南彦真松口气问。 “他有轻微的贫血症,我回头叫普通内科大夫给他开点药。” 南飞卿将江之野露在外面的手放进棉被里,轻声说。 “好。” 南彦真已经想好了。 他打算把江之野接到自己家里,找个专门做饭的钟点工好好补养一下。 “还有……” 南飞卿面色一冷,看着南彦真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吧,小野他有抑郁症。” “哥……你说什么?” 南彦真浑身一震,凝眸看向南飞卿。 第8章 单相情感障碍症患者 “哥……你说什么?”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泼下,南彦真牙齿不受控制地碰撞,发出“咯、咯”的轻响:“阿野他……他有抑郁症?” 他在荷兰上学时,曾经亲眼目睹患有严重抑郁症的亚裔同学,从学校钟楼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那血肉模糊的尸体,至今想起来仍让他不寒而栗。 他的阿野……不可以这样。 绝对不可以这样! 他才刚刚找到他。 “你出来,我跟你说。” 南飞卿抬眸看了看病床上的江之野,拍了拍南彦真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走。 两个人走出病房,在诊室外走廊上的椅子上坐下。 “哥……” 南彦真急不可耐,连珠炮地发问:“阿野的抑郁症是怎么回事?严重吗?什么时候开始的?有没有接受治疗?” 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焦灼,眼底也浮起了红血丝。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阿野总是那么乖巧温和,情绪稳定。 不管他怎么欺负,他都不会生气。 只会笑着依偎进他的怀里,软声求放过。 “彦真,你别急。” 南飞卿叹口气说:“阿野这个孩子很可怜,原生家庭不太好。从小就被父亲抛弃,和母亲相依为命,过得很不容易。他又是高敏感人格,身边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总喜欢把原因归咎于自己,所以精神压力很大。” 所以……当年自己对江之野若即若离,三心二意的态度,心思敏感细腻的江之野早已了然于心吗? 那时的江之野是忍着心里的失望和委屈与自己交往,百般迁就自己的吧。 他的抑郁症应该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南彦真深吸一口气,浓黑睫毛急促地颤抖,垂下眼眸看着自己交缠在一起的苍白十指。 “自从他的母亲发病之后,他们一家的日子就更糟了,江之野要照顾因为生病而生活不能自理的母亲。还要一边读书,一边打工,赚取母亲的医疗费,自己的学费和两个人的生活费。” 南飞卿叹口气说:“江之野的母亲全靠着他一个人照顾才熬了九年,这九年里他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 南彦真垂着头听着,心里像是有一把尖刀在缓慢地搅动一般,让他痛的喘不过气来。 “他是大约两年前开始出现抑郁症症状的。” 南飞卿继续说:“那正是他被任命为财务总监的时候,而同时他母亲的病情也开始恶化。大约是工作压力和生活压力太大,让他产生了焦虑情绪。他开始向我讨要安眠药处方,我问过他情况,他总是说只是小失眠,没大事。” “可是,他的状态越来越糟,安眠药的剂量越用越大。实在是没办法,我就给他安排了心理诊疗。专业心理医生的诊断证实,他的确是患上了单相情感障碍症。” 南飞卿的语调越来越沉痛。 南彦真默默倾听着哥哥的讲述不敢抬头。 他怕一抬头,哥哥就看透了他心底的秘密。 “这次,他母亲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 南飞卿探头看了看病房,悠悠地说:“我很怕他的病情加重,他脆弱的精神状态已经承受不了多余的刺激了。” “那……他的抑郁症,应该怎么治疗呢?” 南彦真花了几分钟拼命控制住自己内心汹涌的情绪,调整好面部表情,抬头看着南飞卿问。 “小野他……” 南飞卿长叹一口气,盯着病房里床上隐约可见的人影说:“他太孤独了,也太要强了。他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受了什么委屈都不肯说,就是自己硬扛着。他也是人,也有脆弱的一面,他需要安慰和陪伴,所有的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不过都是治标不治本。” “彦真,心病还需心药医。” 南飞卿突然侧头,凝眸看着南彦真,意味深长地说:“小野他有心结,他需要种下这个心结的人来释放他,你懂吗?” 如一道闪电从头顶无声劈下,南彦真浑身轻轻颤抖,胸口闷闷地发痛,目光凝滞。 “彦真,他需要温暖,需要陪伴。” 南飞卿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南彦真的肩头,缓缓地说:“好好照顾小野,我明早过来。” 在南彦真轻轻颤抖着视线中,他一步一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南彦真抬手揩拭了一下濡湿的眼角,站起身走向病房。 他站在病床旁,双手无措地垂在身侧,看着躺在床上的江之野。 江之野下颌微扬,静静躺在枕头上。 一张脸苍白又消瘦,在药物的作用下显得安详而知足,像是被抽离了灵魂,摆脱了尘世烦恼,完全没了白日里的焦虑疲惫和愤怒忧伤。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江之野。 平和沉静,简单纯粹。 南彦真情不自禁,缓缓坐下,伸手抚上江之野的面颊。 “阿……南……” 江之野忽然蹙眉,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 南彦真一惊,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难道他醒了,发现了自己不经同意就抚摸他? 再看江之野却依然阖着双眼,沉浸在梦境之中。 南彦真自嘲地笑了。 清醒的江之野绝对不会叫自己“阿南”。 他只会冷冷地称呼自己为“南总”。 清冷的灯光下,浓密纤长的睫毛在江之野的面颊落下两弯弧影,令他冷峻英挺的面容透出几分脆弱的孩子气。 “阿野。” 南彦真轻叹一口气,抬起修长的右手,指尖轻抚江之野蹙紧的眉头,喃喃自语:“是梦到我了吗?梦里的我也让你这么不开心吗?” “阿野。” 南彦真深深地低下头,额头抵着江之野的肩窝,嘴里低低碎碎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翌日。 “你醒了?” 江之野刚一睁开眼,一张笑盈盈的大脸就闯进了他的视线。 “南总?” 江之野愣愣地盯着南彦真看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 他嫌弃地往后一缩,蹙紧眉头问:“你怎么在这里?我这是在哪里?” “这里是南华私立医院急诊病房。” 南彦真笑容不变,不温不火地说:“昨天你忽然晕倒了,我就把你送过来了。” 第9章 有人在乎你 “谢谢南总。” 一切正如南彦真所料,彻底清醒之后的江之野面容紧绷,语调冷淡,眼神也恢复了清冷疏离。 他用手肘撑起身体缓缓坐起。 南彦真连忙迈步上前,伸手想要扶住他。 江之野抬起手,挡在两人之间表示拒绝。 怎奈他身体实在虚弱,难以抵挡突然而至的眩晕,身子晃了晃,脸色煞白地坐在床沿喘息。 “你干什么啊?这么着急?” 南彦真不由分说,扶住他的手臂蹙眉埋怨。 “我……我要上班。” 江之野垂着眼眸,努力调整呼吸,用沙哑干涩的声音说。 “今天是元旦假期,你上的是鬼的班。” 南彦真故作轻松地调侃。 他深知按江之野现在对自己排斥的状态,要是他也一本正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很难再推进了。 他尝试着拿出自己以前油腔滑调,厚颜无耻的看家本领,来突破江之野的心理防线。 一听是假期,江之野整个人就卸了劲,身子向着床上躺去。 南彦真连忙殷勤地倾身向前,抱住江之野的腰,让他靠在了床头。 “喝点水吧。” 南彦真拿过一只带吸管的饮水杯,将吸管放在江之野唇边说:“看你的嘴巴干的。” 江之野一脸无语,抬眸看了看南彦真。 犹豫三秒,还是噙住了吸管。 江之野是真的渴了,一口气喝干了半杯水。 “我要……出院。” 喝完水的江之野靠在床头,仰着头舔了舔被水濡湿的唇瓣,眉头习惯性地蹙着,声音低低地说。 南彦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目光如无形的手指拂过那轻轻滚动着的漂亮喉结,辗转于泛着细微水光的淡色唇瓣,最后停驻在拧成一个小疙瘩的眉头之上。 南彦真的眉头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拧了起来。 他的小阿野从不这样拧着眉头。 他总是那样面容平和,小脸光洁,偷偷打量着自己笑。 他的阿野是真的生病了。 “等一会主治医师来了,检查过你的情况再说。” 南彦真故作轻松地转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一袋热气腾腾的鲜肉小笼包,递到江之野面前说:“先吃点东西吧,你这几天一定没好好吃饭,面有菜色了。” “不用。” 江之野冷冷看了一眼南彦真手里的袋子,毫不犹豫地拒绝,眉头拧的更紧了。 “哎呀,这家小笼包可香了,你尝尝。” 南彦真无视江之野脸上的嫌弃,将袋子又往他面前递了递,还自作聪明地打开袋子口,让包子的香气飘出来勾引人。 “拿开!!!” 江之野忽然变了脸色,厉声呵斥着一把推开南彦真的手臂。 南彦真的身子被推的闪了一下,他惊愕地抬眸看向江之野。 “呃……呕……呕” 江之野蓦然扑倒床沿,捂着胸口干呕了起来。 南彦真连忙放下包子,冲过去抱住江之野,轻抚他的后背。 江之野干呕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吐出来,痛苦地用拳头抵住胃吸气。 “你有胃病?” 南彦真担心地问。 “不用你管。” 江之野推开南彦真,坐回床上,闭上眼睛靠在床头喘气。 “无缘无故晨吐,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南彦真嘴欠地挖苦江之野。 “神……经……” 江之野看白痴一样盯了他一眼说:“我跟你一样……是男的……不具备这个功能。” “一大早的,你俩在吵什么?” 门口传来一道浑厚磁性的声音。 南飞卿步履生风地走了进来。 “飞卿哥。” 江之野脸上的嫌弃鄙夷瞬间一扫而光,拼力坐直身体,看着南飞卿叫了一声。 江之野对南飞卿恭敬乖巧的态度,令南彦真心里泛酸,耸耸肩道:“江之野早起呕吐,跟个孕妇似的,我问他啥情况,他骂我。” “呕吐?” 南飞卿面色陡然一凛。 看了看江之野的脸色,他转身走到病房门口的衣帽架旁,抓起江之野的大衣,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了起来。 不一会儿,南飞卿从江之野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只白色药瓶。 他拿着药瓶走到江之野面前摇了摇,疾言厉色地问:“我给你的舍曲林,才几天,怎么就只剩两粒了?” 江之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下头不敢看南飞卿。 “我有没有说过,这药每天摄入量不能超过200毫克,你这样超量用药,不仅病不会好,还会毁了你的身体。” 南飞卿气的脸色苍白,拿着药瓶的手轻轻颤抖,语调沉到了冰点:“你要再是这样,我不会再给你开药了。” “飞卿哥,对不起。” 江之野抬起头,一双漂亮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点点水光轻颤:“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难受……我真的太难受了……” “哥,你有话好好说。” 江之野破碎的样子,让南彦真心疼的不行,侧身坐在床边,搂住他的肩膀,护犊子地说:“别刺激到他了。” “小野,我知道你很难。” 南飞卿沉默片刻,声音颤抖地说:“可是,你不能放弃自己,这世上有人在乎你,有人会因为你痛苦而难过,有人愿意帮助你,你懂吗?小野?” 江之野没有回答,埋下头咬紧嘴唇,用力地点了一下又一下。 南彦真扶着江之野的手不禁收紧,手指隔着衬衣陷入了他的皮肉里。 他绝对不会放手。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阿野沉沦颓废,走向绝路。 他要将他拉回来,拉回鲜活的现实世界。 他要和他一起品尽人生的酸甜苦辣,走遍千山万水。 他想让他知道人间值得。 一个小时后,经过普通内科急诊医生的检查,江之野被认定身体指标正常获准出院。 南彦真连忙扶着江之野从床上坐起,又弯腰帮他去拿鞋。 “我自己来。” 江之野一把揪住他的衣袖,表情不自然地说。 一个堂堂总裁对自己的下属如此殷勤,让别人看起来太不成体统。 “小野,让彦真开车送你回去。” 南飞卿却一脸云淡风轻,见怪不怪地对江之野说。 江之野眼神倏地一闪,看了一眼南彦真,将脚踩进鞋里,局促地说:“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家。” 第10章 我跟你走 江之野将一只脚费力地塞进皮鞋口里,喘息着弯腰,准备勾起鞋后跟。 “回家?” 南彦真突然蹲下身子,一手握住江之野清瘦的脚踝,一手帮他穿鞋,撇撇嘴道:“回哪个家?你现在还有家吗?” 江之野苍白的脸庞“唰”地一下红了,触电一般抽回脚,将头拧到一边,咬着牙说:“不要你管!” “什么情况?” 南飞卿直觉有问题,蹙紧眉头问道。 “没事。” 江之野依旧不抬头,双手扶住床沿,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小野!” 南飞卿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像训斥孩子一样高声道:“你抬头!看着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之野打了个哆嗦,抬眸看着南飞卿,没有血色的唇瓣抖了抖,还是没能张开。 “他的哥哥和嫂嫂把他从家里赶了出来,占了那套老房子。” 南彦真不顾江之野的反对,又抓过他的脚帮他穿鞋,一边说:“这小子现在无家可归了。” “我应该早就想到的。” 南飞卿自责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脸。 在江母长达九年的治疗过程中,他也曾和江之野的哥哥江秋生,嫂嫂黄茉莉打过寥寥几次交道。 这两个人总是借口工作忙,要带孩子,很少照顾母亲。 每次付医药费时都哭穷,将责任都推到江之野的身上。 江之野这个老好人也从不跟哥哥嫂嫂计较,将照顾母亲,支付医疗费的责任一力承担了下来。 而现在江母尸骨未寒,这个亲哥哥竟然丝毫不顾兄弟之情,直接将江之野赶了出来,占了那套房子。 任劳任怨,任哥哥嫂嫂欺压盘剥的江之野落得了个无家可归,孤家寡人的凄惨境地。 “一套老房子。” 南飞卿轻叹一口气,将手放在江之野肩膀上,柔声安慰道:“没了就没了,回头我们再买套新的。” “嗯。” 江之野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暂时住我家吧。” 南飞卿又说。 “不行!” 南彦真急忙站起身来,一把搂住江之野的肩膀表示反对。 江之野有点厌烦地蹙起眉头,伸手扒拉南彦真的手。 南飞卿看了看南彦真,又看了看江之野,若有所悟,脸上滑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怅然。 随即,他不动声色语气一转道:“元旦假期我约了翠微去南陵泡温泉不太方便,彦真,还是你带小野回你家住吧。” “好!” “不要!” 南彦真和江之野同时脱口而出。 “我自己住,我可以先租房。” 江之野虚弱地说。 “大元旦的,你去哪里租房?” 南彦真挑了挑眉毛问江之野。 “我可以先住酒店。” 江之野怔了一下,不服输地说。 “小野,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独居。” 南飞卿拿出主任医师的威严,面容严肃地说:“你需要有人监督和陪伴,我认为你还是和彦真住在一起比较好。” 江之野明白南飞卿暗指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让他丧失了自控能力,独居可能会导致病情恶化。 可是……不能是南彦真…… 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南彦真。 南彦真是他的深渊。 他怕靠近他会再次被吞噬。 为什么? 为什么? 江之野想不通为什么老天爷要安排他和南彦真重逢。 还是在这么一个严酷的节点? “江之野,住我家吧。我家里有的是房间。” 这个小恶魔似笑非笑地开了口。 江之野茫然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俊朗容颜,视线逐渐模糊。 “江总监。” 南彦真俯下身子恶劣一笑,双手搭在江之野的肩头,贴在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低语:“我可以帮你保密,陪你治病,如果你拒绝的话,我就向董事会提交让你接受心理评估的建议,你看怎么样?” 江之野不禁一愣。 他拼尽全力,呕心沥血,花了五年的时间,才辛辛苦苦爬上江南科技有限公司财务总监这个位置,南彦真只要一纸心理评估报告就能让他前功尽弃。 鬼才知道,这两年来为了掩盖自己的心理疾病,他演的有多辛苦。 在人前他雷厉风行,爱岗敬业,工作一丝不苟,对待同事友好和善,乐于助人,背着人他一夜一夜睡不着,在床上痛苦辗转,大把大把地吃药。 这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没有人能理解他,没有人能解救他。 只有工作能让他的痛苦稍稍缓解。 工作上的成就感是他唯一的慰藉。 他不能失去它。 江之野微微后仰身体,和南彦真拉开一段距离,盯着他的眼睛。 九年过去了,小恶魔依旧是小恶魔。 他逃不出他的追逐。 反正就这烂命一条,他要就给他吧。 “嗯,好。” 只一瞬间,江之野就下定了决心,看着南彦真说:“我跟你走。” 第11章 谁是谁的报应 三言两语便成功胁迫江之野跟他回家,南彦真喜出望外,转身兴冲冲跑到病房门口的衣帽架旁,帮他拿外套。 视线触及挂在大衣领口的半旧浅驼色围巾,南彦真眸光一滞,抬起的手臂不受控的轻颤。 修长手指轻轻拂过柔软的羊绒面料。 一刹间,无限的温情似细密微凉的春雨落满了他的心底。 这还是那个大雪纷飞的平安夜里,他亲手系在江之野颈间的那条巴宝莉围巾。 九年了……他还保留着这条围巾。 南彦真握紧围巾的尾端,将穗子放在鼻尖轻轻嗅吸起来。 曾经熟悉的青涩橙香混合着烟草气味低调而又强势地入侵他的嗅觉,令他脑子一片空白。 “彦真!” 南飞卿的声音将他唤醒。 南彦真连忙从衣帽架上取下大衣和围巾,返回病床前。 南飞卿和南彦真一起动手,帮着江之野穿好大衣。 “小野,这几天好好在家休息。” 南飞卿一边帮江之野整理衣袖,一边苦口婆心地劝慰:“不要再想已经过去的事情,也不要急着工作,能吃吃,能睡睡,无聊的时候让彦真陪你出去转转,听到了没有。” “嗯,听到了,飞卿哥。” 江之野乖巧地垂下纤长睫毛,点头答应。 这个样子的江之野,像极了九年前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小阿野。 南彦真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帮江之野系好大衣扣子,便拿起挂在臂弯的围巾,对叠一下,绕了江之野脖颈一圈,将围巾尾端套进中间的环套里,仔细地用手抚平,又用手轻轻拍了拍。 不得不说,南彦真刻意而为的行为有点恶劣。 他在一丝不差地复刻九年前那个平安夜,他对江之野所做的事情。 他在提醒江之野,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我和你之间有切不断的联系。 就像狗在标记领地。 南彦真在无言地说:江之野,九年了,你还戴着我送给你的那条围巾,你能否认你不爱我吗? 然而,他并没有从江之野脸上看出他想要的反应。 江之野表情麻木,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活像一个失忆的人。 南彦真失望地放下了手。 南飞卿将两人送到停车场。 “小野。” 他不放心地走上前,双手扶着江之野的手肘,上下打量着他,声音低缓磁性地说:“想开一点,再难的日子也会过去,有困难记得找我。” “飞卿哥,谢谢你。” 江之野蓦然向前一扑,抱住了南飞卿。 南彦真用电子钥匙打开车门和后备箱,转身拎着江之野的行李箱向车尾走去。 江之野松开南飞卿,径直走到车后厢,打开门坐在了后座上。 “彦真。” 南飞卿叫住了迎面走来的南彦真,压低声音说:“小野现在应该是发病期,你多注意着点他,要对他耐心宽容一点,有什么问题随时通知我,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 南彦真看了一眼车后座上,正在系安全带的江之野,点头答应。 好不容易找回他的阿野,他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和南飞卿道了别,南彦真转身上车坐在驾驶座上,从后视镜上看了一眼江之野,确认他一切安置妥当,便启动车辆,驶出了停车场。 保时捷帕梅拉轻盈地行驶在融雪的湿漉漉街道上,轮胎发出“嘶、嘶”的轻响,光秃秃的法桐枝影水波一样掠过风挡玻璃和南彦真的脸。 车厢里一片宁静。 南彦真从后视镜看见江之野双臂紧紧环抱胸前,侧着头闭着双眼假寐。 阴沉的天光下,他的面庞和嘴唇都毫无血色,面颊消瘦凹陷。 才几天没见,那个锋利硬朗的江之野,变成了一个生命力即将消耗殆尽的空壳。 南彦真轻轻叹了一口气。 “叮铃铃——” 车载电话忽然响了。 南彦真垂眸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了电话。 “妈咪。” 接通电话,南彦真孩子气的笑着叫了一声。 车后座上的江之野身子轻轻扭动了一下,睫毛也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南彦真斜睨着后视镜,将江之野的反应尽收眼底,轻轻勾起唇角。 “小真呀。” 扬声器里传来一道温柔醇厚的女中音:“你到三亚了吗?怎么不给妈妈打电话。” “妈咪。” 南彦真爽朗一笑道:“我没去海南。”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江之野,又继续说:“公司里临时有点急事,走不开。” “哦。” 南母停顿了一下又说:“那你中午要不要回家吃个午饭,你哥哥也回来。” “妈咪。” 南彦真又看了看江之野,修长手指敲了敲方向盘,犹豫片刻说:“我就不去了,我有事,实在走不开,等过几天忙完了回家看你啊。” “那好吧。” 南母无奈又失望地叹口气说:“你先忙你的,要好好吃饭,保证睡眠,不要熬坏了身体。” “好!妈咪!么么!” 南彦真对着扬声器做出亲亲的声音,撒着娇说:“新年快乐!妈咪,我爱你!” “淘气鬼!新年快乐!” 南母被南彦真逗的心花怒放,嗔笑着说。 南彦真收起笑容,挂断了电话。 “其实,你不用管我,我一个人也可以。” 后座里传来江之野幽幽的声音。 南彦真不禁抬眸,打量着后视镜里的江之野。 他侧着头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一副心灰意冷,拒绝沟通的样子。 九年过去了,这小子依然那么清高,那么要强,那么别扭,那么放不开。 “管好你自己。” 南彦真强势霸道地说:“我的事不用你安排。” 江之野一怔,睁开双眼,看向后视镜。 后视镜里,南彦真剑眉浓黑,鼻梁高耸如春山,眼眸修长深邃,乌黑的眼睫毛锐利如麦芒,薄情的唇角微微下垂。 分明如此俊美,却也如斯危险。 九年前,他对这个人一见钟情,一头栽入他的欲望之网,无力挣脱,不停放低自己的底线去迎合讨好他。 结果,得到了什么? 报应! 今天自己的处境全部都是报应! 如今,这个人焕然一新,以成功人士的姿态回来了。 可是,他真的变了吗? 他没变! 他还是那个只想控制别人,却不允许别人表达态度的自私家伙。 “看什么呢?我就那么好看吗?” 南彦真缓缓地问。 两双眼睛在后视镜里相遇。 第12章 臭流氓 麻木僵直的深栗色眼眸和挑衅顽劣的深黑色瞳仁在后视镜中交锋。 “恬、不、知、耻。” 江之野一字一顿地说。 “嘿、” 南彦真盯着后视镜里的人,舔舔嘴唇,呲着白牙笑了。 像个欺负小朋友得逞的幼稚小学生。 现在的他和九年前不同,他不再刻意回避了解江之野。 他主动靠近江之野,对他所有的秘密都充满了探索欲,不论是肉体上的还是精神方面的。 他不相信江之野的本性就是一只纯洁无害,没有欲望,没有私心,没有贪恋,没有恶念,没有脾气的小白兔。 他一定在自己面前隐藏和压抑了什么。 也许,他的抑郁症就是因为压抑天性太久才形成的。 南彦真很乐于激发江之野本性阴暗的一面。 他想看他失控。 看他发火,咒骂,砸东西,甚至打人。 他想了解真实的江之野 江之野没再说话,换了个方向,侧身依靠着椅背,抱紧自己垂下眼眸。 “还有一会儿才能到家。” 南彦真收回视线,看着窗外说:“你睡会儿吧,看你的眼袋比眼睛都要大了。” 江之野闭着眼睛没理他。 不一会儿,后座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江之野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南彦真心头一紧,抬眸看向后视镜。 江之野在座位上转了个身,眉头紧蹙,仰着下颌,胸口起伏着,伸手扯了扯衣领。 随即,他又抬手挠了挠脖颈,修长手指划过的皮肤倏地起了几条红印。 安静了没几秒,他又拧了拧身体,撩起衣袖挠了挠左手腕,呼吸节奏变得更加急促,面颊泛起异样的潮红。 “生虱子了吗?挠来挠去的?” 南彦真盯着后视镜里的江之野,紧蹙剑眉,语气刻薄地问。 “呼……” 江之野蓦然长呼一口气,坐直身体,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声音沙哑颤抖地问道:“烟有吗?给我一支。” “哦。” 南彦真伸手摩挲向副驾驶座上自己大衣的口袋,掏出半盒百乐门和一支ZIPPO定制打火机,反手递给身后的江之野。 江之野一把抢过烟,颤抖着手抽出一支,用打火机点燃了,放在嘴里狠狠吸了一口,脱力地闭上眼睛,倒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浓烟。 看着江之野因为消瘦而显得异常锋利的喉结费力滚动,艰难地咽下尼古丁,整个人如被遗弃的破布娃娃一样瘫在车后座上,南彦真心急如焚,一只脚暗暗踩上了油门。 黑色的跑车如离弦之箭,掠过空旷的街道,向着城南飞驰。 半个小时后,保时捷帕梅拉在洛江畔汤臣一品小区的地下车库停稳。 “下车吧。” 南彦真解开安全带,回头对后座上的江之野说。 没有得到回应。 他一怔,转头看向车后座。 江之野竟然在车后座上蜷成一团睡着了。 南彦真盯着熟睡中的江之野,凝固在了原地。 苍白的皮肤略显干燥晦暗,柔软的黑发微微凌乱,如今的江之野已经是个无论面庞还是身体都线条分明的成熟男人。 但是,他的魅力似乎没有减退,反而变得更诱人了。 江之野那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右手,松弛地搭在侧伸的膝盖上,与南彦真近在咫尺。 南彦真鬼使神差地探身,悄咪咪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手,又忍不住揉了揉。 “你干嘛?” 正在他全神贯注地品味着那只手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道冰冷沙哑的声音。 抬眸一看,江之野正微蹙眉头,警惕地看着自己。 “能干嘛?” 南彦真一把甩开江之野的手,撇嘴道:“睡得叫都叫不醒。” “哦……到了吗?” 江之野收回手,坐直了身体,四下看了看,晕晕乎乎地呢喃。 “嗯,下车吧。” 南彦真转身推开车门下车,走到后备箱拿出江之野的行李箱。 “我来吧。” 江之野紧跟其后,伸手去抢行李箱。 “不至于。” 南彦真伸手拦住江之野,关了车门,拉着行李箱回眸看了一眼江之野说:“跟我来。” 江之野双手插兜,跟在南彦真身后,与他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慢悠悠迈步。 南彦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挑眉问:“怎么?走不动吗?需要我背你吗?” 江之野一愣,停下脚步,在地库的幽暗光线里瞪着南彦真,咕哝了一句:“臭流氓。” “噗嗤。” 南彦真忍不住笑了,大步走上前来,不由分说拉住江之野的手臂就往前走。 “别碰我!” 江之野厌烦地甩开他的手。 “装什么假正经!” 南彦真笑着嘟囔,伸手又去拉江之野。 “唉……你真的很烦人唉!” 江之野用尽全力地甩开他,往一旁闪了一下身。 “唉!小心后面有车!” 南彦真一脸紧张地惊呼,冲着江之野招手。 江之野连忙向着南彦真这边躲了过来。 南彦真趁机一把搂住江之野的腰,将他拉向自己怀里。 “你个死骗子!滚蛋!” 江之野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物,气的头顶冒烟,挥拳捶了一下南彦真,破口大骂。 这个臭小子,还是那么坏! 一点儿都没变! “哈哈哈哈哈!” 南彦真被逗的哈哈大笑。 他的阿野还是那么呆。 那么好骗! 两个人推推搡搡走出地库,江之野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 “好了,不闹了,好好走路。” 南彦真推了一下他的后腰,主动示好。 江之野快走几步,懒得理他。 从电梯上出来,江之野的脸色愈发难看,整个人摇摇欲坠。 南彦真连忙打开房门,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素色棉拖鞋,放在了他的面前。 江之野怕他又乱献殷勤帮自己穿鞋,转身挡住南彦真,飞速穿好拖鞋,又脱下大衣挂好。 南彦真的这套公寓是小区里最豪华的户型,五百多平的大平层,市值近七千万。 六室两厅六卫,布局合理,采光充足,宽敞的客厅附带阳台直对洛江,开阔明朗的江景一览无余。 江之野无心欣赏这豪宅美景,快步走到客厅里的白色羊皮沙发前一屁股坐下,紧抿双唇,闭上双眼,仰头靠在了沙发背上。 “你哪里不舒服吗?” 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了他的前额。 第13章 我不走,你别怕 南彦真将手搭在江之野的前额上,摸着了一把冷涔涔的汗。 “你该不会是又犯低血糖了吧?” 他俯在沙发靠背上,低下头反向看着江之野问。 带着麝香味儿,溢满了男性荷尔蒙的温热呼吸喷洒在江之野的脸上,犹如一勺热油泼在了他烟熏火燎的心头,江之野一下子就烦躁了起来。 “也许吧。” 他右手五指张开向上一伸,一把推开南彦真的脸,气恼地说 南彦真也不恼,笑嘻嘻地趁势转身,走到江之野的行李箱旁蹲下身子,放倒箱子拉开拉链,在里面找医生给江之野开的口服药。 “你多久没吃饭了?” 南彦真一边翻箱子,一边问。 “不记得了。” 江之野又将双臂抱紧压住胃部,仰头闭上眼睛,不耐烦地答。 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只有母亲黑白遗像里那张笑容拘谨苦涩的脸,祭桌上闪闪烁烁的香烛和黄白两色菊花,还有火盆里纸钱燃烧的灼热温度和呛人气味。 整整七天,他吃了不超过三顿饭。 到现在几乎丧失了吞咽功能,无法进食固体食物,闻见气味明显的食物就犯恶心。 南彦真从行李箱找出一大包葡萄糖粉,取了一只玻璃杯走到直饮机旁,调制了一杯葡萄糖水,端着送到江之野面前。 “来,先把这个喝了。” 南彦真半蹲在江之野身前,端着水杯说。 江之野睁开眼睛,看见南彦真手里的水杯,蹙紧了眉头。 几秒钟的犹豫之后,他才伸出手去接。 发现江之野的手在轻轻颤抖,南彦真闪了一下身,将水杯放在他的唇边说:“行了,我喂你吧。” 江之勉为其难地低头喝了一口,眼神闪烁地看着南彦真问:“药呢?” “在行李箱里,等你吃完饭再吃药。” 南彦真以为他在问治贫血的药,便随口答应。 “不是……那个药。” 江之野推开水杯,盯着南彦真又说:“是飞卿哥给的那个药。” 南彦真这才想起,江之野是在要舍曲林。 南飞卿曾经交待过南彦真,为了避免江之野产生严重药物依赖,要严格控制他使用这类药物。 除非万不得已,不许给他。 “我扔了。” 南彦真也不惯着江之野,冷着脸说,又将葡萄糖水放到他面前命令道:“把这个喝了。” “滚开!” 江之野暴跳如雷,挥手一把打开南彦真的手。 “哗啦——咔嚓——” 玻璃杯飞了出去,砸在大理石地面上跌了个粉碎。 葡萄糖水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四下里飞溅,洒了南彦真一胸口,又泼湿了江之野的裤子。 南彦真一怔,看看自己空了的手,又看看江之野焦灼扭曲的苍白面容。 江之野像个自知犯错的孩童,仓皇地垂下纤长脆弱的睫毛,喉结慌乱地滚了滚,目光回避不敢看南彦真。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就是控制不了心底那翻涌的狂躁和不安。 南彦真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迈步要走。 “阿——南。” 裤腿却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像是被一把尖刀戳透了后心,南彦真身子晃了晃,徐徐回过头,脸庞和嘴唇都倏地褪去了血色。 阿南。 这两个字不知何时变成了法力无边的咒语,让他心甘情愿地被折磨,被驱使。 “阿南。” 江之野一只苍白的右手,紧紧攥着南彦真右大腿外侧的裤子布料,掌骨和青色血管突起,显得主人愈发清瘦可怜。 “你……也不要我了吗?” 江之野翻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身体不受控地痉挛颤抖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南彦真。 南彦真他这副仿佛魔怔住了的样子给吓住了。 “阿野!阿野!” 他手忙脚乱地扑回到沙发上,紧紧抱住江之野,抚摸着他颤抖的后背,忙不迭地安抚道:“我不走!我不走!你别怕!别怕啊!” 江之野俯在他的肩头,大口大口地倒气,喉咙里发出受伤野兽一般的呜咽:“阿南,给我药,一片,就一片,好吗?求你了,啊?” 南彦真咬着牙,用力将江之野箍在怀里,让他动弹不得。 他铁了心要帮江之野戒断药物依赖,决意不迁就他。 不知过了多久,肩头上的江之野没了声音。 “阿野。” 南彦真轻轻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江之野好像是精疲力尽地睡过去了。 南彦真缓缓俯身,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倒在沙发上,又帮他脱了拖鞋,抬起双脚放在沙发上。 南彦真站起身,轻手轻脚走到厨房,拿了扫帚和簸箕,打算把客厅地上的碎玻璃清理干净。 刚一走回客厅,他吓了一跳,停下脚步。 江之野已经醒了过来。 他没穿鞋,双手握拳,低头站在沙发前,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阿野,你别动。” 南彦真怕他走动,不小心踩上碎玻璃伤了自己,急忙喊了一声。 江之野应声抬头,呆愣愣看着南彦真没动。 南彦真连忙走过去,清扫地上的碎玻璃。 江之野不知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 “阿野,你说什么?” 南彦真没听清楚,凑过去问了一句。 “我要洗澡。” 江之野又说,听语调似乎情绪恢复了正常。 “好,好,你坐沙发上等等,我一会儿就带你去洗澡。” 南彦真飞快地清扫地面,一面嘱咐江之野。 江之野没理他,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走吧,去我房间里洗。” 收拾完客厅地面,南彦真快步跑回来,拿过拖鞋让江之野穿上,拉着他的手往自己居住的卧室里走去。 南彦真的这套公寓里的每间卧室都自带卫生间。 只是,他刚回国不久,又一直一个人住,也没收拾其它客房,目前只有他自己卧室里的卫生间可以正常使用。 南彦真将江之野带到自己的卫生间里,给他介绍了多功能浴缸和淋浴的用法,又将各种洗浴用品指给他看。 江之野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只是将脑袋点了又点。 临走时,南彦真又劣根性发作,转过头欠欠儿地挑逗江之野:“你自己行吗?要不,我帮你洗啊。” “请你出去。” 江之野对着墙壁站的笔直,右手依然半握成拳,头也不回地说。 冷冷的声音在宽敞的卫生间里撞出空空洞洞的回音。 江之野的情绪瞬息变化,难以琢磨。 南彦真觉得自己好像被过河拆桥了。 他刚才的努力都白费了。 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更近一步。 一丁点儿都没有。 “唉,算了,还能跟一个病孩子计较咋滴?” 转念一想,南彦真又想开了。 至少人家还加了个“请”字。 “行吧,那你自己小心点儿。” 南彦真讪讪地嘱咐了一句,走出卫生间,随手掩上了门。 第14章 卑劣的小心思 从小娇生惯养的南家二少爷,从未如此纡尊降贵地照顾过别人,更没有接触过抑郁症患者。 此一番折腾下来也是身心俱疲,拖着软绵绵的步伐走出卧室,一屁股仰倒在了沙发上。 一静下来,他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后背和脖颈凉飕飕,湿哒哒地粘着衬衣布料, 他也搞不清自己哪来的耐心,能如此卑微地哄着一个人。 以他以往的暴脾气,要是有谁敢给他一巴掌,他早就将人按在地上暴揍一顿了。 “呼——” 南彦真长吁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脑门子。 头疼! 这抑郁症比他想象的麻烦多了。 病人并不是郁郁寡欢,耷拉着脸坐在角落里自怨自艾,好言相劝,关心呵护一下就能好的。 这抑郁症患者喜怒无常,情绪跟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 性情古怪,让人琢磨不透不说,还暴躁易怒,难以沟通。 现在的江之野,简直就和九年前那个软软香香的阿野判若两人。 南彦真深度怀疑,是不是哪个恶魔夺舍了他的阿野的躯壳,时不时地跳出来折磨一下人取乐。 南彦真低头想了片刻,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 他点开南氏家族群,找到了南飞卿的微信号,发送了好友添加请求。 “叮咚——” 几分钟后,南飞卿通过了添加请求。 【彦真,小野情况怎么样?】 还没等南彦真发问,南飞卿的信息率先抵达。 【不太好,他的状况比我想象的复杂的多。】 南彦真的修长手指快速点击着屏幕坦言相告:【看来,我对抑郁症了解的还太少。】 【别急,我把翠微的微信号推给你。你跟她沟通一下,她是小野的心理治疗师。】 南飞卿及时回复了弟弟的信息,后面附上一张微信名片。 【阿野的心理治疗师是翠微姐?】 南彦真点开微信名片看了一看,发送了好友添加请求,随即又问哥哥。 翠微全名韩翠微,是南家世交韩家的宝贝独生女。 韩家是国内排名前三的金融巨头,名下拥有数家金融风投公司,货运公司和连锁酒店,也是号称资产过千亿的豪门世家。 韩翠微与南飞卿是高中同学,也是豪门圈子里默认的南飞卿的首选联姻对象。 此女虽出身豪门,却没有一丝一毫千金大小姐的骄纵之气。 她相貌清丽雅致,衣着低调有品位,不爱抛头露面,更不喜出入声色场所,爱读书,学习成绩优异,是外人口里品貌兼优的知性美女。 高中毕业后,韩翠微没按照大家的预想去学习商科,准备继承家业,而是直接去了德国莱比锡大学攻读临床心理学,苦读五年拿了个临床心理学博士学位,回国开了个心理诊所。 韩翠微在宁城豪门圈子里,也是排名第一的儿媳人选。 韩家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娶了韩翠微就等于拿到了韩家的继承权,简直就是捞到了个巨型金山。 凡有婚龄儿子的宁城豪门世家,无不对她抱有觊觎之心。 只可惜,韩翠微一向深居简出,清高自持,又交友谨慎,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众多豪门子弟们的追求,让人望而却步。 她唯一有交往的异性就是南飞卿。 韩翠微和南飞卿虽认识了二十年,却一直保持着不温不火的好友关系,始终没能更近一步。 时至今日,两人都过了而立之年,皆是孤家寡人,却依然不谈婚嫁。 【是啊,是我向小野推荐的翠微,好像治疗效果还不错,你现在添加她的微信号,咨询一下吧,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她,不用有任何顾虑。】 南飞卿体贴周到地回答了南彦真的疑问。 “叮咚——” 刚读完南飞卿的信息,韩翠微那边也通过了南彦真的添加请求。 【彦真,好久不见,听你哥说你回国了?微笑emoj】 韩翠微第一时间发来了问候信息。 【是啊,翠微姐,我回国快一个月了,你最近可好?】 南彦真也礼貌周全地寒暄道。 【我很好。你哥说你有事情要咨询我,说吧,什么事?】 韩翠微的语气里透着女强人的雷厉风行。 【哦,翠微姐,我听我哥说你是江之野的心理治疗师,我想问一下关于他的一些情况。】 南彦真急不可耐地说。 【是的,我担任江之野的心理治疗师有半年了,怎么,你认识他?】 韩翠微问。 南彦真将手指按在手机屏幕上犹豫了片刻,暗自思忖该如何回答韩翠微的问题。 他还从来没向任何人暴露过自己的性取向,尤其是朋友和亲人。 如果,韩翠微问起他和江之野的关系,自己该如何回答? 【是的,他是我公司的财务总监,我很欣赏他的才干,只是最近我发现他的状态不太对头。】 斟酌再三,南彦真还是主动出击,谨慎地撇清了他和江之野之间的微妙关系。 他觉得自己说的也没错。 他和江之野之间的亲密关系已是陈年往事。 现在,他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他这样说,也不算违背事实。 【小野他的确有些心理问题,但是我认为不算严重,他只是有些单向情感障碍抑郁向发作,而且病程不长,有希望完全康复。】 几分钟后,韩翠微回复了这么一条信息。 不算严重? 这还不算严重? 南彦真苦恼地蹙紧了眉头。 这个什么鬼抑郁症,已经把他的阿野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好嘛! 【我觉得他的症状有点吓人,我没处理过,不知道该怎么办。】 南彦真情不自禁地道出真相。 【小野他在你那里吗?】 韩翠微好奇地问。 【是的,江之野遇到一些麻烦,暂时无处可去,我临时收留了他。】 南彦真回复道。 【哦,那挺好。】 韩翠微又说。 【挺好?怎么挺好?】 南彦真有点纳闷地问。 【小野他一直很孤独,缺乏亲人和朋友的陪伴,你能主动关心他,对他的抑郁症治疗是一件好事啊。】 韩翠微一副看破不说破的口吻答。 【哦?真的吗?这样就好!】 听韩翠微这个专业心理治疗师这么说,南彦真也有些欢喜。 把江之野捡回家,算他做对了。 【彦真,你讲讲阿野最近都出现了哪些症状?】 紧接着,韩翠微又问。 第15章 窒息沉沦 “咔嚓” 身后响起浴室门关合的声音。 像是被切断了安全绳的蹦极者,江之野极速地坠入无尽的黑暗中。 光线消失,四周一片死寂。 肌肉在不能控制的失重状态下颤抖起来,呼吸因为越来越明显的胸口胀痛,而变得粗重而急促。 坠落……坠落…… 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冰冷入骨的孤独绝望。 “妈……好疼……好疼……妈……好冷……我冷……”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男童稚嫩而凄惨地呼唤声。 江之野紧闭双眼,将额头抵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墙面上。 一幅尘封已久的画面无声无息展开。 狭小陈旧,却被打理的干净整洁的小客厅里,幽幽地亮着一盏暖黄色的钨丝灯泡。 灯泡下方,棕红色带条纹的人造板圆桌上,两盘雪白圆润的饺子正氤氲着稀薄的热气。 “妈妈!我要吃饺子!” 四岁的江之野跪在靠背椅上,趴在餐桌旁,伸着肉嘟嘟的小手,瞪着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嘴里含着贪馋的口水,口齿不清地嚷嚷。 身旁十岁的哥哥江秋生已经捏着一只饺子,吹着热气塞进了自己嘴里。 妈妈眉头轻蹙,消瘦的脸上挂着几分忧色,拿着一只铝饭盒走了过来说:“秋生,别贪吃了,先给你爸爸把饭送办公室去吧。” “妈!” 江秋生舔了舔手指,看着母亲小声说:“你忘了吗,爸已经在厂里辞职,下海做生意去了啊!” “哦……” 妈妈脸色煞白,落寞地垂下头。 “咔嚓嚓。” 大门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 “江北???” 妈妈浑身一颤,骤然抬起头,脚步趔趄地跑向大门口。 “呼——” 木门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推开,呼啸的北风卷着零星雪花,裹着刺骨寒意,随着一道高大阴沉的黑影扑了进来。 “爸——” 江秋生怯怯地叫了一声,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小江之野看着这道黑沉沉的硕大人影,不禁悄悄地打了个寒战。 “江北,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妈妈一脸受宠若惊的狂喜,冲过去抓住父亲羽绒服的衣袖,声音颤抖着,讨好地说:“我刚好包了你最爱吃的牛肉大葱饺子,你快点来吃点吧。” “肖蔷。” 父亲立体的五官被幽暗的灯光涂抹上浓重的阴影,显得更加冷酷无情,他紧皱浓黑的眉头,一把将开妈妈,怒吼道:“谁让你去骚扰小蝶了?我有没有说过,你有事跟我说,不要去惹她?” “噗通……哐啷…… 妈妈被推的一屁股坐倒在地,手里的铝饭盒也飞了出去,雪白的饺子散落了一地。 江秋生吓得脸色煞白,后背又往墙上贴了贴。 小江之野两只小胖手一抖,眉头拧起,紧紧闭着嘴,小脸涨的通红,嘴角一撇一撇地,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哭出声来。 “我没有,我没有骚扰她。” 妈妈爬起身,扑过去双手揪住父亲的衣摆,摇着头拼命辩解:“我只是去求她,求她不要做第三者,不要破坏别人的家庭啊。” “求她?” 父亲厌恶地一把扯开妈妈的双手,倒退了两步,低头怒斥道:“你跑到她单位去,跟她领导告状说她是狐狸精,是第三者,你是想毁了她的前程吗?你还动手打她,把她的脸和脖子都抓烂了,你这是求她吗?肖蔷,我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泼妇!” “江北!你不能这么对我!我都是为了孩子,为了我们的家庭啊!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妈妈又哭着爬过去,试图抱住父亲的腿。 “肖蔷!我受够你了!” 父亲一脚踹开妈妈,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挥舞着大喊:“这是离婚协议书!你最好乖乖签了!别逼我对你不客气!” “不签!我坚决不签!” 妈妈坐在地上蹭着倒退,拼命挥手,想要打开父亲递到她面前的离婚协议书,一边嘶喊:“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不签!我死也不签。” “哼!” 父亲冷哼一声,手一扬,将离婚协议书扔到妈妈脸上,厉声道:“你就是不签也没用!这婚我离定了!” 言毕,父亲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门。 妈妈低头看着身上的离婚协议书,愣了几秒,听见父亲的脚步声在风雪中渐行渐远,才蓦然惊醒。 她以异乎寻常的敏捷爬起,冲到客厅,一把抱起惊吓到呆滞的小江之野冲出了房门。 “江北!江北!” 妈妈抱着小江之野跌跌撞撞地跑下台阶,声嘶力竭地大喊:“你别走!你别走!你看看你儿子啊!你看看小野!他才四岁!他需要父亲啊!” 隔着迷离纷飞的雪花,小江之野只看到父亲的脚步没有半刻迟疑和停顿,消失在了道路的转弯处。 “小野,快叫你爸爸!叫你爸爸回来啊!” 妈妈哭着哀求年幼的江之野。 生了青苔,落了雪花的砖路很滑,妈妈跑了没几步,就摔倒在地。 “噗通……噗通……” 妈妈手里的小江之野也飞了出去,一头撞在了干枯的玫瑰花枝上,又跌落在地。 “江北!你别走!你别走啊!” 跌倒的母亲还在大声呼喊,凄厉尖锐的声音惊得漫天飞雪都簌簌颤抖了起来。 小江之野匍匐在冰冷潮湿的雪地里,再也忍耐不住,哭出了声:“妈……呜……好疼……好疼……妈……冷……我冷……” 眼前的画面渐渐褪去,江之野大口大口喘息着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他缓缓张开手掌。 一片锋利的玻璃碎片,正在他苍白的掌心散发着美丽的七彩光芒。 【江之野的症状啊。】 南彦真蹙眉沉吟着,手指飞快地敲击手机屏幕:【恶心呕吐,消瘦厌食,情绪低落,沉默寡言,暴躁焦虑,皮肤瘙痒,睡眠不规律。】 打完这几行字,他急忙给韩翠微发了过去。 【这都是抑郁症的常见症状,不用太紧张,症状严重时,给他服用一片舍曲林可以缓解。】 韩翠微说。 “舍曲林?” 一看到这个药,南彦真又犯了心病。 他特别怕江之野依赖这个药物,变成一个瘾君子。 【翠微姐,他一直问我索要舍曲林,好像很依赖它,我能给他吗?他现在的暴躁不安,身体不适,不是药物副作用吗?他会不会产生药物依赖,无法戒断呢?】 南彦真又不放心地问。 第16章 一起发疯吧 【彦真,不用太担心。】 韩翠微到底是经验丰富的专业心理治疗师见多识广,立刻冷静客观,耐心细致地回答了南彦真的问题: 【舍曲林是一种选择性 5 - 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是治疗抑郁症效果最好,最安全的药物。它的确是会造成类似于恶心呕吐,失眠心悸的副作用,但是只要不过量服用,问题都不会太大,这些副作用会在停药后消失,不会产生强烈依赖性。】 【明白了。】 捧着手机思索了片刻,南彦真又打了一段话发了过去:【不过,江之野的状态的确有些吓人,他浑身痉挛,还翻白眼,好像要犯癫痫的样子,怎么会这样呢?他以前挺健康的啊。】 南彦真打着字,脑子里就跳出了江之野的十九岁时的样子。 白里透红的细嫩小脸,灿若星辰的双眸,总是盈满笑意的柔软薄唇,涓涓细流一般温柔清澈的声音。 对比一下如今满身疲惫病痛的江之野,才知道那个时候的阿野是多么宝贵。 江之野把最好的自己给了他,而他却没有好好珍惜。 南彦真胸口升起一股窒息般的闷痛。 【彦真,小野现在正处于人生低谷期,母亲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他的病情可能因此而加重,我怀疑他出现的震颤应该不是药物副作用,是抑郁症的躯体化症状,你要多加留意。】 韩翠微又说。 【什么?抑郁症还有躯体化症状?那我该怎么办?】 南彦真没想到抑郁症还能引起身体上的病症,一下没了主意,着急地问。 【你也不用太紧张。这都是抑郁症的常见现象,并不是不可逆转的,你只要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陪伴他,开导他,陪他娱乐散心,加上药物辅助,是会逐渐好转的。治疗抑郁症是个漫长的过程,我们需要对患者付出耐心。】 韩翠微又温言安慰他。 【好的,那我和他相处应该注意些什么?】 南彦真又不放心地问。 【首先要尊重他,尽量把他成一个正常人来看待,不要加强他是个心理疾病患者的感觉,不要让他产生自卑感,第二,要耐心,包容,不要因为病人的症状而责怪或者歧视他。第三:注意保证他的饮食营养和睡眠充足……】 韩翠微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 南彦真认认真真将这条信息看了好几遍,把要点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对了,这种情况下,小野可能会出现自残或者轻生的念头,你可一定要时刻关注,及时安抚引导,以免发生意外。】 随即,韩翠微又发来一条信息叮嘱南彦真。 “自残?轻生?” 南彦真一怔,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双眸,看向垃圾桶里那一包玻璃碎片。 眼前忽然闪现出江之野面色苍白,垂着头右手半握,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神情呆滞地站在那里的样子。 “阿野!” 南彦真浑身一震大喊一声,将手机往茶几一扔,一跃而起奔向卧室。 “阿野!” 他冲进卧室,直奔卫生间。 果然,卫生间里一片寂静,没有水流的声音。 “阿野!” 南彦真喘息着扑向浴室门,一把拧开把手推开门,探身看了进去。 江之野根本没在洗澡。 他依然以面壁的姿势站在淋浴莲蓬头下,低着头一声不吭。 “滴答——滴答” 一声接一声的轻响吸引了南彦真的注意。 他低头看向江之野的脚下。 一滴,又一滴鲜血滴落在他的两脚之间,在白色的大理石瓷砖上缓缓洇开。 鲜红映着雪白分外触目惊心。 “江之野!你在做什么!” 南彦真大吼了一声,一阵旋风般冲了过去,紧紧抓江之野的双臂用力一甩,将他转了一圈抵在了墙上。 “砰——” 江之野的后背被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但是,他好像完全失去了痛感,连眉头都没拧一下,右手依然紧紧握着那片沾满了鲜血的玻璃片。 “江之野!你松手!你放手!” 南彦真又急又气,转手抓住江之野的手腕,将他双手上翻,按在头两侧,哑着声音怒吼。 抬眸看去,江之野的左小臂从手肘开始,弯弯曲曲,长长短短横着十几道伤痕。 有的已经痊愈,有的刚刚结痂,而最新的一道就在手腕上。 幸而他来得及时,这道新伤还割的不深,细细的一条往外渗着血。 “对不起……对不起……” 江之野纤长睫毛急促地颤抖着抬起眼帘,栗色眸子空洞麻木没有焦点,透过眼前的南彦真看向不知名的虚空,语无伦次地呢喃:“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嘴里念叨着“我错了”,却将玻璃碎片藏进手掌心,越握越紧。 锋利的玻璃片割破了江之野掌心的皮肤,细细的血线顺着他的掌侧流淌下来。 “江之野!你放手!” 南彦真心痛如刀绞,伸手去掰江之野的手指,试图把那块玻璃碎片抢过来。 可是,这小子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手指紧紧挛缩在一起,南彦真根本就弄不开。 南彦真又怕使蛮力弄伤了江之野的手指,只能用身子顶住他,贴在他耳边哀求:“阿野,放开,我求你,放开手,别伤害自己。” “我错了……我错了……” 江之野身子绷得像一块铁板一样僵硬,靠在墙上不停地念叨:“对不起……对不起……你别走……别走……” “江之野!你要发疯吗?好啊!那一起疯!我陪你!” 南彦真终于忍无可忍,揪住江之野的衣领,将他扯到淋浴莲蓬头下,左手一挥打开了出水阀。 “哗啦——” 冰冷的水流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将两个人笼罩住。 瞬间,两个人被寒气入骨的冷水浸的从头到脚湿透。 南彦真伸出右臂搂住江之野的瘦腰,一把将人紧紧箍进自己怀里。 两个人的身体隔着湿透的衬衣紧紧相贴,肋骨因为挤压磨擦而发痛,急促剧烈的心跳震动着彼此的胸腔。 “阿野,不要死,你还有我,我不走。” 南彦真垂下湿漉漉的浓黑睫毛,俯在江之野耳侧,一字一句地说。 “啪嗒——” 一声脆响。 江之野的右手无力地张开,玻璃碎片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 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自来水在肆意狂奔,江之野上气不接下气地呢喃着,仿佛极度缺氧,下一秒就要抽搐昏厥。 “不许死!也不许再说对不起!” 南彦真用力将江之野抱进怀里,伏在他的肩头,声音嘶哑地说。 第17章 突如其来的责任感 冰冷的水流激的江之野浑身颤抖。 伏在南彦真的肩头,被他的体温温暖着,断断续续的哽咽停歇,江之野终是“哇”地一声哭出了声。 这是自母亲过世后他第一次哭泣。 随着江之野的哭声响起,南彦真心如刀割的同时也长舒了一口气。 他明白那郁结在江之野心头的苦闷压抑,也如同一团淤血随着哭声被倾吐了出来。 “没事,没事的。” 南彦真紧紧抱住江之野,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击着他的后背安抚。 江之野的哭声渐低,身体却颤抖的更厉害了,牙关发出急促的碰撞声。 南彦真连忙伸手,将水阀左转调向热水。 江之野刚刚经历过失去亲人,被逐出家门的双重打击,又在抑郁症发作期,身体免疫力处于低谷期,要是着了凉,一定会大病一场。 “阿野,阿野。” 南彦真连忙推着江之野,让他站在热腾腾的水流之下。 江之野脸色苍白,唇色青灰,红肿的眼帘无力低垂,一动不动,任由热水冲击自己疲惫麻木的身体。 成股的清澈水流流淌过他的面颊,顺着下巴下坠,跌入敞开的衬衣领口,没入衣襟。 湿透了的白色衬衣变成透明状,紧紧裹住他清瘦却线条优美的身躯。 南彦真的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伸出手一把扯开了江之野身上的衬衣衣襟。 江之野依然低着头,对他的粗暴行为没有任何抗拒。 其实,此刻的南彦真心里也真的没有什么邪念。 他只是想要快点帮江之野脱掉这身湿冷黏腻的衣服,给他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别让人感冒了。 南彦真用最快的速度剥光了江之野,又三下五除二的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揪着人在热水下卖力地冲洗了起来。 这是他认识江之野九年以来,第一次两个人赤裸相对,却什么亲密的事情也没做。 事后,南彦真也很惊讶于自己当时的专心致志和心无杂念。 拉着江之野彻彻底底洗了个热水澡,南彦真飞快地拿着厚绒浴巾将人裹着狠狠地擦了几遍,直到江之野的皮肤发红,才拿了一套自己的藏蓝色法兰绒加厚家居服给他穿上。 洗过澡的江之野,皮肤恢复了几分细腻温润的光泽,穿着厚厚的毛绒睡衣,棕色真皮毛边棉拖鞋乖乖地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南彦真帮他清理伤口。 “看着就疼。” 南彦真穿着一身暗红色法兰绒家居服,头发湿漉漉地乱翘着蹲在江之野面前,手里握着医用棉签往江之野手腕上的伤口上涂抹碘伏,看着纵横曲折的伤疤,嘴里念叨着:“你小子出息了,原来那么怕疼的一个人,怎么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呢?” 南彦真说着,说着声音就低落了下去了,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九年前江之野会忽然离开他。 也很想知道这九年他都经历了什么。 但是,他不能问。 他不能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他不能让他将痛苦压抑的生活再重新回忆一遍。 他能做的,就是耐心陪伴他。 “阿嚏——” 南彦真轻轻打了一个喷嚏。 “吹干头发,会感冒的。” 头顶传来江之野没什么感情的声音。 南彦真惊喜地抬眸,看着头顶的人。 江之野微微侧头,鼻尖红红的,深栗色眸子里影影绰绰倒映着南彦真的影子,眼神迷茫涣散地看着他,样子可怜又可恨。 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 他对自己做出了情感回应? 南彦真心里好气又好笑,轻轻勾起唇角。 “别咒我。” 南彦真低头扔掉棉签,拿过一卷纱布打开,往江之野的手腕上缠,一面说:“我身体壮的跟牛一样,才不会感冒。” 他不能感冒。 他要是感冒了,谁来照顾着这臭小子? 南彦真一边缠纱布,一边想。 他没有察觉,自从捡回江之野,他就有了强烈的责任感。 要照顾这个人,让这个人健康快乐,连生病都没资格了。 这是他近三十年生涯里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 他竟然没觉得痛苦麻烦,反而乐此不疲。 “好了。” 南彦真将纱布用医用胶带固定好,拉着江之野修长的手指检查了一下,满意地叹口气说。 “以后有不顺心的事要说出来。” 南彦真弯起眼睛,伸手摸了一把江之野的头说:“不许再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江之野蹙紧眉头,嫌弃地闪躲了一下。 “你这小孩!还敢嫌弃我?” 南彦真挑眉,伸手又戳了一下江之野的脑袋挑衅道:“不服气啊?不服气跟我吵一架也行,不行打一架,我让你赢怎么样?” “神……经。” 江之野顺势倒在床上,瞪着南彦真骂了一句。 “哈哈……” 南彦真觉得这样的江之野可爱极了,笑着站起身说:“你睡会也行,我不烦你了。” 江之野求之不得地闭上了眼睛。 南彦真俯身帮他脱掉拖鞋,又抬起他的双脚放在床上,拉过鹅绒被将他盖住,自己拎着急救箱走出了卧室。 “妈呀,这一天比连轴转加班还累啊。” 放好急救箱,南彦真揉着腰瘫倒在了客厅沙发上。 躺了几秒钟,忽然想起了什么,南彦真猛然坐起,拿过手机,打开微信。 有一条韩翠微发来的未读消息:【如果需要的话,我明天去你家给小野做个家访。】 【明天?你不是和我哥约好去南陵爬山泡温泉吗?】 南彦真好奇地问。 他对哥哥南飞卿和韩翠微的感情状况也十分感兴趣。 他搞不懂,为什么看起来如此般配,天作之合一般的人,到现在都走不到一起去。 【哦?是吗?】 韩翠微发过来一条有点奇怪的信息:【那我和你哥哥商量一下,再通知你吧。】 【好,要来的话告诉我一声。】 南彦真爽快地回复了韩翠微的信息。 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韩翠微能来一趟。 毕竟有专业人士的指导,他能学点实在有用的技能,更有效地帮助江之野对抗抑郁症。 南彦真若有所思地放下手机,转头间蓦然一怔。 第18章 事儿精 和韩翠微聊完江之野的病情,南彦真心里才安定了一些,轻叹一口气,扔下手机要往沙发上靠。 恍惚间,眼角余光捕捉到主卧门口的一道颀长人影,南彦真吃了一惊,连忙收起要翘上茶几的双脚,坐直了身体转头看了过去。 江之野倚着门,微微蹙眉盯着自己,也不知道在那里立了有多久。 看见南彦真转头,一抹慌乱滑过清瘦苍白的面庞,江之野连忙站直了身体。 南彦真也有点慌,好像背后蛐蛐人被抓包了似的。 “怎……么起来了?” 稳了一下神,南彦真问。 “睡不着。” 江之野声音低哑地答。 “过来吧!” 南彦真习惯性地抬起手,朝着江之野招了招。 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南彦真想起当初他第一次见江之野时,就是这样朝着他招手的。 场景重现,会不会惹江之野不快? 南彦真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默默放下。 出乎意料地,江之野没有抗拒,缓缓迈步走了过来。 江之野走到长沙发左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又不舒服了吗?” 南彦真欠身向前,抬眸打量着江之野问。 他决定如果江之野实在难受,就给他一片药。 江之野坐在沙发上,两条小腿交叉,露出一节线条流畅的白皙脚踝,修长手指无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的柔软真皮表面。 藏蓝色法兰绒家居服衣领敞开一颗扣,露出一抹暗白色肌肤,往上一点是突出的锁骨,内侧凹陷进一个半月形的坑,盛着神秘诱人的阴影。 “不难受。” 江之野轻轻摇了摇头,咬了咬唇说:“饿了。” “饿了?” 南彦真眸子倏地一亮,像是听见了什么普天同庆的大好消息,腾地一下坐直身体,伸手去抓茶几上的手机,颤着声音问:“想吃什么,我这就给你点外卖。” 这可是近二十四小时以来,江之野第一次喊饿。 他正在头疼如何哄他进食呢。 真怕他把自己给活活饿死了。 “粥就好。” 江之野说。 “好!好!我看看哪家粥做的好!” 南彦真浑身哆嗦地拿起手机,手一滑差点把手机掉地上。 “黑鱼片粥怎么样?” 南彦真颤巍巍点开外卖软件,找到一家粥店,问江之野。 “腥,不要。” 江之野蹙眉摇摇头。 “那皮蛋瘦肉粥?” 南彦真又问。 “难消化,不要。” 江之野又摇头。 “南瓜香米粥?” 南彦真觉得这个不错,营养又健康。 “太甜,吃了胃酸。” 江之野还是摇头。 南彦真抬眸,看了看江之野,欲言又止。 一句“事儿精”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叮铃——叮铃——”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江之野立刻绷紧身上肌肉,警惕地看向南彦真。 “这个时候谁会来啊?” 南彦真扭头看了看落地窗外,纳闷地自言自语。 夜幕初降,洛江上挂满彩灯的游船悠悠然来回穿梭,江对岸高楼林立,七彩霓虹闪烁,绚丽奇幻,恍若人间仙境。 “妈!” 打开大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南彦真吃惊地瞪大眼睛,脱口喊了一声。 一位身材高挑的中年妇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细羊绒白狐领的高奢品牌大衣,满头黑鸦鸦,亮闪闪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高而蓬松的贵妇髻,耳垂上两粒钻石耳环光彩夺目。 皮肤白皙的面庞上妆容精致,粉光脂艳,更显得她五官深邃立体,美得明艳大气。 女人虽然打扮的珠光宝气,贵气逼人,戴着米色真皮手套的右手上却拎着一个粉色绸布包裹着的大包袱。 “这么冷的天儿,你怎么跑来了。” 南彦真心疼地说了一句,走上前接过女人手里的包袱。 “哦哟!我的真真宝贝儿!” 女人趁机凑上前来,双臂穿过儿子的腋下,抱住人笑着拍拍宽厚的后背叹了一句。 南彦真顺势低头,将温热的面颊在母亲脸上亲昵地蹭了蹭。 “脸都冻冰了,快进来吧。” 母亲的脸凉飕飕的,南彦真咕哝一句,连忙牵住手把人往屋里拽。 “金女士,这么晚了,又巴巴地跑来干嘛呀。” 一边帮母亲拿拖鞋,南彦真一面调侃道。 “大过节的,你又不回家。” 南母穿上拖鞋,脱下大衣递给儿子说:“我怕你一个人忙的没时间做饭,又饿肚子,给你带些吃的过来。” “现在国内点外卖也很方便。” 南彦真放下包袱,将母亲的双手焐在手心,轻轻揉搓着,撅起嘴嗔道:“何苦跑一趟。” “外卖哪有我做的好吃干净?” 南母弯着眼眸,拍了拍玄关置物架上的包袱说:“我特意给你做了参鸡汤,用的是白头山野生人参,大补呢。” “有参鸡汤?” 南彦真闻言眸子一亮,拎起包袱,牵起母亲的手大步向着客厅走去,嘴里说着:“太好了。” “江之野!江之野!” 南彦真一面走,一面大喊:“不用点外卖了,你有参鸡汤喝了。” 一走进客厅,往沙发上一看,南彦真怔在了原地。 沙发上空空荡荡,哪还有江之野的人影。 “江之野?” 南彦真心里莫名不安,又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阿野!” 南彦真声音变了调,转身向着卧室跑去。 主卧里空空荡荡,床上也没有人。 南彦真又跑过去推开卫生间的门。 里面空无一人。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头也闷闷地犯起了晕。 “这小子该不会一刻没看住,就想不通做了傻事吧?这可是39楼啊!” 南彦真的额头倏地生出一层冷汗,一转身冲出卧室。 “小真,你怎么了?” 南母诧异地站在客厅中间,侧目看着惊慌失措的小儿子。 “我……在这里。” 客厅西南面的一间客房门缓缓打开,江之野神情拘谨不安地站在了门缝间。 他刚才听见南彦真的母亲来了,为了避免麻烦,便随意躲进了一间客房里。 没想到惹的这臭小子一通大惊小怪,一直叫魂一样地叫唤,简直尴尬死个人了。 “江……总监?” 南母顺着儿子的视线一拧头,看见江之野吃惊地唤了一声。 “夫……夫人。” 江之野无奈地走出客房,走到南母面前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 “妈……你认识他?” 南彦真惊愕地伸出手,指着江之野问道。 第19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当然认识了。” 南母轻挑柳眉,好笑地看着大惊小怪的儿子说:“江总监可是南氏集团的老员工了。” “江总监,你在南氏待了有九年了吧?” 南母转而问江之野。 “对,整整九年了。” 江之野抬起眼尾,睨了南彦真一眼,严谨认真地回答。 “九年?又是九年?” 仿佛被人从脑后给了一闷棍,南彦真脑袋里“嗡”地一阵轰响,晕乎乎,愣怔怔地看着江之野。 敢情当年他为了江之野不告而别伤心愤怒,癫狂绝望,自怨自艾的时候,江之野早已迅速脱身,不仅认识了南飞卿,还进入了南氏集团工作。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被愚弄的傻子,自己才是被蒙在鼓里的局外人。 南彦真的脸上一寸一寸僵硬,浮起一个苦涩自嘲的微笑。 “江总监还上大二的时候就在南氏集团做实习生了。” 南母没察觉儿子的异样神情,热心地向他介绍:“是你哥哥介绍他来的。这孩子真的像你哥说的,不仅一表人才,还聪明能干,性格温和,吃苦耐劳,工作表现十分出色,毕业后就留在南氏集团财务部工作了。” 南彦真左手拎着粉色包袱,右手握拳,怨妇似地盯着江之野。 难怪撇下我一走了之,原来是你攀上高枝了。 原来你的温顺乖巧,老实憨厚都是伪装的。 想不到阿野你竟然是个如此心机深重,急功近利的人。 江之野似乎看出了南彦真的心思,抬起下颌,一脸坦然地望着他。 触及江之野那看狗都深情的双眸,南彦真又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拳头,一腔怨恨消散大半。 算了。 能怪谁呢? 怪只怪自己当年人品太渣又无能,一摊烂泥扶不上墙,什么也给不了江之野。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江之野放弃自己,转而攀附南飞卿是人之常情,并没有什么错。 “这几年来,江总监任劳任怨,努力工作,年年当选优秀员工,为南氏集团立下了汗马功劳。四年前的江南科技有限公司上市案的成功也有他一半的功劳。” 南母欣赏地看着江之野说:“你爸爸对江总监特别欣赏,亲自任命他为江南科技的财务总监。我们在周年庆酒会上见过几面,你爸爸曾特意向我介绍过他呢。” 南彦真抬起乌黑深邃的眼眸,好奇探究地看向江之野。 如果两人之间的纠缠都是江之野的蓄谋已久,自己不过是他曲线救国的跳板,那不得不说这个人的手段实在太高明了。 尽管自己讳莫如深,一直对江之野隐瞒个人信息,他还是不知通过何种手段,查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想得到什么呢? 江之野不为人知的神秘一面,再度勾起了南彦真的好奇心。 “夫人,过奖了,我只是做了份内之事。” 江之野轻轻颔首,不卑不亢地道。 “江总监,一年不见,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南母蹙眉,看着江之野苍白消瘦的面庞关切地问:“是工作太繁忙了吗?” “夫人,不是,是家母过世了,我最近状态不太好。” 江之野费力地挤出一个得体又苍凉的笑容,虚弱无力地说。 “真的吗?” 南母肃然一惊,紧蹙眉头,拉住江之野的手表示同情惋惜:“真是不幸,江总监请节哀顺变。” “嗯,谢谢夫人。” 江之野垂下眼眸,轻轻地点头,缓缓抽回手。 随着动作,家居服左手衣袖往后一缩,露出他手腕上缠着的白纱布,配上落寞苦涩的表情,江之野在南彦真眼里显得愈发我见犹怜。 南彦真对江之野本就不多的那点怨恨,瞬间消失殆尽。 他心机重点又怎么了? 像江之野这种身世可怜,小门小户,又没有丝毫背景的孩子,若是没点心机不得被人欺负死,也永远不可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反正,他也没害自己。 犯不着太计较。 南彦真很快便安抚好了自己。 “小真,你要多体谅一下江总监,最近别给他安排太多工作,听到了没有?” 南母回头看着南彦真说。 “知道了,妈。” 南彦真无奈地叹口气道。 他就差把这小子当祖宗供着了。 “那你刚才一惊一乍地在干嘛?” 南母微微蹙眉,不满地问南彦真。 “没什么呀!” 南彦真立刻挺起胸脯,挖空心思地胡诌了起来:“我和江总监工作了一天,太疲惫了。我就提议玩躲猫猫,活跃一下气氛,谁输了谁做饭,嘿嘿。” 江之野嫌恶地冲南彦真甩了一个白眼。 还躲猫猫? 躲你妹啊! 幼稚死了! “你俩还都没有吃晚饭啊?” 南母立刻瞪大眼睛,惊呼出声:“那可不行,工作再忙,也要按时吃饭。” “快点!快点!” 南母连连招手,转身向着餐厅走去,一边说:“我带来的饭还是热的,你俩赶紧趁热吃了。” “哎!来了!” 南彦真拎着包袱走过去,伸手去拉江之野的手肘,一边道:“我妈炖的参鸡汤天下一绝,快来尝尝。” “嗯。” 江之野嘴里温和地答应着,却身子一闪,手肘一抬挣脱了南彦真的手指。 南彦撇撇嘴,转身走到餐桌旁,将手里的包袱放在餐桌上,自己转身去厨房拿碗筷和勺子。 南母站在餐桌旁,动作灵巧地打开包袱皮,露出里面的保鲜盒和保温饭盒。 六个保鲜盒码放的整整齐齐,里面装着辣白菜,辣拌桔梗,腌紫苏、紫菜包饭、炒三鲜,辣炒鱿鱼。 五颜六色的,都是南彦真平常最喜爱的朝鲜族家常小菜。 “妈!看看参鸡汤!” 此刻南彦真却对自己喜爱的小菜熟视无睹,只眼巴巴地指指装着参鸡汤的保温饭盒。 “这次的参鸡汤都是极品配料,味道鲜极了。” 南母一面说,一面打开保温饭盒。 “好香。” 氤氲的白气从饭盒口冒出来,南彦真抽抽鼻子嗅了一下,由衷地赞叹道。 “我来帮你盛。” 南母向南彦真伸手要勺子。 “妈,不用,你坐着,我自己来。” 南彦真侧身躲了一下低下头,用汤勺在保温饭盒里专注地捞了起来。 “小真,你怎么只捞糯米和素配菜?为什么不多捞点鸡肉呢?” 南母凑过来,看看南彦真面前的汤碗,好奇地问。 第20章 你是不是喜欢男孩子 “喏——” 南彦真朝着江之野坐着的方向努努嘴,欠欠儿地说:“还不是因为那个娇滴滴,病殃殃的林妹妹,几天不吃饭把胃搞坏了,现在只能喝粥。” 江之野闻言蹙眉,嫌弃地白了南彦真一眼,嘴唇轻轻蠕动,发出无声地的“神经”两个音节。 “哎呀,小江啊,你可千万不能这样啊。” 南彦真的一席话让南母觉得,江之野因为母亲去世而悲痛欲绝,不吃不喝,实在是一片孝心,感人至深。 她连忙快步走过去,坐在江之野身边,握住他的手臂,怜惜地看着他,情真意切地劝慰道:“我也听我家飞卿说了,你母亲这几年又是心脏病,又是糖尿病,还有阿尔兹海默症,多亏你花钱又出力,无微不至地照顾,才让她撑了九年。” 江之野眼圈一红,默默地垂下了头。 这九年的确过得很累很苦,也很孤独。 其中的苦痛煎熬难以与外人道。 虽然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和努力,却并没有奇迹出现。 母亲的病情没有随着时间好转,反而越来越复杂严重,人也愈发神智不清,行为怪异,反反复复地折磨人。 高额的医疗和护理费用几乎掏干了江之野的所有收入。 另一方面,身为公司的骨干精英,江之野的工作量和工作压力之大超乎想象,加班工作已经成了他的人生常态。 工作之余的时间,他都花在了照料和陪伴母亲上。 每天睡眠时间只有五个小时左右,根本没有时间考虑个人问题,所以直到今天他还是孑然一身,感情世界一片空白。 有时候他也曾偷偷地怨天怨地,感叹人生辛苦,人间不值得。 但是,每当看到母亲偶尔清醒时,拉着自己的手恋恋不舍,絮絮叨叨地自责,怨恨自己无能,身体又差,拖累了儿子的时候,江之野又会觉得绝对不能放弃这个世上唯一个爱着自己的人,又会咬咬牙继续倾尽全力地坚持下去。 “哎!你真是个少见的孝顺孩子啊!” 南母心酸感动地红了眼圈,轻轻拍了拍江之野的手臂安慰道:“小江啊,你也不能因为母亲过世了就伤心到不吃不喝,你要是折腾坏了身体,你母亲若是在天有灵,也会心痛的。” “妈,你又何苦惹他伤心?” 南彦真双手捧着粥碗,不满地蹙眉埋怨母亲:“你把他惹哭了,一会儿又闹脾气,不好好吃饭了,我好不容易才哄好的。” “南总……你……” 江之野瞬间涨红了脸,抬眸瞪着南彦真,示意他闭嘴,别自作多情,多嘴多舌地惹出事来。 “来,小江。” 南彦真对江之野的愤怒视若无睹,促狭一笑将粥碗放在他的面前,学着母亲的口吻说:“快喝粥吧,要是饿坏了身体,我们都要心疼了。” “神……经……” 江之野忍无可忍,咬牙咕哝了一声。 “小江,这参鸡汤特别滋补,你要多吃点,身体才能快点恢复啊。” 南母热心地拉过粥碗,用勺子搅拌着参鸡汤,一面吹着说:“太烫了,要吹吹,别烫了嘴。” 南彦真转身给自己盛参鸡汤,斜睨着坐在母亲身边手足无措的江之野,意味深长地勾唇。 南彦真从小最爱母亲,对母亲的独占心理强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从小为了和哥哥抢夺母亲的宠爱,他不知道耍了多少无赖和心机。 上了学之后,这种心理更加严重。 只要母亲夸谁家孩子聪明乖巧,可爱又学习好,他就会恨上谁,变着法儿欺负作弄人家。 可是,现在看着母亲对江之野如此宠溺呵护,他不仅不吃醋,反而心里美滋滋的。 在南母和南彦真的催促监督之下,江之野勉为其难地吃完了一整碗参鸡汤。 吃完饭了,母亲似乎还意犹未尽,拉着江之野坐在客厅沙发上,叽叽呱呱地给他灌心灵鸡汤,江之野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满脸都写着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南彦真觉得好笑,这世上可真是一物降一物。 在自己面前冷漠叛逆的江之野,在母亲面前也变成了一只乖乖听话的小白兔。 “妈,时间不早了。” 南彦真走过去趴在母亲肩头,撒娇地用下巴蹭蹭她说:“夜深了,不安全又冷,你早些回去吧。你回去晚了,我爸等着急了又该骂我了。” “哦哟!十点了啊!” 南母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精致的古董手表,惊讶地站起身说:“时间过得真快,我得走了。” “夫人,请慢走。” 江之野如释重负,跟着站起,对着南母鞠了一躬。 “小江,不要颓废,年轻人来日方长,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要保重身体,南氏集团需要你啊!” 南母拍了拍江之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是啊!我也需要你啊!” 南彦真嬉皮笑脸地凑了一嘴。 江之野脸色一白,瞳孔震颤,狠狠盯着南彦真,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 “江总监。” 南彦真不以为意地一笑,瞟着江之野说:“你是我的大管家,你得帮我守好家,别让别人偷了,明白吗?” “是啊!是啊!” 南母爽朗一笑,看着江之野说:“你这个财务总监,可是我家小真的左膀右臂,要好好帮衬他啊!拜托咯!” “夫人,这是我的职责,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江之野瞪了南彦真一眼,恭恭敬敬地对着南母又鞠了一躬。 “小真,你送送我。” 两人将南母送到公寓门口,南母一把抓住南彦真的手腕,挤挤眼睛道:“我有话跟你说。” “嗯……” 南彦真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江之野。 江之野偷偷挥了挥手,示意他去。 “好吧,妈你等等,我送送你。” 南彦真犹豫了一秒,回房换了身运动衣,又随手抓了一件大鹅羽绒服套在身上,跟着母亲走出了房门。 “小真啊,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两个人在电梯里站稳,南母看着电梯门合拢,若有所思地道。 “啥问题?尽管问。” 南彦真伸手搂住母亲肩膀,歪头靠着她的头,亲昵地说。 “你是不是喜欢男孩子?” 南母圆睁漂亮的杏眼,严肃认真地盯着儿子问。 第21章 左右为难 南彦真不禁虎躯一震。 难道母亲看出了自己和江之野之间的暧昧? 他小心翼翼抬起黑眸,察看电梯间墙壁镜子里的自己,抿抿唇,努力让表情显得自然。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藏头遮尾,努力掩盖自己的性取向,不单单是因为畏惧父亲的威严。 其中一大半的原因是顾忌母亲的心情。 南彦真深知母亲虽然外表看起来高贵明艳又时尚,其实骨子里的是个极其传统的女人。 从小出生在白头山下的朝鲜族大家庭里,她接受的都是传统的贤妻良母教育。 她一生的事业就是打理家庭内务,照顾丈夫和儿子的饮食起居,即使后来有了佣人保姆,她还是会亲手为丈夫熨烫衬衣,做小菜。 在她的观念里,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家庭圆满,儿孙绕膝。 可是,她现在眼看要年届花甲了,还是一个孙子也没抱到。 前些年,每逢过节回老家参加家庭聚会,母亲总少不了被七大姑八大姨围着逼问:两个儿子啥时候结婚呀?什么时候生孩子?年龄都不小了,怎么都不着急啊?是不是眼头太高了?你都不管管吗? 母亲被问的烦不胜烦,这几年也总找各种借口推辞,逃避回家过年。 但是,母亲也私底下曾跟两个儿子都说过,希望他们早点结婚生子,趁自己年轻还能帮他们带一带。 南彦真也理解母亲抱孙子心切的心情,但是……他实在是做不到。 “男孩?还是女孩?” 南彦真双手插在深蓝色卫裤裤兜里,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贴着母亲的脸说:“我都喜欢啊,让我哥回头多生几个,你轮流抱。” “打什么岔!” 南母嗔恨地瞪了南彦真一眼,举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我问的是你的取向!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子?” 南彦真倒吸一口气,后背肌肉悄悄绷紧。 终于来了…… “妈咪,你可以啊,还知道性取向?” 南彦真赖猫一样,用头蹭蹭母亲懒洋洋地说。 “别老是狗打岔!” 南母又给他头上来了一下,瞪着他嚷:“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你听谁胡说呢?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南彦真踟蹰片刻,站直身体,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曲里拐弯地回答。 “那你干嘛不交女朋友?你马上都三十了,还整天一个人悠悠哒哒,婚姻大事一点不放在心上,也不谈恋爱,你到底想什么呢?” 南母气哼哼,趁机一股脑把自己的不满都嚷了出来。 “妈咪。” 南彦真伸手抱住母亲,把人圈在怀里软声哄劝:“我这不是一直在国外忙学业,忙事业,没心思谈恋爱嘛,再说,你也不想我找个洋妞回家吧?” “洋妞也不是不可以。” 被南彦真一哄,南母也心软了,拍拍儿子的手臂说:“只要你喜欢,妈妈都没意见。” 南彦真忽然一怔,垂眸看着母亲,脑海里闪过一句话:“那……如果是男的呢?” “妈咪。” 南彦真心虚地抱着母亲摇了摇,撒娇地说:“你别急,会有的。” “我能不急吗?你眼看过了年就三十了。” 南母叹口气说。 “二十九!” 南彦真不服气地顶嘴:“我哥都三十五了,你怎么不催他呀,” 自己的年龄一定要说周岁,对于哥哥,他倒是毫不客气地虚了一岁。 “你哥有韩翠微呀!” 南母回头看了南彦真一眼说:“你要是带个女朋友回来,我绝对不再唠叨你。” “好,知道啦,妈咪。” 电梯门打开,南彦真趁机推着母亲走出电梯,终止了这个话题。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公寓楼,南家的司机已经开着一辆黑色迈巴赫在楼门口等着了。 化雪的冬夜寒气浸骨,两个人的呼吸都化成了白雾,楼门口的米色大理石台阶上印着斑驳的潮湿脚印。 南彦真扶着母亲的手臂,将她送到了车前。 “妈,没事多出去转转,打打牌,玩一玩,别总抢佣人的活儿干。” 南彦真双手不停,帮母亲拢紧白狐皮衣领,一脸乖巧地说:“辛苦了大半辈子了,也该歇歇了。” “嗯,知道了。” 南母勾起嫣红的唇瓣,伸手摸了摸南彦真的脸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嗯。” 南彦真拉开后车厢门,护着母亲上了车,站在道边,默默看着车辆启动,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他伸手进羽绒服口袋里,摸出一盒瘪瘪的百乐门香烟,掏出一支塞嘴里点着,站在寒风里吸了起来。 对于与江之野的重逢,他是无比欣喜的。 这九年来,江之野一直是他跨不过去的门槛。 在荷兰读书工作的那些日子里,他也曾试图亲近接受其它男孩子,但是,每到关键时刻,他脑子里闪现的都是江之野的样子,让事情没法继续下去,只能临时打退堂鼓。 这次两人再度意外相逢,南彦真认为都是天意。 他和江之野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可是……两个人之间面临的困难和阻碍一点不比九年前少。 他和江之野都不再是青春期少年了,都没有为了一时激情而不顾一切的资格。 两个人的肩上都有不可忽视的责任。 他不能再像九年前那样,为了一点私欲为所欲为,不顾江之野的感受。 如果再这样,他就要彻底失去他了。 他不想这样。 他想认真考虑一下应该怎么做,如何克服障碍,如何坦坦荡荡地和江之野在一起,给他应有的尊重和名分。 但是……好难。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呼——” 南彦真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意兴阑珊的转身走上台阶,将半支烟捻灭在了垃圾桶上的灭烟器里。 “小江。” 南彦真打开房门,站在玄关换着拖鞋,调侃地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江之野!” 南彦真抑制不住地心慌,羽绒服也没脱,闪身冲进客厅。 厨房的灯亮着,隐隐约约看得到一道修长的身影。 南彦真松了一口气,走进厨房。 水龙头里自来水轻轻流淌,江之野正低着头洗碗, “谁叫你洗碗的?” 南彦真蹙眉走过去,拉住江之野的手,接过他手里的碗,不悦地说。 第22章 不要假装对我好 江之野低着头,头顶的黑发有一点凌乱,软软地耷拉着,藏蓝色法兰绒家居服下的肩胛骨微微凸起,随着缓慢的动作轻轻起伏。 整个人似乎陷入了一种恍惚迷离的状态,专注里透着孤清。 “谁让你洗碗的?” 南彦真快步走上前,抬手关上水龙头,拉住江之野的手腕,将人转了半个圈。 他从江之野的手里夺过碗放在料理台上,垂眸查看着他手腕上缠裹着的纱布说:“把伤口弄湿了怎么办?” 江之野抬起右手,搭在南彦真的手背上。 一股电流从肌肤交接处注入,南彦真霎时汗毛倒立,肌肉绷紧,垂眸看向那只手。 手掌清瘦修长,手指骨节分明漂亮,薄而白皙的皮肤下青色脉管起伏蜿蜒。 明明沾着水的指尖挨着皮肤的触感是冰冷的,却燃起一簇簇长着牙齿的细小火焰,在南彦真的体内横行噬咬。 锋利的喉结难耐地滚了滚,他抬起墨黑幽深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江之野。 江之野却手下发力,一把推开他的手,转身便走。 “阿野。” 南彦真看着江之野漠然的背影,禁不住脱口呼喊。 江之野身子一震,如中了定身术,停下脚步,岿然不动。 “对不起。” 南彦真内心兵荒马乱,沙哑着声音,慌不择路地说。 “不要叫我阿野!” 江之野忽然暴躁,回头大吼了一声。 南彦真深吸一口气,双拳轻轻握起,等候着紧接而来的怒斥和发泄。 他没什么可辩解的,这都是自己应得的。 然而,江之野却沉默了,也不回头,用背影与他对峙。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南彦真思忖片刻,艰难地开了口:“请你给我机会,让我弥补你。” “南总,你不欠我的,不用弥补。” 江之野微微侧脸,语气死气沉沉:“不要假装对我好。” 视线越过江之野的肩头,南彦真看见他的侧颜。 清冷脆弱的冷白色皮肤在灯光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纤长浓密的睫毛投下深重的阴影,像一个美丽的幻像,稍纵即逝。 “对你好……不是假装的。” 南彦真深吸一口气,宽阔的胸脯起伏着,缓慢地说:“是真心的。” “真心又如何?” 江之野冷笑一声:“什么也改变不了。” 南彦真顿时无语。 的确,他现在能做的太微乎其微。 言毕,江之野转身向着客房走去。 “江之野,你要干嘛?” 南彦真忍不住冲上前来,抓住江之野的手肘,紧张地问。 活了三十年,他从来没有如此对一个人缺乏安全感过。 生怕这个人离开自己视线就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睡觉,我头疼。” 江之野皱着眉,不耐烦地说。 “那些客房都没收拾,床上连卧具都没有,怎么能睡人?” 南彦真说。 “没关系,死不了。” 江之野甩开南彦真的手,又要走。 反正在这儿也住不了几天,怎么都能凑合过去。 “不行!这几天公司工作繁忙,尤其是你们财务部,我离不了你,你不能生病!” 谈感情套路不了江之野,南彦真变了脸,拿出总裁的架势,用工作威胁他。 “那……你想怎么样?” 这一招对江之野果然有用,他转过身来,看着南彦真,蹙眉问道。 “睡我卧室去。” 南彦真指了指主卧说。 “我睡你的卧室?” 江之野挑起眉毛问:“那你怎么办?” “我那床super king size,两米二宽,睡四个人都没问题。” 南彦真恢复了无赖嘴脸,试探着说:“你还怕睡不下你和我?” “谁要和你一起睡?” 江之野眉毛倒竖,瞪着南彦真,貌似下一秒就要啐他一脸。 “又不是没睡过,你怕什么?” 南彦真来了兴致,双臂环抱胸前,饶有兴致地歪头看着江之野说。 “无耻!” 江之野终是没有忍住,骂出了口。 “放心,我还不想违法乱纪,不会强迫你。” 南彦真被逗的哈哈大笑:“你睡主卧床上,我睡客厅沙发,行了吧?” “我家阿野发起火还真是可爱。” 南彦真被江之野骂不觉得沮丧愤怒,反而有点兴奋。 “嗯。” 江之野冷哼一声,径直走进主卧,拉开被子,躺进床里,闭上了眼睛。 “晚安。” 南彦真跟进来四下看了看,伸手帮江之野掖了掖被子低头说:“晚上需要什么喊我一声就行。” 江之野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什么也没说。 南彦真轻手轻脚关了床头柜上的台灯,转身走出了卧室。 南彦真从衣帽间的柜子里给自己拿出一只枕头和一条羊绒被,扔在了客厅沙发上。 他有点睡不着,就关了吊灯,只留一盏落地灯,拿出自己的电脑,开始看起了文件。 打开财务部报上来的报表,南彦真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想起手头上这些年度财务报表,包括资产负债表、利润表、现金流量表都是江之野一手编制的,南彦真自豪地勾起了唇角。 不得不说,江之野天生就是个干财务的料,做事严谨细致,一丝不苟,报表做的干净利落,全面细致,让人一目了然,实在是漂亮。 南彦真不禁羞愧感叹,自己当年真是对江之野了解的太少了,完全不知他是个如此厉害的人。 这样的阿野愈发迷人了呢。 正胡思乱想间,卧室里传来“咣当”一声响,南彦真一惊,扔下电脑,站起身冲向卧室。 客厅的灯光幽幽地往卧室折进一条暗淡的光路,隐约看得到床边坐着的人影。 江之野坐在床边,赤足踩着地,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浑身发抖着重重喘息。 “怎么啦?” 南彦真拔脚往卧室里走,一面焦急地问。 “别……过来……” 江之野抬起手拦他,喘息着说:“我……把水杯……打……翻了……地上有……水……别……滑倒了……” 南彦真闻言一喜,挑起了眉毛。 他的阿野……是在关心他吗? “你要喝水叫我呗,干嘛自己瞎摸。” 南彦真定睛看了看,绕开水渍,走到床前扭亮了台灯。 借着灯光看清江之野的样子,南彦真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23章 谁允许你睡我旁边的 江之野坐在床边低垂着头,身上的藏蓝色法兰绒家居服似是遭过暴力撕扯,敞开了三个扣子。 衣襟歪歪拧拧斜扯在身前,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胸部和上腹。 南彦真也顾不上欣赏江之野的美好肉体,视线急急向下扫去。 江之野两只苍白清瘦的脚掌踩在一滩水渍里,足尖踮起足弓紧绷,像踩着无形的缝纫机一样剧烈地上下抖动着。 “阿野……你怎么了?” 南彦真心里一惊,伸手按住了江之野的肩膀。 他这才发现江之野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抖动。 “我……睡不着……好……” 江之野声音颤抖着抬起头看着南彦真,牙关咯咯碰撞着断断续续地说:“好……难受……” 江之野的脸苍白如死人,颤抖的双唇干燥起皮,大张着艰难地往胸腔里吸气。 原本秀气挺直的鼻子,此刻也因为鼻翼的起伏而看起来有些狼狈。 那双仰望着南彦真的眼眸里布满红血丝,栗色纤长睫毛拖着沉重的阴影,令脆弱的眼睑不堪重负。 “阿野,你哪里不舒服?” 南彦真手足无措地靠近江之野,站在他分开的双腿之间,伸手抱住他颤抖的身体。 与江之野的身体紧紧相贴,南彦真感受到了他毫无规律狂跳的心脏,也感觉到他无法控制自己身体抖动的绝望和痛苦。 “阿野,阿野……” 南彦真心疼地抚摸着江之野的后背,一声一声哑着声音叫着江之野的名字。 “呜……阿……南……” 江之野脸贴着南彦真的小腹,良久,终于哭出了声:“阿……南……阿南……阿……” 江之野像个溺水的孩子,沉在黑暗里,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喃喃地在窒息的痛苦里呼唤着。 “我在,我在,不怕,阿野。” 细细碎碎的泪珠溢出南彦真的眼眶,沾湿了乌黑的睫毛。 他紧紧地抱住了江之野,用力地摩挲着他的后背。 他想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自己就在他身旁,不会走开。 不会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离开他。 抚摸的太用力,时间太久,南彦真的右手渐渐麻痹,失去了知觉,手掌下的江之野也安静了下来,身体的颤抖渐渐消失。 “阿野。” 南彦真试着推了推江之野的身体。 软软地,直往一侧倒。 看样子是睡着了。 南彦真连忙缓了一口气,弯下腰扶着江之野躺下。 南彦真低下头,看了看床前的水渍和滚落在床头柜下的水杯,轻轻叹了口气。 刚要转身去清理地面,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阿野……” 南彦真一怔,垂眸看向身下的江之野。 江之野仰面躺着没有睁眼,只是固执地伸出一只手,握住南彦真的手腕。 “别……走……” 片刻之后,江之野蠕动着苍白的嘴唇喃喃了一句。 “好,我不走。” 南彦真侧身抬腿,在江之野身边躺下,尝试着将一只手臂搭在他身上,双眼观察着他的反应。 江之野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动作。 “睡吧。” 南彦真轻轻说了一声,伸手拧灭了台灯。 江之野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南彦真的手腕。 南彦真侧头看了看江之野,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几分钟后,江之野翻了个身,侧身背对着南彦真。 南彦真低头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 “手……” 江之野右手向后伸着,上下左右地摸索。 南彦真不敢耽搁,连忙送上自己的右手。 “唔……” 江之野心满意足地哼唧了一声,拉着南彦真的手臂绕在了自己腰间。 南彦真受宠若惊地眨巴眨巴眼睛。 翌日清晨。 “唔……” 江之野呜咽了一声睁开眼睛,小腹憋胀的感觉让他苏醒了过来。 他左手一撑床面翻身坐起,打算去卫生间放水。 忽然,手腕上一股束缚力拉扯的他身子往后仰了仰,手腕也火辣辣的疼。 “哦……你醒了啊?” 身边响起一道慵懒沙哑的声音。 江之野一惊,扭头看了过去。 朝着洛江的窗户上银灰色窗帘低垂,一抹天光透过帘缝射了进来,照着床上的人。 江之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 一条黑色真丝领带正一头系在自己手腕上,一头系在身边男人的手腕上。 “南彦真!” 江之野举起右手,冲着身边的男人气恼地大喊:“你这是在做什么?” 强行和自己挤一张床睡也就罢了,还玩捆绑play! 这个臭家伙,太不要脸了! “哦……别想多了。” 南彦真揉揉眼睛,从被子里撑起身子。 眼前一片雪白,江之野连忙低下头。 这个臭不要脸的,还不穿衣服。 江之野连忙低头看自己的身体。 还好。 家居服穿得好好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裸睡。” 南彦真好笑地摇摇头说。 “你……该不会真的没穿衣服跟我睡了一夜吧?” 江之野虽然了解这个人的习性,还是被他的厚颜无耻吓到了。 “那你检查一下啊!” 南彦真嬉皮笑脸地掀开被子。 “不要脸。” 江之野慌忙挪开视线,嘴里嘟囔着骂。 “哈哈哈哈!” 南彦真看着江之野大笑起来。 江之野偷偷回头,看见了黑边儿松石蓝色的纪梵希平脚小短裤,轻轻松了口气。 视线还是难免滑过那隆起的一团和块垒分明的腹肌,胸肌。 “臭流氓。” 江之野涨红了脸,伸手去解手腕上的领带,一面不满地埋怨:“干嘛要绑这个破玩意儿。” “我怕你半夜跑了,把你跟我绑一块儿,你一动我就知道了。” 南彦真佯装满不在乎地笑着说。 他是真的怕江之野半夜又犯病,自己睡的太死误了事。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江之野解了半天,也没能解开领带结。 “笨死了!” 南彦真看不下去,伸手过来说:“手拿来,我给你解。” “神经啊,为什么打死结?” 江之野地将手伸到南彦真面前,厌烦地说。 “打个活结你一拉就开了,还有什么作用?这个道理都想不通吗?笨蛋。” 南彦真三下五除二解开领带结,笑着调侃江之野。 “谁允许你睡我旁边的?” 江之野揉搓着手腕,没好气地瞪着南彦真问。 第24章 再一次心动 江之野这么一问,南彦真也有点迷糊了。 “你……真的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吗?” 他紧蹙眉头,盯着江之野的眼睛问。 “昨晚发生了什么?” 闻言,江之野比他还紧张,往后一跳,警惕地看了看南彦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体会了片刻,也没觉出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样,反而感觉比昨天轻松了一些。 江之野迷糊地歪了歪脑袋,努力回忆着喃喃:“昨晚觉得头痛就睡了,后来不舒服坐起来折腾了一会儿……然后……好像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南彦真惊讶地瞪大双眼。 这小子是完全不记得自己主动投怀入抱,拉住人不放,强行要人陪睡的一幕了吗? 还是又玩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那一套? “不……过,不记得也好。” 南彦真扭头看看脚下,转念又想。 昨晚趁着江之野睡着之机,他已经将地板上的水渍清理干净了,连掉在地上的水杯也捡起来洗干净,重新装好了水。 一切恢复如常,根本看不出江之野昨晚闹腾过的痕迹。 南彦真认真地盯着江之野的眼睛,心里暗忖:“他难道是忘了昨晚犯病的情形?应该也把那时候的痛苦也一并忘掉了吧?如果是那样,不提也罢。” 江之野的深栗色双眸,在冬日暗白的清晨天光下显得分外纯净,盛满了迷惑,比昨天多了几分光彩。 南彦真盯着那双瞳仁里自己清晰的倒影,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认命地道:“是我,是我厚脸皮,嫌沙发上又冷又不舒服,半夜偷偷摸上床的。” 江之野撇撇嘴,一脸“就知道你是这个德性”的样子。 “可是,我发誓。” 南彦真举起手赌咒发誓:“我绝对没有冒犯你!我要是不经你同意,对你动手动脚,就让我断手断脚!” “够了!” 江之野蓦然红了脸,恼怒地提高了音量:“一大早的赌咒发誓,你这个人还真是晦气!” 发泄完怒气,江之野便转身准备下床。 南彦真屁颠屁颠爬起,探脚将拖鞋踢到江之野脚下。 “别无事献殷勤。” 江之野蹙着眉头,嘟囔着将脚塞进拖鞋里,站起身来。 “你去哪里?” 南彦真也跟着站起身来。 “啰嗦死了,一大清早的,我能干嘛?上厕所啊!” 江之野嫌弃南彦真贴的太近,嘴里抱怨着,顺手推了他一把。 手掌无意间贴在了南彦真平坦坚实,光滑温热的小腹上。 江之野如触电一般,倏地收回了手。 这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让他头晕目眩,胸口闷疼。 这具曾经让他心醉神迷,爱到无法自拔肉体,如今更加出色了。 可是……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终究不属于他。 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得到的只有悔恨与痛苦。 爱别离,求不得。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有多苦,有多痛。 江之野收回手,快步向着卫生间走去。 站在卫生间盥洗池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苍白憔悴的自己,江之野不禁吃了一惊:“我怎么变成了这样?” 这是自从患了忧郁症之后,江之野第一次客观理智地审视自己。 他禁不住把自己和南彦真做对比。 静静看了几分钟,江之野笑了。 就凭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是怎么有勇气幻想堂堂公司总裁南彦真,会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呢? 他不过是在努力弥补自己以前的荒唐薄情而已。 江之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了一下,脱掉身上衣服,转身走到淋浴花洒下,打开了冷水。 清醒一下吧! 不要再做梦了! 江之野仰起头,任由冰冷的水流拍击面颊,咬紧了下唇。 冲完澡,他随手拿了一件浴袍套上走出卫生间。 猛一抬头,江之野一惊,不由自主眯起了双眼。 南彦真拉开了窗帘。 一幅辽阔的江景跃入眼帘。 雾气蒙蒙的宽阔江面波光粼粼,白色的洛浦大桥桥身扯着曲线优美的钢缆,如一把竖琴横跨江面。 一艘艘游船和小货轮悠哉悠哉地从桥下穿行而过,成群结队的沙鸥在江面上起起落落。 景色生机盎然,自然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南彦真只穿着他的孔雀蓝纪梵希小裤裤,左手环抱腰间,右手的修长手指间夹着一支百乐门香烟,侧身靠在窗玻璃上,吞吐着烟雾对着江景发呆。 江之野怔在了原地。 逆光站着的南彦真化作了一幅优美的剪影。 浓重的阴影突显出他浓密卷曲的乌发和深邃立体的侧颜轮廓。 他那坚实饱满的胸肌,凹凸起伏的腹肌,柔韧结实的一把瘦腰,以及饱满夸张的臀部轮廓都堪称完美。 江之野不得不承认,南彦真比起九年前那个俊美浪荡的少年,又多了几分成熟沉稳的男人味,更加迷人了。 “哦……” 回头见看见江之野,南彦真连忙站直身体,目光上下扫视着江之野说:“你洗澡了?” “嗯。” 江之野慌乱地垂下眼眸,漫应了一声。 “绷带湿了吗?” 南彦真连忙走到床头柜前,将烟在烟灰缸里捻灭,伸手去翻江之野身上浴袍的衣袖。 南彦真带着香烟味道的呼吸,喷洒在江之野的浴袍衣领间裸露的肌肤上,引起他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栗。 江之野连忙倒退了一步,抽回手臂,嗫嚅道:“没事,伤口都要长好了。” “烟味儿难闻吧?” 南彦真不好意思地一笑说:“我去洗澡,你去客厅坐会儿,待会儿我给咱俩做早饭。” “嗯。” 江之野点点头,走出卧室。 “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乖了?” 南彦真看着江之野的背影,迷惑地挠挠头。 留江之野一个人待着,南彦真也不放心,迅速地冲了个澡,穿好衣服走向客厅。 “江之野。” 一踏进客厅,没见江之野,南彦真又习惯性地叫起了魂。 “我找到了几个鸡蛋和一把青菜。” 江之野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着南彦真说:“我煮鸡蛋面当早饭,好吗?” “好呀,把我妈昨天带回来的小菜也热热,毕竟过年嘛,也不能太简陋了。” 南彦真笑嘻嘻地挽起袖子,向着冰箱走去。 第25章 不许吃我的剩饭 江之野主动提出要做饭,让南彦真心情大好。 这说明江之野有了食欲,知道饿了。 民以食为天,只要能吃就是好事,有了营养摄入,江之野的身体才有好转的资本。 “好!我来帮你!” 南彦真挽着衣袖走进厨房,乐呵呵地说。 江之野淡淡地转身,拿起那捆小青菜,低头解上面的红色胶带。 “我来吧。” 南彦真凑到人家身边,伸手抢过青菜说:“你手见不得水,洗菜的事交给我吧。” 江之野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开,又拿了煮面锅准备在水龙头接着水煮面。 “放下,我来。” 南彦真又急吼吼地冲过去,伸手去拿江之野手里的锅子,一个不防手抓在了江之野的手背上。 江之野蹙眉,嫌弃地瞪着他说:“故意的?” “没……没有。” 南彦真赶紧收回手,心虚地笑着说:“我怕你不会用这个燃气灶,烫了手。” “我没那么蠢。” 江之野赌气地将面锅塞进南彦真手里说:“给你吧!你全干了吧!” 说完,他就转身走出了厨房。 南彦真端着面锅愣了愣,随即耸耸肩说:“我做就我做!让你见识一下哥哥的本事。” 南彦真放下面锅,从厨房墙上取下围裙系在身上,开始老老实实地洗衣做饭。 大约二十分钟,两碗香喷喷,卖相还不错的煎蛋青菜山药细面做好了。 南彦真美滋滋地找出一个托盘,端着两碗面和几碟开胃小菜向着餐厅走去。 偌大的客厅和餐厅都空荡荡地,不见了江之野。 “江之野!江之野!” 南彦真还是改不了一惊一乍的毛病,直着嗓子嚎叫起来。 “叫!叫!叫魂呢!” 江之野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从南面的阳台上绕了出来,厌烦地看着南彦真,懒洋洋地说。 倚门而立的江之野,穿着一身藏蓝色法兰绒家居服,领口松松散开,露出两寸精致锁骨,黑发柔软松垂,俊秀眉眼慵懒淡漠。 整个身人被日光镀上一层银白色光晕,显得益发清冷绝尘,惹人怜爱。 “没事,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的手艺。” 南彦真喉结用力一滚,掩饰住慌乱的眼神,挤出一个讪笑说。 “是啊。” 江之野用力吸了一口烟,嘲讽地勾起唇角,一边往南彦真身边走,一边说:“南家小少爷能亲自下厨给我煮面,不知道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南彦真的唇角忍不住上扬。 原来他的小阿野也会尖酸刻薄的阴阳人。 哈……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江之野走到南彦真面前,低头看了看他恭恭敬敬端着的托盘,吃惊地闭上了嘴。 “这是你煮的面?” 江之野抬眸,难以置信地问南彦真。 纤细如发的雪白面条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深蓝色瓷碗碗底,浓淡适宜的酱汤上浮着一只圆溜溜,黄白相映,煎的恰到好处的完整鸡蛋,旁边横着几根翠绿的青菜叶,汤面上还点缀着小香葱,相当漂亮。 这还是当年那个霸道强势,又混不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南彦真吗? 记忆中的南彦真精力旺盛,浪荡不羁,常常污言秽语,各种骚话滔滔不绝,随时随地发骚,把人往死里折腾。 而对于自己,他总是一副讳莫如深,高高在上的嘴脸,多问几句话就会变脸。 年少时的南彦真是冷酷无情,又极端自私的人。 可是,偏偏那个时候的自己,就是那么傻傻地喜欢着,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南彦真。 “是啊,当然是我做的。” 南彦真骄傲地扬起下巴,得意忘形地说:“我在荷兰留学时……” “哦……” 他刚一开口,江之野便冷冷打断了他,转身往餐桌旁走。 南彦真立刻闭上嘴,跟在江之野身后走向餐桌。 显然江之野对他这九年是怎么过的丝毫不感兴趣。 不像他,对于江之野这九年的生活充满了好奇心。 江之野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南彦真连忙走到他身旁,将托盘上的面碗端下来,放在了他的面前。 “谢谢,南总。” 江之野微微垂眸,客套地道了谢。 “小……小心烫。” 南彦真尴尬地嘱咐了一句,从托盘里拿出小菜,摆在餐桌上,自己才坐在了江之野身边。 南彦真拿着筷子,侧头专注地看着江之野。 看着他低头拿起筷子夹出几条面,放在面前轻轻吹凉。 江之野的唇瓣似乎有了些淡淡的血色,苍白的底色上透出一点樱红,好像洒了糖霜的李子冻,可口诱人。 南彦真的视线被江之野撅起蠕动的唇瓣吸引着看出了神,着急地等着他把那几根面条吸进嘴里。 “看我能看饱?” 迷迷糊糊中,听见南彦真冷冰冰的声音。 “哦……” 南彦真慌忙挪开视线,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怕你被烫着。” “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不用这么婆婆妈妈。” 江之野抬眸盯了南彦真一眼说:“吃你的。” “哦,多吃点。” 南彦真讪讪地说了一句,低头吃起了自己的面。 江之野蹙着眉,慢吞吞地一口一口地吃面,神态痛苦的像是在吃药。 “不好吃吗?” 南彦真担忧地问。 “没事,我胃里不舒服,跟面的味道没关系。” 江之野摇了摇头,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说。 虽然,他的肠胃比前两天好些了,但是还是有点抵触固体食物,吞咽还是有点困难。 食物进入食道,食道会痉挛往外排斥。 他努力地吞咽着,不想浪费南彦真的劳动成果。 十来分钟后,江之野左手按着胃,放下了筷子。 “实在……吃不下了。” 他有点难为情地垂下头,虚弱地说。 南彦真探头一看,一碗面吃完了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的面条,一个煎鸡蛋和几根青菜剩在碗里。 “没关系。” 南彦真对江之野的表现已经很满了。 相对于昨天,他的进步已经很大了。 他原想着江之野能吃下一半就算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南彦真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拿江之野的面前的碗。 “你干嘛?” 江之野蓦然抬起头,目光警惕地看着南彦真问。 “好好的面浪费了可惜,我吃了吧。” 南彦真端起江之野的面碗就往嘴边送。 “不许吃我的剩饭!” 江之野忽然恼了,一把攥住南彦真的手腕大声说道。 第26章 你就是个火坑 江之野突然变色,拉住南彦真的手腕往回一扯,厉声喝止。 南彦真一个不妨,手一晃,面汤洒了一手背。 他也顾不上看自己的手,伸出另一只手拉住江之野的手,担心地询问:“有没有弄你身上,绷带弄脏了没?” “够了!” 江之野并不领情,用力甩开南彦真的手,站起身大声说:“南彦真!有点分寸吧!别逼人太甚!” 站起身的动作太急促剧烈,撞的椅子“咔啦”一声往后晃了晃。 “我……我又怎么了?” 南彦真一脸无辜地抬起头,乌黑深邃双眸死死盯着江之野,声音轻颤着问。 “有点边界感吧!” 南彦真咄咄逼人的目光,在江之野看来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和愚弄。 他无法克制心内焦躁不安的情绪,声音又高亢了几分:“你越界了!” “我并没有想逼迫你。” 南彦真也缓缓站起身来,平视着江之野说:“我只是觉得辛辛苦苦做好的饭,就这么倒掉很可惜。” “南彦真。” 江之野这次没有回避南彦真的目光,向他靠近了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从昨天我们见面起,你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在逼迫我!” “我……逼迫你什么了?” 南彦真耸耸肩,并不很理直气壮地反问。 “请南总你自己扪心自问,你到底存了什么心!” 江之野深吸一口气,嘶哑着声音说。 言毕,江之野并不等待答案,转身就走, “……等等……” 因江之野不许自己叫他阿野,南彦真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只能省略。 他不顾脸面地探过身,一把攥住江之野的手腕,用带着几分哀求的语气说:“请你原谅我,给我机会弥补你。” “原谅你什么?” 江之野缓缓转过身来,握住南彦真攥着自己的手腕上的手,抬眸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 “原谅我当年的荒唐,不懂事,弥补我给你造成的伤害。” 江之野的眸光冰冷至极,像面明晃晃的镜子照着自己卑劣的心境,南彦真的心底突然涌上一股羞愧,说话声音也微弱了下来。 “南彦真。” 江之野动作坚定有力地推开南彦真的手,语调冷冷地说:“我说过了,你不欠我的,不需要弥补。当年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们不过是炮友各取所需而已,时间到了就会分开,不需要好好的告别。” 说到“好好的告别”几个字时,江之野艰难地转过头,背对着南彦真。 南彦真心头一酸,两只手不知所措地蜷缩了一下。 “炮友”,“各取所需”,当初他觉得理所应当的两个词,不知为何,此刻听着却觉得十分刺耳。 “江之野。” 片刻的停顿之后,南彦真不死心地开了口:“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南彦真。” 江之野没回头,闷声闷气地说:“你觉得我是会两次跳进火坑的傻子吗?” “火坑?” 南彦真一怔。 在江之野的心里,自己只是个火坑而已。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南彦真了,我现在有能力对你好了。” 南彦真苍白无力地辩白着。 “你凭什么这么说?” 江之野猛然回过头来,眯起双眸,唇角扯起嘲讽的弧度对南彦真道:“因为你现在有钱,有权了吗?” “我……” 南彦真一时哑然。 “南彦真!” 江之野直视着南彦真冷笑一声:“你和九年前并没有什么差别,还是那么自私,那么自以为是。” “我……自私?” 南彦真气的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从未如此全心全意地对待过一个人。 怕他想不通,怕他饿,怕他痛,怕他哭,怕他伤害自己,担心的一刻都不敢放松神经,连睡觉都不得安稳。 累的人仰马翻,费力心思还是得了一个“自私”的评价。 他实在想不通,这个江之野到底要怎样。 怎么这么难哄。 江之野像是突然下了某种决心,转身向着客房走去。 南彦真也被一口气堵在胸口,一时下不来台,呆若木鸡地站在客厅。 不一会儿,江之野换了一身衣服,拎着自己的行李箱从客房里走了出来。 “阿野,你去哪里?” 南彦真一看拎着行李箱的江之野彻底慌了神,像个苦情电视剧里被丈夫抛弃的怨妇,仓皇失措地扑过去,一把揪住江之野的手臂,慌慌张张地问。 “南总,既然你对我存着这样的心。” 江之野用眼角余光看着南彦真,冷冷道:“我自然不能和你待在一起了,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阿野!别走!别走!” 南彦真像是被人从背后捶了一榔头似的,脚步一晃,痛感从后背直撞前胸,双手扯住行李箱,语无伦次地哀求。 他不能让江之野就这么走了。 他不能没有他。 他也不能没有他。 是谁不能没有谁,他也说不清了。 反正,就是不能放他走。 “放手!南总!” 江之野毫不留情地推开南彦真,转身就走。 南彦真越是卑微,越让他坚定了离开他的决心。 这个人比九年前更有心机,花招更多,更难对付了。 自己继续跟他纠缠下去,只会落得个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下场。 “阿野!别走!” 南彦真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一把抱住江之野的腰,继续卑微地哀求:“我做错了什么,你尽管告诉我,我改,我改还不行吗?你别走,好吗?” “放手。” 江之野的愤恨情绪也被他挑到了高峰,他用力推搡南彦真的双臂,大声吼道。 一声一声的“阿野”,像刀子一下一下戳着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这小子就是故意的! 故意戏弄羞辱他! “我说你放手!” 挣脱不开的江之野暴怒,转身一拳打在了南彦真脸上。 南彦真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松开双手,向后趔趄了几步。 “叮铃——叮铃——” 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南彦真一手捂脸,吃惊地抬起头。 江之野抓紧行李箱,快步冲向大门口,喘息着打开了门。 “阿野!” 南彦疯了一般冲到门口,一把抱住江之野的腰,将他用力往回拉扯。 “彦真,小野,你们在做什么?” 门口传来一道浑厚磁性的男人声音。 第27章 他的解药 江之野的叛逆和反抗,激发了南彦真本性里的霸道和强占欲。 他野兽一般不顾一切,凶猛地扑上前去,想要阻止江之野的离开。 但是,江之野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柔柔弱弱,任由他摆布的小白兔,反手便给了他一拳。 怎么也没想到江之野会动手打自己,南彦真愣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江之野一只手已经打开了公寓大门,南彦真闪电一般冲上前,抱住江之野的腰就强行往屋里拖。 门顺着江之野手拽的力道呼地打开,两个人同时失去了重心,仰面向后摔去。 “噗通——” 南彦真结结实实地倒在地上,后背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痛的呲牙咧嘴。 抬眼间,看见江之野的身体向着自己砸了过来,南彦真没有推搡躲闪,而是张开双臂,将身子向右挪了挪,用力抱紧倒下来的人。 江之野安全地摔倒了在南彦真的怀里,手肘不客气地撞在了他的肋骨上。 “嘶……哈……” 南彦真痛的眼前一黑,痛吟出声。 并肩站在大门口的一男一女,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愕然瞪大了眼睛。 “彦真,小野,你们在做什么?” 南飞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片刻,才问出这么了一句。 “滚!放开我!” 江之野从南彦真身上爬起,用力一甩手臂,挣脱他的搂抱,愤怒地大喊。 “不识好人心!” 南彦真深吸一口气,忍着身体的疼痛,撑起身体强颜欢笑道:“要不是我给你做人肉垫子,你能这么安然无恙吗?” “不用你假好心,放我走,才算你是个真男人。” 江之野嘟囔着,试图站起。 “彦真!” 南飞卿将手里拎着的两大袋东西放在玄关地上,走过来弯下腰,搂着江之野的腰将他扶起,紧蹙眉头,不满地训斥弟弟:“我让你带小野回来是照顾他的,不是和他打架的!他一个病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他?” “哥!你看清楚了!” 南彦真坐在地上,不服气地指着自己的脸,气急败坏地大叫:“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你瞧他把我打的。” 南飞卿将江之野搂在怀里,心疼地打量着问:“有没有摔伤?” “飞卿哥。” 看见南飞卿,江之野忽然变得柔顺,低下头摇摇头小声说:“我……没事,没受伤。” 一面说,一面偷偷回头看了南彦真一眼。 “喂!” 南彦真气的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南飞卿大叫:“你到底是我哥,还是他哥?怎么胳膊肘朝外拐?偏袒他?” “我就事论事,不偏袒任何人。” 南飞卿生气地说:“早知道你会这么对小野,我就不让他跟你回来了。他身体和心情本来就不好,你还跟他闹,要是让他病情加重了,我跟你没完。” “我倒是和你有不同的看法。” 一道温柔醇美的女中音插了进来:“我倒是觉得小野的状态比前一段时间好多了。” “额?” 在场的三个男人都吃了一惊,循声看向说话之人。 一位身着灰色拉毛迪奥长大衣,黑色铅笔裤,黑色羊皮短靴,围着白色羊绒围巾,三十几岁的知性美女,正笑的眉眼弯弯看着江之野。 “韩医生。” 江之野微微红了脸,推开南飞卿的手站直身体。 “翠微姐!” 看见韩翠微,南彦真眼眸一亮,拍拍身上的灰,笑嘻嘻地喊了一声:“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昨晚给你发信息了,说我和你哥今天会来探望你们,你没收到吗?” 韩翠微眨了眨亮闪闪的双眸笑着问。 “哦……昨天太忙,忘了看手机。” 南彦真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 他太庆幸这两人能来了。 否则他可能还真搞不定眼前的状况,最后闹个两败俱伤也说不定呢。 “翠微,你说小野的状态变好了?” 南飞卿不解地问韩翠微。 他看不出江之野状态的区别,只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愤怒又受伤,让人心疼。 “是啊。” 韩翠微走进公寓,将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到玄关壁柜上,一面卸围巾,一面说:“小野有情绪起伏了,而且能正常顺畅地表达情绪,这是个很好的现象,小野,我为你感到高兴。” 南彦真和南飞卿都恍然有所悟,不自觉地歪了歪头。 的确,这几天的江之野一直都很麻木,不管多么苦闷痛苦,总是呆呆地坐着,不哭、不闹,也不说话。 而现在,遇到南彦真的江之野会发火,会骂人,会打人,会闹脾气,有了几分真实自然的气息。 “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与他人沟通始终是个问题。” 韩翠微开始解大衣扣子,南彦真连忙狗腿地跑过去,伸手去接她的大衣,一面笑嘻嘻地问:“所以,是我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吗?” “算是吧,是你激发了他表达自我的意愿。” 韩翠微将脱下来的大衣递到南彦真手里,微笑着回头问南飞卿:“飞卿,你没觉得小野今天的气色都好多了?” “好像是啊。” 南飞卿低头审视着江之野的脸说。 冷白的皮肤有了微弱的光泽,瞳仁亮了,透了,嘴唇也有了一点点血色。 南飞卿愉快地勾了勾唇。 “小野,你要去哪里?” 低头看看倒在玄关的行李箱,南飞卿好奇地问。 “我要搬出去!” 江之野垂下眼眸,气哼哼地说:“我没法跟住在他一起,太烦人了!” “别呀,小野。” 韩翠微一把拉住江之野的手腕,指了指壁柜上的袋子,笑着说:“我和你飞卿哥哥特意买了食材,大过年的,我们想和你们一起聚餐呢。别走,好不好?” 南彦真闻言紧张地抬眸,看着江之野。 “是啊,大过年的,我们先聚一下,有啥问题都说开了,有问题解决问题,别赌气好吗?” 南飞卿抬手摩挲着江之野的后背,温柔地劝慰道。 “好……飞卿哥。” 江之野抬眸,眼神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南彦真,轻轻地点头答应了。 “彦真,把菜给我提进来,” 南飞卿回头淡淡命令了南彦真一句,搂着江之野向屋内走去。 “天助我也!” 南飞卿喜滋滋地搓搓手心,弯腰提起地上的塑料袋。 第28章 他是你的心上人吗 拎起地上的购物袋,抬头看见南飞卿搂着江之野软声哄着往屋里走,南彦真心里酸溜溜地又有点不快乐。 他撇着嘴,研磨着后槽牙,皱紧眉头暗自琢磨:“南飞卿和江之野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南飞卿对江之野比我这个亲弟弟还要亲切?” 酸! 酸死了! 也搞不清自己在吃谁的飞醋,反正南彦真的嘴巴里是又苦又涩。 “小真,” 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了南彦真的后背上,悦耳的声音温柔地问道:“你不是想咨询我关于小野病情的问题吗?” “翠微姐。” 南彦真蓦然惊醒,回眸看着身边的韩翠微,用下巴指指南飞卿和江之野,蹙眉不悦道:“这俩人怎么这么亲热?肉麻死了。” “是啊。” 韩翠微笑着推了一下南彦真,叹了口气说:“俩人倒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热呢,真让人羡慕啊。” “切。” 南彦真冷哼一声,一脸不服,被韩翠微推着往屋里走去。 “说说,为什么打架?” 南飞卿扶着江之野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叫住迎面走过来的南彦真,表情严肃地问。 “我没有打他!” 南彦真涨红了脸大喊:“是他打我,不信,你看!你看!” 南彦真把脸伸到南飞卿面前喊冤。 南飞卿定睛一看,果然在南彦真左侧颧骨上有一片淤青。 江之野白了南彦真一眼,将脸拧到一边,不愿意看他。 “小野一向脾气温和,与人为善,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南飞卿依然无视南彦真的委屈,继续指责道:“一定是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过分的事情?” 南彦真都要委屈炸了,浑身颤抖,气哼哼指着自己受伤的脸蛋抱怨:“自从这家伙进了我家门,我就小心翼翼,低三下四,大气都不敢喘,当个爷地伺候吃,伺候喝,怕他想不开出事,我一刻都不敢离开他,睡觉都不敢睡太沉,结果呢,我落得了个什么下场?” “谁稀罕。” 江之野的修长手指抠弄着沙发垫子,嘴里小声咕哝。 “你看,你看看,这就是他的态度!” 南彦真气的胸口起伏,指着江之野说:“我的一片苦心都喂了狗!” “你说谁是狗?” 江之野陡然转过头,站起身,瞪着南彦真问。 “你幼稚不幼稚!” 南飞卿连忙伸手拉住江之野,瞪着眼睛训斥南彦真。 “南彦真?我不用你对我好,我求你放过我!放我走!” 江之野忽然红了眼圈,攥紧拳头颤着声音说:“你的好,我要不起!” “江之野!你到底要怎样?” 南彦真也瞬间红了眼睛,瞪着江之野大吼:“你是要让我跪下来求你吗?你非要看我颜面丢尽才顺心吗?” “你……” 江之野哽咽着吐出一个字,转身急匆匆迈步就要走。 “别走,小野。” 南飞卿眸光轻轻一颤,乌黑瞳仁如被云翳遮盖了的深潭,变得幽暗深邃,一眼看不到底。 他原本是想让这两个人将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然后自己帮他们捋捋思路,找找问题,让两个人好好沟通一下,化解矛盾,打开心结,以后好好相处。 没想到这两人不分青红皂白,开口就是争吵,也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是一通不讲理的情绪输出。 他觉得这样感性冲动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矛盾激化,对江之野的病情没有半点好处。 而站在一旁的韩翠微却从两人的争吵中,瞧出了些端倪。 “飞卿,” 韩翠微不急不躁地对南飞卿说:“你先带小野休息一下,彦真这边交给我。” “好吧。” 南飞卿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人,叹口气走上前,搂住江之野说:“跟我去卧室聊聊好吗?” “嗯。” 经过一通折腾,身体本就虚弱的江之野此刻体力耗尽,疲惫地靠在南飞卿怀里点了点头。 江之野在南飞卿的陪伴下走进主卧,进卫生间里洗了个脸,脸色苍白地坐在了床边。 “如果彦真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南飞卿徐徐抬起头,乌黑深邃双眸凝视着江之野,声音低哑地说:“我替他向你道歉。” “飞卿哥。” 南飞卿一句话让江之野红了眼眶,他抬起湿润的眸子,静静看着那双酷似南彦真的双眸,颤着声音说:“他没有对不起我,他是对我太好了,我害怕,我害怕呀……” 江之野说着说着,身体就颤抖了起来。 好像被抽去了脊骨,整个人软绵绵地往下坍塌。 “小野。” 南飞卿伸手从腋下抱住了江之野,支撑住他的身体,用宽厚的手掌抚摸着他的后背,贴在他的耳边低声安抚道:“别怕,别怕,还有我呢。” 良久,江之野停止了颤抖,尖尖的下巴抵在南飞卿的肩头,眼角滑下两行冷冷的眼泪。 “小野,彦真是不是那个人?” 南飞卿犹豫再三,终于哑着嗓子问出这个问题。 认识江之野九年了,他知道在他的心底有一个人,一个他深爱过的人。 那个人让他心甘情愿的封闭了自己的心灵,让他拒绝了所有示好的人。 江之野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这个心上人是谁。 但是南飞卿在病房里,第一眼看见江之野和南彦真坐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确认了南彦真就是江之野心底的那个人。 所以,他没有制止南彦真带走江之野。 对于孤独无助的江之野来说,爱人是唯一的解药。 “是……是他……” 犹豫片刻,江之野双手紧紧攥住南飞卿的手臂,呜咽着说。 九年了,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他终于可以放下这个人了。 他甚至打算尝试着按照母亲和哥哥的意愿去相亲,找个差不多的人结婚过一辈子算了。 而这个人却突然出现了,还毫不客气地闯进他的生活为所欲为。 老天爷,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小真,” 公寓厨房里,韩翠微从南彦真手里接过蔬菜水果,整齐码放在冰箱里,一面云淡风轻地问:“你有多在乎小野?” “嗯?” 南彦真一怔,抬眸看向韩翠微。 第29章 别跟他谈情说爱 “在……乎他???” 南彦真拿着鸡蛋盒的手一颤,差点把东西砸在地上。 韩家和南家是世交,南母亲眼看着韩翠微从小长大。 韩翠微自小乖巧可爱,聪明稳重,学习又特别好,十分招南家父母的喜爱,南母待她如半个女儿非常亲热。 她能够随意自由地出入南家。 长此以往她和南家父母亲热的程度,竟然超过了南飞卿和南彦真的两个亲儿子。 韩翠微和父母如此亲近,自己能相信她,把和江之野之间的关系告诉她吗? 南彦真不禁抬起墨黑眸子,警惕地看着韩翠微。 他才刚回国,刚刚进入南氏集团,还没站稳脚跟,还没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 当然,也还没有坦然承认和江之野的关系,将一切放在公众面前的资本。 他还斗不过南战,也保护不了江之野。 实现目标需要时间,他不能盲目地将两个人都暴露在危险之下。 所以,他不能公然出柜。 更不能承认他和江之野有过那种关系,还想继续和他保持那种关系,甚至想更进一步。 一切都不能操之过急。 “当然在乎了。” 南彦真眼神闪闪烁烁,掩饰性地勾唇,将鸡蛋递到韩翠微手里,语调飘忽不定地说:“江之野是我见过最优秀的财务总监,我俩的工作理念难得的相合,而且他又那么年轻,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前途不可限量,我想他能一直为我效力,成为我有力的左膀右臂。” “小真。” 韩翠微接过南彦真手里的鸡蛋,收敛了唇角的笑意,表情严肃地说:“你别忘了,我是心理学博士,专业心理治疗师,你觉得你的谎言能欺骗得了我吗?” “翠微姐……” 南彦真惊慌的低下头,咬紧嘴唇迟疑片刻,抬起头艰难地说:“我已经伤害过江之野一次了,我不能再让他受伤害。” “你不告诉我事实真相,就是在延误他的治疗。” 韩翠微冷灰色的眼眸里闪烁着银亮亮的光芒,紧紧盯着南彦真,压低了声音问。 “我……我是个同性恋者。” 南彦真的喉结艰难地滚了几下,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所以,小野也是?” 韩翠微表情淡然无波,轻轻地问。 “我和他……很久以前曾经是那种关系。” 南彦真低垂浓黑睫毛,痛苦羞耻地说:“我那个时候不懂爱,不知道自己爱他,辜负了他。” “你俩相处的相爱相杀模式就是恋人的模式。” 韩翠微叹口气说。 “翠微姐。” 南彦真剑眉深蹙,双手紧紧抓住韩翠微的双手,焦灼地恳求:“你不能把我和江之野之间的事情告诉我父母,这样会毁了江之野的下半辈子的。” “小真,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韩翠微一怔,抬眸直视着南彦真的双眸,字正腔圆地说:“我是个心理治疗师,我要有职业道德。心理治疗师最基本的守则就是要保守患者的个人隐私。况且从为小野病情治疗考虑的角度出发,我也不能宣扬这些事情。” “谢谢,翠微姐。” 南彦真轻轻叹了一口气,松开了韩翠微的手。 他深知韩翠微把自己的专业看的有多重,有多爱自己的职业,又多么体恤爱惜自己的病人,此刻,他对于韩翠微会出于职业道德替他和江之野保守秘密一事坚信不疑。 “好吧,现在说说。” 韩翠微没再追问南彦真和江之野之间的往事,而是直接跳转到今天引致两人纷争的事端上:“今天为什么和江之野打架?” “芝麻绿豆的小事。” 一说到早晨发生的事情,南彦真又委屈上了,皱着眉头说:“那臭小子几天没好好吃饭了,今早我看他有点胃口,巴巴地给他煮了一碗面,他没吃完,我没吃饱,看剩的饭倒了可惜,就拿过来要吃,结果那个狗东西一下就翻脸了,大叫大嚷地说我越界,说我逼他,闹着要走。” “简直不可理喻!” 南彦真越说越生气,红着眼睛挥舞双臂抱怨道:“他来我家这一天一夜,闹了两次病,寻死觅活,我拼了命才把他劝好,小心伺候吃喝,哄他睡觉,人都累垮了,结果落得这么个下场?” “让他走?怎么可能!我才不会让他走!” 南彦真自顾自泄愤,抬脚踢了一下地上的面袋子嘟嘟囔囔。 “你的确越界了。” 韩翠微双手环抱胸前,歪着头饶有兴味地看着南彦真说。 “我越界?我这么小心,怎么可能!” 南彦真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难以置信地道。 “吃别人剩饭这种事的确是一种很有侵略性的行为。” 韩翠微轻轻勾唇道:“你急于和小野建立亲密关系,想回到过去的关系,是吗?” “你……怎么知道?” 南彦真被说中了心思,来不及掩饰脱口而出。 “吃别人剩饭这种事情,即使在夫妻情侣之间也不常见,据调查显示,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的情侣会吃对方的剩饭。” 韩翠微慢条斯理地说:“也就是说只有感情达到特定程度的情侣才会有这种亲密的行为,而你和江之野之间的关系还远远不到这种程度,所以这种行为会对他造成困扰。” “好吧……算我不对……” 南彦真长呼一口气,不甘心地问:“可是他至于反应那么激烈吗?” “至于。” 韩翠微正色道:“他是个心理疾病患者,他的感官比正常人敏感,当他情绪起伏不定时,噪音、光线、气味、色彩、别人的表情,甚至于呼吸都能刺激到他的神经中枢,让他觉得痛苦。” “你觉得是好心的行为,在他看来可能是威胁和煎熬。” 韩翠微放慢了语速,正色道:“小真,别忘了他跟你不一样,不要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他不是普通人,他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别逼他回应你的情感。” “逼他回应我的情感?” 南彦真愣在原地,喃喃自语。 “是的,小野现在不具备恋爱的能力,别跟他谈情说爱,那样只会加重他的病情。小真,你明白吗?” 韩翠微看着南彦真,循循善诱地嘱咐道。 第30章 我不爱他 韩翠微的一席话让南彦真陷入了沉思。 他的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都被她说准了。 重新见到江之野的那天,他还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肉体上。 全新的江之野挑起了他的性致,他对他产生了比以往更强烈的欲念,以至于他自己都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不是爱。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现场安排了一个海南双飞游的年会奖,刻意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快速靠近江之野的机会。 直到发现江之野的处境如此艰难之后,他的那点欲望之火才熄弱了一些。 但是,那火焰并没有彻底湮灭。 它一直在他的理性之下默默燃烧跳动着,不知不觉之中左右着他的行为。 南彦真默默转身,双手撑在流理台上,修长手指狠狠抠住冰冷的大理石台面边沿,为自己的自私任性感到难堪羞愧。 “不过,” 韩翠微注意到了南彦真的不安情绪,关上冰箱门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语调温柔地说:“你对小野的照顾对他的病情起到了正面作用,他的状态明显好转了很多。” “真的吗?” 南彦真难以置信地抬眸,诧异地看着韩翠微问:“翠微姐,你不是在安慰我吧?我以为我把事情全搞砸了呢。” “我说的是实话。” 韩翠微笑着说:“以前,我给小野做访谈的时候,他的壁垒特别严密,不肯轻易流露自己内心的想法。” “而且,他是个很难被诱导,被催眠的人,他只谈工作和生活,从来不提自己的感情经历。也很善于自我克制,总是默默承受痛苦,从不表现强烈的情绪,这对他的病情来说不是好事。” 韩翠微非常耐心地解释道。 “所以,我俩之间的争执对他来说是一种宣泄吗?” 南彦真似懂非懂,睁大眼睛问韩翠微。 “对,他在与你的争执里发泄了长期积累下的压力,还坦诚地表达了他不喜欢什么,不想要什么,这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进步。” 韩翠微表示认同。 “那如果我按照你的指导和他好好相处,” 南彦真蹙眉,思忖着问:“江之野的抑郁症会不会痊愈?” “当然会啊。” 韩翠微不禁莞尔:“抑郁症不是绝症,患有抑郁症的人一般都有不幸的经历,承受过巨大的压力和伤害,如果他感觉到被关心,被爱,心态也会发生变化,病情也会逐渐好转的,抑郁症完全治愈的案例也有不少呢。” “翠微姐,那我应该怎么做?你快点告诉我。” 南彦真抓住韩翠微的手臂,急切地问。 “先搞清楚江之野的底线,和他保持安全距离,不要贸然靠近他,不要让他产生压迫感。” 韩翠微想了想说。 “好吧。” 南彦真叹口气,垂眸道:“我耐心点儿,不逼他了,也尽量和他保持距离吧。” 卧室里。 “飞卿哥,” 江之野手指扭结,紧紧抓住住南飞卿的毛衣袖子,仰头看着他,眼神痛苦地呢喃:“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南飞卿垂下黑色流苏一般的浓密睫毛,心情复杂地看着江之野。 片刻的犹豫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抚摸着江之野的头发,哑着声音说:“小野,但求无愧于心,你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 “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江之野茫然地摇头。 “那就不要急,给自己些时间,慢慢搞清楚自己的心意。” 南飞卿莫名的鼻头发酸,伸开双臂将江之野搂进怀里,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 无措的江之野好像又退回了九年前,脱掉了强悍精明,无所不能的职场精英伪装,变回了那个不堪打击,伤心欲绝,痛哭流涕的青涩娇弱少年。 “我不爱他,我不能爱他……我不爱他……我不能爱他……” 江之野伏在南飞卿宽阔温暖的胸前,无奈地闭上双眼碎碎念叨。 “小野,那就别爱。” 南飞卿的温热手掌停留在江之野的头顶,意味深长地说:“只要被爱就好。” 江之野攥着南飞卿衣服的手无声地松开,停止了碎碎念,爬起身看着南飞卿,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 “你们准备好了没?” 南飞卿拉着江之野的手臂走到厨房门口,对着里面的两个人说:“午饭能不能准时开饭?” 南彦真一回头看见江之野,急忙轻咳一声转过身来。 “江之野,对不起。” 南彦真对江之野鞠了一躬,开始道歉: “我不该自以为是,不尊重你的个人意愿任意妄为,请你原谅我。” “嗯。” 江之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听到了,转过头看着地面。 “好啦!好啦!” 韩翠微笑着举起一袋饺子粉,对着三个男人说:“不愉快的事就让它翻篇吧,今天过新年,我们一起开开心心地包饺子吧!” 听到“饺子”两个字,江之野蓦然转头,看了看韩翠微手里的面粉,脸色白了白,眼里滑过一道怪异的神色。 “好呀!” 南飞卿兴高采烈地附和:“我和翠微特意在超市里买了猪肉和牛肉两种肉馅,今天我们包莲菜猪肉和芹菜牛肉两种饺子好不好?” “好啊!” 南彦真连忙举手支持:“我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了,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饺子了,都馋死了。” “小野,你会包饺子吗?” 南飞卿怕冷落了江之野,轻声问他。 “哦……会。” 江之野修长手指捏着南飞卿的毛衣衣袖,孩子气地揉搓着,情绪不高地回答了一声。 “小真,你呢?会吗?” 韩翠微问南彦真。 “擀皮、包饺子我不会,不过我可以切菜剁馅。” 南彦真耸耸肩说。 “好,我们来分分工吧。” 韩翠微欣然道:“飞卿,你和面剁馅,我擀饺子皮,彦真和小野一起包饺子。” “可是,我不会包饺子啊?” 南彦真不解地挑起眉毛问。 这个韩医生,怎么完全不听人说话呢? “小野会包饺子吧?” 韩翠微问江之野。 “会。” 江之野答。 “好,那你教教小真。” 韩翠微安排道。 南飞卿微不可察地勾唇。 “哦……好。” 江之野懒懒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南彦真,勉为其难地答应。 “好嘞!师傅!” 南彦真大喜过望,屁颠屁颠地跟在江之野身后大叫。 “神经!” 江之野不屑地撇撇嘴。 韩翠微和南飞卿相视一笑。 第31章 哪有那么多爱情 江之野厌烦南彦真像个尾巴,不远不近地总跟着自己,转身又走进厨房,站在韩翠微身旁小声问:“韩医生,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小野啊。” 韩翠微爽朗一笑,拿过装菜的袋子递给江之野说:“你把芹菜和莲菜洗干净,等会儿让你飞卿哥哥剁馅儿用。” “好。” 江之野乖乖巧巧地点头,伸手去接袋子。 “还是我来吧。” 一只手猛然伸了过来,要去抢江之野手的袋子。 “你干嘛呀?” 江之野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南彦真,轻蹙眉头转身怼开他说:“怎么哪儿都有你?” “你手上有伤,见不得水,还是我来洗吧。” 南彦真语气带着隐藏不住地讨好。 南飞卿一边往不锈钢盆里倒面粉,一边抬眸看着韩翠微抿着嘴笑。 从来没见过他这个霸道蛮横的弟弟如此狗腿过。 韩翠微回眸看着南飞卿,伸出粉嫩舌尖冲他做了个鬼脸。 “南彦真!” 江之野转过头,怒目看着南彦真说:“不要作!这点伤,早就长好了,根本不用这么矫情!” 江之野一面说,一面卷起衣袖,拿着菜走到水龙头下,开始清洗起来。 南飞卿暗戳戳侧目,看见江之野左手臂上缠着的白纱布,眸光一暗,轻轻蹙了蹙眉。 南彦真无事可做,在三人身后溜达过来,溜达过去,伸着脖子傻看。 “彦真,你这是在监工吗?” 南飞卿笑着调侃弟弟。 “晃来晃去的,烦死了。” 江之野忍不住摇头抱怨。 “你们排挤我。” 南彦真不满地抱起双臂,撅嘴抱怨。 “来,面袋子我封好口了一个你拿去放好。” 韩翠微回头对南彦真说。 “好嘞。” 南彦真有了用武之地,屁颠屁颠跑过去,拿起韩翠微递给他的面袋子往储物柜走去。 “喂,江之野,” 无事可做的南彦真悠悠哒哒在客厅转了一圈,又走回江之野身后,盯着他被水浸的白亮亮,湿漉漉的手说:“你是要给芹菜脱一层皮吗?洗了这么久还没洗干净?” “我怕有农药残留嘛。” 江之野修长手指揉搓着芹菜杆儿缝隙,低声咕哝。 “我老哥一向只买生态绿色蔬果,根本没有农药残留,瞎操心。” 南彦真冷哼一声说。 “那你不早说!” 江之野关了水龙头,甩甩芹菜上的水说。 “你不听我说话啊。” 南彦真耸耸肩说,一边转身拿来漏水筛子递给江之野。 “好了,你俩任务完成了,出去坐着等包饺子吧。” 南飞卿被这俩人幼稚的争吵逗乐了,转身撵两人出去。 “嗯,你俩出去看会儿电视,一会儿准备包饺子。” 韩翠微也转身笑着说。 “好啊。” 南彦真指着韩翠微和南飞卿调笑道:“急着撵我俩出去,你俩好二人世界,对不?” 韩翠微脸上飞起淡淡的桃红,偷偷觑了南飞卿一眼。 南飞卿回头看了看南彦真,敷衍地勾了一下唇。 江之野将洗干净的菜放好,转身走出厨房。 “哥,不是我催你。” 南彦真一本正经地对南飞卿说:“你赶紧和翠微姐把事办了,尽快生个宝宝,让妈玩玩,要不妈又得催我结婚生孩子了。” “你小子!” 南飞卿忍无可忍,回头盯着南彦真说:“就会拿你哥顶缸!妈催你结婚那是他想抱你的宝宝,跟我有啥关系?” 正往客厅走的江之野听见两个人的对话,脚步停了一下,抿抿唇,随即又加快步伐向着沙发走去。 “那可不对!妈就是想抱孙子了,谁生的都行,你是大哥,当然是你先办好人生大事才对啊。” 南彦真不服气地一梗脖子说。 韩翠微没有接话,抬起冷灰色眸子又看了看南飞卿。 “我有主意,你别瞎操心。” 南飞卿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对南彦真说:“妈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不愿意的事,她也不会强逼你。” “好吧。” 南彦真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客厅沙发。 母亲的确不会强行施压逼迫自己联姻生子,但是她谈起别人家儿孙满堂,含饴弄孙一脸羡慕的样子也让人心疼。 南彦真慢悠悠走到客厅沙发上,一屁股坐在江之野身边。 江之野戒备地看了他一眼,脸色不悦地往旁边让了让。 两人呆坐着挺尴尬的,江之野伸手去拿遥控器,手上感觉一热。 垂眸一看,南彦真的手指尖正搭在自己手背上。 “哦……你来……” 南彦真一惊,连忙收回手,伸伸手示意自己不是故意的。 江之野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星空卫视正在播放跨年演唱会。 灯光绚丽魔幻的舞台上,一个不知名的男子偶像组合正在激情昂扬地跳着流行舞蹈。 “这都是些什么鬼?好丑。” 南彦真看不惯这些奇装异服,浓妆艳抹,拿腔作调的小男生们,忍不住出言不逊。 “你out了。” 江之野冷笑一声说:“这些都是现在小女生们最喜欢的偶像明星,红透半边天呢。” “我又不是小女生,干嘛要喜欢他们?” 南彦真斜眼看着江之野,酸溜溜地说:“怎么,你很了解小女生?交了多少小女朋友了?” 他又想起了江之野送电脑的那位小女生。 模样不错,性格也好,年轻,还近水楼台。 江之野该不会在打人家的主意吧? “放屁!” 江之野按了按遥控器摁键,换了个台懒洋洋地说:“以为我和你一样不安分?” 电视上地方台在上演一部国产青春偶像剧,男女主正在情意绵绵地互诉衷肠。 “脑残剧!” 南彦真靠在沙发靠背上,撑着头盯着电视屏幕嘟囔:“都把年轻人教坏了,哪有那么多痴情男女,哪来那么多的爱情。” 江之野缓缓抬眸,看着南彦真欲言又止。 “换台呀,看我干嘛。” 南彦真受不了爱来爱去,酸掉牙的偶像剧,嘴里嘟嘟囔囔地说。 “你来!” 江之野赌气地将遥控器往南彦真腿上一扔,靠在沙发上不动了。 南彦真拿着遥控器“咔嚓、咔嚓”换了十几个台,终于停在了一个正在播放纪录片的频道。 “就看这个。” 南彦真说着,也放松身子靠在了沙发背上。 “这就是你的兴趣?” 江之野嘲讽地抬眸,看着南彦真似笑非笑地说。 啊??? 南彦真定睛一看,霎时红了脸。 第32章 没爱过 硕大的液晶电视显示屏里,苍苍茫茫的非洲大草原上,一公一母两只狮子,正在做着不可言说之事。 “哦……我没仔细看。” 被江之野一声嗤笑刺激的面颊发烫,南彦真急忙抓起遥控器,又“酷嚓”一下换了一个台。 黑白画面的MTV伴随着忧伤深情的歌曲旋律突然而至,江之野默然坐直了身体。 南彦真握着遥控器的手一顿,也不由自主地伸长脖颈,单手托着下巴,盯着屏幕里忧郁痛苦,百转千回的沧桑男歌手出神。 “三月走过,柳絮散落,恋人们匆匆,我的爱情,闻风不动。翻阅昨日,仍有温度,蒙尘的心事,恍恍惚惚,已经隔世……” 江之野像是坠入了时光的隧道里,身不由主地回溯、回溯,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击自己的身体,感受着深入骨髓的寒冷和隐疼。 秋日的午后,少年南彦真俊美无俦,整个人发着光,笑的风流魅惑,轻轻牵住他的手,眼眸亮的像晨星望着他说:“我是你老公。” 只这一句话,就让他把一颗心彻彻底底地给了他。 南彦真温暖宽大的手掌紧紧握着他的手,让他跟他走。 他慌不择路,深一脚浅一脚,却心甘情愿地任由他牵引,跟着他来到一套小而温馨的公寓。 甚至不需要南彦真虚情假意地哄骗几句,他就跟他上了床。 可是,之后,他们之间除了上床也没再有过别的东西。 像这样坐在一起听同一首歌,也是第一次。 “紧紧握住青花信物,雕刻着寂寞,离别总在失意中度过。” 江之野脊背绷得笔直,死死盯着电视屏幕,完全没感觉到眼泪已经沾湿了睫毛。 “记忆油膏反复涂抹,无法愈合的伤口,你的回头划伤了沉默,那夜重逢,停止漂泊,你曾回来过,相濡相爱都是疼痛……” 江之野倏地站起身,大步向着主卧走去。 “江之野!江之野!” 南彦真蓦然惊醒,扔下遥控器,跟在江之野身后呼喊。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江之野语调凶狠地说,声音里却带着一分哭腔。 南彦真停下脚步,侧耳听见江之野走进主卧卫生间,关上了门,他又不放心起来,快步走到门口,趴在工艺彩玻璃上往里窥视。 隐隐约听得见江之野在里面放水洗脸的声音,南彦真放了心,呼出一口气,靠在墙上等着他出来。 “咔嚓”一声轻响,江之野打开卫生间走了出来,刚洗过的脸蒙着一层水雾,泛着微弱的光,眼尾和鼻尖都有点红,模样有点可怜兮兮。 “你……” 南彦真站起身,一句话还没说完,江之野打断了他:“给我一根烟。” “好。” 南彦真连忙转身走到床头柜前,从百乐门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他。 江之野接过烟,放进线条柔美的唇瓣里。 香烟在无力的唇瓣里轻轻滚了一圈,江之野连忙收紧双唇,将香烟颤巍巍裹住。 南彦真举起打火机,帮江之野点燃了香烟。 江之野用力吸了一口烟,眼神晦暗不明,焦躁地看了一眼南彦真,抬手向后捋了一把头发,走到窗前,靠在玻璃上,侧首看着洛江江景,用力吐出一口烟雾。 南彦真迟疑片刻慢悠悠走过去,站在了江之野对面。 “南彦真,” 江之野夹着香烟的手轻轻颤抖着,抬眸看着南彦真,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眉头紧蹙,艰难地问:“你长这么大,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南彦真深吸一口气,乌黑双眸里波光一颤,紧紧盯着江之野。 江之野的深栗色眸子在阴暗的天光下变得浅淡,像是被抽取了灵魂一般空洞。 “我……不知道。” 犹豫片刻之后,南彦真如实回答:“我觉得,我不懂什么是爱。” 他不想再欺骗他。 他此刻的确渴望拥有江之野。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到何等程度。 他不明白这是不是爱。 南彦真以为江之野会因为自己的回答感到难过,担心地望着他。 “谢谢。” 江之野却笑了,歪头看着南彦真,唇角勾起一道含义不明的弧线,哑着声音道:“南彦真,谢谢你给了我答案。” 言毕,江之野转身走出卧室。 南彦真转身看着江之野的背影,一脸茫然。 他实在不明白江之野这几句话的意义。 “两位帅哥。” 看见江之野和南彦真相安无事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韩翠微放下盛着饺子皮的竹箅子,笑着说:“包饺子就拜托你们了。” “小野,你好好教教彦真怎么包饺子。” 南飞卿端着两盆饺子馅走过来放在茶几上,对江之野说。 “飞卿哥,放心吧。” 江之野抬起清透双眸看着南飞卿,唇角带笑,语调轻快地说:“我一定教会南总包饺子。” “南总?” 南彦真一惊,愕然转头看着江之野,张着嘴说不出话。 南飞卿也是一怔,觉得江之野的态度有点不太一样了。 “南总?” 南飞卿看了看南彦真,又看看江之野,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皱眉转身往厨房走。 “小野,怎么有点奇怪呢?” 走进厨房,南飞卿站在韩翠微身后,挠挠下巴,纳闷地自言自语。 “怎么奇怪了?” 韩翠微切着面剂子,头也不抬地问。 “笑嘻嘻地,还称呼彦真南总。” 南飞卿双手叉腰,蹙眉回忆着江之野刚才的表情,慢慢地说。 “好事啊。” 韩翠微手下不停,将面剂子按扁,云淡风轻地说。 “为什么?” 南飞卿仍是不解。 “小野从迷梦里清醒了过来,找对了自己的位置,他的人生有了新的开始,难道不是好事吗?” 韩翠微叹口气说:“彦真是他的劫,也是他的解药。” “哦。” 南飞卿轻轻应了一声,垂眸走开。 “飞卿。” 韩翠微忽然抬头叫了一声。 “嗯?” 南飞卿回眸看着她,眼神有点茫然。 “不要告诉任何人彦真和小野之间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干预他们的关系,包括南叔和金姨,可以吗?” 韩翠微正色问道。 第33章 一笑倾心 “这点你放心。” 南飞卿乌黑双眸坚定地看着韩翠微,声音低沉醇厚地说:“我不会做半点伤害小野的事情的。” “那……就好。” 韩翠微闻言睫毛轻轻一颤,垂眸低低说了一声,手下不受控地一晃,擀面杖压在了纤长白皙的手指上。 客厅沙发上。 南彦真双手放在膝盖上,坐的笔直,歪着头看着江之野。 他还没有从江之野的一声“南总”里清醒过来。 像是被人一脚踢开的小狗,晕头转向之余又有点伤心。 这个江之野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和自己划清界限吗? 那是不是自己从此就和江之野工作应酬圈子里的那些刘总、王总,没有区别了? “南……总?” 南彦真拧紧眉头看着江之野,不死心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你是江南科技有限公司总裁,我是你的下级,能有什么意思?就这么难理解吗?” 江之野无视南彦真的迷惑与质疑,转头伸手去拿竹箅子上的饺子皮,不动声色地说:“南总,我教你怎么包饺子,你看清楚了。” 南彦真被江之野的云淡风轻搞的不知所措,只得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动作上。 江之野的左手手指修长白皙,动作轻盈灵巧地从一摞饺子皮上拈起一张,手腕一转摊在手心。 右手拿起一双筷子轻轻挑出一团肉馅放在饺子皮中间,江之野左手手腕又一个轻转,大拇指和食指折起饺子皮兜住肉馅,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快速地捏了一圈。 一个白白胖胖的莲菜大肉馅饺子如同变戏法一般,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看明白了吗?” 江之野左手心托着饺子,放到南彦真眼皮底下颠了颠,斜睨着他问。 南彦真抿着唇没吭声。 江之野演示包饺子的过程中,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他那好看的手指上,根本没看清饺子皮是怎么被捏在一起的。 此刻,江之野修长的手掌就近在咫尺,冷白的肌肤,淡红的毛细血管,沾着面粉雾蒙蒙的修长指节,无不张扬着入骨的魅惑。 南彦真直瞪瞪地看着江之野的手,没回答他的问话,只是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 江之野看着痴痴呆呆的南彦真,纳闷地挑起了眉毛。 “好看。” 南彦真迷迷糊糊,将自己的指尖放在了江之野的掌心。 “干嘛?” 江之野目光倏地一冷,警惕地问。 “哦……” 南彦真蓦然惊醒,将手指往前伸了伸拿起饺子,掩饰性地讪笑着说:“我说……你包的饺子真好看。” “拿过来。” 江之野不悦地蹙眉道:“小心捏烂了。” “哦,好。” 南彦真连忙将饺子还给了江之野。 “好了,南总,你也来试试吧。” 江之野递给南彦真一双筷子说。 “哦……好。” 南彦真接过筷子,伸出左手去拿饺子皮,一捏就捏起了两张。 “南总,拿饺子皮动作要轻,否则皮都让你戳烂了。” 江之野一边捏饺子,一边头也不回地教训南彦真。 “哦,好。” 南彦真低头认真分开两张饺子皮,把另一张放回去,便拿起筷子去挖肉馅。 他挑出一坨肉馅,放在饺子皮中间,斜眼看着江之野的动作都学着去捏边。 捏了半天饺子皮完全不听话,一会儿左边绽开,一会儿右边绽开,两边捏住了,中间又开了缝。 “我这饺子皮不行啊,怎么捏不住?” 南彦真挫败又烦躁,将敞胸露怀的饺子递到江之野面前问道。 “馅放多了,汤汁粘到饺子皮边儿了,自然捏不住。” 江之野看了一眼,手下不停地包着饺子,淡然道。 “那怎么办?” 南彦真瞪大眼睛问。 “能怎么办?” 江之野将手里饺子扔进竹箅子里,懒洋洋地说:“拆开,馅重新包,皮扔一边,回头当面皮煮。” “哦。” 南彦真只得撇撇嘴,又拿起一张饺子皮,小心翼翼用筷子擓了一筷头肉馅放进去,用力地捏了起来。 这回捏到一起了,他得意地将饺子举到江之野面前问:“我学会了,怎么样?悟性不错吧?” 江之野扭头看了一眼他手心里的饺子,忍着笑点点头说:“不错。” “咳……” 南彦真将饺子往竹箅子上一放,丧气地叹了口气。 这饺子懒得要命,“啪嗒”一声躺在竹箅子里不肯站起来。 再看看江之野,几分钟之内已经包了十来个饺子,个个圆润饱满,边缘花褶整齐漂亮,挺胸叠肚地站着好不气派。 “我的饺子怎么站不住?” 南彦真气恼地指着四仰八叉的饺子,不服气地问。 “馅太少了,底儿捏不出来,重心不稳……哈哈……当然站不起来。” 江之野忍不住笑了。 南彦真如中了定身术,瞬间石化。 这还是他和江之野重逢之后,第一次看见他笑。 江之野只是轻轻地翘翘唇,却掀起了南彦真心底的滔天巨浪。 柔软的发丝在日光下轻轻颤抖,漾出细碎的光芒,清冷的眼尾微微下垂,弯出柔软的弧度,纤长的睫毛簌簌筛落一层淡淡阴影。 总是透出几分苦涩意味的唇角旋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清瘦锋利的下颌线也柔和了几分。 南彦真忽然明白了一笑倾城这句话的含义。 百种滋味涌上心头,酸涩,痛楚、欣喜、还是惋惜,一时半会分辨不清。 但是,他唯一明白的是,他想守护这个笑容,也想独占这个笑容。 “笨死了。” 江之野似乎感觉到了南彦真的视线,收敛了笑容,拿起一张饺子皮,抬眸对他说:“我来一套分解动作演示,你这次看清楚了。” “哦……好。” 南彦真连忙凑到江之野身边,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双手。 “馅要适量,不能少,也不能多。” 江之野一边示范,一边讲解:“饺子皮的边儿要这么捏,看清楚了。” “看明白了吗?” 示范完动作要领,江之野扭头看着南彦真问。 “明白了,” 南彦真唯唯诺诺地点点头。 “那你包一个我看看。” 江之野命令南彦真。 “好。” 南彦真动作生疏地拿起一张饺子皮,回忆着江之野的动作要领一点点包了起来。 “怎么样?” 三分钟后,南彦真拿着捏的皱皱巴巴,歪歪拧拧地饺子给江之野看。 “出去别说你是我教出来的。” 江之野看了一眼,嫌弃地蹙眉道:“丑死了。” 第34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就剩这十张饺子皮啦,包完我们就可以煮饺子吃啦。” 韩翠微拿着盛饺子皮的小碟子走到茶几前笑嘻嘻地说。 “嗯,韩医生,马上就好。” 江之野伸手接过韩翠微手里的饺子皮。 南彦真还在他身边和一只饺子较劲儿,紧紧抿着嘴,蹙着眉头,两颗眼珠子专注地盯着手指下的饺子皮,都快成对眼了。 “手比脚笨。” 江之野斜了南彦真一眼,不屑地撇撇嘴吐槽。 “怎么样?” 南彦真伸出手,将自己最满意的作品递到江之野的面前,得意洋洋地炫耀道:“跟你不差上下吧?” “切,这里露馅了,看不见吗?” 江之野抬手指了指饺子一侧,不客气地说。 “咦?怎么又开了?我刚才明明捏住了啊。” 南彦真蹙了蹙眉,把饺子转了个面,继续捏了起来。 “一只饺子,捏来捏去,” 江之野嫌弃地皱起鼻头道:“还怎么吃?你自己捏的,自己吃吧。” “我吃就我吃。” 南彦真一点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将饺子放在竹箅子上,拍了拍手。 “小真态度好认真啊!” 韩翠微看着两人的互动,忍不住开口赞叹。 谁敢相信,这就是曾经叛逆暴躁,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南家二少爷呢? 在江之野面前怎么就变成了笨嘴拙舌,不知所措的纯真少年了? 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吗? 韩翠微侧头看着别别扭扭的两个人,忽然心生羡慕。 莫名感觉有点甜呢。 “哈哈,” 南飞卿走过来,看见茶几上的饺子笑了:“泾渭分明啊,一看就知道哪些是小野包的,哪些是彦真包的。” 江之野包了一百多只饺子,像列队的士兵一般,整整齐齐地站在竹箅子上,个头均匀,白白胖胖,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 而南彦真包的饺子也就不超过三十个,胖的撑破皮的,瘦的站不住的,趴着的,倒着的,歪歪拧拧站着的,应有尽有,活像一群打了败仗的伤兵。 “飞卿哥,我包的煮了我们三个一起吃。” 江之野站起身拍拍手对南飞卿说:“南总包的,让他自己吃。” “好嘞。” 南飞卿笑着答应,端起包好的饺子转身向着厨房走去。 半个小时后。 “饺子来啦!” 韩翠微端着两盘白白胖胖,热气腾腾,刚出锅的饺子走进餐厅,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 “妈呀!好香!” 正在调醋碟的南彦真咽了一口口水,用力吸了吸鼻子大声赞叹。 “别激动,” 江之野接过韩翠微手里的饺子摆在餐桌中央,毫不留情地说:“这几盘饺子没你的份儿,最后那一锅才是你的。” 南彦真包的那二十几个饺子会烂锅,南飞卿怕坏了汤,放到最后煮。 “当啷——” 饺子碟被江之野刻意重重地放在餐桌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碟子里的饺子随着动作轻轻颤动,饺子皮雪白轻薄,隐约透出里面淡粉色的肉馅,实在诱人。 南彦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眼尾下弯,委委屈屈,用狗狗眼看着江之野。 江之野装作没看见,转身走向厨房。 南彦真趁江之野转身不顾烫手,捏起一只饺子唏哩呼噜吹了吹,偷偷放进了嘴里。 “妈呀!好香。” Q弹的饺子皮在齿间爆开,香甜的肉汁混合着莲菜的清甜味道冲击着敏感的味蕾,瞬间让南彦真神魂颠倒。 “哇噻!” 顾不上东想西望,南彦真又捏起一只饺子,塞进嘴里,闭上眼睛心醉神迷地品尝了起来。 “嗯哼。”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清咳。 南彦真一惊,连忙睁开眼睛。 江之野双手各端着一盘饺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咳……咳……” 南彦真连忙伸手握拳挡住嘴,咽下嘴里的饺子,讪笑着说:“我……我就是尝尝咸淡。” “嗯。” 江之野面无表情,将一盘馅和皮分道扬镳,四分五裂,看不出形状的东西,放到南彦真面前淡淡地说:“南总,这才是你该吃的饺子。” “额……” 南彦真虽然知道自己包饺子手艺不行,但是没想到煮出来会是这个德行。 不……太想吃啊。 “这饺子好呀。” 南飞卿又端了两盘饺子走了过来,笑嘻嘻地对南彦真说:“省得嚼了。” 南彦真沮丧地坐在了椅子上,叹了口气:“行吧,我吃饺子皮。” 大话都说出去了,不想吃也得吃啊。 南飞卿拉开椅子,让韩翠微坐在了自己身边。 江之野坐在了南彦真身边。 “小野这饺子包的真不错。” 南飞卿夹起一只饺子放进韩翠微面前的醋碟里,别有用心地说:“翠微,你快尝尝,是什么馅的。” 南彦真的目光马上追到了韩翠微面前的饺子上。 “这还用尝吗?” 韩翠微夹起饺子,在醋碟里沾了沾,笑着说:“皮薄馅大的,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绿油油的芹菜,肯定是芹菜牛肉馅的啊。” 南彦真张开嘴,直勾勾看着韩翠微筷子上的饺子。 “嗯,那你尝尝味道合适不?” 南飞卿又说。 “嗯……” 韩翠微低头咬了一口,慢慢咀嚼了两下,脸上流露出惊艳的神色:“哎呀,芹菜清香爽脆,牛肉细腻嫩滑,太好吃了。” 南彦真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滚,表情呆萌呆萌地盯着韩翠微。 江之野转过头,捂住嘴差点笑出声。 南飞卿笑着冲他眨了眨眼。 “咳……都欺负我。” 南彦真沮丧地叹了口气,伸出筷子,不情不愿地去夹自己面前的煮饺子皮。 “哗啦——” 筷子下一声响。 南彦真低头一看,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拖走了他面前盛着饺子馅和饺子皮的盘子。 是江之野的手。 “干嘛?” 南彦真不由得挑起眉毛,嘟囔道:“不会连饺子皮都不给我吃吧?你们要不要这么残忍?” “哼。” 江之野冷哼一声,将自己面前的一盘漂亮完整的饺子推到了南彦真面前。 “嗯?给我的吗?” 南彦真好奇地抬眸,看着江之野问道。 第35章 你又上当了 南彦真两只黑曜石般的瞳仁闪着惊喜的光芒,孩子气地盯着江之野问。 “嘣——” 江之野听见自己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伴随着细细碎碎的痛楚。 大约是密密麻麻的心理防线中的一条。 “嗯。” 江之野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转头不看南彦真,心里有点憎恨。 憎恨自己的没出息,会反复沦陷在这个人的眼眸里。 “谢谢。” 南彦真喜笑颜开,拉过那盘饺子,夹了一只在醋碟里沾了沾,急不可耐地塞进嘴里。 “小野,我的这盘吃不完,给你分一半吧。” 韩翠微将自己面前的饺子往江之野面前推了推。 “韩医生,不必了。” 江之野抬起手,做了个拒绝的手势说:“我……不吃饺子。” 四岁那个大雪之夜之后,父亲没再回过家,江之野也不再吃饺子了。 “啊……” 韩翠微一怔,有点惭愧地抬头看了看南飞卿,转而对江之野说:“不好意思,我都没问你们想吃什么,就擅自做主张做了饺子。” “没关系。” 江之野温和地摇摇头说:“我这几天也吃不下什么东西。” “为什么不吃饺子?多美味的中华传统美食啊,真没口福。” 南彦真一边吸溜吸溜吃着饺子,一边不解地说。 “吃你的,饺子都堵不住你的嘴。” 江之野斜睨了南彦真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拿起筷子挑起一张面片塞进嘴里,缓慢而费力地咀嚼着。 “唉,看你吃的那东西,就没滋没味的。” 南彦真看了一眼江之野,有点受不了他那有气无力的样子,夹起一个饺子放在江之野的碟子里说:“哪有肉饺子好吃。” “我说过了不吃!” 江之野突然变色,回眸瞪着南彦真说。 “彦真,别强迫小野。” 南飞卿不悦地蹙眉,盯着南彦真说。 他知道江之野心理问题比较复杂,不吃饺子也是其中的一个表现,担心南彦真的不当行为会刺激到他。 但是,身为江之野的治疗医师的韩翠微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看着江之野。 “吃啊,” 南彦真不依不饶地说:“吃了饺子又不会死。” 江之野死死盯着那只饺子,咬紧下唇,脸上流露出屈辱痛苦的表情。 “吃了这个饺子,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思忖片刻之后,江之野抬头问南彦真。 “什么事?” 南彦真问。 “让自己我租房住。” 江之野说。 “好,” 南彦真垂眸想了想,爽快地答应了。 江之野夹起那只饺子,放在面前看了片刻,张了张嘴,试图咬下去,迟疑一秒后,又放下了。 “你要是输了,就乖乖待在我这里,听我差遣怎么样?” 南彦真在一旁勾起唇角,幸灾乐祸地说。 “哼,不可能。” 江之野又颤抖着手夹起饺子,放在了嘴边,看看又放下。 “江之野,你输定了,放弃吧。” 南彦真手指敲着桌面,笑的不怀好意:“大哥和翠微姐为我们的赌注做个证,别让江之野赖账。” 江之野夹起饺子,放在唇边,深吸一口气咬了一口。 南彦真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双唇。 “呕——” 一口饺子刚进嘴,江之野便心脏一缩,胃里翻腾,忍不住想要呕吐。 “输了!你输了!” 南彦真指着江之野,兴高采烈地大叫。 江之野连忙伸手捂住嘴,脖子一伸,将那块饺子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切。” 南彦真失望地往椅子上一靠,指着江之野说:;“还有一大半呢,全部吃完才算。” 江之野喉结吃力地滚了滚,端起水杯灌了半杯水,才算平复恶心不适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他又伸出筷子去夹剩下的半块饺子。 江之野将半个饺子塞进嘴里,眉头紧蹙,用力地咀嚼着,一面举起水杯,大口吞水,用水将饺子冲下了肚。 “南总。” 江之野扯了两只纸巾,擦了擦粘湿的嘴角,喘息着说:“我赢了,希望你能兑现你的承诺。” “当然。” 南彦真挑了挑眉,爽快地答应了江之野的要求。 “妈呀,太爽了!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地道的饺子了。” 南彦真干光了一整盘肉馅饺子,还喝了一碗热汤,美滋滋地靠在椅子上揉着肚子叹气 江之野只吃了几片饺子皮就说饱了。 吃完饭,四人一起收拾干净餐厅和厨房,韩翠微泡了一壶大麦茶,又切了一个果盘端着过来,放在了茶几上。 “喏,吃点水果,补充些维生素。” 南彦真殷勤地用水果叉叉起一片羊角蜜瓜,递给江之野说。 “谢谢,南总。” 江之野接过蜜瓜咬了一口,,掏出手机解锁屏幕专注地看了起来。 南彦真拿起一块蜜瓜咬了一口,斜着眼睛偷看江之野。 江之野用手指划着手机屏幕,看的很认真。 “你在看什么?” 南彦真探头探脑半天,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过去看了起来。 江之野浏览的网页是安居客,南彦真一看不高兴了,一把抢过手机说:“看这个干嘛?” “我要租房啊!为什么不能看这个?” 江之野厌烦地转头,瞪着南彦真问。 “我同意你出去租房了吗?” 南彦真将江之野的手机扔在沙发上,一脸蛮横地说。 “唉!南彦真!” 江之野怒了,眉毛倒竖说:“你这个人没有信用的吗?怎么出尔反尔!” “我怎么出尔反尔了?” 南彦真双手环抱胸前,扬起下颌,理直气壮看着江之野问。 “你不是答应我,只要吃了那个饺子,就可以自己租房住吗?” 江之野气的脸色煞白,回头指着南飞卿说:“飞卿哥和韩医生都可以作证。” “彦真,” 南飞卿放下手里的茶杯,蹙眉道:“这个我真是可以替小野作证,你的确答应放他走了,不能言而无信。” “江之野,你这个笨蛋。” 南彦真唇角斜斜勾起一道冷酷的弧度,自鸣得意地说:“你又上当了!” “南彦真!” 江之野气的攥紧双拳大吼:“你到底想怎样?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廉耻?” 第36章 租客与房东 “彦真!” 南飞卿不悦蹙眉,盯着南彦真质问:“你答应过小野的事情,怎么可以反悔?不可以这么捉弄他。” “我没有反悔,也没有出尔反尔。” 南彦真乌黑双眸里闪过一抹促狭的微笑,侧目看着江之野得意地说:“怪只能怪你自己说话不严谨。你说让我允许你租房,没说让我允许你出去租房。” “好呀!我的房租给你!” 南彦真眼尾止不住地下弯,恶劣地笑着对江之野说:“六间房随你挑,你要跟我住一间我也没意见!” “谁要跟你住一间!” 江之野像是被火烫了一般往后猛地一缩,瞪着南彦真陡然提高了声调。 “好啊,五间客房你随便挑。” 南彦真大大咧咧地耸耸肩说。 南飞卿和韩翠微都是一愣。 “南彦真!你无耻!” 江之野气的面颊绯红,攥紧了拳头。 “江之野,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南彦真无视江之野的愤怒,唇角挂着浅浅的微笑说:“你在宁城哪里还能找到我这么好的房子?直对洛江的江景大房,布局合理,采光充分,地理位置绝佳,装修豪华舒适,社区环境服务都是超一流的。” 韩翠微放下茶杯看着江之野,若有所思地蹙紧了眉毛。 “我不稀罕。” 江之野虚弱无力地反驳,垂下纤长的睫毛,内心似乎也有些动摇。 如果暂时不能摆脱南彦真的纠缠,和他建立一种较为疏离的新关系,倒不失为一个缓冲的好办法。 “小野,我觉得小真的提议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韩翠微婉转地开了口说:“你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一个人独居,也不适合和不了解的人同居,这两种状况都有可能加重你的病情。” “韩医生……” 江之野抬起头,看着韩翠微心事重重地唤了一声。 虽然和南彦真同居的这短短的一天时间两个人争吵不断,他还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好多了。 一直苦恼自己的心悸耳鸣,焦虑失眠,胸闷疼痛状况都减轻不少了。 而且难以置信的是,他昨晚睡在南彦真身边,竟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凌晨七点。 这简直就是好几年都没有出现过的状况了,好嘛。 “我觉得不如小真这里,都是熟人知根知底,住的舒服一点。” 韩翠微又说。 据她这半天对两人的相处模式的观察,她推导出一个结论,就是南彦真带给江之野的正面影响远远大于负面。 就凭江之野和南彦真争吵的这几句都能看得出,江之野基本恢复了正常的情感反馈能力。 以往发病期的江之野是几乎全封闭的。 他会把躲起来,不和人沟通,更不会流露内心情感。 南彦真似乎天生有一种治愈江之野的能力。 包括他今天强迫江之野吃饺子耍的那些小手段,都算得上是脱敏治疗的典范。 “小野。” 在旁边一直察言观色,沉思默想的南飞卿也不急不忙地开了口:“反正你都是要出去租房的,不如租住在彦真这里,你俩上下级,沟通工作方便,相互也有个照应。我回头来看你也方便。有我在呢,别担心彦真会欺负你。” “飞卿哥……” 江之野看一眼南彦真,又看着南飞卿犹疑不决地说。 “江之野,有什么好犹豫的?” 南飞卿抬起下巴,挑衅地说:“难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我怕你个鬼!” 江之野不服气地白了他一眼,嘴里嘀咕。 南彦真笑了,他家阿野嘀嘀咕咕的样子好可爱。 他趁热打铁催促道:“五间客房随你挑,月租五千块,押一付三,公共地带你随意使用,怎么样?” “月租五千?” 江之野心动了。 宁城的房价之高是全国出名了的。 随便租个一室一厅都得五六千,还是老破旧小区,地理位置偏僻,通勤困难不说,设施环境都差得远,根本跟南彦真这套豪华江景大房没有可比性。 “我觉得不错。” 韩翠微接口道。 “好!” 江之野略一沉吟说:“我付你房租,但是,从房租交付一刻起,你我就是租客和房东的关系,你不可以对我有过分的要求,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 南彦真得逞地一笑,拿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打开微信二维码说:“扫我二维码加我微信,把房租转给我,你就是我的房客了。” 管他什么约法三章呢,只要把人留住了就行。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把我手机给我。” 江之野向着南彦真伸出手来。 “哦,你的手机。” 南彦真转身从身后沙发上抓起江之野的手机,塞进了他的手里。 “叮咚——” 江之野好友添加请求发了过来。 南彦真抿唇一笑,低头点开信息,点了通过。 江之野的微信头像是一支玫瑰花,深红的花瓣半卷干枯,顶端盛着一捧晶莹的白雪,萧索寂寞地垂着头。 南彦真蹙了蹙眉,觉得这朵玫瑰有点眼熟,好像是江之野家小院竹篱边的玫瑰。 “叮咚——” 江之野的转账过来了。 两万元整,备注是房租和押金。 南彦真毫不犹豫地点了接收。 “好了。” 南彦真收起手机,站起身对江之野说:“我带你去参观一下客房,你挑一间住吧。” “不用了。” 江之野随手指了指自己昨晚躲进去的那间客房说:“就那间吧。” 那间直对洛浦大桥,还有小阳台,视野宽阔,景色恢宏,很合他的心意。 “好,就那间。” 南彦真点点头,又坐回了沙发上。 “彦真,” 南飞卿转头看着弟弟,放柔了声音说:“你和小野既然重逢,就好好相处吧,多多体谅彼此。” “哥,你放心吧。” 南彦真斜眼看着江之野说: “我会好好照顾江之野的。” “谢谢,不必。” 江之野冷冷地转身,懒得理他。 “我和翠微就不打扰了。” 喝完一杯茶,南飞卿站起身来说:“告辞了。” “小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别客气。” 转而,他又对江之野说。 “飞卿哥,我能不能搭你个顺风车?” 江之野站起身来,眼巴巴地看着南飞卿问。 “你要去哪里?” 南彦真立刻像炸毛猫一样,站起身追问。 第37章 又恼了,你以为你是林妹妹啊 “你干嘛啊,一惊一乍的。” 江之野厌烦地皱起眉头,往南飞卿身边挪了一步,试图躲开张牙舞爪的南彦真。 “彦真。” 韩翠微笑了:“你也来我们诊所做个心理评估吧。” “翠微姐,别开玩笑了,我可没有心理疾病。” 南彦真立刻举手表示拒绝。 “那你干嘛一听小野要走就应激了?” 韩翠微眼尾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哪有……” 南彦真耸耸肩,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就是逗他玩呢。” “小野,你想去哪里,我送你。” 南飞卿和颜悦色地应承了江之野 “我想去依家买点床上用品和日用品。” 江之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即将入住的客房说:“那间客房里床上只有床垫。” “好,我送你过去。” 南飞卿摸了摸江之野的肩头。 “太好了,我刚好也想看看家居用品,我也一起去。” 韩翠微也非常捧场,兴高采烈地加入了活动。 “好呀,韩医生,一起逛啊。” 江之野非常开心。 “我也要去。” 南彦真急急忙忙绕过茶几,站到江之野身边,活像只粘人的小狗崽。 “你去干嘛?” 江之野眉头皱出一个大疙瘩,毫不掩饰眼睛里的厌烦抱怨道:“怎么哪里都有你?” “我的床上用品也不够,也要买。” 南彦真想了想,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说。 “好吧,彦真也一起来。” 南飞卿看这情形,不带南彦真他誓不肯罢休,便一口答应了。 “等等我。” 南彦真立刻兴奋地转身跑向衣帽间。 江之野、韩翠微和南飞卿走向玄关,各自换好了衣服和鞋子,站在门背后等着南彦真。 “他好慢啊。” 江之野抬起手腕,看了看腕间的雷达表,蹙眉抱怨道。 “小真正为了约会精心打扮呢。” 韩翠微笑着说。 南飞卿偷偷用手肘怼了一下她。 江之野左手修长手指缓拂下羊绒衫衣袖盖住腕表。 神情淡漠,不置可否。 约会,多么陌生的一个词。 “久等了,我来啦。” 十几分钟过去了,南彦真小跑着冲到玄关,手里拿着一把奔驰大G的钥匙。 江之野抬头一看,愣住了。 南彦真穿了一件深咖色安德玛刺绣帽衫,外套一件黑色短款北脸羽绒服,一条黑色运动卫裤,脚上一双限量款AJ高帮运动鞋? 乌黑的短发用发胶抓的立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朝气蓬勃,阳光俊美,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江之野的瞳孔深处剧烈地一晃,闪出粼粼的细碎波光。 心底禁不住地一下下抽痛,他慌忙垂下纤长脆弱的栗色睫毛。 “嚯!” 韩翠微笑着拍了一下手说:“小真果然是帅气逼人啊,这么一穿活生生一个大学校草嘛!” 江之野一声不吭默默转身,伸手去开房门。 四个人先后走出房门。 “我们去skp吧。” 四人走到地下停车场,南彦真甩哒着车钥匙,大大咧咧地说。 “不是说好了去依家吗?” 江之野不乐意了,停下脚步看着南彦真问。 “依家的家居用品怎么能用?那么廉价,质量能好吗?” 南彦真挑挑眉毛,神态傲娇地说:“哥,翠微姐,你们应该也不用依家的东西吧?” “南二少爷,请回吧。” 江之野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说。 “江之野,你什么意思?” 南彦真郁闷地问。 这个江之野又怎么了? “对不起,南二少爷,我不是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贵公子,消费不起你用惯了的奢侈品。” 江之野目光清清冷冷,平视着南彦真,语调讥讽地说:“你还是离我远点儿,跟我这种穷酸屌丝在一起,仔细掉了您的身份。” “噗嗤——” 走在前面的南飞卿忍不住转过身笑出了声。 “江之野,你以为你是林妹妹呢?” 南彦真气恼地一扬下巴说:“有话说清楚!别曲里拐弯地阴阳人!” “你是在国外待久了,听不懂中文了吗?需要我给你翻译一遍吗?” 江之野毫不客气地说:“我这种穷人只消费的起依家,我要去依家!你要去SKP就请自便!” “你怕什么啊,有我啊!” 南彦真满不在乎地说:“去SKP,你看上什么我帮你一起付了就完了。” “神经病!” 江之野气的胸口起伏,转身就走。 “彦真,这就是你不对了。” 南飞卿走到南彦真面前,沉声说:“你要懂得尊重小野。” “我只是想对他好,我怎么不尊重他了?” 南彦真想不通,自己只是想送他东西,怎么就惹他生气了。 “你没学过‘嗟来之食’这句成语吗?” 南飞卿回头匆匆看了一眼江之野的背影,小声说:“不考虑别人感受,不征求他人意愿,随便施舍人家财物,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小野这个人自尊心那么强,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哥……” 南彦真蓦然抬眸,直勾勾看着南飞卿,声音暗哑地说:“你怎么好像比我还了解阿野?” 声音里有酸涩,有不甘,有嫉妒。 “当然了,我认识小野九年了,” 南飞卿目光冷冽看着南彦真,不客气地问:“你呢?你和他相处有多久?” “我和他相处有多久?” 南彦真垂下头,咬了咬唇。 两个月。 他和江之野从线下见面到分手,不过只经历了短短两个月。 而且,两人相处的环境只有帝豪佳苑的那套小公寓,共同话题不超过十个。 是啊,他完全不了解江之野。 “好吧,” 南彦真抬起头,冲着江之野的背影大喊:“我错了,就去依家。” 江之野已经和韩翠微并排站在了南飞卿的黑色路虎车旁,只淡淡回头看了南彦真一眼,什么也没说。 “走吧。” 南彦真大步走到江之野面前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就往前走。 “你干嘛呀?我不跟你走!” 江之野抗拒地伸手去推南彦真。 “你干嘛呀?想当人家两口子的电灯泡吗?” 南彦真回头指指南飞卿和韩翠微,口吻不容置疑地说:“你坐我的车。” “两口子?” 江之野看了看南飞卿缄口不语。 韩翠微也轻轻抬眸,目光复杂地看向南飞卿。 “去吧,小野。” 南飞卿冲着江之野挥了挥手说:“依家停车场见。” 第38章 情侣咖啡杯 “别动手动脚的。” 江之野用力甩开手,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向奔驰大G走去,一边说:“我自己会走。” “咋了?” 南彦真不服:“你又不是小丫头,男女授受不亲,我还不能碰了?” “南总。” 江之野回眸瞪着他说:“请自重,你可是大公司的总裁呢。” “总裁,又怎么样?” 南彦真一脸无赖,走到车旁按动电子钥匙,打开副驾驶车门,腆着脸对江之野说:“还不得给你拉车门?” “没脸没皮。” 江之野无语,白了他一眼,低头上了车。 南彦真从另一边坐上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江之野系安全带。 “你怎么知道韩医生和飞卿哥是两口子?” 江之野修长白皙的手指灵巧地拧转安全带,插进身侧的卡扣,垂着眼眸貌,深意而缓慢地问。 “全世界都知道啊。” 南彦真启动车辆,斜睨了江之野一眼说:“他俩青梅竹马,两家默认过了明路的小情侣,我爸妈也公开承认了这个准儿媳,两个人结婚是迟早的事。” 引擎低低轰鸣,车身轻颤,奔驰大G跟在南飞卿的黑色路虎后面,向着地下车库外驶去。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南彦真扭头,警惕地问江之野:“难道你对我哥有意思,不希望他和韩医生结婚?” “放你的狗屁。” 江之野冷笑,小声骂了一句。 看来南彦真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哥哥。 “哦,所以对你们这些豪门来说,儿女的婚姻父母的认可才是最重要的,当事人双方是否有感情完全无所谓,是吗?” 稍后,他又语调嘲讽地问道。 南彦真转动方向盘的手停顿了一下,回眸看向江之野。 车厢里光线幽暗,车库天顶上透过的光束迅速划过江之野的身体,让他本就苍白清瘦的脸庞显得更加清冷脆弱。 “大多数都是这样……” 南彦真迟疑片刻回答道。 “所以说……你和飞卿哥都会和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是吗?” 江之野闭目靠在座椅靠背上淡淡地问。 “我哥我不知道。” 南彦真深吸一口气,将脚尖踩上油门说:“反正我是绝对不会任人摆布的。” 车厢落入一片寂静,江之野挪开视线没有说话。 奔驰大G驶出车库,向着城北而去。 “你怎么不说话?” 南彦真耐不住寂寞,回头问江之野。 “骗鬼。” 江之野双臂环抱胸前,侧头看着窗外,上下嘴唇一碰吐出两个字。 南彦真看着他那轻轻蠕动的嘴唇,忍不住笑了。 好可爱。 想亲亲。 半个小时后。 南飞卿,韩翠微,南彦真和江之野推着购物车出现在依家的商品展示厅。 这是个面向普通民众的北欧品牌仓储式家居用品卖场。 店内装修为纯木色,色调简洁,清爽。 展示厅内宽敞明亮,商品从小到纽扣、大到吊灯,家具,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摆放整齐,有条有理,一目了然,比南彦真想象中有趣的多。 第一次进这种生活化的店铺,南彦真也被众多新奇的小玩意儿给吸引住了,东摸摸,西瞅瞅,眼睛都不够使了。 “江之野,快看,这个像不像你。” 南彦真揪着一只穿着白色毛巾裙子,瞪着红色圆眼睛,垂着两条长耳朵,面颊粉嘟嘟的小白兔毛绒玩偶对江之野说。 “滚!” 江之野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说:“你瞎啊!那是只母兔子!”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南彦真揪着兔子裙子,晃了晃问。 “咦,这是个擦手巾。” 韩翠微凑过来看了一眼说:“好可爱,我要一个。” 顺手拿了一只同款兔子扔进了南飞卿的手推车里。 “我也送你一个。” 南彦真拿下来一只,扔进江之野的手推车里。 江之野看了一眼落进车筐子里的小兔子,抿抿唇,没吭气。 店里的商品全是北欧风格的家居装饰品,虽然不够华丽高贵,却设计新颖,简单优雅,非常符合年轻人的口味。 南彦真走了半圈纺织品区,自己倒是挑了一堆防烫垫、杯垫、布艺坐垫、靠垫套、装饰画之类的小玩意儿。 “够了!别拿了!” 江之野见他没节制的乱拿也烦了,南彦真在前面拿,他在后面往回放。 “干嘛,我刚才挑的咖啡杯呢?” 南彦真回头检查购物筐,发觉少了东西,劈头就问江之野。 “那些东西你又不会用,买它干嘛?还得大老远拎回去,沉死了。” 江之野不满地蹙眉。 “谁说我不用?” 南彦真屁颠屁颠跑过去,拿回了江之野放回去的咖啡杯,举着给他看:“你一个,我一个。” 南彦真左手拿着一只粉嫩嫩,圆滚滚的陶瓷咖啡杯,杯身上画着半张小白兔笑眯眯的脸蛋。 小白兔的头顶上写着“心态极好”四个卡通字。 右手里是一只蓝色同款陶瓷咖啡杯,杯身画着一只举着两只爪子,笑的淘气无比的小胖猫,头顶写着:“认真生活”。 “这只给你用。” 南彦真将兔子杯在江之野面前晃了晃:“你也要心态极好,开开心心,知道吗?” “我呢,就认真生活,认真赚钱。” 南彦真将小猫杯抱在自己胸口,笑弯了眼睛。 江之野心口一软,盯着南彦真的笑靥看了两秒,喉结轻轻滚了滚,将拒绝的话咽进了喉咙里。 “幼稚。” 他轻轻咕哝一声,接过咖啡杯放进了车筐里。 南彦真拍拍手,心满意足地笑了。 四个人在床上用品区碰面,互相一看车筐都笑了。 “你们也挑了一堆东西啊。” 韩翠微笑着问。 “都是南彦真挑的。” 江之野没好气地看了看南彦真。 “哟,彦真,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些萌系的东西。” 南飞卿拿起江之野车筐里情侣咖啡杯,好奇地问。 “哥,不觉得那个兔子很像江之野吗?” 南彦真促狭地笑着说。 “闭嘴吧,哪里像了。” 江之野皱着眉咕哝。 “这个杯子真可爱,” 韩翠微点点头说:“萌物有治愈效果,给小野用这个杯子挺好的。” “哦,是吗?” 南彦真闻言眼睛一亮说:“听见了没,这个杯子你要用,能让你心情变好哦。” “事儿精,真烦人。” 江之野低着头咕哝。 第39章 我的傻孩子 大约是抑郁症伴随的躯体症状没有完全好转,情绪低落和身体疲乏一同来袭,江之野强行压抑住烦躁的情绪说:“赶紧挑了床品回家吧,我累了。” “好呀。” 一听江之野把自己的住处称为家,南彦真立刻心情大好,抢过购物车向着床品样品区走去。 江之野没耐心仔细看,随手挑了一套藏蓝色和一套灰色的经典男式床品,拿着就要走。 南彦真却摇摇头说:“不好,不好,这么沉闷的颜色,太压抑了,越看心情越不好,不适合你。” “你来挑吧。” 江之野心烦意乱,将手里的套装扔在样品床上,靠在床头上说。 “很累吗?小野!” 南飞卿走过去,搂住江之野的肩膀,轻轻摩着他的手臂,柔声问道。 “嗯……还好。” 江之野偷偷看了一眼南彦真,没有像以往那样习惯性地靠在南飞卿胸前,而是握紧样品床栏杆,强打精神站直身体,回头冲南飞卿笑了笑。 “这套不错。” 南彦真回头呼唤江之野,正看见南飞卿手臂环着江之野温言软语,愣了一下,继续装作兴高采烈的样子对江之野说:“你看看行不。” 江之野抬眸看了看,有气无力地说:“你决定吧。” “好吧,那我就替你做决定了。” 南彦真挑了一套天蓝色系,一套森林色的床品,放进购物车里面回头对江之野说:“走吧,我们买单回家。” “嗯。” 江之野走到南彦真身边,两个人并肩向着收款台走去。 南飞卿和韩翠微不远不近跟在两人身后。 “这些都一起结账吗?” 收银员看着南彦真放在收款台上的一堆物品问。 “一起结账。” 南彦真说。 “分开来付账。” 江之野走上前来,拿出两套床品放到自己面前,将一堆小东西推到南彦真面前,掏出手机冷冷地说。 “江之野,你来真的啊。” 南彦真咬牙笑着说:“跟我算的这么清?” “我只是你的租客,不是你的男朋友,没有义务给你付账。” 江之野打开自己的支付宝付款码,冷漠地说。 “小气鬼!” 南彦真冷哼一声,推开江之野的手机,拿出钱包,掏出一张黑卡递给收款员,指指身后的韩翠微说:“我全付了,还有后面那位女士的一起付。” “小真,谢谢啦。” 韩翠微闻言连忙笑嘻嘻地抓起自己推车里的东西,放在了收款台上。 韩翠微这么一搞,江之野也不好推辞了,只能闭上嘴退到一边。 南彦真付完款,四个人走出依家,在停车场道了别。 南飞卿送韩翠微回家。 江之野和南彦真一起回汤臣一品。 “多少钱,我转给你。” 江之野坐在副驾驶座上,掏出手机对南彦真说。 “不记得了。” 南彦真打了一把方向盘,看着前方说:“别那么计较,权当是我送你的乔迁贺礼。” “无功不受禄,你若是硬要给我,我就受了,但是别指望我记你的好,我该怎样对你还怎样,明白吗?” 江之野看着南彦真说。 “江——之——野。” 南彦真拖长声调,叫江之野的名字。 “干什么?” 江之野蹙眉问。 “你这个人……越来越有意思了。” 南彦真莫测高深地一笑,用力转了一下方向盘,加了一脚油。 江之野懒得理他,软绵绵地靠在座椅上,打算闭上眼睛养会儿神。 “叮咚——” 手机轻轻响了一声。 是微信提示音。 江之野拿起手机一看,轻轻蹙起了眉头。 是哥哥江秋生发来的语音信息。 【小野,我和你嫂子给小飞整理房间,收拾出好些你的衣服和书,你还要不要了?要的话把地址给我,我给你寄过去。】 听见江秋生发过来的信息,南彦真的心底登时窜上一股无名火。 这狼心狗肺的大哥,无情无义。 把亲兄弟赶出家门不说,还杀人诛心,跑人家面前说要占人家的房间,把人家的东西清理出去。 【那就麻烦你寄过来吧。】 江之野拿起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你的地址给我一下。” 江之野对南彦真说。 “宁城市洛浦路3号汤臣一品小区6号楼3601。” 南彦真说。 江之野记录下南彦真的地址给江秋生发了过去。 几秒之后,江秋生的信息就回了过来。 【小野呀,你怎么住到汤臣一品去了?你啥时候在那里买的房啊?】 江秋生的声音一惊一乍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买得起那里的房子?我只是暂时租住在那里而已。】 江之野解释道。 【租房?那里的房子那么贵,一个月租金至少也得好几万,你怎么这么奢侈,只顾自己享受,租那么贵的房子?也太没有算计了吧?以后家里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你可不能这么顾前不顾后啊!】 江秋生立刻发微信过来,长篇大论说教江之野,埋怨他乱花钱。 “哼,江之野你可真是有个好哥哥。” 南彦真气笑了,双手捏紧方向盘,眼睛瞥着江之野说:“当初赶你出家门的时候不记得你是自家人,现在想起来跟你谈家,他是不是觉得你的钱都应该是他的啊?他该不会觉得你现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在花他的钱啊?” “嗯?” 江之野一怔,抬眸看向南彦真。 他以前还真没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好像南彦真说的还真有点道理。 哥哥似乎真有点这个意思。 “我看啊,” 南彦真又说:“你哥说不定还指望着你给他们装修房子,给他们养儿子,给他们的儿子娶媳妇呢。” 南彦真长叹一口气,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我的阿野啊! 就是这么一个重感情,只知道付出,不会索取的傻傻的,傻傻的傻孩子。 第40章 我的人,我罩着 江之野双手捧着手机,垂下眼眸,眼神逐渐放空。 南彦真说的没错。 自己的这个大哥,一直在以各种借口和名义啃老,啃弟弟。 当初他结婚时,嫂子家狮子大开口索要三十万彩礼。 家里拿不出,大哥就寻死觅活和母亲闹,逼的母亲到处借账,才给他凑够了彩礼钱,办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婚礼。 之后,母亲和江之野就不得不省吃俭用,到处打工兼职偿还这笔债务。 两人用了很多年才把这笔欠账还清,而江秋生不仅对还账一事不闻不问,还把年幼的儿子扔给母亲带。 母亲带孙子不仅劳心费力,还得贴补金钱。 江之野心疼母亲辛苦,一边努力学习争取全额奖学金,一边利用课余时间在便利店兼职打工,赚些钱贴补家用。 小侄子江逸飞等于是母亲和江之野两个人合力从满月养到三岁的。 直到母亲患上阿尔兹海默症,实在无力带孙子,哥嫂才把孩子接回到了自己身边。 然而,母亲刚一过世,哥哥便翻脸无情,将曾经辛苦打工帮自己还账的亲弟弟从家里赶了出来。 江之野呼吸沉重,大拇指轻轻颤抖,在输入法上来回逡巡,不知如何表达自己愤恨无奈的情绪,半天才在对话框里打出一个:“我”字。 南彦真雪白锋利的上牙将下唇咬出一排青白的痕迹,眼神暴躁凌厉,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江之野。 他的男孩失神地坐在他身边,发丝软软,薄薄的眼睑轻轻颤抖,青色的毛细血管清晰可见,秀气的耳廓透着伤感的淡红,脆弱的让他心疼。 “嘎吱——” 南彦真狠狠一脚踩上刹车。 在刺耳的轮胎刮地声中,奔驰大G停急在马路边。 “你这个窝囊废!” 南彦真恨铁不成钢地咒骂一句,身子一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过江之野的手机道:“怎么连吵架都不会!” 【江之野爱住哪住哪,关你丫的屁事!少在这哔哔!】 南彦真按住语音按键骂了几句,手一松点击了发送。 “南彦真!你干嘛!” 南彦真的语音都发过去了,江之野才回过神来,慌忙地伸手去抢自己的手机。 南彦真不耐烦地蹙眉,抬起手肘挡开江之野的手,愤愤地说:“你也就是个门背后的霸王,光会跟我凶,碰见个不讲理的,你就没治了。” “可是……他是我哥啊!我能怎么样?” 江之野气的浑身发抖,声音都劈了。 “什么吸血鬼哥哥,不要也罢!” 南彦真冷哼一声道。 “叮咚——” 仅仅几秒钟间隔,江秋生的回复信息飞进了江之野的手机。 【喂!你谁啊?我兄弟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插嘴吗?真没家教!】 南彦真听着手机里江秋生理直气壮的声音,气的磨着后槽牙,恶劣地勾起唇角笑了。 【去你妈的!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江之野的哥?你做的那些事,我都替你臊得慌!我是谁?我是你大爷!你他妈给我记住了,江之野是我的人!他住的是我的房!我罩着他!谁敢欺负他,我拧掉他的头!】 南彦真一口气说完,手指一点,毫不迟疑地把信息发了出去。 一转手,他又将江秋生扔进了微信通讯录黑名单。 “好了!” 南彦真反手将手机扔进江之野的怀里,冷冷地说:“他再也不会来烦你了。” “你神经病啊!” 江之野拿起手机点开微信一看,不见了哥哥的微信号,气的瞪着南彦真大喊:“你拉黑我哥干嘛!” “我这是为你好!” 南彦真长长吐出一口气说:“你要是不跟他一刀两断,将来迟早被他坑死!” 他气的胸口闷疼,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江之野俊脸涨的通红,紧紧攥住手机冲着江之野大叫。 “叩——叩——” 两人正争吵间,车窗上传来一阵敲击声。 两个人立刻噤声,南彦真落下了车窗。 江之野身侧的车窗外出现了一张皮肤黝黑,线条硬朗冷峻的年轻面庞。 “喂,这里不能行车,赶紧走!” 戴着大盖帽帽,穿着夜光背心和深蓝色制服的交警,蹙紧眉头,探头看着驾驶座上的南彦真说。 “不好意思,这就走,这就走。” 江之野连忙扯扯安全带坐直身体,恭恭敬敬地对窗外的交警说。 “快走吧!不要挡道儿!” 交警退上人行道,左手挥了挥,示意南彦真直行驶离。 这位交警年轻挺拔,长腿左右移动,做指示的动作潇洒帅气,江之野忍不住转头跟着多看了两眼。 “江之野!” 南彦真伸出一只手掐住了江之野的后脖颈,将他的头硬生生地转了半个圈,逼他面对自己,顺手升起了车窗。 “你看够了没有?” 南彦真剑眉高挑,满眼醋意,恶狠狠盯着江之野问。 “一个警察就把你的魂儿勾走了,你眼皮子咋就那么浅呢?” 南彦真咬牙切齿地说。 “放手!” 江之野吃疼,奋力挣脱南彦真的钳制怒道:“你含血喷人,我才没有你那么不安分。” “哼。” 江之野恼羞成怒的样子实在可爱,南彦真忍不住笑了,回身握紧方向盘,一脚离合启动了车子。 南彦真斜着眼睛,轻抿唇角,看着气急败坏扭头不看自己的江之野,坏坏一笑,又开始调戏老实孩子:“哎呀,不就是喜欢制服诱惑吗,有什么难为情的。回头哥给你整一个,让你过过瘾。说说看,你喜欢哪种制服,警察?特警?还是海军陆战队?” “神经病啊!” 江之野忍无可忍,回头一拳打在南彦真手臂上,嘴里咕哝:“你才比我大几天啊,就想当我哥。” “十一个月。” 南彦真揉了揉手臂,笑着说:“虽然我比你大不了几天,可比你那个亲哥靠谱多了。” “你靠谱?” 江之野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嗤了一声道:“南彦真要是靠谱,母猪都能上树。” “江之野,别以一成不变的眼光看我。” 南彦真打了一下方向盘,扬起下颌,志得意满地看着窗外说:“跟紧你南哥,南哥绝不亏待你。南哥包你三年之内住上大别墅,开上豪车,怎么样?” “呵!信南哥,得永生啊!” 江之野冷笑一声,嘲讽道。 第41章 画大饼 “我真不跟你开玩笑。” 南彦真的墨黑眸子里闪着愉悦的光芒,抿抿唇看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收敛了浪荡不羁的神色说:“我这次回国可不是想靠着老头子的荫佑混日子的,我一定要靠自己干出一番事业。等着瞧吧,江之野,我一定会让江南科技有限公司改天换地。” 江之野转过头,专注地看着南彦真的侧颜。 此刻的南彦真双眸闪亮,雕刻般深邃立体的面庞神采飞扬,语调铿锵有力,生命力蓬勃,意气风发的像个青葱少年。 这的确不像他记忆中的南彦真。 江之野也不禁被他的活力和自信感染,轻轻勾起了唇角。 “江之野,跟着南哥好好混,哥一定给你打出一片江山,让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不,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南彦真越说越得意,抬起手在空中挥了挥,一副指点江山的豪迈气派。 “切——” 江之野双手环抱胸前,撇开头嘟哝一句:“画大饼画的挺圆。” “怎么,你信不过我?” 南彦真目光灼灼,回眸望着江之野。 “看你刚才那样子,跟个臭流氓似的,谁敢相信你是未来的商业巨子?” 江之野讥讽地撇撇嘴。 “江之野,这你就不懂了。” 南彦真好为人师地说:“商场才是个鱼龙混杂的江湖,水深的很,这里面什么缺德玩意儿,狼子野心的家伙都有,没点流氓那好勇斗狠,不要脸的劲儿,根本搞不过。” “江之野,就凭你这谦谦君子,与人无争的德性,在这圈子里只会被人吃的渣都不剩。” 南彦真意味深长地看着江之野说:“有我给你保驾护航,你才能安安心心地展翅高飞,懂吗?” “闭嘴吧,吵死了。” 此刻的江之野并没有南彦真那种豪情万丈的野心,也理解不了他的兴奋,只觉得聒噪,厌烦地闭上了眼睛。 “好吧,你休息一会儿吧。” 南彦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江之野,放低了声音。 江之野大约是真的累了,脸色苍白,唇角的线条有点虚弱无力。 南彦真默默减缓了车速。 “到了吗?” 奔驰大G在汤臣一品的地下车库停下,江之野被车身的晃动惊醒,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嗯。” 南彦真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回应江之野。 南彦真下了车,直奔后备箱而去。 江之野也慢悠悠下车,关上车门伸了一个懒腰。 他觉得简直神奇。 在见到南彦真之前,他天天失眠,吃了好多药也不管用,现在只要待在南彦真身边,随时随地都能昏睡过去,还睡的特别沉。 难道这家伙的荷尔蒙有催眠功效? 后备箱里购物袋被南彦真倒腾的稀里哗啦响,江之野想起买的东西不少,肯定挺沉的,南彦真可能拿不了,连忙走过去伸出手说:“给我点儿。” “不用,你管好自己就行。” 南彦真一口回绝,将七、八个袋子归纳整理了成了四个,轻轻松松一只手拎起,另一只手关上了的后备箱盖。 不得不说,南彦真身体的确强壮有力,让人颇有安全感。 “走吧,我们回家。” 南彦真左手拎着购物袋,将右手伸向江之野,示意他牵着自己的手。 江之野看了看南彦真的手,转身绕到他身侧,和他并肩向前走,没理会他亲昵的肢体动作。 他觉得还是和南彦真保持正常的人际关系比较好。 和这个人玩暧昧,后果自己承担不起。 走进电梯,江之野主动按了楼层,转个身站在了南彦真对面,靠在厢壁上,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我吃人吗?站那么远?” 南彦真斜斜靠在电梯厢壁上,笑的风流婉转问江之野。 “别没话找话。” 江之野疲惫地歪歪头,闭上眼睛。 “你这个月九号过生日,想怎么过?” 耳根清净了不到五秒,南彦真又说话了。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江之野倏地睁开眼睛,眉头紧蹙。 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了。 “送你去医院那天,我看了你的身份证。” 南彦真如实道来。 “我不过生日。” 江之野淡漠地说。 自从母亲患了阿尔兹海默症之后,他就没再庆祝过生日。 每天忙着照顾母亲,上课,打工做兼职,没时间,也没心情过生日。 只有南飞卿每年会准时为他准备一张贺卡和一件生日礼物。 “行吧,我知道了。” 南彦真看了看江之野,也没多废话。 回到公寓,江之野脱掉大衣,精疲力尽地扑到沙发上软成一滩泥。 现在的体力真的是很差,江之野知道这是贫血和抑郁症交互作用的结果,也就默默接受了。 对于什么时候能康复,他也是心里没什么底,难免焦虑。 南彦真进了门拎着购物袋直奔洗衣房,将江之野新买的床品全部掏出来塞进了洗衣机里,倒上洗衣液,开始清洗。 “你怎么一回来就洗衣服,不累吗?” 江之野看着忙来忙去的南彦真有点于心不忍,靠在沙发上,轻声问道。 “你的床品不赶紧洗干净了再烘干,晚上你就没得用了。” 南彦真一边挽起卫衣袖子,一边说:“不洗也行,你今晚先在我床上凑合一晚,明天再弄。” “不了!还是洗了吧!” 江之野闻言立刻表示反对。 南彦真狡黠地笑了笑,转身拿了块抹布,走进了江之野选中的那间客房。 “你干嘛呀?” 江之野也缓过劲来了,站起身跟着南彦真走进房间。 “这间客房一直没住人,都落灰了,要搞好卫生,弄干净了,你才好住啊。” 南彦真站在房间中央,四下张望着回答。 “我也来打扫吧。” 江之野开始卷衣袖。 “你……行吗?” 南彦真担心地蹙眉问。 “没问题。” 江之野点点头说:“活动一下,消耗一点体力,晚上能睡的好一点儿。” “好吧,” 南彦真将手里的抹布扔给江之野道:“你去抹抹桌椅,我负责清洁高处和家具,地面和卫生间也归我。” “嗯。” 江之野接过抹布走到书桌前,开始清理上面的灰尘。 南彦真转身走进卫生间,拿出胶皮手套和口罩戴好,开始清理卫生间。 第42章 坏种 南彦真的这套公寓刚购买不久,里面的装修和家居配饰都是全新的,平日又雇了保洁定期打扫,客房里的卫生状况也还算不错。 两个人配合着搞搞,很快就弄清爽了。 “江之野。” 南彦真神秘兮兮地从卫生间跑出来,劈手抢过江之野手里的抹布说:“别弄了,快去泡个澡,体验一下我为你准备的VIP香薰泡泡浴。” “什么香薰泡泡浴?” 江之野正累的心烦意乱,不禁蹙眉问道。 “别问那么多,进去看看。” 南彦真不由分说,双手推着江之野往卫生间里走去。 江之野走进卫生间一看,愣住了。 装修简洁优雅的卫生间里,到处都被擦的闪闪发亮,洗手盆旁的墙壁上挂着南彦真在依家挑选出来的那条小兔子玩偶擦手巾。 盥洗池台面上摆着干花香味剂,毛巾架上整整齐齐叠放着柠檬黄色的柔软浴巾和一身干净的果绿色家居服。 墙边的德国浴缸里,盛着满满一缸冒着细腻泡沫的橙香味热水,旁边的置物架上还燃着一盏香薰灯,也是橙香味的。 “你这……都是给我买的?” 江之野这才意识到,南彦真在依家里不厌其烦,细心挑选的小配饰,都是买给自己的。 而自己那个时候还嫌他烦,摆着一副臭脸不停唠叨他。 江之野这个人本就就心软,对别人宽容,想到这一层,立刻对南彦真心生愧疚,怯生生地抬眸看了看他。 “快看。” 南彦真双手搭在江之野肩膀上,喜笑颜开地将他推到浴缸旁,兴致勃勃地说:“翠微姐说了,香薰和热水浴能充分放松人的神经,有消除疲劳和助眠的功效,尤其是柑橘科植物的香味,效果最为显着,我就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怎么样?喜欢吗?” “嗯……喜欢。” 江之野垂下纤长睫毛,掩盖住发红的眼眸,轻轻点点头。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细致入微地照顾他。 更何况,还是那个他在青涩岁月里热爱过的人。 江之野从小缺少家庭温暖和他人关爱,对于别人对自己的态度特别敏感。 别人对他有一点点好,他就忍不住想要加倍偿还。 此刻,他的心里酸酸的,软软的,有点想哭。 “来,” 下一秒,南彦真忽的将江之野扒拉过来,伸手就去解他衣服的扣子。 “唉!南彦真!你干嘛!” 南彦真这一举动将江之野对他的那点感激之情,惊吓的荡然无存。 “脱衣服啊。” 南彦真恬不知耻地将手伸到江之野衣摆下面,手指别有用心地搭上他温热的腰部肌肤,嬉皮笑脸地说:“洗澡不得脱衣服呀。” “喂!你放手!我自己会脱!” 江之野用力推开南彦真的手,向后连退了几步,瞪着他,喘息着说:“你出去。” 他是真的后悔自己轻信这个臭流氓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哎呀!干嘛这么小家子气!” 南彦真弯起眼眸坏笑着说:“我只想伺候你一下,又没有恶意。” “不用你伺候,出去。” 江之野抬手指着卫生间门口说。 “出去,就出去。” 南彦真收敛了顽劣的笑容,撅起嘴,佯装委委屈屈地往外走,嘴里嘟囔:“不识好人心。” “呼——” 南彦真走出卫生间,“咔嚓”一声关上门,江之野才长呼一口气。 妈呀,这臭小子太狡猾了。 一不小心就被他套路了。 江之野抬起修长手指,一颗一颗解开家居服纽扣,两手扯开衣襟,正准备把上衣脱下来。 “呼——” 卫生间门一下被推开,南彦真一本正经的俊脸出现在门缝间,肆无忌惮打量着江之野的胸膛,不要脸地问:“真的不需要么?” “神经病啊!” 江之野吓了一跳,连忙裹紧衣服破口大骂:“滚出去!” “哦,那我走了。” 南彦真落寞地垂下眼眸,缓缓关上卫生间门。 江之野脱下上衣,开始脱长裤,垂着眼眸自省:“我刚才是不是对南彦真太凶啦!” 刚把长裤褪到脚踝。 “呼——”的一声,卫生间门又被推开了。 南彦真伸直长臂,大咧咧撑开房门,一脸坦然地盯着江之野白生生的双腿问:“真的不要吗?” “滚!滚!滚!” 江之野彻底暴躁了,抬脚脱下长裤,砸向南彦真大吼:“你这个疯子,给我滚出去。” “哈哈哈。” 长裤落在南彦真的头顶,遮住了他的脸,他大笑着扯下裤子,转身关上卫生间门跑了。 哎呀,妈呀! 再没有比逗江之野更好玩的事情了。 南彦真仰倒在客房床铺上,笑的打滚捶床。 江之野火冒三丈,快步走过去锁上了卫生间的门。 妈的,就不该相信这臭小子。 这个坏种,能对人安什么好心。 江之野脱了衣服,抬脚进了浴缸,缓缓坐进了热水里。 “咳。” 江之野将两只修长手臂搭在浴缸边沿,伸直长腿仰起头,锋利下颌和喉结拉出一条迷人的弧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南彦真这个人人品不咋样,动手能力还是不错。 他准备的香薰浴还真是不错,馨香温热,让人极度惬意放松。 南彦真躺在床上笑够了,又爬起身,蹑手蹑脚走到浴室毛玻璃门前,双手搭在眼前,贴在玻璃上往里窥望。 好想和我家阿野一起洗澡啊。 南彦真暗自在心里叹息。 “滚!!!” 里面传来一声怒喝。 一条湿漉漉的毛巾“啪”地一声,砸在了南彦真面前的玻璃上。 “嘿嘿。” 南彦真又无赖地笑着转身跑了。 一个小时后,江之野洗完澡,穿上南彦真给他准备的家居服,走出了卫生间。 一走进客房,江之野一怔,停下了脚步。 他有点疑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 整个客房已经被南彦真整理出了一种不同的味道。 “南彦真!” 江之野扬声大喊。 “来了,又怎么了?小祖宗?” 南彦真快步跑了过来,瞪着眼睛问江之野。 “这房间是你布置的?” 江之野指了指四周,语气生硬地问。 第43章 从朋友做起 江之野一脚踏进自己的房间都惊呆了。 到处都摆着颜色娇嫩,造型天真可爱的萌系装饰物,简直就是一间学龄前儿童房。 “怎么,不喜欢吗?” 南彦真身穿印着跳跳虎卡通图案的围裙,双插进围裙上的大口袋里,歪着头一脸天真地问江之野。 “一把年纪了,好好说话,不要卖萌。” 江之野皱眉嫌弃地说。 “唉!江之野!我怎么就一把年纪了?” 南彦真被踩了尾巴,直起脖子,瞪着眼睛问。 “三十了!成熟点吧!” 江之野撇撇嘴,冷笑道。 “二十九!二十九!” 一说年龄,南彦真马上就不装了,伸着脖子大喊:“别随便给我虚一岁!” “打住!跑题了!” 江之野举起双手,制止南彦真:“我是想跟你讨论一下房子装饰的问题,你不跟我商量,就把它搞成这样,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是成年人,别把我当小孩好吗?” “怎么啦?这样不好吗?” 南彦真一把抓住江之野的手腕,拉着他往书桌前走:“过来看看。” “看看,看看这个。” 南彦真弯下腰,摸了摸靠背椅上森林绿和白色羊剪绒方块拼接的坐垫,对江之野说:“你摸摸,你摸摸,多么柔软,多么温暖的手感,想一想,寒冷的冬夜,你坐在上面,品着一杯香茗,读一读《庄子》,什么烦恼都没了,多好呀。” 耳边鸣响着南彦真的絮叨,江之野第一次没有觉得聒噪,也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摸了摸那只坐垫。 的确像南彦真说的那样,手感超级柔软,还很温暖。 “我从来不看《庄子》。” 江之野心里软软的,似笑非笑地勾唇说。 “哦,难怪你会抑郁。” 南彦真笑着转身,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个水晶球说:“多看看庄子,懂了天人合一的道理,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那又是什么?” 江之野抬眸,看着靠在书桌前的南彦真问。 顶着奶油色复古百褶流苏纱灯罩的台灯,将淡淡光芒洒在南彦真的半边身体上。 明暗光线对比加深了南彦真的五官轮廓,让那双墨黑的眸子更加深不见底。 “一个美梦。” 南彦真诡秘一笑,举起水晶球对江之野说:“是我从德国带回来的水晶摆件。” 江之野走过去,伸手接过了水晶球,举在眼前仔细端详。 水晶球里是一幅静谧的雪景。 黑沉沉的夜色中,一栋尖顶教堂矗立在茫茫的白雪里,身边围绕着几棵葱翠的枞树。 江之野将镇纸翻了个个,又翻过来晃了晃。 无数细密的雪花从水晶球上方落下来,白茫茫地笼罩住教堂和枞树。 江之野盯着水晶球里的雪景,默默失了神。 “我在德国古董店里,第一眼看见这个东西的时候,就想到了你。” 南彦真声音微微暗哑地说:“我当即买下了它,希望有一天能把它送给你。” 江之野睫毛重重一颤,握着水晶球的手无力垂下。 这只水晶球让两个人都回到了九年前分别的那个平安夜。 “阿野,对不起。” 南彦真的乌黑双眸跳动着金色微芒,低声问江之野:“下一次初雪,我陪你一起踩雪好吗?” “南彦真。” 江之野将水晶球放在书桌上,眼也不抬地说:“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谁也回不去了。”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江之野双手撑着书桌,垂眸看着桌面上两个人亲密相依的影子,不禁嘲讽地笑了:“我们还是做个普通朋友吧。” 南彦真双臂环抱胸前,眉头紧蹙看着江之野。 想要消除两人之间的芥蒂并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他不急。 反正这次回来,他再也不打算走了。 有的是时间和江之野相处。 他能说做普通朋友,也算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除了上下级、房东和租客,又多了一层羁绊也不错。 “你先出去吧,我累了,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江之野低着头对南彦真说。 “好吧,我先去忙了。” 南彦真耸耸肩,走出客房,顺手闭上了房门。 江之野疲惫不堪,缓步走向床铺,转身坐在床边发呆。 良久,他才察觉到手掌下柔软温暖的触感。 南彦真已经将他的床单被罩枕头套都洗好烘干,套进了柔软的鹅绒被。 江之野站起身,转身看着南彦真给他挑的床品。 床上四件套是森林系的主色调。 上端蓝灰色的底色是宁静深邃的夜空,中部深深浅浅的绿,都是各种灌木和草本植物。 有欧石楠、花叶常青藤、三叶草、德国鸢尾、三色堇、棠棣和雏菊,亲亲密密地拥挤在一起。 下端,一只黑猫正端端正正地蹲坐在七彩鹅卵石路上,仰头看着欧石楠叶尖飞舞的萤火虫。 它身边的紫色鸢尾花花瓣上,一只螽斯正唱着小夜曲。 同款印花的枕头上,一只绿色的鼓鼓囊囊的靠垫上,小熊维尼正抱着它的宝贝蜂蜜罐子,冲着自己咧嘴大笑。 “南——彦——真——” 江之野艰难地念出这三个烫嘴的字,脱力地往前一扑,整个身子陷进了柔软的床铺上。 “南彦真,不要对我好。” 江之野闭上眼睛,喃喃自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呼——” 房间门突然被推开,南彦真那张厚颜无耻的脸,又出现在了门缝里。 “进我房间要敲门!” 江之野气的要死,抓起床上的靠垫,朝着南彦真砸了过去。 “我又没进去。” 南彦真躲开飞过来的靠垫,嬉皮笑脸地说。 “臭不要脸!” 江之野翻身坐起来骂道。 “咋?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怕人看?” 南彦真不退反进,推开房门捡起靠垫走了进来。 “我要是不敲门就进你房间,你愿意吗?” 江之野瞪着南彦真问。 “愿意啊,求之不得,欢迎常来。” 南彦真走过来坐在江之野身边,看着他说:“反正我什么不要脸的样子你没见过,我不怕你看。” 江之野无话可说,瞪着南彦真,胸脯气的一起一伏。 “别生气了,看我给你拿了什么。” 南彦真献宝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冲着江之野晃了晃。 江之野的眼睛一亮,表情也柔和了下来。 第44章 为什么离开我 “看我给你拿来了什么?” 南彦真笑嘻嘻地举起一样东西,在江之野眼前晃了晃。 骨节分明,性感漂亮的手指间是一瓶哇哈哈AD钙奶。 “别闹脾气了。” 南彦真忽闪了一下小扇子似的墨黑睫毛,嘴角旋起两道笑纹儿。 他撕开一只吸管,“噗”地一声插进哇哈哈瓶口,递给了江之野。 “幼稚。” 江之野妥协地撇撇嘴,接过AD钙奶,将吸管塞进了嘴里,专注地吸了起来。 南彦真也给自己整了一瓶,两个加起来快六十岁的男人,坐在床边,化干戈为哇哈哈,快乐地喝起了奶。 “咳,我家小孩就是乖。” 从侧面看去,江之野下垂的睫毛毛茸茸的,冷白的腮帮子一鼓一鼓,样子实在乖巧可爱,南彦真忍不住趁机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发顶。 滑滑的,软软的,温温热热,手感好舒服。 “别处心积虑地揩油。” 南彦真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就被江之野反手一巴掌扇在胳膊上。 “哇哈哈这样喝一点也不过瘾。” 江之野看着空瓶子,叹了口气说。 “是啊,要整排都插上吸管,像吹排笙一样一起喝才过瘾。” 南彦真挥着手,笑着说。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站起了身。 江之野反应快一步,拔腿向着厨房奔去。 “江之野!别跑!” 南彦真大笑着追了上来。 江之野一步滑到冰箱面前,拉开冰箱门,拿起最后一整排水蜜桃味的哇哈哈AD钙奶,抱进了怀里。 “江之野,给我,这是我的。” 南彦真扑过去,伸手去抢江之野怀里的AD钙奶。 “屁,这是飞卿哥买给我的。” 江之野一转身,背对着南彦真,护住瓶子嘟囔。 “我哥买给我的。” 南彦真不服气,连人一起抱进怀里,揉搓着叫喊。 “我的!飞卿哥一直都知道我喜欢喝这个,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买给我!” 江之野浑身痒痒肉,被南彦真挠的浑身发软,笑着,喘着说。 南彦真忽然沉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怎么啦?” 南彦真反常的沉默,让江之野一怔。 他停止了嬉笑,转头看着南彦真问。 “江之野……” 南彦真缓缓抬起墨黑眸子,看着江之野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哥比我好,当初,你突然离开我,是不是也是因为我哥?” “南……彦……真……” 江之野愕然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彦真。 良久,他才缓过劲来,用力将AD钙奶塞进了南彦真的怀里,一字一顿地说:“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们南家两兄弟,我不见得除了你就是他,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言毕,他握紧拳头,转身走进客房,关上了门。 南彦真双手捧着AD钙奶,默默看着江之野的背影,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他恨自己怎么这么口无遮拦,把自己心里那点阴暗的猜忌都说了出来。 江之野走进客房,锁上房门,精疲力尽地爬进床铺,用鹅绒被紧紧裹住了自己,纤长睫毛轻轻颤抖,闭上了双眼。 窗外夜幕降临,不知名的阴影从地板上慢慢升起,居心叵测地向着江之野潜游过去,咻咻地爬上床,用冰冷的舌头舔舐着他的面颊,用寒气入骨的手指扼住了他喉咙。 江之野倏地一脚踩空,跌入时空隧道,回到了九年前的那个夜晚。 帝豪佳苑的小公寓里,空调开的很足,热气熏红了江之野的白嫩脸蛋。 窗外,夜色如墨,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随着风的轨迹,一下一下扑打在窗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水迹。 江之野将滚烫的面颊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看着漫天的飞雪出神,深栗色的眸子里闪着好奇欣喜的光芒。 “看什么呢,宝贝。” 随着低沉磁性的声音,一具散发着花香气味的温热身体靠上来,裹住了他。 “下雪了,下雪了,阿南。” 江之野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窗台上爬了爬,快乐地喊。 他想与心爱的男孩分享这道美景。 江之野并不喜欢下雪。 对于下雪,他有不好的回忆。 四岁的一个大雪之夜,父亲和母亲大闹了一场离开了家,再也没回来过。 对于下雪的厌恶和恐惧,至此深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可是,此刻在这个叫做阿南的男孩的怀里,他却觉得下雪很美,自己也很幸福。 他甚至想和他手牵手在雪地里走走。 “下雪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阿南一手环抱在江之野的胸前,另一只手在他的翘臀上捏了一把,兴味索然地说。 懒洋洋的声调在江之野的耳边轻轻震动,撩人心弦。 “我想和你在雪地里走走。” 江之野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他后悔了。 他知道自己逾矩了。 阿南不喜欢他向他提要求。 也不允许自己有和他以恋人相处的想法。 江之野知道这不对头,这样不公平的关系不合理。 但是,他不敢反抗。 他不想失去阿南。 他太喜欢阿南了。 从看见第一眼就喜欢。 他是他十九年人生里最喜欢的人。 所以,他不介意卑微。 每一次见面,他都会小心翼翼地观察阿南说话,做事的态度,努力顺应他的喜好说话做事。 他答应他的一切要求, 在床上阿南想怎样就怎样。 即使是自己不喜欢的姿势,他也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自我催眠地对自己说:“我喜欢的,我喜欢这样。” 虽然阿南从不提及自己的身世,他也知道,阿南和自己不是同一个社会阶层的人。 他身上有与生俱来的贵气。 果然,阿南沉默了。 “怎么……他不喜欢吗?他生气了吗?” 江之野从窗玻璃的倒影上看出了阿南脸上肌肉的蠕动,连忙回头打量他的表情。 “怪冷的,何苦呢。” 阿南垂下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蛊惑人心地一笑,弯腰从膝弯抱起江之野,仰头看着他说:“不如我们来个双人运动。” “哎呀!不要!” 江之野慌了,抬起手捶打着阿南宽厚的肩膀大叫:“我都洗过澡啦。” “怕什么,一会儿老公给你洗。” 阿南将江之野扔在床上,翻身上床,双手按住他的手腕,垂眸看着他,浪荡地勾唇说。 第54章 他的味道 江之野仰躺在柔软的床上轻扬下颌,抬起轻薄柔软的眼帘,纤长睫毛轻颤看着身上的人儿。 阿南散漫地穿着一件白色毛巾浴袍,腰带只随意地搭在一起,松松垮垮耷拉在劲瘦的腰间,狭长的衣领散开,露出刀刻斧凿一般块垒分明的腹肌,和鼓囊囊的胸肌。 他那如墨的额发坚硬而倔强地下垂,发梢还悬着一滴晶莹的水珠。 只一眼,江之野的心就软了,放弃了抵抗,小小声说了句:“我一会儿还要打工。” 阿南的犀利狭长的眼尾随着锋利剑眉一同上挑,乌黑深邃的瞳仁里闪着促狭浪荡的笑意,语调轻快地说:“没关系,这次我快点。” 江之野感觉到阿南的手掌一转,将有力修长的十指插进了自己的指缝间辗转了一番,轻笑着埋下头,在自己的唇瓣上亲了一下,又将脸在自己的面颊上蹭了蹭。 浓密的眼睫毛在他的面颊上轻轻扫了扫,甜蜜腻人的百合花香混合着麝香袭来,江之野的所有心理防线像是遭遇了重型武器的防御工事,眨眼间摧枯拉朽,被摧毁的连渣子都不剩。 “那你快点。” 江之野努力从枕头上抬起头,亲了一下阿南的唇角说。 “哼……” 阿南放开江之野的手,直起身垂眸看着他,拿起他的右手放在身上睡袍的腰带上。 两抹红晕飞上江之野冷白的面颊,他抬起深栗色眸子,羞怯怯地看着阿南的胸口。 他轻轻咬唇,修长白皙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抖着拉开了阿南浴袍的腰带。 像是舞台大幕被拉开,阿南身上浴袍衣襟倏地向两侧打开,动人心魄的无限春光一览无余。 江之野面颊滚烫,耳廓红的要滴血,艰难地滚了滚喉结。 阿南是他的劫,他一辈子都逃不出他的魅惑。 “别急,” 看出了江之野眼眸里的渴望,阿南俯下身,戏谑地抓住他伸出来的手腕,笑着说:“让我检查一下,你刚才爽了没。” “阿南!” 江之野羞的满脸通红,伸手去推他探向自己的手。 可是,他的力量根本没法跟阿南相抗衡,一下就被他制服了。 阿南一把拉开江之野身上毛衣的衣领,向着江之野的胸口看去。 显然,他对自己看到的那片玫红色疹子非常满意,志得意满地勾起了唇角。 随即,他低下头吻上了那片玫红。 “阿南……疼……” 一阵灼烧加上针刺的疼痛从锁骨处袭来,江之野浑身颤抖,伸手揪住了阿南脑后浓密的头发。 而阿南的动作并没有停止,更猛烈的疼痛在胸前蔓延开来,江之野轻叹一口气,放松了全身肌肉,做好了承受狂风暴雨的准备。 阿南唇瓣经过的每一寸肌肤都燃起了炙热的火焰,叫嚣着将江之野的理智吞噬的消失殆尽。 阿南突然用手臂用力箍住江之野的细腰,将他嵌进自己胸膛,用嘶哑的声音命令:“叫老……公。” “老……公” 江之野知道是时候了,颤着声音唤了一声。 “呼——” 阿南长叹一声,软软地趴在了阿野身上。 两人交颈相贴,窝在床上一动不动。 江之野感受着身上人的体重,心里满足的不得了。 短短的几分钟休息中,他竟然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四周黑乎乎的,走来走去都走不出这团黑暗。 忽然耳畔传来母亲的呼唤声:“江北!江北!你别走!你别走!” “妈!妈!” 灭顶的恐惧从天而降,江之野吓得乱跑,寻找母亲的身影,可围绕着他的始终都是冲不出去的黑暗。 “阿野!阿野!” 江之野猛然睁开眼睛,怼上了阿南那张不耐烦的俊脸。 “你怎么了?” 阿南皱眉摇晃着他的肩膀问。 “没……没事。” 江之野深吸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阿南的身体像个小火炉,贴着他睡不知不觉出了一身汗。 “你不是还要打工吗?” 阿南掀开被子,站起身来说:“我也要回家一趟,起来清理一下就走吧。” “好。” 江之野撑起身体,坐起身来,晕晕乎乎地下地穿鞋,站起身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心跳也快的让人喘不上气。 两个人一起洗完澡,穿好衣服,南彦真便拿起手机,和江之野一起走出了公寓门。 一走出公寓门,阿南就像变了一个人,拉着一张脸走在前面,和江之野拉开了两、三米的距离。 江之野明白,阿南不想让别人看出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在公共场合总喜欢对自己摆出一副冷漠的面孔。 刚开始他还会觉得有点失落,现在两个月过去了,他已经接受,并且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 江之野也好奇过阿南的身份,但是他不敢乱打听,他也知道一旦阿南发现自己的身份可能暴露,就会一走了之。 除了自欺欺人,勉强维持着两个人不清不楚的关系,江之野没有别的想法。 站在电梯门口,江之野自觉地站在南彦身后一米处,假装抬头看电梯显示器上变换不定的数字。 阿南拿出手机,按了开机。 下午两人一进小公寓,阿南就关闭了自己的手机,还要求江之野将手机关机,说是不希望别人打扰。 其实,江之野都明白,这是阿南杜绝江之野偷拍的手段。 他不想在江之野的手里,留下一丁一点的把柄。 “叮铃铃——叮铃铃——” 阿南的手机刚一开机,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兔崽子!” 阿南刚接通电话,里面就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暴躁的声音。 电梯刚好到,南彦真拿着电话走进电梯间,对着电话懒洋洋地说:“怎么了?” 江之野也走进来,站在了距离阿南最远的角落。 “我跟你说好了,今天下午去机场接你哥,你跑哪里去了?” 电话里的中年男人继续嘶吼。 “我在学校啊。” 阿南一手插进裤子口袋,痞里痞气地说。 “放你娘的狗屁!” 中年男人更火了,怒骂道:“我让小宋去学校找你了,你根本就不在!你到底躲哪里去了?你这个混账小子!赶紧回来!否则……打断你的腿!” “行了!我知道了!挂了!” 阿南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随手挂了电话。 第46章 我爱你与你无关 接完电话,阿南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他将手机扔进运动卫裤裤兜里,瞪着电梯上方的楼层显示,后槽牙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滚来滚去。 江之野不敢吭声,低头对着楼层按钮面壁,装聋作哑。 “叮咚——” 短短的几分钟漫长的像一个世纪,电梯终于在一楼停下。 阿南双手插进裤兜大踏步地走出电梯,只微微侧脸用余光扫了江之野一眼。 江之野等了几秒才走出电梯,缓缓地迈步,不远不近地跟着阿南走出大厦。 阿南一路小跑,脚步跳跃地冲下大厦门口的阶梯,跑进了漫天飞雪里。 江之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嘴唇轻抿,还在品味刚才亲吻的余韵。 阿南介绍说自己是体育生。 江之野就一直以为他是宁城体院的学生。 也许是从小父爱缺席,江之野喜欢高大健壮,身材健美的体育生。 这样的男人充满了男友力,让他有安全感。 阿南不管是身材还是脸蛋,都正正好好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尽管明白阿南并不爱自己,只是拿自己当个解闷的玩意儿,江之野还是舍不得放手。 此刻,他一步一步跟在阿南的身后,看着他在白雪中迈着长腿,漫不经心,痞里痞气的背影,心里又是满足又是恐惧。 他害怕。 害怕阿南忽然回头对他说:“阿野,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吧。” 每次约会之后的分手时刻,他都会瞪着大眼睛,专注地观察阿南的表情,想要看出他有没有厌倦自己。 阿南独自走在前面,穿过挂满了彩色灯泡的松柏树小道,径直向着小区外走去。 他没有回头看江之野一眼,也没说一个字。 看起来心事重重。 江之野忘了自己的担忧,开始为阿南的不快乐难过。 他竟然荒唐地觉得这个强势霸道,任性到不讲理的男孩有点可怜。 走出小区,叮叮咚咚的圣诞欢歌传了过来。 帝豪佳苑小区外围是宁城最繁华的商业区,两人一下便跌入了喧嚣的万丈红尘之中。 三层楼高的圣诞树挂满彩灯,魔幻瑰丽。 豪华购物中心被瀑布灯装饰的如同天上宫阙,美轮美奂。 成群结队的男男女女,浓妆丽饰,时尚绚丽,河流一般,绵延不绝地地走过。 整个城市都被平安夜的节日气氛渲染的美丽而梦幻。 江之野的心情也变得雀跃起来。 他轻轻哼唱着《Santa claus to the town 》,一边跟着节奏迈动脚步。 绕过SKP购物中心一侧的小巷,两人来到了一栋槲寄生装饰的拱门下。 江之野放慢了步伐,仰头看着暖黄色灯光里覆盖着白雪的墨绿色槲寄生枝叶,唇角轻轻扬起一弯梦幻的弧度。 他想问问阿南知不知道,在欧洲有个传说——平安夜时,在槲寄生树下接吻的恋人会一生一世不分离。 他想让他给他一个吻。 轻轻的一个就好。 不用费太大的力气。 但是,阿南完全没有注意到那道槲寄生拱门,没有任何犹豫地走了过去。 “阿南!” 江之野站在槲寄生拱门下,鼓足勇气唤了一声。 “嗯?” 阿南如梦方醒,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眼神茫然地看着江之野。 “阿南,你过来!” 江之野冲着阿南招了招手。 “怎么了?” 阿南歪了歪头问。 “我有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江之野笑着问阿南。 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将他睫毛的影子拉长了几倍,遮住他眸子里的紧张和不安。 “什么秘密?” 几秒钟的迟疑之后,阿南缓步走了过来,站在槲寄生拱门下问江之野。 活泼的雪花颤抖下落,围着南彦真的俊脸舞蹈,休憩在他黑得发亮的发丝和睫毛上,让他看起来完美的像一尊雕塑。 风很冷,江之野目不转睛地盯着阿南,一颗心却融化成了水。 “阿南,我的秘密呀……” 江之野抬眸,贪婪地在阿南的瞳孔里寻找自己的影子,心里默念:“就是我爱你,我好爱你。” “怎么,又不说了?” 阿南蹙眉看着他问,眼眸里流露出一抹不耐烦。 “今天是平安夜。” 江之野将涌到嘴角的表白咽进了肚,强硬挤出一个笑容说::“阿南,圣诞节快乐。” 不待阿南回应,江之野又挥了挥手说:“我走了,阿南,再见。” 他快跑了几步,向着前方的天桥而去。 “阿野。” 身后传来阿南的呼唤。 江之野浑身一颤,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阿南。 阿南几步走上前来,伸手拉了拉他身上藏蓝色大衣的衣领,难得温柔地问:“怎么穿这么少?” 江之野的心湖又被搅乱,他抬眸看着阿南说:“你喜欢啊,你说我这样穿好看。” “笨蛋,” 阿南伸手去解脖子上的驼色羊绒围巾。 “他这是在干什么?” 江之野死死盯着阿南的动作,呼吸都快停滞了。 阿南将围巾对叠,绕在了江之野的脖子上,将尾端套进另一侧的环里,轻轻拉紧,又用手拍了拍,才满意地叹了口气说:“以后穿暖和点,别感冒了。” 江之野的身体因为受宠若惊的紧绷,同时屏住了呼吸。 这还是两人认识两个月以来,阿南第一次关心自己。 羊绒围巾是巴宝莉的,又轻又软又暖。 江之野用手摸了摸,开心地笑了。 “去吧。” 阿南在他肩头推了一把说:“我看着你走。” 江之野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阿南。 是因为平安夜,他才变得这么温柔吗? “嗯。” 江之野点点头,转身向着天桥走去。 双脚一踏上天骄的阶梯,他就忍不住奔跑起来。 他太快乐了。 他冲上天桥,回头一看,阿南还站在那里,仰头看着自己。 江之野的开心无以复加,他冲到扶手栏杆旁,举起双臂笑着向阿南挥舞了几下,转身飞奔下天桥。 平安夜的公交车非常拥挤,江之野费了好大力气才挤上车,被人前后夹击,站在前门口。 他忽然想到自己手机还在关机,连忙拿出手机开了机。 手机刚打开,就显示有几十个未接电话和几十条微信信息。 江之野心里猛然一紧。 正要回电话,手机却响了起来。 第47章 谎言 不用看就知道电话是哥哥江秋生打来的,江之野第一时间接通了电话。 “喂!小野吗?” 话筒里传来哥哥暴躁的叫喊声,吓得江之野一个哆嗦。 身边的乘客也被吵到了,皱着眉头,瞪着江之野往一边闪了闪。 “哥,怎么了?” 江之野用手捂住话筒,压低声音问。 “哎呀!你一下午干嘛呢啊!手机一直关机,我打了上百个电话都打不通!” 江秋生大吼。 “我……” 想起他一下午都在小公寓里和南彦真寻欢作乐,江之野羞愧地红了脸,迟疑片刻才嗫嚅着说:“我在图书馆做功课,手机没电了,没注意到。” 江之野搜肠刮肚,努力编织着谎言应付哥哥。 他睫毛轻颤,面颊滚烫,眼睛酸酸涩涩地发疼。 他本质上还算是个诚实的孩子,像这样编织谎言欺骗家人还是头一次。 羞耻让他抬不起头。 “咳!刚才小飞幼儿园的苏老师打电话给我,说咱妈下午没去接小飞。” 江秋生叹口气说:“她把小飞带回家了,小飞闹着要奶奶,哭个不停,饭也不肯好好吃。” “啊?妈没有去接小飞?” 江之野立刻头皮一麻,毫不迟疑地转身挤进人群,朝后车门走去。 没去接大孙子,这对母亲来说是极为反常的事情。 自从母亲和父亲离婚后,母亲就把所有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养育两个儿子上。 大哥结婚之后,很快生了个儿子。 这个儿子倒像是给母亲生的。 孩子刚满月,江秋生两口子就把儿子扔给母亲带。 母亲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 也许是隔代亲,母亲对于这个大孙子的宠爱更超过了两个儿子。 小飞几乎成了她所有的精神寄托,她的唯一生活重心。 不管再累,只要小飞甜甜地叫一声“奶奶”,她就会乐颠颠地为他当牛做马。 这样的母亲,绝对不会因为疏忽大意,而忘记了接孙子。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母亲出事了。 江之野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在南彦真怀里做的那个噩梦。 瞬间,一层鸡皮疙瘩爬上他的后脖颈,浑身的汗毛也倒竖了起来。 “你有没有给妈打电话?” 江之野在人群中艰难地突围,一边喘息着问。 母亲总是随身带着一只哥哥淘汰下来的国产手机,用它看幼儿园群里的通知。 “打了啊,我也打了好几十个电话啊!” 江秋生粗喉咙大嗓门地说:“刚开始是手机一直响没人接,后来就直接关机了。” 江之野听到这里,已经满头是汗了。 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平常两个儿子给母亲打电话,她总是立刻接通。 因为,她总是随身装着电话,期待着两个儿子的问候。 “哥,你别急,我回家一趟。” 公交车在车站停靠,江之野用尽全力挤开人群,一步跨上人行道,小跑着说。 “嗯,我这边忙的走不开,今天要加班,十二点才下班,你嫂子也一样,你回家看看啥情况。” 江秋生松了一口气说。 他在宁城南郊的银泰百货做楼层经理,而嫂子是银泰百货国内品牌时装专柜的销售。 和一般打工人不同,他们这些服务行业从业者,越是节假日越是工作繁忙。 相应的,这几天福利待遇也最好,哥哥和嫂子想在领导跟前表现,又想挣高额提成和加班费,都不肯放弃工作时间寻找母亲,就把这件事委托给了正在上学的江之野。 “嗯,我这就回去。” 江之野在街道上晕头转向地狂奔,喘息着说。 平安夜的出租车非常难叫,网约车软件上附近根本没有人接单,江之野急的直跺脚。 “这样,你先去苏老师家把小飞接回来送到他舅舅家,再去找妈。” 江秋生吩咐道:“我把苏老师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好。” 江之野跑到一个小巷口,看见一个摩的司机刚好出来,连忙冲过去拉住了他大叫:“师傅,我要打车。” “去哪里?” 摩的司机问。 “等一下,” 江之野点开微信信息看了一眼说:“西门外,丰庆小区。” “25!” 摩的司机坐地起价。 “走!” 江之野无心讨价还价,接过摩的司机递过来的头盔,一撩长腿上了车。 坐在摩托车上,江之野心急火燎,拿着手机拨打母亲的号码,打了十几遍,还是关机。 江之野心内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十分钟后,江之野在丰庆小区下了车,一路小跑,向着苏老师家而去。 “不好意思,我是江逸飞的二叔,我来接他回家。” 江之野站在苏老师家门口,对着来开门的年轻男人鞠了一躬,气喘吁吁地说。 “哦,你好,我们正在等你,请进来吧。” 年轻男人温和地说着,将江之野让进了屋里。 不大的客厅里,苏老师正坐在沙发上,喂哭的抽抽噎噎的江逸飞喝粥。 “小飞。” 江之野唤了一声。 “二叔!呜……呜……” 看见江之野,江逸飞再也绷不住哭了出来,穿着袜子就要往沙发下扑。 苏老师连忙伸手拦住了他。 “苏老师,你好,我是小飞的二叔,谢谢你带他回家,我接他回去。” 江之野走过来,礼貌地对苏老师鞠了一躬说。 “没关系。” 苏老师顺手将粥碗放在茶几上,笑着站起身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小飞好像很粘他的奶奶,一直在闹着找奶奶呢。” 江逸飞站起身,向着江之野伸出小手求抱抱。 江之野弯腰抱起江逸飞,贴贴他的小脸说:“嗯,小飞是我妈一手带大,他俩最亲。” “那今天奶奶怎么没来接小飞啊?” 苏老师好奇地问。 “有……有点意外。” 江之野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敷衍地说了一句。 给江逸飞穿好衣服鞋子,戴上小口罩,江之野便抱着他急匆匆走出小区。 还算幸运,正好小区门口有顾客下车,江之野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将江逸飞送到了他舅舅家。 看江逸飞迅速和舅舅的一对双胞胎儿子玩到了一起,不哭不闹,江之野立刻告辞往家里赶。 第48章 我对不起您 从小飞舅舅家出来,江之野飞跑到公交站,跳上一辆公交车往家里赶。 一路上,他一直俯身在窗口,焦急地观察着街道上的行人,试图搜寻母亲的身影。 心里不安的感觉如同这夜色,愈来愈浓烈。 他抱着一丝希望。 希望回到家时,能看到那一扇窗口里,那熟悉的温暖灯光。 跳下公交车,江之野快步走向起重机厂家属院。 雪越来越大,纷纷扬扬,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急不可待地踩着路面的积雪前行,团团的白雾随着他的呼吸喷涌出来。 沉沉的夜色里,他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让他倍感孤独。 站在家门口的竹篱笆外,江之野脚步停滞,屏住了呼吸。 小楼里的每一家都灯光明亮。 炒菜的香味和孩子们的笑闹声,穿过飞雪断断续续地传入鼻端和耳膜。 只有自己家的窗口一片漆黑。 江之野像是陡然坠入了冰河,浑身冰冷僵硬,胸口闷疼。 “妈!”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大步走进小院,跑上台阶,打开了门廊顶上的灯。 铸铁防盗门大敞着,只有木门紧闭。 江之野还抱着一点幻想,颤抖着手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妈!” 他打开房门,探头进屋,提高声音叫了一声。 他希望母亲就在家里。 她哪也没去,只是因为疲惫睡过头了而已。 然而,房子里一片漆黑,没有人回应。 江之野连忙扭亮客厅的灯,四下寻找了一圈。 厨房、卫生间和两间卧室都是空无一人。 客厅的沙发上,扔着母亲织了一半的小毛衣。 江之野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抹了一把脸。 他慌了。 母亲消失的太不正常了。 他掏出手机,试着拨打母亲的手机。 话筒里传来的依然是机械的电子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无边的恐惧像突然苏醒的猛兽,拖着巨大的阴影向着江之野扑来。 他猛然转身,跌跌撞撞向着门口跑去。 在玄关一低头,他看见了母亲常穿的那双皮棉鞋,还端端正正摆在鞋柜前。 “什么?”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狠狠劈在了江他的天灵盖上。 母亲出门没穿棉鞋,那么……她是穿着室内拖鞋出门的? 江之野仓皇抬头,看向鞋柜上的挂衣钩。 母亲最喜欢的那件黑色绣花羽绒外套还挂在那里。 “难……道……她没穿棉衣就出门了?” 江之野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一个身体虚弱的退休女人,在气温只有零下七、八度的冬夜里,不穿棉衣,不穿棉鞋出门,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不想都知道。 “也许……” 江之野胸脯剧烈起伏着想:“也许,母亲她并没走远,她只是临时去朋友家串门,忘了时间,电话没电了,没能接电话。” 江之野连忙转身走出家门,关上房门,向着母亲玩的最好的林阿姨家奔去。 母亲退休后,有时间就会去林阿姨家凑一桌麻将玩玩,两个人的关系最为亲密。 说不定,林阿姨知道母亲的下落。 “啊呦!小野,你怎么回来啦?快进来!” 看见行色匆匆,表情紧张严肃的江之野,林阿姨大吃一惊,热情邀请他进屋。 “林阿姨,我妈有没有来你家?” 江之野站在门口不肯进去,焦急地问。 “你妈妈呀?” 林阿姨说:“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来打麻将了,她今天没来我这里啊。” “那我妈能去哪里呢?” 江之野攥紧拳头,紧蹙眉头问道:“我妈今天没去幼儿园接小飞,人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打电话也关机。” “啊?这不应该啊!老肖那么宝贝小飞,绝对不会忘了接孙子啊!” 林阿姨也觉得事态不妙,皱眉道:“你等等,我打电话问问其他老姐妹,看看有没有你妈妈的消息。” 言毕,她就转身拿来手机,急急忙忙拨打了起来。 “小野啊,我把可能见过你妈的人都问过了,没人见过你妈。” 一通叽里呱啦的沟通后,林阿姨担忧地蹙眉说:“这么冷的天,她能去哪里呢?” “没关系,林阿姨。我再找找。” 江之野强行压制心中的失望,对林阿姨鞠了一躬说:“谢谢你了。” “小野!” 江之野刚转身要走,林阿姨叫住了他。 “林阿姨。” 江之野转过身,看着林阿姨。 “你妈最近状态好像有点不太好。” 林阿姨迟疑片刻,郑重地说:“我在院子里碰见她几次,叫她她都好像没听见似的,不太理我,叫她打麻将她也不来,有一次在菜市场,付了钱没拿菜就走了,还是我把菜拿去给她的。” 江之野一怔,默默咬住了嘴唇。 “小野,我知道你是名牌大学学生,你哥哥是大经理,你俩都是忙人。” 林阿姨叹口气说:“但是,总把你妈妈一个人扔在家里,终究不是个办法。她这一辈子过的很辛苦,她也是个女人,她也需要人照顾和关心,你们兄弟俩要多体谅体谅她,多回来陪陪她。” 江之野已经被羞愧压的抬不起头来。 母亲孤独,煎熬,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自己在做什么? 自己沉溺于所谓的爱情之中,满脑子只有虚无缥缈的阿南。 因为那点可怜的私欲,自己打着准备备考四级和忙于打工的名义,堂而皇之地和阿南鬼混,连续一个月都不曾回家看望过母亲。 江之野紧紧咬住下唇,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点点头说:“林阿姨,我知道了,谢谢。” “妈!” 冲出家属楼,江之野在大院的道路上奔跑着,哭着呼唤母亲。 “妈!” 声嘶力竭的声音在白茫茫的飞雪里一波一波的传开。 然而,没有人回应。 江之野在家属院的角角落落找了一遍,又喘息着跑向街道。 他沿着母亲平常逛街的路线,一段一段的寻找。 把母亲常转的店铺老板都问遍了,也没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精疲力尽的江之野双手撑着膝盖,站在路边大口喘息。 各种可怕的念头纷纷杂杂,涌进了他的脑海。 第49章 一切的真相 巷口的光线幽暗昏黄。 无数雪花如飞虫围着路灯的光芒舞蹈。 气温降低,风声呼啸。 江之野的刘海和睫毛上结了一层白霜,额头、脖颈和后背上却冒出了一层黏腻的汗水。 各种在网上看到的,关于独居中老年人遭遇不幸事故的小道消息,纷纷涌进他的脑海里。 诸如独居老人财物被骗,想不通做出了极端行为;出门突发疾病,倒卧路边无人过问,凄惨死去;还有什么中老年人不幸遭遇交通事故,无良司机置伤者于不顾肇事逃逸之类的事件。 江之野不由地恐惧惊慌了起来。 距离母亲走失过去已经至少五个小时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他猛然直起身,眼冒金星地大口喘息,趔趄着向着主干道走去。 他决定去附近人民医院的急诊科打听一下,有没有母亲的下落。 “叮铃铃——” 刚走了两步,大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江之野连忙伸手掏出手机。 “妈!” 一看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江之野惊喜万分,几乎哭了出来, 他颤抖着手接通了通话。 “你是小野?” 电话里传出一道年轻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 “我是江之野,这是我母亲的手机,她在哪里?” 江之野虽然惊慌,思维却依然清晰,有条不紊地询问。 “哦,你母亲在南门外的南华综合医院,你来一趟吧,具体情况见面再谈。” 男人语气沉稳地说。 “好,谢谢您,我这就赶过去。” 江之野喜极而泣,立刻挂了电话,向着公交站狂奔而去。 半个小时后,江之野出现在南华综合医院内科急诊病房门口。 母亲正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左手上挂着点滴,右手却牵着一位年轻男子的手。 见母亲安然无恙,江之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浑身瘫软,靠在门框上,眼泪不知不觉地滚下面庞。 坐在母亲旁边的年轻男人回头看见了门口的江之野,怔了怔,打算放开母亲的手站起身来。 “江北!别走!” 母亲的反应却非常激烈,猛然睁开眼睛,死死攥住男人的手,神态紧张地咕哝。 “不走,我不走!别怕!” 年轻男人轻轻抚摸着母亲的手背,温声安抚道。 母亲这才安心地叹口气,闭上了双眼。 “妈。” 江之野双腿颤抖着走到母亲病床前,轻轻唤了一声。 “你谁啊?” 母亲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江之野说:“我不是你妈,我儿子才上幼儿园。” 母亲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年轻女人才有的戒备和矜持。 江之野这才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 母亲不认得他了。 言毕,母亲又闭上了眼睛。 年轻男人转头向江之野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五分钟后,母亲陷入了昏睡,牵着男人的手缓缓松开。 男人松开母亲的手站起身,将那只手轻轻放进被子里盖好,转过身对江之野做了一个跟他走的手势。 江之野跟着男人轻手轻脚走出病房,来到了走廊上。 “你好,小野,我是南飞卿。” 年轻男人向江之野伸出手,温文有礼地说。 “你好。” 抬眸看清南飞卿的瞬间,江之野有些恍惚。 男人身材高大健硕,身高超过一米九,眉眼深邃立体,相貌英俊,穿着一件印着棕红色哈弗校名的浅灰色帽衫。 男人的眉眼间与阿南有几分相似,只是个子比阿南更高,身材更为强壮,气质也更加沉稳儒雅,知性端方。 “谢谢南医生救了我母亲。” 江之野对南飞卿感激涕零,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 “别这样。” 南飞卿伸手扶起情绪激动的江之野,凝视着他说:“我只是刚回国的医学生,还不是南华的大夫。” “嗯?” 江之野有点诧异地看着南飞卿。 “我今天刚回国,原打算和朋友见个面,在路上遇到了意外。” 南飞卿说:“你母亲突然出现在马路中间,差点撞到我的车,我下车询问情况,才发现她状态不太正常,就将她送来了医院。” “谢谢你,谢谢你。” 江之野含着热泪,一连声地对南飞卿致谢:“谢谢你救了我妈妈。”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南飞卿语气突然一转,对江之野说:“不过,你母亲的状态不太乐观,你要有思想准备。” “我妈妈她到底……是怎么了?” 江之野焦急地问南飞卿。 刚才在病房里,母亲不仅神情谈吐古怪,而且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我发现你母亲的时候,她没穿外套,脚上只有一只拖鞋,头发蓬乱,浑身都是泥土,人都冻僵了。” 南飞卿剑眉神蹙,表情凝重地说:“她神情恍惚,对于别人的询问不能作出正确的反应,据我初步判断她应该是阿尔兹海默症发作了。” “阿尔兹海默症?” 江之野愣住了。 这种疾病他只在影视剧里听说过,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了解。 “对,就是我们俗话说的老年痴呆症,是一种神经系统退行性病变,” 南飞卿说:“病人会出现记忆力下降,认知障碍,行为和精神异常等症状。” “这个病很严重吗?” 江之野对这种病有一点浅显的了解,但是发生到自己母亲的身上,还是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这是个很麻烦的疾病。” 南飞卿叹口气说:“疾病病程不可逆,只能用药物延缓病情发展,目前没有完全治愈的方法。” “而且……” 南飞卿语气沉重地说:“病人的病情会随着时间加重,渐渐失去生活自理能力,会出现离家出走,以及骂人、打人等攻击性行为,对于家人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不仅需要严密精心的护理,也需要大量的金钱投入。” “没关系,南医生。” 江之野焦急地抓住南飞卿的手,语无伦次地说:“无论如何,请你救救我妈妈,我会努力赚钱付医药费的。” 母亲是在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人,是她含辛茹苦,省吃俭用,把自己一点一点带大的。 没有人比母亲对自己更好。 他绝对不能放弃母亲。 南飞卿忘记了自己还不是南华综合医院医生的事实,拍拍江之野的肩膀轻声说:“放心吧,我会和你一起努力的。” 那夜之后,南飞卿便成为了南华综合医院的一名神内科医师。 江之野也在痛悔之余,拉黑了南彦真的所有联系方式,将精力全部放在了照顾母亲和打工学习上。 第50章 我的秘密 九年前那个雪夜的回忆,化作一条暗黑的绳索,紧紧地缠绕在江之野的脖颈间,一点一点地收紧,让他呼吸困难,身体因为缺氧而剧烈高频地颤抖起来。 床在摇晃,地板也开始旋转。 无数细小的火焰从骨缝间蹿出来,啃食着他的骨骼和肌肉。 汩汩的汗水从额头滚落至脖颈,江之野艰难地从枕头上爬起身,伸出左手。 暖光的台灯光芒下,冷白的手指纤细修长,染着死气沉沉的蜡质光泽。 整只手掌像是启动了马达似的,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耳畔除了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 江之野被巨大的恐惧绝望攫住,往前一扑,卷着被子跌落在地。 坠落的痛感让他恢复了片刻的清醒,他用尽全力,跌跌撞撞向着门口走去。 整个人扑倒在门框上,江之野用颤抖不停的手握着门把手,尝试着拧了几次,才将它拧开。 无比艰难地打开卧室门,江之野体力不支向前倒了下去。 “江之野!” 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抱住了他倒向地面的身体。 “阿……南……” 江之野吃力地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南彦真,喘息着说:“药……给我药……” “阿野……阿野” 南彦真唇角抽搐着,眼圈发红,几乎哭出来。 一听江之野叫他阿南,他就知道他又犯病了。 他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刮子。 江之野的病情刚刚好转一点,自己为什么要拿过去的事情来折磨他。 “好,你等我,我给你拿药。” 南彦真手忙脚乱,打横抱起江之野急匆匆向着客厅沙发走去。 “乖乖坐在这里等我,我给你拿药。” 南彦真将江之野放在沙发上,抚摸着他的头发说。 “嗯。” 江之野蜷缩成一团,靠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睛点点头。 睫毛和鬓角濡湿,面庞没有半点血色,身体像被遗弃的初生小奶猫不停地颤抖着。 南彦真快步跑到玄关,从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掏出舍曲林药瓶,又转身拿杯子接了半杯温水,端着走向沙发上的江之野。 听见他的脚步声,江之野睁开眼睛,满眼祈求地看着他。 “来……吃药。” 南彦真喉咙哽了一下,哑着声音说着,转身坐在江之野身后,伸手将他搂进怀里。 江之野没有反抗,软软地倒在南彦真的怀里,侧着头张开嘴,急不可耐地向着他手指间的药片凑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急切地含住南彦真的指尖,温热潮湿的舌尖贪婪迅速地一卷,将药片扫进口腔。 南彦真不由得一怔,虽然和江之野有过数不清的肌肤之亲,彼此对对方的身体都无比熟悉。 但是这稍纵即逝的微小身体接触,依然让他的身体一麻,心脏狠狠地颤了一下。 来不及喝水,江之野脖子一伸将药片咽了下去。 南彦真一惊,连忙端起水杯放在江之野唇边,温声哄劝道:“快喝点水,药片粘在嗓子眼不是玩的。” 江之野无力地抖了抖睫毛,表示拒绝。 “阿野……听话。” 南彦真坚持将水杯往江之野唇边递,他已经有几个小时没喝水了,必须补水:“喝点水,喝了水病才会好。” “哦……” 江之野竟然听进去了,扭过头凑在水杯沿儿喝了两口。 “呜……” 江之野说,然后拧开头示意不喝了。 南彦真将水杯放在茶几上,双臂环抱着神智不清的江之野,坐在沙发上。 南彦真用下巴轻轻蹭着江之野柔软的发顶,左手拿起江之野的手,专注的凝视着轻轻揉捏。 怀里的江之野渐渐停止了颤抖,呼吸也变得均匀舒缓,南彦真知道他睡着了。 他抱起江之野向着卧室走去,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在床上。 南彦真给江之野盖好被子,低头盯着他苍白的容颜看出了神。 可能是药物起了作用,江之野紧蹙的眉头松开了,下弯紧绷的嘴角也恢复了平和的线条。 均匀呼吸,陷入沉睡的江之野,好像又变回了当年那个青涩多情的少年。 南彦真忍不住低头,在江之野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对不起,阿野。” 南彦真低声说,一滴泪水从浓黑的睫毛上滚落,砸在了江之野的面颊上。 “阿……南,别走。” 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揪住了南彦真的衣襟。 南彦真一怔低头,是江之野的手。 “阿野。” 南彦真声音颤抖地唤了一声。 江之野依然闭着眼睛,揪着南彦真的手却没有松。 “阿南,我有个秘密。” 睡梦中的江之野嘴角缓缓上扬,弯出一道犹如花朵盛放的甜美弧度,清清楚楚地问:“你想不想知道?” “我想知道,告诉我,阿野。” 南彦真认认真真地回答。 江之野却像一个爱卖关子的说书人,微笑着不说话。 “阿野,阿野,” 南彦真抓起江之野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红着眼睛一声,一声地叫江之野的名字。 “阿南,” 江之野终于开口了:“我的秘密就是,我爱你,我好爱你。” “阿野!” 南彦真哀哀地叫了一声,低头用力亲吻江之野清瘦冰冷的手背。 “阿南……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我也……只和你上过床。” 江之野轻轻叹出一口气,拧过头梦呓着呢喃:“我不恨你,我从来都没恨过你,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太贪心。” “阿野!” 南彦真再也抑制不住,吻着江之野的手背潸然落泪。 “喂!你这个阴魂不散的臭流氓!” 第二天清晨,南彦真是被江之野一脚踹醒的。 “嗯?宝贝,你醒啦?” 南彦真揉揉眼睛,睁开眼睛嘟嘟囔囔地问。 “你疯了!叫谁宝贝呢!” 江之野毫不留情,一巴掌扇在南彦真白花花的肩膀上。 南彦真吃痛,皱着眉抬手揉了揉肩头,嘴角却绽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的阿野还有力气打人骂人,说明他昨夜的病情已经好转了。 “笑个屁呀,谁允许你睡我床上的?” 江之野蹙眉,又踹了南彦真一脚,差点将他踹到床底下。 “呵!真有劲!” 南彦真笑着夸奖。 “神经病!” 江之野骂。 第51章 我也有想守护的人 被江之野连打带骂,南彦真不嗔反喜,翻身坐起,跪在床上,伸长脖子凑到江之野面前,黑眼睛贼亮贼亮地上下打量。 他的阿野虽然头发蓬乱,睡眼惺忪,但是一张俊俏脸蛋白白嫩嫩,两只瞳仁温润亮泽如玛瑙,线条柔美的唇瓣微微肿胀下垂。 一副惹人怜爱,娇娇软软的病美人模样,简直不要太好看了。 “你干嘛?” 江之野警惕地往后一仰身子,厌烦地紧蹙眉头,抬脚踹在南彦真的大腿上怒斥:“滚开,好狗不挡道!” “你要什么?要喝水吗?我给你倒去。” 南彦真侧了侧身,笑容依旧,殷勤地问。 “喝什么水!我要放水!” 江之野忍无可忍,一把推开碍事的南彦真。 “嘻嘻。” 南彦真不怀好意地一笑,低头看向江之野睡衣衣襟下方。 “臭流氓。” 江之野倏地红了脸,急急忙忙探脚下床,转身背对着他,快步向着卫生间走去。 “哒、哒、哒” 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 江之野猛然驻足,回头看去。 南彦真像只粘着主人的猫咪,骤然停下脚步,看着江之野讨好地一笑。 “你这个死变态。” 江之野咬牙骂道:“别人上厕所也要跟着吗?” “不是。” 南彦真连忙辩解道:“我只是担心你身体不适,看你需不需要帮助。” “滚开,离我远点。” 江之野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南彦真被骂的浑身舒爽,站在原地,双手放在裤缝边,修长手指欢快地敲击着腿面。 他不怕江之野骂他打他,就怕江之野不理他。 能这么中气十足地骂自己,说明他已经从昨天的病情中恢复过来了,也说明他不再记恨自己了吧。 “咔嚓。” 几分钟后,卫生间的门被推开,江之野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冷冷看着南彦真。 “怎么了?” 南彦真立刻跑过去,狗腿地问江之野。 “我要洗澡,你帮我拿一身换洗衣服。” 江之野不带感情色彩地命令。 “好嘞。” 南彦真得令,转身就往自己的衣帽间跑。 挑了一身米色细羊绒定制睡衣,双手捧着往江之野的卧室疾走。 “咔嚓。” 南彦真伸手扭开卫生间门锁,推门就要往里走。 “干嘛!” 江之野连忙一把堵住了门。 “给你送衣服啊。” 南彦真死皮赖脸地往门缝里塞进一只脚说。 “从门缝里递进来。” 江之野沉声命令。 “那你也得把门缝开大一点儿,这样递不进去啊。” 南彦真说。 越是不让人看,越是心痒,越是想看。 “嗯。” 江之野手下松了松,将门缝开大了一点儿。 南彦真立刻得寸进尺,侧身往里一挤,用肩膀扛住了门。 “哼。” 江之野冷哼一声,一把抓过睡衣,用力推门把南彦真往外挤,嘴里说:“你可以走了。” “别啊。” 南彦真一个血气方刚的健康小伙子,到底比病殃殃的江之野力气大一点,站在门缝里纹丝没动。 “你到底要干嘛?” 江之野厌烦至极,声调陡然升高。 “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的我拿去洗,要不又不够换了。” 南彦真戏精上身,一脸无辜,委委屈屈地说。 江之野急匆匆搬进南彦真家,没带家居服,穿的都是南彦真的。 就那几身衣服两个人轮换着穿,不及时洗,的确会不够换。 “行。” 江之野将手中衣服放在毛巾架上,开始解身上睡衣的扣子。 南彦真的一双眼睛探照灯似的,立刻追到了江之野的双手上。 “你转过头去!别看!” 江之野蹙起眉头命令。 “哦……好。” 南彦真听话地转过头。 江之野的修长手指跳动,迅速地解开上衣衣扣。 一、二、三、四、五、六…… 南彦真数了几个数,猛然转过头。 哈! 时机拿捏地刚刚好! 江之野刚好解开衣扣,将上衣褪到手肘处。 南彦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江之野的腰腹,默默咽了一口口水。 冷白皮肤在暖色的灯光里,散发着珍珠色光芒,简直白的发光,如玉一般纯洁无瑕。 虽然相比于自己,他的身材围度略小一点,但是肌肉线条流畅分明,比例协调,胸肌丰满,腹肌紧实。 那原本就很漂亮的腰线,比当年又多了几分强韧,结实的美感,更加迷人了。 “你个老色胚!” 江之野暴走,脱下衣服,砸向南彦真。 “哈哈。” 南彦真笑着接住衣服,对江之野说:“都大男人,害什么臊,你哪里我没看过?裤子也扔过来。” “臭不要脸的。” 江之野无可奈何地磨磨牙,弯腰去脱长裤。 “江之野。” 南彦真盯着江之野的腿,故意刺激他:“你是不是从来不练腿?” “你说什么?” 江之野立刻不服气,不顾长裤还挂在腿弯,绷紧大腿肌肉向南彦真炫耀:“看见了没,缝匠肌,股四头肌,缺哪样了?” 看江之野中了激将法,南彦真得意洋洋,仔细欣赏了一番他的大腿肌肉,居心叵测地说:“小。” “那是最近状态不好,没练,掉肌肉了。” 江之野咬了咬嘴唇,有点遗憾地说。 “你练了几年了?” 南彦真好奇地问。 “九年。” 江之野将长裤脱下来,扔给南彦真说。 “是我哥带你入门的?” 南彦真问。 “是啊,我那个时候就是一穷学生,哪有钱请私教,全靠飞卿哥免费带我。” 江之野毫不避讳地说。 “江之野,为什么健身?” 南彦真正色问道。 他记忆中的江之野是个柔柔弱弱,对体育运动毫不热衷的小可爱。 是什么让他下定决心去吃健身的苦的,而且一坚持就是九年。 背后一定有隐情。 “想变强壮,守护自己心爱的人。” 江之野的双眸蒙上一层淡淡的阴翳,声音沙哑地回答。 他健身的初衷很简单,就是为了能更好的保护母亲。 当年母亲每逢发病,就会暴走。 不认识江之野,捉住他就打,还总是闹着要离家出走。 柔弱的江之野经常被母亲打的头破血流,被轻易地推倒在地,无法及时阻止母亲的过激行为。 向南飞卿诉说了这些情况之后,南飞卿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健身吧,让自己变强大。” 第52章 我凶不凶 从江之野嘴里说出来的“心爱的人”几个字,比音乐还动人,南彦真不禁抬起墨黑双眸,定定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是我妈。” 江之野不屑地撇撇嘴说。 这老色胚! 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污七八糟的东西呢! “哦……好。” 南彦真点点头,安心了。 “你可以出去了吧。” 江之野冷冷下逐客令。 “好。” 南彦真转身作势往外走。 江之野连忙上手关门。 南彦真又回头推门。 “又干嘛?” 江之野不耐挑眉问。 “等你好了,我带你练!” 南彦真抬手指着江之野,郑重其事地说:“让你见识哥哥的厉害。” “切!” 江之野不屑冷笑:“不晓得谁比谁强呢,别太自以为是。” 一边说,他一边抬起左臂做了个正展肱二头肌的动作。 江之野虽然看起来瘦,肱二头肌肌峰却很饱满,看来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好!回头好好较量一下!” 南彦真眼睛一亮,看着江之野的肱二头肌咽了一口口水,依依不舍地关上了卫生间门。 半个小时后。 “咔嚓,” 卫生间门打开,江之野穿着米色睡衣,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靠在门框上。 南彦真正趴在江之野的床上,手里握着一支手持式除螨吸尘器清理床褥,听见卫生间门响,立刻扭头看了过去。 “江之野,你怎么了?” 看见江之野眉头紧蹙,憔悴苍白的样子,南彦真一惊,扔下吸尘器跳下床,冲着人奔了过去。 “江之野,你怎么了?” 南彦真抱住江之野,剑眉紧蹙,焦急地问:“你又不舒服了吗?哪里不舒服?胃疼?心慌?还是胸闷?” 江之野低着头,纤长睫毛低低垂着,像浓密的流苏,牙齿紧咬下唇,眼帘上的刘海湿湿的,看起来清冷脆弱。 “江之野,别怕。” 南彦真嘴里劝江之野别怕,自己先慌了,弯下腰搂住江之野的双膝就要把人往起抱,嘴里乱嚷着:“有我呢,我给你拿药啊。” “噗嗤——” 江之野实在憋不住了,抬起打了南彦真肩头一巴掌,笑着说:“你这个二百五,怎么这么不经逗,我逗你玩呢,吓成这个样子。” “什么?你逗我玩呢?” 南彦真一愣。 随即,笑着磨牙:“江之野,你也学坏了。” “放我下来!” 江之野掐了南彦真结实的手臂一把,脸颊泛起淡淡红晕。 “不放你下来。” 南彦真抱着人晃了晃,作势要扔出去:“让你吓唬我。” “怎么,只许你骗我?” 江之野慌得伸手搂住南彦真的脖子,瞪着澄澈的眼睛说:“不许我逗你?” 南彦真看着江之野的眼睛,歪头想想笑了。 的确,从见到江之野开始,他几乎每天都要逗他好几次。 “我没有不舒服。” 江之野蹙眉说:“就是饿的有点心慌。” “饿了?” 南彦真勾唇笑了:“巧了,我刚好给你熬了香米山药红枣粥,十分钟就好。” “嗯,好香。” 被南彦真这么一说,江之野抽抽鼻子,也闻到了厨房飘来的米香味儿。 南彦真抱着江之野不撒手,转身走向客厅,将他放在了餐桌旁。 江之野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乖乖看着南彦真走来走去。 “喏,给你。” 南彦真跑了一趟厨房,拿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江之野面前说:“先垫垫肚子,免得你低血糖又犯了。” 江之野低头一看,是一整排水蜜桃AD钙奶,吸管也都整整齐齐插好了。 “嘿!” 江之野乐了,摩拳擦掌,双手捧起AD钙奶,将吸管塞进嘴里,尽情地吸吮起来。 南彦真双手插在围裙口袋里,傻乎乎盯着江之野笑。 “你说你何苦来着……” 江之野喝的尽兴,哼哼唧唧地说:“你昨天别跟我争,何至于惹这么多麻烦。” “好了,小祖宗,我错了,你别生气了,行吗。” 南彦真赶紧举起手投降。 “叮铃铃——叮铃铃——” 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江之野好奇地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我去应门,你喝你的。” 南彦真给江之野做了个手势,快步向着大门口走去。 “你好,是江之野先生吗?” 门口站着一个同城快递的小哥,笑着问南彦真。 “哦……是。” 南彦真犹豫了一下回答。 “有你的快递,请你签收一下。” 快递小哥递给南彦真一张单子和一支笔。 南彦真低头一看,是两个大编织袋,就明白是江之野的哥哥,把他的衣服和书寄过来了。 “好。” 南彦真接过单子,欣然签下了江之野的名字,一边问:“请问运费多少?” “哦,96元,寄件人付过了。” 快递小哥说。 “哦,谢谢。” 送走快递小哥,南彦真弯腰拎起两个沉甸甸的编织袋子,走进客厅。 “这是什么?” 看见南彦真手里的编织袋,江之野疑惑地问。 “你的东西,你哥给你寄过来了。” 南彦真放下编织袋,对江之野说。 “奇了。” 江之野惊讶地啧啧舌说:“我以为昨天被你骂了一顿,他一气之下会把我的衣服和书都卖破烂了,没想到竟然会寄过来。” “何止,他还把运费付了呢。” 南彦真冷笑一声说:“我还以为他会用到付呢。” “是挺反常的。” 江之野砸吧砸吧嘴说。 “正是俗话说的,” 南彦真叹口气说:“恶人还需恶人磨,就是我对他厉害了,他才服软了,像你这逆来顺受的乖乖仔,只有被他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的份儿,跟哥哥我学学吧。” “嗯!” 江之野竖起眉毛,瞪大眼睛,用力鼓起腮帮子,挺着胸膛,用鼻子出气。 “江之野,你干嘛呢?” 南彦真纳闷地问。 “凶不凶?凶不凶?” 江之野问南彦真。 “凶……凶个屁啊!哈哈哈啊!” 南彦真仰头大笑:“奶凶奶凶的!” 江之野那装腔作势的样子,活像短视频里“凶一个”的小奶猫。 哎呦……不行了。 笑的人肚子疼。 南彦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能被一个抑郁症患者逗的笑岔了气。 第53章 南老妈子 “所以嘛,” 江之野捧着他心爱的娃哈哈,瞪着无辜的眸子说:“专业的事情请专业的人来做,我不适合当坏人。” “好吧,” 南彦真被江之野的样子萌化了,认命地笑道:“就让我这个专业混蛋当坏人,你好好做你的谦谦君子。” “嗯,甚合朕意。” 江之野轻哼一声,叼起吸管继续喝他的AD钙奶。 南彦真哼哧哼哧,拎着江之野的包裹往客房走。 “唉,东西你就先放那里。” 江之野指了指客厅地面说:“待会儿我吃完饭慢慢拾掇。” “何苦!” 南彦真一扬头,满不在乎地说:“这点东西,我直接拎进去给你两下就归置好了,收纳东西我最在行了。” “看来,你在国外这几年学没白上。” 江之野舔舔嘴唇上酸酸甜甜的奶汁,悠悠地说:“比当年出息多了。” 心里也有点酸酸的。 不知道是谁把这个油瓶子倒了都不扶,顽劣不堪的南二少爷,变成了如此能干的样子。 “那是。” 南彦真回眸,心内五味杂陈,看着江之野说:“脱胎换骨,宛若重生。” 暗指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混账玩意儿了。 “哼,本性难移。” 江之野叼着吸管,扭开脸,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才不信什么脱胎换骨。 他宁愿相信南彦真,不过是只捡了张羊皮披在身上的大灰狼。 南彦真将两只大编织袋放进客房,自己转身出来,进厨房洗了洗手。 他关掉天然气灶,盛了一碗香米山药红枣粥和三份拌好的清爽小菜,端到客厅,放在了江之野面前。 “要全吃完哦。” 南彦真垂眸看着江之野头顶的发旋说:“我用了全身功力,给你煮的灵气粥,吃了功力大涨。” “切。” 江之野抬头看着他,嘴角一撇挖苦他:“怎么,吃了直接飞升?” “说什么呢!” 南彦真觉得这话不吉利,作势啐道:“这粥聚齐天灵地宝,滋阳补肾,让你威猛无比……” “咳!” 说到一半,南彦真眼珠一转坏笑一下说:“好像……你也用不着……” “放你的狗臭屁!” 江之野又气又羞,面颊绯红,骂了一句,一把拉过粥碗,用勺子搅和搅和,吹了吹,低头卖力地吃了起来。 咳! 这傻小子又中激将法了不是? 南彦真见状乐了,耸耸肩,转身继续帮江之野收拾房间去了。 南彦真果真没吹牛,不到半个钟头,他就将江之野包裹里的东西都取出来,归置齐整。 铺好床,开了扫地机器人自主清理地面,南彦真跑出来看江之野饭吃的怎么样了。 情况比他想象的好,江之野不仅把一碗粥喝了个底朝天,还把三碟小菜吃的干干净净,正靠着椅子喝着水发呆。 “我家小野真乖。” 南彦真走出去,摸了摸江之野的头顶,矫情地说。 “滚!” 江之野“啪”一掌打开南彦真的手,抬头指着他说:“南彦真,你今天别惹我,明天就上班了,我不想让乱七八糟的事影响我的工作状态。” “好!好!” 南彦真举起双手说:“小祖宗,我今天保证离你远点,不惹你生气,好吧?” “嗯。” 江之野冷哼一声,不看他。 南彦真殷勤弯腰,端起脏碗碟向着厨房走去。 “吃点水果。” 十分钟后,南彦真拿着一碟子洗干净的车厘子,放在江之野面前,哄孩子一样地说:“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吃药好不好?” “嗯,” 江之野懒洋洋捏起一颗车厘子,放进了嘴里,南彦真看了一会儿某人吃车厘子,美滋滋地转身继续干活去了。 半个小时后,南彦真拿着给江之野治贫血的药,走进客厅。 江之野已经歪靠在沙发上,捧着笔记本电脑,认真地不知看着什么东西。 南彦真凑过去一看,又是财务部的报表。 “不许看工作文件。” 南彦真走过来,伸手按住江之野电脑的显示屏说。 “明天就正式上班了,先进入一下状态。” 江之野叹口气说。 这几天闹病闹的脑子晕晕乎乎,搞的他对自己都没信心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做。” 南彦真从江之野手里拿过电脑,放在茶几上,讲手里的胶囊,药片递给江之野,又端起水杯送他手里。 江之野接过药和水,一仰头干脆地喝了下去。 “今天好好休息,工作上的事情想也别想。” 南彦真站起身说。 “好——” 江之野将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答应。 南彦真转身走进卧室,拿了一条羊绒毯子,走出来。 抬头一看,江之野又抱着电脑,东看西看。 “又不听话。” 南彦真拿过沙发靠垫塞在江之野腰后,又将羊绒毯盖在他身上,一边细心掖好,嘴里还忍不住唠叨。 “我刷剧。” 江之野身体放松,任由南彦真摆布,眼也不抬淡淡地说。 “也好,找个喜剧片看看。” 南彦真拍拍江之野的腿,站起身,老母亲一样操心地建议:“比如,周星驰、或者韩国喜剧电影都不错。” “好啦,你去忙,别管我了。” 江之野轻轻蹙眉,撵南彦真走。 絮絮叨叨的,跟个老妈子似的。 “哦……好。” 南彦真转身继续去干活。 收拾干净江之野的卧室,将换洗衣物扔进洗衣机,南彦真这才坐下来给自己舀了一碗粥,慢慢喝了起来。 江之野手里的电脑里传来吵吵嚷嚷,热热闹闹的日语,夹杂着气急败坏的猫叫声,听起来挺有趣。 南彦真立刻起了好奇心,捧着粥碗跑过去,凑到江之野身边看热闹,伸长脖子问:“小野同学,你看什么片子呢?” “动画片。” 江之野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漫不经心地回答。 “咦!江之野!这个男主好像你啊!” 南彦真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电脑屏幕,瞪大乌溜溜的眼睛大叫。 画面里,一位留着柔顺棕色碎发,拥有温柔的栗色大眼睛,尖尖下巴的少年,穿着一件咖色牛角扣大衣,一条棕色长裤,一双帆布鞋,臂弯里夹着书,缓缓走在白雪覆盖的山间小路上。 第54章 我的名字给你 南彦真是看《火影忍者》和《海贼王》长大的熊孩子,看动画片只喜欢看打打杀杀的,对这种文艺范儿的日漫从不感兴趣。 但是,看到这部动漫男主的一瞬间他就被吸引住了。 这个俊秀清冷,拥有一双温柔眼眸的少年,让他想起九年前那个秋天下午的阿野。 一样的干净,一样的纯真,一样的温柔。 像一株柔韧的青草,立在路边,任东西南北风吹拂,屹立不倒。 像夜空里那一弯如玉的新月,在人的心底撒下一抹温润的光。 “夏目贵志。” 江之野回眸,一双杏眼水灵灵地看向南彦真,轻轻地问:“像我吗?” “嗯,像。” 南彦真看看江之野,又看看动画片里的夏目贵志,肯定地点点头。 “我要有他那么厉害就好了。” 江之野忧伤地叹口气说。 “这个夏目很厉害吗?” 南彦真好奇地凑到屏幕前说:“他看起来弱不禁风啊。” “人家那是温柔的力量,你不懂。” 江之野鄙夷地撇撇嘴,笑话南彦真是个粗人。 “他有多厉害,说说看。” 南彦真说。 “人家是异能少年,有妖力,不仅能看见妖怪,还能利用妖力帮助妖怪,拯救妖怪呢。” 江之野说。 “哦,他怎么帮助妖怪?” 江之野的讲述勾起了南彦真的好奇心,他也凑到屏幕前,盯着动画里的夏目贵志问。 江之野就给他耐心地从夏目贵志的外婆夏目玲子讲起。 讲她如何古灵精怪,妖力强大,用各种手段挑战妖怪,打败他们,夺取他们的名字,建立起一个写满了妖怪名字的《夏目友人帐》,又是如何让失去了名字的妖怪们变成奴仆,任她差使。 “然后,这个夏目贵志就继承了这个《夏目友人帐》,太牛逼了,他可以做妖怪之王了。” 南彦真兴奋地说。 “并没有。” 江之野眼神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说:“夏目将名字都还给了妖怪。” “啊……他是不是傻?放着那么多妖怪不用,要把名字还给人家,真是太笨了。” 南彦真觉得不可思议。 “不,我认为夏目很了不起,他知道这世上什么最珍贵,他最懂爱。” 江之野双手抱着膝盖,手肘蹭着柔软的毯子,指尖摩擦着唇瓣,缓缓地说:“因为他自小失去父母,在亲戚家辗转流离,又因为有异能被小伙伴孤立,他最了解孤独无助的感觉,失去了名字的妖怪,就像失去了灵魂,只能孤独地等待着主人的召唤,十分可怜,夏目用大爱代替了自私的占有,给了他们尊重和自由。” 南彦真听的似懂非懂。 但是和江之野一起连续看了几集《夏目友人帐》,他也隐隐约约明白了江之野的意思,也愈发觉得夏目贵志像他的阿野。 不仅外貌像,温柔隐忍宽和的性格也很像。 “这个动漫还挺好看的呢。” 南彦真不知不觉中被剧情感动,眼眶有点湿湿的,小声嘀咕。 “嗯,我最喜欢的一部动漫,从那年开始,每年都要刷一次,刷了九遍了。” 江之野右手捂着面颊,声音闷闷地说。 那年,就是和南彦真分开的那年,也是母亲患病的那年。 南彦真渐渐地也看入了迷。 里面的大小妖怪和人类角色都特别丰富立体。 他们或执着,或痴情,或坚守承诺。 为了对朋友的一句承诺,固守苦寒之地几十年,让人感动唏嘘。 忽然间,南彦真感觉到有个温热的东西正悄悄靠向自己。 侧过头一看,才发现是江之野的头。 他似乎十分疲惫,身不由己地向着南彦真歪了过来,枕在了他的肩头。 “小野,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上床睡一会儿。” 南彦真担心地问。 “不累,” 江之野低低答了一声,双眼依旧盯着屏幕。 南彦真从自己的角度能看见他柔软的刘海,和微微发红的鼻头。 他……这是哭了吗? 南彦真怔怔地想。 电脑上正在播放《夏目友人帐》中《太阳雨》那一集。 一个妖力低微的小女妖在太阳雨里开心地蹦蹦跳跳,一个中年男人将她从雨地里拉到公交候车棚下,拿出一条毛巾温柔地帮她擦干了头发,还警告她说淋雨会感冒。 男人走了,留给小妖一条柔软的毛巾。 小妖开心极了,拿着毛巾回到自己洞穴里,抱着毛巾嗅吸揉搓,当成宝贝。 这是她几百年来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关怀。 作为最低级的小妖怪,她总是受尽欺凌和排挤,只能孤独地躲起来生活。 第二天,小妖怪带着毛巾跑去公交站等待男人,想借口还毛巾再见男人一面。 好不容易等到男人走向自己,小妖怪却发现男人根本看不见自己。 原来,她只是个妖力低微的小妖怪,不能像大妖怪一样任意显形,只有在太阳雨出现时才能被人类看到。 于是,小妖怪每天都去公交站,期望能碰到太阳雨,让男人再次看见自己。 这样一等就是五十年,男人年纪大了,生病住了院,小妖怪很担心他,只能拜托夏目将毛巾还给男人,并将她的感谢转达给男人。 剧集结尾,男人依然没能看到小妖怪。 小妖怪却从夏目那里拿到了男人赠给他的一条新毛巾。 小妖怪捧着这条新毛巾笑的心满意足。 江之野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小妖怪,因为南彦真对自己的微不足道的一点温存而快乐不已。 那个平安夜,南彦真亲手戴在他脖子上的那条围巾,也曾经被他视若珍宝。 漫漫的九年里,数不清个照顾母亲到身心俱疲,几欲破碎的孤独深夜里,他也会像小妖怪抱着毛巾一样,抱着那条围巾蜷缩在被窝里,感受它的柔软和温暖,以及上面残存着的南彦真的气味。 在感人至深的剧情里代入自己,江之野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别哭,小野。” 南彦真清清楚楚地看见一滴泪珠在江之野眼尾的睫毛上颤了颤,扑簌一下滚落,在冷白面颊划出一条蜿蜒的泪痕。 他好像感受到了江之野内心的痛楚,心口也跟着锥痛起来。 “小野,别难过。” 南彦真伸出双臂将江之野环抱在怀里,用掌心摩挲着他的面颊,轻轻摇晃着呢喃:“我的名字给你,我做你的大妖怪保护你,好不好?” 第55章 你的娘口三三 夏目贵志轻轻的一句:“人和妖若不相逢,便不会徒增寂寞”一下击溃了江之野理智的堤坝。 压抑已久的哀伤汹涌而出,抑制不住地自眼角汩汩流淌。 如果没有遇见过南彦真,自己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会更顺利,更幸运吗? 心内百转千结,找不到一个正确答案。 江之野梨花带雨的样子,惹的南彦真热血翻涌,开口就承诺要保护人家。 面前一阵风起,南彦真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人勾住了脖子。 “神……经……病……” 江之野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喃喃。 尖尖的下巴磨的南彦真肩头又痒又疼,温热的泪滴一下一下落在后背上,不太舒服,南彦真却觉得受用,反手紧紧抱住了面前人的细腰,生怕对方弃他而去。 “真的。” 南彦真用掌心小心地摩挲着江之野轻轻颤抖的后背,又说了一遍:“我做你的大妖怪,我保护你。” “噗——” 江之野不哭了,侧过头吐出一口胸间浊气,晃晃脑袋,在南彦真的脖颈间蹭了蹭脸上的眼泪。 感受到肌肤上湿湿热热的触感,南彦真勾起唇角笑了。 他见过江之野各种娇羞性感,惑人心魄的样子。 撒娇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 这种性子清冷的人撒起娇简直太要人命了。 直接让他的心跳翻倍。 “娘口三三。” 江之野软绵绵趴在南彦真肩头沉默良久,嘟嘟囔囔地唤了这么一声。 “什么?” 南彦真没听懂,怔了一下问。 “哪次买!” 电脑画面里,一只肥的像猪一样的三花猫从灌木丛里冲了出来,将夏目贵志扑倒在地。 “娘口三三!” 夏目贵志坐在地上,双手抱着那只猪咪,无奈地叫道。 “哈!” 南彦真轻轻拍着江之野的后背笑了:“你说我是猫老师啊!哈哈,我这么帅,哪里像那个猪一样的招财猫了?就不能给我选个帅气点的角色吗?” “谁说的?” 江之野腾地坐直身体,推了一下南彦真,瞪大眼睛争辩:“娘口三三是高级大妖怪,他好帅的,好不好。” “哪——次——买——” 电脑里传来一道低沉醇厚,魅惑人心的男人声音。 那只猪咪纵身跃起,在空中幻化成一只毛绒绒,无比威武的巨大白狐,落在夏目贵志面前,挡住了想要袭击他的中级妖怪们。 “敢打夏目的主意,我吃了你们!” 幻化成原形的大妖怪斑,威风凛凛地对跪在地上的妖怪们说。 “哦哟!这个猪咪还真是挺帅的嘛!” 南彦真看着动漫里的斑大人说。 “那必须的!” 江之野也转头看着电脑,得意洋洋地说。 “好,那我就做你的娘口三三。” 南彦真笑着说。 江之野回眸,紧抿双唇,开心又羞赧地看着南彦真。 南彦真伸出长臂,拽过茶几上的纸巾盒,抽了几张纸巾。 江之野纤长的栗色睫毛湿漉漉的打着结,睫毛下的眼白红红的,秀气挺拔的鼻头也红红地发着光。 南彦真拿起一张纸巾,在他眼睛上轻轻擦了擦,又将纸巾盖在他的鼻头上。 “擤一下。” 南彦真轻轻捏着江之野的鼻头命令。 “哼。” 江之野真的听话地擤了一下,乖巧可爱的像只起司猫。 温热的鼻头在手指下轻轻翕动,南彦真忍不住心神摇荡。 “你说你,不许我惹你,” 南彦真叹口气说:“明明抑郁,又自己虐自己,看这种煽情的动画片。” “这叫治愈,你不懂。” 江之野盘腿坐在沙发上,靠在沙发背上,看着电脑说。 “这是治愈,还是致郁呢?我真不明白。” 南彦真说着将手里的纸巾扔在茶几上,弯腰捡起滑落在地上的毛毯,仍旧盖在江之野的腿上。 “虽然每次刷剧都会哭。” 江之野抬起双手枕在脑后,伸展腰肢和脖颈说:“但是,哭过之后会感觉轻松很多,也没那么压抑了。” “所以……” 南彦真缓缓抬起墨黑的眸子,看着江之野俊秀苍白的侧颜,还有那线条流畅优美的修长脖颈,默想:“这么多年,江之野就是在承受不住压力的时候,看着这部剧,独自流泪来治愈自己的吗?” “好!” 南彦真转身走下沙发说:“我今天就陪你看个够,让你好好治愈一下。” “真的吗?” 江之野双眸一亮,放下双臂,欣喜地问。 “嗯。” 南彦真转身指着江之野说:“先暂停,等我回来。” “好。” 江之野点了暂停,懒洋洋靠在沙发背上,等着南彦真。 十分钟后,江之野端着一个金灿灿的托盘回来了。 托盘里放着昨天他从依家买回来的那一对卡通情侣杯,和两只白色英国骨瓷碟子。 一只碟子里放着几片华夫饼,另外一只碟子里是洗干净的车厘子和草莓。 “嚯,英式下午茶。” 江之野兴致勃勃地赞了一句。 “嗯。” 南彦真放下托盘,端起粉色兔兔杯,递给江之野。 是一杯热气腾腾,香喷喷的纯牛奶。 江之野接过牛奶,抱在手心,低头深嗅了一下,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好香!” 南彦真端着自己的蓝色猫猫杯,长腿一迈上了沙发,盘腿坐在了江之野身边。 “来,肩膀给你靠。” 南彦真拍拍自己厚实的肩头,挑挑眉毛对江之野说。 江之野羞赧地斜了南彦真一眼,抬手轻轻捶了他手臂一下。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忍不住扭开头笑了。 微微发烫的杯子抱在手心有点舒服。 江之野一面看动画片,一面低头小口小口啜饮着热牛奶,时不时扭头咬一口南彦真递上来的华夫饼。 幸福的让他觉得不真实。 “喝完了。” 杯子空了,江之野盯着正在打斗的动漫画面,头也不回将地杯子塞到南彦真面前。 “哦。” 南彦真伸手接过江之野手里的杯子,视线却被他的双唇吸引住了。 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色的唇瓣,在阴郁的天光下散发着近乎透明的光泽。 精致漂亮的唇角旁,一圈奶沫清晰可见。 南彦真忍不住抬起手。 修长的手指悄悄接近江之野,眼看指尖就要触上了那温热柔软的面颊。 第56章 爱是克制 指尖触上江之野唇角的肌肤,一股强烈的电流不知从何而生,穿透南彦真的指骨,箭一般飞驰蔓延。 瞬间,他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惊讶的无以复加。 当年第一次推倒江之野时,都没有过这种让人头皮发麻,汗毛倒竖的感觉。 作为一个成熟的都快烂透了的大男人,南彦真不得不承认,他从重逢开始,就无时无刻不对江之野抱着深切的狼子野心,馋着对方的身子。 要是按照他九年前的脾气,他早就把人按倒狠狠欺负了无数顿了。 但是,现在,他强忍住心里汹涌澎湃的渴望,小心地触碰,却不敢放肆。 生怕惹恼了江之野,更怕伤害到这个脆弱的小人儿。 所以,网络上说的“喜欢是占有,爱是克制”不无道理。 “你干嘛?” 江之野突觉唇角发痒,回首正逮住南彦真朝着自己伸出魔爪。 “额……嘴边有东西。” 南彦真迟迟疑疑收回手,在自己的嘴边比划了一下。 江之野意识到自己的嘴边粘上牛奶了,探出红红的舌尖在唇边舔了一圈。 “草!!!” 南彦真心底警铃大作,连忙垂下眼眸咕哝:“不带这么诱惑人的。” 江之野像猫舔毛一样清理了一下自己,又转过头靠在沙发上盯着电脑屏幕看了起来。 南彦真却心痒难耐,看看江之野的双唇,又看看自己的手,想要制造一点亲密接触的机会。 转眸间,看见茶几上的水果,南彦真灵机一动,拿起一只车厘子递到江之野嘴边。 “来,吃点水果。” 江之野头也不回,只用眼角余光搜寻了一下南彦真的手,探头去接车厘子。 眼看江之野的嘴凑过来了,眼睛却看着电脑屏幕,南彦真坏心眼地将手往前一伸。 车厘子与南彦真的指尖一同塞进了江之野的口腔。 呜……嘶…… 湿湿热热的感觉让南彦真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他转过头,装作一本正经地用那几根手指捏起一只车厘子,塞进了自己嘴里,慢慢地品味了起来。 转头再看江之野的时候,发现他头一点一点的,好像在打盹。 “回屋睡觉吧。” 南彦真扶住江之野的肩膀说。 “不。” 江之野摇摇头,伸手扒拉南彦真的大腿。 南彦真只得按照他的要求,分开两条腿,端正坐好。 “呜……” 江之野侧着身子在沙发上躺下,头枕着南彦真的大腿,闭上了双眼。 南彦真拉起毛毯,将江之野裹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个脑袋在外面,用一只手臂搂住他的身子。 随即,他伸出手臂,打算关掉动画片。 “不关。” 江之野闭着眼睛发号施令:“听声儿。” “好,不关。” 南彦真伸手揉了揉江之野柔软的乌发,抬起手关小了音量。 江之野缩了缩腿,没几分钟就陷入了昏睡。 南彦真就乖乖地坐着,抱着江之野的脑袋,捋捋他的头发,捏捏他的耳垂,耐心等着他睡醒。 没想到,江之野这一觉竟然睡了一下午,后来南彦真自己也仰面靠在沙发靠背上睡过去了。 睡醒就该吃晚饭了,南彦真真的担心江之野白天睡多了晚上会睡不着。 谁知道,江之野乖乖吃完饭,洗了碗,回房将自己第二天上班要穿的衣服都挑出来,和南彦真一起熨烫平整挂好,就跑去洗澡准备睡觉了。 九点半,江之野穿着睡衣往床上爬。 “要不要吃片药?” 南彦真走过来不放心地问。 “不用,我要开始戒断药物了,” 江之野在床上躺平,拉起被子盖住自己,抬眸看着南彦真说:“你监督我。” “好。” 南彦弯腰拉平江之野身上的被子角,欣然答应。 “能睡着吗?” 南彦真的黑眸子里闪过狡黠的笑意,问江之野:“我可以提供哄睡服务,要不要?” “免费的吗?” 江之野闭上眼睛问。 “嗯,不收费。” 南彦真笑吟吟地说。 “那,来吧。” 江之野往床里面挪了挪,腾出一片儿空地,对南彦真说。 南彦真欣然领命,乐滋滋地掀开被子,翻身就要上床。 “谁让你上来了?” 江之野猛然睁开眼睛,从南彦真手里抢过被子角,冷冷地问。 “嗯?” 南彦真歪头表示不解。 “坐在这里服务。” 江之野拍拍床边的空地儿,大爷似地命令。 南彦真苦笑。 自己真是上赶着送上门,让人使唤。 南彦真侧身,在江之野床边坐下,抬手隔着被子轻轻拍击江之野的身体。 “就不能唱个催眠曲吗?” 江之野挑刺儿。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南彦真听话地小声唱了起来。 “换一首。” 想起南彦真曾经说自己像小白兔,江之野不悦,冷声命令换歌。 南彦真又唱小白船。 “你这不是哄我睡,是想送我走啊。” 江之野叹口气。 南彦真又换了《天黑黑》。 “吵。” 江之野蹙眉问:“你都不会朝鲜族儿歌吗?” “我没在延边州长过。” 南彦真叹口气说:“不会朝鲜语。” “好吧……随便唱首慢歌吧。” 江之野点歌失败,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南彦真轻轻哼唱起了英文歌曲“shootingstar”。 舒缓甜美的调子让人心里安宁。 江之野翻个身,背对着南彦真,拉起他的手拍拍自己的身体,用行动表示认可。 “我睡着了你就走。” 南彦真还没高兴几秒,江之野就迷迷瞪瞪地撵人:“记得关好门。” “知道了。” 南彦真咬牙,这小没良心的,用完人就翻脸。 听见江之野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南彦真收回手,缓缓低下头,撅起嘴向着他的面颊落了下去。 在和江之野面颊距离仅有一寸时,南彦真停住了,唇角上扬说:“晚安,阿野。” 第二天一大早,南彦真被自己设置的闹铃吵醒。 他毫不迟疑地睁开眼睛,弹簧一般跳起,冲进卫生间洗浴,剃须。 收拾干净自己,南彦真快步走出卧室。 刚踏进客厅,他一怔,停下了脚步。 第57章 避嫌 南彦真刻意将闹钟提前了一个小时,以留出足够的时间给两个人做顿早饭。 走进客厅,一眼就看见一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餐厅里。 南彦真挠挠头顶,扭头看看落地窗外。 冬季夜长,外面的的天空还是一片清灰,没有半丝阳光。 江之野坐在餐桌旁,双手端着粉色兔兔杯,专注地啜饮着。 他的面前摆着两只盘子。 一盘里面是蔬菜牛油果沙拉,另外一盘是一份生菜煎蛋三明治。 “早啊。” 南彦真打了个哈欠走过去,对江之野说。 “早。” 江之野轻轻蹙眉,不情愿地向南彦真问安。 “好香,喝什么呢?” 南彦真也不见外,凑过去探头就看。 白皙漂亮的手指间握着粉嫩的瓷杯。 热腾腾的纯牛奶上飘着一层玫瑰酱和肉桂粉。 “我的呢?” 南彦真说着,伸手就去拿盘子里的三明治。 “啪——” 江之野毫不留情地给他手背上来了一巴掌:“这是我的,没你的份儿!” 什么? 南彦真的两道浓眉徐徐升起,双手叉腰,瞪大眼睛,颇有点要声讨江之野的架势。 不是! 哥昨天对你那么好,都没用吗? 吃你口三明治都不行吗? 你的良心都喂了狗吗? “为什么不做我的早餐?” 南彦真深吸一口气,气鼓鼓地问。 “为什么要做你的早餐?” 江之野抬起明亮的双眸,盯着南彦真,毫不客气地说:“我只是你的房客,没义务为你做饭。” 南彦真一下被噎的无话可说。 “可是……” 南彦真嗫嚅。 昨天自己对他那么体贴,那么温柔,洗衣做饭,打扫房间,铺床叠被,哄吃哄睡陪看片。 结果一觉睡醒全部归零,一番辛劳全白费了。 “可是什么?” 江之野抖抖撩人的长睫毛问。 南彦真想问江之野:“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江之野眼尾轻扬,冷白的面庞泛出玉色的光泽,双唇也有了淡淡的血色 大约是昨晚睡眠比较好,今天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算了。” 看江之野状态好转,南彦真懒得再跟他计较。 不想一大清早争吵,破坏了江之野一天的好心情。 南彦真把委屈咽进肚里,转身咕咕哝哝走进厨房:“小气,什么大不了的,回头哥做早餐给你吃。” 江之野看着南彦真的背影,唇角勾起,轻轻摇头,拿起三明治啃了一口。 “好香,什么味道?” 走进厨房,南彦真闻到一股温润醇厚的肉香气。 循着气味走过去,发现燃气灶上的一只灶眼上放着一只玻璃盖平底锅,锅里整整齐齐摆着焦黄油亮的煎饺子。 “妈耶,香死我了。” 南彦真立刻口角生津,喜出望外地扑了过去,打开平底锅盖,捏起一只煎饺子放进嘴里。 转头一看,另一只灶眼上还放着一只小砂锅。 兴冲冲打开砂锅盖,一股浓郁的酱香味扑面而来。 里面是豆腐肥牛大酱汤。 “嘻嘻——” 这一刻,南彦真的嘴角比AK还难压了。 “谢谢,宝贝。” 南彦真端着煎饺子和大酱汤屁颠屁颠地走进餐厅,在江之野的身边坐下,骚不搭搭地说。 “滚。” 江之野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臭渣男,叫谁宝贝呢?” “嘻嘻。” 南彦真满不在乎,从大酱汤里夹出一片肥牛,放在江之野唇边说:“可香了,尝尝看。” “不吃。” 江之野嫌弃地皱眉,往后靠了靠。 “尝尝,你得吃点肉。” 南彦真不肯放弃,又追到江之野面前。 “脸皮真厚。” 江之野叹口气,无奈张嘴接下那片肥牛。 南彦真这才心满意足地吃饺子去了。 江之野迅速吃完自己的早餐,端着餐具就要往厨房走。 “你急什么?” 南彦真蹙着眉头问。 “我洗完碗,换好衣服,就准备出门了。” 江之野淡淡地说。 “还早呢,你急什么,陪我坐会儿呗。” 南彦真看看外面的天说。 没江之野陪着,饭都不香了。 “我得搭地铁过江,今天第一次跑路线,早点出门,免得上班迟到。” 江之野说。 “什么?搭地铁?” 南彦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跟我一起走,我开车二十分钟就到公司,搭什么地铁啊!” “我才不要搭你的车。” 江之野皱眉道:“被公司同事看到了,又要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了。” 江之野不想让同事知道自己和南彦真之间的纠葛。 更不想让大家知道自己和他住在一起。 “那简单。” 南彦真说:“我不是还有一辆大G吗?你开那辆车去公司,可以了吧?” “开不了。” 江之野微微红了脸,停顿片刻说:“我……没有驾照。” “啊???” 这一下轮到南彦真嫌弃江之野了。 “你看看你。” 南彦真叹口气说:“一个年薪五、六十万的财务总监,一没房,二没车,甚至连个驾照都没有,你出去可别说是我的财务总监啊,我丢不起那个人。” “我这几年太忙了,要考证,要工作,家里还一堆事,没时间考驾照。” 江之野有点难堪地说。 在升职为江南科技有限公司财务总监之前,江之野几乎是欠着一屁股债过日子的。 母亲犯病时,哥哥结婚时欠的账都没还清,家里一贫如洗。 母亲得病后,生活费、医药费、和治疗护理费用对于江之野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难以负担。 江之野曾经考虑过退学打工,赚钱养家给母亲治病。 多亏南飞卿及时出手,帮江之野垫付减免了很多医疗费用,还为他介绍了兼职工作,才让他度过难关完成了学业。 所以,江之野这两年做财务总监挣的钱基本上都用来还债了,根本没剩下多少。 江之野脸上的难堪神色让南彦真心疼又内疚。 他也大概知道。江之野这九年过的很辛苦,而自己什么也没为他做过。 “行了,我送你。” 南彦真不容反驳地说:“大不了你提前一站下车,走过去就行了。” “好吧,我搭你车去公司。” 江之野也懒得再跟他争辩,坐下来说。 “江之野!好了吗!” 吃过饭,收拾好厨房,换好衣服,南彦真站在客厅里扬声喊。 “来了。” 江之野答应着,从客房里走了出来。 南彦真看见面前人,眼睛一亮。 第58章 醋坛子 面前的江之野神采奕奕,一改昨天委屈巴巴,别别扭扭的样子,让南彦真眼前一亮。 头发用发胶固定,梳成干练利落的样子,一张脸刮的干干净净,更显面部线条平整流畅。 一双眼眸落进了星星似的清亮水润,带着几分少年气的干净纯真。 一件方领白衬衣,领口露出暗红色领带结,外搭一件紧身黑色马甲和一身修身黑色西服套装。 本应是传统沉闷的职业装扮,却衬托的江之野宽肩蜂腰,双腿笔直修长,身形风流俊美,勾人魂魄。 南彦真忍不住走过去,朝着江之野伸出手来。 “干嘛?” 江之野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 “没事。” 南彦真定定神,锋利的喉结轻轻滚动,硬生生咽下贪馋的口水,指了指江之野领口说:“领带结好像有点歪。” “哦,是吗?” 江之野信以为真,抬手要去整理。 “我来吧。” 南彦真伸出手,装模作样握住江之野脖颈上的领带结,左右晃了晃,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好了,走吧。” 指尖有意无意掠过江之野温热的喉结,南彦真不知不觉又酥了半边身子。 “嗯。” 江之野手里拎着公文包,跟在南彦真身后走向玄关,拿下自己的黑色大衣,套在了西服外面。 “你不在意这个吧?” 江之野指了指自己左臂上的黑纱,问南彦真。 有的私营企业老板很迷信,有很多忌讳,不喜欢员工在单位佩戴这些东西。 “我?” 南彦真摇摇头笑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个多么不信邪的人啊,生老病死人生常态,缅怀逝者,人之常情,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更何况是你?” 江之野默默看了南彦真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他喜欢的就是南彦真这股子一身反骨,狂野不羁的个性。 两人来到地下车库,南彦真上了他的保时捷帕梅拉,迫不及待地打开副驾驶座,招呼江之野坐在自己身旁,启动车辆,驶出小区汇入清晨高峰期的车河之中。 一路还算顺利,两个人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公司附近。 “停车,我在这里下车。” 距离公司还有两站路路程是个地铁站,江之野要下车。 “咳,太远了,再往前面走走你再下吧。” 南彦真不理睬他的要求,继续往前开。 “行了!赶紧停吧!” 再往前就有可能碰到步行上班的同事,江之野敲了敲车窗命令。 “好吧。” 南彦真无奈,停下车子,江之野探头前后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可疑人员,便推门下车,走上人行道,向着公司大楼走过去。 “喂。你往里走点。” 都走出十几米开外了,身后传来南彦真的声音:“这条路上逆行的自行车和违规电瓶车特别多,小心撞到你。” 回头一看,南彦真还慢悠悠来着车跟着自己。 “神经病啊!” 江之野皱紧眉头怒骂:“生怕别人看不见是吧?赶紧走!” “好,我走。” 南彦真嬉皮笑脸地说:“你右转,进那条巷子,那条路近。” “神经病。” 江之野连连挥手,赶苍蝇一样驱赶南彦真:“这条路我走了几千次了,不比你熟啊?赶紧滚!” “嘿嘿,那我滚了。” 南彦真浪荡一笑,一脚油门,开着车走了。 江之野刚走进公司大楼大厅,就引起了众人的注目。 “江总监,回来上班啦。” “江总监,早安。” “江总监,节哀顺变。” “江总监,保重身体。” 江之野本就在公司里就口碑人缘很好,这次因为母亲去世休了一周的白事假,加上元旦假期,十天未曾出现,甫一露面,便引起了同事们的关注。 不论男女老少,普通员工还是中、高层领导,纷纷过来问候。 “早安,刘总。” “早安,范姐” “早安,秦科长。” “谢谢,小雪。” 江之野礼貌谦恭,一一恭敬回礼,走到电梯间门口竟然花十分钟。 “江总监,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们了。” “江总监,你瘦了。” “江总监,要爱惜自己啊,瘦成这样,我们会心疼的。” 电梯间门口,江之野被一群年轻的女同事围住,七嘴八舌地问候调侃起来。 江之野不善于和女同事周旋,只能勾起唇角,局促不安地站在人群中扮演假笑男孩。 “叮——” 一声脆响,电梯从负一层升了上来,在众人面前徐徐打开了门。 围着江之野叽叽呱呱的女孩子,忽然停止了喧闹,收敛了表情,站的端端正正,对电梯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喊了声:“南总,早。” 电梯里站着人高马大,西装革履,相貌堂堂,气场足有八丈高的南彦真。 南彦真双臂环抱胸前,俊美面容结冰,露出腕上价值百万的百达翡丽手表,看着众人问:“都不上吗?” “哦……不了!不了!您请!” 姑娘们都慌的摆手,不敢和南彦真搭乘同一趟电梯。 这个新总裁虽然年轻又英俊,却是出了名的刁钻厉害难相处。 仅仅上任一个月,已经把几个部门经理整的焦头烂额,骂的狗血淋头了。 这些底层员工们,哪里敢送到小南总面前去挨刺儿。 “江总监,你进来一下。” 南彦真伸手拦住电梯门,对江之野说。 “嗯?我?” 江之野愣了一下。 “对!就是你!” 南彦真眼里闪过一丝狡猾的笑意,指着江之野说:“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 周围的女孩默默倒退一步,抬眸看向江之野。 “哦,好吧。” 江之野迈步走进电梯。 南彦真手一收,电梯门关上。 看着江之野乖乖走进来,站在自己身边,南彦真得意地勾唇。 他忽然发现在公司里对江之野发号施令,看他俯首帖耳的样子,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你搞什么呢?” 江之野对南彦真点名让自己进电梯这件事有些不满,蹙着眉头说:“不要假公济私。” “怎么,你嫌我打扰了你的好事?恼羞成怒了?” 南彦真挑衅地笑着问。 “你在说什么?” 江之野气恼地反问。 “一群女孩子围着你,这众星捧月的感觉很不错吧,江之野?” 南彦真的语气酸溜溜的。 第59章 到底谁不靠谱 电梯门打开,入目的是江之野被一群女孩子围绕,嘘寒问暖的情形。 这小子面带羞怯,唇角上扬,美目流盼。 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看的南彦真无名火起,忍不住面容阴沉,将人提溜进电梯,挖苦了一番。 “神经病啊!” 电梯徐徐上升,江之野跨前一步,凝眸瞪视着南彦真怒道:“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女人,我怎么可能对她们有什么想法!” “切。” 南彦真双手插进裤兜,耸耸肩,轻蔑地一笑说:“江之野,你是不喜欢女人,但是你怂啊!” “你什么意思?” 江之野听出他话中有话,一怔问。 “你这种人好面子,爱惜名声,太在意别人的感受,又在乎公众舆论,你很有可能迫于舆论压力,作出循规蹈矩的选择。” 南彦真脸色微微泛白,冷声说:“别告诉我你没有过找个女人凑合过日子的想法。” 江之野心口一颤,盯着南彦真墨黑的眸子咬紧了下唇。 的确,在母亲日渐衰弱的那几年,他的确想过找个女人结婚,满足她老人家的愿望算了。 只是各种机缘不巧,自己意志又不坚定,最终没能实现而已。 “江之野,别说我渣。” 南彦真冷嗤一声说:“你可能比我更不靠谱。” “南彦真!” 江之野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厉声质问道:“你作为南氏集团的继承人,你不也得按照父母的意愿去联姻,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吗?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我?哼。” 南彦真冷笑一声说:“江之野,我在九年前决定出国留学时,就已经放弃了南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我要是想当南氏集团继承人,我回国直接进总部了,干嘛要来江南?” “叮——” 电梯在29楼停下。 江之野愕然瞪大眼睛,看着南彦真。 “江之野,相信我,我会为你打下一片江山的。” 南彦真轻轻勾唇,拍了拍江之野的肩膀说。 电梯门徐徐打开。 “谢谢你送我到办公室。” 南彦真伸手按了28层,回头对江之野戏谑地笑着说:“好好工作,你我夫夫同心,其利断金。” 言毕,他抬腿走出了电梯。 江之野愣愣地站在电梯里,看着电梯门徐徐合拢,将南彦真笑的意味深长的俊美面容隔绝在外。 “江之野,我九年前决定出国留学时,就已经放弃了南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 “江之野,我会为你打下一片江山的。” 江之野神情恍惚,拎着公文包走在长廊里,耳畔一遍遍回响着南彦真的声音。 “江总监,早啊。” 一道甜美的女声将江之野从纷乱的思绪中唤醒。 “小敏,早啊。” 江之野眼神空茫,心不在焉地回答。 面前站着出纳员宋敏。 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粉面桃腮,面颊圆润漾着深深梨涡,明亮眼眸里盛满掩饰不住的爱慕,看着江之野。 她的手里捧着两只水杯,其中一只黑色马克杯是江之野的。 “节哀顺变,别太伤心了,江总监,你瘦了好多。” 宋敏垂眸看了看江之野左臂上的黑纱,同情怜惜地说。 “嗯,谢谢小敏。” 江之野轻轻点头,声音低沉地致谢,转身走进办公室。 工位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江之野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做的,心里有点不好意思。 宋敏喜欢自己,他不是不知道。 但是,宋敏只是默默地关心自己,从未表白过,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他更没有做好向同事出柜的准备,所以只能装糊涂。 十分钟后,宋敏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走了过来,放在江之野面前。 “谢谢小敏。” 江之野抬眸看着宋敏,尽量放柔了声音说:“以后我工位的卫生你不用管了,有保洁阿姨呢。” “江总监……保洁阿姨都是晚上来打扫卫生,早上工位还是会脏的,我自己的工位也要打扫,就顺便帮你也做了。” 宋敏揉搓着纤巧的小手,红着脸,难为情地说。 “唉……” 江之野叹口气说:“你工作也挺忙的,就别操太多心了。” “没事,我不累。” 宋敏以为江之野是在关心自己,开心地歪歪头说了一句,笑着转身走了。 江之野看着姑娘活力十足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工作繁忙,一早上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 “江总监,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啊?” 会计董姐关了电脑,收拾好票据,站起身问江之野。 宋敏立刻从办公桌上抬起头,紧张地看着江之野。 “董姐,我胃不舒服,就不去食堂吃饭了。” 江之野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笑着对董姐说。 “好吧,那我们去吃饭了。” 董姐冲其他几个同事挥挥手说。 “江总监,我们去吃饭了。” 其他几个财务部员工,也站起身,蹦蹦跳跳地跟着董姐走了。 江之野又低下头继续看报表。 “江总监。” 一只碎花便当盒被一双纤巧的小手推到了他的面前。 江之野一怔,抬起了头。 宋敏甜美的笑容出现在眼前。 “小敏?” 江之野蹙眉问,心里隐隐有了点压力。 “我知道你胃不好,吃不了食堂那些重口味的饭。” 宋敏偏偏脑袋,笑嘻嘻地说:“我特意给你熬了黑鱼片粥,做了清口小菜,还烤了乳酪蛋糕。” 部门经常聚餐,宋敏很了解江之野的口味,知道他喜欢粤式艇仔粥,便特意学了一手。 “小敏,你自己吃吧。” 江之野将便当盒往宋敏面前推了推道。 “江总监,不用了。” 宋敏焦急地涨红了脸,摇着手说:“我带了两份,我自己有。” 说着,她回头指了指自己的工位。 果然,那里放着一只绿色碎花便当包。 “好吧,谢谢小敏了。” 江之野蹙眉道:“以后不许这样了。” 他害怕别人说三道四,更怕自己会辜负姑娘的一片心,让她受伤。 “嗯!” 宋敏转身,开开心心地走了。 只要江之野接受了她的心意就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叮——” 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 江之野拿起一看,皱起了眉头。 是南彦真发来的微信信息。 第60章 无事生非 【吃饭了没?】 南彦真问。 江之野盯着手机屏幕烦恼地蹙紧了眉头。 【还没。】 江之野回复了两个字。 【我点了外卖,来我办公室,一起吃。】 南彦真迅速回复。 这家伙怎么这么粘人? 【我有饭了,不过去了。】 江之野不耐烦地回道。 【拿过来一起吃,我有正经事找你谈。】 南彦真又说。 【啥正经事?】 江之野怀疑地问。 【我吃不了你!赶紧过来!别让我去财务部提溜你!】 南彦真也烦了,威胁江之野。 【好吧。】 江之野无奈,提起便当包对宋敏说:“小敏,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哦……好。” 宋敏正在掀饭盒盖的手一顿,杏眸里流露出一抹失望,迟疑了片刻答。 江之野拎着便当袋乘电梯到了29楼,站在门口犹豫片刻,他叩响了总裁办公室门。 “来啦。” 里面传来南彦真愉快的声音,和稳健的脚步声。 “咔嚓。” 门锁被拧开,南彦真满面笑容站在门口:“江总监,请你大驾光临还真不容易。” “冯助理呢?” 江之野探头往办公室里看了看问。 他问的南彦真的私人助理冯源。 “哦,小冯啊。” 南彦真侧身让江之野进屋,一面说:“他拿完外卖,我就撵他出去吃饭了,不到上班时间不许回来。你就放心吧,没有电灯泡。” “切,谁想跟你单独相处啊?” 江之野冷嗤一声走进南彦真的办公室。 “怎么?害怕我会对你图谋不轨?” 南彦真不怀好意地勾唇,上下打量着江之野说。 别说,江之野这一身职业装包裹的严严实实,看起来十分禁欲,却更神秘,更勾人了。 让人想一层层拨开云雾,看清内里的风景。 将这妙人儿按在落地窗上……亲到面红耳赤的感觉该是多么…… “也是,我们还没在办公室做过呢,一定很刺激吧。” 南彦真走火入魔地浪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拜拜!” 江之野脸色一变,转身就往门口走。 “唉!别啊!” 南彦真一把抓住江之野的手腕,笑着说:“我逗你玩呢,我真有正事跟你谈。” “那你正经点。” 江之野转身说。 “好,正经。” 南彦真松开手,整了整衣领,轻咳了一声,挥手指指办公室靠落地窗的沙发和茶几说:“江总监,请坐。” 江之野瞪了他一眼,抬脚走到沙发前坐下,将自己手里的便当包放在了茶几上。 南彦真走过来坐在江之野身旁。 看见江之野放在茶几上的便当包,他立刻变了脸色。 粉色小碎花,带蕾丝边的便当包,肯定是姑娘的。 “哟!这是哪个暗恋者给你准备的饭啊!” 南彦真用两根手指捏起便当包,酸溜溜地说。 “是我们部门的小姑娘给我带的。” 江之野知道隐瞒不了,如实告知。 “扔了啊!” 南彦真面色阴冷,转身就要将便当包扔进垃圾桶里。 “南彦真!” 江之野气的眉毛倒竖,瞪着南彦真喊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近人情?人家小姑娘的一番心意,你怎么可以这么糟蹋?” “哼!” 南彦真斜勾嘴角,笑的恶劣,转身将便当包扔在茶几上,凑近江之野,盯着他的眼睛,不无嘲讽地说:“我就是随口说说,你以为我真那么不懂事?江之野,你是不是对自己招女人喜欢这件事很自豪,很享受?” “我哪有?” 江之野委屈地挺直胸脯辩解道:“我也很为难,好不好?” “有什么好为难的?” 南彦真红了脸,拍着便当包,大声说:“你就直接告诉她‘我不喜欢你,我不可能跟你谈恋爱,别对我好,别白费心机了’,就这么难吗?” “人家又没跟我表白,我怎么自作多情拒绝人家?” 江之野气的浑身发抖质问。 “总之,给你带饭这么明显的行动,还说明不了什么吗?” 南彦真也气的胸脯起伏,毫不客气地命令对江之野:“对她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他会不开心,让她不要再给你带饭了!听见了没有?” “这个人……还是这么任性霸道……” 江之野盯着南彦真默默地想。 “我已经对她说过了,不让她给我带饭了。” 片刻之后,江之野缓缓地说。 “好。” 南彦真伸手打开便当袋,对江之野说:“我吃她给你带的饭,你吃我点的外卖。” 茶几上放着一只粤珍轩的外卖袋子。 江之野打开袋子,取出里面的外卖盒,一一打开,放在茶几上说:“太多了,我吃不了,一起吃吧。” “哼。” 南彦真用鼻子哼了一下,满意地斜了江之野一眼。 南彦真点的外卖是扇贝瑶柱粥,鲜虾肠粉、清炒芥兰和糟鸭掌。 “这是哪个小丫头做的啊。” 南彦真一边喝宋敏熬的黑鱼片粥,一边试探地问:“手艺不错啊。” “你不会想要打击报复人家吧?” 江之野警惕地瞪着他问。 “不说我也知道,是那个宋敏吧。” 南彦真把饭盒底儿,刮刮干净,对江之野说:“放心,我还没小心眼到那种程度,你自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好就行。” “切,” 江之野撇撇嘴,自觉自己行得端走的正,没什么值得非议的。 一切纯属南彦真无事生非。 “咦,还有块蛋糕啊。” 南彦真从便当包里拿出一个塑料盒自言自语。 透明的蛋糕盒里,放着一块嫩黄诱人的乳酪蛋糕。 “嗯,是宋敏自己做的。” 江之野伸手过来说:“给我分一半。” “哼。” 南彦真打开盒子,不情不愿地将蛋糕分了一半给江之野。 江之野两口将蛋糕吞下肚,意犹未尽地看着南彦真手里的蛋糕。 “这么喜欢乳酪蛋糕啊?” 南彦真第一次看见江之野吃东西这么利索,立刻将手里的半块蛋糕递给江之野。 “嗯,真好吃。” 江之野两口吃掉半块蛋糕,叹口气说。 “什么了不起的,我能比她做的还地道!” 南彦真心里不服,嘟嘟囔囔地拿出手机,开始上网百度乳酪蛋糕的制作教程。 “南总,你找我谈什么正经事?” 吃完饭,收拾干净饭盒和茶几,江之野正襟危坐问南彦真。 第61章 你老公的魅力 “上年度那几份报表做的很漂亮。” 南彦真坐在沙发上,半倚靠着扶手,翘起二郎腿,凝眸看着江之野说。 一抹阳光从从厚重的云缝射进落地窗,给南彦真墨黑的发丝和眼眸镀上一层金芒,令他俊美不可逼视。 “谢谢南总夸奖。” 江之野知道这句话不过是个引子,客客气气道了个谢,等待下文。 “能告诉我你面对这些数据时候的感受吗?” 南彦真挑挑眉毛问。 “嗯……” 江之野双手十指交叉,垂眸沉思片刻,抬眸看着南彦真斟酌字句。 “别和我玩虚的,搞阿谀奉承,拍马屁,粉饰太平那一套,给我说实话。” 南彦真唇角上扬,言辞犀利地说。 “公司业务陈旧落后,经营方式保守,产品缺乏新意,市场占有率不高,利润回报率低,而且,管理漏洞也不少。” 江之野沉吟了一下说:“毕竟老南总是搞传统产业发家的,对于新科技的把握还没那么准。” “哼。” 南彦真笑了:“没让我失望,你还算是个清醒人。” “老实说。” 南彦真往后靠了靠,黑眸微眯,露出狼崽子一般狠厉狡黠的表情,似笑非笑地说:“这个年利润不到三个亿的小公司,我还真觉得干起来没劲儿。” “现在世界范围的经济不景气。” 江之野叹口气说:“科技公司一年能有两亿多的利润,在上市公司里也算不错了。” “不够。” 南彦真摇摇头,野心勃勃地说:“我要让江南成为全国行业里的翘楚,成为龙头老大。” 江之野抬眸,认真地看着南彦真,然后咧嘴笑了。 “怎么,你不信?” 南彦真蹙眉问。 “我怎么可能不信?” 江之野摇摇头说:“我是你的财务总监,你说什么,想做什么,我都要无条件支持。” “那你笑什么?” 南彦真狐疑地问。 “我笑你真的变了,这还是不是我认识的南彦真?” 江之野眸光里带着点欣赏看着南彦真说。 这还是他记忆中那个浪荡不羁,耽于玩乐,胸无大志,毫无担当的阿南吗? 江之野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把南彦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南彦真唇角含笑,目不转睛地看着江之野。 这个小傻子一定不知道,成就今天南彦真的,正是他自己。 “本年度的成本预算表做的保守了。” 南彦真靠在沙发扶手上,看着江之野说:“我今年可能会大幅度投入资金,开发新产品和新技术。” “你要搞研发?” 江之野眼睛一亮问。 “是啊,这么些年,父亲总是靠买别人专利,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拾些牙慧,小打小闹赚些辛苦钱,有什么意思。” 南彦真环抱双臂目光灼灼地说:“我要建实验室,搞自己的研发团队,申请自己的技术专利,抢占市场先机。” “那我重新做个预算报告?” 江之野立刻表态。 看见南彦真如此活力满满,野心勃勃,他也替他感到高兴。 “不用了。” 南彦真挥挥手说:“报表那种玩意儿,也就是给股东们做个样子的,我给江南注资了40个亿,拿到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我就是江南最大的股东,我折腾自己的钱,用不着向这些小卡拉米们交待。” “四十亿?” 作为公司财务总监,有四十亿新资金注入他当然清楚,只是不清楚具体来源,他有点惊讶地问:“都是你的钱?” 他一直以为南彦真是在拿老爸的钱玩票,没想到这么多钱都是他自己的。 “是啊,每一分每一厘都是我亲手赚的。” 南彦真点点头说。 “你……怎么赚的这么多钱?” 江之野深吸一口气问。 “也没什么呀。” 南彦真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都是这几年我奋发图强,没日没夜地往非洲,东南亚、南美洲,那些发展中国家贩卖数码产品和配件,辛辛苦苦赚来的啊。” “这钱赚的也很辛苦吧?” 江之野微蹙眉头,心疼地看着南彦真问。 南彦真提到的几个地区,都是落后贫穷,局势动荡不安的地区,在那里做生意,有多危险,不想而知。 “刚开始挺困难的,不过人际关系理顺了之后,就简单了。” 南彦真翘翘脚尖,得意洋洋地说:“你老公的头脑和个人魅力,那是无敌的,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切!不要脸!” 江之野白了南彦真一眼,啼笑皆非。 “所以啊,我的钱来之不易。” 南彦真对着江之野眨眨眼说:“你得帮我看好了,别让那群瘪犊子偷我的家。” “这个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管好经手的每一笔账目的。” 江之野毫不迟疑地回答。 撇开他和南彦真之间的个人恩怨不说,出于一个财务总监的职业道德来说,他也要无限忠于南彦真。 “其他人都还好,就那几个资历老的部门经理太可恶,做事不行,毛病一大堆。” 一提到那几个眼高手低,倚老卖老的中、高层领导,南彦真恨的磨牙:“仗着自己是开国元老,在我面前开口闭口老南总怎么,老南总怎么,根本不把我放眼里,总喜欢跟我唱反调,还总想耍小心眼坑我,真以为我不敢动他们?迟早找个错,把他们都开了。” “这几个人是有点难对付。” 想起这些领导们每次来报销账目时,总要和财务争吵的情形,江之野也忍不住蹙眉:“要不,我回头出个财务制度优化报告,把规矩再紧一紧?” “嘶……” 南彦真眼睛一亮,指着江之野说:“这倒是个好主意!用制度卡他们!能干的干,不能干的,找个错处开了完事,还能杀一儆百,一举两得!” “江总监,就按你说的办!” 南彦真拍拍江之野的肩膀,兴高采烈地说。 “不过,投资研发是个很费钱的事情。” 江之野担忧地说:“可能短期之内都没什么回报。” “没关系,我已经看好了一家拥有成熟研发团队的科技公司。” 南彦真对江之野说:“我想并购他们,等年后你一起跟我过去看看情况。” 第62章 粘人精 “没问题,只要工作上的要求,我都会全力配合你。” 江之野欣然答应了南彦真的提议。 “你要是生活上也这么配合就好了。” 南彦真白牙一呲,眉毛一挑,骚不搭搭地说。 “你这个人,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就正经不了几分钟。” 江之野不悦地蹙眉,站起身来准备回财务部。 南彦真却拿起一只遥控器,朝着落地窗一摁。 “哗啦啦——” 一阵轻响,落地窗上的遮光帘徐徐关合,办公室里暗了下来。 “你干嘛?” 江之野浑身肌肉骤然绷紧,警惕地抬头看着南彦真,冷声问。 “江之野!” 幽暗的光线里,南彦真的乌黑双眸熠熠生辉,唇角恶劣地勾起,迈开长腿向着江之野走了过去。 江之野连忙迈步,想绕过茶几走出南彦真的办公室,匆忙间小腿撞在茶几上,疼的他倒退了几步。 南彦真趁机向前一扑。 江之野猝不及防,向后一仰,摔倒在了沙发上。 南彦真半跪着扑倒在江之野身上。 一手压着他的细腰,一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南彦真,你干嘛?” 江之野脸色紧张的发白,用力挺了一下身子,想要甩开南彦真。 南彦真肌肉发达,体重不轻,又使了蛮力,江之野没能撼动他。 “南彦真,不要胡来!否则……” 江之野眉头紧蹙,胸脯起伏,喘息着说:“我不会原谅你的。” 南彦真浓密乌黑的长睫小扇子一般轻轻扇动,目光缓缓从江之野的眼睛流转到唇瓣上。 两个人耳鬓厮磨,呼吸相缠。 江之野特有的橙香体味,蚕丝一般,轻轻柔柔地缠了上来。 南彦真的心头又酸又疼。 他的阿野,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又傻又可爱。 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吗? 从来不曾有过的心动和沉沦。 “呵呵——” 南彦真忽然笑了。 浑身颤抖着,声音里带着勾人的气音。 江之野一愣,抬眸怔怔看着他。 “江之野,咱俩到底谁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南彦真松开江之野的手,站起身,垂眸看着他,戏谑地说:“我只是想让你在沙发上睡个午觉,瞧把你给吓得。” “有你这么留人的吗?一言不发,先拉窗帘。” 江之野揉着手腕,嘟嘟囔囔地抱怨。 “不拉窗帘,阳光那么亮,怎么睡觉?” 南彦真一边说,一转身,走到衣柜里拿出一条单人折叠鹅绒被,扔给江之野说:“还有一个小时上班,你赶紧眯一会儿。” 不可否认,他刚才的确存了搞个恶作剧,逗弄江之野,故意吓唬他的心思。 反正,他总有办法哄好这个傻孩子。 “我不睡,我要回办公室。” 江之野将被子扒拉到一边,气哼哼地说。 “怎么,想回去和宋敏多待一会儿吗?” 南彦真撇撇嘴,像个中学生一样幼稚地挖苦江之野。 “你这个人还真是无聊。” 江之野瞪了南彦真一眼,不满地嘟囔。 这个“暗恋梗”是过不去了。 “算了!算了!不跟这个幼稚鬼计较!” 江之野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拉起鹅绒被盖住脸,仰头躺在了沙发上。 南彦真走过来,拿起沙发靠垫塞在江之野头下,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他的脸,低头说:“放心睡吧,到点我上班会叫醒你。” 江之野翻了个身,没理他。 南彦真摇头轻笑,悄悄趁步走回办公桌后,坐在电脑后,看起了财经新闻。 中午睡了一觉果然管用。 江之野一下午的工作状态都很好。 一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 “叮——” 手机响了。 江之野拿起手机一看,嘴里嘟嘟哝哝,又想骂人。 【下班一起回家,我在芦浦路的中国银行门口等你。】 南彦真说。 “这个阴魂不散的东西。” 江之野暗暗咬牙。 【我有事,你自己先回家吧。】 江之野回道。 【什么事?去偷情吗?思索ing emoj。】 南彦真问。 【我去理发!理发!!!你这个内心龌龊的家伙不要胡说!朝天鸣枪 动态表情包。】 江之野怒冲冲地回复。 【刚好,我也要理发,带我一个呗。】 南彦真牛皮糖还是黏上来了。 【我去理发的廉价发廊不适合你。】 江之野答。 【没关系啊,我颜值抗打,什么发型都hold的住,一起去嘛,委委屈屈对手指jpg】 南彦真选手采取了卖萌战术。 【不行!】 江之野选手不为所动。 【江之野!财务部见!我跟你好好掰扯掰扯!面红耳赤横眉怒目jpg】 南彦真选手恼羞成怒,出言威胁。 【好吧,公司后面,王家码头街,紫云发型设计,六点半见。】 江之野果然妥协。 南彦真摸准了江之野怕别人发现两人关系的脾性,轻易拿捏住了他。 【好,回见!】 南彦真乐颠颠地回了信息,收起手机,得意地皱了皱鼻头:“江之野,早点答应不就得了,何必浪费这么多口舌?你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 “嗨!江之野!” 下午天晴了,阳光普照,南彦真踩着湿润的红砖路,兴高采烈地向着路边的江之野跑了过去。 江之野穿着黑色大衣,双手插兜,鼻头被冷风吹的发红,一脸不爽地看着南彦真。 南彦真径直跑过去,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注意点儿影响!” 江之野阴沉着脸,用力甩开南彦真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哟!这小脾气!” 南彦真心情特好,满不在乎地跟在江之野身后,屁颠屁颠地往发廊走。 “哎呦!野哥,你来了啊!” 走了没有五十米,一个年轻小伙子满面含笑,从台阶上冲下来,一把拉住江之野的手臂,热情奔放地大喊。 “这……” 南彦真一愣,抬起乌黑双眸,盯着眼前的小伙子。 小伙子很漂亮,也很年轻,打扮时尚的不得了。 银色的羊毛卷中长发风流缠绵,一朵玫瑰花似地衬托着一张媚态横生的狐狸脸。 一双桃花眼水波潋滟,忽忽悠悠地粘在江之野的脸上。 “这又是哪位?” 南彦真面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第63章 谁娶谁嫁 漂亮小狐狸二十出头的样子。 身量不算特别高挑,却四肢修长,皮肤雪白,大冷天的穿着件黑色衬衣,黑色修身牛仔裤,款摆腰肢,朝着江之野迎了上去。 一双狐媚眼睛里除了江之野再没有别人。 “哦,麦麦,你现在没活啊?” 江之野笑容和煦地寒暄着,任由麦麦搀扶着他往紫云发廊里走。 “瞧您说的,野哥你今天打电话预约我理发,说下午六点多来。” 麦麦依偎着江之野,活泼开朗地说:“我从五点半就没接活了,怕耽搁你的事儿。你可是大忙人啊。野哥,你有两个月没来了吧?” “野哥。” 南彦真跟在江之野身后,学着麦麦的语气动作,阴阳怪气地嘟囔。 江之野回头瞪了他一眼。 又抽哪门子疯。 “野哥,这位是?” 麦麦闻声回头,看见身后面色不善的南彦真,眸子一颤,松开了拉着江之野的手,换上一副职业假笑问道。 “这位是……” 江之野踌躇不决,不知该如何介绍南彦真。 “我是他哥,你叫我南哥就好。” 南彦真大咧咧走上前,伸手搂住江之野的脖子,抓着他的肩头捏了捏说。 南彦真这个动作占有欲极强。 麦麦从事服务行业多年阅人无数,自然一看就明白其中玄机。 他眸光一暗,倒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说:“南哥可真帅啊,和野哥一起来理发吗?需要我为你安排一位发型师吗?” 麦麦一眼看出南彦真气质尊贵,身上满满都是有钱人的松弛感,明显不是他们紫云发廊里常来往的客人。 “要啊!” 南彦真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麦麦:道“麦麦总监。” 麦麦胸前戴着一个黄铜铭牌,上面写着:“发型总监麦麦”几个字。 “巧了!” 南彦真翘起嘴角,深意地说:“我们野哥也是总监,给我也安排个总监吧,我就喜欢总监。” 江之野闻言瞪了南彦真一眼,小声嘀咕:“又犯哪门子病。” “呦,南哥。” 麦麦虽然被挖苦,却没有一丝恼怒,只笑着自我调侃:“我这发型总监不过是个招揽顾客的噱头,和野哥这个社会精英可比不了。” “哼,” 南彦真斜睨着麦麦,似笑非笑冷哼一声。 言下之意是,有自知之明就好。 我家阿野,是你高攀不起的人儿。 “南哥,你要指明总监理发,得等一会儿,安迪总监还在二楼忙呢,大约十分钟完事。” 麦麦笑容可掬地说:“我先安排人给你们洗头,好吗?” “好。” 南彦真中气十足地答。 “野哥,大衣脱下来我帮你存起来。” 麦麦伸手去接江之野的大衣。 “野哥,这您家是谁过世了啊?” 接过江之野的大衣,看见衣袖上的黑纱,麦麦有点惊讶地问。 “我母亲。” 江之野低声回答,态度沉稳适度。 “哎呀,野哥要节哀顺变啊,看你伤心的都瘦了。” 麦麦心疼地说,对江之野的同情和好感溢于言表。 “嗯,谢谢麦麦。” 江之野伸手拍了拍麦麦单薄的肩膀,挤出个微笑说, 南彦真的嘴都快撇到耳朵根了,完全无视一旁要伺候他的小工。 “先生,外套脱一下,我帮你挂起来。” 看起来像是未成年的小工又说了一遍, “哦,好。” 南彦真这才回过神,脱下身上的YSL走秀款羊绒大衣递给小工。 小工给两人穿上黑色防水袍,伺候着两人洗了头,安排他们坐在了发廊一楼的理发椅上。 “江之野。” 南彦真看着镜子里的江之野说:“你和麦麦那小子是不是有一腿啊?” “你什么意思啊,女的不行,男的也不行,” 江之野声音颤抖,觉得南彦真不可理喻:“你是不允许我社交吗?” “当然不是。” 南彦真无赖地说:“就是你俩眉来眼去的太明显。” “放屁!” 江之野怒了,转身瞪着南彦真,咬牙切齿道:“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没事喜欢勾三搭四的?” “这个我还真没有。” 南彦真叹口气说:“这九年,忙着读书,挣够钱回来娶你,顾不上搞三搞四。” “放你的狗屁,谁要嫁你?” 江之野怒目瞪着南彦真骂道,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他带跑偏了。 “哈哈哈。” 南彦真得意地大笑。 “我就是试探你一下。” 南彦真笑的直喘:“你和那小子撞号了……没戏。” “滚!” 江之野气白了脸,骂道:“你有的东西我都有,功能也一点不比你差,你要不要试试?” “那今晚就回去试试?” 南彦真眼睛一亮,笑着起哄。 “滚!做梦!” 江之野猛然醒悟自己中了圈套,正色拒绝,坐直身体闭紧嘴巴,不接南彦真的话了。 “野哥,今儿换个发型怎么样?” 麦麦腰间挂着一个工具包,施施然走过来,用纤长手指抚摸着江之野长长了的头发问。 “好啊,你看着办。” 江之野信得过麦麦的审美和手艺,很随意地回答。 “野哥人长得帅,什么发型都hold住。” 麦麦对镜拨弄着江之野的头发赞叹。 南彦真冲着镜子里的江之野咧嘴一笑。 正说话间,另一位发型总监安迪走下了楼。 “安迪哥,就是这位南哥,你来给他剪发吧,” 麦麦指了指一旁的南彦真说。 安迪一看南彦真,眼睛亮了一下。 一看就是有钱人,难得一见的好客户,得好好开发一下。 “南哥,第一次来吗?” 安迪站在南彦真身后,低头看着镜子里的美男子,殷勤地问。 “他不办卡。” 一旁的江之野淡淡地说:“他就是一时兴起,陪我来的。” “谁说我不办卡?” 南彦真一挑眉毛,看着麦麦问:“我们野哥在这里办卡了没有?” “办了。” 麦麦停下正在给江之野修剪发梢的手,看着南彦真说。 “我也办。” 南彦真兴致勃勃地说。 “我们这里啊年卡1288,洗剪吹烫染一律半价,赠送十次头皮养护……” 安迪开始介绍服务内容。 “嗯,办!办!办特级会员!今天就给我做头皮养护,能不能也给我们野哥做一个?” 南彦真闭着眼睛点头答应。 “当然可以。” 麦麦求之不得,立刻答应。 第64章 我俩般配吗 安迪推荐什么项目,南彦真接受什么,爽快地办了最高端的会员年卡。 安迪乐开了怀,赶紧招呼小工们端上水果点心和饮料,招待江之野和南彦真。 “江总监,” 南彦真斜着眼睛,眼神风骚看着江之野说:“以后理发记得叫上我,好处多着呢。” “切,谁稀罕。” 江之野冷嗤一声,傲娇地拒绝。 “嘿嘿。” 南彦真看着江之野,笑容宠溺。 麦麦夹着江之野发尾的手指轻轻一颤,默默垂下了眼眸。 南彦真爽快地办了卡,对安迪建议的服务项目来者不拒,赢得了百分百专注的服务。 连带着江之野也得到了特别的优待,享受到了远超于35元剪发该有的服务质量。 “南哥,你可太帅了!” 安迪用软刷仔细清理着南彦真脖颈上的碎发,看着镜子里的男人,由衷赞叹:“你可是我从业以来见过最帅的男客户了。” “那也是安迪总监你的理发手艺高超啊。” 南彦真也跟安迪来了一通商业互夸:“你做出来的发型凸显了我的帅气。” “切,臭美。” 江之野乜斜眼睛看了南彦真一眼,嘲讽地说。 不过,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南彦真的确帅的人神共愤。 两鬓的头发被推的极短,头顶墨黑的头发却被保留了足够的长度,向后梳成美式复古背头。 这种阳刚气十足,又古典优雅的发型,让南彦真那眉骨微隆,剑眉压眼,山根突出的深邃俊脸更显立体,美的张扬恣肆,压迫力十足。 只一眼之间,江之野又有了九年前沦陷的感觉。 这么好看的男人……最终会落进谁的手里呢? “江总监,我不帅吗?” 南彦真一蹬地,连人带椅子滑到江之野面前,凑在他鼻尖问。 一瞬间,洗护用品的馥郁花香和南彦真温暖的体香纠缠着向江之野袭来。 视线下是南彦真那咄咄逼人的乌黑眸子,和扇子一样忽闪着的浓密睫毛。 江之野呼吸一滞,心跳乱了节奏。 “帅!帅!帅的惨绝人寰!” 江之野半真半假地说,伸手按住南彦真的脸,将他往后推。 “让我看看你怎么样。” 南彦真却不依不饶,伸手拉住江之野的手腕,拽下他的手,认真地打量起江之野的面庞。 如一粒小石子落入静湖。 一抹微笑如涟漪,自南彦真嘴里泛起,一寸一寸蔓延至眼角眉梢。 江之野柔软的乌发从鬓角到脖颈后,都被精心修理过,形成一条利落漂亮的弧线。 额发被分成三七侧分,没有太多的层次和分区,只是用简洁的线条突出了江之野秀发的清爽和柔顺。 顶着这个发型的江之野,多了几分清秀儒雅的学生气,显得年轻了几分。 “哦哟,麦麦总监妙手回春啊。” 南彦真夸张地说:“我们野哥看起来只有十八岁。” “油嘴滑舌!” 江之野踹了他椅子一脚,有点害羞地说。 “好看。” 南彦真认真地点点头,对江之野的发型给予了肯定。 “很高兴二位对我们的作品满意。” 安迪笑着走过来说:“请问,两位帅哥是否介意,我们给你们的新发型拍几张照片放在微信朋友圈做宣传?” 江之野有点犹豫。 “当然可以。” 南彦真欣然答应。 安迪连忙命令小工拿来了自己的单反相机。 “咔嚓——咔嚓——” 安迪举起相机,对着江之野和南彦真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十张照片。 “可以了,谢谢二位。” 安迪直起身,向两位模特儿致谢。 “安迪,等等,给我们拍两张合影呗。” 南彦真指着江之野对安迪说。 “没必要吧?” 江之野本能的要躲。 “唉,拍两张又怎么了?” 南彦真一把搂住江之野的肩膀,笑着说:“是不是怕没我帅,不敢和我同框?” “放屁。” 江之野咕哝。 “好呀。” 安迪求之不得,立刻朝着两人举起了相机。 南彦真往江之野身边靠了靠,和他脸贴脸看着镜头摆出正儿八经的笑容。 “真好看啊!” 安迪看着取景器,不由地赞叹。 “我俩般配吧?” 南彦真笑着问。 “说什么呢?” 江之野伸手掐了南彦真大腿面一下。 “般配!般配!” 安迪乐得讨好南彦真。一面不停地按快门,一边奉承道。 “安迪,加个微信。” 拍完照,南彦真拿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对安迪说:“回头把照片都发给我,就不收你模特费了。” “必须的,必须的。” 安迪连忙拿出手机,添加了南彦真的微信。 十分钟后,江之野和南彦真焕然一新走出紫云发廊。 安迪和麦麦一直送到发廊台阶下。 “两位帅哥,随时欢迎光临啊!” 安迪在二人身后热情地挥手道别。 麦麦双手十指相扣,看着江之野的背影,呆呆站着一言不发。 “好冷。” 刚理完发的江之野走在冷风里,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走,吃点热乎的。” 南彦真伸手拉住江之野的手,兴致勃勃地说。 一股暖流从南彦真的手心流淌进江之野的手臂,迅速抵达心脏。 这小子还是像当年那般火力十足,像个小炉子似的。 这暖融融的触感,让江之野贪恋。 他低头看着两个人肌肤相接的部位,脚步乱了节奏,踩着一地霓虹,迷迷糊糊跟在南彦真的身后。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前面有一家韩国料理,我们就去那家吃吧?” 南彦真敞着大衣,昂首阔步,扬声问江之野。 “看什么呢?” 没得到江之野的回答,他扭头看着江之野问。 “哦……没……好……可以。” 江之野惊慌抬眸,结结巴巴地回答。 橙色灯光下,南彦真深邃眸子含笑,侧颜俊美。 一切美的不真实,像一个梦。 南彦真右手一转,将自己的五指扣进江之野的指缝间。 江之野心一慌,本能地向反方向转手,想要逃脱这暧昧的五指相扣。 南彦真却用力转手,将江之野几欲逃窜的手逮了回来,强势地扣入指间攥紧。 “参鸡汤可以吗?” 南彦真回眸,弯唇一笑柔声问。 第64章 不敢爱 夜色清冷,南彦真却异常的温柔。 手指间骨节厮磨的感觉无比真实,江之野却恍惚如在梦中。 “好。” 江之野轻声答:“还想要石锅拌饭。” “好,给我们野哥再来一份石锅拌饭。” 南彦真欣然答应,忽然手往回一收,将江之野捞到身前。 江之野一怔,抬起纤长轻颤的睫毛看着南彦真。 下一秒,整个人就被卷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南彦真双手扯起大衣衣襟,将江之野整个人裹进了怀里。 “南……彦真……” 后背传来南彦真灼热的体温和心脏有力弹跳的震动。 江之野全身一僵,凝固在了南彦真的臂弯。 两个人停步在十字路口,等待信号灯变色。 “嗯?” 南彦真低头,面颊蹭过江之野的鬓边,用性感的气泡音询问。 带着麝香温热香气的呼吸缠缠绵绵,撩拨着江之野耳廓。 “你……干嘛?” 江之野低头看了看身上南彦真的大衣,声音沙哑地问。 他本能地沉溺在南彦真的温度和温柔里,心里却呼喊着希望南彦真不要再进一步了。 他的理智会溃不成军。 他会再次完完全全交出自己。 对于南彦真,他毫无招架之力。 而热恋成灰的结果,会要了他的命。 他不敢尝试。 “你不是冷吗?” 南彦真抬头看着对面的街道,唇角勾起愉快淘气的弧度,抬手指着街对面的一家饭馆招牌说:“看,就是那家,看起来蛮正宗的。” “嗯。” 信号灯变色,江之野挣脱南彦真的怀抱,走向斑马线。 “等等!江之野,你急什么!” 南彦真匆匆追上来,再次牵住江之野的手,走在车辆停靠的一侧,用身体护住他絮叨道:“小时候学的交通规则都忘了吗?不要抢黄灯,过马路要左右看,注意来往车辆。” “你好啰嗦!” 江之野瞪了南彦真一眼,手下用力夹了一下他的手指。 南彦真乐得呲牙笑了。 小饭馆里热气蒸腾,高朋满座。 食客们盘腿坐在地炕上小小声说笑,气氛十分温馨。 “喏,快吃吧。” 南彦真将手里氤氲着热气的汤碗放在江之野面前,含笑说。 两人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砂锅汤白肉糯的参鸡汤,一盘炒蔬菜。 南彦真给自己点了一份辣炒年糕。 江之野面前放着一只黑色砂锅,里面是盖着酱色牛肉沫儿,碧绿的菠菜碎,红色胡萝卜丝,嫩黄煮豆芽、圆滚滚煎鸡蛋和鲜红辣椒酱的石锅拌饭。 “嗯。” 江之野拿起不锈钢筷子和勺子,在砂锅里拌了两下。 辣椒酱溅了出来,粘在了他的手背上。 南彦真嘿嘿一笑,扯了一张纸巾塞进江之野手里,长臂一伸,将江之野的石锅拌饭拉到了自己面前。 “你干嘛?” 江之野擦着手,咽了一口口水问南彦真。 “爱他,就给他拌饭。” 南彦真一边熟练地用勺子和筷子搅拌拌饭,一边调侃地说。 “又发骚。” 江之野面颊浮起一抹桃红,撇了撇嘴说。 “不是我编的,是在我们朝鲜族真有这种说法。” 南彦真将拌好的石锅拌饭推回江之野面前,宠溺地说:“快吃吧。” “嗯。” 江之野拿起勺子舀起满满一勺热气腾腾的拌饭,吹了吹塞进嘴里。 南彦真的手艺是真心不错,饭拌的恰到好处。 砂锅底儿上的焦黄锅巴被翻了上来,蔬菜和肉沫均匀的包裹住饭粒,辣椒酱也没一点儿结块。 味道真是好极了。 “野哥,生日打算怎么过?” 趁着江之野吃的高兴,南彦真又问起了一直萦绕在心底的问题。 “不过!” 江之野不耐烦地回答。 他一直不怎么过生日。 而且快三十了,过一年老一岁,自己还一事无成,想想都烦恼,有什么好过的。 南彦真却不这么想。 二十八年前的那一天,这个城市的一个小家庭里,他可爱的阿野呱呱坠地。 从此,这世界多了一个让他牵挂,与他的命运息息相关的人。 这一天无疑是很重要的,是值得庆祝的一天。 看见江之野情绪不高,南彦真换了个问题:“哪……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什么也不想要。” 江之野抬起澄澈的双眸,看了一会儿南彦真,声音低哑地回答。 他不想欠南彦真的。 还不起。 “好吧。” 江之野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不愉快,南彦真立刻截止了话题。 不想影响江之野的用餐心情。 吃完饭,两个人走出饭馆,沿着街道往停车场走。 “咦!” 江之野忽然轻呼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南彦真也连忙凑上来,顺着江之野的视线看了过去。 这是一家宠物商店的橱窗。 橘黄色灯光弥漫的暖箱里,一只胖嘟嘟的蓝白小猫,正四仰八叉地躺着打呼噜。 圆滚滚的小脸蛋,肉乎乎的雪白小爪子,和缓慢起伏的毛绒绒白肚皮都可爱的不得了,让人想抱在怀里狠命地RUA一下。 江之野唇角漾起甜蜜纯真的笑容,盯着小猫咪蹲下了身子。 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隔着玻璃去戳小猫咪的肚皮。 南彦真的一颗心瞬间就化成了水。 “喜欢猫咪啊?” 南彦真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垂眸看着他的男孩问。 “嗯。” 江之野隔着玻璃抚摸小猫,慢悠悠地说:“我小时候养过一只虎斑猫,叫做将军,特神气,特别乖,特点黏我。后来将军不小心吃了被老鼠药毒死的老鼠中毒死了。将军死了之后,我哭了整整一个礼拜,从此就没再养过宠物。” 宠物店的暖色灯光洒向江之野的面庞,将他纤长的睫毛夸张地拉长,在他冷白的脸上投出扇子样的弧影。 这样的江之野看着脆弱,温柔又孤独,让南彦真心里隐隐作痛。 “嗯。” 南彦真伸手摸了摸江之野的头顶,心里有了主意。 时间转眼即逝,南彦真照例每天中午把江之野叫到办公室吃饭,一起商讨新的财务制度优化方案。 一月九号,江之野的二十八岁生日到了。 南彦真一大清早什么也没表示,只是照常将江之野放在距离公司一站地的地方,自己就开车走了。 第66章 猫妈和猫爸 南彦真怀着一肚子心事走进办公室,关好门,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后的扶手椅里,拿出了手机。 摁亮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江之野那张俊秀清雅,笑容矜持的面庞。 南彦真不禁弯眸一笑,伸出食指细细描绘那张脸。 几分钟后,心满意足的南彦真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南总。” 对面秒接。 “小冯,到我家了吗?” 南彦真笑眯眯地问。 “到啦,南总。” 电话那头的冯助理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庆典公司的工作人员也到了,我这就和他们一起布置生日庆典会场。” “好嘞,那就全交给你了,冯助理,你可要帮我把好关了,弄漂亮一点。” 南彦真正色吩咐。 “必须的。” 冯助理信心满满,拍着胸脯打包票:“我这几天已经跟他们沟通好几次了,要他们最豪华的套餐,一定给你弄的奢华尊贵,浪漫温馨。” “嗯,什么拉旗,标语,氛围灯,鲜花、气球,喷花筒、蜡烛……一样都不能少,记住了吗?” 南彦真又不放心地嘱咐。 “没问题,放心吧南总,会场装饰只会多不会少。” 冯助理说:“蛋糕我一定会定凯瑟琳家最漂亮的翻糖蛋糕,那蜡烛都是古典欧式的,老漂亮了。” “好!好!就这样!” 南彦真兴奋地连连点头。 “等等,” 南彦真忽然严肃起来,认真地对冯助理说:“给他们说,装饰颜色不要太娇嫩,要成熟优雅一点,明白?” “明白!” 冯助理爽快地答应。 江之野准时抵达办公室,一走到自己工位,他脚步一顿,愣住了。 自己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大束沾着晶莹水珠的鲜花,鲜花旁是一堆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这……小敏!” 江之野紧张又感动,转过头看着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 “嘻嘻!江总监,生日快乐!” 宋敏从办公室门口探出圆润的小脸,笑嘻嘻地冲着江之野大喊。 江之野倏地红了眼眶。 虽然他一直声称不过生日,可是,他的这些同事从来不曾忘记过他的生日。 “江总监,生日快乐!” 随即,一个满头卷发的脑袋从宋敏身后探了出来,冲着江之野热情奔放地大喊。 是实习员工喻言。 “男神,生日快乐。” 丰满窈窕的女子款摆腰肢,挤到人群前方,笑嘻嘻地对江之野说。 是财务部会计董姐。 “江总监,我们爱你哟!” 财务部另外一个小出纳和女实习员工也露出笑脸,举起双手,在头顶向江之野比心,笑着嚷道:“生日快乐!天天快乐!” 大家都知道江总监刚刚遭遇家庭变故,失去了最亲爱的人,心情非常不好,便都使尽了全身解数来逗他开心。 “谢谢大家,晚饭我请客。” 大家如此体贴热情,江之野不好意思再说自己不过生日了,笑着说:“地方你们挑!” “哦!好耶!” 财务部的男男女女们笑着跳跃欢呼。 虽然江之野一再强调不用替他省钱,经过财务部几个人一致讨论通过,终究还是选择了海底捞火锅店作为聚餐场所。 南彦真中午装作无事,和江之野吃完午饭,就借口公干出门了。 他先开车跑到SKP给江之野买了生日礼物,又去昨天去过的那家宠物商店,把那只蓝白小猫咪买了下来。 南彦真兴高采烈地驾驶着自己的奔驰大G,将小猫咪带回了家。 回到家时,冯助理和庆典公司的人都已经走了,江之野的生日会场也已经装饰完毕。 “喵、喵。” 小猫咪不安地在笼子里打转,奶声奶气地叫着。 “小猫咪,别怕。” 南彦真蹲下身子,打开笼门,对小猫咪说:“你到家了,这里就是你以后的家。” 小猫咪摇摇晃晃地从笼子里走了出来。 一出笼子它就低头蹭了蹭南彦真的手,冲着他撒娇,又伸出小爪爪攀住他的膝盖求抱抱。 “哦哟,小乖乖。” 南彦真最经不住小可爱撒娇,一颗心立刻就化了。 他伸手抱起小猫搂进怀里,像哄孩子一样,颠着他到处走,嘴巴贴在它耳边说:“今天是妈妈的生日,这是我给他准备的生日会场,漂不漂亮?” 小猫咪抬起圆溜溜的蓝眼睛,看着挂满星星灯,装饰着蓝白两色玫瑰,和蓝色白色气球的客厅,细声细气地“瞄”了一声,似在回应南彦真的问题。 “我们小乖乖也觉得很漂亮是不是?妈妈一定会喜欢,对吧?” 南彦真十分满意,摸了摸小猫咪的脑袋问。 “喵!” 小猫咪又回答了一声。 “哦哟,小乖乖说会喜欢,就一定会喜欢。” 小猫咪句句有回应,南彦真开心的不得了,低头在小猫咪毛绒绒的后脑勺上亲了亲。 生日会场布置的清雅有格调,主色调是蓝和白,两面落地窗上都悬挂着金色瀑布灯。 墙面上装饰着蓝白玫瑰组成的花环,花环中间悬挂着银色的“happy birthday”金属卡通字,两侧点缀着蓝白两色心形气球,下方有柔和的玉色氛围灯,打出梦幻的光芒。 一切都很完美,很适合江之野文雅内敛的气质。 南彦真很满意。 蛋糕,蓝白玫瑰花束,和插着欧式雕花蜡烛的银质烛台也已经放在了餐桌上。 隔着透明的盒子,能看见做工精美宛如艺术品的翻糖蛋糕,是按照南彦真的设计定制的。 覆满白雪的教堂,松柏,和雪地里两个对面而立的男子。 南彦真弯腰看着美丽的蛋糕,唇角勾起一道甜蜜的弧度。 “喵呜。” 他怀里的小猫咪也好奇地瞪着大眼睛,盯着蛋糕,伸出小白爪子,抓了抓桌子边沿。 “小乖乖,别急。” 南彦真抬手摸了摸小猫咪的头,柔声安慰道:“等妈妈回来了,我们一起吃蛋糕。” “喵——” 小猫咪软软地叫了一声,好像是在说“好”。 “真乖。” 南彦真抱起小猫咪,将它高举在空中摇晃着问:“我们现在做什么呢?” 第57章 臭渣男,大骗子 “当然是给你亲爱的妈咪准备几道硬菜,等他回来喝一杯咯,对不对?” 南彦真乐呵呵抱着小猫咪往厨房里走,开始翻看料理台上冯助理按照他的要求准备好的食材。 养在海水里的生蚝,精品肉排,精品黄牛肉片儿。 “不错,不错。” 南彦真眯起眼睛,开始想象美人儿饭足酒酣,星眸桃腮,迷离撩人的样子,得意地咂咂嘴。 说不定,情绪到位,今天还能发生点儿什么呢。 想到这,南彦真不禁笑的有点猥琐。 “喵呜——” 小猫咪仰头睁着大眼睛,冲着南彦真叫了一声,似在支持他的想法。 “好!” 南彦真蹭蹭小猫咪的小脸,微笑着说:“说干就干,我们现在就开始准备做饭,让我们一起给妈咪一个惊喜!” “你在家里溜达溜达,熟悉一下新家吧。” 南彦真弯腰将小猫放在地上,拍了拍它的屁股说:“爸爸要忙了。” 小猫咪喵呜了一声,摇摆着小屁股,迈着小短腿儿,摇摇摆摆向着客厅走去。 看了一圈亮闪闪的星星灯,闻了闻玫瑰花香,小猫咪又反身走回厨房,在南彦真脚边打转转。 小猫咪体型太小,南彦真怕不小心转身退步踩到它,便抱起小猫咪放进身上围裙前面的大口袋里。 感觉到南彦真的体温,小猫咪有了安全感,用小爪爪攀着口袋边缘,探出脑袋东看西看,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南彦真将菜都洗好切好,摆进盘里,将排骨和玉米炖在紫砂电锅里,又将调好味的生蚝放进蒸锅里,才直起腰,长叹一口气。 抬眼间,南彦真才发现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身下是璀璨的万家灯火。 他连忙抬腕看表。 妈耶! 差五分七点! 南彦真蹙紧剑眉,按平常的情况,江之野这个时候早就到家了。 就算他今天自己搭地铁回来,也早该到家了。 这家伙,搞什么呢? 南彦真一阵烦躁,转身走进客厅,拿起自己的手机,给江之野发了一条微信信息: 【到哪儿了?】 【财务部有事,晚点回去,你先吃饭不用等我。】 隔了四、五分钟,江之野才回信息过来。 南彦真的脸色变得阴沉,手指重重戳着手机屏幕打字: 【什么事?】 【加班。】 江之野只回复了两个字。 南彦真气的咬牙,恨不得将手机扔在地上。 早不加班,晚不加班,偏偏过生日这天加班。 故意的吧? 但是,又不能告诉江之野自己为他准备了生日庆典。 这样惊喜就没了。 【几点能回来?】 南彦真咬咬牙忍了,发信息问道。 【八、九点吧。】 江之野回答。 南彦真看着信息,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个江之野说话的语气,怎么这么像个渣男啊! “算了,我忍。” 南彦真想了想,又开始自我攻略。 反正,八点很快就到,再等等吧。 到那时候,这家伙不回来再说。 南彦真从围裙口袋里掏出小猫,叹口气放在臂弯。 一人一猫躺在了沙发上。 可能是白天太兴奋,神经绷太紧有点疲惫,小猫咪的呼噜声又太催眠,南彦真很快便一头跌入了梦乡。 一个小时后,小猫咪喵呜喵呜叫着,抬起小爪爪在南彦真胸口踩了起来。 南彦真被踩醒,蓦然睁眼看着四周。 静悄悄的,江之野还没回来。 南彦真彻底暴躁了,拿起手机开始拨打江之野的电话。 “嘟——嘟——” “嘟——嘟——” 一连拨了七、八通电话,都无人接听。 “好啊!江之野!你也学会渣男这一套了!不接电话是吧?” 南彦真暴怒,翻身坐起,将手机砸在沙发上。 小猫咪被甩的一骨碌滚翻在沙发上,吓得“喵呜——喵呜”直叫。 “哦……对不起……对不起……” 南彦真连忙收敛怒气,抱起小猫柔声哄劝:“爸比错了,不该发脾气吓到你。” 那头,海底捞火锅店里,财务部的五个员工围坐在一只鸳鸯锅旁。 一个个容光焕发,正拍着手和火锅店的员工们一起对着江之野大唱《生日快乐歌》。 现场实在太吵,江之野根本没听到手机铃声。 汤臣一品大平层里。 南彦真一手抱着小猫咪,一手正在给小猫咪往羊奶里倒猫粮,嘴里怨念地嘟囔:“好你个江之野!你敢不接我电话!渣男!臭渣男!你最好永远别回来!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呸!” 正嘟嘟囔囔间,电话响了。 南彦真连忙扔下猫粮袋子,一个飞身扑到沙发上,一把捞起手机。 “喂!狗渣男!” 一接通电话。南彦真就对着手机大叫。 “哈……” 电话那边传来江之野轻轻的笑声,清朗里带着一点儿气音,勾人的要命。 南彦真的一肚子气,瞬间消退了一半。 “你干嘛呀,夺命连环Call啊?” 江之野笑着问。 “你个臭渣男!大骗子!” 南彦真对着电话咬牙骂道:“骗人!你根本没在加班!你跑哪里鬼混去了?” “财务部聚餐。” 江之野实在憋不住了,笑着说。 “草!” 南彦真大喊:“财务部聚餐!你不告诉我!你不是不过生日吗?你让我一个人在家饿着肚子等你!江之野!你这个混账!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也不想啊。” 江之野叹口气说:“可是大家都为我准备好了礼物,我没法不表示啊。” “我也为你准备了惊喜啊。” 南彦真抬眸看着装点的浪漫美丽的客厅,长长叹口气想:“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重要吗?”。 忽然委屈的有点想哭。 “你在哪里?” 南彦真紧握手机,委委屈屈地问。 “罗家浜路的海底捞,要不……你过来,我请你吃饭?” 江之野停顿了一下说。 他这边饭局快结束了,等南彦真过来再陪他吃点也不是个事。 “嗯,我这就过去,你等着。” 南彦真站起身,挂了电话。 “我到了,你出来吧。” 半个小时后,南彦真出现在了海底捞门口,站在自己的奔驰大G前给江之野打电话。 “你稍等一下。” 江之野挂了电话,拿起花束和礼物袋子,走出海底捞大厅。 走下楼梯,一眼就看见大G旁边的南彦真。 第68章 罚站、面壁、反省 南彦真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北面羽绒服,一条深蓝色运动卫裤,高帮蓝白AJ篮球鞋,臂弯里抱着一大束蓝玫瑰,身姿挺拔,潇洒不羁地站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盯着江之野。 “切。” 江之野不禁轻笑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干嘛呀?搞的跟求婚似的。” 江之野用下巴指了指南彦真怀里的蓝色妖姬,唇角压不住地上扬。 虽然嘴上嘲讽,他的内心却是高兴的。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收到别人赠送的玫瑰。 “那可不。” 南彦真扬起锋利下颌,放浪不羁地一笑说:“崽都有了,不求婚咋整?” “你疯球了!” 一向文文质彬彬的江之野被南彦真疯疯癫癫的话给惊到了,忍不住爆出粗口:“我和你有啥关系?怎么可能有崽?” “哦?” 南彦真撩起浓密乌黑的睫毛盯着江之野,恶作剧地咧嘴一笑说:“那我给你看看,你要是不肯要,我就带走了。” “看什么看?再看也不可能有。” 江之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眉看着南彦真问。 “你过来,我给你看。” 南彦真神秘兮兮,朝江之野挥挥手说。 “你该不会又冒什么坏水,要坑我吧?” 江之野倒退半步,警惕地瞪着南彦真说。 “我要坑你,我是狗!” 南彦真举起手发誓。 “好吧。” 江之野半信半疑,迟迟疑疑地走过去。 “看!” 南彦真兴高采烈,掀开羽绒服左侧口袋的上盖,献宝般地大喊一声。 一对毛绒绒的小耳朵从口袋里探了出来,还灵巧地抖了抖。 随即,是一个灰白相间的小脑袋。 紧接着,一双蓝汪汪的圆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江之野。 “哦莫!” 江之野双眸陡然一亮,惊呼出声,探头到南彦真身边,喜笑颜开地盯着南彦真口袋里的小奶猫,颤抖着声音说:“你把那个小宝贝买回来了呀。” “嗯。” 南彦真温柔地说:“就是你那天看上的那只,我当时就给它拍了照,第二天就向老板预定了它,打算送给你做生日礼物。” “真可爱啊。” 江之野伸手摸了摸小奶猫的头,由衷地赞叹。 “这个崽怎么样?不喜欢,我就退了它。” 南彦真得意洋洋地说。 “喜欢。” 江之野抬起纤长睫毛,喜悦又害羞地看了南彦真一眼说。 “咩—咩——” 小奶猫软软地叫着,蹬着后腿往口袋外爬,向着江之野伸出前爪求抱抱。 “听听,我家崽多聪明,都会叫人了,叫妈叫的多清楚。” 南彦真笑嘻嘻地调侃江之野。 “滚蛋!你才是妈妈!” 江之野笑着骂道。 他想抱抱小奶猫,无奈两只手都被占着。 “给我开一下后车门。” 江之野急不可耐,命令南彦真。 南彦真走过去打开后车门,接过江之野手里的东西,往后车座上放。 “这谁送给你的花呀?” 看见江之野手里那束白色洋桔梗,黄色金盏花和淡绿尤加利叶组成的花束,南彦真脸色一暗,酸溜溜地问。 “财务部的同事送的。” 江之野满脑子都是小奶猫,心不在焉地答。 “又是那个宋敏吧?贼心不死,扔了!” 南彦真嫉妒心起,拿起花束作势要扔。 “你有意思没?” 江之野不满地瞪他:“那是财务部所有同事凑份子买的花束。你至于吗?就那么信不过我?” “好吧。” 南彦真叹口气,把东西一件件都摆好,关上了后车门。 “小猫给我。” 江之野着急地向着南彦真伸出双手。 “来,小乖乖,让妈咪抱抱。” 南彦真风骚地一顶胯,将小奶猫送到江之野面前道。 “滚你的蛋!” 江之野笑着捶了南彦真一拳骂道:“你才是妈咪。” 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抱出小猫,贴在胸口用面颊贴贴亲亲,爱不释手。 小猫咪似乎也很喜欢江之野,两只雪白的前爪抱着他的下颌,又是拿头蹭,又是用嘴亲。 “走吧,我们回家!” 南彦真转身走向驾驶座,挥挥手对江之野说。 “怎么,你不吃饭了?” 江之野抬起头问。 “回家吃。” 南彦真拉开车门,对江之野说:“小乖乖还饿着呢。” “好吧,我们赶紧回家。” 一听小猫咪还没吃饭,江之野急了,连忙打开车门,抱着小猫咪坐在了副驾驶座。 一路上江之野将小猫咪放在大腿上,一直抚摸逗弄它,眼眸里满是喜悦纯真的光芒。 南彦真不禁一再回头,看着笑容灿烂的江之野,觉得自己这只猫咪买对了。 说不定这个小东西能彻底治好江之野的抑郁症,也能成为他和江之野之间感情的纽带。 半个小时后,南彦真和江之野双双出现在了汤臣一品大平层门口。 “你先别进来。” 南彦真突然变了脸,冷冷对江之野说。 “干嘛?” 江之野歪歪头迷惑地问。 “站在门口,面壁!罚站!” 南彦真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 他一面说,一面打开门,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都放在了玄关的柜子上,伸手从江之野手里抱过小奶猫。 “为什么?” 江之野瘪瘪嘴,委屈地问。 “因为你骗我,明明出去吃饭,告诉我在加班。” 南彦真气哼哼地说:“犯了错就要虚心接受惩罚!罚你站在门口面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渣男行为!” “好吧……” 江之野无话可说,走到门边面壁而立。 南彦真走进屋里,准备关门。 “等等!” 江之野扬声叫住了南彦真,眼巴巴地看着小奶猫说:“南总,我需要面壁多久?” 江之野太想吸猫咪了,一分钟都不想等。 南彦真心里窃喜,差点笑出来,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猫咪。 终于有办法拿捏江之野了。 “跟妈咪说拜拜。” 南彦真举起小猫咪的左前爪,朝江之野挥了挥说。 “喵呜——” 小猫咪冲着江之野叫了一声,似在安慰他。 江之野更舍不得了:“我啥时候能进去啊?” 南彦真憋着笑,回头对江之野居高临下地说:“等我的电话吧,我说你能进来了,你就进来吧。” “好……吧。” 江之野颤巍巍地吸了一口气说。 第69章 言多必失 “呼——” 江之野兴奋又焦急,站在门口扣手手,不停地抬头看那扇胡桃木色大门,希望南彦真能快点让自己进去。 “叮铃——叮铃——”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江之野一愣,难以置信地掏出手机。 才面壁不到五分钟,南彦真就打电话过来了吗? 这不像他得理不饶人的个性啊! 一看来电显示,果然是南彦真。 “喂……” 江之野接通电话,语调软软地说。 “知道错了没?” 南彦真冷冷地问。 “知道了,我错了。” 江之野连忙满口答应。 “以后还骗我,还扔下我不管,和别人去玩不?” 南彦真又问。 “再也不骗你了,也不扔下你了。” 江之野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吧,你进来吧。” 南彦真终于发话。 “咔哒”一声响,大门敞开一条缝。 江之野连忙扑过去,推开门,走了进去。 “砰——” 一声脆响吓了江之野一跳。 他忍不住捂住耳朵,向后退了一步。 “江之野!生日快乐!” 南彦真从门口一下蹦了出来,挥舞着手里的喷花筒大喊,头上还戴着锡箔纸做的尖顶帽。 霎时间,白色和蓝色的玫瑰花瓣漫天飞舞。 江之野一下愣在了原地,任由玫瑰花瓣纷纷扬扬,旋转舞蹈着落在他的头顶和肩头,又欢乐地滚落在他的脚下。 倏地,江之野清澈柔美的双瞳蒙上一层晶莹的水雾,薄唇颤抖地紧抿,鼻头开始泛酸。 二十八年了,还从来没有人对他的生日如此费过心。 “江之野,怎么啦?” 江之野盯着自己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让南彦真吃了一惊。 “怎么啦?小野?” 南彦真连忙扔掉喷花筒,走过去将江之野搂进怀里。 江之野难得温顺地靠在南彦真怀里没有反抗。 南彦真感受到了江之野身体的颤抖,随即是眼泪滴在手背上的灼热。 “小野。” 南彦真也慌了,轻轻推开江之野,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强行抬起,看着他泪水纵横的脸说:“怎么啦,我做错什么啦?不哭,不哭啊。” 南彦真一面说,一面用指尖擦拭江之野眼角滚落的泪水。 “没……没有。” 江之野害臊地扭开脸,摇着头说:“你……没做错什么。” 哈…… 南彦真轻轻勾唇。 原来是他的阿野被感动到了啊。 这小傻子……还真好哄。 “不哭啦,大过生日的。” 南彦真反手拉住江之野的手腕,柔声说:“高兴点,跟我来。” “嗯。” 江之野哭完了才觉得不好意思,抬起手背擦了擦脸,跟着南彦真往客厅里走。 “哇!!!” 映入眼帘的美景再次惊呆了他。 整个宽敞的大客厅,凡是空着的地方都被摆上了蓝白玫瑰。 两面落地窗上金色的瀑布灯恣意流淌,仿佛整个银河落入了凡间。 一面雪白的墙上,蓝白相间的拉旗和蓝白玫瑰组成的鲜花拱门相互辉映。 奶油色氛围灯将银色的“happy birthday”艺术字衬托的光彩夺目,无数蓝、白色气球悬浮在横幅四周。 一切浪漫美丽的仿佛是幻境。 “这些……都是为我准备的吗?” 江之野站在客厅中央,失神地喃喃自语。 “嗯。” 南彦真站在江之野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头,贴着他的耳朵低语:“对,小野,都是给你的,喜欢吗?” “喜欢。” 江之野声音颤抖地说。 “太奢侈了。” 随即,江之野恢复了财务人员的理智,回头瞪了南彦真一眼说:“都是一次性的东西,回头都得扔。” “不怕,我乐意花钱。” 南彦真的双手轻轻下滑,落在了江之野的腰间,轻轻圈住,低声细语:“我想让你一辈子记得今天。” “贪心!” 江之野嗔笑回眸,用力扒拉开南彦真的手说。 “让我抱一会儿呗。” 南彦真牛皮糖一样又黏了上来,贴着江之野的后背,埋头在他的肩头,孩子气到呢喃:“今天费了老大神了,累了。” “饿了呗?” 江之野无奈苦笑,伸手拉开南彦真的手说:“我给你弄点吃的。” 这个色批,满脑子都是下三路的心思。 贼心一直不死,总想勾引自己。 “哪还用得着你出手?” 南彦真松开江之野,挺直身体,得意洋洋地说:“我早都准备好了。” “去,洗手洗脸,回来准备吃饭。” 南彦真推了江之野一下命令道。 十分钟后,江之野洗漱一新,换了一身柔软温暖的家居服出现在客厅。 “来,跟我来。” 南彦真走上前,不由分说拉着江之野的手往餐桌旁走,推着他坐在椅子上说:“寿星公,你今天就乖乖坐在这里,我来伺候你。”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大盅玉米炖排骨、一大盘蒜蓉蒸生蚝、一碟小香芹辣炒黄牛肉、一盘清蒸鳜鱼。 “手艺不错嘛。” 江之野看着卖相不错,摆盘漂亮的菜品,笑着调侃。 “当然啦。” 南彦真志得意满时便口无遮拦了:“我在荷兰上大学时,我的室友是个有一半广东血统的混血儿,他做菜特别厉害,我跟他学的。” “室友?” 江之野笑着指着南彦真问:“你在国外还有个室友,男的还是女的?还一起做饭,关系不错嘛。” “是学长,老大哥一样的人。” 南彦真连忙解释:“人家有男朋友,跟我啥关系也没有。” “哦……这样啊……” 江之野上下打量着南彦真,唇角轻勾。 直觉告诉他,这个学长和南彦真关系非同一般。 南彦真一脸坦然,看着江之野耸耸肩:“你过生日呢,提不相干的外人干嘛。” 说着,他转身走到沙发前,抱起正在舔食盆的小猫咪,走到江之野身边,将它放在他的腿上说:“你不是想吸猫吗?给你。” “嗯。” 江之野喜笑颜开,伸手抱起小猫咪,搂进怀里,蹭了蹭了它毛绒绒的头顶。 南彦真看着注意力被完全转移到猫咪身上的江之野,轻轻吐了一口气。 关于那个学长的事儿,他还真是避重就轻,撒了点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