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没丢,换个开局训狗》 第1章 打断施法,您已撤回一枚假千金 小狗鉴赏图鉴(目录)【开局大修中,怕被创看指路直接跳,一定要听劝!雷点多的慎入吧,照顾不到每个人的雷点,我个人雷点不多,我雷的也不会往上写!看避雷!不看避雷还找事我直接开骂,不喜欢慢热文的别进!前面一直很慢热!】: 1.秦令征:霸道竹马卑微忠犬京圈太子爷(33章幼儿园,46章小学,69章初中) 2.温以彻:心机世交琴伴高冷学长(22章出来,真假千金标配未婚夫人设,浅训一下,大训还没有,但马上了,回旋镖会打到自己身上,70章初中两男一女友谊开始拉扯) 3.裴缙:傲娇校霸叛逆作精颜值拉满伪男友(高中,210章) 4纯欲乖戾懂事电竞男神(刚接手公司,没写到) 5.至交知音好友天王歌手等(成为大佬享受人生时,没写到) 两只家养小狗(亲情): 1.阳光开朗大男孩话痨社交悍匪大堂哥 2.大冤种有点漏风小坎肩亲弟弟。 (弟弟不争家产,佛系,福报社会,给姐姐包小明星,负责给姐夫们排当期发票号) #阶段式成长文#(幼年,少年,成年) 》》》章节指路《《《 【1章至68章:群像,幼崽,日常文】 1-14,原着虐文剧情,蝴蝶效应改剧情走向,直接影响女主的性格。(准备大改,不看可跳) 15-20,女主大哥出场!教会女主擒拿。 21-27,温狗幼崽,这时还很狗,没训过,依旧虐文人设。 28-32,坏人结局。 33-68,秦狗幼崽,从小训的更听话,幼儿园到小学毕业,女主从小妹到大姐,孩子堆里地位等同《教父》。偏群像,日常,沙雕。 【初中校园】: 69,女主换地图,初中,两男一女拉扯友谊小船,修罗场,开训。 100章秦狗情窦初开单箭头。 132牧狗,144小温。 【高中校园】 200章。裴狗主场。 201,薛泽。 210裴缙。 无系统,无重生,全员重启的虐文改写小说。1VN,NP。女主天才,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不恋爱脑,不结婚。七八个男主,没名分,问就是朋友。女主高冷体面,长大后笑里藏刀。开局大修,还有一道属于假千金的无良保姆的坎,怕被创看章引直接跳,要听劝!别带太多脑子看文,有逻辑但是不多,没富过,都是网上查的! 堂兄和亲弟走亲情线,女主一家三只小鸟,名字由来:堂兄海鸥(15章是小狗,62章少年时期),女主白尾鸢,弟弟矛隼(还是小孩,以后是大冤种,会自我规训)。(一鸦两猛禽) 无重生,是虐文的一条IF线,阶段性发展,婴儿开局,蝴蝶效应影响剧情,没被换后走假千金的无良保姆剧情,之后才步入正轨,慢热,前期偏日常成长向,介意可看章节指路跳过。 女主伪善,有闺蜜,不娇妻,别带刻板印象看配角,回旋镖后面都会扎回来。不雌竞,假千金换了个开局,也很好,努力脱离原生家庭。架空世界,有私设。 有很多虐文里的老套路,我写的很详细,希望大家可以代入正常小说想一下,同样的剧情放在不同的文里有什么区别,或者说其他文里没写出的设定背后有没有可能和我写的其实一样。 原文女主家走下坡路,现在女主掌权后往上走。开局父母二十出头,都是家里被惯坏的老三,是其他小说里作天作地的年纪,不负责但是打钱,付出什么就回报什么,最后不强行合家欢。女主的世界是虐文世界,爹妈是虐文里的爹妈,男主都是虐文里的男主,训狗也是在虐文的基础上训狗!讲的是她在虐文里逆天改命,不是顺风顺水甜宠文里无忧无虑的人设!她是前途坦荡是因为自己强大,实力过硬,而不是凭借周围人对她宠爱有加送给她的。如果换成傻白甜女主即便没被换走,在虐文里还是会被虐的。世界是残酷的,但她很强!她是把虐文活成大女主文,不是打脸复仇爽文!不是无脑宠文! 是硬实力逆天改命成长文。 本文女主:非讨好型人格,不是哭唧唧,不撒娇,不娇喘,不靠男人,自己改变命运,不恋爱脑,不爱男,不自怨自艾,不唉声叹气,不会犹犹豫豫,磨磨唧唧。 女主是高冷人设,别管我,我自己走路可以,但你不能推着,不受胁迫,我循规蹈矩是我有道德和素质,你要是指手画脚我就我没道德和素质。你怎么样是你的事,你要是要求我怎么样你就滚,但你要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姿态放低,咱俩想法不谋而合,也不是不能顺水推舟,看当时心情。 女主在的世界是虐文世界!虐文世界里有什么?不靠谱爹妈,坏保姆,人贩子,各种软刀子硬刀子,各种阴差阳错命运捉弄,有些初始配置没有办法改变,女主是变量,一点点引起质变,她的灵魂是强大的,逆境里只要抓住一点机会都会倔强生长。女主不是一上来就满级的,她刚开始是小孩,慢慢成长的,但自身基本条件始终吊打同龄人和大部分人,然后再吊打所有人,是阶段性的。世界的恶意是倾向她的,她原本是美强惨,杀不死她的都会让她变强,悬崖峭壁上开出的花,她在原文里是败在命运捉弄上了。 文里面的人性不是刻板印象的非黑即白!!!!因为人性是复杂的,所以都有因果报应,恶有恶报,得意一时得意不了一世。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不是不审,开庭也得先排案号。 ………… 午后,育婴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小护士被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左右慌顾,见人们行色匆匆,没谁注意这里的动静,这才赶紧闪身钻进来,蹑手蹑脚把门合拢。 做完这些,她心虚的喘了一大口气,擦掉额头豆大的汗珠,寻着屋里三排两列的婴儿床逐一分辨。 小县城医疗设备简陋,床位本就紧张,恰逢今日临盆产妇比以往多,又赶上有人难产大出血,只能给婴儿们戴好身份手环,集中安置在一处,等得空了再让产院医生抽血化验,联系计生局上完户口才让父母接回去。 没办法,这里穷山僻壤,当地居民重男轻女思想极其严重,早年还发现过前脚刚生下来,后脚就被扔在垃圾桶里的女婴。 当地领导只得每月派人到镇上进行思想教育和普法宣传,钱也不少罚,但总有人铤而走险,最后只能让计生局和医院无缝衔接,先落了户口再让家里把孩子抱走。 小护士围着婴儿床转了一圈,抱起其中一个孩子检查手环,在怀里安抚了婴儿几下,眼中先后闪过多种情绪,从迟疑到恐惧,最后终于下定决心。 她抱着婴儿走向正前方的保温箱,里面躺着一个熟睡的女婴,脸皱巴巴的还没长开,右手手环上记录她的出生日期和具体时间,又用钢笔龙飞凤舞写上了大名——柏鸢。 柏家夫妻是城里来县上进行开发调研的领导,柏夫人不慎跌倒动了胎气,昨个半夜被送到医院,又是难产又是大出血,惊动了整个产院的医生,折腾整整一夜才终于产下一名女婴。 巧的是她二哥家的媳妇正好也是今早生产,只可惜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姑娘,全家都不高兴。 中午吃饭时她和二哥闲聊天,提起柏家千金唏嘘不已。 同样是丫头片子,只因是不同娘胎里爬出来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柏家有钱,还没有重男轻女的陋习,生个姑娘一样当成宝。 含着金汤勺出来的千金小姐这一辈子吃喝不愁,之后更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出生就站在了别人的终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两相比较之下,她二哥眼珠一转,心思便活络起来,趁着午休人少,把妹子拉到角落里,两人叽叽咕咕一番合计,想来个狸猫换太子,拿自家姑娘去换柏家千金的富贵。 小护士胆子小,原是不敢的,但架不住二哥在一旁威逼利诱,最后半赶鸭子上架似的大着胆子走这一遭。 搂着亲侄女,不用人多说,小护士也心知肚明。 他们这小县城穷苦,镇上人又重男轻女。 她自己是吃过苦的,二哥为着男丁还得接着生,丫头留在这里怕是初中还没上完就要辍学回家,等年纪一到就嫁出去换彩礼。 如今她放手一搏,不单是为二哥家,也是为侄女博个好前程。 等她长大后知道这些,没准还要反过来感谢自己。 到时候攀上柏家这棵大树,自己的儿子将来也能巧借东风前途无量。 想到这,小护士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再没任何犹豫,一手抱着侄女,另一只手打开保温箱舱门。 此时距护士交接班还有五分钟,想成事必得速战速决。 但她到底是第一次做亏心事,心如擂鼓砰砰跳个不停,手忙脚乱也没个主次之分,又想赶紧换孩子,又想快点解手环,偏偏哪件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急得她冷汗直流。 等她摘了侄女的手环,又好不容易摸到柏家千金手环的卡扣,还不等她将手环摘下,保温箱里刚刚还熟睡不醒的女婴竟然一把挥开她的手,晃着胳膊揉了揉自己紧闭的眼睛,下一秒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这一哭不但吓丢了小护士的魂,更是把育婴室里另外六个睡着的婴儿都吵醒了,传染似的哭倒一片。 一时间婴儿的啼哭如浪潮般此起彼伏,又像海啸般排山倒海袭卷而来,只一分钟就把这层所有值班护士都引了过来。 小护士不敢再行事,赶在其他人过来前给侄女把手环戴了回去,还不等喘口气,就见七八个护士挤满了本就狭小的屋子,一人一个孩子抱着哄了起来。 “孩子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张艳,傻愣着干什么呢?快看看是不是该换尿布了。” 护士长见她抱着孩子傻愣在原地,皱眉斥责了一句,又挤开她走到保温箱前,再三确认柏家千金安然无恙,这才松口气,将人拽到一旁再三叮嘱。 “这里面可是柏家的千金,金贵着呢,柏先生不但给咱们县修了过河的桥,还出资修了学校和医院,听主任意思说年后是连着咱们工资都有的涨呢。” 张艳惊魂未定,只觉头晕目眩,满耳朵都是差点被发现的心惊胆战,根本听不清护士长说了什么,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胡乱解释道: “我、我就是想看看孩子饿没饿着、她、我、那个…” “行了,我也知道你是好心。” 护士长接过她怀里的婴儿颠了颠,见不哭了才放回婴儿床里。 “咱俩是老同学了,我还不知道你吗,昨晚值夜班没睡好吧?看把你给累得脸煞白,快去洗把脸清醒清醒,这有我看着呢。” 张艳本就心虚,见同事都忙着照顾婴儿没人对自己起疑,便借着这个由头离开了是非之地。 她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用凉水冲了把脸,又被镜子里自己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勉强按住颤抖的手,一颗心好一会儿才慢慢找回原位。 刚才怎么就头脑一热听了二哥教唆。 这事要是败露,自己工作丢了不说,没准还得吃官司,到底是偷梁换柱的豪赌,是福是祸还没准呢,还好没换成,不然…… 她一阵后怕,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收拾好自己回到育婴室,屋里安安静静,孩子都被哄睡着了,唯独保温箱里空空如也。 张艳心中一惊,急忙问道: “孩子呢?” “嗯?你说柏家千金啊。” 护士长不在,说话的是另一名护士: “刚才院长批了条子,说咱们院医疗设施落后,这不给转到市里的私人医院去了,不过也是,柏家家大业大,孩子户口肯定不能落在咱们县啊——” “转走了……” 张艳看着空荡荡的保温箱张张嘴,一阵唏嘘。 ———— 【有问题看作话,之前写都写在正文一眼看得见的地方了,但是有人说影响阅读,作话只能写300字,写不下的在作话回复里。】 【女主家是军政背景!不是纯商,有没有可能体制内是有规格的!不能像商业豪门那样大张旗鼓铺张浪费!有钱有权但是要低调!奢侈品也很少带!家规不一样啊!富豪有钱顶多被人仇富,军政有钱被人知道了那是往死了搞,会激起民愤!现实中被搞过的不算少吧? 女主家根基在京里,但他们现在去外省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初来乍到好几双眼睛盯着!十几年后根基深了才不用担心这些事情。 平时看的小说女主通常都是纯商背景吧?家里请十几二十个保姆谁也管不着。女主家这情况请你们看看人民的名义呢?军政都是怎么简朴怎么来,但不影响家里有钱有权很难理解吗?关起门来当然怎么都好说,但出门在外还不收敛,就是等着被人抓把柄让人来查!】 【再说一遍!离谱就对了!他们都是虐文里的角色啊啊啊啊!别在虐文里找逻辑!求求了!是我在给虐文打补丁啊!要是所有的事情都面面俱到,有没有可能这就不是一个虐文世界了呢?看我的简介啊!】 避雷:【虐文开局,女主蝴蝶效应影响剧情走向,第一次写原创还在大修,不看一丁点儿虐的可以跳过。去15章到20章认一下女主大哥,然后33章起飞,从小制霸幼儿园一路留下传说。】 【她是踩着虐文剧情爬出来的,之后虐文世界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小,可以忽略不计】 【你们看的时候想一下,这是虐文重写小说,约等于虐文重生,穿到虐文里!虐文的桥段它都有!世界就是缝缝补补不完美的!是我在给它找补!我写的可能有点细,你们可以想象一下这个桥段放在其他文里是一个什么情况!未婚夫基本是豪门标配了,别光想着甜,你们想一下怎么来的啊!可能就是大人随口说一句,可能就是门当户对,也可能就是指腹为婚!也可能就是利益联姻见都没见过!各种文有各种文的写法!女主在打破这些规矩,有的当场打破,有的一段时间之后打破。】 【我知道怎么写完美父母!但我写的就不是完美父母!设定!设定!很难理解吗啊啊啊啊啊!你们翻翻十几年前的小说,爹妈开局屁事不管满世界旅游的那种!是我特意在古早文里搜刮的啊啊啊啊啊啊!!!!我故意写的!!!你们刷某书某音,一抓一大把!现实比小说离谱!我都会从里面取材啊!!!写点跟套路不一样的东西不行吗?非得写甜宠文里女控爹妈,和爽文里故意制造矛盾的降智极端爹妈吗?你们摸着良心说自己的爹妈能做到面面俱到吗?能的话有女主爹妈有钱吗?女主爹妈不尽职,但是他们爆金币啊!这不吊打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家庭了吗? 想看大众老套路的别看了,我写的东西跟常规不一样,同一件事情换个方法解读,换个处理方式,反直觉的比比皆是。我在跳出网文框架老套路往里面加一些新东西!!!】 【再加一条!不止一个人问了!真假千金没换成!都在自己家长大的!柏鸢就是真千金!假千金跟女主家没交集!假千金不去柏家认亲!她为什么要去柏家认亲啊???】 第2章 请保姆!有钱人谁自己带孩子啊 柏辉不知道医院的插曲,一颗心全然扑在产后虚弱的妻子和早产娇弱的女儿身上。 预产期本来还有二十多天,这边的工作也渐入正轨,再过两天就能回到京里的医院安稳待产。 不巧昨天小夫妻用过晚饭后在住宅楼院里遛食,垃圾桶里突然蹿出一只比猫还大的老鼠,呲嘴獠牙眼泛绿光,把俩人吓了一跳,姜芷脚底一滑摔了个屁蹲,当时羊水就破了。 事发突然,再去联系医疗队往京里的医院送肯定来不及,姜芷只能就近在县里的医院生产。 好不容易将人推进产房,谁想那一跤歪了胎位。 姜芷在里面难产早产加大出血,柏辉几次想闯产房,却都因为屋子太小实在没地方站被挤了出来,最后只能找了个墙角边给家里打电话边抹眼泪。 护士们人仰马翻忙了大半夜,好在最后母女平安。 柏鸢是早产儿,刚生下来瘦得像只猫崽子,只能放进保温箱里养着。 柏辉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儿心疼得不行,红着眼回产房又看见妻子面色苍白虚弱无比,心顿时疼的更加厉害,立马调派人手联系医院商量转院的事情。 他昨晚刚跟老爷子通了信,车队这会儿已经在路上,柏辉趁着这段时间完成了工作交接,等车队一到便带着母女俩风风火火离开县城,直奔京里。 星夜兼程,到京里医院,柏鸢在大大小小检查里走了一圈,专家一致商议没大毛病,就是看着虚,精心调养一段时间也就无碍。 比起女儿,反倒是姜芷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不等产后恢复又大病一场,前前后后在医院和疗养院里耽搁三个多月。 好不容易熬到出院,姜芷整个人如获新生,当天晚上就和丈夫商量着同挑大梁的事情。 柏姜两家都是京城的世家大族,夫妻俩自小青梅竹马,算是有感情基础的政商联姻,婚后自然恩爱和睦。 但夫妻俩此时正处于事业上升阶段。 柏辉是家里最小的儿子,没跟他大哥二哥一样从军,自己本身也不是那块料,在老爷子的安排下去从了政。 虽然一路顺风顺水,但那都是因为柏家名号响,外面那些阿谀奉承的看在柏老爷子和他大哥二哥的份上捧着他。 为了真正压得住底下的人,还得自己拿出点真本事。 姜芷同样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上面两个哥哥顶着,千娇百宠的长大。 跟柏辉结婚以后,柏家二老看重她是学阀出身,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便把柏氏交给她打理。 柏氏祖上是皇商,后来才从军入仕,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柏老爷子一生戎马,一个打完了后面几代人的仗。 对柏家来说,军政才是基业得以立足的根本。 也正因此,才有放手把柏氏交给儿媳妇打理的底气。 姜芷也肯努力,只是刚坐上董事长的位置没两天,便有了身孕,此刻拖得越久,下面的人越蠢蠢欲动。 为了不愧对二老的托付信任,才身体刚好,就要急匆匆回柏氏赴任。 夫妻俩不舍得将送回柏家教养,心疼孩子从小离开父母,便一直极尽所能带在身边。 但无论是柏辉还是姜芷,一忙起来就不顾时间。 柏鸢年幼体弱,也不能一天到晚挂在脖子上,只是半个月就已经有些吃不消。 正好在这时,有人介绍了一位经验丰富的保姆,说她不但拉扯大了自己的儿子,还带小孙子和小孙女,可谓经验丰富。 夫妻俩便约了个时间,跟保姆见了一面。 人是本地人,面相老实,看着也实诚,便一即合,签了雇佣协议。 保姆名叫赵梅婷,退休快五年了。 本该手握养老金跟老姐妹们潇洒地跳广场舞,没事带着孙子孙女逛逛公园享清福。 奈何儿子事业受挫,生活上多有补贴,一来二去手里的钱周转不开。 听人说给有钱人家做保姆事少钱多,四处托人送礼才找了这份工作。 等见过柏家夫妇,说了工作内容,又谈拢工资,赵梅婷眉开眼笑心里自是一万个乐意。 她本来就拉扯大了一个儿子,孙子孙女也都经她手带大,对这事早就得心应手。 现在只用照顾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雇主早出晚归,白天基本上见不到人,等于偌大的平层只有她自己一人,除去偶尔打扫卫生和日常采买,生活不要太轻松自在。 由此第一年,她规规矩矩尽心尽力照顾柏鸢,小姑娘结结实实长大了一圈。 年前柏家夫妇带着女儿回京里往老人跟前一放,小姑娘白白胖胖粉团似的可爱,全家人都欢喜。 二老本来还担心夫妻俩第一次养孩子,没什么经验,现在一看,也放心不少。 原本要拍给他们的保姆和佣人也就没提,怕儿媳妇多想,认为是不信任猜忌,引得夫妻俩产生矛盾,婆媳不合。 姜芷一回去就给赵梅婷塞了厚厚的红包,又听说她儿子工作不顺,便在柏氏名下的企业找了个钱多事少的闲职聊表谢意。 本意是想用各种好处和利息,让她更尽心卖力的照顾女儿。 赵梅婷大喜过望,儿子进了有名的大企业,她逢年过节在亲戚们面前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还有人上赶着巴结沾光,希望能把自家儿女也塞进去。 赵梅婷一时风光无限,走起路来昂首挺胸,好不威风。 解决儿子工作问题,手头也宽裕下来,赵梅婷退休金三千五一个月,以当地物价来看富足有余,再加上日常开销都走柏家账,手里的钱花不出去,日积月累也攒下一笔钱。 年后柏家夫妻工作走上正轨,经常吃个饭的功夫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有时候三更半夜回来,第二天天不亮就又要走。 偶尔赶上去外地出差,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也是常事。 因着先前赵梅婷照顾得确实上心,也便慢慢放下戒心,把柏鸢交给她带。 房间里原本没安摄像头,后来想安,但赵梅婷已经工作了挺长时间,也一直本本分分。 突然说要安监监视,就像凭空猜忌她干活不上心似的,让人心里徒增不快。 一来二去,也就给耽搁了。 谁也没再提。 赵梅婷一辈子忙惯了,冷不丁闲下来反倒还有些不适应,为了打发时间,认识了一群牌友。 刚开始只是工作闲暇玩上两把,这些人见她出手大方,人也豪爽,于是变着花样招呼她出来小聚,从最开始一两个小时到整个下午都耗在桌牌室,手里的钱也流水似的往外走,不过一两个月就见了底。 没有钱,赵梅婷就收了几天心,可时间一长,牌瘾上来浑身都不舒服,便去桌牌室里看别人打牌干凑热闹过眼瘾。 桌牌室老板娘姓许,三十出头年轻漂亮,见人就笑,一张嘴抹了蜜似的甜,哄得桌牌室这帮大爷大妈乐呵呵。 见赵梅婷好几天没来,她心里便有了成算,此时在人群里见了人,便随手从货架上拿出一包烟塞给她,“赵姨,这几天没看见您,是儿子儿媳领着孙子回来孝敬您了吧?” 赵梅婷有烟瘾,但因为合同里明确规定工作期间不准吸烟,所以她都是趁买菜或者打牌时出来吸两口。 桌牌室里烟味重,她早就有点忍不住,于是接过老板娘的烟,抬手就要从兜里掏钱给她。 “哎,赵姨,别见外,这包算我请你。”老板娘伸手一推,大方的把烟塞回去,又从包里翻出打火机递给赵梅婷。 抽上烟,赵梅婷心里头舒畅多了,两人搬了个凳子,就这么吞云吐雾,一边看着其他人打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天,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给老板娘交了底,就连孙子孙女在哪所幼儿园都交代了。 许老板娘面上含笑,心里却默默把这些信息都记了下来: “…阿姨您年纪轻轻就儿孙满堂,一看就是家里顺遂,精气神和别人都不一样,您一定是儿孙孝顺,在家享清福的吧?” “哈哈哈,人老了,在家闲不住,出来给人家当保姆,一来找点事情干,再者存点钱给自己养老,省下的钱啊给孙子存着,留着以后上大学用。” “…保姆的活好啊,您那小区住的可不是一般的有钱人,说出去有名有姓的,手指缝里随便露点就够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吃穿不愁了,您这一年也不少挣吧?” 老板笑着,眼中一道锋芒划过。 赵梅婷乐得满脸开花,伸手比了个数字。 老板娘故作惊讶的捧场,“诶呦,那真不少,可比年轻人挣得还多了,您本事大着呢,享福的日子都在后头呢。” 赵梅婷连连摆手,“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再干几年就干不动喽。” “瞧您说的,您还年轻着呢,咱俩坐一块说是姐妹都有人信。” 老板娘奉承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赵梅婷心里高兴极了。 人到她这个岁数,老伴死的早,儿女又都不在身边,说白了最缺的就是有人陪她解闷。 此刻她被哄得晕头转向,拉着老板娘的手就差认人做干女儿了。 第3章 雇主不在家,那还不摸鱼摸到飞起! 发工资前赵梅婷没敢再打牌,手里的钱一块掰成三块花。 幸而柏家夫妻俩出手阔绰,为了让她尽心照顾柏鸢,每个月买菜的钱都是往多了给,就怕不够用。 赵梅婷靠着这笔钱才勉强度日。 柏鸢不到吃辅食的年纪,还在捧着瓶子吭哧吭哧喝冲好的奶,奶粉是外国进口的高档货,罐子不大,但每罐都要上千,这笔钱不经她手,都是姜芷每月托秘书送来的。 那笔多出来的开销是年前夫妻俩在这住时买菜和水果用的,现在夫妻二人工作忙不常回来,钱还照样给,没往回收,赵梅婷等于是包吃包住。 这钱赵梅婷万万不敢动,也因此平安度过了月底,等新月份发了工资,见夫妻俩谁也没计较这笔钱的去向,赵梅婷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回到肚子里。 同时也看出,柏家夫妻不是多事斤斤计较的雇主,钱多,事少,活轻,这样的好工作打着灯笼都难找。 领了工资,赵梅婷没敢再大手大脚,没钱的日子不好过,可有钱的日子却让人上瘾。 过了四月天气渐暖,小区里来来往往的人也多,桌牌室也转移阵地,搬了几张桌子,一群老头老太太坐在小区院里打牌。 赵梅婷每次路过都能看到,一次两次还忍得住,次数多了晚上做梦都是一手好牌自摸清一色,没几天又坐在了牌桌上。 “赵姨,最近手气不错呀,这一下午得赢了有小一千吧?”许老板娘挽着赵梅婷的手笑盈盈把人送到小区门口。 柏家夫妻买是高档小区,她们这家小桌牌室租不起里面的店铺,所以开在隔了一条街的未开发小区,小区里路灯时好时坏,赵梅婷干坐一下午腿脚麻木,每次都是老板娘扶着送出来的。 “我这是半个月没打,手生抓牌就顺,等过几天找着感觉可就不一定了。”赵梅婷摸着口袋里五块十块的零钱,厚厚一沓,笑容满面。 今天来之前她还想着,如果跟上个月一样连着输牌就不再玩了,打牌的时候没觉得,后来她抽空一算,大大小小钱加起来一天少说得输出去三四千,也是一阵心惊后怕。 可今天坐在牌桌上,她只觉哪哪都顺,抓牌一张比一张好,虽然也有输牌,但总归是输少赢多见到回头钱了。 如此一来,她心里也蠢蠢欲动,开始琢磨能不能把输的钱从牌桌上再赢回来。 “阿姨您是有福之人,又赶上时来运转,这个月您财气旺,我跟您借借光讨讨彩头,您可不许生气啊。” “瞧你这丫头说的,阿姨有福气不藏着掖着着,都给你,都给你。” 有说有笑就把人送到柏家小区的楼下,许老板娘临别前挥挥手,“阿姨,我送您到这,您注意安全,明天我再陪您说话。” 转身后,许秀丽的表情冷淡下来,刚才的笑容也转瞬消失不见。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长,一直蔓延到黑暗更远处的黑暗之中。 跟许老板娘约好明天再聚,赵梅婷乘坐电梯回到柏家,指纹解锁门打开,屋子里静悄悄漆黑一片。 许是听见动静,还不等她换好拖鞋,屋子里便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 赵梅婷急忙进屋,抱着柏鸢给换了尿布湿。 她出门前给孩子喂了满满一瓶奶,想着有一两个小时就能回来,可这架不住手气好,一玩起来忘了时间。 这会儿已经过了七八个小时,小孩肚子里的汤汤水水早就消化一空。 她抱着孩子哄了一会儿,等哭声小了才回到厨房给柏鸢冲泡奶粉。 临睡觉前赵梅婷提醒自己明天可不能再在桌牌室耗一下午,万一传到雇主耳朵里自己这工作保准得丢。 她打牌耗时耗力,心事又重,这一觉睡得极沉,就连柏鸢半夜哭都没听见。 第二天日上三竿,柏鸢哭累了正闭着眼睡觉,赵梅婷扶着后腰慢悠悠直起身,到底是年纪大了腰椎不好,站在原地扭了几下感觉缓过劲来才开始今天的工作。 用了一上午时间收拾屋子卫生和照顾柏鸢,等到中午,赵梅婷拉着买菜的小推车去附近的超市采购,回来时正又瞧见一群人围着桌牌室看热闹。 有熟人看见她,扬声招呼:“婷子,来两把啊?” “不来不来!”赵梅婷指了指满载而归的小拉车,扯脖子喊道:“你们先玩着,等我把东西送上楼,下午!下午一定!” “你可快点吧,打个牌都要磨磨蹭蹭!”身边的牌友跟着起哄,“一会儿晚了可凑不成桌了!” 许老板娘也闻声出来,“赵阿姨,别听他们的,不着急,什么时候玩都有位置,我给您留着!” 赵梅婷一听,顿时健步如飞,一路小跑着上了楼,把新鲜的瓜果蔬菜草草塞进冰箱,火急火燎就奔桌牌室去了。 这一坐又是一下午,赵梅婷揉着又干又涩的眼睛进了房门,等走到厨房时吓了一跳。 她中午把奶粉兑过热水想等晾凉了再给柏鸢,过后就忘了这茬,奶瓶盖都没拧便急匆匆下楼打牌去了。 怪不得刚才进屋孩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哭了一下午又累又饿,这会儿正嘬着手指做梦呢。 赵梅婷心里一阵愧疚,赶紧把孩子叫醒塞了热奶瓶,小孩饿得狠了,使出浑身的力气抱着奶瓶不撒手。 有了今晚这档事,赵梅婷多有收敛,等第三天再去打牌,没再坐着不走,只打了两圈就急着回家。 牌友拉着她不让走,说什么也要把输的钱再从她那赢回来。 “我是给别人家照顾小孩,总这么出来,一坐就是一下午,让人知道了不好。” “又不是你自己的孙子,你这操这份心,差不多就行了。” 赵梅婷找了个又闲钱又多的活在这片不是秘密,她平时拿来吹嘘,少不得有人眼红,这会儿抓到机会说起风凉话。 “唉,话可不能这么说。”有人也打圆场,“职业操守还是要有,挣一分钱操一份心。” “得了吧东老弟,要我说现在的孩子就是太矫情,都是给惯的,吃也要精贵喝也要精贵,咱们小时候哪有这条件,一锅小米粥兑水全家人喝,不也活到六十多?没见缺胳膊少腿的。” “现在生活水准不一样了,我小时候姐妹几个都是不能跑就背着,能跑了就绑凳子上,一家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哪有那闲钱请保姆。” “哈哈那你小时候挺惨啊。” “可不敢跟现在的小孩比喽。”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就这么聊起来,赵梅婷越听越觉得在理,思路不由自主就被人带着跑,已隐隐开始动摇。 人就是这样,如果自己想想还好,胆子小的也不敢做什么,就怕有人在旁边怂恿。 一怂恿,心中就蠢蠢欲动,越发不安分,不知足起来。 “梅婷,你是老实人,可不知道给有钱人当保姆里面的弯弯绕绕吧?” “什么弯弯绕绕?”赵梅婷心念一动,忙追问。 “坐下,坐下再打两圈,我给你展开讲讲。”那人神秘兮兮一笑,“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 这么一打岔,赵梅婷归心消了不少,心里面也跟着好奇,在众人的劝说下半推半就的坐回了牌桌上。 “那说好了,两圈,就两圈啊,让人知道我要吃瓜落的。” “诶,这就对喽!” “放心吧,都是朋友,口风严得很,没人出去胡说八道。” 第4章 薅!薅柏家羊毛 俗话说,有三百六十行工作,就有三百六十套潜规则。 说起做保姆,这里面的门道可不少。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怎样不着痕迹薅雇主家的羊毛。 正所谓穷有穷的薅法,富有富的门路。 前者讲究一个润物细无声,说白了就是隐形消费,接雇主家的水,蹭雇主家的电,还要连雇主家的wifi给自己手机下电视剧。 量小别嫌少,小钱也是钱,薅到就是赚到。 而后者讲究一个: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尤其像柏家这种钱多事少的冤大头,可操作空间大,利润极为丰厚,路过不薅两把都对不起这份工作。 这种事其实各行各业都有,往小了说带薪摸鱼,畅饮公司零食角,往大了说尸位素餐,说多了怕被封。总而言之,资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杜绝难,只能尽力避免。 赵梅婷边打牌边听教,也逐渐听出一些门道。 说起来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保姆,海口靠海,来柏家之前她给一家船商看家做饭,偶尔接孩子放学,算上她总共五个人打扫偌大的独栋别墅,工作也算清闲不累。 后来那户船商生意做大,举家搬到国外,卖了海口的房子,又出于好心给他们几个找好新的工作,赵梅婷自己也是这么被介绍来的。 他们偶尔会吃雇主家买的高档水果,拿雇主家的日用品回家,诸如此类,只不过当时五个人一起工作,都不敢做的太张扬。 现在轮到赵梅婷自己,又经人指点,这才发现里面的门道多的去,大到买菜做饭虚报物价,小到瓜果蔬菜随意畅饮,可捞的油水数不胜数。 这也就是现在科技先进,地有扫地机人全天待命,碗有洗碗机高温灭菌,洗衣服全自动烘洗一体机都不用晾,放进去机器一响拿出来就能塞柜里。 不然像柏家这种雇主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次,不安监控探头日夜监督,不打电话随时查岗的冤大头,地三天一拖是尊重,碗五天一洗是礼貌,衣服攒够几锅一起洗算大单,更离谱的还有把自己家衣服被罩拿到雇主家洗的。 像她这样的人,大错不敢犯,小便宜却占不够。 当然,赵梅婷知道那人话未说尽,最后欲言又止意味深长呵呵一笑,里面肯定还有更大的门路,只是关系不到不便开口,也就抛到一边没再追问。 这些日子,赵梅婷有空没空都去桌牌室打牌,只是手气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好,但零零总总下来还是赢多输少,牌瘾也越来越大。 有时候前一天输了钱,第二天等不及到下午,一大早就钻进桌牌室,中午抽空回去给柏鸢冲完奶粉,又急匆匆赶回牌桌,好不快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 有天半夜房门响,是柏辉出差临时回家取文件,顺带看女儿。 赵梅婷睡得死没听见声音,第二天为了赢回本订了个大清早的闹钟,起来看见柏辉吓了一跳。 闲聊时说起这事来,赵梅婷心砰砰直跳,面上却不显,只说自己昨天半夜起来给柏鸢喂奶换尿不湿之后就睡过去了,这才没听见有人回来。 柏辉见她起这么早,也就没起疑,只说她照顾孩子辛苦,跟柏鸢玩了一会儿,电话又响。 他接起来,说了两句又挂了。 挂了以后没两秒,又开始响。 每次都不是同一拨人。 每次也都不是同一件事。 不得已,只能交代几句,最后看了眼柏鸢,便匆匆离去。 赵梅婷心神不定,这天都没敢再去桌牌室,生怕柏辉杀个回马枪被他抓到把柄。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三点,姜芷也回来了。 她指挥司机和助理搬上来几篮水果,苹果,桃子,香蕉,猕猴桃,什么都有,把冰箱塞得满满登登,又补了两大箱奶粉放进储物间。 赵梅婷帮着一起忙活,好不容易把东西收拾规整,累得一身汗。 “赵姨,小鸢最近开始长牙,奶粉少给她喝,多做些果泥给她吃,抽空学做辅食,这些维生素该怎么吃我都让人整理了打印出来,您照着来就行。” 赵梅婷连连说好。 姜芷拿了几个玩具陪柏鸢玩了一会儿,又把女儿抱在怀里掂了掂,察觉出些许异样。 “赵姨,小鸢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怎么感觉轻了不少?” “这几天变天,孩子小睡不踏实,吃的是比平时少。” 赵梅婷有些心虚的回答,这些日子她冲奶粉也讲究,主打一个速度至上,粉少水多也是常有的事。 姜芷亲了亲柏鸢的脸蛋,“妈妈亲亲宝宝,宝宝好好吃饭才能快快长大,知不知道?” 柏鸢一把揪住她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姜芷也不甚在意,把孩子放回婴儿床上,抬手解开几百万的宝石项链,任由她放在手里把玩。 赵梅婷赶紧过去把项链拿出来还给姜芷:“夫人,可不敢给孩子玩这么小巧精致的东西,万一吃进肚子里就不好了。” 姜芷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尴尬接过项链,满是感激,“还是赵姨您细心,看我这妈做的,一点常识都没有。” “您是公司的大老板,富贵太太的命,这些小事我们操心就行了。”赵梅婷张嘴一套连招,把这位新手母亲哄得心里熨帖不少。 姜芷也更加觉得赵梅婷尽心竭力照顾女儿,心里多有感激。 “我们小鸢早产,身体不好,医生说得好好调养,您受累多费心。” “应该的,应该的。” 或许是因为心虚,赵梅婷时刻关注姜芷的一举一动,这会儿见她四处寻镜子,便主动上前帮她把项链戴回脖子上。 赵梅婷有烟瘾,原本也不重,只是这段时间泡在桌牌室里抽得有些狠。 方才离远了不觉有什么,此时一凑近,姜芷就闻到她身上有股不小的烟味。 “赵姨,您抽烟啊?” 赵梅婷脸一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来。 因为经过之前一遭,姜芷还对赵梅婷信任不疑,倒是没多说什么,“没事,您注意别当着孩子面抽就行,抽烟后勤洗手,我知道烟不好戒,您这么大岁数说戒也不现实,平时多注意就行。” 但她心里其实有点不满意,但到底是用惯了赵梅婷,一时半会再换人也不放心,心里想着抽空提点一下,但几通电话近来催魂似的要命。只能叮嘱两句,就此作罢。 到了晚上,柏辉也回来了,夫妻俩难得在一起吃饭,在家陪着柏鸢安稳住了三天,期间也是电话不断,等休息日一过,又各赶各的飞机,各奔工作。 夫妻俩一走,赵梅婷着实松了口气,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抱怨原本清闲的工作变得这么繁琐。 稳妥起见,她又按部就班了两天,见夫妻俩没有再临时回来的意思,这才重回桌牌室,跟一群牌友倒苦水。 说到兴头上,正巧多日不见的许老板娘今天过来,听了这事,莞尔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这事好办,姨,最近天气暖和,您平时来玩把孩子带着,让她多晒太阳多见风,我平时闲着也是闲着,最近也准备跟爱人要孩子,正好帮您带孩子,全当是新手妈妈练手,也省的您两头跑了不是?” 赵梅婷略一合计,也觉得这是个办法,便一口答应下来。 “行,那我明天出门时带着。” 接着她又是一顿唏嘘: “新手父母多练练手是好事,你有这份心,可比柏家太太强多了,要我说这有钱人家被人伺候惯了,连常识都不知道,要不是我眼疾手快,那项链小孩一准吃下去,回头就得上医院。”…… 第5章 谁懂啊家人们~柏大小姐出街被猫打劫了!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赵梅婷推着婴儿车,一路上有不少熟人跟她打招呼。 柏鸢稳稳坐在车里,不哭不闹也不怕人,偶尔有富太太过来捏她的小脸,也是一本正经板着脸,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势。 “柏鸢,我是姨姨呀!” “小宝宝,让姨姨亲亲!” “这是柏小姐吧?都这么大了,该学走了吧?瞧这眼睛,跟姜董一模一样,将来肯定也是绝代佳人。” 只是在小区的公园里转了一圈,就有好几位姨姨过来围观。 她们结婚前都是千金小姐,出嫁后除了聚会购物就是满世界旅游,家业用不到她们操心,家务也有保姆负责,每年领着股份分红,最大的职责就是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在聚会上社交,活络关系和人脉,为家族铺路。 但也不能因此小看了这些小姐们。都是八面玲珑的人,一说一话三百六十个心眼子,多少股市风向,政策倾斜,都是在这些不起眼的社交和一场场宴会上打听到的。有时一句话定生死可不是玩笑,要是能提前打听出点消息,小可省去诸多麻烦,大可帮家族度过一次生死危机。有些男人甚至还要反过来依附她们而活。 等终于逃离姨姨们的魔掌,柏鸢抱着自己的奶瓶补充体力,这时一辆婴儿车缓缓驶过,跟她并排停在一起。 “梅婷姐,出来遛孩子呀?” 推车的姓李,同样是名保姆,是个小年轻,才二十出头,人美嘴甜,每次看到赵梅婷都一口一个姐。 两人经常一起买菜,有时赵梅婷买多了拎不动就搭把手,所以关系还不错。 大人们边聊天边散步,旁边的婴儿车原本盖着帘子,这会儿里面一阵悉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柏鸢边嘬奶嘴边淡定看着,突然听见啪嗒一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从拉锁缝里探出,挠开一点空间,接着又伸出一只爪子,左右开弓往两边这么一扒拉。 帘子自己向上卷起,揭开了隐秘的面纱,只见两只肥胖壮硕的橘猫凭借它们傲人的肉体塞满了整个婴儿车。 柏鸢:…… 最外面那只大橘鼻尖耸动,半个身子探出婴儿车,探手往柏鸢那一掏,就把她抱着的奶瓶给勾走了。 柏鸢:! 一切发生得太快,还不等柏鸢反应过来,那两只橘猫已经开始为分赃不均争得不可开交。 也就在这时,柏鸢眼睁睁看着两只橘猫中间又伸出一只白爪子,一拳一只橘猫,打的它们嗷嗷直叫。 白爪子的主人则揽过奶瓶,绿色的眼眸半眯起,平等蔑视每一个手下败将,它把大花臂往婴儿车上一搭,就这么裹着奶嘴喝起柏鸢的口粮,一脸“抢了,怎么地”的表情看着柏鸢,颇有黑帮大佬的气势。 花臂大佬动静太大,两位保姆都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顿时哭笑不得。 “狗剩!你又揍熊大熊二了是吧!” 小李也不惯着,一巴掌抡在花臂大佬的翘臀上,啪的一声,花臂大佬眼皮都没眨一下,果冻似的肉坨摇曳生姿。 等她看到花臂大佬怀里抱着的奶瓶,又赶紧虎口夺食,满脸通红的还给赵梅婷,小声训斥,“为了口吃的,脸都不要了!” 赵梅婷也没遇到过这种事,俩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没事,我等会回去再重新冲一瓶。” 小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个劲的道歉。 她们同是保姆,但照顾的对象却截然不同。 显而易见,赵梅婷是雇来看孩子的,小李是雇来看毛孩子的。 她的雇主是宠物博主,粉丝千万的流量大v,不止养了三头肥猫,家里还有两只阿拉斯加,三只玄凤鹦鹉,一只卡皮巴拉和两只羊驼,一会儿遛完猫,她还得回去开个小电瓶换狗出来遛。 赵梅婷第一次见她推车出来遛猫时也是吓了一跳,她以前哪见过这阵仗,一个劲感叹这些有钱人真奢侈,宠物一个个都当孩子养,真是比人还精贵。 小李跟她解释这些都是网红猫网红狗,一只只粉丝都大几百万,平时又是接代言又是拍视频,咖位都不小,雇主等于是给他们打工挣点零花钱。 赵梅婷听后又是一阵唏嘘。 直叹有钱人的生活想都不敢想。 等到了桌牌室,又是一群人围观。 赵梅婷的牌友都是她差不多岁数的退休老人,见了小孩儿亲热的很。 柏鸢已经习惯被围在中间,只不过桌牌室外的烟味有些大,被熏的咳嗽了两声,引得众人笑声连连。 许老板娘早就等候多时,此刻见人多也就没往跟前凑,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才走上前。 “呦,瞧这小姑娘,长得真水灵,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正说着话,又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一个高头大个的中年男子,模样普通,长了一张大众脸,属于放在人群中就找不着的类型。 男子站在老板娘身后,不错眼的盯着婴儿车里的柏鸢。 老板娘把他往前拉了一把,让他又离得近些,“看看,怎么样?到时候咱们也生个闺女。” 男子没吱声,只点点头,又一言不发回屋去了。 老板娘冲赵梅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家他,腼腆,人是好的,就是不太会说话。” 她这么说,赵梅婷也就没多在意,见老板娘确实喜欢孩子喜欢得紧,就跟她说了照顾的几个注意事项,便匆匆坐到牌桌上。 这一下午,许老板娘在店里逗柏鸢,赵梅婷起初还记得回来看上两眼,见她照顾得确实不错也就放下心继续打牌。 之前她总想着家里还有个小的要照顾,打牌时不能尽兴,这会终于能放开了打,只觉得今天的牌运真不错,连着赢了好几把,回家的时候口袋都是鼓起来的。 也因为柏鸢要在众人面前露脸,因此赵梅婷万万不敢再忘了吃食,生怕别人看出点端倪,丢了这金饭碗,连累儿子的大好前程。 一回生二回熟,等第二天再把柏鸢带过去的时候,赵梅婷已经全然没了顾虑,把婴儿车往那一放,跟老板娘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如此一来又过了半个多月,柏鸢在老板娘的教导下已经能不用人扶着走上好几步了。 柏家夫妻回来见女儿学会了走路,自然高兴不已,给赵梅婷包了个大大的红包,乐的她好几天都合不拢嘴,见人就笑。 见过女儿,夫妻俩又得赶行程,这次只是挤出一点时间,不能久待,很快又要走,姜芷依照惯例又搬回来好几箱水果和营养补品。 上次那些其实还有剩,柏鸢她一个小孩再能吃又吃得了多少,更何况有时赵梅婷为了图省事,还是给她冲的奶粉,剩下的水果大多都进了她的肚子,或者是给那些牌友分了。 至于掺在辅食里的那些营养素,她倒是喂过几回,但那些牌友听说这件事后又跟着瞎起哄,说小孩吃了也没啥用,都是骗富人的智商税。 之前那个给她安利潜规则的倒是私下找了她几回,说这些东西不如便宜点转手卖给他。 赵梅婷打牌打得胆子大了起来,略一思索就点了头,等从他那拿到钱,更是觉得找到了新的财路。 殊不知那些瓶瓶罐罐的维生素也都是高档货,上千一盒的钙粉她二百块就卖了出去。 第6章 只要胆子大,你家变我家 过了六月,天气转热。 赵梅婷孙子孙女的幼儿园放暑假,儿子儿媳妇没时间照顾,俩人一合计,就把人送到她身边让帮着带两天。 她跟柏家夫妻打了声招呼,当天下午,一对龙凤胎兄妹就吵吵嚷嚷住进了柏家。 五六岁的孩子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兄妹俩从东屋跑到西屋,从餐桌跑到沙发,活像两只快乐的小吗喽被放归山林拥抱自由。 赵梅婷洗个水果的功夫,兄妹俩就为抢电视遥控器打起来了,一人一边抱着不撒手一碰就哭,不碰就干嚎。 柏鸢被哭嚎的声音吵醒,盯着看了一会儿,但赵梅婷忙着哄两个小祖宗没工夫搭理她。 到吃饭的时候,柏鸢坐在儿童座椅上,握着勺子一口一口吃着辅食,她的手很稳,只偶尔才会蹭到脸上,一顿饭下来身上干干净净,打败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同龄人。 相较之下,那对兄妹就吃的比较潦草,脸上衣服上都是饭粒和菜汤,还边吃边打仗,不是你碗里的饭比我多,就是你的荷包蛋比我圆。 赵梅婷不堪其扰,刚开始还好好劝着,想要一碗水端平,后来发现难度太高,一人一巴掌拍在屁股上,这才终于消停。 双胞胎这个生物就很奇妙,主打一个你有的我不能没有,我有的不能比你少。 训赵梅婷就跟训端水大师一样。 赵梅婷给他俩一人一个苹果,哥哥说妹妹的比他圆,妹妹说哥哥的比他红。 给他俩穿袜子,先给谁穿另一个都不高兴,赵梅婷只得一人先穿一只脚,再反过来穿另一只。 妹妹梳小辫儿,哥哥也吵着要,最后一人顶个朝天揪,上面还别个粉头花。 反正就是各种事情都能因分配不均吵架,恨不得一碗饭都要数清碗里有几粒米。 去年幼儿园演话剧,她儿媳妇在网上买了套王子公主服,结果店家就赠了一个王冠。 儿媳妇反手给了商家差评,并在评论区控诉: 不想给可以不给,只给一个赠品,你是想要了我的命吗? 吃了饭,兄妹俩吵着要下楼玩,赵梅婷把柏鸢带回房间,小声哄睡着了才敢给兄妹俩穿鞋。 如果带柏鸢一起,两个小祖宗看她坐婴儿车,肯定也要吵着坐。 她又不能像小李遛猫似的,把三个孩子塞到一辆婴儿车里。 等晚上回来,赵梅婷身心俱疲,哄着两个孩子先后洗了澡就上床睡觉了。 自从赵梅婷迷上打牌,三天两头忘记做辅食,柏鸢都已经饿习惯了,比起耗时耗力的哭喊,还不如把眼睛一闭等下一顿饭。 谁知道第二天早饭三个孩子就打起来了。 之前那对龙凤胎是窝里斗,现在赵梅婷快速掌握端水技能,眼看着无论是衣服还是吃食都挑不出矛盾,便把注意力放在多出来的柏鸢身上。 凳子坐的高不说,吃的饭也跟别人不一样! 这小孩凭什么吃独食开小灶! 抗议,必须强烈抗议! 主打一个排除异己。 俩熊孩子叽叽喳喳揭竿而起,脾气上来了把碗一掀,趁赵梅婷去拿扫帚的功夫,一个伸手去抓柏鸢碗里的辅食,另一个大力出奇迹,直接把一条凳子腿搬起来了一点。 柏鸢好好吃着饭被打扰,此时也不乐意了,把勺子一扔,抓起饭碗就扣到对方脑袋上。 有些事不能忍,该掀桌子就掀桌子!柏鸢打不了大人还打不过小的了?不给你点教训真当这是自己家呢吧! 兄妹俩仗着人多,在幼儿园里横行霸道惯了,家里人也都宠着,哪受过这种委屈,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我的小祖宗们呦,可消停会吧!” 赵梅婷拿着扫帚出来时吓得心脏都要停了,这俩熊孩子合力抱着柏鸢婴儿椅的一条腿,化悲愤为力气硬生生抬高了五厘米,那架势不把柏鸢从上面晃下来誓不罢休。 “天杀的造孽呦!你们怕不是来讨债的怨种!” 她赶紧一个箭步冲过去把柏鸢从座位上抱了出来,这要是一不小心给磕破点皮,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梅婷吓出一背后冷汗,也顾不得打扫地板上的狼藉,挥着扫帚就抽在俩熊孩子的屁股上,把小孩打得满地乱窜。 “呜哇~奶奶打我!” “坏!奶奶坏!啊啊啊啊啊~我要妈妈!” “妈妈~奶奶要打死我啦——”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女,俩小孩哭的撕心裂肺,赵梅婷心里也不好受。 最后她扫帚一扔,把柏鸢往桌子上一放,蹲下身把两个小孩儿搂在怀里,也跟着哽咽起来。 “是奶奶错,是奶奶错,奶奶不该打宝儿们,乖啊不哭,不哭,奶奶错——” 两个小孩儿不依不饶。 “奶奶不喜欢我了!” “偏心,偏心!” 赵梅婷也看到了小孩儿脑袋上扣的食盆儿,只是事分轻重缓急,现在再看也是心疼不已。 于是她站起身,当着两个小孩儿的面儿,抬手就要拍在柏鸢的屁股上。。 “奶奶也打她,她欺负我们宝儿,奶奶教训她给宝儿出气。” 是人心里都有偏颇,赵梅婷也憋着一肚子气,刚要动手,只见柏鸢自己从桌子上站了起来,黑漆漆的眼睛像猛兽幼崽一样盯着她,倔强而冰冷。 赵梅婷被她盯得心里一阵发毛,终于想起这是雇主的女儿,不敢再动手,把自己孙子孙女抱远了点,等歇下来才发现背后竟然渗出一层冷汗。 孙子孙女见柏鸢没挨揍,还在那扯脖子喊呢,赵梅婷这回倒是不偏不倚,几巴掌就全落在了他们身上,打得小孩嗷嗷直叫。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儿子和儿媳妇串出假期,要带着两个小孩儿出去旅游,赵梅婷也松了口气,可算把这两个小祖宗给送走了。 到了当天,儿媳妇儿把两个小孩儿送上车,儿子则单独把她拉到一边,支支吾吾半天,意思是现在家里有钱,想给孩子换个高档的幼儿园。 说小孩儿成长环境最重要,又说现在的私立幼儿园多么多么好,但就是门槛比较高,话里话外说了一堆,核心意思就一个: 要钱。 龙凤胎现在上的是双语幼儿园,一个月学费加在一起就一万多,新看好的那个幼儿园价钱翻了一倍多,但同样档次也更高,父母一个个都是豪车接送。 自从他进了柏氏工作,自觉高人一等,也算是成功人士。 都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也想借这个机会结识一些更高层次的人。 这种事情赵梅婷一向是听儿子的,他说好,那就是勒紧裤腰带也得全力支持。 于是赶紧揣卡去银行取了两万块钱塞给儿子,说等下个月开工资再给他转。 只是这样一来,赵梅婷手中拮据,便不能和之前一样天天沉迷打牌。 她接连几天没去,之前那个倒腾货的看出了点儿名堂,猜出她最近不宽裕,急需用钱,私下里又找过她一回。 两人约过晚饭后各自回家。 第二天赵梅婷拎了个大口袋,在约好的墙根儿下见了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收货的打开袋子仔细验货,从防伪标识到编号认证通通查了一遍,又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这才安心,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钱,点数一遍,递给赵梅婷。 赵梅婷又数了一遍,觉得这钱沉甸甸的,拿在手里有些烫手,遂多问了两句。 “这能行吗?” “放心大胆的做,少几罐儿看不出来,如果问你就说孩子吃了,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到底是有钱人,吃的都是稀罕货,这奶粉在市面上卖4000多一罐儿,但咱们不是专卖店,卖不了那么多钱,算你1000一罐儿,我就挣个辛苦费,你要实在担心就去超市买点儿便宜的装罐儿里,反正味儿都差不多,谁也不知道。” 第7章 俺寻思着也没人要啊 回去后赵梅婷忐忑不安,一副干了亏心事的样子,生怕让柏家夫妇抓到把柄。 不过好在她之前挣足了夫妻俩的信任,物资方面从不过问,每月按时按量的补货,有时生怕女儿长得快吃的多,备的不够吃,还多拿来了许多。 时间一长,赵梅婷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也就慢慢咽回肚子,胆子经此一遭大了不少,等姜芷再差人送来新的奶粉和营养品,第二天就给收货的送去了。 “这就对了!”收货很是满意,于是趁热打铁又多开导赵梅婷几句,“你仔细想想,孩子都开始吃辅食了,这奶粉还能喝多久?与其保质期一过都扔了浪费,还不如便宜了咱们的口袋,也算物尽其用。” 赵梅婷虽连连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忙又追问: “奶粉是用不着了,可那些营养品…” “辅食里面瓜果蔬菜肉奶蛋白不都是钙铁锌硒维生素?原汤化原食,这些都是有钱人的智商税,咱平头老百姓不当这冤大头,你自己拉扯一大俩小还不清楚?” “可——” “赵大姐,我是投缘才跟你说这些的。”收货的压低声音,“我就跟你交个底,你可别出去往外说,咱们干这行的也不止你一单,不然哪能这么快找到下家?您自己寻思寻思,我话不多说,点到为止,您要是还不放心,下个月就别联系了。” 他是老油条了,这手心理抓的漂亮,等于告诉赵梅婷: 大家都在干,你又担心什么,你不想做有的是人做,到时候别人挣到钱,可别怪我没提携你。 果不其然,赵梅婷一听就急了,当场就把事敲定下来。 反正姜芷给的那些配比表满篇都是字,每次都看得她脑袋疼,操作起来实在麻烦,倒不如全都转手卖了换钱,大不了多对辅食上心,那些瓶瓶罐罐哪里比得上真材实料。 她找了个时间去银行把钱存上,两人都是现金交易,用对方的话说是不会在网上留痕,就算日后追究起来也死无对证,算是另外一层保险。 把钱给儿子转过去,赵梅婷一颗心上下起伏,最后实在心烦,干脆直接去了桌牌室痛痛快快玩到天黑,把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补贴儿子家用后,赵梅婷的小金库就见了底。 孙子孙女新换的幼儿园就像是无底洞,每个月学费过万不说,日常开销更是流水般的走钱。 每天不是各种课外活动,就是组织孩子去参观展馆,各种兴趣班爱好班,主打一个德智体美劳全方位多层次无死角发展。 用园长的话说,这是自主塑造成长环境,培养孩子心性,开拓知识和眼界,通过良性社交,稳固积极向上,乐观充实,富有活力的人生态度。 翻译过来就是: 您好,现金还是刷卡。 能进这所幼儿园,家长们肯定都不差钱,不是大公司就是上市企业,也就不在乎这些前期投资。 他们只是普通家庭,除了当地户口和一套房产,积蓄就这些,供了两个月就已经感到吃力。 可一想进幼儿园又是托人找关系,又是请客吃饭,人情和钱都搭进去了,此时打退堂鼓实在抹不开面子,于是只能咬咬牙强撑着。 赵梅婷在柏家的月前都给儿子转了过去,退休金只留了五百,其余的也都一并转走,最后一又把每月份例的菜钱也挪进去了才勉强够用。 现在多了一条来钱快零成本的路子,可算让她松了口气,日子也好过了不少,赵梅婷自然不愿这么轻易放弃。 而且手里钱一宽敞,她便又闲不住,再次恢复早五晚九的打牌生活,也算寄情于此,一晌贪欢。 柏鸢跟着赵梅婷日日打卡,每天都是许老板娘带着四处闲逛,有时去附近的公园,有时跟着到超市买菜。 不少人见小姑娘长得可爱上来搭讪,每次说到“你女儿真可爱”,许老板娘都一笑而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有时赵梅婷觉得过意不去的时候,许老板娘又宽慰道: “我福薄缘浅,这孩子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命数好,让我多沾沾光,没准哪天也能怀上这么有福气的孩子。” 赵梅婷听后也就作罢,不再推辞。 这天阴天,赵梅婷一如既往去桌牌室打牌,等到了才知道许老板娘今日临时有事,便把柏鸢往自己旁边一放,坐上牌桌。 等到了中午,固突然刮过一阵阴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从天而降,众人一哄而散,全都挤到小亭子里避雨。 眼看雨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柏鸢见了风,此时冻得瑟瑟发抖。 众人见状,急忙脱掉外衣把她里三层外三层裹严实,但此时已入初夏,外套就那么薄薄一层于事无补。 最后赵梅婷带着她在亭子里站了三个小时,等雨势渐缓,才冒雨冲回家中。 当天晚上柏鸢就发起了高烧,擦了几遍身子都不见好。 赵梅婷急得团团转,大半夜凌晨一两点,给柏辉和姜芷打了好几十个电话,可一直都占线。 眼瞅要烧上四十度,再不降温就要出事,赵梅婷这才给柏鸢穿上衣服,打车连夜去医院挂了急诊。 医生皱着眉头斥责怎么这么拖到现在才来,再晚点怕是要烧成肺炎。 赵梅婷涕泪横流连连说是,医生也看她这么大岁数带着孩子不容易,便没再多说什么,给开了几服药,打了退烧针,不到半个小时温度就降下去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赵梅婷怕半夜反复,没敢再回家,抱着柏鸢在医院坐了一宿,睡觉了都夸上一句尽心尽责。 熬到早上六点,姜芷发现未接来电回了一通电话,赵梅婷没敢说实话,只说孩子半夜突然高烧,她带人到医院,这会儿已经打过针退烧了,再有半个小时就能到家。 姜芷先是询问了柏鸢病况,吃了什么药,打了什么针,又问医生是谁,需不需要转院,可以派人安排转入最好的私人医院。 赵梅婷怕言多必失,只说是小病,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再来回折腾,恐见了风寒,再折腾成重病就不好了。 姜芷一想也是,便连连道谢,又说自己正在开会,等有空再赶回去,给她转了两万块钱,既是给她的辛苦费和加班费,也是保险柏鸢看病的医药钱。 等赵梅婷到家,柏辉的电话也打了过来,还是差不多的说辞,电话那边乱哄哄,各种声音都夹在一起,仔细听还能听见警车的鸣笛声,说话只能靠喊的,即便这样也听不清说了什么,但挂了电话也打来了两万块钱,只说等这阵子忙完再回去看女儿。 她收了钱还没捂热乎,下午儿子又打来电话,说是孩子幼儿园要订新校服,一共八套,再加上乱七八糟学杂费,总计三万六。 赵梅婷又马不停蹄跑了趟银行,给他把钱转过去。 第8章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隔天许老板娘听说这件事,拎了一兜子水果上门拜访。 看到小孩睡得正香,于是宽慰了赵梅婷几句,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都怪我那天临时有事,不然下这么大的雨,进屋暖暖也不至于让孩子发高烧。” “这哪能怪到你头上。”赵梅婷摆摆手,“你平时帮我看孩子,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赵梅婷说什么也要留许老板娘在家吃饭,她推脱不过,也就应了下来。 老板娘又下楼买了几听啤酒,二人一边吃一边喝。 经此一事,赵梅婷对柏鸢又恢复了最初的用心,记着吃药的时间,把孩子叫醒,哄着喂了药才又哄着睡去。 许老板娘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梅姨,医生给开的什么药啊?” “都在这呢,字太小,我眼花,你自己看。”赵梅婷把药箱往她跟前一推。 许老板娘随意翻了翻,故作随意开口:“我表姑家孩子,去年大病一场,连着烧了三天,怎么治都不见好,后来托人找了名医,给开了副药,几天就好利索了,一点病根都没落下。” “医院里的西医比不得赤脚大夫。”赵梅婷点评道。 “可不是。”许老板娘讨好道,“改明我问问表姑,托人给您带几包。” “那怎么好意思?” “别见外了,梅姨,您给柏小姐吃了,她病好得快,咱们也好再约时间聚一聚呀。我听人说,那药平时吃也能调养身体,改善睡眠质量呢。”她循循善诱道。 没过两天,许老板娘果然送来一包药,金边盒子装的,单看包装说不出的精贵。 “梅姨,您一天三顿的吃,不出一个礼拜保准药到病除,不止是孩子,您平时也吃,对老人也有好处。” 赵梅婷占便宜占惯了,本着不吃白不吃,当天就晚上睡觉前就吃了一粒,果然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天亮,整个人神清气爽,浑身用不完的力气。 见了老板娘一顿夸,说这药简直神了。 她之前经常半夜起来照顾孩子,生物钟乱做一团,也就是天天打牌废脑子才能让她入睡,梦里翻天覆地什么都有,起床后也疲惫不堪。 现在她精神头好了,药到病除,自然开心。 老板娘不忘提醒她给柏鸢也吃上,赵梅婷没推脱,哄着小孩吃了药,当晚柏鸢睡得沉,一直到早上吃饭时都在打瞌睡。 赵梅婷寻思着,她给柏鸢停了姜芷买的各种补品,心里却总惦记,不如趁此机会把这药给她吃上,同样都调理身体,吃什么不是吃呢。 更何况柏鸢吃过药,比平时安静了不少,她带着倒也省心。 等这些药吃完了,许老板娘又给送去了两盒,赵梅婷推脱不过,况且她最近睡眠质量全靠药撑着,刚停两天,一晚上就起夜三回,实在折腾不起。 许老板娘人大方,没提钱的事,赵梅婷也没多问,占着便宜,心里美滋滋的,心想这个朋友可真没白交。 出三伏就是秋老虎。 赵梅婷和朋友年纪大受不了热,纷纷从室外转到室内,空调电扇一开,整个人都清爽极了。 有些老人为了多省几度电,到夏天舍不得开空调,就去许老板娘的桌牌室蹭冷风。 早上出门前,赵梅婷给柏鸢喂过药,小孩儿挺听话,不用多说便自己含在口中。 见状,赵梅婷分心去拿门钥匙,扭个身的功夫,柏鸢小嘴儿一撅,噗一下就把药给吐了。 等回来见小孩儿嘴里没有药,以为她已经吃咽下去,也没多管,把孩子往车里一放就推走了。 刚走不到五分钟,屋里的座机就开始响,几遍之后见没人接电停了两分钟。 紧跟着,沙发上传来时下最流行的广场舞曲,手机屏幕一闪一闪,最终依旧无人接听。 临近中午,赵梅婷才发现自己没带手机,可也懒得回家去取,想来也没什么事和人找她,便抛在一边没再理会。 等到下午一点,院子里突然来了几个小伙子,身穿笔挺军装,个个气势不凡,到处跟人打听,听说是在找人。 桌牌室里吵吵闹闹,外面有什么动静也顾不得了,直到有人敲门进来,大声嚷道:“梅婷姐!外面有人找你!” 不等赵梅婷放下牌,那群人已经闻讯进来,乱哄哄的桌牌室一下子鸦雀无声。 为首的是一名三十出头的岁男子,气宇轩昂,气质斐然,跟柏辉有七成相似,只是更多了一份军人特有的锐利。 他深邃的眼眸在室内扫了一圈,扬声道:“谁是赵梅婷?” 没人应声。 聚众打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这群人一看来头不小,是以没人敢应话,生怕惹上麻烦。 见许久没人出声,男子眉头微皱,刚要出口再问,有人小声嘀咕。 “长官,我们都是老头儿老太太,平时凑一块儿打牌,三块两块图一乐呵,这不算聚众赌博吧?你看那墙上还有营业执照呢。” “违不违法要定性后才知道,负责人呢,把他叫出问话。”男人顿了一下,又道,“赵梅婷到底在不在。” “在!在!”赵梅婷心中一紧,赶紧站了起来,“长官,我是赵梅婷,请问我这是……” 她第一反应是偷着卖奶粉的事被发现了,可转念一想要管也是报警后警察来问,怎么还…… “看孩子还有时间出来打牌?打了几十个电话都不接,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上工时间四处闲逛,简直无组织无纪律!”男人噙着怒气,一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训斥,“我看你这保姆也不用干了!” 赵梅婷被训得抬不起头,也不敢出声辩解,毕竟对方说的都是事实,她自己也亏心。 反倒是周围的牌友看不下去了,一个个劝道, “我说你这小伙子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骂人啊,梅婷姐怎么说也算是长辈,大了你十好几岁,怎么一上来就摆官架子,你了不起啊!” “就是就是,梅婷姐平时看孩子有多上心,我们大伙都瞅在眼里,只不过今天天热叫她进来吹会儿空调,怎么就揪着不放呢?” 众人叽叽喳喳更安静了,没一会儿的桌牌室又热闹起来。 柏耀没管众人的闲言碎语,来这儿的路上他已经从附近邻居那儿听说了个大概,知道她天天都来这儿打牌,不然也不可能一问都往这指路。 此时他不欲争辩,只径直看着赵梅婷,厉声道:“孩子呢?看哪去了!” 事到如今赵梅婷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她这是常在河边走,今天掉水里了。 来人是柏辉那个在部队任职的二哥,来看孩子找不到人,这才叫他逮了个正着。 赵梅婷心虚小声道,“在,在后院跟老板娘玩呢,我去抱她出来。” “不用了,带路!”柏耀没再多说,直接大步跟上。 从客厅进里屋,阳台单独开了道小侧门,在墙根下用篱笆围起墙,单独圈了一块空地。 平时许老板娘就在这里带着柏鸢玩。 此时赵梅婷和柏耀进来,只看见空荡荡的婴儿车,并没看见人影。 见柏耀脸色不好,赵梅婷支支吾吾,“可,可能是是去公园玩了,最近天热,小湖边凉快,就、就没事多出去走走……”她越说声越小,最后闭上嘴不敢再发一声。 赵梅婷倒是想狡辩。 但柏耀眸光锐利凛冽,仿佛能一瞬间洞察她所有的心思,让人遍体生寒心生惧意。 常居高位才有的上位者气场,更是如阴云挟雷霆,压得她快要窒息,不敢再多一言。 “你这保姆当的可真清闲,活都让别人做了,自己去跟柏辉说吧。”柏耀冷哼一声,直接绕过赵梅婷,掏出手机按下拨号键。 电话秒接,柏耀直接开口: “还在跟吗?” “在跟在跟,预计目标十分钟上高速。” 柏耀眸中闪过一道冷芒,“各单位注意,守好关口,随时准备拦截,联系警方立刻派遣增援部队全力支援。” 第9章 直接撞! 柏耀在柏家排行第二,上头还有个大哥,年轻时为国捐躯英勇就义。 柏家能有如今的地位,一是靠老爷子半生戎马打天下,二就是受这位大哥的庇护,这才让两兄弟,以及整个柏家从此仕途顺遂,一路坦荡。 为袭承父兄志愿,他从军后也进了部队,颇有柏老爷子当年的风采,任谁看到都要赞上一句乃父之风,后继有人。 柏耀常年随部队驻守在外,只在每年大哥祭日前后回来,柏鸢是柏家这代的第一个女儿,按理说他也该回来看一眼,可临行当日突然接到上级任务,之后又是各种琐碎。 他想找机会看看小侄女,但总凑不到一块。 恰好今天出车路过海口,有听闻小侄女刚生了场病,想提前打声招呼,上楼看一眼就走。 结果给柏辉打了几个电话才联系到人,还不等细说就发来了一串电话号码。 他打了几遍过去,都没人接,于是又联系柏辉拿到保姆的手机号,再打,还是不通,柏耀眉宇间染上一丝凝重。 等部队的车终于开到小区楼下,他跟部下们打了声招呼,自己坐电梯上楼。 摸着门牌号敲了半天门没人开,又打电话,这回能终于听见里面响亮的广场舞音乐。 柏耀没见到人,黑着脸回到车上,部下们都是在他手底下调教出来,跟着出生入死过的,此时看出原由,一个个也跟着宽慰: “柏队,没见到人?这个时间可能是保姆带着在公园玩,要不兄弟几个去附近打听打听,说不定这会儿正往回走呢。” “就是啊柏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等下次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我也想见见小侄女。” 柏耀沉思了一会儿,也觉得有道理。 副驾驶的小伙子一看有戏,解开安全带就下了车,不出五分钟又回来了,笑容得意。 “打听到了,问了好几个人,都说可能是在隔壁街区新安小区8号楼的桌牌室玩牌呢,柏队,你家保姆在这一片还挺出名的,一问全都知道。” 这话听着倒没什么,可如果细想,究竟是保姆人缘好,还是每天雷打不动出去玩牌弄得四邻皆知呢? 知道对方是好意提醒,但柏耀没去深究,反正等会儿找到人,事实怎样一问便知。 车子发动缓慢起步,柏耀的注意力突然被窗外吸引,不由得多看了几秒,直到视野所及小至模糊不清,才收回视线。 后座的小伙子见状,探头凑过来,“柏队,您也注意到那辆车了?我就说有古怪,停的地方是监控死角,刚您上去十分钟,就先后来了三个人在附近盯梢。” “都上车了?” “对,都上去了。车窗抹黑,我仔细看过,不是遮光贴,也不是单面玻璃,材质吸光,明显是不想引人注意。” 他们都经过专业训练,是不是民用车一眼就能看出来,什么成分只是一个照面就有九分定夺,基本不存在误判。 那辆小型面包一看就是用来运货的,至于运的什么货…… “柏队,要不要派人跟着。” 柏耀没做犹豫,点头应允,“嗯。” 后排的小伙子当即从包里掏出对讲机,“五车盯梢。” 他们这趟是任务结束回军区,顺路拐过来的,总共五台车,最后那辆其貌不扬,收到信号离开车队,悄无声息混入车流。 柏耀听着其他人的汇报,思绪却还在刚刚那辆车身上。 训练多年,他对实事的审夺和风吹草动异常敏锐,就在刚刚,他清楚看见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上了那辆可疑的“货”车。 而她怀里抱着的孩子,虽然一直没露过正脸,但恰好在上车前伸手扯出来脖子上的红绳。 在光的短暂折射后,上头隐约挂着块玉。 柏耀心中越发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云澜华庭是高档小区,但与旧城区的新安小区只有一街之隔。 海口作为全国第二大城市,寸土寸金,其中又涉及到老艺术建筑的价值保留,所以新旧小区毗邻也是常有的事。 大型超市和地铁都在东边,因此云澜华庭的住户少有经过新安小区,但反过来云澜华庭却是新安小区居民的必经之路。 直到车子停在新安小区8号楼前,他才依稀记起,去年妻子得了一块上好的玉种,听闻小侄女早产体弱,便着人描着水头最好的地方打了块玉牌,作为百天礼送了过去,系得也是红绳。 等见过赵梅婷,他心里已有七八分推测,在最终确定柏鸢和老板娘都不在后,更加笃定心中所想。 他手下办事利落,不一会儿就有信息发到他手机上。 柏耀拧着眉心翻了翻,把其中一张照片放大送到赵梅婷眼皮底下。 “认认,是她吗?” 赵梅婷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女子,正是桌牌室姓许的那位老板娘。 柏耀又往后翻了一张,同样给赵梅婷让她看。 “认识吗?” 这回赵梅婷分辨了一会儿,“有些眼熟,像在哪里见过……这不是老板娘她爱人吗?之前有过几次照面,长官,这是……” 柏耀收了手机,也懒得和她解释。 “有什么话去警局里交代。”随后冲后面进来的手下扬了扬下巴,“带走。” 赵梅婷太过震惊,一时间没转过来弯,等一身军装的小伙子朝她敬了个礼再上前押人时,才真正慌了。 “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过就是多拿了几罐奶粉,你们凭什么抓我!” 身穿军装的小伙子边走边说:“阿姨,我们这是公事公办,您还要坦白什么犯罪事实,等到警局再慢慢交代啊。” 不只是她,桌牌室的人也全都被羁押,留作查勘,一窝端。 柏耀听见这些罗烂事脑袋就疼,掏出手机给柏辉打电话,依旧没打通,遂登录微信,找到联系人,按下语音键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至于什么时候能被对方看见就不得而知了。 骂到一半,又进来了一通电话,但不是柏辉打开的。 柏耀平复了一下心情,按下接听键,只听对面的人迅速汇报: “柏队,关卡已设好,人群疏散完毕,对方已经发现意图,准备闯关,请您下达指示。” 柏耀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撞!” 有时候时机转瞬即逝,抓住就能扭转乾坤,抓不住后果怎样,谁都不得而知。 “收到!” 隔了大概十几秒,电话那端传来一道巨大的声响,随后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柏耀没挂电话,就这么听着,直到对方汇报的声音再次响起。 “柏队,任务成功,捕获七人,正在进行清缴,已缴获三把枪械,弹药若干,已派出军犬进行最后搜查——” 柏耀一项项听着,神情不变,显然一切尽在掌握。 “——以上,汇报完毕。呃,柏队。”那人略有停顿,像是不知从何开口似的,“……还有个小孩……” “嗯,知道。”柏耀揉了揉太阳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好了,那是我侄女。” “……???” 第10章 但凡系个安全带呢? 许老板娘全名许秀丽,上头还有个哥哥叫许勇强。 幼年父亲跟人混社会,打架时连捅对方三刀,被害者抢救无效死亡,被判了八年。 母亲见状,丢下她们兄妹俩跑了,为了生活,哥哥走起父亲的老路,年纪不大就跟着一群社会分子在街上游荡,是当地少管所的常客。 许秀丽念过几年书,实在不是学习那块料,倒是把抽烟喝酒学了个遍,被学校多次记过,最后自己退了学。 后来父亲出狱,整天酗酒斗殴,有一次喝多了要打人,但没快过许勇强的刀,兄妹俩把父亲往后院一埋,就此开始混迹江湖。 一次偶然,兄妹俩认识了道上的大哥,跟着混了几年,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留了不少案底,也算混出点名声。 后来许勇强受了重伤,上头看许秀丽长得漂亮,便安排她俩去诈骗,期间又几经波折,最后做起拐卖人口的勾当。 兄妹俩分工明确,许秀丽故作柔弱,骗得目标同情心,许勇强就开车等在偏僻的地方,把人往车里一塞,踩油门就走。 这活卖良心,所以来钱快,但两人花钱如流水,又都是赌桌上的常客,最后欠了一笔巨款,对方要砍手。 兄妹俩一合计,盯上海口的富人区,准备干票大的—— 绑架有钱人家的小孩,索要赎金。 他们提前几天踩好点,摸清门路,已经瞄准了几户人家的小孩,又雇了道上的几个朋友帮忙,正打算最近几日便动手。 可就在今天,许秀丽临时接到消息,说最近风声紧,要干就只能趁现在,不然等下一个都跑不掉。 许秀丽没来得及找其他小孩,只能就近抱起柏鸢上了车。 她早就打探清楚,这孩子是京里柏氏的千金,其他小孩加起来都不抵这一个金贵。 车上一群大男人,就她一个人抱着孩子坐在后头,小孩提前吃过安眠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便把她往旁边座位上一放,想了想,到底能换钱的金疙瘩,又给她系上了安全带,这才没好气道: “这么急赶得去投胎呀!老娘几千万的生意都让你搅黄!小鳖孙真踏马的晦气!这点鸡毛破事都干不好,长个猪脑子里面全是屎喂狗吃狗都不吃!” 车上气氛沉重,虽然被骂得狗血淋头,但没一个人敢还嘴。 等许秀丽终于骂够了,从口袋里掏出根烟,问道,“有屁赶紧放,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这次怎么反应这么快?” 她自认这事做的天衣无缝,怎么临门一脚出了这档子事,简直晦气。 “许姐……”前座的男人犹犹豫豫开口,“本来都按您的安排,可刚才有伙人在小区门口停了一会儿,还四处打听,我看像是冲咱们来的。” 许秀丽听得一肚子气,“你丫今天第一天出来混这么沉不住气?崩个屁都能把自己吓死!” “不、不是,许姐……”另一个男人看了眼坐在副驾驶许勇强的脸色,才小声说道,“咱们车上有货,估计是冲着那玩意儿来的,可不得保险点。” “有货,什么货?”许秀丽先是一愣,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转黑,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个大耳瓜子扇在他脸上,“你们他妈不要命了!活够了拼单拼单到老娘头上了是吧!” 许勇强没回头,沉声道:“顺带的,来钱快。” 闻言许秀丽气得浑身发抖,掐死对方的心都有了。 他们从前是干过不少脏活儿,可也得看在哪儿,这里是海口,全国第二大城市,这不是天王老子头上动土嫌自己命长吗。 此时已经有人察觉到不对劲,“我怎么感觉后面有辆车一直在跟着?” 事已至此,许秀丽只能硬着头皮一不做二不休,不然他们这群人今天全得折在这儿。 “别管,继续开,直接上高速。” 她大脑转得飞快,心里思绪万千。 如果真被盯上,老路可能已经有警察在埋伏,现在唯一的办法是上高速,如果能制造连环车祸把警车堵在另一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又低头看看旁边的柏鸢。 假如真到了生死关头,不知道人质能有几分—— “许姐,前面设了关卡!” 隔着老远都能看见高速公路入口处梗停着一排警车,无关车辆都被紧急引导至应急车道,那人哪见过这阵仗,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打颤。 “许姐,怎么办?” 许秀丽朝前看了一眼,都是交警,说明武装刑警还没到。 她毫不犹豫:“冲过——” “嘭”的一声巨响,接着是数不尽的哗啦声。 许秀丽在巨大的撞击中只觉得天旋地转,最后眼前一黑,耳边传来嗡嗡声。 所有的声音都钝化了,她依稀听见有人在说话,可说的是什么根本听不清,灵魂在天上飘。 “许姐!” 许秀丽身体震动,灵魂瞬间归位,还不等她叫人去摸不知甩到哪里的枪,就连面包车门被大力踹开。 一道光束打进来,接着是沉重急促的喘息,两只德牧一跃而上跳进车里。 从这一刻起,等待他们的是落网和审判。 小张一脚踹开撞扁的车门,牵着两条训练有素的军犬上了侧翻在路边的面包车。 里面的人被撞得七荤八素,几乎丧失了反抗能力,就算有点别的心思,也被两条大狗虎视眈眈的眼神给强行劝退。 其余人乘胜追击,不出一刻钟就擒获罪犯,勒令他们双手抱头在地上蹲成一排,小张则牵着两只狗对车里里外外地毯式搜索,在前轮胎里找到了“货物”。 “这一个轮胎里得藏了二十多斤,四个加在一起,按量刑标准,够他们突突几十个来回了。” “不愧是柏队,果真艺高人胆大,直接下令撞车,真刚。”小刘一边收缴枪支弹药一边啧啧称奇,“这要是让他们闯了关,或者发展成械斗,就凭那几个交警哪拦得住,人员伤亡是免不了了。” “你第一天认识柏队?要知道他可是——诶诶,虎子黑子,你俩慢点。”小张话说到一半,就被两只军犬拖着又带回面包车里。 他以为两位忠实的战友又有了新发现,便猫着身子往车最后排钻,一眼就看见有个小孩正吭哧吭哧按身上安全带的卡扣。 刚才那几个罪犯,但凡有一个有交通安全意识知道系上安全带,都不至于这么早结束战斗。 他们用来撞的车是经过改良的军品车,经常拿来做伏击任务。 虽然看着普通,但防弹级别直接拉满。 而且开车的小刘经过专业训练,能够精准控制车速和撞击力度,从而达到车翻人轻伤的水准。 小张刚要伸手帮她解开安全带,耳中却先听到咔哒一声。 只见那小孩经过不懈自救成功的同时,因为车身侧翻,一屁蹲坐在地上。 不等人扶又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 虎子和黑子伸着舌头,尾巴旋风一样甩个不停,啪啪抽在小张腿上让他一阵肉疼。 这时候小孩已经扶着狗嘴一个使劲,自己从车里爬出去了。 小张:……卧槽!NB! 第11章 让热心群众的拳头飞一会儿 目睹小孩行云流水一套动作的小张还不及感叹:真是个行军野战的好苗子。 另一边小孩在发现来到陌生环境后,己经开始有意识远离主干道,迈着小短腿往绿化带方向行进了。 不站在空旷的地方是刻在所有幼年生物DNA里的记忆,它们会下意识避免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从而提高自己的生存几率,有意识无意识往角落跑,这也是为什么流浪猫狗小时候都躲在阴影角落里的原因。 柏鸢刚走了两步,恰好这时候小刘冲他招手,“诶,张子,别光看着,那是柏队他侄女,把孩子抱咱们车上去。” 小张:……? 之前为了将损失降到最小,他们提前联系交警设立关卡疏散人群。 虽然不是行车高峰期,但海口毕竟是国内第二大城市,此时道路两边停了不少车等待疏散。 刚刚这边上演了一场生死时速,车都给撞翻了,还抓了几个人出来,好多人见安全了便都围在边上看热闹,猜测地上蹲的几个人是犯了什么大事。 他们这边速战速决,警方支援还得再等五分钟才到,小张牵着两条大狗抱着柏鸢往他们那“其貌不扬碰碰车”上走。 旁边有个大爷站那看半天了,这会儿见还抱了个孩子出来,实在耐不住好奇,问道:“小伙子,你们这忙活半天抓的都是啥人啊?” 小张知道事情牵扯重大,涉及保密条例,于是指了指柏鸢,“大爷,我们这儿抓人贩子呢,您瞧,顺利解救了一小孩。” 毕竟人赃俱获,说是抓人贩子倒也不是冤枉。 那大爷一听暴脾气就上来了,周围的群众也跟着群情激昂,纷纷撸起袖子,就要往上冲。 “你们他妈的不是人啊!干的都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的勾当!” “就是!谁家孩子不是家里的宝贝,眼珠子似的盯着,光天化日之下拐卖孩子,要我说就该直接打死才解恨!” “警察同志啊,幸亏你们今天把他们逮到了,不然又得有多少家庭心碎啊你说这,这事摊到谁头上谁能好过!我们都得谢谢你们啊!” “重判!重重的判他们!必须让他们得到法律的制裁!” 恰好这时候十多辆警车呼啸而来,从车里下来十多名武警。 领队在了解情况,知道犯罪分子已经捉拿归案后也是松了口气,指挥着把人押上警车带回局里。 领头的是海口市刑警大队长宋毅,走过去一敲,顿时乐了:“许秀丽许勇强!你们兄妹俩可是重点关照对象,之前我们抓捕的犯罪分子中有人指认你们涉嫌拐卖妇女儿童,其行为极其恶劣,今天可算是落网了!铐上铐上,带回去我慢慢审。” 围观群众一听,管事的都已经实锤了,这些人就是十恶不赦的人贩子,一个个更是义愤填膺。 甚至还有挺多人实在没忍住,看人已经带上手铐了,便借势冲上去一顿乱拳输出。 要不是中间隔着警戒线,都能把人从警察手里拉出来拖到人群中打。 这一举动惹得大家拍手叫好,眼看着还有人掏出手机直接录了起来。 架不住人民群众热情似火,负责押运的协警一时没拦住,等揍得差不多了才出声制止。 “请各位维持秩序,不要随意录像!请大家配合工作!” 甚至还有不少记者在第一时间扛起长枪大炮摄像头,一个个健步如飞力大无穷,扒开人群挤到前线就把收音设备往前伸,恨不得直接捅进声带上,力争拿下第一手新闻。 柏耀的部下也有跟着警车来的,见状第一时间掏出证件制止了记者的拍摄行为,开始他们还想再争取一下,等看清了证件上白纸黑字隶属部门后又纷纷收回了相机,不再纠缠。 还有人拿了个大喇叭,对准人群直接开到最大声: “我了解大家此时的心情!但是,还请大家配合官方工作,接下来我们还要深入调查,以这几人为线索揪出其犯罪同伙,捣毁犯罪窝点,解救被拐受困妇女儿童,希望大家不要在网上提前传播,以免引起犯罪分子警觉,从而加大我们的执法难度!谢谢大家配合!” 当代社会人民普遍素质都高,一听关系到后续抓捕和解救工作,纷纷表示配合官方工作,收起手机关闭并删除录像,可不能给执法人员添麻烦。 柏耀因为要和当地政府警局对接,第一时间控制排查和许秀丽等人这些天来的人际关系和可疑人员,所以最后赶到现场。 当他好不容易结束必要的交涉流程上了车,才发现他的下属们把车里几排座位全部放倒拼在一起。 自己的侄女身后脚下各一条吐着舌头的德牧,整个人被围在正中间,小脸紧绷,上面仿佛写着——‘你们很烦,无可奉告’,乍一看还挺冷酷,有柏耀七分神韵。 大家都是专业人士,又都懂急救常事,在认真检查过柏鸢没受一点伤后,一群大小伙子还在那里锲而不舍,尤其小张的大嗓门艳压群芳:“大侄女,叫叔叔,我是你张叔叔——知——昂——张——” “都干什么呢!”柏耀抬高声音呵斥。 “诶,柏队!你来得正好,咱大侄女怎么不说话啊,你家柏鸥多大开口叫的人?” 柏耀:“……” 当时柏耀去边关阅兵,回来时儿子都会唱军歌了,上哪记得小孩多久开口叫人。 这话属于直接戳他气管子上了。 赶走这群看热闹的大小伙子,柏耀捞起柏鸢夹在胳膊底下往自己车上走。 走了没两步,又想起小女孩不能这么抱,于是又双手穿过她腋下,跟搬盆花似的把柏鸢搬上车。 车上没有儿童座椅,柏耀叫了个人过来开车,自己抱着柏鸢坐在后排。 姑娘没有小子皮实,柏耀也不太敢抱,怕姿势不对给小孩造成挫伤,于是只用一只手虚扶着后背,跟她大眼瞪小眼。 柏耀跟柏辉有七分像,柏鸢可能是觉得眼熟,不住眼的盯着他看。 见小孩一直看着自己,柏耀也想说点什么,憋了半天就挤出一句:“柏鸢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你二伯。” 把开车的小伙子都给听乐了:“柏队,她哪能听懂啊,您得一个字一个字教她。” 柏耀也觉得有道理,于是耐心道,“二——伯——” 柏鸢也没让他失望。 抬手一把抓住他大拇指。 在柏耀微亮起期待的眸光中字正腔圆道: “嗯。” 柏耀:…… 你应什么? 第12章 mvp结算动画 在度过惊心动魄的下午后,柏鸢又被送回家中。 保姆赵梅婷已经被送去警局接受调查,幸好柏耀提前从她那取回家门钥匙,不然就只能带小孩去住酒店。 出了这么大的事,柏辉姜芷夫妻俩吓得魂都飞了,即便身在外地出差,也克服各种困难连夜赶了回来。 柏耀常年待在部队任职,柏辉和他相处时间少,从小怵这个二哥,现在门口犹犹豫豫了半天,才视死如归推门进来。 但想象中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的事并没发生。 这会儿是凌晨两点,柏鸢才起过一次夜,刚刚睡着,他二哥正挽着袖口,在厨房洗小孩用过的餐具。 听到门口异动,柏耀投去视线,后者被看得浑身一僵,示意自己先进屋看看孩子。 得到首肯,柏辉如临大赦,赶紧一头钻进婴儿房,顺带把门关上。 姜芷已经在里面抱着孩子掉眼泪,柏鸢的脸在小夜灯下泛白,不似健康小孩那样红润。 只是半个月不见,柏鸢就瘦了很多,抱起来也轻了不少。 等姜芷抱够,柏辉又赶紧接过女儿。 小孩缺觉,白天就没睡好,刚睡着就被姜芷弄醒,此刻睡意渐起,这么一换人又被折腾醒了。 她迷迷糊糊瞅了柏辉一眼。 哦,自家那傻爹。 又一声不吭倒头就睡。 睡到一半听见夫妻俩搁那呜呜哭,不知道还以为谁家摩托打不着火了,哭得柏鸢实在睡不着,只能睁着眼陪他们一起熬鹰。 好在这时候柏耀敲门进来,看见这小两口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皱眉低声呵斥道:“孩子睡觉呢,你老折腾她干什么!放下!” 柏辉哽咽了一声,没做争辩,乖乖把闺女放回床上,霜打茄子似的跟自家二哥走了。 柏鸢回到温暖熟悉的小床上,总算松口气,结果不等她找到舒服的姿势入睡,身边床榻就突然往下一沉,人也被挤到床边上。 柏鸢的床不算小,可对成年人来说还是过于狭窄,周围还有一圈防摔护栏。 但姜芷愣是把自己挤进来,说什么也要抱着柏鸢一起睡。 “宝宝不怕,妈妈在这陪宝宝一起睡,宝宝乖,睡觉觉——呜…我们呜呜呜呜呜呜……” 柏鸢:…… 柏家兄弟没去客房补觉,直接开车去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 路上柏耀一言不发,等刷卡进了屋,门刚扣上,他回身一脚把就人踹倒在地。 他挽起袖口活动手腕等自家弟弟晃晃悠悠站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脸上,打得柏对方头偏向一侧。 柏辉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都开裂了,脸上登时肿起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但他没喊疼,知道二哥忍到现在才动手是给他在妻子面前留面子,况且他父亲做的严重失职,这一巴掌本就挨得不冤。 “你就是这么带孩子的?管生不管养?” “二哥,你知道阿芷她一个人管理柏氏不容易,我……我这边还带人筑扛洪堤坝…您…您看我这头发上还…还有泥……”柏辉自知理亏,声音越说越小。 柏耀冷声打断,直接替他做主:“忙就别养了,我跟你嫂子商量过了,带柏鸥一个也是带,现在加上小鸢,兄妹俩还能在一块做个伴。” 柏辉一听脸顿时吓得煞白,“二哥,小鸢是我女儿,怎么能不养在我身边。” “你还知道她是你女儿,这半年你们夫妻回来看过她几次,我看养不养在身边也没什么区别。” “我和阿芷请了保姆——” 不说保姆还好,一说保姆,柏耀怒极反笑,“不信亲哥信外人,敢撒手把孩子推给保姆养,她什么底细你查清楚了?” 柏辉张张嘴,最后只能勉强说个大概,“她有带孩子的经验,儿子在柏氏工作,还是我让阿芷安排进去的,我们还、还给了她很多钱…是不是给少了啊…” 柏辉从小被捧着长大的,不缺吃不缺穿,银行卡不限额随便刷,在他的认知里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还不够多,得加钱。 柏耀懒得跟他车轱辘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密封好的物证摔在他脸上, “自己看,今天刑侦的人来取证,都是在小鸢婴儿床底下发现的,赵梅婷已经交代这药不但给小鸢吃,她自己也吃……” 即便不知道是什么成分,但看那一颗颗白色药粒就让柏辉遍体生寒,“哥——?” 今天的事牵扯重大,被柏耀暂且压下,别人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只听说是柏家丢了孩子,好在发现及时没抱多远就被找了回来。 可柏辉清楚,车上那些人不止是单纯的绑匪,他们还贩D。 如果这些药里掺了哪怕一点也能牢牢控制住赵梅婷,让她往东绝不往西,更别提自己孩子也—— 见自家弟弟终于知道害怕,柏耀这才沉声说道,“第一时间就拿去化验了,只是普通的安眠药,大人吃后睡一觉,小孩长时间吃会萎靡不振,嗜睡,他们是想用这种方法让孩子安静,也更好得手,还好小鸢…” 柏耀顿了一下,面色稍有缓和,“小鸢她会吐药,没吃过几次,你那保姆要是认真负责能不知道她吃没吃药,也得亏是个不负责的,不然也不能让她吐得满地都是。” 婴儿床底下就那么大点缝,扫地机器人进不去,算是个卫生死角,当时刑侦的把床一搬看着地上一层药都震惊了。 “那许秀丽是老油条,早就上了通缉令,她先在附近踩好点,锁定目标,再找机会接近他们的家人或是保姆套近乎,骗取信任,等时机一到抱着孩子就走。” “我们调查周边商户,他们看到许秀丽天天抱个孩子四处转,都以为是她自己生的,可见她随时都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把小鸢抱走,如果不是我今天顺路过来看一眼,你上哪找孩子去?” “等着交赎金换人?三小时前的审讯口供,她他妈一鱼两吃连下家都找好了,压根就没想换,等你这边赎金到账,反手把孩子卖了卷钱跑路——” “这小区她盯上七家,怎么就咱家孩子给抱走了,哭,你还有脸哭,我看到时候你上哪哭!” 二哥说一句柏辉就哭一声,等一通训话下来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二哥,你打死我吧,我真不是个东西,我女儿还那么小,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柏耀也没惯着,哐哐又给了他两脚。 自己这个弟弟从小被家里宠着长大,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柏家小爷的名号在哪都被人捧着,一路顺风顺水惯了,总是容易把人想得太好。 当时还有人大胆猜测,说柏耀走军政的路子,以后偌大的家业肯定是要落在柏辉头上。 但柏辉心眼实,怎么看都不是从商那块料,柏家交到他手上还不一定变成什么样,也亏得柏家大业大,还有柏老爷子的荫佑,能舍得给他挥霍。 但谁知道人家命好,转头娶了姜家大小姐姜芷,姜家一家子都是学术圈有名的学霸,姜芷更是名校毕业留学归来的高材生,一上来就坐了柏氏董事长的位置。 柏辉也一扭头从了政,他这性格也算是专业对口,这里几年做了不少实事,取得不少政绩,柏家三少的身份别人捧着都来不及,也没人敢给他使绊子,背后阴人。 他一路走来没受过挫折,属于没挨过社会毒打的人,第一鞭子就抽在软肋上,整个人被刺激得三观重塑了。 第13章 定罪 自家二哥脸色不好,柏辉也没敢放开了哭,主要还是想搏个心软,把女儿留在身边。 “哥,二哥,我真知道错了,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能不能别带小鸢走,大不了我、我把小鸢放爸妈那,离得近点平时看一眼也方便。” 柏辉工作后很少有时间看望父母。 之前二哥家柏鸥还小,柏老爷子和老太太帮着带了两年。 但后来柏鸥到了上学的年纪,跟着柏耀回到军区念书,又是两三年见不到人。 老人心疼孙女早产体弱,早就想接到身边悉心照顾,但奈何儿子儿媳舍不得孩子,说了几次都不肯放手,最后也只能作罢。 现在出了这种事,柏辉自己也怕了。 比起把娇滴滴的闺女送到他二哥的军营里,跟着一群臭小子从小摸爬滚打,还不如送到大院里呢。 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自家二哥,“哥,小鸢的事你没跟爸说吧?” 要是让老爷子知道自己闯了这么大篓子,非得用那根实木拐杖抽断他一条腿。 “没有。”柏耀这次没吓他,如实回答,“妈最近身体不好,你也别在她跟前提,再犯了心脏病。” “只要二哥你不说,我哪能自己抻脖子找挨揍啊。”柏辉讪讪道。 “少贫。时候不早,趁现在睡一会儿,明早跟我去局里走一趟。”柏耀抬脚踹在他小腿上,踢得对方倒吸一口冷气,“二十多岁的大男人整天哭哭啼啼,工作这么久也没学会稳重。” “嘶~您是我亲哥,在您跟前我装什么呐。”柏辉也被说得不太好意思,整理下衣服,又拍拍屁股和腿上的鞋印,“哥你早点睡,我走了。” 见他大晚上还准备出去,柏耀随口问道:“走?你去哪?” 柏辉理所当然道:“我有老婆有孩子,当然回家睡,二哥你就自己在这屋里凑合一晚吧,啊,走了。” 柏耀:…… 第二天柏家两兄弟一起去了海口的警局。 这件事非同小可,柏家身份摆在这里,引起市领导高度重视,案子昨天刚立上,今一早就有了眉目。 老一派的刑警经验丰富,许秀丽经不住压力,一晚上吐了不少东西。 口供被呈上来,所有人为之震惊。 现在可不单单是绑架高官子女索要赎金,背后还带出一张完整的人口拐卖网。 许秀丽的哥哥甚至供出了一条D品交易信息,提供了几个重要负责人的名字,交易渠道,地点,时间和方式。 当天下午海口缉毒大队就根据他供出的线索,提前在交易地点设伏,最终人赃并获一网打尽。 把人提到审讯室,不到24小时,他们针对海口因线索缺失许久没有进展的缉毒工作也取得了重大突破。 柏耀的手下则早在昨天下午,就已经摸到许秀丽注准备绑人的仓库。 仓库里有许秀丽的同伙并不设防,还坐在那里喝酒聊天,商量着等干完这一票拿到钱后准备上哪享受。 于是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捆了带回去,同样往审讯室一塞。 也幸好他们动作麻利,不然拖到今天,进审讯室怕不是还要排队。 这几件事都是柏耀翻出来的,几天前他就写好报告,接了上级任务配合警方捣毁D犯窝点。 柏辉则留在海口,负责跟进人口拐卖调查的后续进展。 市领导也对此事高度重视,尤其人还是在云澜华庭抓到的,里面住的非富即贵。 如果不是许秀丽提前暴露,说不定谁家的孩子都要被卷走,因此纷纷对后续进展十分关注。 事情沸沸扬扬闹了两个多月,在海口惊动一时,随着这起绑架案的告破,官方顺藤摸瓜找到不少失踪孩子和妇女的线索。 不少走失儿童的父母因此得以寻回失落在外的孩子。 网上一时间全是对海口官方和强大祖国的高歌颂德。 但并不是所有孩子都安然无恙,他们有些是还在襁褓时期就被抱走,即便现在得到营救,也不认识亲生父母。 更有些受害者甚至在此期间受到非人对待,无论身心均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姜芷疏忽大意差点丢了女儿,也算尝过了一次骨肉分离苦楚,为了给女儿祈福,便以柏氏名义建立慈善基金会,提供金钱、医疗等多项帮助,用于帮扶受害家庭寻找亲人走出困境。 临近年末,柏耀那边也传来消息此次特殊联合作战任务圆满完成。 不但捣毁敌方犯罪窝点,还抓获以犯罪分子为首的一十三名罪犯高层,同伙八十三名,给予犯罪分子致命一击。 证据确凿,事情告一段落,这边法庭也宣布开庭。 许秀丽等人数罪并罚,轮胎里查获的那几十斤D品成了压倒骆驼的一块板砖。 法官当庭宣判死刑,于十二月中旬和逮捕的D贩们一同行刑。 这天柏老爷子正在家看新闻联播,电视里反复重放法官宣判的画面,柏辉恰好打来电话,说年末要带着柏鸢一起回去,还说要把孩子放在他身边多养几年。 柏老爷子正高兴呢,拉着老太太开着外放止不住的乐。 这时又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对面的人是柏老爷子的旧友,儿女都在体制内工作,恰好接手参与处理海口这几宗大案。 这件事处理的漂亮,柏耀和柏辉是主力,在运作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底下的人跟着也能在工作履历中留下浓重一笔,年底绩效也少不了,自然投桃报李,认下这个人情。 此时老友对着柏老爷子一顿夸,把柏耀和柏辉夸的天上地下独一份,又是年少有为又是国家栋梁,又是乃父之风又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结果一来二去就把柏鸢差点被人抱走的事情给说漏了。 半个小时前老两口还乐呵呵等着孙女来,现在老太太一听孙女差点出事,吓得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心脏病就犯了,捂着胸口被抬进了ICU。 好在柏老太太随身带着速效救心丸,又送医及时,才没出什么大事。 老爷子忙着扶老伴,一不小心崴到脚,也跟着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 气得他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一顿臭骂。 “我还奇怪你们怎么突然舍得把孙女送过来给我俩作伴,万万想不到啊,你这是汽车撞墙知道拐了,大鼻涕甩嘴里知道甩了,感情出了这么大的事,外人都知道了我们还蒙在鼓里,让你看个孩子都能丢,你说你还能干点啥!老子抽死你个不肖的东西——” 柏辉低着头不敢吱声。 老爷子越说越生气,眼看开着电动轮椅伸手就要摸墙角的拐棍,柏耀赶紧上前拦住。 “爸,我已经教训过老三,他早就知道错了。” 谁知道老爷子劲大,威风不减当勇,拽着拐棍愣是给了柏耀一棍子。 “还有你!你也不孝!” 柏耀错愕的看着亲爹,眼中难得有些茫然。 “这么大得事你也敢帮他瞒,生怕气不死我是不是!” 柏耀欲上前辩解:“爸,我这是……” 老爷子冷哼一声:“直接撞?” 柏耀一愣,又赶紧低下头,目光闪躲,带着几分心虚。 柏老爷子:“把你威风的还‘直接撞’!我孙女还在车上你就敢撞车,这就是我们小鸢福大命大没磕着碰着,不然老子抽掉你一层皮!” 隔壁床的柏老太太也带着呼吸机,用夹着心电监护夹的手指头,颤巍巍的指着自己俩儿子,“揍…揍…哎呦…都揍…” 最后柏老爷子大骂一顿,气得血压飙升,惊动了医院的护士,兄弟俩这才得以狼狈脱困。 走廊里,柏辉拉着替自己挡了几拐棍的二哥,眼泪婆娑:“哥,还是你疼我。” 柏耀被抽得后背生疼,闻言瞥了他一眼:“咱爸那么大岁数,打你再闪了他的老腰。” 柏辉:…… 第14章 没自闭,话少,勿cue 老两口不巧,双双进了医院,本来定好年前把柏鸢送过去,现在也不成了。 柏辉担心他二哥又来抢女儿,跟姜芷关上门一合计,准备把她送到姜家养上一段时间。 等柏老爷子和老太太调养好了,再接回柏家。 反正不管怎样,这孩子是肯定不能再留给这对不靠谱的夫妻。 过了元旦,柏鸢穿上一身喜庆的小红袄进了姜家大门。 姜芷上面两个哥哥,大哥姜蘅已经结婚,一早跟着父辈继承家业。 二哥姜蕴从小就是学神,本硕博连读,又去国外进修,去年进了国家航空科技研究院,是国家重点培养的科研人才。 姜芷的大嫂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听说这胎是双生子,为稳妥起见不往回走,就在外地过年。 二哥姜蕴实验室有项目,目测得明年三月份才能回家。 老两口本来打算收拾收拾去南方猫冬,结果听到女儿女婿带着外孙女回来,又匆匆退了机票。 柏鸢这两个月吃好睡好,整个人不但精神了不少,看着也圆润了许多,抱在怀里沉甸甸的,二老稀罕得不肯撒手。 等到晚上,柏辉被岳父喝趴下早早回房休息,姜芷则被母亲单独叫进屋里。 海口出了这么大的事,整个京里都快传遍了,他们自然也得了信。 柏家顾念两家的情意,又念着姜芷年纪轻轻就管理偌大的柏氏实属不易,所以只对柏辉又打又骂,半分气都没给到姜芷,反而处处维护。 姜家也是明白人,柏家可以不说,但他们姜家不能含糊了事,便关起门来自己教训。 姜老太太是文化人,文化人损起人来半句不带脏字却处处扎心。 姜芷被说得眼眶通红,一个劲的哭,直言悔不当初,怎么就猪肉蒙了心轻信了旁人。 老太太将利害关系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给她分析,说得她自愧不如,肠子都快悔青了,又是一阵后怕,最后抱着母亲的腿泪如泉涌,悔不当初。 中途老阿姨进来给姜老太太送了杯水,又给姜芷拿来湿毛巾擦脸,这一打岔,气氛稍作缓和,也是给母女俩一个台阶下。 “我看那赵梅婷老实,人也面善我就是王姨带大的,想她跟王姨一般大的年纪,照顾孩子肯定也是手到擒来——” 王姨一听,笑着说道:“我的大小姐呦,您这是一孕傻三年,您看着老婆子我现在是快六十的人了,可想过这都过去二十多年,我抱您去幼儿园那会儿可才三十出头呢。” 姜芷满脸通红,倒把老太太给逗乐了。 说到底还是姜芷阅历太浅,识人不清,重小千娇百宠的养着,护得太好没让他们接触风浪,又在嫁到柏家之后立刻身处高位,路子走得太顺难免情轻狂高傲,夫妻俩又都没长心眼,别人说什么是什么,觉得坏人都把坏写在脸上,毫无防人之心,这才让小人钻了空子。 训完女儿,老太太端着热水喝了一口,又打听起柏鸢的早教。 “小鸢多久开口叫的人啊?会背几首诗了?外语学了哪几种啊?准备学什么乐器?睡前听诗词单词还是音乐啊?” 姜芷总共也没亲自带过孩子几天,一问三不知。 “你自己不教,那保姆也不顶事,还指望小鸢自学成才啊?回去吧回去吧,别搁我跟前碍眼。” 老太太一看,得,问了也白问,挥挥手让她回屋睡觉去,自己掏出老花镜戴上,认认真真给小孩做起早教规划。 第二天起,姜老太太就挽起袖子一门心思教外孙女说话。 然而几天之后毫无进展,小孩一言不发绷着个小脸,从进门脸上就没笑过,就连姜老爷子都看出不对劲了。 柏鸢作息规律,生活习惯也自律,吃饭睡觉从来不用大人哄,但就是太安静了,不哭不闹,就算没人陪着玩,也能自己老实坐一整天。 这…瞧这智商没问题,那用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等叫医生来家里看过,又去医院检查声带,都说没有问题。 医生琢磨了一会儿,建议去楼下心理科做个鉴定,看是不是自闭症。 姜老太太心里咯噔一声,在外面等结果的时候心里一阵胡思乱想。 半个小时之后,心理医生抱着柏鸢出来,测试结果显示小孩心理健康,没有自闭倾向,可能有点强迫症,但问题不大。 “总体来说由三种情况导致:一是婴幼儿时期缺少父母陪伴,多次呼唤得不到回应,或是短时间内遇到过情感创伤,造成心理阴影,这种长时间的孤立致使孩子性格相对独立,难以与人建立信任关系,如果不加干涉可能很难与人建立正常友好关系。” “第二种这边建议您带孩子去测一下智商,不是说孩子有智力上的缺陷,排除自闭症的可能性,如果孩子先天智商过高,性格相较普通儿童也会更加稳定。” “如果以上情况都不存在,那孩子可能只是单纯话少……” 姜老太太越听越觉得医生说的有道理,尤其第一种情况简直就是在说他们家柏鸢。 她又带着孩子去测了智商,趁在外面等待的功夫又把医生的话原原本本跟女儿说了,赶在女儿哭腔起来前挂了电话。 她这女儿和女婿要么说天生一对呢,遇事就哭的性格真不愧是一家子。 等拿了测试结果回家跟老伴一说,姜老爷子一口茶全都喷在写好的大字上了。 “多少?” “163。” “……” “……” 智商超过140就是万里挑一的天才,放在普通人家可以说是祖坟冒青烟。 但姜家特产就是学霸学神,从基因上就占领了人类智商的高地。 姜老爷子的长子姜蘅155,次子姜蕴最高172,幺女147,柏鸢的智商已经可以吊打自家大舅和亲妈,稳居姜家第二的宝座,但也不算拔尖。 姜老爷子一辈子跟天才打交道,倒也没多震惊,跟老友聊天的时候也是:“163,不算高,比她二舅差点,比她妈和大舅可强不少。” 整个一凡尔赛。 其他人听着也是酸的够呛。 你那‘差点’和普通人的‘差点’能一样吗! 那强的特么是一道鸿沟,直接降维打击! 别人是偶尔有一个两个开挂,你这一家子都开挂! 当然,自从发现柏鸢智商过人后,姜家二老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不再急着学前教育,谨遵医嘱培养孩子与大人的亲近感,主打一个寓教于乐。 毕竟智商到了这份上,只要教育资源跟得上,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然后二老就发现那心理医生说的还真准。 在姜老太太怕冻着外孙女,给她里三层外三层套了好几件秋裤后,小姑娘终于面无表情字正腔圆的说出了来到姜家的第一句话: “外婆,我热。” 这孩子还真就是天生不爱说话。 第15章 柏鸥,一款快乐小狗 大年三十。 柏家二老在医院里养着,用不到柏辉和姜芷在跟前尽孝。 姜家常年凑不齐人过年,二老也嫌他俩在眼前转悠得心烦。 夫妻俩愣是没找到落脚得地方,最后兜兜转转回到在京里没住过几次的新房,过了次二人世界。 正月初三,柏家二老出院,柏辉去接,姜芷回家带上柏鸢,让孙女和爷爷奶奶过个团圆年。 初五一大早,柏耀带着妻子儿子从北区回来,一家人难得热热闹闹凑在一起,也算是迟来的年味。 柏耀的妻子姓于,名淼,也在部队任职,一家三代都从军,比柏老爷子半路出家更根正苗红。 于淼人漂亮,性格也爽朗,说话做事干脆利落,举手投足间带着军人特有的英气。 手里牵着的小孩就是柏家小辈中的长子——柏鸥。 刚一进门,这小孩就挣脱妈妈的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磕了两个响头。 “爷爷!奶奶!过年好!!!” 抬起头,额头有些红,可见是实打实的拜年,不掺一丝水分,干净白皙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这一跪不但把他爸妈吓了一跳,就连柏辉和姜芷都给看愣了。 反倒是柏家二老习以为常,赶紧从兜里掏出早就包好的红包塞给他。 “小鸥啊,轻点磕,说了多少次不用这么使劲,你这孩子怎么跟你三叔一样死心眼呢,磕疼了没?” “不疼,没事儿。”柏鸥收了红包,笑容灿烂,“给您磕头拜年,必须得心诚!” 小孩也没起来,就着跪地的姿势换了个方向,对准柏辉和姜芷又是咚咚两下。 “三叔!三婶!过年好!!!” 把俩人磕得头嗡嗡响,连红包什么时候给出去的都不知道。 柏耀还等着受儿子的大礼呢,谁知道这小子得了红包,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腿,瞧着是打算到此为止,等了又等,看着是没戏了,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和你妈呢?” “三十当晚就给我妈磕过了。”柏鸥挠了挠头,“您是我爸,咱爷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见外了不是?” 柏耀:…… 柏鸥没发现老爸的心碎,脑袋跟探照灯似的转了一圈,“诶三叔三婶,我小妹人呢?快让我玩、呃内个瞧瞧。” 饶是于淼知道自己儿子德性,还是被他这一系列操作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 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笑着对姜芷解释道:“这孩子在家就吵着要看妹妹,盼了一年可算让他盼到了。” “小鸥亲近妹妹是好事,说明他们兄妹感情好。”姜芷也忍俊不禁,又低头跟柏鸥道,“小鸢在屋里睡觉呢,这会儿应该起了,我带你去看看。” 柏鸥赶紧跟上。 “好嘞!谢谢三婶!三婶你真好!我小妹以后肯定也跟您一样人美心善——” “你这孩子,嘴可真甜。” “哪有,我都是实话实说。” “哈哈哈……” 柏鸢的房间在二楼,一路上柏鸥就没住嘴,不要钱的漂亮话止不住的往外倒。 最后说得姜芷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打开房门指给柏鸥看,“你小妹就在床上呢,这不,已经醒了,小鸢,哥哥来看你了!” 刚看见床上坐着的小姑娘,柏鸥眼睛瞬间发亮,抬脚就往里面冲,给姜芷吓了一跳。 “小鸥慢点,当心摔着!” 主要是怕这孩子脑袋一热,再滑铲过去给他妹磕上一个。 柏鸥冲到床前,就不敢再莽了。 他小心翼翼扒着床沿,探头跟上面的小孩对视。 柏鸢刚睡醒,眼睛里还挂着水汽,那双跟柏鸥有七分像的眼眸清澈透亮,颇有些懵懂地盯着这个初次见面的大堂兄。 柏家基因好,柏鸢也是个美人胚子。 比起那些围着口水巾流哈喇子的同龄小孩,柏鸢不论脸还是衣服上都干干净净。 往那一坐,就跟电影里面摆在橱窗中的精致娃娃似的,气质立刻上去一大截。 柏鸥越看越开心,觉得自己妹妹真是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美人。 他围着床边转悠一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巡视了一遍,想伸手摸摸,又怕给她碰坏了。 最后只能扬起脸,努力用笑容给予妹妹最大的善意。 姜芷旁边看着这对兄妹,一颗心早就化成水,走过去把女儿从床上抱下来,放在地毯上。 “小鸢乖,去找哥哥。” 柏鸢早就学会走路,此时不用人扶,也能稳稳往前走上一段距离。 柏鸥见状急忙一屁股坐地上,抬起手在她身边小心护着。 等小姑娘慢悠悠撞进怀里,他更是大气都不敢喘,憋得脸蛋通红,僵着胳膊不知道往哪放,最后小心翼翼在她后背拍了拍,还不敢用力,怕给一巴掌拍碎了。 姜芷觉得这俩小孩挺有意思,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往家族群里一发,乐呵呵下楼传信去了。 柏鸥试探了好几次,才发现小姑娘没有想象中脆弱。 抬手摸摸她的脸,又白又嫩又滑,忍不住凑过去贴了贴,凑近了才发现闻着也很香。 柏鸥左边贴完贴右边,怎么稀罕都不够,最后直接张嘴在她脸上啃了一口。 没敢使劲,就蹭了小孩一脸泛光的口水。 看着小姑娘被突然袭击弄得有些发懵,柏鸥又抱着一抽一抽地笑。 等笑够了,柏鸥忽略掉小孩眼中的嫌弃,抬手捏了捏她稚嫩的脸颊,轻声哄道。 “小鸢乖,我是你大堂兄,要叫大哥,知道吗?跟我说,大——哥——” 柏鸥夹着嗓子一连说了好几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叫柏鸢‘大哥’呢。 柏鸢一开始没想搭理这个就知道傻乐的大堂兄,最后被烦得实在受不了,板着脸脸‘嗯’了一声。 算是认下他这个老弟。 接着又在他惊喜的注视下,从床底翻出一只毛绒玩具塞进他怀里,口齿清晰道: “去玩吧。” 柏鸥:! 想了想,柏鸢又多嘱咐了一句:“别咬,脏。” 柏鸥:“……” 感觉自己这个大堂兄不太聪明,她又从衣兜里掏了个东西塞进柏鸥手里。 柏鸥刚收到来自小妹的第一个礼物,又惊又喜,正搁那高兴呢,突然感觉手里被塞了个软乎乎的胶质物。 低头一看,是个奶嘴。 柏鸢伸手指了指,认真教导。 “你咬它。” 柏鸥:??? 第16章 白尾鸢 正月最后几天,大人们出门拜访好友。 柏耀和于淼常年离京,这次回来,还有很多关系需要活络,老朋友老同学也拉着往一块聚。 柏辉和姜芷也是如此。 他们去的场合不方便带孩子,于是柏鸥柏鸢两兄妹就留在了爷爷奶奶家。 柏鸥刚上小学,正赶上学校放寒假,距离开学还有二十多天,也不着急回去,这会儿正拉着柏家二老聊天。 “爷爷,我跟您说……” “奶奶,您可不知道……” “爷爷,我偷偷告诉您……” “奶奶,上次您说的那个……” “爷爷……” “奶奶……” 最开始,二老想着两年没看见大孙子,甚是想念,还乐呵呵的跟着搭话。 可没想到两年不见,这小子还是这么能说,一张嘴叭叭叭,一上午都没消停。 渐渐地,他俩就开始感觉有些精力不济,听得脑壳里有一串葫芦娃在那嚷嚷,甚至笑多了还有些缺氧。 感觉自己血压开始上升,又不好打断热情四溢的柏鸥,柏老爷子轻咳一声,想了个损招。 “那个,小鸥啊,跟爷爷说说,最近学习怎么样啊?期末考了多少分啊?” 没成想他不但不惧,反而更精神了。 只见柏鸥把屁股底下的小板凳往前一拽,坐得又离柏老爷子近了几分。 “爷爷,您这可就问到点子上了。” 柏老爷子心里咯噔一声。 果不其然,这孩子虽然没考好,但架不住会自我安慰和反省自身的不足,八百字检讨书信手拈来不说,还连带着把学校发生的事都过了一遍。 就连隔壁班张虎上体育课摔了个大马趴磕掉一颗门牙的事,都跟老爷子交代了。 老太太瞪了眼老伴,拿起水杯倒满水推到他面前,试图打断施法:“小鸥啊,别光说,喝点水,你多喝点水。” “谢谢奶奶!奶奶还是您最疼我,当然爷爷您也疼我,我说的是我爸,他……” 柏鸥又拉着老太太的手一阵诉苦,奶奶长奶奶短,说的老太太都想管他叫‘奶奶’。 这时候正赶上家里老阿姨给柏鸢喂过午饭带出来晒太阳。 老太太赶紧抓住机会,“小鸥,你妹妹吃过饭了,你陪她玩会儿去吧,我们小鸢想哥哥了对不对?” “诶,奶奶。”柏鸥也瞧见老阿姨牵着的柏鸢了,心中意动,“那我陪她玩会儿,我小妹吃饭还挺快,我还想着等会儿给您把院子里的花浇了呢。” 老太太一听赶紧摆手,“不用不用,大冬天的浇什么花啊,你玩去吧。” 离得老远了还能听见老太太‘不用你浇,千万别浇啊’的声音。 生怕那两盆精心伺候了两年多的月季,被这熊孩子一杯开水给烫死了。 柏鸥领着妹妹走了一会儿,见她累了,干脆往背上一背。 他精力旺盛,力气也大,背着柏鸢楼上楼下屋里屋外跑了好几圈也不嫌累。 晃晃悠悠中柏鸢打了个哈欠,老阿姨看着他风风火火好几趟,担心给累着,想拦,却听见他说: “这才哪到哪啊,想当初我跟我爸拉练的时候,跑个五公里来回不费事。” 感情是把柏鸢当负重了。 柏鸥转转悠悠好几趟,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床底下的箱子翻出来,当着柏鸢的面一件件点数。 找来找去都是些他早就不玩的塑料小人和汽车飞机坦克模型,没有能送给妹妹的回礼。 大少爷坐在地上唉声叹气。 柏鸢绕过一堆障碍,把堆了一地的玩具一件件收回箱子里。 一低头,脖子上的红绳若隐若现。 柏鸥看见,顿时就笑了,一把揽过小姑娘,用手指挑起红绳,带出里面的玉坠。 这块蓝水翡翠水头好,在常光下也晶莹剔透,对着太阳光照,则由浅绿转向天蓝。 于淼托人在块翡翠最好的地方雕了只展翅悬停的鸟,就是柏鸢脖子上这枚。 “这是白尾鸢,一种猛禽。”柏鸥将这玉坠放在手心,指给小姑娘看,“小鸢的名字就是哥哥取的。” 柏鸢闻声抬头看他,撞进对方眼底的温柔,又低头伸手摸了摸那枚活灵活现的白尾鸢。 前两年,柏鸥的小伙伴家里多了妹妹,柏鸥跟着去看过一次,回家后便也跟嚷着要妹妹。 但于淼和柏耀早就决定只生柏鸥一个,没有要二胎的打算。 自小身边的人就对柏大少爷百依百顺,头一回碰了钉子,柏鸥赖在地上撒泼打滚就是不肯起。 夫妻俩也没管着他,由着他跟个长虫似的来蛄蛹,柏耀还开了录像,准备把这段视频留到自家儿子结婚时,在所有亲戚朋友面前循环播放。 柏鸥后知后觉发现他的意图,并对这种行为表示强烈抗议。 最后抗议无效,自己一个人跑到后院的花园里生闷气。 当时姜芷刚怀孕三个月,还没有显怀,看小孩落寞的背影有些可怜,走过去一瞧。 得,这傻孩子抱腿蹲地上睡得口水三尺长。 怕柏鸥受风,姜芷把他叫醒,又用湿巾给他擦了把脸,什么都不用问,这孩子便自己一股脑把事都倒了出来。 那天下午,姜芷拉着柏鸥的手盖在自己的小腹,跟他说这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尚未成形的幼小生命。 “如果是个女孩,也是小鸥的妹妹。”姜芷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小鸥要好好照顾妹妹呀。” 后来柏鸥翻遍字典,在所有鸟字旁里选了‘鸢’这个字作为妹妹的名字。 再后来,果然是个妹妹。 柏鸥把下巴搁在小姑娘头顶,从自己脖子上挑出红绳穿着的玉坠。 同一块料子,用完剩下两块边角料。 其中一块雕了只迎风滑翔的海鸥,就是柏鸥脖子上挂的这枚。 他把两枚玉坠摆在一起,两只小鸟一会儿并排,一会儿对着飞。 柏鸥自己乐了一会儿,把白尾鸢握在手心,捂热了才给柏鸢塞回去。 柏鸢沉默着,只觉那只白尾鸢在胸口阵阵发烫,源源不传达少年赤诚的心意。 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嗓子有点哑,鼻腔也闷闷的。 突然眼前一黑,探手一摸,是条柔软暖和的围巾。 柏鸥不知什么之后已经开始新一轮的翻箱倒柜,给小姑娘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围脖手套一件不落。 离远了看,柏鸢就是个球,但是长了腿。 思来想去,柏鸥觉得送什么给妹妹都差点意思,突然灵光一闪。 【送什么都比不过送人脉】 小学二年级的柏鸥决定把自己幼儿园时期打下的‘江山’送给自己的小妹。 “走,大哥带你去虐菜!” 第17章 狗洞不能乱钻 今年冬天的京里不冷,几天前下了场大雪,现在太阳出来一照,到处银装素裹。 柏鸥拉着柏鸢从后院跑出去,沿着街边小路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 京里大院住的都是柏老爷子的战友和同僚,再不然也是市级以上的干部,家里有孩子的跟柏鸥差不多大,有着上过同一所幼儿园的情谊。 赶上正月末,家里大人出去和朋友聚会,一个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太子爷们也都因人嫌狗厌被扔在家里。 柏鸥拉着柏鸢从东走到西,敲完门见人先问好再拜年。 他记性好,认人也快,所有小孩都犯愁的认识七大姑八大姨在他这儿都不叫事,无论是见过一面,还是许久不见,只要一个照面都能给认出来,并且精准的叫对称呼。 “张姨过年好!祝您吉祥如意万事大吉!您身体最近怎么样?我看您又年轻了不少,这是我小妹柏鸢,您别看她小,她可是天才呢!过奖过奖,东子在家吗?我找他出来看看我小妹——” “刘奶奶新年快乐!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听说您最近腰不好,快坐着让我给您捶捶,我手劲大捶得可舒服了。这是我小妹柏鸢,漂亮吧,不是我说,她这脑袋可比我好使,大旭呢?我找他看看我小妹——” “孙爷爷!新年好啊!我可想死您喽!真心话,比那珍珠还真!这是我小妹柏鸢——” 柏家基因好,柏鸥虽然没长开,但打小就是个帅哥胚子,明眸皓齿,眸光灿若繁星,逢人便笑,任谁都要夸上一句帅气的精神小伙。 一走一路队伍壮大,身后跟了一群差不多大的小孩,各个都是京里大院的太子爷,也是柏鸥当年叱咤大院幼儿园时的同窗好友。 前两年柏鸥放飞去了北区读小学,一别数日多少还有点想念,现在一呼百应全都跟了出来。 还有几个小孩家教严苛,要不然就是期末考试没考好,正一脸忧郁的写卷子背古诗呢。 柏鸥愣是凭着傲人的口才,哄得家里大人心花怒放,答应把人放出来玩上几天。 “柏鸥,可真有你的!” “就是,我妈还说背不完古诗不准吃饭,我愁得头发都掉了好几根。” “你那算什么,我爸看我算不对数学题直接脱了鞋打我,还好我跑得快,不然指定得挨揍。” “啊?你咋跑的啊?也教教我呗!” “害!我看他一脱鞋就知道大事不妙,闷头直接往屋外花坛里钻,趁他弯腰穿鞋的功夫从西院那狗洞钻出来的。” “那不成了,我家狗洞早让我妈带人给堵了。” “那有什么,等会儿大家伙一块帮你刨开!” 一群小屁孩你一言我一句叽叽喳喳计划着怎么把狗洞刨开。 有说拿爷爷花园里铁锹的,有说拿大舅开核桃的小锤沿着缝敲的,还有人举荐柏鸥力气大,让他一脚给踹开的。 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又都扭头看向柏鸥,让他给拿主意。 “柏鸥哥,你怎么看?” 大院里从不以年龄论长幼,要想让这群心高气傲的公子哥和太子爷们服气,要么本事过硬,要么拳头够硬。 柏鸥不才,二者兼备。 他在北区自由生长惯了,这群养尊处优的小屁孩哪里是他的对手。 王八拳挥得再天花乱坠,也抵不过正经八本的擒拿术。 有一个是一个在柏鸥手底下走过不止一遭,再难啃的刺头都给收拾得服服帖帖,往那一站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全都等着他做决断。 柏鸥听了个大概,再一琢磨,咧嘴笑道: “钻什么狗洞啊,顶多再有两个月,你个头一长,还不给你卡洞里,到时候你爸连抓人的功夫都省了。” 柏鸥这话太有画面感,给所有小孩干沉默了。 大家仔细一寻思,也确实是这么回事,真要半路卡里头,被拖鞋抽一顿事小,关键多丢人呐,还不得整个大院的人都来围观。 都是要脸的主,就不再嚷嚷着要拆狗洞了。 “还是柏鸥哥有远见!” 柏鸥笑了笑,心道小爷年前刚钻狗洞卡墙里这事儿能让你们知道吗,这可是亲身经历,实打实的血泪教训。 这边正说着呢,屋子里又被放出来一小孩儿,穿着身白色羽绒服,围脖帽子手套一应俱全,手里还牵了根狗绳。 绳子那端拴着一只半大的哈士奇,虎头虎脑,颇有几分神气。 “柏鸥。” 他站在原地脆生生喊了一句,帽子底下的眼神有些不耐烦,“怎么才来?” 柏鸥挑了下眉,走过去一把勾住他脖子,腕上用力把他压得弯下腰,给他看手里牵着的柏鸢。 “宋衍铭!好兄弟~看看,我小妹,跟我像不像!” 宋衍铭在柏鸥称霸幼儿园之前是大院里有名的刺头,俩人王对王有过几次交手,柏鸥次次都赢,但宋衍铭也次次都没服软。 后来偶然发现宋衍铭有洁癖,柏鸥这孩子也忒坏,打架的时候直接把人往泥巴里按,从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宋衍铭看着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小姑娘,眉心微皱,“你怎么牵个球出来?” “就是啊柏鸥,咱小妹裹得也忒严实,这能看出来啥?”周晟,就是刚才钻狗洞那小孩也跟着帮腔。 “大冬天的,我这不是怕我小妹冻着嘛。” 柏鸥挠了挠脸颊,也有些不好意思,弯腰给小姑娘把围脖解开让她透气。 大伙跟着兄妹俩后头走了一路,此时见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也都好奇的凑过来围了一圈。 “还真别说——” 小姑娘脸上婴儿肥还没下去,如果是一打眼瞅见,那就像了七八分,但要是仔细看,又觉得只是轮廓有三四分相似,不过能看出俩人确实是血脉至亲,无论哪张脸都是实打实的漂亮。 柏鸥双手穿过柏鸢腋下,把小孩整个提起来,恨不得怼在对方脸上。 “怎么样,宋衍铭,我小妹是不是真真切切遗传了我老柏家的美貌。” 宋衍铭皱眉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你严肃点。” 柏鸥果然收起眉飞色舞的表情,眼底的笑意也退了大半。 宋衍铭愣了一下,视线在兄妹俩脸上扫过一圈,喃喃道,“还真挺像。” 柏鸥又噗嗤一下乐了出来,“要么我俩是兄妹呢。” 第18章 你家狗这么威武,名字肯定超酷吧 柏鸢头回在众人面前露脸,看得各位太子爷啧啧称奇。 他们大多是家中独子,有弟弟妹妹的少,但也在姑姑舅舅家见过小孩。 此时拿柏鸢跟他们一做对比,发现柏鸥这小妹还真与众不同。 “柏鸥,你妹妹怎么不淌哈喇子啊?” “滚!你妹才淌哈喇子呢,我小妹又不是白痴。”柏鸥一记眼刀过去,要不是牵着柏鸢,高低得给他一脚,“柏鸢可是天才!医生都给她测过了,智商163的天才见过没?你们一群加起来智商都够不上163。” “那坏了。”周晟一瘪嘴,忧心忡忡,“我大姑家小弟那口水,啧啧,跟没拧紧的水龙头似的,别是个智障吧?” 这群半大小孩哪懂这些,只觉得既然是天才,那163肯定是特别高的数字,一群人分163,那平摊下来每个人才能得几分啊。 又叽叽喳喳讨论起自己智商的高地。 柏鸥听他们分析的头头是道,时不时还点评上几句:“周晟,你上次爬树不小心掉下来,结果挂树叉子上俩小时,你只能拿9分。” 还有人另辟蹊径,“柏鸥,咱小妹真这么厉害?能帮我写寒假作业不?” 也大小是个人才。 “你那手狗爬的字?害,你还真别说。”柏鸥一寻思,自家妹妹刚开始写字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小孩握力在那摆着,没准还真能成。 但又仔细一想,柏鸢学写字还要等几年呢,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再说人都会成长,保不住几年后这哥们儿的字就不爬着,晃晃悠悠站起来了呢。 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柏鸥指了指宋衍铭那条狗,给出了个馊主意,“你还可以把作业撕碎了塞他家狗嘴里。” 说完怕柏鸢吹风久了冻着,又把围脖给她系了回去。 宋衍铭来时牵的那只哈士奇活泼好动,这会儿绕着他转了好几圈,把宋衍铭两条腿捆一块了,他正在那慢悠悠解绳子呢,闻言抬头看过去。 柏鸥看着有些好玩,蹲下来摸摸狗头,又拉着柏鸢的手让她也摸摸。 “宋衍铭,你这狗还挺帅,叫什么啊?” 宋衍铭停顿了两秒,毋庸置疑道:“……将军!” 好巧不巧,宋奶奶见楼下小孩们没走,在二楼阳台抻脖子叮嘱: “衍铭啊,你可记着带二毛出去玩一会儿就赶紧把它送回来,啊,它下午还要吃苹果呢!你满院子疯玩不要紧,可别饿坏了我乖孙子呦——” 宋衍铭:“……” 打脸来得太快,柏鸥乐得直不起腰,在这儿嘎嘎都笑出驴叫了。 宋衍铭耳根发烫,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别说我了,柏鸥,你爸养那两条德牧可真威风,他们叫什么啊?” 柏鸥一下收声,同样顿了两秒,“…疾风,闪电!” 宋衍铭勾了下嘴角,“诶~真酷!” “嗯,嗯嗯。” 柏鸥胡乱应了两声,俩小孩颇有默契,心照不宣,谁都没再提这件事。 大院东边的广场上,大院里排得上名号的小少爷都聚在这。 “柏鸥,你不在都没什么意思,这次去打谁?咱们哥几个都听你的。 柏鸥把柏鸢放在广场的塑料长凳上,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变得锐利而张扬,“我小妹在这儿,不好满院子跑,咱们先内战吧,看你们有没有长进。” 这个年纪的男孩都贪玩,还爱争强好胜。 你让他们围在一起学习,可能半个月都凑不齐人。 但如果说出来约架,那都不用叫,听到信自己就跟过来了。 说是约架,倒不是小混混那种要命名的打架斗狠。 实质上是一群精力旺盛的小孩凑在一起撒欢打滚。 跟在狗狗公园解放天性的小狗们没什么两样。 大人们也乐得他们出去消耗精力,筋疲力尽回来倒头就睡最好,也省的整天在家兴风作浪。 别说不小心磕了碰了,谁小的时候不摔个跟头呢。 况且在大院里如果摔坏了哭着回家找妈妈是要被群嘲的。 小孩的事小孩自己解决,大人掺和就变了味。 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是共识,不告黑状在大院里那叫讲义气。 一时吃亏不要紧,有种下次再打回来,有来有回才是乐趣。 见他这么嚣张,这群太子爷也被激起了斗志。 大伙都是天之骄子,你厉害也我不差,你能当老大凭什么我不能。 这么久没见谁知道水平下没下降,总得比划两下才知道谁的拳头更硬。 因此都一个个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准备上场。 柏鸥也不惧他们,轻蔑一笑,脱了羽绒服就往雪地里一扔,上去一个小擒拿,脚下这么往回一勾就把人按雪里了。 动作干脆利落,潇洒中还有点小帅,顿时赢得一片喝彩。 接着又伸手把人拉起来,“还来吗?” 那小孩也挺倔,咬咬牙应了一声,“再来!” 几个回合过后,柏鸥以绝对的实力把他按在地上,小孩反抗了几次,最后实在累的不行,这才松口拜服。 柏鸥活动左肩,感觉筋骨活动开了,又找回当年叱诧风云的状态,面上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多少有点中二病前兆,“下一个谁来?” 按理说一群小男孩凑在一起打群架的时候多。 但柏鸥一节更比六节强,别人累得呼哧带喘,他顶多就流点汗。 最后这帮人一商量,与其菜鸡互啄,不如大家团结一心靠车轮战把他拿下。 柏鸥是跟着他爸在北区练过的,要是被这群小孩轻易拿捏岂不是有损他‘小战神’的威名。 不但接连干掉几个人,还游刃有余的给他们演示擒拿的手法和出手时机。 柏鸢就在广场的塑料长椅上坐着,兜里揣了俩暖手宝,也不怎么冷,帽子底下的眼眸平静无波的看着她大堂兄力战群雄。 宋衍铭有洁癖,怕脏,没跟着掺合,此时也坐在长椅上,跟她隔了一个身位,手里还牵着那只艺名将军本名二毛的哈士奇。 看着柏鸥一拳一个小朋友,时不时还得意洋洋往这边看,宋衍铭勾了下嘴角,状似不经意开口:“小妹,你看,巴掌就听个响,真想打架还得五根手指攥成拳头,这样打人才疼。”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不知所以。 柏鸢扭头看了他一眼,眸光淡淡的,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能指望一个两三岁的小孩接什么话呢。 柏鸥凭借自身强大的机能,硬生生把一帮小伙伴耗没电了,得胜而归。 也没看出来这边气氛古怪,扬着一张笑脸乐呵呵凑过来。 “宋衍铭,你跟我小妹聊什么呢?” 第19章 不能吃,知道吗? 宋衍铭双手插兜,懒洋洋道,“教咱小妹怎么打架。 “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柏鸥听了一挑眉,挤到他俩中间。 先摸了摸柏鸢的衣兜,见暖宝宝还热乎着,也就不着急回去,干脆往后一靠,老神在在道: “小妹你记住,打架嘛技巧最重要,扇不如锤,抡不如踹,腿脚一定大过手劲,别管对面是谁,先上去一脚给他放倒,这仗就先赢了一半,之后按住了别让他有翻身的机会,你就先听个大概,等过几年大哥手把手教你,咱老柏家的手艺可不能在我这失传了——” 宋衍铭在旁边听着,到最后没忍住噗呲一下乐出声。 柏鸥扭过脑袋不善的看着他,“怎么?你也想试试我老柏家祖传的手艺?” “不敢不敢。”宋衍铭婉拒。 柏鸥却一下来了劲,抬手勾住他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宋大少,比划比划呗,他们都太菜,不过瘾,还是跟你打有意思。” 宋衍铭再拒:“地上太脏。” “脏了洗呗。” 宋衍铭把手从兜里掏出来给他看狗绳,“牵着狗呢。” “呵,怕输?” “笑话,怕你老子名字倒过来写!”宋衍铭冷笑一声,把狗绳往柏鸢手里一塞,“小妹,给你宋哥牵会儿狗。” 柏鸥有些犹豫:“别了吧,你那狗一跑,再给我小妹拽个跟头。” 最后俩人把狗绳往凳子腿上一拴,火药劲十足的就往小广场中间去了。 其他人一看,王见王,梦回幼儿园大班!纷纷拍手叫好。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宋衍铭当年能威震大院幼儿园一时也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他气势足,下手也够狠,虽然走的多为野路子,但胜在实用。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回合,打得不相上下。 柏鸥几次想将他放倒,都被他稳住身形,屡战屡胜的小擒拿也被他滑不留手的挣脱开。 感情这孩子刚才没白看热闹,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反擒拿破招。 这边叫好声连连不断,柏鸢自己坐在长椅上,看着俩人将格斗变成了摔跤,像是谁先把对方放倒能获得胜利似的。 椅子腿上拴着的哈士奇在主人刚离开时就一个劲往前冲,汪汪叫个不停,恨不得立刻加入战场。 还好这狗只有六个月,体型不大,不然非得把长椅给拽走,让柏鸢坐上回狗拉雪橇。 最后柏鸥仗着自己力气大先一步把宋衍铭放倒,但后者也硬气,被死死压制,就是不肯认输,还在时刻找机会反击。 柏鸥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真这么僵持下去没半个小时结束不了战斗。 他脑袋一转,看见不远处树根底下堆着过年放的炮仗碎屑,肚子里的坏水咕嘟咕嘟就往外冒。 硬生生拽着人就往树根底下走。 宋衍铭一开始背对着他看不到,等离得近了闻见硫磺的气味,脸色一变就开始挣扎。 柏鸥哪能让他跑了,直接一个地形杀,老鹰抓小鸡似的就给人按碎屑里了。 要么说宋衍铭吃了讲究的亏,如果是别人敢这么卡地形杀,他非得把对方头拧下来。 但这是柏鸥,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把他克制得死死的,想翻身都难。 “靠!柏大,你玩埋汰的是吧!” “这叫合理占据有利地形,有效利用每一寸可利用资源,就说你服不服吧。” 柏鸥就没这讲究,管他地上脏不脏呢,打赢最重要。 之前他们聚在一起玩,冬天打雪仗,夏天打水仗,有时候直接在沙地上开摆。 下雨天最要命,水坑泥地里一滚,一个个跟水猴子上了岸似的。 大人一看,这还了得! 赶紧拦着,谁都不准进屋。 非得把所有落汤鸡凑一块,用浇花用的小水枪呲干净才能进家门。 但近一年泥潭里打滚的事没人干。 主要因为小学是个分水岭。 上过学接受九年义务教育,脑子里被知识充满,就好比光屁股小人吃过苹果——要脸了。 不过最关键原因还是—— 下雨知道躲了。 柏鸢出来玩了这么长时间,此时有点精力不济,正昏昏沉沉准备打个瞌睡,耳边的狗吠突然消失了。 她睁开眼睛,只见重新确立霸主地位的柏鸥得胜而归,不知什么时候团了个小雪球,献宝似的捧在手里给她看。 京里的冬天不常见雪,偶尔飘雪花,也大多刚落地就化成水。 今年瑞雪兆丰年,雪积了好几天也没见少,就是有点脏了。 想着小妹第一次见雪,柏鸥转了一圈才在花坛中央找到没被踩过的。 虽然没有刚下的时候松软,但把上面那一层变硬的雪壳敲碎,挖出内里的积雪,也没太大差别。 柏鸢在柏鸥热络视线的期待下,把热乎乎的小手从兜里掏出来,摸了摸雪球。 触感冰凉,雪被指尖温度融化,微微浸湿指腹。 再想摸,柏鸥就不让了,怕她冻着手。 “怎么样,好玩吧?” 他笑容洋溢在脸上,是少年独有的蓬勃朝气。 柏鸢看了他一眼,声音稚嫩道: “不能吃,知道吗?” 柏鸥:…… 倒也不至如此。 约摸着玩了三个小时,柏鸢兜里的暖宝宝也快没电了。 柏鸥没恋战,把地上的羽绒服捡起来穿回身上,跟其他人招呼一声,就准备领着小妹回家。 他运动量大,一直也没觉得冷,外套在雪上放着,已经积攒了不少凉意,刚穿上的时候还冰得他一个激灵。 正拉衣服拉链的时候,宋衍铭也臭着一张脸,灰头土脸的过来解椅子腿上的狗绳。 他被柏鸥按在鞭炮碎屑里滚了好几圈,脸上都是灰,头上也粘了不少红色纸屑。 身上倒是挺干净,拍两下灰就都没了。 “你也回去?”柏鸥知道他没生气,就是洁癖犯了不爱吱声,于是主动搭话。 “将军该吃苹果了。”宋衍铭嗯了一声,“一起走?” “走!” 院子里小孩都玩得开,别看约架的时候一个个不共戴天,仿佛彼此有血海深仇,等下场拍拍屁股站起来,还能一起勾肩搭背去小卖铺买雪糕。 都是邻里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谁跟谁也没有隔夜仇,大家都懂分寸,即便是一时兴起的遭遇战,也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柏鸥把手搓热后牵着柏鸢,宋衍铭牵着他那条哈士奇,跟其他人挥手告别。 “明天下午一点,老地方见!” 三人一狗结伴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柏鸥还捡了根笔直的大冰柱子,边走边往灌木上挥,把住在里面的麻雀惊得四处乱飞。 到了宋家家宅,哈士奇挣脱狗绳自己从底下那小门挤进去了,宋衍铭现在门口发出邀请。 ”进来吃口饭?小妹吃什么?” 柏鸥笑着摆摆手:“不了,我小妹没断奶呢,她吃的那些辅食也不好弄。” 按理说小孩一岁半左右断奶最好。 但柏鸢底子差,更何况还在赵梅婷手底下蹉跎了一段时间,医生建议辅食和奶一起吃,多养几个月,把流失的营养补回来。 宋衍铭点点头,急着回去把一身的灰洗干净,没做挽留。 第20章 你家孩子有天赋啊! 之后几天,柏鸥带着柏鸢在大院里叱咤风云,把周围这一片的孩子认了个遍。 ‘小战神’并非浪得虚名,柏鸢亲眼看着他大堂兄一拳一个,打得其他人心服口服,一步步走上孩子王的宝座。 颇有“三年之期已到,战神归位”那味。 走到哪都有人跟在后头“哥,哥”地叫,听得柏鸢脑子里像有一群老母鸡咯咯哒地找地方下蛋。 有次听顺耳了,在家也跟着喊了声“哥”,激动的柏鸥大半夜没睡觉,疯狂在家族群里发消息,差点被踢出群聊,拉进黑名单。 之后几天更是哄着自家小妹,非要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再叫一声。 等到二十多天后,小学开学,柏鸥不得不离开京里跟爸妈回北区上课。 走之前他泪眼汪汪拉着柏鸢的手,说什么也要把自家小妹揣着一起走。 当天来了挺多小孩,都是和柏鸥关系最好的那几个,知道他这一走又是两三年见不到面,纷纷过来送行。 柏鸥也顾不上丢人,抬手抹了把眼泪,跟临终托孤似的交代他们千万要帮着照顾好柏鸢。 “放心吧!哪能让人欺负了咱小妹!” “柏鸥你放心去,有我们在,包咱小妹在哪都横着走!” 这帮大少爷纷纷拍着胸脯作保,一个个豪情万丈,义薄云天。 看得周围的大人哭笑不得。 宋衍铭也来了,没往人群里凑,牵着那只哈士奇远远站着,耐心等柏鸥跟那帮兄弟依依惜别。 等柏鸥走过来站到他面前,宋衍铭瞥了眼他通红的眼眶,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开口: “放心,你柏大少的名号好使。” “哎!”柏鸥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重重应了一声。 一切尽在不言中。 知道他有洁癖,也没像其他人那样热情拥抱,就抬手攥成拳。 “好兄弟!” 宋衍铭很给面子的抬手跟他碰了下拳。 “好兄弟。” 送走柏鸥,柏鸢的生活迎来了一段小平静,被柏家二老娇养着,小姑娘就跟朵花似的,在温室里茁壮成长。 等冬天一过,天气回暖,万物复苏,柏奶奶领着她在小公园里散步,还能碰见她大堂兄那群兄弟跟她打招呼。 柏奶奶也乐呵呵看着一群小子过来捏捏孙女的小脸,抱着掂掂分量,然后用手腕上的小天才手表咔嚓一声合影留念,跟远在北区的柏鸥汇报近况。 有几回碰到宋衍铭牵着狗绳慢悠悠遛狗,那只哈士奇早就不复从前的小巧,往那一站比柏鸢个头都高。 就是看着不太聪明,走路时舌头往旁边一伸,蓝色的小眼睛跟当代大学生似的,透着股清澈的愚蠢,一看就血统纯正。 就这样就这样又过了一年。 柏鸢三岁时,柏奶奶去医院复查,柏鸢也跟着一起做了次体检。 这会儿是雨季,天色终日阴沉,柏鸢整日瞌睡连天,有次吃过饭昏昏沉沉睡了一天。 期间家里阿姨不时过去摸着额头测温,又哄着喝了点补充能量的甜水,等到后半夜,果然发起低烧。 好在温度不高,经过这大半年的调养,她的免疫力已有所提高,再加上及时吃了退烧药,第二天一早就好了大半。 正巧柏奶奶因着上次心脏病发作,要去医院复查,便把柏鸢一起带上,顺路给她挂了儿科。 血常规化验需要抽血,前面有不少孩子又哭又叫,伸着光溜溜的胳膊像捕鼠夹上的老鼠,在哇哇大叫中被父母按住。 柏奶奶越看越揪心,但柏鸢自己倒没觉得如何,也不像其他小孩一听打针就老鼠见了猫似的四处逃命。 等排到号,她自己挽起袖子,全程没吭一声。 柏鸢血管细,护士不好下手。 针头在肉里来回搅动,小护士急得汗都下来了,她也只是微微颦眉,眸光依旧淡淡的,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别急。” 小护士一愣,随后发现是眼前的小姑娘在跟自己说话,点点头,缓口气,心态逐渐平和。 她这份遇事不惊的镇定态度反倒让小护士定了心神,针头呲溜一下扎进了血管。 但柏鸢底子不好,血只抽了几滴,便再也抽不出来了。 无奈之下小护士只能另换胳膊,思来想去还是叫来护士长,用热水瓶捂着等血管鼓起来。 护士长经验足,没怎么费事,一次就中。 “谢谢。”柏鸢按住胳膊上的棉签,淡淡开口。 护士长见她有礼貌,笑着夸她是今天最勇敢的小朋友。 抽血化验一套流程走过,柏鸢两只胳膊都挨了一针。 因为体检,她早上没吃饭,这会儿嘴里含了块奶糖,等着化验结果。 柏奶奶的复查是提前预约,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她恢复的挺好,但到底年纪大了,除了平时多注意饮食,还要常吃降压药控制血压。 柏鸢的化验单依旧看不出问题,什么病都没有,就是底子差,给开了点维生素片,让回去多吃点好的。 柏奶奶本着中西结合的想法,又去了趟中医院,约有名的老中医给她把脉,结论还是没变,只是多开了一个疗程的中药,说是补气血用的。 又说让回去多锻炼身体,没事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小丫头看着没有一点活泼劲,给她找点兴趣爱好,调动起她的积极情绪。 总是闷着也容易得病,要不然古代那么多病殃殃的闺中小姐,多数都是在屋里憋的。 柏奶奶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想着回去让孙女学点乐器舞蹈什么的,既能陶冶情操,又能锻炼身体。 正好路上有家艺术机构,不少小姑娘正穿得漂漂亮亮,背个小书包兴致盎然的结伴去上课呢。 到前台一问,说不是幼儿园,不收五岁以下的小孩。 但柏鸢看着就稳重,柏奶奶也气质斐然,一看就家世不凡,送到面前的钱哪有不赚的道理。 于是也都热情接待,推销自己还有上门家教服务,拉着柏鸢在里面参观各种课程。 柏鸢摸摸钢琴,刚试了两个音,老师就夸她有天赋。 柏鸢在舞蹈室走两步,转个圈,老师就说她身形稳,是跳舞的好苗子。 总之就是一顿夸,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 什么明日之星,天赋异禀,那叫一个玄乎其神。 最后再一点题,暗示现在就差一个挖掘 她潜力,用心栽培这颗好苗子的老师了,要不您考虑考虑我们? 柏奶奶见多识广,没被他们绕进去,她主要是想看看柏鸢对什么感兴趣。 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柏鸢性格沉稳内敛是公认的事。 之前姜老爷子看她心性不错,想教她绘丹青,写大字。 这个年纪的孩子也正是通过绘画线条认识世界,活跃思维,展现创造力的时候。 当时柏鸢看着外公挥毫泼墨,等自己上手,也学着运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虽没有老爷子经年累月的笔力和遗世独立的根骨,但也有三分形似。 姜老爷子大喜,说她有天赋,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但在那之后柏鸢就不愿再动笔了。 外公问她为什么,柏鸢想了想,给他看自己粘满墨水的掌心,只说了一个字: “脏。” 她袖口和衣服上也蹭了不少,柏大小姐吃饭都没这么埋汰过呢。 给姜老爷子气得,负手在书房站了一下午,连连叹气,连晚饭都少吃好几口。 第21章 确实有天赋 柏鸢看着平平淡淡随遇而安,却极有主见。 姜老爷子是闻名遐迩的书法大家,丹青圣手,门生也无一例外,全是书画界有名的人物。 如今他年纪大了,不再收徒,别人想拜师还没机会呢。 结果想教授亲外孙女,人家一扭头直接去水池子那洗手去了。 虽然郁闷,但姜老爷子也知道,万事讲究一个缘。 再有天赋也不能强求。 时也,命也。 于是便随她去了。 柏鸢不喜绘画,自然也不喜舞蹈。 那些学了几年的孩子有功底,跳出来的舞蹈自然好看。 可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就没那么讲究,柏鸢又因为跟宋衍铭接触得久,多少也染上些洁癖。 在她看来一群小豆丁满地打滚,压腿揉筋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又能干净到哪去。 柏奶奶看她站在玻璃窗前,眉毛都快皱起来了,就知道孙女没有当舞蹈家的梦。 最后想了想,那就学乐器。 乐器总不脏了吧。 正好柏家有台钢琴,还是柏鸢他爹小时候用的。 可惜那混小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追柏鸢她妈那会儿弹了几次。 再之后碰都没碰,一直放在三楼积灰。 柏奶奶让家里的佣人好一通打扫,又找人过来给钢琴调音。 调音师傅来的时候都震惊了。 几百万的施坦威大三角就这么经年累月的积灰,简直暴殄天物啊! 再一听,这音准跑的,插上翅膀都能登月了。 整个调音期间脸色变幻万千,不时捂住胸口,那叫一个痛心。 等他把音准校好,又上手试弹了几个古典乐的经典曲目。 流行音乐无法在试音环节感受不同品质钢琴的音色差别。 所以一般都是用巴赫、李斯坦、拉赫玛尼诺夫等钢琴家的经典代表作来试音。 也更能直观的感受到金钱、呃不,是顶级钢琴的魅力。 低音浑厚、中音饱满、高音清亮为上品。 不同速度与力度下,明、暗、刚、柔的层次鲜明而丰富。 一曲终了,调音师傅感觉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果然好琴更能完美表现大师的作品。 听到优美动听的钢琴声,柏鸢在柏奶奶的带领下进入琴房。 调音师傅赶紧让出位置,又默默观察了一下两人,见只有两三岁的小女孩在佣人的帮助下坐上琴凳,又开始酸了。 果然艺术都是金钱堆出来的,越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便能越早的接触艺术,培养艺术天赋。 普通家庭还在用电子琴培养兴趣,中产家庭用立式钢琴电钢琴练习曲目的时候。 这些顶级富豪家的小姐公子们,站在金字塔顶尖的天之骄子。 在只有两三岁的时候便已经在用大演奏厅,甚至是金色殿堂才会用到的乐器来进行启蒙。 这种原始积累带来的鸿沟,成为了平庸者与天才间不可逾越的天堑。 柏鸢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思。 她在琴凳上调整好坐姿,确定面前钢琴的琴键是干净的,这才抬手按在琴键上。 在按了几个琴键后,发现更远距离的按不到。 于是又站起来,走到最左边,踮脚抬起手臂,从第一个琴键依次,缓慢有序的按到最后一个高音键。 然后又走回低音区,按出一连串磕磕绊绊的中低音。 一开始调音师傅以为这位千金小姐只是因为好玩胡乱按的,但反复几次之后,他却觉得这不成曲调的音阶有几分熟悉。 等到柏鸢反复尝试了六七遍后,三个音阶拼凑成的和弦如一道灵光打入调音师傅的脑子。 因为小姑娘的手小,有些需要同时按得多键的地方只能顾及最多两个琴键。 再加上她弹的不是主旋律,而是低音区的和弦,让整体听感有些面目全非,才使得他没在第一时间听出来。 而在试了多后,手法逐渐娴熟,也就能慢慢听出些节奏感。 正是他刚才试音时弹奏的最后一个曲目,肖邦降B小调中的一小段和弦。 假的吧? 调音师傅不由得一怔。 只听和弦,其实不好判断是哪首曲目,他也是因为刚刚顺手弹过才会有所联想。 况且这部分和弦难度不高,如果说碰巧按出来也不是…… 总不可能她刚才把所有琴键按了一遍,是在试音吧? 等他再想细听这究竟是不是巧合的时候,柏鸢却已经收回手,活动了下举了好久的手臂和有些酸涩的手腕,缓步走到他面前。 两三岁的小姑娘仰着未褪去婴儿肥的小脸,对着忙碌了一下午的调音师傅点了下头。 “辛苦。” 然后就被家里的佣人抱着下楼吃小水果去了。 留下年近四十的调音师傅一脸震惊,迎风凌乱。 柏奶奶没急着走,她见自己孙女对钢琴还挺感兴趣的,心情越发不错。 老柏家虽然豪门显赫,位高权重,但老柏家基因里一向没有音乐细胞。 不然也不能几百万上下的钢琴,好几年都扔在房间里积灰啊。 她家老三当年钢琴弹得也是跟剁菜板抡大锤一样。 凭借一手惊天地泣鬼神的两只老虎,硬是把老三媳妇拉过来教了他两个礼拜的钢琴。 现在他们一片歹竹出了这么一颗好笋,自然是高兴不已。 柏奶奶笑着问调音师傅:“师傅,您看我孙女刚才弹的如何?有没有音乐天赋呀?” 调音师傅点点头,真心夸赞道:“柏小姐音感不错,是可造之材。” 柏奶奶一听,更加高兴了,给师傅包了个大红包不说,还一路送到门口。 当天晚上柏奶奶就和老三媳妇说了这件事,说这么好的天赋可不能浪费,商量着要给柏鸢找个好老师,好好栽培。 姜芷一听,也笑了,略一思索也就有了定夺。 “妈,这件事交给我吧,保准给小鸢找最好的老师。” “您还记得姜家世交,我那个音乐学院毕业的闺蜜吗?” “……对,就是吴舒婕,她学的是小提琴,但她丈夫温辙一家子都是钢琴大师……” “正巧,他们乐团这个月巡演结束,月底月初就能回国…” “她家是个儿子,这不巧了,当初还说如果我这胎是个女儿,就给他俩指腹为婚顾,订娃娃亲呢……” 第22章 天才是吧?锯个木头听听 吴舒婕既是姜芷的学姐,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闺蜜。 姜家是京里有名的书香门第,学阀世家。 吴家则是音乐世家,代代都出首屈一指的国乐大师。 不过吴舒婕特立独行,大胆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决定。 琴筝笙箫一概没碰,转头去学了西洋乐小提琴。 吴家就这么一个独生女,自然百依百顺。 不仅给她请来名师指导,更是千挑万选了当时万众瞩目的天才钢琴家温辙作为琴伴。 一来二去,两人日久生情, 最终从校服到婚纱,步入婚姻殿堂。 婚礼当天的手捧花还是姜芷接的。 姜吴两家老人同为挚友,世代交好。 正好温家和姜家又住在同一个别墅区。 只因一家在东门,一家在西门,平日这才少有交集。 如此一来,三家可以说是友上加友,亲上加亲。 姜芷刚怀孕那会儿,吴舒婕过来探望,还打趣说两家早有结亲的打算,只可惜缘分尚浅,一直没成。 又道如果姜芷肚子里是个姑娘,不如便宜她家儿子,两家正好亲上加亲,结成儿女亲家。 柏鸢百天的时候,吴舒婕还专程从国外赶回来抱她。 面对一众亲朋好友,这位大音乐家、着名乐团的小提琴首席颇为豪迈地宣布,这姑娘已经被早早订给她家温以彻,将来肯定是要做温吴两家的儿媳妇。 因为吴舒婕一家尚在国外,所以姜芷事先隔着电话跟她打好招呼,准备等人回国后见上一面。 当她把柏鸢学琴的事在电话里一说,吴舒婕顿时欣喜不已,当场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准备先让自己老公温辙给外甥女启蒙,等打好基础后,再由温辙他爸,温老先生亲自带。 温辙是当时万众瞩目的钢琴天才,他爸温老先生更是殿堂级的钢琴大师。 如果柏鸢能在钢琴这条路上拜入这位老先生的门下, 自然前路光明,前途坦荡,未来可期。 时间一晃到了月末。 姜芷约好时间,带着柏鸢登门拜访,吴舒婕早早便等在家中。 一见面,姐妹二人也顾不得矜持,跟高中女生似的双双抱在一起。 柏鸢站在她俩旁边,默默听着两位女士发出阵阵防空警报般的鸣叫。 亲近完姐妹,吴舒婕又抱起柏鸢好一番揉搓,亲得她两边脸颊上都是烈焰红唇。 “进来吧,温辙接孩子去了,还得一段时间呢。” 吴舒婕先带着柏鸢去卫生间洗脸,脸上的口红虽然洗掉了,但柏鸢的脸却被揉搓得通红一片。 吴舒婕和大众印象里的音乐家不同,她身上没有温婉内敛的气质,反倒蕴含着一团热烈的火焰,传递出生生不息的蓬勃生机。 相比之下,她丈夫温辙本人就更像传统意义上的钢琴家,温和儒雅,言谈举止令人如沐春风,待人待事彬彬有礼,举手投足中流露出世家公子的良好教养。 琴房里宽敞明亮,正前方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与温室花园相连,一年四季都有花绽放。 下午阳光正好,吴舒婕拉开白色窗帘,让金色的阳光洒进来,照在白色大三角钢琴上。 安静的房间内立刻染上一层古典乐的典雅和厚重。 吴舒婕没急着帮柏鸢翻开钢琴盖,反而从一旁的琴盒里取出自己惯用的小提琴,动作娴熟上好松香,不紧不慢拉动琴弓。 空旷的琴房内立刻回荡起优美绵长的乐章。 柏鸢抬头看向吴舒婕,视线从她大开大合上下起伏的琴弓,落至灵活按弦的右手手指,神情专注,漆黑的眼眸如宝石般明亮。 一曲终了,吴舒婕笑意盈盈,早有准备般从另一个盒子里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儿童小提琴,递给柏鸢。 “试试看?” 柏鸢神情微动,礼貌接过琴,学着之前吴舒婕的样子,将琴身放在左肩,下巴轻轻靠在琴的腮托上,琴头稍微抬高。 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环状弯曲,食指微微勾住弓的银色线圈,小指轻轻撑在弓上。 整个过程无师自通,乍一看不像是第一次碰琴,反倒像练了有几年的样子。 范儿起的不错,吴舒婕给姜芷使眼色,眉眼中流露显而易见的夸赞。 柏鸢适应了一下握弓的动作,将琴弓慢慢打在琴弦上,学着吴舒婕的样子轻轻下拉。 沉闷喑哑的锯木头音顿时回荡在宽敞明亮的琴房上空。 声音一出,柏鸢脸上出现一瞬的空白,整个人也有些发懵,不信邪的又试了一遍,依旧是不成曲调的锯木头声。 吴舒婕没憋住,低笑两声,走过去帮她纠正握姿的细微末节处。 “持琴姿势还算标准,按第一次接触的标准可以得到优秀,关键在于力的掌控要,用肩部和手臂来控制琴弓。” 吴舒婕指出柏鸢身上的几个发力点和关键,又握着她的手带着拉动了两下。 等她再试,果然好上许多。 从不堪入耳的锯木头声,变成了勉强能入耳的锯木头声。 柏鸢也契而不舍,在一次次尝试中渐入佳境。 两位女士也没有打扰,就在一旁心照不宣的看着。 等温辙接温以彻放学回家,一进门便听见此起彼伏的咔吱咔吱声。 就像一群海狸浩浩荡荡过来啃他家的凳子腿。 寻声来到琴房,正巧碰上柏鸢拉出一道清脆明亮的琴音,自此便如同开窍般摆脱锯木头的魔咒,拉出一道道顺畅悠长的琴音。 锲而不舍的努力得到回报,柏鸢放下持弓的右手,到后面明显感觉耐力不足,轻微活动了一下酸涩的手腕。 她微弯眼角看向吴舒婕,眉眼间不自觉渲染上一层内敛的愉悦,不骄不躁,又因是发自内心而情真意切。 恰好这时温以彻随父亲一同入内。 柏鸢闻声侧目,泛红的脸庞随视线扭转而来。 那双漆黑明亮,浸透着浅笑的眸子就这么直直撞入温以彻的视线。 粉面桃花两靥红,嫣然一笑醉春风。 温以彻一怔,被对方的情绪感染,也不禁跟着勾起唇角,绽出一抹浅笑,主动伸手上前: “柏鸢妹妹,你好。” 柏鸢抬眸看向他。 男孩身穿精致的英伦款西装校服,眉眼矜贵从容,直达眼底的笑意冲淡了神情中固有的漠然,看似亲切实则始终保持着安全范围内的疏离。 收回视线,柏鸢将右手琴弓与小提琴一起并至左手,礼貌地回握对方。 “你好。” 随即收手,一触即分。 第23章 这个妹妹是极好的 温以彻时常听母亲提起姜阿姨的女儿,两三岁的小姑娘漂亮可爱又聪慧过人,只是身体不好,等日后见面需要他尽到哥哥的责任,对妹妹多加照顾,小心呵护。 他将母亲的话记在心上,听得多了,也不免好奇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究竟有何与众不同。 温以彻自己就有个小两岁的表妹,每逢假期跟在他身后“表哥表哥”的叫,漆黑的眼眸如同见到坚果的松鼠般闪闪发亮,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但母亲又说她和表妹不一样。 “当时还说要给你俩指腹为婚呢,我们家小彻如果喜欢柏鸢妹妹,长大以后还和妹妹结婚,好不好啊?” 当时他还小,不懂什么是指腹为婚,更不明白结婚是什么意思,只是看见母亲露出温和的笑容,也跟着懵懂点头,大人们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便发出阵阵欢愉的笑声。 等他上小学,也对“结婚”有了一知半解。 大抵是像父母那样琴瑟合鸣,一人弹钢琴,一人拉小提琴,彼此互为琴伴,共同站在金色殿堂里合奏优美动听的乐章。 他见过那样的父母,在金色殿堂的舞台中央,小提琴与钢琴的旋律交相辉映,像浪潮和海风,也像大好河山和日初照到它的第一缕阳光。 一曲终了,他还未从与灵魂产生共鸣的乐曲中回神,周围的人已经纷纷拍手,掌声鼓动。 在铺天盖地的掌声中,深红色的帷幕缓缓下降,他看见自己的父母相视一笑,向观众席鞠躬致谢后携手退场。 那时他隐约意识到,未来的自己也会和某个人一起站上那个金色的,充满荣耀的金色舞台。 他们会像父母那样携手同行,共同成长,成为彼此最好的搭档。 因此,当他将“琴伴”和“结婚”联系在一起后,便对母亲口中的妹妹隐隐期待,好奇她会是怎样的人。 如今得偿所愿,见到心心念念的柏鸢妹妹,温以彻顿时觉得母亲所言非虚。 他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打心底里觉得这个妹妹面善,一颦一笑皆让他欢喜不已,不由得生出想要亲近的感觉。 而且柏鸢妹妹正在学习小提琴! 温以彻从三岁开始学钢琴,继承父母才华与天赋的他才华横溢,已然是音乐界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 如此一来,他和柏鸢妹妹也可以像爸爸妈妈那样成为搭档,一起练习合奏,一起登台奏乐,最后携手走进音乐圣地——金色殿堂。 温以彻满心欢喜,想再和她多说两句话,但柏鸢却已收回手,转身回到吴舒婕身边,没再匀给他半分视线。 温以彻看着自己没来得及收回的空荡荡的手心,怔愣半晌,茫然看向自己的母亲。 他突然觉得,柏鸢妹妹和他好像不是双向奔赴。 姜芷看着两个小孩的互动,和自家女儿转身离去的无情背影,姜芷一怔,随后恍惚苦笑解释道:“我们家小鸢话少。” “哈哈哈,我们家小彻话也不多。” 柏鸢差点被抱走的事情吴舒婕也知道,见姜芷神色低沉,便知趣打哈哈,将话题引向别处,“这下可倒好,让两个闷葫芦凑一块了。” 原来只是话少。 温以彻了然。 他自己也是i人,此时听姜阿姨这么说,也表示万分理解,瞬间就释怀了。 温以彻在脑中飞快构思应该说点什么引起妹妹的注意。 但还不等他有所行动,温以彻就看见刚刚还边拉小提琴边笑的,甚合他心意的妹妹,已经把小提琴放回琴盒里,转身坐上了钢琴凳。 而他的父亲,正向上翻开琴盖,语气平缓,富有耐心的给她讲解并示范弹琴的手型和基本要领。 温以彻:??? 他没忍住,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拉动她的裙摆,小声问道:“妹妹不是学小提琴吗?” 声音蔫蔫的,有些委屈。 “嗯?”吴舒婕低头看向傻儿子,“不是啊,柏鸢妹妹来咱家就是为了学钢琴。” 温以彻:??? 双人组合还未出道就已宣布解散。 偏偏这时候,父亲还招呼他过去给妹妹亲自演示一段。 温以彻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不那么情愿的走到钢琴前,琴凳够大够宽,足够两个小孩并排坐在一起。 此刻他的内心很矛盾。 他不想教妹妹弹钢琴。 他想让妹妹学小提琴。 他担心自己给妹妹教明白了,让她对钢琴产生浓厚的兴趣,更加不愿意改学小提琴。 他又想在妹妹面前好好表现,全方位展示自己的高超琴艺,让妹妹另眼相看,认可自己配做她的琴伴。 这下温以彻更纠结了。 小孩坐在琴凳上迟迟没按下琴键。 或许是等得不耐烦了,柏鸢扭头看向身旁一直没动静的温以彻。 温以彻感觉到她投过来的视线,下意识回看过去,正好对上小姑娘黑黝黝的眼瞳,不像表妹那样随时随地都亮晶晶的满心欢喜,波澜不惊的眸光里正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温以彻的耳根一下子就红了,像是内心的想法全部被对方看穿,僵着脸扭过头,不敢再看她。 手下也按动琴键,根据多年练习出的肌肉记忆,顺利并完美的演奏完一曲经典曲目——《a小调巴加泰勒》。 也就是俗称的《致爱丽丝》。 弹完,温以彻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本来准备的曲目是刚学会的门德尔松的《f小调练习曲》(wo01)。 柏鸢妹妹该不会因为他演奏的曲目水平太低,而觉得他弹得很菜吧? 话虽如此,但这只是像他这么大的天才才会去纠结的问题。 众所周知钢琴是打击乐,根据按键时的力度反馈出琴音的高低强弱各有不同。 大师和普通人即便照着同一张曲谱弹奏,也是分分钟高下立判,听起来仿若两支不同的曲子。 温以彻无疑是天才,在只有七八岁的年纪就能将一首耳熟能详的乐曲弹得动人心魄。 但问题在于他上的是国内最着名的中央音乐小学,里面的能将《致爱丽丝》弹得出神入化的大有人在。 因此,在神仙打架的小学里为了提高自己的水平,只能去练习更难的曲目。 温以彻也早早加入了内卷的行列,凭借过硬的技术和无限的潜力,成功晋升为新一代卷王。 第24章 时代变了,不兴指腹为婚了【一改】 温以彻内心忐忑看向柏鸢,既希望她能说点什么,又担心她不满意自己刚才的表现。 但想到刚才自己弹琴时,对方专注而热烈的视线,温以彻又觉得妹妹应该是喜欢的。 他摩挲了一下有些泛红的指尖,眸光中隐现些许期待的看着柏鸢。 柏鸢没想那么多,从温以彻开始弹琴后,视线便紧追他于琴键上跳跃的手指。 将架起的手型和指关节的发力都收入眼底。 等温以彻让开位置,她按了按指尖,精准找到曲目前四个音符的位置,一个个试过去。 逐一感受不同力度下音符的强弱和音色的呈现,在不断试错中慢慢向温以彻先前弹出的声音靠拢。 但她到底是初学者,年纪小力气不足,试了许久也只是相似,却也足够令人看出她在钢琴方面的天赋和悟性。 音乐没有捷径,不能一蹴而就,需要从基础开始练习,如搭房子般打好地基才能层层向上加盖。 即便资质如温以彻,也曾因够不到琴键而经历过试音开手这段充满疼痛的难忘回忆,甚至是每天几个小时枯燥乏味的音阶练习。 有天赋者或许可以轻松入门,学习进度远超常人,但如果想在无数天才中脱颖而出,在登上最高峰的途中同样需要付出远超常人能及的努力。 能登顶的人永远都是在拥有无与伦比天赋的同时,还为之付出全部精力的人。 磕磕绊绊弹到第一个和弦的插入,柏鸢受手掌大小的限制没能继续下去。 但只是单纯表现出的节奏感、绝对音感和背谱能力就已经证明她确实天资卓越。 就连温以彻的父亲——世界着名钢琴家温辙,在见惯了诸多天才,甚至将自己儿子也培养成其中佼佼者之后,也不免起了惜才之心,想要亲自带她打好钢琴的基础。 柏鸢兴致平平地听着,没表现出不耐,也没表现出因温父一番话,而对钢琴有多热衷的态度。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在脑海中构建并回想着琴弦拉准时的手感。 抬眸看了眼已经合上的琴箱,又收回目光,眼眸平静似水,不起波澜。 对她而言,学什么没有区别。 如果不是柏奶奶忙前忙后,招呼人把钢琴收拾出来,她或许不会主动触碰琴键。 如果不是柏奶奶和姜芷帮她联系好了老师,又约定时间来试琴,她也不会点头跟来。 现在温父正兴高采烈的给她安排课程,俨然已经把她看做自己的亲传弟子。 同样,柏鸢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临时变卦,让温父下不来台。 无所谓,反正都一样。 如果真的感兴趣,她也完全可以在之后多增添一门课程。 不必急于一时。 人又不是一生只能找一个老师,认了你做师傅,就不准再找其他的了。 返观温以彻,见父亲已经开始规划起柏鸢的课程安排,深棕色的眼眸因失落黯淡了些许。 正巧这时候,温父言闭,看向她,询问她的意见。 “小鸢,你觉得呢?” 柏鸢刚要接话,却突然感觉腕上一沉,旋即侧过头,看向对方。 温以彻心中思绪万千,到底还是年纪尚小沉不住气,轻轻握住柏鸢的手腕,待她侧目后问道: “柏鸢妹妹能学小提琴吗?” 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想做妹妹的琴伴。” 柏鸢不明白什么是琴伴,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 温以彻好不容易端正的态度,又因被那双平静的眼眸注视而有些松懈,脸颊也微微泛红。 “可、可以吗?” 柏鸢大脑转得飞快,通过从词组进行拆分,大致从字面意思和前后语境上理解,“琴伴”就是钢琴和小提琴一人一个结伴演奏。 她看着面前如清秀如玉的少年,缓缓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柏鸢当然不会问这种无聊又没有营养的问题。 她语气平淡,又有种理直气壮的坚硬,硬生生将这几个字说出了“凭什么”的其实。 虽然这句话正中她下怀,但她还是要好整以暇问上这么一句: 怎么不是你去学小提琴 既然想做我的琴伴,那为什么不能迎合我,自己去学小提琴 温以彻听懂了她的弦外音,随之一怔。 因为你的小提琴弹得很好? 因为你有学小提琴的天赋? 犹豫半晌,最终他选择了主动示弱,实话实说: “因为我不会拉小提琴。” 呵。 柏鸢眼眸微眯,点点头。 “也行。” 柏鸢本来也没打算学钢琴,不过是因为柏奶奶看她会弹琴,又帮着她忙前忙后找练习老师,不好让她失望。 再者,来都来了,总不能临时变卦,放人家老师鸽子吧,出于礼貌,也得上手弹一遍才行。 现在温以彻说出这句话,不但正中她下怀,还因为那句委屈巴巴的‘我不会’取悦到了她。 你不会,但是我会。 你不行,但是我行。 天赋碾压带来的优越感,可以让她更轻易的决定自己要做的每一件事。 不用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况且小孩儿没有太多心思,不懂大人么么那些弯弯绕绕,也没觉得钢琴好苗子转去学小提琴会怎么样。 更不会去想“如果没能在小提琴这条路上有所成绩将如何”这种遥远的事情。 学不会又如何?学会了又如何? 难道因为天赋好就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吗? 难道因为没天赋,就不能去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了吗? 如果天赋和喜好恰好是分开的,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难道要因为大人的经验之谈,或者是回应周围人的期盼,去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吗? 难道温以彻从小学钢琴,就真的是因为他喜欢他想学,才去学的吗? 柏鸢甚至觉得他有点像可怜巴巴的,被拴在院子里的小狗。 看到有人过来,便摇着尾巴凑上来,又因为被绳子拴住脖子,所以只能可怜的呜咽。 ‘你能过来吗?’ ‘为什么?你怎么不过来?’ ‘我过不去,只能留在这里,我还要看家。’ 柏鸢一想,也行,那我就过去摸摸你吧。 小狗被拴在院子里难道真的是出于他的喜好吗? 它难道不想解开绳子,满地乱跑,去院子外面看看吗?是不喜欢吗? 他们的世界往往很纯粹,喜欢就去做,不喜欢就不做,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 一切随心。 更何况在柏鸢看来,学什么其实无所谓,反正她也没多喜欢钢琴。 自始至终,只是因为她身体弱,需要多运动并保持美丽的心情,家里又恰好有钢琴,她随意弹了两下,这才被推出来进行系统化的学习和培养。 她是柏家大小姐,自然要找最好的老师。 说到底,最后学钢琴还是小提琴对她来说并不是值得在意的事情。 就算学了小提琴,也不意味着她会一条路走到黑。 所以两个小朋友自己就把这件事敲定了。 最终,柏鸢被托付给吴舒婕亲自教授小提琴。 有人欢喜有人忧。 温以彻拉着柏鸢的手,向她反复保证,自己一定会是最优秀的琴伴,他们将会成为最完美的搭档。 温父因痛失一个好苗子而痛惜不已,吴舒婕则对自家儿子那夹得不成样的小奶音啧啧称奇。 而柏鸢,则得到了一只翻着肚皮极力讨好的小狗。 等约好授课时间,送走柏鸢和姜芷母女俩后,吴舒婕看着笑得像朵花似的亲儿子,忍不住抬手捏了一把他的脸。 “傻乐什么呢?” 温以彻平时在学校一向以冷静稳重着称,是高冷学长那挂,很少乐得跟个开了智的小傻子似的。 他也不太好意思,抬手挠了挠脸颊,极尽克制,却还是没能压下嘴角的笑容,略微上扬噙着笑意道: “妈妈,我喜欢柏鸢妹妹。” 接着又有绯色攀上他的耳根,小孩儿报赫道:“我想和柏鸢妹妹结婚。” 他想让柏鸢妹妹一直都做他的琴伴。 吴舒婕呵呵一笑,“臭小子,美得你。” 温以彻一愣,微笑也随之消失,心想妈妈你之前也不是这么说的啊。 吴舒婕老神在在道:“正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骨感,儿子你年纪太大了,和柏鸢妹妹不合适。” 年仅八岁中央音乐学院二年级小学生温以彻:…… 吴舒婕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慢慢给他分析:“你看,你今年八岁,柏鸢妹妹才三岁,中间整整差了五岁呢!等你上大学,妹妹还是初中生,等妹妹上大学,你都成毕业好几年的老男人了,到时候妹妹身边有那么多同龄的帅气男大,还能看得上你?” 温以彻:…… 信息量太大,温以彻脑子超载一时转不过来弯,但又有些不甘心:“可你不是说我们是指腹为婚吗?” 吴舒婕:“那就是一玩笑,算不得数,大清都亡了,你要做封建余孽啊?” 温以彻:…… 温以彻已经不抱希望了,强撑淡定下又恢复到之前那副高冷的声线,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相差五岁,那我们以后还能一起合奏吗?” 吴舒婕终于没再泼冷水:“这没问题。” 温以彻:“也行。” 第25章 心疼妹妹 自从柏鸢来温家学习小提琴,温以彻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扎进琴房,如果没看见柏鸢,还要再接一句“柏鸢妹妹在哪里”。 温家和姜家住在一个别墅区。 温家在东门,姜家在西门。 因为柏鸢要经常出入温家,所以姜芷干脆又把她接回姜家,由姜家二老帮忙照顾。 小姑娘每天早上自己在家温习二十分钟的空弦,再由外公外婆教习认字、算数和背古诗词。等到中午吃完午饭,睡过午觉,下午两点才动身去找吴舒婕上课。 从姜家到温家并不远,开车两三分钟就能到,走路稍微长点,但也就十多分钟。 柏鸢没偷懒,每次都是外婆牵着她走路过去,还能顺路锻炼身体。 到了温家,柏鸢拿出琴,先给琴弓上松香,才慢慢把琴搭在肩上。 深呼吸平心静气后,她又将琴弓搭在琴弦上,依旧是最基础的空弦练习。 钢琴是击弦乐器,更有甚者戏称之为打击乐。它最大的特点是通过键盘操作弦机来敲击金属琴弦,优点是易上手,但难精通。 而小提琴是弓弦乐,靠弦和弓摩擦产生振动,进而通过共鸣箱内的音柱将振动传导至背板,通过这几部分产生的共振发出琴音,四根琴弦二十八个全音符需要自己找音准,是典型的难上手,更难精通的乐器。 学三年琴锯两年木头,是大多数人学琴路上最真实的写照。 柏鸢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手稳音准弓速均匀,琴弓拉得又稳又直。 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定力和天赋一样重要。 柏鸢二者皆无顾虑,三十分钟的练习对她来说刚刚好,就是体力差点,最后两三分钟的时候手腕便开始颤抖,弓弦擦出刺耳的声音。 她不骄不躁,放下琴,边活动酸涩手腕,边听吴舒婕对她之前的表现进行指导。 等柏鸢开始学习揉弦,指尖在与弦长时间摩擦中起茧,小孩手又嫩,薄薄一层茧没成型便又磨出了血。 温以彻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以为是琴弦崩断割伤了她的手心。 等抓过来仔细检查,才发现小姑娘左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都有不同程度的磨伤,沾满松香的白皙稚嫩的指腹上分别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看着触目惊心。 柏鸢自己倒没觉得怎样,指尖只在最开始有些疼痛,磨得多了也就麻木了,算不上多大的事情。 反倒是温以彻,不但反复向吴舒婕确认她手磨成这样的严重程度,甚至还拿来了碘酒和创可贴,帮她把受伤的指腹包起来。 其实如果正常练琴,姿势正确,指腹只会起茧,等茧足够厚,再揉弦便不会感到疼痛。 像她这种指腹被磨出血痕,必然是练琴姿势和用力方式不对,需要及时调整。 柏鸢自己也清楚,她每次都在体力不支时本能想靠用力按弦稳住平衡,久而久之才磨坏了指腹。 既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下一步就是将它改正。 温以彻给小姑娘贴好创可贴,看着她一声不吭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心疼,便学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低头隔着创可贴亲了亲她的指腹。 “亲一亲就不痛了。” 柏鸢眼皮一跳,不着痕迹抽回自己的手指,觉得胳膊上瞬间布满了鸡皮疙瘩。 如果她词汇量再多点,必然要反问一句:咋的,你嘴上抹麻药了啊? 温以彻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触碰弄疼了才收回手,心中又是一阵自责,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以作安抚。 尤其想到柏鸢妹妹原本可以不用受这份苦,她是为他才改学的小提琴,便更觉愧疚,再三犹豫道: “要不,别学了吧?” 他不想因为一己私欲伤害到柏鸢妹妹。 柏鸢觉得他有那大病。 学也是你,不学也是你。 她学不学和你有什么关系呐。 柏鸢眸光渐冷,不客气道:“少管我。” 之后连着好几天都没跟温以彻说话,嫌他拖自己后腿。 温以彻知道自己惹她生气了,几次想找柏鸢道歉,但小姑娘一点面子都不给,来了就练琴,练完琴就走,有几回温以彻放学回家,她却早在几分钟前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终于在某天晚上,温以彻敲响母亲的房门寻求帮助。 吴舒婕头回瞧见自己儿子受挫,也是一阵新奇,不过倒没忘记尽到母亲的责任,披件外套去厨房热了两杯牛奶,她一杯,老公一杯,没有儿子的份。 等喝了牛奶,吴舒婕慢悠悠把杯子放到桌案上,看向等候许久的小孩儿:“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想到柏鸢妹妹那句“少管我”,温以彻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头,“我不应该劝她放弃。” 吴舒婕简明扼要:“你错在‘傲慢’。” 温以彻不明所以看着母亲。 吴舒捷继续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天才,钢琴弹不用学都能弹得特别厉害,平时随便练练就能艳压群芳,别人再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你十分之一?” 温以彻听得直皱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温家家教好,即便温以彻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在钢琴上天资卓越,也没有生起半分轻慢之心,反而时时刻刻都在努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即便周围人都在夸耀,他也从未以天才自居。 见状,吴舒婕神态慵懒,“没错,你虽然天资聪慧,但在学琴上仍下了苦功夫,吃过的苦受过的累不比旁人少,每次你都坚持了过来,就没想过放弃?” 温以彻一怔。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看他悟性这么好,吴舒婕也笑了,“是呀,既然你自己都可以咬牙坚持,为什么要劝柏鸢妹妹放弃呢?是觉得她肯定不如你吗?” 温以彻抿嘴:“我没这么想。” “你就是这么想的。”吴舒婕说,“你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吃不了苦,忍受不了疼痛?还是说你觉得她比不过你,不可能比你更努力,所以没有坚持下去的毅力和决心? 温以彻,这就是‘傲慢’。 她天赋不比你差,在学习上同样刻苦,你凭什么觉得柏鸢妹妹会轻易认输呢? 天道酬勤,你一句话轻描淡写否认了柏鸢妹妹的全部努力,她为什么还会喜欢你呢?” 说到最后,吴舒婕见自己儿子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第26章 都可以 小孩儿长而密的睫毛像蝴蝶翅膀微微煽动,在脸上投影出大片阴影,有几根不小心蹭上溢出的泪水,晶莹的水珠挂在上面摇摇欲坠,就仿佛他此刻的内心。 吴舒婕见状将小孩儿揽进怀里,轻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怎么还哭上了?” 温以彻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庞和耳根染上一片绯红,但奈何鼻尖酸酸的,这时候不劝还好,一劝,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啪嗒啪嗒就砸了下来。 “妈妈,我对妹妹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妹妹是不是不会再喜欢我了?” 温以彻声音闷沉有些哽咽,一想到柏鸢妹妹以后再也不跟自己一起练琴,他就觉得一阵难过。 吴舒婕觉得这么大的小孩儿真有意思,屁大点事就跟天塌下来一样,朝床上看热闹的老公使眼色。 温辙收到信号,比了个ok的手势,悄无声息举起手机抓拍自家儿子哭鼻子的照片,并顺势按下录像。 两亿像素的摄像头把温以彻脸上的不安,眼角挂着泪珠的可怜样全都超清晰无死角记录下来。 等十多年后小孩儿长大要面子了,再掏出来看一看,嘿,想想就有趣儿。 吴舒婕等老公拍完照,才抽出张湿巾,认认真真给儿子擦干净脸。 “你妹妹又没有这么小气,等你明天去跟她认认真真道个歉,真挚请求她的原谅就行了。” “真的吗!”温以彻眼中一亮,随后又暗了少许,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像只被踢了一脚的小狗,声音哽咽,“可是妹妹已经好几天都不理我了。” 吴舒婕一拍大腿:“笨,她不理你,你不会主动找她啊?等明天妈带你去姜奶奶家找柏鸢妹妹!” 温以彻立刻破涕为笑:“谢谢妈妈,妈妈你真好。” “嗯嗯,好好好,快睡觉去吧,去吧。” 把温以彻打发走,吴舒婕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上床,里面暖和的温度让她非常满意,一边探手关床头灯一边和老公说话: “瞧着吧,我看咱儿子长大后得是个恋爱脑。” 第二天,温以彻一放学就和吴舒婕一起登门拜访姜家。 进了屋,和姜家二老打过招呼,吴舒婕才发现姜芷也在,还满面愁容,唉声叹气。 柏鸢今天一早请过假,没去上课,现在正坐在姜芷旁边,与心事重重的母亲相比,神色更为平静。 等坐下和姜芷聊了半晌,这才知道来龙去脉。 姜芷这几天总觉得身体不适,嗜睡少食心还发慌。 起初以为是最近在公司操劳太多,累出了病,于是在家休养了两天,等觉得没什么大碍便又回公司上班了。 结果今天中午,之前请来照顾柏鸢,结果把孩子丢了的那个保姆赵梅婷的家人来公司闹事,吵着不满意法院的判决,闹着非要让姜芷给个说法。 事倒是不大,没半个小时就解决了。 但姜芷回公司坐电梯上楼的时候,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脚下发软,下一秒就晕倒在了电梯里。 幸好当时电梯里秘书、特助四五个人都在,赶紧打了120急救给她送到了医院。 等进了病房,大夫一检查,姜芷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在他们夫妻俩的计划里,原本只打算要柏鸢一个。 生孩子耗时耗力还遭罪。 尤其当年生柏鸢那会儿,姜芷难产早产大出血,九死一生,差点折在产房里。 这种凶险的事情经历一遍就够了,柏辉一口咬死绝不要二胎,绝不再让妻子遭一遍当初受过的罪。 再说夫妻俩工作繁忙,一年到头见柏鸢的次数本就屈指可数,不然也不会出了保姆赵梅婷那档子事。 况且孩子越大,姜芷越能感觉到她跟自己疏离大于亲近。 每次见面都客客气气的,虽然礼数上挑不出错,但到底不是母女正常该有的相处方式。 每次想到这,姜芷内心都一阵酸楚。 她没能在女儿最需要母亲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已经是严重的失职。 现在她正打算开始培养与女儿的感情,弥补过去缺失的陪伴。 这时候再多一个小的,且不说柏鸢会不会因此与她更加生疏,最主要的是,她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照顾新生下来的孩子。 可如果说不要,她又已经怀孕三个多月,胎儿也已经慢慢成型。 在医院看着彩超上的胚胎雏形,已隐隐有了小孩的模样。 这时再让她去打掉这个孩子,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她又实在于心不忍。 揣着心事回到姜家,姜芷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和柏鸢说了,听听看她是什么态度。 如果女儿吵着不想要弟弟妹妹,对这个孩子十分抗拒,那她也就能下定决心去医院做手术,不用再多顾虑了。 可没想到柏鸢一点反应都没有,既不开心,也不难过,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就连语气也淡淡的,一句“照顾好自己”,让姜芷有种坐在办公室里,上司对下属吩咐任务时公事公办的感觉。 她以为小孩儿不知道多了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又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喂给她,和她分析事情的利弊。 柏鸢认真听着,也认真点头。 等姜芷问她:“你想不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呀?” 小姑娘依旧语气平淡,看不出情绪上的起伏: “都可以。” 姜芷:…… 以上就是吴舒婕来时,姜芷为何愁容满面的原因。 温以彻在一旁规矩坐好,时不时看向柏鸢。 他很快听懂了事情的经过,知道柏鸢可能会有一个妹妹或者弟弟,也可能没有。 温以彻自己就是独生子女,对兄弟姐妹的认知还只停留在松鼠一样的小表妹和很喜欢的柏鸢妹妹身上,并不能给出参考意见。 但他有同学,有些人家里是有兄弟姐妹的,他默默记下这件事,决定明天去问问他们当初对弟弟妹妹的态度,以作参考。 柏鸢无声听着两位大人聊天,知道她们很在意自己的态度,但她真的对有没有弟弟或妹妹这件事没有任何看法。 真的就随意,都可以。 有可以,没有也行。 如果生下来,也是放在外公外婆家,或者放在爷爷奶奶家教养,反正肯定不能再给她爸妈两个人带了,这俩人太不靠谱。 至于之后会不会觉得缺少父母的陪伴觉得孤独,又或者像她一样早早养成独立自主的意识,那是七个月后才出生的小孩自己该考虑的事。 如果不生下来—— 对柏鸢来说也就是维持现状而已。 第27章 那就掷硬币吧 大人们还在为生不生而犯愁,柏鸢陪着姜芷说了一下午话,此刻有些疲惫,和她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回房小睡一会儿。 温以彻等了半天,一直找不到机会和柏鸢说话,此刻看到,也跟大人打过招呼,跟她一起进了房间。 这是温以彻第一次进女孩子的卧室。 柏鸢的房间很大,里面粉色公主基调的装潢,走进门就像迈入童话世界,一看就是父母为她精心挑选的设计。 靠墙立着巨大的书柜,里面的书不多,最下面堆满各种色彩缤纷的画册和童话故事书。 中间经常使用的隔层里,则摆满诸如《小学必备古诗词》《初级奥数》《基础英语3000词》《小提琴基础教程》等学习一类的书,书页微微翻卷,一看就知是经常翻看。 书柜旁边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户后面是二楼延伸出去的小阳台,天气好时把窗户打开,还可以坐在小圆桌旁边看书边享受阳光。 桌子上摆着一副棋盘,棋盘上压了两盒围棋子,还有一本翻开看了几页的《围棋初级教程》 温以彻几乎可以想到柏鸢平时的生活有多丰富多彩,不由得向上扬起唇角,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柏鸢把他领进来后,自己坐在床榻上,仰起头,颇有主人范的微扬下颌,仰头看他,“说吧,什么事?” 她早就注意到温以彻频频投来的视线,每次视线相交他就脸红,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如果这都看不出他有事想和自己单独说,那柏鸢那双眼睛也就可以洗洗捐了。 故此,她找了个借口,创造独处空间,准备听听他要说什么。 温以彻没犹豫,把想了一晚上外加一白天的话给一句句讲给她听,最后还特别诚恳的向她道歉,说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希望柏鸢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原谅他的失言。 他还一本正经的保证,以后无论柏鸢想做什么,都会极力支持,绝不泼冷水,也不劝退,还会尽全力提供帮助,哪怕是在旁边加油打气。 柏鸢安静听完,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嗯了一声,就表示原谅他了。 小孩没有隔夜仇,哪能真记恨这么久。 她之前是觉得温以彻这下头发言挺打消积极性的,时间长了难免影响心情,对学琴产生消极影响,所以才手动将他屏蔽。 既然他现在表过态,把事情讲开,也就没什么事了。 见柏鸢终于原谅自己,温以彻抿嘴轻笑,好看的眼眸也弯了起来,下午的金色阳光洒在他侧脸,像镀了层金边,显得他睫毛比又翘又长。 温以彻笑过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羽毛吊坠,拉过柏鸢的手,轻轻放在她掌心。 “送给妹妹,算是我的赔罪礼。” 柏鸢脖子上已经有了一块白尾鸢形状的玉坠,手腕又太细,还带不了手链,思来想去便把羽毛装的吊坠拴在了小提琴盒子上。 银色的羽毛薄片一闪闪的,小巧又精致。 屋外姜芷和吴舒婕还没聊完,柏鸢也不怎么困,便从床上起来,走到小圆桌前,拉开椅子。 “来一局?” 温以彻点了点头,“围棋吗?” 柏鸢:“五子棋。” “哈哈,好。” 后来,姜芷再三斟酌,还是没有定论。 她虽然在公司雷厉风行,是年纪轻轻就能震慑住柏氏的董事长,任人都要毕恭毕敬尊称一句姜董。 可一遇到家长里短的事情,就变得优柔寡断,遇事犹疑不定。 她和吴舒婕商量许久都没有结论,最后吴舒婕给她出了个损招。 掷硬币。 都说人在硬币扔出去时,就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何选择。 姜芷想了想,觉得可行。 俩人又翻箱倒柜,找了好久才从后院那口养金鱼的大缸里捞出一枚五角钱的硬币。 没办法,现在都流行用手机扫码支付,有零有整,方便快捷。 一百五十的兜里可能有,但一角、五角和一元的钢镚除了寺庙大水池里,实属不多见。 姜芷也没做啥祷告和默念,丝毫没有仪式感的就地往上一抛。 最后正面朝上,孩子就留了下来。 姜芷心情瞬间就晴朗了,该跟吴舒婕开玩笑,说孩子生下来干脆就叫“柏钢镚”得了。 吴舒婕知道她内心其实是想留下这个孩子,扔硬币只是让她下定决心的借口,也不揭穿,跟着打趣说叫“柏五角”也成。 当然孩子不是说生就生。 姜芷好不容易说服丈夫同意她冒险生下孩子,还约法三章,八个月就要住进疗养院,让医生护士二十四小时全程监护,生怕出一点意外。 等生产时直接走剖腹产,绝不能再像生柏鸢时那样潦草了事。 现在已经临近八月,满打满算也得出了正月才能生下来。 姜芷准备抓紧时间,在年前把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处理完,好等年后安心养胎。 在此期间,柏鸢还住在姜家,每天都去找吴舒婕学小提琴,基本功练得差不多,就开始弹初级曲目。 十月底,赵梅婷保姆渎职一案二审开庭。 因为她这件事前因后果简单明了,原本就容不得她狡辩,可这案子就麻烦在牵扯了一起重大的“破冰行动”。 最开始,许秀丽等人人赃并获,被当场缉拿审讯。 可赵梅婷并不知道详细原由。 也想不到跟自己交往甚深的许秀丽,竟是个穷凶极恶的“法外狂徒”。 所以刚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她还是有点底气的,也没怎么害怕。 在她看来,孩子被街坊邻居帮着带一会儿本就算不得丢。 更何况后来不还找回来了吗。 也半点油皮都没破。 她的主要问题在于工作期间聚众打牌,以及倒卖婴儿食品。 前者可以说是偶尔玩几把,后者只要咬死不承认,就说孩子吃了,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可当时柏耀身上的执法记录仪没关,把她那句“我就是卖点奶粉”的话给录进去了,一下子就成了最重要的证据。 当然,这只是后话,言归正传。 赵梅婷刚关进去那几天还是有几分底气在身上的。 她辛辛苦苦照顾海信这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笃定柏家人不能拿她怎么样,大不了就赔钱加开除。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在拘留所住的时间一长,她也渐渐觉出不对劲来。 第28章 青天大老爷! 赵梅婷在拘留所期间,儿子曾得了信,来看过她一次。 前后也说了些让她放心之类的话。 还说再不济便去找柏家求求情,让她尽快出来。 可刚过了几天,赵梅婷就被安排换了看守地点。 有穿制服的警察过来问了她些问题,看着更像是审犯人。 她全程大气都不敢出,原本想撒泼耍赖的心,在两个警察冷冽的视线中硬生生收了回去。 又过了几天,儿子再来时口风就变了。 他跟赵梅婷说这件事闹大了,好像是和别的大案扯在了一起,让赵梅婷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尤其是和许秀丽有关的事情。 从怎么认识的,到说过哪些话,做过哪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务必全都交代出来。 越详细越好,以便和她撇清关系。 赵梅婷一听就懵了。 在她这许秀丽是个心眼好,热心肠,人也实诚的姑娘。 怎么就扯进什么大案里了呢? 她在拘留所里消息滞后,别人都新版本了,她还停在内测阶段呢,可不一头雾水。 她儿子一听,赶紧让她打住。 这里通话都有录音,后台有人随时监听,可别再把她当同伙一块给判了。 “您还不知道呢吧? 外面都在传那老娘们儿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说得有鼻子有眼。 据说经她手前前后后卖了不下二十人,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手上还沾过几条人命。 妈,您别犯糊涂,这是大事,但凡能想起来的一定要说出来,这人多可怕啊! 唉,还好现在给抓住了,闹不出大风浪。 ……对了,您没跟她过说咱家俩孩子的事情吧?” 赵梅婷一听人都傻了,大半晌才缓过来。 一听儿子这么问,又猛然想起自己经常和她唠家长里短。 何止是他家俩孩子啊,幼儿园、家庭住址、小孩年纪、性格…… 就没有没说过的! 说起来也是赵梅婷运气好。 那许秀丽原本也是盯上了她的孙子孙女,也一早过去踩好了点儿,新旧幼儿园一个不落。 只是柏家这里是大单,她那边是顺带的,正所谓有钱不赚王八蛋,准备等事成之后顺路把俩小孩一起绑走。 可没成想,计划一提前,所有的安排都被打乱了,这才一样都没能得逞。 赵梅婷听得也是胆战心惊,后怕不已,哭得像个泪人。 一会儿说自己差点害了孩子,一会儿骂许秀丽真不是个东西! 都道人心隔肚皮,这倒好,她直接碰到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精! 真是猪油蒙了心才和她交友! 把许秀丽骂了个遍,赵梅婷心里沉甸甸的,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告别儿子,失魂落魄回到拘留所。 晚上她翻过来覆过去的睡不着觉,一闭眼都是许秀丽那张凶神恶煞的嘴脸。 一会儿拉着她的手和她掏心掏肺,一会儿脸一抹,变成个妖怪,抓着她的孙子孙女就跑。 赵梅婷又哭又喊怎么也追不上,最后大叫一声,硬生生把自己吓醒了。 一个礼拜之后,她和儿子请来的律师见了一面。 在分析完几个要点后,律师的话让她松了一口气。 那律师说许秀丽才是人贩子,赵梅婷也是受害者。 等查清楚她和许秀丽没有直接利益上的挂钩,自然也就能撇清关系。 只要把她和人口贩卖的案子一摘清,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又让她在里面不要担心。 这段时间警力都放在人口贩卖上,腾不出人手来管赵梅婷。 等再过十天,没什么事就能给放出来了,再不济也能争取取保候审。 从程序上讲,司法拘留不能超过15天;治安拘留不能超过15天,有多个违法行为合并的,不能超过20天;如果是刑事拘留,期限一般为14天,对于流窜作案、多次作案、结伙作案的重大嫌疑分子,拘留期限最长可以达到三十七天。 赵梅婷按刑事拘留,结伙作案重大嫌疑分子处理,已经在里面待了快半个月,早就身心俱疲。 拘留所里吃不好睡不好,跟坐牢也没什么两样。 赵梅婷在里面掰着指头过日子,好不容易又多熬了三天,此时已是一脸憔悴,要看身体就要垮了。 当天下午,突然又有两个穿制服的人把她带进审讯室。 赵梅婷浑浑噩噩坐下,刚把手铐带上,其中一个人啪的一声,狠拍下桌子,把她吓得一个激灵。 “东西哪来的!” 赵梅婷被问得一头雾水,什么东西,她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那人见她迟迟不做答,脸色更冷,“少装蒜!实话告诉你,他们已经招了!前前后后供出来不少人,你的口供对我们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现在只是例行公事,走个流程!” 另一个人态度略好些,“大姐,您还是赶紧想想有什么细节没说,记着那些人也行,我们会向上级汇报您的立功表现,最大程度为您争取宽大处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两人一唱一和,把赵梅婷魂都吓飞了,在审讯室里鼻涕一把泪一把。 “警察同志,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真不知道!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啊!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别乱叫!这里没有什么‘大老爷’,只有‘同志’!” 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对视一眼,一个感觉这人不像演的,另一个年长的使了个眼色,意思再看看。 “呵,冤枉?进了这里的哪个不喊冤!真正冤枉的又能有几个!不说是吧?” 赵梅婷惊恐万分:“呜呜呜,一定是哪里搞错了,青天大老爷,您到底要我说什么啊?我就是一糟老婆子,平时帮人带带孩子,可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都说了叫‘同志’!‘同志’!” 那人啪得一声,把桌子拍得直颤,瞬间让赵梅婷收了声。 “没做违法乱纪的事?自己怎么进来的不清楚?赶紧的,别耽误时间!把你犯过的事捡重点交代清楚,你自己主动交代是自首,等我们查出来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赵梅婷一疼听,脸色顿时煞白。 她把这辈子犯过的事,小到偷鸡摸狗,占小便宜,大到街坊四邻吵架拌嘴,有两次还动气了手,全都在脑子里想了一遍。 最后,她突然灵光一闪,记起自己倒卖婴儿奶粉和维生素的事情。 赵梅婷以为是柏家让人故意折腾她,虽然嘀咕柏家家大业大怎么还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但怕得罪柏家在里面关的更长,也就没隐瞒。 “我、我还卖东西。” “卖的什么东西?” 赵梅婷心思这偷鸡摸狗的说出去不太好听,难免叫人笑话,支支吾吾道“就……粉……还有,还有点药……” 两位制服小哥脸色一下凝重起来,坐姿也更为端正,一个埋头记录,一个继续追问。 “说清楚!把东西卖给谁了?” 赵梅婷哪敢藏着掖着,直接交了底:“就一块儿、一块儿打牌的孙、孙大梁。” 接着把怎么接头,怎么交货,交代得一清二楚。 这算是把下家交代了,可上家是谁还没说。 那人又接着审,“接着想,还有什么没交代的,一次性交代清楚。”突然话锋一转,直接问:“药是谁给你的。” 第29章 世界名画,闰土刺猹 赵梅婷被问得措手不及。 她正搁这绞尽脑汁琢磨呢,冷不丁被问了这么一句,下意识就想起许秀丽还给过她几盒治睡眠的安神药。 许秀丽不是好货色,她给的药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开口便道:“许秀丽给我的药,都是她给我的,你们找她去!” 丝毫没觉得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有什么不对劲。 两位制服小哥一听,好家伙。 从许秀丽那拿了药,又转手卖给孙大梁。 再一合计她说的赃款金额。 啧啧啧。 想不让人想歪都难! 本来许秀丽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他俩准备最后盘问相关人员一遍,没什么事就能走下一个流程,这几天就能把赵梅婷放出来。 可她现在又亲口承认和许秀丽有利益牵扯,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 两人互看一眼,都心领神会。 一个开始收拾东西,整理笔记。 一个给赵梅婷解开座位上的手铐,让外面的人把她带回去。 “回去等消息吧,有新进展再找你。” 等出了审讯室,赶紧给上级打电话汇报案件最新进展。 整理并提交犯罪嫌疑人新交代的情报和口供。 赵梅婷一头雾水的回到拘留所,神情紧绷下有些困倦,这一晚睡得格外沉。 另一边,在得到新线索后,执法人员立刻派出一支行动小队,守在小区门口。 根据赵梅婷提供的范围和其他具体信息蹲守犯罪嫌疑人孙大梁。 他们先派组内人员乔装打扮成买家,在手机上跟他确定好交易数量、交易金额和交易地点。 其他组员则埋伏在附近。 等孙大梁一露面,四五个身强力壮的武装刑警从路边的草丛里跳了出来。 有拿防爆盾的,有拿手铐的,还有拿警卫叉的,一叉子就给他插地上了。 其余人见状纷纷扑了上去,把他死死压在身下,无视对方的连连哀嚎,铐上手铐,把人往车里一塞就扬长而去。 期间还有路人拿手机拍照,把这一幕发到了网上,当天下午就冲上了热搜。 [吃饱撑得:卧槽,什么情况???海口市支流区新河湾第三大道小树林惊现世界名画!#闰土刺猹##世界名画#…全文] 点开之后,是一篇声情并茂的小作文。 文笔幽默生动。 以一种极具画面感的叙事手法,完美还原“一个草丛四个蹲”、“尖叫”、“闰土刺猹”和“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的全部经过。 而且还在评论区置顶了抓拍的照片,每一张都是精髓中的精髓。 评论区也很热闹。 [7L:哈哈哈哈,这人怕不是犯了天条!] [8L:笑死,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大爷的惊恐。] [11:楼主这照片抓拍的,简直绝了,全都是细节。] [12:笑死,我说这照片怎么这么眼熟,还是网上人才多。] [13:蹲个表情包,别逼我求你。] [14:这片瓜田是极好的,又能给我吃瓜,又能让我看闰土刺猹。我说这里是海口第一瓜田没毛病吧?狗头] [17:哈哈哈哈哈,感受到峡谷草丛的恐怖了,我看大爷都被吓出残影了,有没有知情人士,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 [36L:这一看就是警察出勤,抓捕犯罪嫌疑人呢,不知道大爷犯了什么事,防爆叉都用上了,该不会是携带管制刀具意图行凶吧?] [39:我就住这小区,事发在现场,还有热心的外卖小哥想要上前帮忙,看到他们确实拿出了证件,应该不会有假,为警察叔叔和热心的外卖小哥点赞] [40:听说海口公安最近正抓人贩子呢,这老头看着贼眉鼠眼,该不会也是同伙吧?] [107L:蹲个后续...] [108:放个屁股] [109:轻置翘臀~] ...... 网上的舆论没人管,第二天就掉下去了。 孙大梁莫名其妙被一群人押着扭送进看守所,关了一晚上,没吃没喝,还不给上厕所,憋的他差点尿裤子里。 第二天下午,他被提到审讯室,好一顿盘问,和许秀丽得关系没交代出来,倒是把这些年倒卖二手药的事情全招了。 情报人员又把他查了个底掉,排查所有可疑的人际关系,还顺藤摸瓜揪出一大串二道贩子。 最后挑了几个入刑的,情节恶劣的,和卖假药的,关起来判了几年。 两边情报对不上,赵梅婷又被提到审讯室,细细盘问下才得知原来闹了个乌龙。 但这种触及底线和红线的事情,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工作人员又加班加点,排查了一遍赵梅婷的人际关系,通过追踪资金流向,锁定了她儿子,还去单位把人带过来问话。 赵梅婷儿子小刘在柏氏上班,还是当初柏家夫妻为了感谢她照顾孩子用心,特意安排进去的。 他所在的部门清闲,人一闲下来就喜欢八卦。 当时两个警察上门出示证件把人带走的事情,没过五分钟,就连门口看门大爷和轮休的扫地大妈都知道了。 赵梅婷儿子平时心气甚高,仗着走姜董这层关系,平日在公司狐假虎威,不得人心,早就有人看他不顺眼了。 说白了能进这个部门做事的,谁没个后台,背后没点人脉关系,也可以说这个部门就是专门留给他们这些关系户的。 既然都是关系户,大家平日在一起吃吃喝喝聊八卦,还能顺带赚钱,多快活。 可他偏要立规矩,打着整顿职场的名号,想在上司面前露脸,踩着大家的肩膀往上爬,这就很不招人待见了。 所以现在是墙倒众人推,说什么的都有,八卦传得沸沸扬扬,还有人直接把他走的哪层关系给扒了出来。 大家一看,你就一保姆的儿子,学历也就普通大学毕业生,还不是名校出身,搁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就这还想走姜董的关系? 呸! 晦气。 第30章 能不能考公啊? 等赵梅婷再次被允许探望的时候,儿子没来。 来的是她儿媳妇,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刚看到她就哭丧着脸,上来一通盘问。 赵梅婷和她隔着玻璃,四目相望。 儿媳妇情绪激动,也没接通电话,就这么手舞足蹈叭叭说了一堆。 赵梅婷光看她在那啊吧啊吧的张嘴了,至于说的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见。 最后,旁边几次想插话但都没插进去的工作人员终于找到机会,给她提了个醒,这才接通了电话。 “妈——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说你犯了大事,还牵连到了胜民,昨天他上着班呢就被警察带走了,到现在都没放出来。” 儿媳妇刚才一顿输出,这会儿累了,情绪也稳定不少,只在电话里小声啜泣,没再像之前那样激动。 “啊?你说什么?胜民也给抓走了?!” 亏得老太太一把年纪,身体还算硬朗,没有心脏病史,不然非得吓得犯病不可。 儿媳妇身边跟着律师,帮忙做起分析,如果24小时之内能给放出来,那就虚惊一场,说明不是什么大事。 但如果24小时之后,人还是没消息,那多半就悬了。 这个律师有本事,还有门路。 他四处打听,也听到了些风声,知道许秀丽不仅和拐卖案有关,还做了要命的勾当。 最近整个海口都不太平,现在正是多事之秋。 一个不好被关进去几年事小,要是真给判了,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赵梅婷儿媳妇一听要判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牵连孩子,反复问律师以后还能不能考公。 律师也很无语。 但干他们这行的人,见多识广。 比这还狗血,更炸裂的也见过不少。 所以也没失态,面色如常的跟她科普法律知识。 探视时间很快过去,等儿媳妇刚领着孩子出了拘留所,那边就来电话,说刘胜民给放出来了。 于是她又急忙和律师一起去接人回来,顺带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刘胜民出来也是一肚子气,刚见面就不停埋怨。 “这次被妈害惨了,她不知道抽得哪门子风,在里面说自己帮着姓许那娘们儿卖药…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把下家都给供出来了…还能是什么,就几瓶破维生素和婴儿奶粉,人家警察同志还以为她FD呢,一查银行流水,看钱都汇到我账户上,好一顿审问,还好解释清了,但还要配合调查……” 律师听得心惊胆战,他比刘胜民夫妻俩知道的内幕多,也清楚现在风声紧,真要和dp扯上关系,那肯定一律从严处置,绝不留情。 还好只是误会,解释清楚,再由警察跟踪调查一段时间,等洗脱嫌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这边也加紧时间梳理线索和证据,尽最大权力将赵梅婷从两起大案里摘干净。 说起来,也是无巧不成书,原本赵梅婷只牵着了拐卖案,得排在另一起案子后面才能审理。 可现在她直接跟另一起案子有了瓜葛,等于直接夹了个塞,优先处理完,年前就从拘留所里放出来了。 但坏又坏在她倒卖药品,还涉嫌虐待儿童,转不了民事案件,原告这边递交了诉状,年后就该开庭了。 所以这事还不算完,只能走取保候审。 但不管怎样,还是能一家人在一起度个团圆年。 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过年期间,电视上播放了许秀丽一干人等因FD被判死刑的新闻,看得一家人后怕不已,这才知道原来事情比他们想的还要严重。 年后开庭,律师据理力争。 但柏家证据确凿,不止有录音录像,甚至还找来了几个人证,正是当初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互相帮衬,口风绝对严的那些牌友,在法庭上纷纷作证赵梅任职保姆期间严重渎职。 柏家请来的律师团队都是最顶尖的人才,况且还是顺风官司。 最终,这场审判毫无悬念,以赵梅婷败诉,除了赔偿柏家一笔钱,还被判了两年。 赵梅婷被当庭羁押,关进监狱。 但他儿子却觉得判得太重了,不服一审判决,非说柏家只手遮天,闹着要上诉。 法官一看,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柏家虽然势大,在哪里都能说上两句话,但这件事却没插手半分,积极配合递交证据,完全服遵从规章制度办事。 你这么闹腾,不是说我们法院滥用职权,徇私舞弊吗? 但被告上诉,法院依规依法受理,年后各种事情找上门,才四月份,案号就已经排到三位数,赵梅婷保姆渎职案还得往后延。 赵梅婷的儿子自从被警察带走审讯后,就被停职了。 过完年,柏氏直接找了个理由把他辞退。 失去主要经济来源,刘胜民一家瞬间拮据起来。 之前为了给赵梅婷请辩护律师,已经大几万砸进去了,等二审开庭还得继续往里砸钱。 家里两个小孩因为支付不起高昂的幼儿园学费,也给送到媳妇儿娘家去了。 现在全靠他媳妇儿那几千块钱交房贷、车贷和日常开销,根本打不开点。 让他找个工作,刘胜民普通的活又瞧不上,再怎么他也是在柏氏干过的人,怎么能随便找个小公司任职。 可但凡有名的公司,关系网和消息渠道都是互通的,一查就知道怎么回事,甚至有些想借此巴结柏家,更是直接把他拒之门外。 刘胜民成天无所事事,在家不是抽烟就是喝酒,人要往高处爬很难,但要往低处走,那真是一下就能跌到底。 后来有天他和兄弟们喝酒消愁,就说上几个狐朋狗友给他出主意。 他们说柏家家大业大,肯定在意社会舆论,他们这种平头百姓属于弱势群体,如果在网上闹起来,风向肯定是往他们这边刮的。 到时候再弄个仗势欺人,以权谋私,以权压人的帽子往柏家头上一扣,到时候说不定他们还要来求你把事情压下去。 刘胜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晚上回家把事情和妻子一说,找了个时间把俩孩子接过来。 又挑了一个工作日,趁着人最多的时候,领着孩子,手捧王父照片,还举了张写满“还我公道”、“手下留情”的塑料板,鲜红的大字,看着触目惊心,举着就现在柏氏楼下。 等姜芷一出来,他们赶紧迎上去,绕开保安,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还想给姜芷磕响头,但是被后面赶来的保安给拦住了。 这时候周围已经陆续挤满了不少看热闹的,都在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围观接下来事情的发展。 第31章 从法制咖变灵异事件 “姜董!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一般老百姓计较,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老母吧!他都一把年纪了,让她住监狱身体实在是吃不消啊!” “就是啊姜董,您位高权重,有钱有势的,何必跟我们过不去呢?我们给您道歉,磕头,磕几个都成,只求您饶过我婆婆这次,您看,两个孩子是我婆婆一手带大的,天天哭着喊着找奶奶,您也是有孩子有女儿的人,应该能体会到我的难处吧?” 两个小孩见状,也跟着哇哇大哭,喊着要奶奶,模样甚是可怜,引得周围路人议论纷纷。 姜芷这人,当妈不称职,但当老板可在行,对这种舆论尤为敏锐。 她一通电话过去,联系新闻部门,找了几个记者和摄影师,扛着直播设备就来了,镜头对准刘胜民一家人,跟机关枪似的问出一大堆问题,个个犀利,直奔要害。 “请问你们和柏氏集团姜董是什么关系?” 刘胜民一看记者来了,抹了把脸,就要口若悬河,“我妈是姜董请来的保姆,这事儿得从……” 谁知道记者根本没听他后面的话,直接往下追问:“这么说您母亲是给姜董工作,请问她一个月工资多少?您这次为了解决劳动纠纷才来找姜董讨说法的吗?请问姜董拖欠了你们多少劳动报酬?” 既然是雇佣关系,那最直接的牵扯就牵扯就是利息纠纷问题。 围观群众也顺利被带偏了思维,以为是柏氏拖欠他们工资,这才闹得苦主上门。 其实拖欠劳动报酬这种事在小公司里见得多,但柏氏这种龙头企业也差那仨瓜俩枣,就很耐人寻味了。 刘胜民被问得哑口无言,但在记者的连番追问下还是一一回答了问题。 “一个月工资就……就三万多块……没拖欠、都给了,一分不差…过节,过节是有红包,也都几万几万的给……” 围观群众一听,好家伙,月薪三万!果然不是他们穷人该操心的事。 同情心瞬间减少了一半,更多的是想把瓜吃个明白。 往后再一听,不但没拖欠工资,逢年过节还给万元大红包,请问这样的工作哪里找? 还有人表示,姜董看我,我话少,干活麻利,有眼力见!不要三万,两万也成啊。 这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工作好老板,他们怎么就遇不到呢? 还有几个同事认出刘胜民,当下就跟周围一圈人科普,说他是被姜董安排进柏氏工作的,干了快一年,但最近因为扯上刑事官司,被公司辞退了。 早有人在那琢磨,既然没拖欠工资,那到底是个什么事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记者显然也想到了,继而追问:“既然没拖欠工资,那您今天到这来,是想让姜董还您什么公道呢?” 刘胜民赶紧挤出两滴眼泪:“我母亲被姜董关进了监狱——” “刘先生!”一直没表态的姜芷突然扬声道,“你可要把话讲清楚,我不是执法人员,也没有权利越过法律去拿人。法律不是儿戏,任何人都不可能越过法律去做事,她是触犯刑法才被判有期徒刑两年,判决书随时都可以在网上查到,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是你母亲亏待我女儿在先,私自倒卖药品在后,如果您对一审判决有任何不满,自然可以选择选择上诉。当然,就算你不上诉,我也是要上诉进入二审程序的。” 本来柏家还念些旧情,赵梅婷确实带过柏鸢一段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柏家不想把事情做绝,还留了一丝余地。 可既然他们不领情,现在还蹬鼻子上脸反咬一口,那就必须要追究到底。 赵梅婷差点惹出天大的祸事,尤其后来他们知道她对柏鸢多有疏忽,后面那几个月根本没用心照顾,女儿身子虚也是与此脱不开关系,还嫌法院判的轻了。 那记者也机灵,他们来之前都把事情理清楚了,等姜芷一番话说完,立刻上前,把麦克风堵在刘胜民嘴上,就这一审判决这件事一顿输出,把他问得哑口无言,怎么说都是错。 这时候,已经有娱乐媒体和狗仔赶到现场,见刘胜民在怀里还抱着巨大的黑白相框,抱着不嫌事大的心态问道。 “刘先生,请问您一直抱着的相框里的这位先生和您是什么关系呢?” “他是亡父。” “那他这是……” 娱乐媒体和狗仔职业操守不多,就奔着劲爆的炸裂和吸睛来的。 此刻纷纷眼冒金光,跟饿狼似的盯着他,还替他想了一大堆狗血剧情。 什么“老母亲被抓入狱后,父亲伤心欲绝突发脑溢血不治身亡”。 什么“多次纠缠不成,被柏氏伺机报复,打成重伤不知身亡”。 在众人的期待下,刘胜民说道:“和他没关系,我就是想着,举着遗像,那个什么社会关注度不是更高吗?再说最近我爸也经常托梦,说担心我妈一个人在面受苦……” 直接从法制咖变成灵异事件了。 狗仔们恨铁不成钢,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我们是想听这个吗??? 还有人不死心,旁敲侧击:“那您父亲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呢?是否与本案有直接的关系。” 刘胜民:“他走了快十年了,酒喝多了脑溢血,没救过来,送到医院人就没了。” 狗仔:…… 散了散了!简直浪费时间! 经比一事,刘胜民也就闹不起来了,随后被接到报警电话赶来的警察,以寻衅滋事的名义带去警局喝茶。 这件事在网上发酵,经过柏氏公关部的刻意引导,再把事情的经过以长图的形式往微博上一发,各大营销号大v纷纷转发,声音顿时倒向一片。 都在谴责刘胜民一家忘恩负义,狼心狗肺,领着高昂的工资,却不尽到职责和本分。 如果是自己家找保姆摊上这事,还差点把孩子给丢了,杀人的心都有了,哪能这么容易放过他们。 引得一堆大牌保姆公司借此机会进行好一波宣传,还是得找正规的、专业的、有售后保障的。 还有人说柏家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这么一家奇葩,谁又能想到你在这边掏心掏肺的对人好,结果人家反过来捅你一刀呢。 唉,只道是人心不古。 第32章 好险,差点就叫柏鸭了 柏家也不是软柿子,哪能让人这么揉搓。 当即砸钱,让律师团队连夜加班,务必要让二审判决重判赵梅婷。 经过团队不懈的努力,终于在赵梅婷当初与人交易的众多维生素中,发现了一种管制药物,只准有经营许可证的正规药店才能售卖,严禁个人二次销售。 凭借这点,他们在法庭上大杀特杀。 赵梅婷直接数罪并罚,由法官当庭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就连之前被抓的刘大梁一干人等,因牵涉其中,也都重新重判。 这回刘胜民也没吵着再闹了,他媳妇儿因为这事要跟他离婚,说影响二代子女未来考公,带着孩子连夜回了娘家。 刘胜民追过去闹,两家又打起了离婚官司。 这件事沸沸扬扬闹了许久,也终于过去了。 柏鸢每天跟着吴舒婕练琴,跟着外公学写字,跟着外婆学习功课,日子过得相当充实。 临近过年,姜芷身子越来越重。 快八个月的时候,柏鸢接到来自 大堂兄柏鸥的视频来电。 屏幕里,柏鸥兴冲冲和她分享,自己翻遍字典为即将出生的小孩起的名字。 他翻遍了整本字典,才终于从众多鸟字旁里,挑出了最为满意的—— “鸦!” “柏鸦!” “怎么样?是不是一听就有大佬的气质?” 柏鸥这会儿已经正式患上中二病。 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是比鸦科大佬一身五彩斑斓的黑更酷炫的了。 更何况他都查过了,乌鸦智商是鸟类天花板,战斗力又强。 以此作为他老柏家人的名字,简直再合适不过。 到时候他们三个聚一块,个个都是战斗力爆表的大帅鸟,多酷啊。 柏鸢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字。 第一反应是门前大桥下的鸭子。 很是迷惑的问道: “柏鸭?大佬?“ “鸭子?气质?“ 大哥你在说什么东西? 柏鸥:??? 于是柏鸦这个名字就被搁置了。 后来还是姜老爷子有文化,提笔运字,在纸上写了一个苍劲有力的“隼”字。 小孩儿的名字就被定为柏隼。 柏隼小朋友是正月初一出生的。 有了前车之鉴,姜芷这次提前两个月就住进了私人医院。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她这次也有了经验,懂得如何平和在医院和工作上的重心。 重要文件直接让人送到手,在小花园里边晒太阳边看。 不重要的就往后退,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就连开会,都直接走视频会议,省去诸多不便。 柏辉隔三差五就往医院跑,大年三十,干脆带上柏鸢,一家三口就在医院里凑合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姜芷便觉腹中坠痛,推进产房不到两个小时,还没能剖呢,自己就生下来了,没怎么遭罪。 柏家夫妻俩没想着提前看性别。 主打一个随机随缘,体验临最后一秒开盲盒的快感。 柏辉抱着女儿,给她看摇篮里的新生婴儿。 “小鸢,看,这是弟弟——” 柏鸢往里一瞅。 好家伙! 婴儿皮肤又红又皱。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过本命年买了块大红抹布,团吧团吧塞里头了呢。 婴儿脑袋也跟被门夹了似的,不怎么圆润。 硬要形容,就是被陶艺生抱着刚挤出地铁的毕设。 柏鸢嘴巴一抿,哑口无言。 她爸见状,乐呵呵道:“哈哈哈,丑吧?丑就对了!你刚生下来那会儿,可比他还丑呢!哈哈哈哈哈哈!” 柏鸢:…… 路过的护士差点脚下一崴,这爹也太没个正形,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女儿的。 遂好心上前安慰认知受到强烈冲击的柏鸢:“没事儿,小孩刚生出来都这样,过段时间,长开就好看了。 这一等就是三十多天。 柏隼直到满月的时候,才终于有了点人样。 等到柏家小少爷过百天,周围再说“柏隼长得和姐姐一样好看”时,已经不会让人觉得是昧着良心的恭维话了。 过完年,柏鸢四岁,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 姜芷在一众奉行精英教育的双语幼儿园、国际幼儿园、音乐幼儿园、私立幼儿园里,选择了最朴实无华,主打快乐疯玩的大院幼儿园。 无他,大院幼儿园安全系数最高。 京里大院门口全天都有警卫站岗,一般人根本进不来。 就更别说到里面的幼儿园看热闹了。 柏鸢去了,正好进小班。 头一天,姜芷带她办入园手续。 柏鸢由老师领着熟悉环境,和其他小朋友认识。 消息一转,就传到了其他几个班级。 柏鸢在大院里还挺有名的。 经过柏鸥大嘴巴宣传了一个多月,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智商163的天才。 柏鸥每次叫人出来玩,都带着她,挨家挨户的敲门。 久而久之,各门各户的大人全都认识她了。 柏鸢虽然不爱说话,但并不怯生。 每次也都跟着大堂哥规规矩矩叫人。 小姑娘本就水灵灵的漂亮可爱,喊起人来声音又软又糯,还总是一本正经,有模有样的。 有时候柏鸥那些兄弟在楼上穿衣服,大人闲着无事就逗柏鸢说话。 小孩嘛,无非就是认识多少个字了?会背多少首古诗了? 柏鸢记性好,还跟着外婆学了一段时间。 几乎不用想,张嘴就是一首流利的《春晓》《静夜思》。 有时候还能背上几句五言和七律。 别人家小孩都在啊吧啊吧的年纪,柏鸢几乎是一骑绝尘,先快人飞奔出去二里地。 因此,等到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儿可以满地跑,接受启蒙教育的时候,难免会被拿来比较。 大多数人小时候都经历过“别人家小孩怎么怎么样,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只不过在这里,这个“别人家”小孩,被换成了“柏鸢”。 听得一多,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偏偏家里有大哥的,又都认识柏鸥,当年受他“托孤”,纷纷耳提面命,不许欺负柏家的小妹。 柏鸢柏鸢,到底谁是柏鸢啊? 结果到头来,柏鸢常年住在外公外婆家,根本没在大院露过脸。 这群小孩儿想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可找都没地方找。 还有人猜测,所谓“柏鸢”,就是大人编出来骗他们好好学习的。 好好一群祖国未来的花朵,被一个几乎是虚构出来的人压了一头,简直都魔怔了。 第33章 没憋好屁 此刻,终于有机会见到传说中的柏鸢,一群小孩儿就坐不住了。 屁股在凳子上蛄蛹来蛄蛹去,总想找机会出来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人。 秦令征看坐在他前面的宋亦程扭来扭去,从笔盒里掏出根自动铅,戳他后背。 “想上厕所就举手,别憋着。” “谁想上厕所了?”宋亦程扭过大半个身子,跟秦令征交头接耳,“你没听说,柏鸢来了。” “柏鸢?谁啊?不认识。”小伙子翘着二郎腿往后一靠,椅背撞得后排桌子咚咚直响。 后座小孩抬头看了一眼,敢怒不敢言,把书打开,一半在桌沿边垂下作以缓冲,动作娴熟,一看就没少受对方的迫害。 宋亦程一听,连人带椅子都转了过来,跟开小会似的面对面坐着,挤眉弄眼道:“也是,还是你家好,哪有人和你说这个,我告诉啊——” 他们这些人,没有亲哥,至少也得有个堂哥表哥什么的。 家里有哥哥、表哥和堂哥的自不用说,是被柏鸥揍过的交情,都被千叮咛万嘱咐过。 偶尔有几个家里的独苗苗,也都因为贪玩不好好学习,被父母追着屁股后面唠叨。 秦令征算是特例。 他家没有乱七八糟的堂兄堂姐,表兄表姐,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自不用提。 总之,作为老秦家的独苗苗,真真正正的太子爷,秦令征一向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小被全家捧着长大的。 他爸妈人也开明,奉行放养主义。 对小孩儿就一点要求——爱国。 至于什么催着学习,恨铁不成钢的苦心教导,严厉守旧的棍棒教育,通通都没经历过。 因此,也养得天不怕地不怕,成了大院幼儿园自柏鸥之后的又一混世大魔王。 柏鸥那会儿虽然也混也闯祸,但他长得帅,还嘴甜会说话,把幼儿园里十二个老师,三个阿姨,连同看门大爷都哄得高高兴兴的,是所有人的心尖宝。 食堂阿姨都给他挑最大最香的鸡腿。 秦令征就不一样了,用老师的话说,挺帅一小孩儿,可惜长了嘴。 平时倒还好,脾气上来了,一说话能把人气个半死。 同时也是班级里的秩序破坏者,秦大少一向我行我素,视各种规矩如无物。 幼儿园组织去踏青,让俩俩一起拉手走,这缺德孩子非得从俩人中间穿过去。 和他搭伴的小姑娘,因为他死活不肯拉手,气得站在原地直哭。 他就站在原地双手插兜,说什么非要自己一个人走。 然后走着走着就跑到别的班级呼朋唤友,带着好几个小孩三五成群,自成一队。 好在他下半年就该上小学了,老师们热泪盈眶,眼瞅着就快熬出头,盼到黎明的曙光。 这会儿听完宋亦程的科普,秦令征不以为然,发出不屑的哼声,“瞧你们这点儿出息,就一小姑娘把你们吓成这样?她是能吃了你,还是能揍你一顿啊?” 说完一推桌子站了起来,“走,看看去。” 宋亦程有些犹豫:“不好吧,还没到课外活动的时间呢。” 秦令征不耐烦:“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找别人去了。” “走走走!”宋亦程把课本一合,心想挨骂就挨骂吧,大不了回家挨顿胖揍,还是打探敌情最重要。 他俩一站起来,坐在上边的老师心里一紧:“秦令征,宋亦程,你俩干什么去?” 秦令征扯了抹假笑,悠哉道:“上厕所。” “两个人一起上厕所?” 秦令征:“不行吗?” 幼儿园里到处都有监控,况且还是在大院里面,小孩丢不了。 只要不缺胳膊少腿的,偶尔脱臼骨折就当长教训了,家长们都知道自己孩子什么德行,反而没那么多事。 他想走,老师横竖都拦不住,于是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嘱咐道:“不许离开幼儿园私自跑回家,知道不?” “哪能啊。”秦令征酷酷的行了个军礼,拉着宋亦程一溜烟跑了。 出去的路上,他们又去另外两个班,叫了几个平时玩的好的一起跟着。 五六个人浩浩荡荡就往幼儿园后边的室外娱乐区走。 准备给素未谋面的“别人家小孩”一个下马威。 柏鸢身边围着一群小孩儿,叽叽喳喳吵得她脑袋有点疼。 老师见她很快融入进去,会心一笑,也就没再管这边的情况,和老班老师说了一声,就回去找姜芷了。 现在,柏鸢被一群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簇拥着,上了城堡滑梯。 等轮到她的时候,柏鸢看着长长的滑道,正犹豫是否干净的时候,那边秦令征一群人就从后院小回廊里过来了。 “柏鸢!谁是柏鸢?” 柏鸢听见声音,抬眸向下望去,秦令征也注意到了滑梯上穿得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柏鸢,两人的视线正好撞到一起。 幼儿园有统一的制服,柏鸢第一天来,还没领制服。 她一袭深绿色法式复古公主裙,裙摆边缘露出一截纯白的内衬。 白色蕾丝花边领口,上面系着根用黑丝绒领带打成的长尾蝴蝶结。 小姑娘站在城堡滑梯的最上方,神情冷淡,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像油画里走出的少女,精致又高贵。 一眼望见,灿若星辰。 从视线撞上的一瞬,秦令征就没再开口,站在原地看着远处城堡上的女孩儿。 胸膛突然涌上一股热意,随周身血液充上心脏,在胸口剧烈震动,隐隐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抽痛和酸楚。 他看着女孩从楼梯上缓缓迈下,视线也处处紧跟,等人步步走近站在面前时,恍惚一瞬。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哪怕是念出对方的名字,却发现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沉闷喑哑,鼻间酸涩,也像是受了什么委屈,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柏、柏、柏—— 柏什么呢? 他嘴唇嗡动,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红着眼眶,看着眼前理论上来说才第一次见面的小姑娘。 柏鸢不管他想说什么,也没管他原本找自己想干什么,径直走到他面前,没有半分犹豫,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抬起脚,一下踹在他胸口。 秦令征躲闪不及,被踹个正着,眼看人就要往后倒仰。 柏鸢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手腕,谁知小孩竟然红了脸,还有点不好意思。 柏鸢没管那么多,借着寸劲将他胳膊反手一拧,一个标准的小擒拿,就压着胳膊把人按地上了。 给同班同学和跟秦令征一起来那几个小孩都看懵了。 此时,如果谁家倒霉大哥在场,肯定会站出来指认这是柏鸥那小子的拿手绝活。 柏鸢多精啊,一看他带了一群人横冲冲过来,就知道这小孩儿没憋好屁。 不管怎么说,先发制人把他拿下才能占据主动权。 女生比男生发育得早,四岁的小姑娘和七岁的小男孩站到一起也差不到哪去。 再加上柏鸢日日练琴,未有一日松懈。 练琴也是个体力活,臂力较之前已经有了显着提升。 现在能连着拉完三首曲子不带喘气。 拿捏一个七岁的小屁孩还是绰绰有余。 第34章 氧氟沙星滴眼液 宋亦程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跟着秦令征来的,哪曾想领头羊一个照面就被人拿下,顿时群龙无首。 “呃,那个,柏、柏鸢妹妹——”宋亦程咽了咽口水,最先站出来,想说两句好话,让她把秦令征给放开。 虽然是他们找事在先,可毕竟还没有所行动呢不是? 只要他们这边还没动手,那一切都好商量。 柏鸢眸光微冷,就这么淡淡瞥了他一眼。 宋亦程汗毛都竖起来了,久违的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和大人喋喋不休中,“柏鸢”及她本人对自己的压制。 秦令征被按在地上半晌没动静,时间一长胳膊就开始酸疼,他试着动了两下,竟然没挣脱。 柏鸢看他不老实,手下暗暗发力,把他又压回地上,揪着秦令征手指就往后掰。 秦令征脸色一变,另一只手啪啪拍打地面。 疼疼疼!这疼是真疼啊! 其他小孩见状,想上前帮忙。 他们人多,怎么还拉不开一个小姑娘。 可谁成想,柏鸢见他们一起有所动作,游刃有余换了只手压制秦令征,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喷壶,里面是诡异的粉红色液体。 柏鸢把喷壶口对准他们几个,手指下压按了几下。 宋亦程几人顿感脸上有些冰冰凉凉,没过两秒,眼中突然火辣辣的疼,纷纷捂着双目蹲在地上,边流泪边边哇哇叫了起来。 秦令征见状也是一愣,顾上不上疼痛,咬紧牙关扭过头看她,“你喷的什——”么? 话没说完,就感觉脸上被揍了一拳,不怎么疼。 当然,也可能是没胳膊疼。 柏鸢没瞒着,如实相告:“氧氟沙星滴眼液。” 秦令征一愣:“谁杀谁?” 柏鸢:“……眼药水。” 上幼儿园的小孩都知道饭前洗手,饭后擦嘴。 可有几个知道揉眼睛前也得把手洗干净。 再加上疯玩一天,多少都有点沙眼。 此刻滴了眼药水,那感觉,简直直冲天灵盖的酸爽,瞬间失去全部战斗力。 秦令征嘴唇嗡动,想说点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离谱。 不是——谁家正经人随身携带眼药水喷雾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嘴角突然传来一阵疼痛。 秦令征用舌尖一舔,竟然尝到淡淡的铁锈味。 靠! 他在心里暗骂一句,什么仇什么怨?就算他想先发制人来个下马威,但出师不利马失前蹄,但到底还什么都没做呢。 就这么白挨一拳,秦大少爷哪受过这气。 “为什么打我!” 他想象中自己语气凶狠,一副电视剧里宁死不屈的绿林好汉样。 实际上小孩儿眼眶发红,像一只被踢了一脚的小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柏鸢言简意赅:“看你不顺眼。” 秦令征:…… 他们这边动静闹得挺大,但借着城堡滑梯卡了个视野,看班老师一时看不到这里。 原本秦令征刚一被按地上,就有胆子小的想去找老师,但都被及时叫住了。 笑话,他们一群七八岁大班小伙子,不但打不过一四岁小姑娘,还全军覆没按在地上揍。 说出去信不信的,关键是多丢人啊。 柏鸢不跟他废话,直接开口:“找我?干什么?” 秦令征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他刚想扯出个笑容,却不慎牵扯到嘴角伤口,反而倒吸一口冷气:“嘶——不干什么,就是跟你打个招呼,认识一下……” “认识了?” “认识了。” 柏鸢心知肚明,如果今天被堵在这儿的的是其他小孩儿,可能早就被吓哭了。 她松开钳制对方的手,从他身上下来。 秦令征被她大半个身子压了半天,胳膊腿都麻了,这会儿面色难看,正搁这缓着。 谁知道柏鸢起来之后,又一脚直接踹在他大腿上,正好踹着他麻筋。 圆头小皮鞋,鞋面锃亮,冷不丁踢在大腿内侧,钻心的疼痛,疼得秦令征闷哼一声。 柏鸢踢完人也没走,就站在原地冷眼看着,“滚吧。” 把一群人都给惊着了:妹妹,这么野? 宋亦程几人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但看见小姑娘手里还攥着眼药水喷雾,心有余悸,都不太敢上前。 等秦令征一瘸一拐从地上爬起来,几人赶紧一边一个搀着。 来的时候多风光,走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还有人临走前不忘放话:“今天这事儿,谁也不准告老师!听到没有!” 笑话,告老师等于告家长,不到半天的时间,整个大院都能知道他们几个组团找小姑娘麻烦,还没打过人家。 这事本就不地道,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等进了幼儿园楼里,秦令征身子一直,也不用人搀着了,自己走得飞快。 宋亦程都看愣了:“你装的啊?” “笑话,我怕她?妹妹年纪小,我给她留点面子。” 当然,如果不是嘴角还顶着擦破的伤口,倒真像那么回事。 说白了还是小孩好面子,柏鸢那一脚没收劲,就是为了给他个教训。 疼,怎么不疼,他大腿肯定都淤青了,第二天就得见紫。 但是再疼也得忍着,装出一副没事得样子。 几个人往回走,正好赶上其他班老师带着小朋友进行课外活动。 有老师眼尖,看到他嘴角破了一块。 “唉,令征,嘴怎么了?” 秦令征双手插兜:“爬楼梯没站稳,摔的。” 小孩儿衣服上一大块灰,腿上还有个鞋印子,非说是摔得,唉,摔的就摔的吧。 “老师带你上点药吧?” “不用,舔舔就好了。” 等走到厕所,迎面正好撞见一小孩儿站那洗手。 离近了一看,还是熟人。 刚才秦令征叫了四五个人跟着去,其中就有这小孩儿。 其他人都是借着上厕所的幌子出来看热闹,只有这孩子是真出来上厕所的。 卫少卿洗完手一扭头,先是看到秦令征的脸,视线往后一扫,又看到其他几个人泪眼汪汪,就跟刚哭过似的,整个一流泪猫猫头大军。 卫少卿噗呲一下就乐了:“你们这是让人打哭了?” 宋亦程不太好意思,红着脸争辩:“眼药水!这是眼药水!” 说的是实话,刚上完眼药水,不但眼睛水汪汪,眼眶还是红的呢。 可实话实说没人信啊。 卫少卿乐得喘不过气:“哈哈哈,早知道我也跟你们一块去了。” 第35章 祖宗三代都不咬人 等回了班级,秦令征按平时的习惯,用一只手拄着一侧脸。 刚放上去,脸上便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愣了一下,换了只手,拄着没被打的那侧脸,发散思绪。 想起小姑娘那高高在上,蔑视一切,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秦令征就觉得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想笑。 一笑,就扯动嘴角伤口,他又不得已收起笑脸。 乍一看还挺严肃。 班上有人看到,以为他心情不好,三五个围着在一旁窃窃私语。 虽然他们几个临走前放过狠话,不让告诉老师,但没说不让同学之间八卦啊。 这么大的小孩就像复读机,正是屁大点事就翻过来覆过去一天念八遍都乐不够的年纪。 再加上他嘴都结痂了,明晃晃顶着张一看就被人揍过的脸。 只一个中午,秦令征带人打架结果被揍了的事,就在大院幼儿园小朋友堆里传遍了。 有的小孩还不信。 秦令征是谁啊,大院幼儿园一霸。 老师都管不了,还能让人给揍了? 奈何消息传得神乎其神,有鼻子有眼。 于是半信半疑往大班门口一站,几个小孩儿就伸脖子往里看。 等瞅见中间第三排那人淤青结痂的嘴角,这才终于相信,这尊杀神是真让人给揍了。 纷纷挡着忍不住上扬的嘴角,跑回班级传信去了。 这一中午,秦令征就像动物园里那猴子似的,被人组团来围观,一会儿一趟,一帮走了还有一帮无缝衔接。 后来他实在烦得受不了,一拍桌子站起来,面露不善,看向门口那一小簇人。 “找我有事?” 这群倒霉孩子吓了一跳。 秦令征挨揍了是不假,可又不是自己揍的。 他们几个可打不过这混世大魔王! 赶紧连连摆手,脑袋拨浪鼓一般摇晃出残影,“没事!没事!” 按理说这会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赶紧跑才是上策。 但里面有个铁憨憨,看他脸上的伤实在扎眼,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道: “秦令征,你脸上怎么弄的啊?” 秦令征视线一下就扫了过去。 其他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下一秒,他又扯出漫不经心的笑,用耐人寻味的语气说道: “新来的小姑娘太喜欢我,唉,太热情了,一时没招架住。” 那小孩一愣,心想:这和传的也不一样啊。 “真、真的啊?” 秦令征收了笑,语气骤冷:“知道假的还问?” 几个小孩见状,呼啦一下化鸟兽散了。 秦令征也没坐回去,穿过人群,在幼儿园大中小各个班级巡视了一圈。 找了半天,没看见柏鸢。 抓了个人一问才知道,柏鸢办完入学手续,早就和她妈妈一起回家了。 今天是周五,小姑娘得下周一才能来上课呢。 想到还要两天半才能再看到人,他又臭着脸坐回去。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秦令征不用人接,自己把书包往身后一甩,溜达着就能回家。 宋亦程和卫少卿跟他顺路,三个人每次都结伴一起走。 大院里面没有社会闲散人群,车也不多,所以不用担心七八岁小孩儿自己走会遇到什么危险。 走着走着,秦令征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宋亦程: “你小叔是不是养了条狗?” 宋亦程点头:“哈士奇,怎么了?” “能把它弄出来吗?” “能,和我小叔说一声就行。”宋亦程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过那狗劲大,我一个人恐怕牵不动。” “没事,我帮你一起拽着。” 卫少卿脑子转得快,一下就想明白了他想干什么,用胳膊肘怼了怼他胳膊,“打不过就拿狗吓唬小姑娘?” 秦令征刚要咧嘴,一下又牵扯到结痂的伤口。 不得已,他只能板着张脸: “你们不是一天天哭着喊着说总被拿来比较,被她压了一头吗?咱们要是不趁早找回场子,信不信你们往后余生就得在‘柏鸢’这俩字的阴影下艰难度日?我是无所谓,反正我家没人管我,至于你们嘛——” 柏鸢就一四岁小丫头,几个人下马威不成反被揍,已然是失了先机。 可又不好直接约架打回去。 总不能让人说,他们快要上小学的人了,仗着人多年纪大,欺负人一刚上幼儿园的小丫头吧? 再者,万一又没打过,岂不是更让人笑话。 所以思来想去,秦令征决定用狗把小丫头吓哭。 到时候柏鸢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自然不能再在他们面前嚣张,也算是抓住她一个把柄。 宋亦程小叔家那只狗他见过,生得威风凛凛,一双蓝色大眼睛炯炯有神,和动物世界里的狼一模一样,简直能以假乱真。 到时候把狗往小丫头跟前一牵,他们再在旁边大喊‘狼来了’,小丫头还不得吓得鞋都跑丢,哭着回去找妈妈。 想想就觉得好玩儿。 最后把这事和其他被迫害已久的人一说,魔咒就能不攻自破了。 第二天,宋亦程牵着狗出来。 三人约好在卫少卿家门口集合。 那只哈士奇背部布满灰黑色的毛发,浓密厚实,手感极佳,身材比例匀称,身体线条流畅,胸宽背平四肢有力,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冷酷深邃,格外漂亮。 卫少卿看得连连惊叹,伸手摸了摸狗头,称赞道:这狗真帅,叫什么啊?“ “将军!” 宋亦程也觉得倍儿有面子。 狗帅!名帅!牵狗的人也帅! 秦令征从兜里掏出一截火腿肠,剥去肠衣喂给狗吃。 想了想,还是再三确认: “这狗咬人吗?” 他就想开个玩笑,吓小姑娘一跳,没想真弄出个好歹。 万一这狗失控把她给咬了就不好了。 “不咬!”宋亦程拍着胸脯,斩钉截铁的保证,“这狗往上数三代,它爸爸、它妈妈、它爷爷、它奶奶、它外公、它外婆、它祖父、它祖母、它外祖父、它外祖母都不咬人!” 一口气说下来,跟报菜名似的。 秦令征看了看将军那张血盆大口,都得有他小臂长了,还是不放心,追问道:“就三代?再往上数呢?” 宋亦程哑声:“这我不清楚,我小叔也没说啊,应该...也不咬人吧?” 卫少卿:…… 秦令征:…… 见两人都不说话,宋亦程试探问道:“怎么?咱们还去吗?” 秦令征略一思索,作出决断:“去!等会儿把狗绳抓紧点,别把她撞倒了。” 第36章 玩不起? 秦令征早就打探清楚柏鸢家在哪里,还提前熟悉了路线。 这会儿,三人拽着一条狗,就根据记忆里的路线往柏家走去。 宋亦程小叔养的这只哈士奇生得威风凛凛,走起路来也昂首阔步,雄赳赳气昂昂,一路上引得好多人都往这边看。 主要不是看狗,而是看狗拉小孩,一拉还是三个。 有道是狗拉爬犁听过也见过,可狗拉小孩还是第一次见。 大院里有认识“将军”的,顺带着也认出了三人中间的宋亦程,扬声道: “亦程,帮衍铭遛狗呐?这孩子,真能干!” 纷纷竖起大拇指给他点赞。 小孩累得满头是汗,吭哧吭哧拽着狗,吃奶的劲都用上了,鞋快被拽掉了都来不及穿。 好不容易走到柏鸢家,三个人累得呼哧带喘,还没打响复仇战,气势就先被削减一半。 卫少卿抬手抹了把脸,没想到这狗劲还真不小,他们三个合力都差点没拽住,“咱、呼……咱们还去吗?” 秦令征抬头望着柏鸢家窗户,正一扇扇找,看能不能看见哪扇窗户后边有柏鸢的身影,闻声扭头看了他一眼: “去!当然去!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话虽如此,可怎么见到柏鸢也是个问题。 他们总不能牵着狗大大咧咧上门按门铃,跟里面大人说:你好,柏鸢在家吗?我们牵着狗来吓她了。 好在柏家这一片都是开放式的庭院,院子周围没有栅栏,只用绿色灌木丛矮矮围了一圈。 理论上来说,就和公园绿化似的,谁都能进。 但平时除了柏鸥和他那群兄弟,也没人进来溜达。 秦令征望了半天窗户,没见到柏鸢的影子。 于是,又绕着柏家别墅转了一圈。 最后,终于在后院花园里发现了柏鸢的身影。 小姑娘穿了件群青色的过膝半身裙,上身是件白色长袖雪纺衫,看着文静又柔和。 这个时间,柏鸢刚练完琴,正在后花园帮奶奶浇花呢,突然听见身后一阵狗叫,连带着一阵劲风朝她袭来。 柏鸢闻声望去,只见一只哈士奇凌空一跃,飞过低矮的绿色灌木丛,直直朝自己扑过来。 哈士奇认识柏鸢,再加上主人每次都带它来这里散步,对周围地理环境相当熟悉,早就有些骚动。 此刻看见熟人,更是抑制不住内心狂喜,刚一见面就是一个鲤鱼打挺,二话不说挣脱狗绳,撒腿就跑。 秦令征等人一看,脸色骤变,急忙去拦,但都没狗跑得快,反被拖着差点一头扎进灌木丛里。 眼看哈士奇张大嘴巴呼着热气,就要碰到躲闪不及的小姑娘,秦令征情急之下大喊一声:“柏鸢——” 柏鸢站在原地没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抬手就是一个大逼斗打在狗嘴上。 “去!” 哈士奇被打懵了,没再暴冲,反而蜷缩着身体,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张帅气的狗脸,也因坐姿而显得懵逼中略带一丝猥琐。 它先是耸左肩,狗脸和下巴往右扬,又突然弹射后退两步,改耸右肩,狗脸和下巴往左扬。 仿佛要前后左右仔仔细细看清眼前这个负心人的真面目。 一张狗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模样滑稽诙谐,把神经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柏鸢再仔细一看,这不宋衍铭那只哈士奇嘛。 她把手里浇花用的小喷壶对准狗头,噗呲噗呲按了两下。 壶嘴顿时有水花喷出,全都呲在哈士奇那张傻脸上。 哈士奇被喷了一脸水,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瞬间解放天性,如脱缰的野马,在草坪上撒起欢来。 又嚎又叫,抽风似的嘴里呜呜个不停,委屈得都快说人话了。 秦令征赶紧追上来按住它,好不容易把狗绳重新栓回去,又走到柏鸢身边,神情急切,眼中满是担心和关切,语气愧疚又自责:“你没事吧?没伤到吧?” 说着,他还想过去拉小孩的手仔细检查一遍。 但柏鸢往后一步躲开了,眉心微拧:“你们遛狗不拴绳?” 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神情一变,眸光微冷,黑瞳幽深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们想放狗咬我?” 秦令征一怔,下意识解释道:“不是,没有,我——” 柏鸢没听他说完,抓住他手腕往后一拧,对准他膝盖后方就是一脚。 秦令征膝盖一软,不等反抗,脸直接砸向桌面,磕得他眼前一黑,好半天才缓过来。 宋亦程昨天刚见过这招小擒拿,虽然震撼依旧,却没多少惊讶。 反倒是昨天没见过的卫少卿,头一次见这么行云流水如丝纵滑的招式,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看得真真切切,整个过程不到三秒,柏鸢就直接给人按旁边小原木桌上了。 那“咚”一声,听得他脑壳都直响。 柏鸢视线往后一扫,没忘了这两个看热闹的,“站那么远干什么?” 宋亦程后脖颈子一阵发凉,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卫少卿,俩人对视一眼,犹豫着往前迈了几步。 卫少卿已经听说柏鸢随身带着眼药水喷雾的事情,也知道把这事当笑话听看热闹固然有趣,要真落到自己身上,可就不怎么美好了。 柏鸢看着两人,又道:“近点儿。”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 柏鸢看他俩磨磨唧唧站那半天不动地方,语气也冷了下来,染上些许不耐:“再近点儿。” 眼看躲不掉,宋亦程眼睛一闭心一横,大步上前:“柏鸢妹妹,我们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 柏鸢举起手里浇花用的小喷壶,呲了他一脸水。 卫少卿见状,刚要说点什么,还没等张嘴,柏鸢喷壶一转,也呲了他一脸水。 放下喷壶,柏鸢面上不显,语气平淡没有起伏地捧读道:“开个玩笑。” 又偏头看向另一人:“玩不起?” “没有没有。”宋亦程连连摇头,“柏鸢妹妹,这事是我们不对,我们错了,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这次吧,我们绝对、绝对——” 卫少卿赶紧接上:“下不为例!没有下次了,真的!” “我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对,重新做人!” 第37章 狗叫什么? 两人一唱一和,说的比唱的好听。 一看就在家没少闯祸做自我检讨。 柏鸢看他们认错态度良好,也懒得和他们再多说一句废话,松开牵制着秦令征的手,把人松开了。 秦令征恢复自由,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胳膊,小声嘀咕了一句:“小丫头劲还挺大。” 然后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带笑上前一步,刚要说点什么,结果柏鸢又把手里浇花用的喷壶对准他,也呲了他一脸水。 这回三个人整整齐齐,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像个落汤鸡。 柏鸢放下喷壶,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们,冷冰冰道:“狗在那,门在那。” 她浇完花还要回去做功课,没工夫和他们闲扯蛋。 说起狗,宋亦程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 那傻狗被柏鸢一巴掌扇出了原形,全然不复之前冷酷锐利的气质,此刻正在墙根那小泥潭里自由驰骋,一会儿没看见,就蹭的浑身都是泥巴,不论是谁,但凡见了都得退避三舍。 刚才秦令征情急之下狗绳拴得不结实,松松垮垮挂在它脖子上。 这会儿已经由脖戴变成了斜挎,乍一看还挺时髦。 柏鸢也看出他们三个废物点心降不住狗,略带嫌弃的看了几人一眼,转身朝墙根那边呼唤:“二毛!” 哈士奇一听,耳朵竖起,脑袋一下就抬了起来,脑袋和身子像滚筒洗衣机飞快甩了几下,溅得四周都是泥点子。 墙角这块地是柏奶奶开春刚叫人砌上的,灌满淤泥,准备在里面养荷花。 现在荷花没种上,倒种出一只泥狗。 柏鸢把狗叫过来,让它在离自己一米远的地方坐下。 这狗几乎和柏鸢一起长大,倒也听她的话,吐着舌头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柏鸢先把绳子给它摘下来,然后再往脖子上套。 可这狗虽然趴下了,但还不老实,坐起来摇头晃脑的,就是不往绳子圈里钻。 看着那架势,像是要和柏鸢舞狮。 柏鸢眼疾手快,看准时机一把捏住狗嘴,总算把狗绳给它套上了。 她把绳子另一端递给三个废物点心。 秦令征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接过来。 无他,这绳子上面都是泥,有点埋汰。 柏鸢没管那么多,往宋亦程怀里一扔,转身把喷壶的盖子拧开,借着里面的清水把手洗干净,一抬头,见三个人还站在原地,顿时有些不耐。 “怎么还不走?” 三个人也想走啊,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忘了什么。 他们几个今天要干什么来着? 宋亦程倒是想走,但他拽了两下狗,没拽动。 哈士奇死活就是不动地方,闷头往前冲,还想登堂入室。 “将军!走!将军!” 他下了几次命令,可狗根本不搭理他。 “你小叔这狗是叫将军吗?”卫少卿此刻已经开始怀疑。 宋亦程也挺纳闷:“是啊,我小叔告诉我的。” 秦令征想了想:“我刚才听见柏鸢叫它‘二毛’,要不你试试?” 那狗一听见‘二毛’,转过脑袋白了他们一眼,视线略带鄙夷。 宋亦程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喊了一声:“二毛,卧!” 哈士奇打了个喷嚏,听话趴在地上,虽然脑袋还是对着房门,但总算是听懂了指令。 废物点心三人组:还真叫‘二毛’啊…… 二毛刚才狗叫的声音有点大,屋里的人已经听见动静。 就在宋亦程等人还在因‘二毛’这个十分接地气的名字而久久不能回神时,小花园里的房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量半高的少年。 宋亦程抬眼看去,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小叔?” 从房里走出来的正是宋衍铭。 宋衍铭漫不经心往门边一靠,半眯着眼看他们,“在楼上就听见了,你们仨狗叫什么呢?” 宋亦程和宋衍铭都姓宋,自然是一家人。 说起宋家,那可真是盘根错节,比起柏、秦、卫三家,人际关系更复杂,算是大院里为数不多充斥着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家族。 从宋老爷子那一辈就坏了根,乌烟瘴气的事情屡见不鲜,做出的荒唐事至今都令人津津乐道。 等他老人家俩眼一闭撒手归西,宋老太太把整个家族攥在手里,这才开始慢悠悠整顿家风,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打发干净。 手段可谓雷厉风行。 宋父受到老爷子的荼毒,平时也喜欢沾花惹草,不过碍于老太太风头正盛,也知道自己那些小情人上不得台面,所以私生子固然一堆,但一个都没往回领。 宋母和他是商业联姻,平日里各玩各的,谁也不管谁,多年来竟也相安无事。 宋老太太知道儿子已经定性,改不了了,索性放在一边,只专心培养唯一的孙子宋衍铭。 因为这些历史遗留问题,宋家辈分乱七八糟。 宋亦程跟宋衍铭是最亲的那支,俩人虽然年纪相差不大,但辈分却硬生生矮了一大截,管宋衍铭叫小叔。 宋衍铭平时挺照顾他们这些小孩,柏鸥在的时候也领头玩过一段时间,所以秦令征和卫少卿和他也熟悉。 除了宋亦程,其他人掺和不到宋家,几个小孩平时都各论各的,都管他叫衍铭哥。 所以算来算去,最后只有宋亦程这倒霉孩子辈分最低,是整个大院里唯一的小辈。 此刻见了宋衍铭,宋亦程还有些紧张,受血脉压制,他见宋衍铭跟老鼠见了猫,断然不敢造次。 ”小叔,原来你在这儿啊,我说二、呃将军怎么总想往屋里跑。” 宋衍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脸傻样的哈士奇,语气不善,“宋亦程,不是说帮我遛狗吗?遛半路掉沟里了?” 这狗早上出去时还好好的,毛发油光水滑,一看就被主人精心打理过,神采奕奕,高大威猛。 可短短半天不到,这狗就成了泥捏的,浑身上下除了脸,没一块干净地方。 刚才秦令征还在那开玩笑,说这狗挺好面子,知道要‘脸’呢。 这回可好,全都不用笑了,一会儿回去就得给狗洗澡,什么时候洗干净,什么时候吃午饭。 第38章 谁是大毛啊? 小叔问话,宋亦程支支吾吾半天,既不敢、也不好意思回答。 宋小公子在哪都是众星捧月,但在他小叔面前,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他小叔可不像老子娘那样惯着他,今天这事儿他要是全盘托出,宋衍铭现在能抄起扫帚,抽得他满院叫娘。 宋亦程怕他小叔,可秦令征不怕,他俩之间又不存在血脉压制。 只见秦令征往前一步,挡住吓得脸色苍白的作案同伙,直面宋衍铭:“衍铭哥,我们正遛狗呢,结果‘将军’突然挣脱绳子跑了,怎么叫都不听,多亏白鸢妹妹帮忙才给它逮住。” 然后又看向柏鸢,腆着脸笑道:“谢谢妹妹!” 宋衍铭闻言,也看向柏鸢。 求证是次要的,主要是看小姑娘什么态度。 他一看大外甥那怂样,就知道这群小子在一起没干好事。 不过,看几个人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就知道肯定没讨到好处,不用细想,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这事儿是真是假不重要,只要柏鸢说了一个‘不’字,他就能小惩大戒,撸起袖子按着三个熊孩子胖揍一顿。 柏鸢懒得理秦令征,反正揍也揍了,水也呲了,该有的教训都有,自己也没吃亏。 宋衍铭见柏鸢神色平平,没有告状的意思,也明白了她的态度。 小姑娘自己就能解决的事情,不用旁人插手。 他再去管反而不好。 况且,大院的规矩向来是私事私了,没本事的人才天天哭鼻子告状呢。 宋衍铭比宋亦程辈分高,告诉他,可不就是告状么。 不过不插手归不插手,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有。 宋衍铭慢悠悠挪步至柏鸢身边,把胳膊肘往小姑娘肩膀上松松垮垮一搭,抬眸跟自己那大外甥说道: “我和她哥柏鸥是兄弟,柏鸢自然就是我亲小妹,宋亦程,以后见面喊小姨,记住没?” 宋亦程都听傻了,从秦令征身后探出半个头来:“啊?小叔,平时不是都是各论各的吗?” 宋衍铭看他不上道,有些不悦,面色一下就冷了下来:“让你叫就叫,哪那么多废话!” 宋亦程还是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是,怎么好端端,出来转悠一圈就多了个小姨呢? 宋衍铭这是杀鸡给猴看。 奈何秦令征和卫少卿两个损猴,光顾着看热闹,都快憋笑憋出内伤了。 宋衍铭还在那不耐烦的催促:“愣着干什么,叫人!” 无奈,迫于自家小叔的淫威,宋亦程只能苦哈哈对着比自己小三岁的柏鸢喊了声:“…小、小姨…” 宋衍铭又偏头看柏鸢,交代道:“自家外甥,敢不听话,你随便揍。” 宋亦程:……这叫什么事儿啊??? 宋衍铭这才满意,收回搭在柏鸢肩上的手,“行了,都散了吧,赶紧给我把二毛洗干净。七八岁的人了还和狗一起玩泥巴,出去别说认识我。” 就这一会儿功夫,宋亦程身上就被狗蹭的都是泥印子,要说没玩泥巴,说出去谁信啊。 秦令征注意力全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他看着傻像毕露的哈士奇,问道:“哥,你家这狗还真叫‘二毛’啊,怎么起这么个名?” 别说,还挺接地气。 卫少卿也同样不解,跟着问道:“衍铭哥,它叫‘二毛’,那谁是‘大毛’啊?” 宋衍铭不语,只淡淡瞥了他俩一眼,给俩小孩看得一阵发毛。 要不然老话说‘七岁的孩子狗都嫌’,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半晌,宋衍铭收回视线,抬手随便揉了两下小姑娘的脑袋:“走了,小妹,有事叫哥。” 临走之前还不忘指挥他外甥:“大外甥,跟你小姨说再见。” 宋亦程声若蚊蝇:“……小姨再见。” 秦令征两眼发直,盯着小姑娘那乌黑柔软的头发,看得手心一阵发痒,也想学着上去摸两下。 柏鸢心有所感,侧目,那双漂亮的眼眸半眯,眸光沉淀,暗含危险。 仿佛只要他敢造次,她就能当众给她胳膊卸下来。 秦令征瞬间警觉,讪讪一笑:“妹妹再见。” 等跟着宋衍铭出了柏家后院,秦令征快走几步追上他,“衍铭哥,你经常去柏家?” 宋衍铭正在那监督他外甥牵狗呢,闻言看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也不是经常,主要今天有点事。” “什么事?” “柏鸢刚上幼儿园,他哥不放心,托我送小孩上下学。” 这边正说着话,前边的宋亦程耳朵尖,听见了,扭头问:“小叔,你亲自接啊?” “不行?”宋衍铭扬眉反问。 柏鸥自己远在北区,不能亲自体验一把接送妹妹上幼儿园的快乐,只能打电话摇人搞代接。 正好宋衍铭在大院里读小学,学校离得不远,放学时间也差不多,溜达着过去,正好能赶上幼儿园放学。 柏鸥一番威逼利诱之下,终于让宋衍铭点头答应下来。 宋亦程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他在这幼儿园待了这么久,小叔还没说接送他上下学呢! 秦令征安静听着,过了一会儿,突然出声:“哥,不然我替你送吧?让我跟着也行,万一你哪天有事儿走不开,我也能替你去,正好我俩一个幼儿园,更方便了,再过三个月我就该上小学了,也是大院小学,咱们都顺路……” 算盘珠子啪啪都嘣宋衍铭脸上了,宋衍铭没惯着,抬脚就要踹他,好在秦令征眼尖,脚底抹油一下就躲开了。 “行不行啊,衍铭哥?” 见没踢到,宋衍铭也懒得再追,边走边沉声道:“秦令征,我可告诉你,没事别瞎招惹人家小姑娘,让你柏鸥哥知道了飞回来揍你屁股,到时候可谁都拦不住。” 柏鸥虽然带着这帮萝卜头玩儿过,但那会儿秦令征等人还小,不太记得住人,这会儿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记着…好像是个十分健谈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故此,他没往心里去,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嬉皮笑脸道: “哪能啊,您看我这嘴,还有脸上这印子,啧啧,都是这小丫头给揍的。” 宋衍铭闻声,抬眸瞥了一眼:“疼吗?” 秦令征重重点头,语气夸张:“可疼了!”小姑娘年纪不大,揍人忒狠。 闻言,宋衍铭勾了下唇角:“疼就对了,我教的。” 秦令征:??? 第39章 京里小南孚 当天下午,三个小孩在宋衍铭的指挥下,等哈士奇身上的泥都晒干巴了,再一块一块敲碎了往下抠。 宋衍铭有洁癖,直接隔着玻璃门监工,监督他们给狗掸灰、洗澡、吹毛,最后还让三人拿着扫帚、拖布和水桶,什么时候把院子里打扫干净,什么时候才准走。 秦令征、宋亦程和卫少卿三个人埋头苦干一下午,天都擦黑了,末了还不让进屋吃饭,嫌他们仨跟泥猴子似的,太脏。 最后一人发了一个盆,里面装了点菜,上面还扣着个馒头,三个小孩就坐在院子里晒着月光,吃完了无比心酸的一顿饭。 宋衍铭美其名曰:让他们几个收收心,长长教训,都快上小学的人了,别一天天总想着招猫逗狗。 三个小孩累了一下午,硬生生被耗没电了。 等周一再上幼儿园的时候,上下眼皮还搁那打架呢。 柏鸢上幼儿园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上周五小朋友回家,把当天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和哥哥们一说,再添油加醋一番,有模有样,一番润色之后,听起来就跟加持顶级特效的大片似的。 家里有哥哥的,哥哥满打满算都上小学四年级了,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为了不让自己弟弟妹妹闯祸,纷纷拿秦令征几人当反面教材。 那天跟着去凑热闹的几个人,则被家里大哥一顿助修理: “你们不要命啦!柏鸥他小妹都敢堵?现在的小孩儿真是不知者不畏,当初啊——” 就拿这事,又给这些小白痴们科普柏鸥当年的光辉事迹。 那可真是,把大院的小孩加起来,团吧团吧叠一块都不是他的对手。 单挑无敌,也就车轮战刮痧还能消耗一波体力。 故此,柏鸥除了‘小战神’的名号在外,还有个私底下广为流传的绰号——京里小南孚。 一节更比六节强! 因为这事听起来太玄乎,这群祖国未来的花朵都把这事当传奇听了,还有的关心自家大哥的战绩。 四年级的小孩已经知道要脸了。 刚一见面就被按在地上的事能说吗?不能。 被对方脚下一绊摔个狗啃屎的事情能说吗?也不能。 又是一番添油加醋,扭曲事实,怎么着也得有来有回吧,一招被放倒不能说那就多加几个回合吧,怎么光被动挨揍?那就改成拼尽全力仍棋差一步不及对手遗憾落败吧。 “……说时迟那时快,他脚下一绊,我腰间用力原地站稳,后接一个左劈快斩,他倒退几步躲开,又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冲了过来,两道人影交织在一起,只听刀光剑影噼里啪啦当当当当——” 给小孩听得还挺兴奋,睁大了眼睛,关心最后的结果:“后来呢?赢了吗?” “嘿嘿,那自然是——没有。” 小孩:“……” 总而言之,柏鸥已经到达‘哥虽然不在江湖,但江湖处处都有哥的传说’的境界。 还有的小孩是贴心小棉袄:“哥!你别怕!我要勤加练武,练成绝世高手,等下次你们再对上,咱们兄弟齐心,天下无敌!” 给他哥感动的:“不用不用,你有这份孝心就行了,等下次再跟人对上,记得多分担点火力,帮你哥多挨两拳比什么都强……” 更有那漏风的小马甲:“哥,你怎么这么没用啊?这都打不过!你别做我哥了,柏鸥哥那么厉害,我要他当我哥哥!” “臭小子你再说一遍?!” 显而易见,柏鸢在小小年纪,已经达成‘登顶‘拼哥’榜首位。 等周一早上,宋衍铭先去柏家接柏鸢,送她上幼儿园。 秦令征为了凑热闹,一早就在门口等着,此刻见了一身幼儿园园服的小姑娘,还觉得有些新鲜,一路上总想找机会刷存在感,引起小孩的注意。 柏鸢没搭理他,只跟宋衍铭并排走,谁也没牵着谁,同为洁癖人,友好无障碍的达成默契。 秦令征看着她垂下的手,白皙柔软,还没褪去软肉,想着手感一定不错,大大咧咧就去拉人家小姑娘的手。 柏鸢也没惯着,“啪”一下就抽在他手背上。 这一路简直神烦! 秦令征没脸没皮,还在那笑呢,把另外一只手也伸了过去:“柏鸢妹妹,你再打这只,嘿,打不着!” 他迅速捏了小姑娘手一下,然后又眼疾手快收回去,搁那炫耀他无与伦比手速。 多贱呢! 宋衍铭就在旁边看着他犯贱,心想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这熊孩子要不什么时候把小姑娘惹急眼,拖小树林里暴揍一顿,要不然就是被护犊子的柏鸥拖小树林里暴揍一顿,秋后的蚂蚱自己蹦跶去吧。 柏鸢没吱声,摸摸把手伸进衣兜,掏出眼药水喷雾,对着秦令征呲呲就是两下。 秦令征:!!! 世界瞬间安静。 等到了幼儿园门口,宋衍铭挥手跟柏鸢告别,秦令征站在那还一个劲抹眼泪呢。 过了一会儿,卫少卿和宋亦程也晃晃悠悠来了,瞧见秦令征眼眶泛红,眼角挂泪,脸上还残留的泪痕。 两人目光在他和柏鸢之间可疑的转了几下,然后凑过去窃窃私语:“怎么?让柏鸢给你揍哭了?” 秦令征:“一边去!这是眼药水!小丫头还挺无情,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看秦哥一天给你把瓶里的都耗光!” “……” “……” 柏鸢上小班,秦令征上小学预备班,两人不在一起,每到课间休息,秦令征就扒着柏鸢那屋的窗户,站在门口喊人。 喊不动就直接进来,反正也没有人拦他,往小姑娘前桌一坐,转过来笑盈盈的看着她。 柏鸢适应力也挺强,经过一上午淤毒,已经练就得能够自动过滤掉他的声音。 她坐在座位上一笔一笔写小楷,小姑娘手稳,字又是姜老爷子亲自教的,字迹工整,顿挫有力,硬生生甩掉其他人一大截。 秦令征也注意到了这点,等她再抬笔时,直接把本子抽了出来,在手里翻了翻。 “柏鸢妹妹,字写得真不错。” 柏鸢抬手去够,秦令征一下躲开了,按着本子不还给她。 于是,柏鸢把手伸进衣兜,又掏出那瓶眼药水喷雾故技重施。 秦令征这阴魂不散的熊孩子,凭借自己惊人的毅力和雷打不动的小强精神!一上午硬生生耗掉了大半瓶。 第40章 就是欠揍 和柏鸢斗智斗勇一上午,秦令征也练出来了。 长臂一伸,竟然一次命中,直接把喷雾从她手里夺了过来。 现在,秦令征一手本子,一手喷雾,都举过头顶,拿着用来逗小姑娘:“现在喷不了了吧?哈哈!拿到了就——”还给你! “刺啦”一声。 柏鸢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之时候一把薅住他的衣领,硬生生把他扯得身子伏在桌子上。 柏鸢用另一手,慢条斯理从他手里依次拿过本子和喷壶,放在桌上。 整个过程面无表情,平淡如常,情绪稳定,根本看不出来生没生气。 秦令征艰难侧过头,离近了看小姑娘的睫毛,又长又密,阴影遮住了大部分视线,看得他心里痒痒的,总想上手摸一摸。 他正看得出神,心之所向,抬手就往柏鸢脸上伸。 柏鸢一把揪住他食指关节就往后掰。 秦令征顿感疼痛,还不等求饶,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一阵剧烈的桌椅碰撞声之后,已经被反剪着按在地上,后腰突然一重,竟然是柏鸢骑了上来,用空着的那只手伸入他发间,抓起一大把头发,逼得他把头抬高。 “别人的东西不能乱动,知道么,嗯?” “知、嘶——知道……” “动之前要先经过主人的同意,知道么,嗯?” “……知道了。” “当主人说‘不’的时候,管好自己的手,懂?” “懂懂懂!” 柏鸢没说一句,抓着他头发的力气就大上一分,秦令征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她薅秃了,赶紧应声求饶。 “柏鸢妹妹我错了!快饶过我这回吧!” 见状,柏鸢松开手,秦令征反应不及,脑袋咚一声磕在地上,木质地板上铺了软垫,不疼,就是声音又又闷又响。 柏鸢从他身上下来,就在秦令征以为没事了的时候,她又突然一脚重重踢在他大腿上。 “都懂还犯?” “故意的?” “还是不懂装懂?” “说话。” 她每问一个问题就踢一下,每次都踢在同一个地方。 钻心的疼。 秦令征疼得冷汗都下来了,倒吸一口冷气,咬紧牙关,“真、真懂了,现在懂了。” 柏鸢淡淡看他一眼,又补了一脚:“现在懂,以前不懂?” 秦令征彻底没话说了,喘着粗气,艰难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想让她换个地方踢,别总是那一条腿。 他把手背抵在额头上,透过阴影去看柏鸢。 小姑娘居高临下,神情依旧淡漠,看不出喜怒,衣服整整齐齐穿着,没有一丝因打架带来的凌乱。 秦令征看着她漆黑的眼瞳,小孩儿眼睛都亮,仔细看还能看见自己略显狼狈的身影。 看着看着,他突然脸上一热,移开视线扭过头去,“以前不懂事,现在懂了。” 说白了就是欠收拾。 “很好。”柏鸢点了一下头,“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说着,她突然停顿了一下,又问了一句: “知道‘尊重’怎么写吗?” 秦令征下意识躲了一下,大腿隐隐作痛。 “……不知道。”他没敢撒谎。 柏鸢敲了敲桌面,“起来,我教你。” 秦令征怔住,半天才回过神来,立刻笑逐颜开,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站起。 “真的啊?”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还又问了一遍。 柏鸢嗯了一声,翻开本子,在纸上写出两个工整的字后,把本子推向他: “学会写,不会做,还揍你。” 秦令征:…… 秦令征拄着下巴,看小姑娘认认真真,一笔一划,神情专注,又和刚才不太一样了。 等轮到秦令征开始写字,他下意识伸手去拿笔,突然想起什么,手顿在空中,扭头看向柏鸢。 “柏鸢妹妹,我能借你铅笔用一下吗?” 柏鸢缓缓吐出两个字:“可以。” 得了应允,秦令征这才拿起笔,学着她的架势和字体结构,在旁边学得有模有样。 一不小心写错了,又伸手去摸橡皮,摸了一半记忆复苏,又问柏鸢: “柏鸢妹妹,我能借你橡皮用一下吗?” 柏鸢照旧吐出两个字:“可以。” 拿了橡皮,秦令征突然得了趣,觉得这么一问一答还挺有意思,安静了不到三分钟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 “柏鸢妹妹,这里怎么写,你能给我讲讲嘛?” “嗯。” “柏鸢妹妹,笔尖断了,你能帮我换一只吗?” “柏鸢妹妹……” 柏鸢:“不写就滚。” “诶——” 等秦令征好不容易写完这俩字,柏鸢拿起来一看,呵,好家伙—— 两个字各有各的丑法。 其实秦令征字不算差,但奈何‘尊重’二字笔画多而繁琐,实在有些超纲,他怎么写都觉得地方不够,不是上宽下窄就是下长上短。 柏鸢指出来几个笔画顺序上的错误,又看着他写了几遍,其中不乏秦令征幼稚的问答。 等他终于学的差不多了,拿着本子啧啧半天,感叹自己下笔如有神,柏鸢也没往回要,直接把本子给他了,让他回去好好练习。 这可给秦令征感动坏了,瞬间觉得家人之间的关系飞速拉近。 殊不知真实原因是柏鸢强迫症犯了,那本上大大小小的字七扭八歪,狗刨式的难看,柏鸢看着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干脆废物利用,把人打发走。 秦令征得了好处,觉得不能光自己一人高兴,得把这件高兴事分享给大家,于是就要回自己班。 临走前看着小姑娘没有挽留,自顾掏出本书开始阅读,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跃跃欲试了。 “柏鸢妹妹——”秦令征凑近了,贱呲呲道,”我能摸摸你的手吗?” 柏鸢冷冷看着他:“不能,滚!” “得嘞~” 秦令征哼着歌,夹着本子回到班级,把椅子往外一拉,坐下就就开始接着在上面练习。 前座宋亦程见他心情大好,转过来看他:“有啥喜事?这么高兴。” 秦令征拍了拍本子:“拿下!” “拿下谁啊?柏鸢?” 秦令征咧嘴一笑:“看到没,小丫头不但教我写字,还和我有说有笑,聊了挺长时间呢。”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宋亦程表示怀疑,“这上面是什么字啊?笔画真多。” “孤陋寡闻了吧,这念‘尊重’。” 宋亦程一语中的:“哈哈哈,人家这是让你放尊重点吧?又干缺德事挨了顿胖揍?” 秦令征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俩现在关系好着呢!临走的时候,柏鸢还拉着我的手,说什么都不放我走。” 宋亦程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这么像你编的呢?” “谁骗你了,看看!”秦令征伸手,给他看自己泛红的手指,“小丫头手劲不小,把我手指头都拽红了,啧啧,真热情!” 第41章 好大儿! 几天下来,秦令征有事没事就往柏鸢班上跑,有时候是美滋滋出来的,有时候是作得太过被揍一顿撵出来的。 小班老师看到秦令征,乐呵呵跟他开玩笑:”怎么了?别人都是留级跳级,到你这怎么还降级了呢?” 秦令征一扬眉,大大咧咧道:“我这不是和同学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嘛!” “哈哈哈!” 他总往小班跑,老师也不介意,可能是快上小学的缘故,总觉得最近这熊孩子老实多了,也不怎么闯祸了。 但他总是串班找柏鸢,小班的小朋友们就不太乐意了。 柏鸢性格好,有礼貌,聪明,还漂亮,小孩儿都是颜控,都喜欢找她玩,秦令征一会儿一趟‘柏鸢柏鸢’的叫,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把人叫走,但架不住神烦啊! 关键柏鸢亲自动手把人赶走不也得耽误时间么。 有回他又腆着脸去,让门口的小孩儿给挡住了。 “小朋友,我找柏鸢,麻烦你让一让——”还挺有礼貌。 跟柏鸢同班的小姑娘趾高气扬,天不怕地不怕,站在门口堵着,说什么也不让秦令征往里进。 秦令征见缝插针,伸着脖子往里面看,等瞅见被一群小孩围起来的柏鸢,眼睛一弯,笑着喊道:“哎!柏鸢——柏——鸢!” 小姑娘伸手拦着,见状气急了,用力把他脑袋给按了回去:“秦令征,你烦不烦呐!柏鸢是我们班的,不许你找她!” 秦令征见状,上下打量了她一遍,不屑道:“你算哪根葱?管得还挺宽,我凭什么不能找她?” 小姑娘挺起胸膛,十分自豪:“就凭柏鸢现在跟我们玩上了,不带你!” 秦令征有些不屑,干脆抱着手往门栏上一靠,“玩什么啊?过家家?你们幼不幼稚?柏鸢那么聪明,能和你们玩一起去吗?” “怎么玩不到一起去!”小姑娘挺不乐意的,“就过了,怎么地吧!略略略!气死你!气死你!我们这里不欢迎大班的人,快点走!不然我一会儿告老师了!” 秦令征才不管那么多,硬是仗着自己个子高力气大,从她身边挤过去:“就进来了!你快告老师去吧!快去吧!” 给小姑娘气得直跺脚,一溜烟跑到柏鸢身边,指着秦令征就告状:“柏鸢你看他!” 柏鸢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撵人,秦令征都摸出规律来了,一般只要他不犯混,她都当他不存在。 他还挺知足常乐,只要不撵人,拿他当空气也成啊! 秦令征像斗胜的公鸡,得意洋洋,拉了个凳子往她身边一坐,还冲人家小姑娘嘚瑟。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坐到柏鸢另一边,把她胳膊往怀里一拉,不甘示弱看着秦令征。 秦令征懒得跟小屁孩置气,随意扫了周围一圈,发现地上都是过家家用的道具,地上还整整齐齐排着不少玩具布偶,其他小朋友围了一圈,各自忙碌,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眼睛一转,有了主意,笑眯眯的看向柏鸢:“你们玩什么呢?也带我一个呗!” “哼!我们幼稚!不带你!柏鸢!别带他!把他撵出去!” “谁问你了,我问柏鸢呢!柏鸢,好不好啊?”秦令征坚持不懈,将软磨硬泡进行到底,“咱俩一组凑一对儿,不是我吹,我们班那群小姑娘想拉我一起玩儿,我还不乐意呢!” 这话倒是不假。 秦令征虽然平时混不吝,但相貌却是没得说,完美的脸型上有着同样出众的五官,鼻梁高挺,眉骨突出,眉峰傲然上扬,既显英气十足,又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傲。 以前班上的小姑娘看他长得帅,过家家都想拉着他一起,就算人不配合,往那一摆坐着也赏心悦目呐! 不过秦令征嫌弃他们幼稚,不跟他们一起玩,也从来都不往小姑娘堆里扎,领着一群男孩天天惹是生非,是让一众老师头疼的重点关注对象。 此时,秦令征自信十足,还在那畅想跟小姑娘搭伙结伴的事情。 这么大的小孩儿过家家无非就是学着大人的样子洗菜做饭;不然就是一个扮演妈妈,一个扮演爸爸,装成一对儿‘结婚’玩;再者就是直接开启‘老夫老妻’,一个出去‘打猎’,另一个负责夸夸夸。 秦令征还在那无限畅想,柏鸢肯定嫌其他人幼稚,强行凑在一起有什么意思,智商都不对等,说起话来备不住驴唇不对马嘴,还是他好,不但深知对方心意,还能精准在精准踩雷之前迅速避雷。 至于之前在她面前犯混,那都是乐趣,看着柏鸢揍人时那神气样他就高兴,晚饭都能多吃两碗,一天不挨揍就浑身难受。 他又想,如果是他俩搭伴,一个妈一个爸,肯定比其他人合适,正好管得一群小班小屁孩服服帖帖,一起占领小班智商的高地。 秦令征越想越蠢蠢欲动,但又不敢越过柏鸢自作主张,由此可见,这几天的教训没白挨,还是有点长进的。 柏鸢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可以。” 秦令征一下就乐了,“那感情好,咱们现在就开始,你演什么啊?我都配合你!” 刚才看着他的小姑娘一看,更急了,“你让他来干什么呀?叉出去!给他叉出去!” 柏鸢拍了拍小姑娘的手以作安抚,然后又凑近跟她说了几句话。 秦令征离得远,里没听见,也被挡着没看见口型,但是他看见那小屁孩听着听着,突然乐了,还挑衅的看了自己一眼,竟也点头同意了。 “那行吧!”她扬起下巴,指了指秦令征,“你,过来给我当儿子!” “咳咳咳——” 秦令征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咳嗽了半天,难以置信,“不是——你有病吧?” 柏鸢端正坐着,平静看向他,开口解释:“我们缺一个病人。” 说着,她纠正道:“所以,有病的是你。” 秦令征:“……” 他想了想,又问:“你是医生?给我看病?” 柏鸢应了一声。 秦令征犹豫半晌,终于认命。 得,有病就有病吧。 他还挺好奇,柏鸢等会儿怎么给他‘看病’。 第42章 我是兽医 秦令征这边刚点头,那边的小姑娘就瞬间戏精上身演起来了。 只见她掐着嗓子,表情和动作都特别夸张,伸手做了个推拉门的无实物表演,脚底迈出一步,就从‘门外’进了‘医院’。 接着,她快步走到柏鸢身边,扑通一下就蹲跪在地上,双手抱住柏鸢的双腿,伸长脖子,凄厉哀嚎: “医生!快——快救救我的好大儿~~~啊~~~~” 声音抑扬顿挫,表情生动,演技浮夸,看得秦令征嘎嘎乐。 柏鸢也很配合,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塑料听诊器,挂在脖子上,还挺像那么回事。 “什么病症?详细说清。” “我儿子吃骨头卡嗓子了,眼瞅就要不行了——” 秦令征听不下去了,插嘴抗议:“你是缺德后妈啊?就不能给我吃点好的!” 还骨头卡嗓子,他是那么饥不择食的人吗? 一点都不会结合生活实际,把骨头换成鱼刺也行啊。 小姑娘扭头,恶狠狠瞪他一眼,警告他不许多嘴。 秦令征无所谓耸肩,有点好奇柏鸢作何打算,俩人视线一对上,秦令征又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闭着嘴冲她笑。 柏鸢指着旁边的桌子,“上来吧。” 秦令征见状还有些纳闷,心想:这就直接推进手术室给他开膛破肚剖骨头了?不应该先按照流程寒嘘问暖,再拍个x光片什么的吗?草率了点吧? 不过还是听话坐上桌子,半低头垂下眼帘看着他,继续等待下一步指令。 没想到柏鸢竟然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动作轻柔,如风拂过,末了还安抚性的拍了两下。 秦令征瞬间感觉给人装儿子装得真值,平时的他哪有这待遇! 之前每次肢体接触,可都是他实打实出卖‘肉体’换来的。 为此,他可没少被柏鸢按在地上一顿修理和蹂躏。 这下给他敢动的,都快热泪盈眶了。 早知道能有这待遇,别说当儿子了,当孙子都成! 秦令征由衷喟叹:走捷径的感觉可真爽啊! 柏鸢摸完头,没记着收回手,又向下移动,顺着他耳后一路抚到后颈,最后落在他下颚上,用指腹轻轻挠了两下。 秦令征:!!! 这、这这这、这也太刺激了! 他顿感喉咙一阵发痒,不自在挪动了一下,想轻磕两声,又忍住了。 鼻翼旁掠过淡淡清冽的味道,有点香,仔细闻的时候又不见了,是洗手液还是洗衣液的味道也不得而知。 他不错眼地盯着柏鸢漂亮精致的眉眼看,可惜没看出什么,反倒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率先移开目光,视线飘忽不定。 柏鸢指甲修剪得很短,指尖微凉,指腹略有点硬,但其他地方都软得像奶油,不知为何,蹭在下巴上有点发麻。 胡思乱想中,秦令征老毛病又犯了,手不老实,想要去抓她的手指好好研究一番。 这时柏鸢先一步收回手,却不是为了揍他或者小惩大戒。 秦令征头脑发昏,晕晕沉沉,眼睛里都起了层雾,朦朦胧胧听见她跟一旁的小孩儿说: “他咬人吗?” 秦令征:??? 那小姑娘立刻装模作样,叉着腰大放阙词,危言耸听:“咬!咬人!医生我跟您说,我家狗蛋咬起人来可凶了!就跟疯了一样,人畜不分六亲不认,您可千万得小心点!” 秦令征:什么玩意儿??? 柏鸢点头,从桌堂里掏出一个一次性口罩:“那得戴个嘴套。” 又记起病情是骨头卡嗓子了,想了想,补充道:“再戴个固定器吧。” 秦令征惊愕地看着柏鸢,张了张嘴,声音因过于震惊而颤抖:“不是…你们这儿不是儿科吗?” 柏鸢这才翻过倒扣在桌面上的小立牌,只见上面用水彩笔写了几个花花绿绿的大字—— 大院宠物诊所。 右下角还画了一个可爱的猫爪。 接着,她往椅子后面一靠,气质慵懒,嘴角一点点向上勾起,眉眼微眯,浸着浅浅地笑意,第一次和同龄人一样,露出有点幼稚的得逞表情,狡猾得像只小狐狸: “我是兽医。” 秦令征:…… 他沉默良久,凝眸仔仔细细看着柏鸢,没错过一丁点细节,像是要把这一幕牢牢印刻进心中。 柏鸢本就脸庞白嫩,五官精致,安静的时候是油墨浸染的精美画卷,此时一笑起来,画面灵动,熠熠生辉,仿佛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秦令征还是头一次见她笑呢。 之前柏鸢和他就像天生的仇家,从没给过他好脸色。 不过说到底也是他活该。 谁让这缺德孩子刚一见面就又是带人围堵送下马威,又是不安好心牵狗去吓唬。 秦令征坏事做尽,柏鸢能给他好脸色才怪了。 如今能这样死皮赖脸硬凑上来,勉强在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已实属不易。 主打一个:我俩本无缘,全靠我倒贴。 秦令征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那会儿有多讨人嫌。 有时候想起来,恨不得穿回去给自己两巴掌,心道如果第一次见面时就能给她留个好印象,哪还用得着一点点硬刷好感度这么麻烦。 不过,好在现在终于苦尽甘来,之前是他单方面倒贴,现在柏鸢愿意给他笑脸了,秦令征觉得,他也该从‘被直接无视的陌生人’上升到‘朋友’的层面了吧? 想到这,秦令征也不计较什么狗不狗的了,顺着竹竿就往上爬。 “医生,那麻烦您受累再给看看,我是什么品种的狗狗啊?” 给一旁的小姑娘都看傻了,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如果厚脸皮也有境界,那秦令征妥妥的最强王者,傲视群雄睥睨天下。 就这还没完,这熊孩子干脆往小桌子上一躺,仰面朝天,眼眸明亮看着柏鸢,下一秒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医生,狗狗肚肚好痛,给狗狗揉揉吧!” 柏鸢:…… 戏精上身,秦令征还演上瘾了,越装越起劲。 “医生,狗狗爪爪也痛,后腿也痛,狗狗全身都痛啊~” 他这么一闹,周围的小孩也都被吸引过来了,频频侧目。 秦令征正演得上头呢,也不嫌丢人,眼睛一闭就开始哼哼。 树不要皮必死,人不要脸无敌。 见柏鸢久久没有回应,秦令征又用胳膊拄着脑袋,脖子一歪,吊儿郎当的歪头看她:“怎么样?就我这演技,分分钟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柏鸢实事求是:“狗不会说话。” 秦令征:…… 秦令征:“汪?” 这回是真无敌了。 第43章 放大了P上去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末。 柏鸢在幼儿园适应良好。 她自主自立,日常生活不用幼儿园老师多督促,具有优秀的自我管理意识和自理能力,不论什么事,一说就懂,一点就通,简直是所有教师从业者最理想的教学对象。 别的不说,单凭这一教就会带来的十足成就感,就值得所有老师给她轮着颁发‘优秀小朋友’一等奖。 但幼儿园的生活对柏鸢来说其实有些鸡肋。 她属于天生早慧的类型,年仅四岁的小姑娘在一众同龄小朋友里,偶尔还会显得有些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她知识储备量多,通过学习掌握新技能的速度快。 幼儿园小班日常就是一群小朋友围在一起唱歌跳舞做手工,每隔三十分钟,就要有老师领着去后院游乐场玩,玩累了就领回去午睡。 学习任务是从一数到一百,以及个位数的加减法,连写都不用,能掰着手指头数清就行,毕竟他们下星期才能开始学如何正确握笔呢。 而柏鸢不但能背乘法表,进行两位数的加减乘除,甚至就连拼音和英语音标都能倒背如流。 都说京里大院的孩子,刚一出生就站在别人的终点线上,柏鸢不但前者有份,还天然占领智商高地。 她有这样的天资,却放在幼儿园小班里,和一群裤子当衣服闭着眼睛往身上套,半天伸不出头急得直哭的小孩玩儿,着实有点屈才。 最好的办法就是越级往上跳。 但客观因素又摆在那里。 小学最低也要年满六周岁才可以办理入学手续。 就算柏鸢一口气跳到幼儿园大班,也要再过两年才能上小学。 总不能让她先跳级再留级来回折腾吧? 还不如和小朋友一起度过悠哉的两三年,还有利于她接受社会化训练,以便之后能更好融入集体之中。 之前老师就发现了,柏鸢性格独,但又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僻,和她说话能得到正面回答,日常交流也毫无障碍,有时还能一语中的,透过现象看本质,直击事件的核心要义。 这份天生的直觉和敏锐,让人着实感到惊艳。 但问题在于,以上行为全靠被动触发,柏鸢在幼儿园里从不主动与人交流。 这个年纪的孩子天性就是好奇与求知欲,想象力与创造力,他们会探索身边的一切陌生事物,慢慢建立起自己的人格,健全对世界的感知。 而柏鸢却过分低调内敛,将自己隔绝在团体互动之外。 或许是因为天才总有些不同于常人的异常之处,她不需要主动探索,只需要被动接收,就可以掌握想要得到的信息,这也让她很难对外物产生兴趣。 一件事情,适当的难度和挑战会触发人的征服欲,从而对其产生强烈的兴趣,并通过每次行动得到的反馈,获得积极向上的前进动力。 可对柏鸢来说,缺乏难度和挑战才是最大的问题,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会珍惜,同理,太容易达成的成就也不会带来满足。 只有初学算数的小孩,才会因为算对十以内的加减法而雀跃不已。 当一件事情变得稀松平常,像呼吸一样随意,那就不值得再分心关注。 柏鸢的起点太高,这种因天赋带来的过分优秀,虽然乍看之下超凡脱俗,但时间一长,不见得就一定是好事。 人是群居动物,需要信息交交互,需要通过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建立信任,再由平时的相处获得感情价值的回馈。 但若是长此以往,任由她特立独行,柏鸢必然会因缺乏同理心而情感淡漠,甚至还会因此缺少对生命的敬畏。 所以在日常院内生活中,小班老师总是会有意识引导班上的小朋友主动找柏鸢交流,拉着她一起说话、做游戏,给她创造融入环境和集体的机会和条件。 而秦令征在这件事情上就很有积极性,凭借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顽强毅力,始终冲在革命任务的最前线,他无意中的行为与老师的观念不谋而合。 因此,在大多数情况下,小班老师对他来找柏鸢的扰乱秩序行为总是持默许态度。 宋衍铭接送了柏鸢两个月,每次秦令征都雷打不动跟着一起走。 不但一大早就等在楼下,晚上还非得把柏鸢送到家门口,看着他进门才肯离开。 柏老爷子看见秦令征,还以为他是和宋衍铭一路才一起来的,乐呵呵跟他打听秦家老爷子的近况。 两家老人年轻时是战友,在同一个战壕里扛过枪,过命的交情。 秦老爷子退下来以后,沉迷旅游和野钓,一年三百天都不在家,出去游山玩水,说要用双脚踏遍祖国的大好河山,用手持鱼竿征服大江南北的鱼。 秦令征在外面泼猴似的无法无天,但在长辈面前却很是尊敬,陪着柏老爷子唠嗑,给老人家哄得眉开眼笑。 “我爷爷上个月在青绵海钓,跟船出海三天,说是钓上来了一条八斤重的大海鲈,把照片给我爸妈一看,您猜怎么着?就是条超市买的河鲈,还是他自己去复印社花了二十块钱,让人给放大了P上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要是真钓着这么大的鱼,电话早就被他打爆了,朋友圈里肯定都是大鱼照片,哪可能这么安静,一点消息都没有!” 柏老爷子边笑边回忆起往昔岁月:“我俩刚认识那会儿,你爷爷约我去两江钓鱼,他拽上来一条三米长的鲶鱼,让我给他拿抄网,结果我拿了个漏的,那鱼肚皮一翻钻水里就没影了,临走还溅了我俩一身水,气得你爷爷他半个月没和我说话,差点绝交,这件事被他念叨了一辈子,就这两年还经常拿来说嘴呢。” “哈哈哈哈哈——” 这边祖孙俩正说着话,旁边柏奶奶领着穿戴整齐,背着书包的柏鸢从楼梯下来了。 “衍铭,令征,辛苦你们每天来接柏鸢了,吃饭了吗?吃点再走吧。” 俩人都是在家吃过饭出来的,心有余而力不足,都道不辛苦,同时谢绝了柏奶奶的好意。 不过秦令征脸皮厚点,第二天一大早背着个书包就过来了。 柏鸢早上练完琴下楼吃饭,正好看见秦令征帮奶奶忙前忙后端盘子呢。 看见柏鸢,秦令征还不紧不慢帮她拉开座位:“柏鸢妹妹,来,往这儿坐。” 一天没见,直接让他登堂入室了。 第44章 你好香 秦令征知道她有点小洁癖,还特意提前给她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擦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 “放心坐,都给你擦干净了。” 他是压低了声音凑近在柏鸢耳根旁边说的,声音黏黏糊糊,热气喷在耳朵里有点痒。 柏鸢没怎么听清,但是不喜欢他凑这么近,抬手把他脑袋推向另一边,让两人拉开一段距离。 这一动作下,秦令征又在她身上闻到一阵清冽的香气。 和上次相比浓郁很多。 闻起来有种独特的木质气息,其中夹杂着凉飕飕的青涩,清新而自然。 秦令征心念一动,又凑近几分,从右后方贴近,下巴抵在柏鸢肩上,跟小狗似的使劲嗅了几下。 呼出的热气全扑打在柏鸢的颈窝上,她眸光一沉,探手就去扯他衣领,要把人拽下来。 秦令征却赶在被抓住之前,一把反握住她向自己伸来的纤细左腕,掌下肌肤细腻光滑,他先用指腹轻轻揉搓了两下,才扯近了闻她手腕内侧。 香气果然更加清晰。 寻到气息来源,他又辗转上移,从手腕闻到掌心,又从掌心嗅到指尖,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闻来闻去。 “柏鸢,你好香——” 柏鸢就着这个姿势甩了他一个巴掌,但因为手腕还被攥着,使不上力,所以效果不尽人意,只轻飘飘打在脸上,连响都听不见。 秦令征还以为是闹着玩呢,抓着柏鸢的手心按在自己脸上,亲昵蹭了几下: “你抹什么了?怎么这么香?” 边闻还边问,视线专注,神情认真,倒真像是在讨论什么学术上的问题。 柏鸢语气放缓,声音也破天荒地有点柔和,循循善诱:“先松开,我再告诉你。” 秦令征不疑有他,谁知道刚松手,柏鸢又反手一巴掌甩在他另一侧脸上,这次倍儿响。 秦令征傻乎乎一笑,也没太在意。 他知道柏鸢打人惯用拳头,这巴掌扇得跟挠痒痒似的,也不怎么疼,纯粹就是听个响。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还能继续在危险的边缘来回试探! “现在能说了吧,到底是什么香啊?” 他笑意不减,总得问清楚,不能白挨着一巴掌不是? 见他如此执着,柏鸢也有点好奇,抬手闻了闻指尖,但什么也没闻到。 她想了想,推测道:“可能是松香。” 弦乐器离不开松香。 她练琴时会在琴弓上擦松香,让弓毛均匀吸附松香粉末,使弓毛与琴弦接触时的摩擦力均匀,这样才能保证琴弓在整个演奏过程中的正常发音。 松香上得好,更能提高和保证运弓的手感稳定性和操控力稳定性。 刚学琴那会儿,她天天练习怎么擦松香才能擦得均匀,每次下来手心手背都是松香粉,一洗手就黏糊糊粘在一起,差点成为她学琴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也因此,擦松香成为她最快掌握的技能。 现在,她擦松香的技术已经很娴熟,不会再像一开始蹭得满手。 但演奏时需要用左手按弦,半个小时下来,手指不可避免会沾到一些飞溅的粉尘。 练完琴后,也需要自己擦拭附着在小提琴表面的松香粉末。 手腕在这个过程中也会蹭到少许。 她自己闻惯了松香的味道,此刻再闻就闻不出了。 秦令征鼻子尖,现在被他给嗅了出来,柏鸢浑身都不自在,总觉得刚才洗手没洗干净,得再洗一遍才行。 家里佣人刚把饭菜摆上桌子,柏奶奶一看孙女又去洗手,还有些纳闷:“不是刚洗过吗?” 感情当时医生说的‘有点强迫症’是强迫在这上边了。 秦令征:“老师说了,饭前勤洗手,卫生又健康,哈哈,我也一起去。” 再回来的时候,他脸上就多了一个水痕凝成的巴掌印。 柏鸢冷着个脸,衣服上也溅了点儿水花。 一看就是秦令征这熊孩子洗手不老实,撩水花溅到她身上去了,才挨了这一巴掌。 秦令征把脸上的水印子蹭干净,心情颇好的哼着歌,和柏爷爷柏奶奶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秦令征总往柏鸢那看。 小姑娘四岁多的年纪,已经能驯服双手,自己用筷子夹菜了。 一夹一个准,筷子用得相当熟练。 就连小西红柿这种滑不溜丢的,都能稳稳夹起来。 秦令征四岁的时候还得用勺子呢,就这俩爪子还跟野生未驯化似的,漏得满桌子都是。 每次吃完饭都得从头到脚再换一套衣服。 后来,他妈妈给买了个硅胶的围嘴,天天吃饭时挂脖子上。 脏了拿水一冲,晾干了还能接着带。 秦妈妈看着这神器又方便又好用,往周围一推广,有孩子的家里几乎人手一个,得到广泛好评。 宋亦程和卫少卿还跟着戴过一段时间呢。 再后来,秦令征上幼儿园,嫌带围嘴吃饭太丢人,这才学得斯文些,吃饭不再跟打仗似的,弄得浑身都是饭粒了。 柏鸢用餐时姿势端庄,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透气质优雅,和大多数同龄孩子都不一样,看着就赏心悦目。 秦令征一边吃饭一边看,还挺下饭,吃完又自己盛了一碗。 柏奶奶看得这个高兴,人一上了年纪,就喜欢热闹,还爱看小孩多吃饭,止不住的给他夹菜。 “喜欢吃就多吃点,啊,常来吃,爷爷奶奶都欢迎你。” 秦令征也会讨长辈开心,“得嘞,奶奶,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您家饭菜真好吃,我就爱吃这口儿,明天我还来蹭饭!” “哈哈哈哈,来吧,天天来都行!” 吃过早饭,秦令征和柏鸢在家里一起等宋衍铭来接。 保姆抱着柏隼从楼梯下来,一边哄孩子,一边给他冲泡奶粉。 柏隼小朋友四个多月大,成天咿咿呀呀编造语言,这会儿看见亲姐穿好衣服准备去幼儿园,当即朝她伸手,嘴里啵的一声,吐了个泡泡。 柏鸢嫌脏,没跟他握手,从婴儿车的手筐里找到奶嘴,精准塞进他嘴里。 柏隼急了,他还等着喝奶呢,吃什么奶嘴啊,一把拽出来,又是一通叽里呱啦的话,末了竟然还含含糊糊冲她叫了声‘姐’。 秦令征看乐了,他还头一次见脾气这么大的小孩,看这倔样,还真有柏鸢几分影子:“这是你弟弟啊?才多大就会叫人了?” “四个月。” 柏鸢嗯了一声,她也是第一次听见柏隼喊人。 想了想,她觉得不能打消小孩积极性,便抬手摸了摸他圆鼓鼓的脸颊,语气放缓,一贯冷漠的脸上竟然还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乖。” 这一声‘乖’落在秦令征耳朵里,跟喊他似的,一下子砸在他心上,听得他耳根都酥了,小心脏砰砰乱跳。 第45章 柏鸢姐! 他捂着心口原地站了一会儿,内心的激荡怎么都平复不下来,目光紧紧追着柏鸢嘴角的那抹浅笑,就好像是对着他笑似的,一阵心猿意马。 看着看着,他又突然有点不爽。 自己刷了多长时间好感度了,也没见柏鸢对自己有个笑模样,和颜悦色更是屈指可数,更别提轻声细语,亲昵地跟他说热乎话了。 就刚刚那会儿,也是挨了个巴掌换来的。 这小子真是命好,仗着有血缘关系,就能这么轻易让柏鸢柔声轻哄,老天也太不公平了,要是换成他—— 秦令征思绪翻涌,鬼使神差也跟着喊了一声:“姐……” 柏鸢闻声侧目,脸上的浅笑还未褪去,漂亮的眸子璀璨如光,耀眼得不可方物,一下就把秦令征看愣了。 柏鸢见他眼瞳黑漆漆,上面还泛着一层光泽,可怜兮兮又带着点期待的模样,就跟那路边小狗等着人认领回家似的,心里一软,也应了一声: “你也乖。” 秦令征脑子里一下就炸了,反反复复都是这句‘你也乖’。 他干什么了?怎么就夸他了呢? 夸得什么?乖? 哪乖?谁乖? 也乖?还有谁比他乖? 他在脑子里飞速消化了一会儿,找回理智后又赶紧趁热打铁,接连叫了几声: “姐?” “姐姐!” “柏鸢姐姐?” “鸢鸢姐姐~” 自从上次幼儿园过家家解放了天性,秦令征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脸说不要就不要了,随时随地兴头上来,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他在这一口一个‘姐’,给婴儿车里的柏隼小朋友气得够呛,抓起奶嘴就往地下一摔。 什么人呐这是!这都跟他抢! 秦令征最后那声格外妖娆,喊得柏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下子就收了笑意:“不准说叠字。” 秦令征见好就收:“得嘞,柏鸢姐~” 他在这扯着脖子叫了这么多声,柏奶奶都听到了,赶紧纠正: “令征啊,叫错了!我们小鸢比你小,是妹妹,应该她叫你哥哥才对呀!” 秦令征这会儿哪顾得上这些,“没事儿,我跟她闹着玩呢!哈哈!再说她可聪明了,上次我还听见她和衍铭哥聊一块钱一次的方程,听说小学五年级才开始学呢!能者居之,我喊她两声姐,还占便宜了呢。” 柏奶奶一听,也乐了:“你这孩子,那叫一元一次方程。” 宋衍铭作为宋奶奶亲自培养的宋家未来继承人,是大院里为数不多的,从小就接受高强度精英教育的小孩。 虽然还没上四年级,但已经提前学到初中的知识了。 有时候接送柏鸢的路上,他争分夺秒,边走边背课文,初中生必备古诗词柏鸢听了几遍也能背下来,但数学公式背了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宋衍铭就给她从最简单的一元一次方程式开始讲。 柏鸢学得快,一讲就通,有时还能举一反三,宋衍铭教起来成就感满满,所以什么都跟她说。 秦令征在旁边听着俩眼一抹黑,就跟听天书似的,也起了点争强好胜的心,回去找了几本五年级的书,认认真真看了一晚上。 结果别的没记住,就记住‘方程一块钱才能做一次’了。 柏奶奶乐得不行,那边门铃又响了,佣人过去开门,没一会儿,宋衍铭就背着书包走了进来。 秦令征看见,赶紧几步迎了上去,替柏奶奶把话给说了,“衍铭哥,辛苦你来接柏鸢姐上学,吃饭了没?进来吃点饭再走吧!” 宋衍铭:??? 才一早上,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等到下午放学,仨小孩又一块儿回家。 宋衍铭将人送到,跟长辈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秦令征还在那磨磨叽叽,拦着柏鸢不让走,眼看又要挨揍,恰好柏奶奶来了一句: “令征,来都来了,晚上在这儿吃吧?” “嘿嘿,那多不好意思啊。” 话虽这么说,这孩子可一点没见外,屁颠屁颠就跟着进屋了,在柏家一待就是三四个小时。 要不是他爹妈见小孩七八点了还不回家,以为又上哪疯玩忘了时间,四处打听才双双找上门,秦令征都能搁这住下不走了。 秦父是柏老爷子看着长大的,等秦令征的时候陪着老人多聊了几句。 不一会儿,瞧见自家儿子背着个书包晃晃悠悠从楼上下来,脸一沉就开始训: “你这孩子,在外面吃也不知道给我们打个电话,大人多担心呐!” 柏奶奶听见了,赶紧拦着不让说: “唉,别说他了,你小时候不也一天三顿饭都往我家跑?跑得比他还勤呢!到底是父子,都喜欢吃一锅饭。” 秦母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好奇之下跟柏奶奶打听了几句。 这一打听可倒好,柏奶奶叙起旧来没完没了,差点把秦父小时候跟着柏鸢他二伯满院子撵鸡逗狗那点老底全给揭了。 “就我们跟着部队随军最后那两年,家属院里有只老母鸡,下了一窝小鸡仔,他和柏耀两个人一人抓了一只,正在那乐呢,老母鸡不干了,扇着翅膀就要来啄他,给他俩吓得扔了小鸡就往回跑,结果柏耀跑得快先进屋不说,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我在屋里做着饭,就听见外面一阵鸡叫,出来一看,这倒霉孩子裤腿都让鸡给啄漏了。” 秦母乐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哈,这我可从来没听他提起过,阿姨,后来呢?” 柏奶奶:“后来我把鸡撵走,又哄了他一下午,你是没看见,他都让鸡给吓傻了,门都不敢出,我一看,这鸡也不用养了,当天晚上就端上桌给他加餐了。” 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秦父也有点不好意思:“这都多长时间的事情了,早忘了,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没少给您和叔添麻烦。” 柏奶奶:“这你能忘?别的不说,我那鸡炖得怎么样?” 一说起吃,秦父立刻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那没的说,可好吃了!” 第46章 柏阳 柏奶奶乐了:“喜欢吃就常来,我还给你做。” 秦父嘿嘿一乐:“那怎么好意思呢?” 这父子俩连说辞都一样不差。 柏奶奶是上了年纪的人,再亲自下厨不现实。 平时都是让佣人备好配菜,她在一旁负责指挥,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做饭的厨师是柏家用惯了的老人,被柏奶奶声控着使唤了十多年,深得她真传。 俩人早就练得默契十足,配合天衣无缝,仿佛柏奶奶的第二双手,做出的饭菜味道也极尽相像。 “你们这群孩子长大了,一转眼就都成家立业,也是体面的大人了。” 柏奶奶感慨万千。 “平时工作都忙,忙点儿是好事,说明已经有能力从老一辈手里接过担子了,以后国家还得靠你们这群年轻人啊!唉,如果我们家柏阳还在——” 声音戛然而止,房内刚刚还热热闹闹的气氛突然凝滞。 柏奶奶也自知失言,失笑着打圆场:“人老了,就喜欢念叨,你们工作忙,要是没时间照顾孩子,就让令征常来我家吃饭吧,也就是多添一双筷子的事,热闹点挺好的。” 秦父连声应下。 秦令征在一旁跟柏鸢咬耳朵:“柏阳是谁啊?” 柏鸢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没顾得上推开秦令征,沉思片刻,推测道:“应该,是我大伯。” 柏父排行第三,柏耀又是她二伯,思来想去,能让柏奶奶缄默的也就只有从未被提过的,年纪轻轻就为国捐躯,已成烈士的大伯——柏阳。 这个名字在柏家并非什么禁忌,但到底是亡故之人,柏家二老年纪大难免伤春悲秋,心里不好受,只在每年清明和祭日前后去国家公墓祭拜。 柏鸢年幼,还不曾跟着一起去祭拜过,柏鸥前年回来倒是跟着去过一次。 回去的路上,秦令征到底还是没忍住,向他爸打听‘柏阳’的事。 秦父没正面回答,反倒是多有感慨,跟秦母说:“你瞧,时间过得多快,现在的小孩已经不知道柏阳了。” 柏家大少爷当年也曾是天之骄子,骄阳一般热烈的少年,本该万丈光芒,前程似锦未来可期,只可惜英年早逝,天妒英才,每每言之都令人扼腕叹息。 秦母对儿子说道:“你现在还小,只需记住‘柏阳’是救了很多人的英雄,等过几年等你长大了,要是还想听,我们再告诉你。” 不是他们俩夫妻故弄玄虚。 而是大人和孩子的想法终归不同。 有些事情,须得他们明事理、辩是非、知善恶、懂进退之后再去言传身教,方才体会更深。 八月末,大院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们正式宣布毕业,即将成为一名光荣的小学生。 幼儿园特别为他们准备了毕业典礼,一个个穿着黑色打底的毕业礼服,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地听园长阿姨宣读毕业宣言。 为了增加仪式感,中班和小班的小朋友也在观众席下旁听。 等小班献礼的时候,柏鸢提着小提琴从一旁走上讲台,先有条不紊地挑了一下琴弦的音准,接着搭琴奏乐。 一曲旋律悠长的《送别》奏响,情绪饱满,绵长悠远。 气氛渲染到位,听得不少旁观的家长眼含热泪,共同见证这群孩子们生命中如此重要的时刻。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 柏鸢谢幕鞠躬。 一抬头,正好看见台下的秦令征朝自己挤眉弄眼。 凭借他那口型和拙劣的自创手语,勉强能看出是让柏鸢一会儿等他一起走。 仪式完毕,园长阿姨领着新进一年的小朋友们往大院小学走。 不远,就五分钟的路程,腿儿快点两三分钟就能到。 等会儿进了小学,按班级分好座位,再无缝衔接开学仪式,就是正式的一年级小学生了。 柏鸢这边幼儿园放学早,也没想着等秦令征一起走,打算自己溜达着回去。 背好书包,收拾好琴箱,一抬头,瞧见宋衍铭正站在幼儿园门口看她。 柏鸢先和小班老师打了声招呼,认认真真告别后,这才迎了上去。 宋衍铭看她大包小裹,又是书包又是琴箱,主动上前帮她提琴箱。 柏鸢摇了下头,拒绝道:“不用。” 宋衍铭也没勉强,知道秦令征这会儿正在学校礼堂里听校长致辞,举行开学仪式呢,遂单手插兜问道: “等他会儿吗?” 柏鸢摇头:“不等。” 俩人达成默契,结伴回了柏家。 等秦令征那边结束开学典礼,风风火火腿儿着回到幼儿园,才发现大门都关了,周围哪还有柏鸢的影子。 于是又火急火燎一路冲到柏家,刚一进门,看到小姑娘在那慢条斯理吃水果呢,一肚子的火顿时消了一半,另一半化成委屈,可怜巴巴地凑上来: “刚才我跟你打手势,看懂了没?” “嗯。”柏鸢如实回答。 秦令征立刻佯装质问,咬牙切齿道:“那你为什么不等我?” 柏鸢:“ 不想等就不等,哪那么多为什么。” 秦令征又软言道:“之前不都一起结伴走吗?我还来你家吃晚饭呢!” 柏鸢也挺纳闷,反问道:“你不认路?” 秦令征:…… 秦令征:“那倒不是。” 秦令征上了小学,柏鸢在幼儿园就清净不少。 之前他一会儿一趟,街溜子似的各个班级流窜,无组织无纪律。 这会儿最大的刺头一走,幼儿园老师们迎来了春天,各个喜笑颜开,恨不得敲锣打鼓普天同庆。 在安稳悠哉度过幼儿园的上午时光之后,小班老师领着小朋友们去后院消磨体力,进行户外活动。 柏鸢正跟一群小孩踢毽子,渐渐摸到了些窍门,一口气能踢二十多个,踢着踢着总觉得有人在喊自己。 一抬头,看见幼儿园栅栏处,穿着大院小学一年级校服的秦令征俩手扒着围栏,跟探监似的探头探脑往里张望。 看那架势,要是这边再没动静,他就该从栏杆里挤进来了。 此刻见了柏鸢,俩人视线一对上,秦令征立刻展颜欢笑:“柏鸢——柏鸢姐——这呢!” 柏鸢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跟其他小朋友交代了一下,迎面走过去。 “有事?” 秦令征嘿嘿一笑:“没事,就是出来看看你,等会儿还得回去接着上课呢!” 感情这孩子还没放学,是趁着课间偷跑出来的。 柏鸢:…… 柏鸢:“你有病吧?” 第47章 卧龙凤雏 柏鸢本以为秦令征上了小学,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说脱胎换骨成为三好学生,老师们口中的模范标兵,单说心智总得成熟点吧? 谁知道这熊孩子,不但没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熏陶,反而还变本加厉,净干那缺德事。 他们院里有位姓牧的大爷,具体什么职位不知道,反正能在京里大院住的,总不会低了去。 牧大爷还有几年才退休,平日最爱养些花花草草,屋前屋后种的小生态园,离远看跟生态雨林似的。 在这小生态园里,用石砖砌了座扁平的小池子,里面注满水也才刚没过膝盖,但胜在宽阔,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两米多长。 上个礼拜,池子里刚养了一群花花绿绿的小金鱼,尾巴闪着各色的鳞片,在水里游来游去,日光一照闪闪发亮,颇为好看。 结果飞来横祸,这些鱼被秦令征这熊孩子给盯上了。 他领着一帮一年级的同学,挑了个牧大爷上班没在家的时间,一群小孩儿挽着裤腿就进池子里摸鱼去了。 小孩眼神好,手法快,一摸一个准,不一会儿,满池的金鱼就死的死伤的伤,差点给掏绝户了。 柏鸢周末去姜外婆家住,每周雷打不动的去温家学琴。 周天下午,她从姜外婆家回来,姜芷临时有个会议,把人送到大院门口警卫处就开车走了。 柏鸢自己拎着琴箱慢悠悠往柏家走。 走到牧大爷家的时候,听见有人叫唤,抬头一看,秦令征这缺德孩子手里捏了条金鱼,出气比进气多,嘴阿巴阿巴的张张合合,眼瞅就快不行了。 要么说七岁八岁,人嫌狗厌。 这个年纪的小孩缺少同理心,只顾自己快活,不顾他人死活。 要叫大人看,那鱼活得好好的,闲得没事捞他干什么,一条条都给弄死了,多残忍呢。 但小孩就不觉得那是条生命,也不觉得多残忍,他们就觉得我捞得比你多,比你厉害比你强! 柏鸢本来也没想管,反正等会儿挨揍被骂的又不是自己。 但秦令征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捏着那条鱼就往柏鸢身上扔,专干那不招人待见的事。 柏鸢洁癖一犯,拳头一下就硬了。 把手里的琴箱往地上一扔,大踏步就走了过去。 秦令征还搁那傻笑呢,为自己的恶作剧沾沾自喜,下一秒就被熟悉的力道揪着衣领,被扯得往前一栽歪,半跪在那小池台子上。 “有趣?”柏鸢面无表情,本想把刚才那条鱼塞他嘴里,但还是没能战胜洁癖,迈过心里那道坎儿。 秦令征见势不好,知道把人惹急了,张嘴就要认怂道歉。 谁知道那边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回来人了!” 说时迟那时快,七八个孩子化鸟兽散,刷的声四散而逃,跑得影都不剩了。 这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看不到半点仗义之情,都是群塑料兄弟! 秦令征此时再跑已经来不及了,心里想着得赶紧拽着柏鸢跑,小姑娘平时老老实实安安分分,要是让他连累了背上调皮捣蛋的罪名,那多过意不去,比窦娥还冤呢。 但柏鸢动作比他快,揪着领子的手一松,接着用力一推,就给秦令征推小池子里去了。 正巧这时候牧大爷溜达着回来,看见他俩一个在水池外边伸手往里够,一个仰面朝天躺水池子里头,还一个劲扑腾,上前问道: “怎么了这是?” 柏鸢回答:“他没站稳,掉水里了,我拉他上来。” 牧大爷点点头,也没多想,对着池子里一个劲扑腾的秦令征说道:“别扑腾了,池子还没你脚脖子深呢,赶紧起来吧。” 秦令征被戳破拙劣的演技,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撑着池底坐了起来。 牧大爷关切问:“人没事吧?” 柏鸢:“他没事,但不小心坐死您几条鱼。” 牧大爷:“哎,鱼不要紧,人没事就成。” 又对秦令征道:“赶紧回去换身衣服,虽说是快三伏的天,但也得当心感冒!” 等大爷走之后,秦令征沉默半晌,有些难为情:“大爷人还挺好——” 他们犯混的时候从不顾虑太多,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等热血劲一过,智商重新占领高地,再回过头一想,自己干得那真不叫人事。 柏鸢瞥他一眼:“知道就成。赶紧上来,把死鱼收拾干净。” 那鱼都是秦令征和他那些狐朋狗友祸害的,柏鸢肯定不能替他收拾,就在一旁冷眼看着,做监工。 秦令征看她那正经样,心里一阵痒痒,总想过去撩拨几下,遂半卧在池子里,胳膊肘竖在池子台阶上,手拄着下巴,头一歪,贱兮兮问道: “柏鸢姐姐也会说谎啊~” 柏鸢抬眸看他,淡然陈述:“事实而已。” 秦令征掉水里是事实,坐死鱼是事实,柏鸢要拉他上来也是事实。 她说的全是真话,只是不是全部的真话。 秦令征笑嘻嘻,掐着嗓子,声音那叫一个妖娆:“柏鸢姐姐~谢谢你给我打掩护~你真好~嘻嘻~你刚才是在担心我吗~” 听得柏鸢鸡皮疙瘩直往下掉,“欠揍就吱声。” “哈哈哈——” 柏鸢本来以为熊成他这样的是特例,一片风水宝地顶天了也就能出他这一个卧龙,多了还不得变成自然灾害啊。 但没想到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 要不然老话怎么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能玩到一块去的铁定都臭味相投,志同道合。 就柏鸢五岁那年冬天,京里大院出了件天大的事。 秦令征等人这会儿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学校开始关注新一代祖国花朵的身心健康和德智体美劳,临放寒假前把所有小学生生聚在一起,给他们放了一下午爱国宣传片和教育纪录片。 看得这群小学生热血沸腾,一个个喊着保家卫国,恨不得现在就入伍从军,报考军校,提枪上战场把敌人杀的片甲不留。 按理说,正常小孩顶多也就是喊喊口号,放学后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找个花坛多的地方玩游击战。 有点上进心的,就该发奋图强闷头苦学,在知识的海洋里畅游几天,等热血劲下来也就好了。 但卫家小公子卫少卿不是一般人,当天回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孩子静悄悄准是在憋大招,果然第二天就轰动了整个京里大院。 柏鸢学琴回来,依旧是被放到大院门口,刚跟警卫员打完招呼进院,就听见一阵‘呜——啊——呜——啊——’的鸣笛声。 再一回头,好家伙,后边足来了三辆消防车,笔直奔着京里大院大门来了。 第48章 为民除害! 刚开始柏鸢没当回事,消防车出车多常见啊,有时不见得是救火,还负责救援一切被困生物。 就说南院那边儿有块儿花田,一到春天就引得一群蜜蜂在树上安营扎寨。 不少小孩讨人嫌,喜欢拿石子离远了砸,年年都有人被蛰得一脸包。 后来大人担心他们受伤,每隔一段时间就请消防大队的人过去摘蜂窝,那群小孩就围着看,说了也不走,直到有人看热闹被蛰了才一哄而散,四处逃命。 再说今年年初,秦令征他们班上还有人上课掏桌堂,结果把自己脑袋卡里出不来的。 最后打电话给消防队,请了几个人拎着设备,又是拆螺丝又是切桌面,好不容易才给救出来。 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其他班好多人都去围观了。 现在小孩上学都不带手机,那玩意儿又大又沉,对小学生不太友好,一跑一跳噼里啪啦直往下带掉。 小学生都用‘小天才电子手表’,往手腕上一戴,又能打电话又能接视频,功能齐全不说,关键解放双手,干什么都不耽误,所以在小学生里广受好评。 那卡头小孩被救的时候,一群小学生就站在门外,只把手腕上的‘小天才电子手表’伸进来,又是拍照又是录像,别提多热闹了。 后来秦令征还给柏鸢看他拍的照片和视频,无论画面还是视角都比其他人更清晰,视频也更完整。 无他,只因为那卡头小孩是秦令征前桌,秦令征上课的时候亲眼看着他头卡进去的,当时就已经开始录了。 由此可见,消防队工作繁忙,业务广泛,一天天遇到的奇葩事也不少。 柏鸢面不改色,靠边站着给消防车让路,等三辆车拉着警鸣刚进院,就看见远处有个地方一股一股的往外冒黑烟,空气中也能闻到淡淡的焦糊气味。 柏鸢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没想过去看热,如果真着火还凑过去围观,危险不说,还给人添乱呢。 京里大院周边设施齐全,消防站和医院都有,里面住的又都是位高权重的重要人物,真出点事,这边电话刚撂下,那边就能听见警笛声了。 况且这会儿只来了三辆消防车,没听见救护车的动静,想来是没人员伤亡。 她提着琴箱往柏家方向走,这时候就听见身后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柏鸢第一反应是只狗。 她每天练琴都开着节拍器锻炼节奏感,久而久之也能通过听声辨认有几个人走路。 这声音明显是四个爪子火急火燎的扒拉地面,但凡是个人都不可能走出这动静。 她往旁边让开两步,侧身往后看,想瞧瞧是不是宋衍铭家那只哈士奇又自己跑出来了。 结果一回头,狗影没看见,就看见一灰头土脸的小孩连滚带爬,恨不得手脚并用往前闷头跑。 估计是跑得太快没看路,经过柏鸢身边的时候脚下一滑,啪叽一声就趴地上了。 柏鸢也没想到,来的真是个人啊。 光顾着看了,也没伸手扶一下。 等那小孩自己气喘吁吁爬起来,把脸一抹,柏鸢一看,还是个熟人。 “卫少卿?” 卫小少爷刚才玩儿命狂撩,这会儿说什么也跑不动了,累得跟死狗似的,听见声音也抬头看: “柏、柏鸢?” 这边俩小孩儿还没说上话呢,就听后面传来一声男人的怒吼: “卫少卿——!!!你个小兔崽子!!!!跑哪去了!!!!!” 卫少卿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形象了,手脚并用爬到柏鸢旁边,一把抓住她脚腕。 “快帮我挡着点!” 柏鸢看他那狗爪子乌漆麻黑,这一抓就在自己裤腿上留了一串黑手印,登时脸色一黑,往后退了半步,想跟他拉开点距离。 卫少卿病急乱投医,好不容易抓到根救命稻草,哪那么容易松手,赶紧一把抱住她的腿,不让她跑。 柏鸢抬脚就要踹人。 卫少卿哇哇大叫:“柏鸢!柏鸢姐!我的姑奶奶!算我求你了!!!!救人一命你就救了人一命啊!!!!我爸他要打死我啊!!!!” “打死你都是轻的!小王八羔子!老子非得把你吊房梁上抽个三天三夜!!!!!不抽出火星子我就不是你老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卫少卿一听见自家亲爹的声音,魂都吓飞了,死死抱住柏鸢不肯撒手,眼泪刷刷往下掉,在本来就满是灰的脸上留下两道轻易可见的泪痕。 柏鸢怕他一会儿把鼻涕眼泪蹭自己身上,没敢轻举妄动,原地站着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卫少卿他爹一路小跑着追过来了。 刚才柏鸢还觉得卫少卿狼狈呢,等瞧见卫父的模样,才道这才哪到哪啊,真正狼狈的人在这儿呢。 只见卫父穿着身被熏黑的衬衫,衣服外套也不知道扔到哪去了,脸上被烟熏得乌漆嘛黑,不比卫少卿干净多少。 许是办公室坐久了缺乏锻炼,这一路跑来也累得呵斥带喘,跑几步就得歇一会,累得满头大汗,再用手一抹,整个一边走边化的泥人。 柏鸢再一低头,好家伙,鞋都跑掉一只。 卫父好不容易追上来,原地缓了半天,抬头瞧见自家逆子躲在小姑娘身后没出息的样子,又怒了:“你给我滚过来!” 卫少卿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边往柏鸢身后躲边疯狂摇头,直接把柏鸢挡箭牌用了,跟他老子在这儿秦王绕柱。 卫父见状,也不好直接上手抓,毕竟中间隔着别人家闺女呢,于是又抹了一把脸,就这么站着开骂: “混蛋玩意儿!你说你玩什么不好,非要放火烧家,我看横竖你也是活够了,打死拉倒!打死我和你妈再生一个!肯定比你听话!” 卫少卿还有点不服气,梗着脖子嘟囔:“我、我这是销烟销酒,为民除害!” 学了个词就乱用,给他爸气得,差点脱了另一只鞋抽他: “我踏马揍不死你!!!!” 三言两语,柏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刚才来那三辆消防车,现在肯定全在卫家院里停着呢。 柏鸢再看卫父这架势,是真急红了眼,虽说虎毒不食子,但人在气头上,打不打得死还真不好说。 遂上前挡了一步: “叔叔,您先歇会儿,顺顺气。” 又偏头瞥了一眼身后这缺德孩子: “过来,道歉。” 卫少卿不服,他还没觉得自己错哪了,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使者,凭什么道歉,刚要犟嘴,就看见柏鸢默默攥紧的拳头。 卫少卿:…… 卫少卿:“我错了!” 第49章 您是我亲姐 卫父是真生气,掐死自家儿子的心都有了。 但卫少卿这么一道歉,先不管是不是真心实意知错认错,首先态度到位了,就能让人缓和不少。 应对气昏头的长辈就得顺着捋。 要不然说没本事就别想着硬碰硬,鸡蛋没变成化石之前就别去碰石头,察言观色见好就收才是王道。 柏鸢先这么一打岔,给卫父换气的时间,让他脑供血充足,含氧量上去了,也就能变得清醒理智了。 柏鸢:“叔叔,您看他认错了,您也消消气。” “家里还有其他人在吗?” “一会儿后续还需要麻烦您忙着处理呢!” “要不然您先回去洗把脸,换件干净的衣服吧?” “我也带他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再好好跟您道歉。” 然后再各自双方给个退路,等这气消了再慢慢谈,事情就能过去一大半。 柏鸢客客气气,又礼貌有加,让人挑不出错。 卫父也是认识柏鸢的,多好的孩子啊,比卫少卿还小几岁呢,就这么懂事,到底是别人家的小棉袄,再看看自己那逆子,一肚子气! “好孩子,唉,唉!”卫父摇摇头,叹了口气,又狠狠瞪了一眼自家那混小子,撂下狠话:“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卫少卿见亲爹那暴走狂徒的模样,还以为今天这顿打挨定了,不说断胳膊断腿,也得扒掉层皮。 没想到柏鸢三言两语,非但没挨揍,还给他爹劝回去了。 甭管一会儿不一会儿的,逃过当下,能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死里逃生,卫少卿那叫一个感激涕零,紧紧拉着柏鸢的胳膊,看她的目光如同神只降临,背后有万丈光芒,恨不得顶礼膜拜,就差跪下磕一个了。 他真心实意道:“姐,姐!救命之恩,永世难忘!打今儿起,您就是我亲姐!以后我一定好好孝敬您,给您养老,送终!” 柏鸢:…… 柏鸢:“大可不必。” 这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柏隼要是长大了也这德行,她非得一天揍他八遍。 卫少卿还揪着她衣服袖子不撒手呢,柏鸢看着上面一个个黑爪子印,脸色不佳: “你先放开。” 卫少卿应了一声,刚抬手,又抓了回去,再抬头,那沾满灰的小脸上写满了尴尬。 “亲姐,我脚崴了,您能不能……掺着我点啊……” 柏鸢:…… 柏鸢那衣服裤子已经都脏了,索性一脏到底,半拉半扯着把人扶回柏家。 柏爷爷正在院子里面拎着个鸟笼遛八哥,离老远就看见柏鸢还掺了一个回来,刚开始还以为是秦令征呢,离近了一看,是个泥猴子。 “呦,少卿,你这是去哪挖煤了?” 卫少卿重重叹了口气:“唉,柏爷爷,别提了,我就要浪迹天涯了——” 给老爷子乐得哈哈半天。 他笼子里那只八哥有点智障,话没学会,只会跟着老爷子哈哈哈的笑。 一时间,院子里响起两道笑声,一前一后,乍一听还有点儿魔性。 柏鸢领着卫少卿进屋,把先人扶到沙发上,让佣人帮着倒了杯水。 小孩刚才跑累了,这会儿吨吨吨连着喝了两大杯才解渴。 柏鸢又对佣人交代:“阿姨,麻烦您扶他上楼,给他找一套我大哥的新衣服,他脚崴了,肿得厉害,再请位医生给他看看吧。” 一件件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条理清晰,简洁明了。 卫少卿哎呦哎呦着被佣人搀着去洗澡换衣服了。 柏鸢也回了自己房间,脱掉脏衣服塞进衣篓里,进到淋浴室,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洗了一遍,直到闻不见那股烟味,这才满意。 等她出来的时候,卫少卿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坐在楼下的沙发上了。 他跑得急,没带小天才电子手表,此时正拽着座机电话线,给他妈打电话呢。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爸爸要揍死我,我不敢回家,我现在无家可归,就要浪迹天涯了——” 小孩还没变声,夹着个小奶音,唉声叹气。 他妈妈可能是觉得儿子这么说话有点儿好笑,还在那逗他: “可是妈妈现在在外面出差,这几天都回不来,这可怎么办呀?” 卫少卿一听,天都塌了,小嘴一撇,哇得一下就嚎啕大哭:“那我呜呜呜呜呜~~~~那我只能去做柏、柏叔叔家的孩子了呜呜呜呜呜呜——” 给他妈乐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也就是她在外地,一时半会儿还不清楚这缺德孩子闯了多大祸呢,等过会儿夫妻俩通了气,就该商量着男女混合双打了。 挂了电话,有医生就过来给卫少卿看腿。 左右一拧,再一顿推拿,给小孩疼得哇哇直叫。 医生:“没脱臼,没骨折,就是抻着筋了,安静养两天,别满地乱跑,有一个礼拜就没事了。” 这边刚给他喷上云南白药喷雾,门铃又响了。 卫少卿吓得一个激灵,也顾不得脚疼了,站起来一瘸一拐就要跑,给医生气得:“你这孩子,刚跟你说完静养!静养!你上哪去啊!” 等开了门,来人果然是卫父。 这会儿他换了件干净衣服,把脸上的黑灰也都洗干净了,比刚才看着体面不少。 刚才他怒火中烧,过了这么长时间,那股怒气也慢慢散了下去,此时一进屋,再看到自己儿子腿也瘸了,脸上哭得像花猫,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也软了下来。 到底是亲儿子呢,哪能说揍死就真给揍死啊。 柏鸢只知道卫少卿放火把家给烧了,具体经过如何却是不清楚。 这会儿卫父跟柏爷爷柏奶奶边聊边诉苦,柏鸢越听越觉得这孩子是真缺德啊。 昨天小学放了一下午爱国纪录片和教育宣传片,教育片重点宣传了烟草酒品的危害,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别小小年纪为了装酷耍帅养成坏习惯。 卫少卿看的时候总打小差,恰巧爱国记录片里还放了一段林则徐虎门销烟,这小孩不知道怎么,脑袋一抽,想起自家地窖里他爹那点存货。 当天放学背着书包回家,一头扎进地窖里,把他爸收集的名烟盒子拆了,再一根根剪碎后塞进名酒里边,豪言壮志要帮他爸戒烟戒酒。 天可怜见的,他爸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就是有点收集癖。 平时就爱集个邮,是小时候吃干脆面攒全套卡牌那批孩子的领军人物。 最近几年沉淀下来,迷上收集酒瓶子和烟盒。 家里地窖满满一面墙,全是高档红酒,光看不喝酒,攒了快七八年了。 另一面墙上的烟也是专门为了烟盒子买的。 毕竟卫父身居高位,挺大个官,总不能为了那点爱好,满大街挨个垃圾桶翻一遍,就等着捡人家抽完烟不要的烟盒吧? 这回可倒好,全让这熊孩子给霍霍了。 第50章 后院起火 他霍霍不要紧。 对于他们这种家庭来说,能用钱买到的东西都不是事儿,拧着耳朵骂两句也就过去了。 可这孩子听完讲座,一腔热血翻涌而上,还要跟着纪录片里学什么‘虎门销烟’。 自己闷头忙活一晚上,第二天就吭哧吭哧,把泡了烟的酒堆到后院,打算一把火全给烧了。 要知道,虎门销烟销的是YP。 都是拉到海边,挖个坑灌满海水,再掺合了生石灰和盐卤搅拌均匀放置几天。 等腐蚀得差不多了,最后全都倾倒进海里。 可不是一把火烧了这么简单。 不然一冒烟,那些随行的士兵和当地老百姓还不全都得抽大发了。 但卫少卿就一小屁孩,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哪里知道那么多。 拿着打火机就过去点火。 红酒主要成分是水、酸、糖和酒精,正常情况下是不易燃易爆的。 但他爸柜子里还有几瓶白的,这玩意儿纯度高,卫少卿还挺精,见红的不好烧,就换了个颜色。 结果酒精遇火一点就燃,火苗一蹿三尺高,当时就顺着二楼阳台的窗帘窜进屋了。 幸亏他爸这会儿还没走,刚收拾好准备上车呢,一抬头看见自家后院起火,赶紧招呼人去救火。 给卫父开车的司机原来是消防员,年纪大体力不济便退了下来,经人介绍给卫家开车。 此时见状,一马当先,从车箱里拎了俩灭火器就冲过,对着着火点一阵喷,又招呼人打开消防栓,接好水管子对着二楼窗子周围呲水降温。 多亏他反应及时,动作迅捷,这才控制住火势,没烧到别人家去。 等消防车开进院里,整整三台专业灭火级高压水枪往那一架,有十分钟就把火势彻底扑灭了。 消防员救完火不算完,还得排查火情,看看是从哪燃起来的,有问题就及时整改,彻底杜绝安全隐患。 这一查,就把卫少卿干得缺德事都公之于众了。 要不然说不知者无畏,也是卫少卿命好,烧的时候把酒都倒出来了,没连着瓶子一起给点燃,不然非得爆炸不可。 到时候房子烧了事小,他离得近,首当其冲受到波及,届时能不能有命在,谁都不好说。 卫家老人念旧,早几年搬回老家去了,着火那会儿又是早上,佣人们最忙碌的时候,一听见动静全都赶过去救火,才都安然无恙。 现在没有人员伤亡,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卫父刚才光顾着救火了,现在看到满地狼藉,气顿时不打一处来,总算想起来要拿卫少卿是问。 谁知道卫少卿见势不好,早一溜烟跑没影了。 卫父拎着大棍子屋前屋后转悠半天都没找到人,再一低头,只见地上一串乌漆嘛黑的脚印,一看就知道是卫少卿留下的。 顿时追着脚印就追上来了。 卫小少爷在前面狂奔,他老子在后头紧追不舍,一个胆战心惊,一个怒火攻心,岔着口气,跑也跑不快,追追赶赶,跑跑停停。 直到遇见柏鸢,再后来的事就都知道了。 等卫父心酸着把事情说完,柏鸢看着卫少卿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别说他爸要给他揍个半死,就是她听后都气不打一处来,想帮着上去捶两下解气。 她刚才就不该拦着,非让他爹狠狠踹他两脚才能长记性呢。 柏鸢刚已经提前跟卫少卿交代过,等卫父来了低头服个软,好好承认错误,认认真真反思过错。 况且这事也没冤枉他,摊哪个孩子身上不得吃几顿藤条炖肉呢? 这会儿卫少卿看柏鸢就跟看救世主似的,无有不从,别说让他低头给老子认错了,就是撅着屁股挨上两脚都成。 “爸,我真知道错了!我不该在家玩儿火,也不该随便动您的东西,您罚我吧,怎么罚都成!把我压岁钱和零花钱全赔给您,再帮您打扫卫生,一个月,两个月!您说多久就多久!全听您的!” 卫父一听,也不好再训斥了。 本来揍他就是为了让他长记性,哪能轻飘飘揭过去一点惩罚都没有? 现在卫少卿认错态度诚恳,再看之前那吓破胆的模样,就知道这件事让他记忆深刻,一辈子的阴影,以后都不敢再犯。 况且他还自己摆出了惩罚方案,主动承担错误,接受惩罚,经此一遭,小孩有了长进,也懂事不少,终于开始长大了。 目的既已达到,也就没有必要非得揍那一顿。 卫父脸色稍缓,但面上还得严肃着撑起场面:“以后记得长记性!要是敢再犯,我就把你用绳子吊在大院门口,边抽边让所有人都来围着看!到时候谁求情都不管用!” 卫少卿使劲点头:“记住了,记住了!打死我也不敢了!” 坐了这么长时间,时候也不早,卫父今天本来还要工作,谁知道临出门遇到这档子事,现在安顿好,还得急着回去处理公务,跟柏家老爷子告过别,就要带着卫少卿回去。 卫少卿见状,脖子一缩,躲在柏鸢身后,说什么都不肯走:“爸,您先回去……我、我再等两天,等我妈回来再说吧……我怕您等会儿回去了想不开再抽我。” 卫父:…… 卫父仔细一琢磨,也是,现在房子烧了大半边,玻璃什么全炸了,四处漏风,回去也没地方住,还得施工队重新盖好了才能住人。 最关键的是,他也怕自己睡到半夜,忍不住把自家儿子从被窝里揪出来一顿胖揍。 多气人呐,这缺德孩子,玩什么不好,非玩火! 一想血压就往上狂飙,卫父赶紧打住,怕气劲上来后忍不住在这就给他揍了。 由此可见,卫少卿还是对他爸知之甚深,脾气秉性都给摸透了,这才又躲过一劫。 他现在腿都瘸了,到时候真要挨了揍,那才真是想跑都跑不掉! 第51章 柏鸢姐你说句话呀~ 如此一来,卫父也不带他回去了,就把孩子留在柏家,千恩万谢着柏老爷子和柏老太太,末了临出门不忘警告卫少卿: “在柏爷爷家安分点,别给人家惹麻烦,要让我听到一句不好,回去两顿一起揍。” 卫少卿那脑袋跟啄米鸡似的,一个劲地使劲点头。 等卫父离开柏家,卫少卿扒着窗户撅着腚看了大半晌,确定他爹是真走了,这才松了一大口气,把心重又吞回肚子里。 等到下午,卫家来人送了些卫小少爷的家当,还连带着送来了好多红酒。 卫父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不敢再收集什么酒瓶子烟盒子了,便把地窖里侥幸存留的那点存货全都送给了柏老爷子。 酒有剩余,烟是一盒没留住。 就这几瓶,还是因为实在放得太高,卫少卿凳子叠起来都够不到,才幸免于难。 “啧啧、这都是好酒啊!”柏老爷子一瓶瓶看过去,再想到这样的酒还有一百多瓶都被这缺德孩子糟蹋了,就一阵惋惜。 卫少卿这小孩还挺执着,竟然能静下心一晚上拔了一百多个红酒瓶塞子。 柏老爷子直叹卫少卿是个关起门来闷头干大事的孩子。 卫少卿昨晚本就一夜没睡,今一整天都在夺命狂奔,又累又怕,早就撑不住了。 不等到天黑,晚饭都没吃,便一头栽倒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等他洗漱完,穿着睡衣踩着单只拖鞋,顶着一头毛躁躁的头发,边打着哈欠边一瘸一拐下楼吃饭,正好跟过来找柏鸢的秦令征碰上了。 卫少卿玩火把房子点着了的事闹得太大,好多小孩昨天就知道了,纷纷被家里大人借此进行了一番防火防电的安全教育。 昨天场面混乱,小孩儿都在家待着不准乱走。 等今天清过场,好多小孩儿都跑过去看热闹了,吃瓜群众络绎不绝,‘哇——’‘哇——’之声此起彼伏。 末了有人想起来问罪魁祸首卫少卿去哪了。 卫小少爷闯了这么大的祸,一顿毒打铁定免不了,该不会被他爸揍得下不来床了吧? 秦令征不但去看了,也是这么想的,今天来正打算跟柏鸢说这件事呢,就看见八卦对象从柏家二楼晃晃悠悠,一瘸一拐走了下来。 秦令征也顾不上人为什么会在这儿了,看了看他的腿,又看了看他肿的跟核桃似的眼眶,沉默半晌,同情道: “你爸……把你腿打断了?” 卫少卿小脸一红,辩解道:“我、我这是跑太快……摔得!” 秦令征欲言又止,点点头:“嗯,我懂,我都懂,唉……” 男孩好面子,看破不说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卫少卿急了:“你懂个屁!我姐能给我作证!亲姐,你快告诉他,我这是摔得还是被我爸揍得!” 不管哪个都不是多光彩的事儿啊! 柏鸢不想搭理他俩,假装没听见。 秦令征见柏鸢没反应,不由得上前一步,拍了拍卫小公子的肩膀,宽慰道: “你说摔得,那就是摔得吧……放心,我口风严,肯定不能给你说漏了,对外一口咬定就是摔得!” 卫少卿急得都快蹦起来了:“姐?亲姐!柏鸢姐你说句话呀~” 得知卫少卿这几天都住在柏家,秦令征还有点羡慕。 不过小孩脑筋转得快,一下子就想开了。 羡慕什么啊?自己又不是不能在这住,多说一句话的事儿。 还省得两头跑了,来来回回多麻烦呐。 当天晚上就和卫少卿挤一挤,住进了一个房间里。 柏家也不是没有其他客房可以住,但小孩就爱往一块凑合,小狗似的一窝叠一块,等再过几年长大了,让他们往一块挤还不乐意呢。 光他俩挤还不够,秦令征想了想,兄弟就该整整齐齐,一个都不能落下。 干脆又一个电话把宋亦程叫了过来。 小孩接到电话还有点懵: “啊?都过去了?我还帮我小叔看狗呢,能一块儿带着吗?” 柏家没人对狗毛过敏,也没怕狗的,柏老爷子年轻时还养过几只大黄狗,但因为年岁不永,都早早离世去汪星了。 不管怎样,总归养了那么长时间,都有感情了,人心都是肉长得,哪能说忘就忘呢,死的时候也哭过,伤过心,也就不再在家里养这些通灵性的动物了。 就说柏鸢她二伯也是爱狗之人,在北区养了两条威风凛凛的德国牧羊犬。 当年她差点被人贩子抱走,幸好她二伯发现得及时,赶紧追上去,又是封路又是冲车,好不容易给找了回来,当时这两条狗也没少帮忙。 再说宋亦程小叔家那只哈奇士,大伙儿都熟,‘二毛’‘将军’混叫着,算起来还是跟柏鸢一块儿长大的呢。 柏鸢虽然有洁癖,但每次路上见到了,也会过去摸两下。 没人有异议,柏家老人也喜欢热闹,第二天宋亦程就牵着狗来柏家过寒假了。 宋亦程也听说了卫家着火的事,得知是卫少卿放的火,还在家里担心好兄弟会不会被揍得下不来床呢。 此刻在柏家见到人,还没来得及嘘寒问暖,低头看见他的腿,宋亦程小脸一下就变得悲伤了: “好兄弟,受苦了,叔叔是真下死手揍你啊!” 卫少卿:“我这是摔得!摔得!” 宋亦程痛心疾首:“唉、唉……你说是就是吧……” 卫少卿急了,扯着脖子喊:“柏鸢姐!你看他!你快管管你大外甥呐~” 宋亦程原本就因为他小叔宋衍铭,辈分硬生生在孩子群里矮了一头,此刻见他俩都管柏鸢叫姐,也不乐意了:“你们怎么都占我便宜啊?” 他不敢忤逆他小叔,于是每次宋衍铭在的时候都躲着柏鸢走,连招呼都不敢打,生怕宋衍铭再让他当众管小姑娘叫‘小姨’。 这会儿卫少卿拿辈分说事,宋亦程一撇嘴,干脆掀了辈分论的桌子,大家都叫‘姐’得了,谁也别占谁便宜。 不管怎么样,总归是平辈,比被人喊大外甥强多了。 这边小孩们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吵着嘴,那边柏奶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多好啊,就跟回到几十年前年轻时那会儿似的,大的也好小的也罢,一有空都喜欢往柏家跑,热闹着呐。 第52章 极致推背感 虽说学校放了寒假,几个小孩却丝毫没有要做寒假作业的打算。 正经人谁刚一放假写那玩意儿啊,都是临到最后一天挑灯夜战。 要么动员家族势力分担出去,要么一晚上奋笔疾书创造奇迹。 卫少卿腿瘸了,不能去外面撒欢,几个小孩一商量,不能浪费大好时光,那就窝在屋里打游戏吧。 游戏房原本设在三楼,但柏鸥有次戴着vr眼镜打游戏,因为太过专注过于沉浸,一不小心把二楼吊灯给蹦下来了。 幸好当时没人经过,不然非得给人砸出个好歹。 柏老爷子一看,多悬呐,这都是安全隐患! 干脆就给挪到一楼去了。 游戏房宽敞昏暗,考虑到自然光照打在屏幕上会影响游戏体验,特意选了个没窗户的房间。 进去后把氛围灯一开,花花绿绿的炫彩灯在昏暗的房间里亮起,充满科技和金钱的味道。 柏鸢不喜欢这种压抑昏暗的氛围,关了氛围灯,把大灯打开了,一瞬间光明降临在房间里,就像从销魂窟一脚迈回人间。 屋子里游戏设施齐全,全是最新的顶配机子,整整一面墙都是游戏光盘,原本凌乱放着,柏鸢来过一次后,强迫症发作看不惯,都给按照颜色重新排好了顺序。 面对可以称得上是游戏爱好者天堂的房间,但几个小孩都司空见惯了,神色平平淡淡,没谁觉得震惊和兴奋。 毕竟一个个都是含着金汤勺的京里太子爷,打出出生起就现在金字塔尖上的投胎王者,家里有游戏房是最基本的标配。 甚至还因为装修风格过于类似,而怀疑过是最先有人装了觉得好,广而告之,四处推广,这才都按照相似的风格装修的。 宋亦程打游戏最多,挑了个可以多人联机对战的游戏。 都说游戏的最高配置是朋友,现在他们足足四个人,简直可以称得上豪华阵容,顶级配置。 游戏房主要是给柏鸥准备的,柏鸢游戏玩得少,平时没事干要么在琴房练琴,要么在房间里看书,自我约束力极强,知识储配量已经远超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年龄相仿小孩。 眼看明年下半年就够年纪上小学了,柏奶奶目前最纠结的就是,到底送孙女去少年班重点培养,还是跳级进大院小学,享受愉快完整的童年。 关键这事也没办法跟老姐妹们商量,说出去人家还以为你搁这儿凡尔赛呢。 刚开始打游戏,柏鸢手生,接连几把都表现平平,操作失误更是常事。 但她不着急,慢悠悠熟悉着操作流程,解析游戏核心玩法,在一次次试错中寻找最优解。 刚开始秦令征几个人看她小,还让着她呢。 但随着局数的增加,他们也渐渐开始觉得吃力,不得不集中全部注意力在操作的角色上,可只要有一丁点失误,就会被柏鸢抓住时机一套连招带走。 几轮下来,柏鸢越发游刃有余,瞧着是已经摸到了游戏玩法的精髓,虽然过程比较艰难,但自从凭借过硬技术和实力赢下第一局后,就以缓慢而强势的姿态开始了连胜之路。 玩到后面,谁都不能从她手底下讨到好处。 打游戏,水平相当的人一起有来有回才有意思,如果一方以绝对实力碾压另一方,那就不是玩了,叫虐菜。 宋亦程一看不行,又换了张多人合作的游戏,依旧是几局适应期后,柏鸢成功晋升成为小队领导人,带着三个队友披荆斩棘,打通关底。 这总算是找到了柏鸢的正确打开方式。 这样的人,你跟她对着干肯定讨不到好处,但如果成为志同道合的盟友,那就能体验到被大佬带飞是一件多么爽的事情。 连着打了几个小时,柏鸢也有些厌倦,正巧佣人来叫吃饭了,几个人放下游戏机领着哈士奇离开游戏房。 那哈士奇盯着卫少卿有一段时间了,此刻看他一瘸一拐的走路,歪了下脑袋,走了几步后突然伸直了一条前腿,踉踉跄跄在他跟前走来走去。 宋亦程一看,乐了:“哈哈哈,起子,你看这狗还学你走路呢!” 卫少卿:…… 卫少卿把自己闯祸的全部经过跟秦令征和宋亦程交代了,谁知道俩人关注点也有点儿奇怪。 没重点听那火是怎么燃起来的,光佩服卫少卿一晚上拔了一百多个红酒塞了。 遂给卫小少爷起了个外号:瓶起子。 别说还挺生动形象。 一听这名,脑海中就自动浮现:漆黑的夜、冰冷的地窖、颤抖的手、以及化身无情开盖器的他。 哈士奇学着卫少卿瘸腿的姿势来回转悠,有模有样,给小孩气得不轻,追又追不上,他这一条半的腿哪有人家四驱制动得快啊? 柏老爷子看见了,边乐边把他之前用的电动轮椅找出来,给卫少卿解燃眉之急。 有了轮椅,卫少卿外出也方便,第二天几个人又把他推到院子里晒太阳。 刚坐上去的时候,卫少卿还纳闷,这轮椅怎么还有安全带呢。 直到不小心碰到触控开关,轮椅以每小时15千米的速度狂飙出去,让他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极致的推背感。 柏鸢几个人一回头的功夫,卫少卿开着个轮椅撩出去老远。 当时他爸满院子追着他打的时候,要是有这神器在手,至于累得他手脚并用死狗似的划拉着往前跑吗。 等卫少卿好不容易找到关闭开关,那轮椅没有半点预兆,骤然急停,卫少卿才知道刚才的安全带管什么用。 柏鸢几人远远看着这倒霉孩子被惯性甩出去,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标准的抛物线,然后啪叽一下趴在地上。 几人面面相觑,又赶紧过去,给他扶上轮椅,推着他去找之前正骨的医生。 那医生一见卫少卿就摇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静养!静养!你怎么不遵医嘱呢?” 手下无情,咔哒一声给他把脱臼的脚踝接上,在卫少卿的惨叫声里,给他的腿缠上厚厚一层绷带。 试图用物理手段,给这皮孩子施加禁锢和封印。 这一来一回走在京里大院街上,好多小孩都看见了。 他们本来就都猜测,卫少卿是不是被他爸揍得下不了床了,传得玄乎得说得有鼻子有眼,光那大棍子就打断好几根。 这时候看见他坐着轮椅,一条腿缠满了绷带,一下就实锤了! “听说了吗?卫少卿放火烧家,被他爸把腿打断了,都坐上轮椅了!” 第53章 古希腊掌管藤条炖肉的神 “我这是摔得!摔得!摔得!” 卫少卿跟人澄清了一路。 但奈何随着看热闹的人增多,谣言也越传越邪乎。 有说他被打断了腿的,就有跟着说他两条腿都断了的。 还有说他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缠满了绷带,就跟刚出土的木乃伊似的。 小孩惯会夸大其词危言耸听,眼看就要从高位截瘫传成植物人了。 卫少卿一想,这样下去不行! 索性找了个时间,把这帮小孩聚到一块,准备把那天柏鸢怎么把他从他爹棍棒底下救出来的事情广而告之。 刚收到信儿的时候,这群小孩还以为他快不行了,是专门叫人来交代遗嘱的呢,一个个还都挺积极。 等到地方,看见卫少卿坐在轮椅上,一条腿结结实实缠满了绷带,瞧见和传言说的也不一样啊,顿时议论纷纷。 卫少卿俩手划拉着轮椅轮子上前轻咳了两声:“安静!大家听我讲两句!” 此话一出,适得其反。 原本还是小声议论的孩子群,顿时变得吵吵嚷嚷。 有几个小孩声大,力压群雄传了过来: “...还好还好,你看他还能说话呢!” 旁边还有人搭腔:“那可不一定,我听说有一种叫光一照就化了…” “回光返照!” “还是你有文化!” “那必须滴~” 卫少卿:…… 等他们这股新鲜劲过去了,卫少卿才开始娓娓道来,将自己怎么从他老子手底下死里逃生的经过讲了一遍。 重点说了柏鸢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这群小孩一听,可了不得。 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有的小孩为什么亲妈不亲爸,亲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不亲父母? 那是因为闯祸挨揍的时候前者能拦得住啊! 不但能从棍棒底下保住他们娇弱的两瓣屁股,甚至偶尔还能夺过扫帚强势完成反杀! 眼下柏鸢不但把卫少卿正火冒三丈的老爹给劝回去了,还能彻底把此事揭过去,直到最后都没能让他爹把藤条炖肉端上桌。 那能是普通人吗? 那简直就是古希腊掌管藤条炖肉的神! 卫少卿看着他们一个个漆黑明亮的小眼睛里溢满了崇拜和向往,心道:这下知道我当时被救下时是什么心情了吧! 身处绝境时能恰好有这么个人伸手拉你一把,这才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恩情呐! 关键这能拦得住还不是最厉害的。 老话常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多的是老人在时给拦下了。 当时说的好好的。 不打不打,绝对不打。 不揍不揍,绝对不揍。 等回家了再关门打狗,秋后算账。 到头来一巴掌都没少挨。 柏鸢最厉害的是,不但能让你躲过初一,顺带着十五也一起给平了! 她还是古希腊掌管初一和十五的神! 当时卫少卿在柏家等待死期将至的时候向她求救,柏鸢只交代了四点: “第一,先道歉。” “第二,零花钱按倍抵扣损失,帮父母把房子打扫干净。” “第三,事后去消防站义务劳动二十天。” “第四,保证永不再犯。” 第一点好理解,多少小孩折在闯了祸事还死鸭子嘴硬打死不承认上了,有时候父母只是要你一个端正的认错态度,只要你知错就改,那还是爹妈的心肝小宝贝。 第二点,为错误买单,说得多不如做得多,既然打碎了盘子就自己收拾干净,过后买一个补上,不能总让人给你收拾满地狼藉,爹妈看见都能夸一句这孩子长大懂事了。 第三点,就事论事,卫少卿这属于特殊案例,仅做参考。但本质是,不光要对那些帮你收拾残局的人知恩图报,还要加强思想道德建设和认知,知道自己错哪了,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给多少人添了麻烦。 第四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小孩子不怕犯错,大家都是在一次次试错中慢慢摸索出正确道路的,关键是要知错能改,大人用疼痛让孩子记住教训,是为了让他们在人生未来的路上不会闯出更大的、悔之晚矣的祸事。 人总要学着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再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 如果他们能自己主动认识错误,承认错误,改正错误,那是家长们都喜闻乐见的事情。 别的不说,谁乐意一天天打孩子八遍啊,又不是有暴力倾向的变态父母,一天不打人就浑身难受。 这四点堪称精辟至极,卫少卿是拿自己亲身经历去验证过的,试过的人都说好用。 现在这四条守则被当成模板教材,一经推广,就在大院小朋友堆里广泛流传,获得一致好评,将许多家庭惨案及时掐灭在摇篮里。 比那街道办事处的居委会大妈还管用! 大人们聊天的时候还说呢,自己家傻小子终于长大了,最近懂事不少。 当然,以上四点只对讲道理明是非的家长管用。 院里也有那倒霉孩子,家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一顿解了气再说。 小孩一看,不成了,跑吧! 往哪跑? 去柏家找柏鸢姐啊! 所以这群京里大院长大的二代公子哥们,小时候几乎都去柏鸢家避过难。 当然,柏鸢也不是每次救人,遇到那真熊得没边儿屡教不改的小孩儿,先一个小擒拿给撂倒缉拿归案,等爹妈来了直接上交。 有的孩子不揍也真不行。 所以柏鸢不但在孩子堆里备受赞誉,就连家长都一起跟着夸。 等多年后大家聚一块,聊起当年那些破事儿,还有人问柏鸢怎么总结出来的这四条守则,自己有没有用过。 柏大小姐抬眸,虽是唇角微扬,噙着笑意,但不达眼底,深处仍是一片淡然: “首先,我不会闯祸。” 众人:…… 柏大小姐用不着,多数情况下,她都是揍人的那个。 言归正传。 等卫少卿腿好得差不多了,能拆了绷带满地溜达的时候,不但感谢了当时帮着救火的司机,还跟着爹妈去了趟消防大队。 不单是道歉和致谢,还帮着干了二十多天的后勤大扫除,救援救火帮不上,那就帮着拖地吧。 毕竟是去感谢的,不是帮着添乱的。 小孩精神头足,体力也好,拖得地板锃亮。 这期间,还帮着消防大队在大院里宣传消防安全知识。 第54章 老祖宗规矩不能丢 年关将至,天干物燥,正是火灾的高发期。 卫少卿胳膊上别了个消防大队的袖章,手里举着个小喇叭,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每天在大院里走上一圈,喇叭一开,专门负责宣传消防安全知识和排查消防安全隐患。 因为卫少卿之前放得那把火在大院一战成名,今年家家户户都不准小孩自己私放烟花爆竹。 怕的就是万一真有那油盐不进的混蛋玩意儿,好的不学学坏的,一时兴起再给谁家点着了。 也算是一人闯祸,殃及池鱼。 但也有实在忍不住的,偷摸买几个擦炮摔炮,躲远了偷偷放,就为听个响。 等到年三十晚上,电视里十二点跨年钟声一过,各家各户这才拿出准备好的烟花爆竹,在大人的看管下,一齐点燃。 刹那间,数不清的烟火几乎同时升空,在高处绽放,璀璨绚丽,一波接着一波,场面壮观宏大,把半个天空都照得如同白昼。 柏鸢睁开眼,在床上翻了个身。 她作息规律,雷打不动的一到十点准时上床睡觉。 因此,每年过年放炮的时候,总被吵醒。 今年也是一样。 柏大小姐耐着性子等漫天烟花一点点熄灭,又多等了一会儿,确定再没有声音了,这才翻身准备接着睡。 这时候,就突然听见窗户根地下传来一阵微弱的求救声。 “柏…柏鸢姐…柏鸢姐?” 柏鸢犹豫半晌,准备装作没听见。 但现在外面已经安静下来了,只有那一声声催命似的小动静,翻过窗台飘进二楼,直往她脑子里钻。 柏鸢睡不着,终于翻身起床,拉开窗帘往外面看。 只见楼下院子内,宋亦程被他小叔养的那只哈士奇坐到屁股底下,二三十斤的吨位往那一放,压宋亦程就跟五指山压孙猴子似的。 柏鸢在二楼窗户旁喊了一声:“二毛!” 谁知,一向听她话的哈士奇竟然一反常态,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然后仰起头,对月嚎叫。 柏鸢眼眸微眯。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家里佣人有听到动静的,已经开着手电筒出来了。 但哈士奇也倔,不管怎么拽都不走,用肉干威逼利诱也没用。 一门心思就是要跟老母鸡似的,窝在宋亦程身上孵蛋,和他死磕到底。 佣人见状,没办法,只得仰头看向柏鸢: “小姐,这…?” 柏鸢昂首示意佣人先回去,不用管了。 没一会儿,自己披了件羽绒服外套,神色冷淡,比平时多带了一丝寒意。 她刚一过去,哈士奇就立刻把脑袋扎进她怀里,哼哼唧唧,叫声都变了动静。 柏鸢引着它从宋亦程身上下来,等小孩喘了半天缓过劲来之后,用鞋尖踢了踢他的腿。 “干什么了。” 不是询问,是质问。 宋亦程沉默半晌,小声道:“我放二踢脚,把它食盆儿炸了。” 柏鸢:…… 它不该在你身上压着。 它该在你头顶上拉屎!!! 多缺德呐这孩子! 缺德的都冒烟了! 狗一辈子图啥?不就图个吃喝! 你把它食盆儿炸了,就是砸他饭碗不让他活,不共戴天的世仇! 赶上心眼儿小的,以后每次碰见,都得追着屁股冲你叫唤,一天见不到人都得堵到家门口去狂吠。 宋亦程也知道理亏,哭丧个脸,对着哈士奇苦哈哈道:“我、我都认错了,我赔你个盆儿还不成吗?没说不赔啊!” 他小叔宋衍铭今年过年不在京里。 临走前把狗托付给宋亦程,让他仔细伺候着。 不仅得一天三遍的梳毛,还得好吃好喝供着,一周洗一次澡,早中晚各遛一遍,每次不得少于二十分钟。 宋亦程刚领命的时候还有些咂舌。 他小叔对他都没这么上心呢! 虽然地位不如狗,但也没敢阳奉阴违,况且这狗他也喜欢,一来二去照顾得还不错。 刚才跨年放炮,这傻狗也跟着满院子疯跑,张个大嘴吭哧吭哧咬烟,一起瞎乐呵,跟个人似的。 宋亦程仰头看了会儿烟花,见这会放炮的声音大,没人管,就偷摸从门后头掏出藏起来的炮仗,想趁这功夫放几个过过瘾。 谁成想点燃了才发现是个哑炮。 正好这会儿烟花都快放完了,大人小孩也都往回走,他爸妈见找不到孩子,转了一圈,发现他正蹲在地上,小脸忧伤,不知道在干什么,于是喊了一声: “宋亦程!” 宋亦程一个激灵,赶紧随手一抓,随便拿了个东西把二踢脚盖住了。 “啊?” “进屋,睡觉!” “好嘞。”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砰的一声震天响,正好这时候烟花都放完了,四周也安静下来。 这声音在此情此景下格外响亮。 宋亦程感觉旁边有个什么东西刷的一下就过去了,顺势抬头看,只见那狗食盆儿嗖得一下飞上去几丈高,都高过他家屋顶了。 等冲到最高处,又听见砰的一声,二踢脚第二声响,直接把那盆儿给炸得开了花。 哈士奇还跟着他屁股后头傻乐的,那盆儿掉下来正好砸在它旁边,给它吓了一跳。 再离近了闻闻,仔细一看,似曾相识…… 哈士奇收回舌头,把咧开的大嘴一点点闭上了。 抬头看看宋亦程,又看看自己那盆儿,又看看宋亦程,又看看盆儿…… 站起来走到小孩身边,一个托马斯回旋踢,就把他撞了个跟头。 它祖宗三代都不咬人,哪能在它这坏了老祖宗的规矩呢? 宋亦程从地上爬起来,不等拍拍裤子上的灰,一抬头,看到那狗又撅个腚撞过来了,撒腿就跑: “我错了!我道歉!我再给你重买个盆儿!我我我……你别追我啊啊啊啊啊啊——!!!!” 从宋家一路狂撩到柏家,半路上撞见卫少卿,黑灯瞎火的,他还以为宋亦程把之前那电动轮椅开出来了呢。 人腿哪能快得过狗腿,宋亦程一路上没少摔跟头。 好不容易连滚带爬进了柏家院里,腿下一软,就被哈士奇给拱翻了,还在他身上跳了段舞狮,给他踩得满身满脸都是爪子印。 等舞够了,就一屁股坐在他身上,为自己英年早逝的食盆儿报仇。 第55章 记得,你钻过狗洞 六月,柏鸢六岁,正式从大院幼儿园毕业,成为一名光荣的小学生。 学前测试后,大院小学的教导主任拿着成绩单跟柏奶奶唠了半天。 柏鸢综合素质高,六边形战士的好苗子。 说她既然有这成绩,直接去少年班多好啊。 少年班是针对早慧天才的一种特殊教育模式。 旨在培养科学技术等领域出类拔萃的专项人才。 柏鸢她二舅姜蕴,当年上的就是少年班。 一路直研直博,留学归来进入国家航空科技研究学院。 是国家重点培养的科研人才。 柏鸢虽然只匆匆见过他一面,但对其印象深刻。 当时她二舅身边跟了几个保镖,不远处还有不少便衣提前隐入人群,潜伏在各处,随时随地监视她二舅四周是否存在可疑人员。 柏鸢默不作声,一一数过去,一共十三人。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她二舅是国家重点保护的科研人员,乍一看,还真有点像警匪谍战片里,便衣警察精英组提前设伏黑帮头子呢。 姜蕴科研项目组的具体名称和课题是国家机密,但大体方向没什么不能透露的。 听他说,研究的是空投。 柏鸢测出的智商在姜家不是秘密,姜蕴也有意让她进入少年班,等过几年学业有成,就帮着攻克科研难题,为国效力。 专业领域都帮她提前选好了,主要研究怎么让他们的空投扔得更准点。 少年班设立初期,服务于人才战略需求。 因材施教,根据展露出的特殊天分给予特殊的教育环境。 但如今国家昌盛,人才辈出,已经不需要再靠这种方式选拔人才。 所以当年遍地开花的少年班已经慢慢消失,最后只留下最顶级的三支。 其中一支,正在京里。 不开放招生,只通过特殊渠道进行特招。 专门盯着新一代智商拔尖的小孩,准备从幼年时期开始培养,保留定向专业领域研学制度,一个萝卜一个坑,哪里需要哪里搬。 贵不在多,在精。 柏鸢智商163,名字已经在内招名单上,只等着她通过最后的入学测试,就准备安排进校学习了。 可没想到最后测试结果出来了,柏鸢一扭头,背起书包上了大院小学。 虽说是连跳两级直接进入三年级,但和少年班能带给她的价值利益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为此,少年班的校长还专程上门,给她做思想工作。 好话说了一堆,大致意思是,只要能进来,各种资源都会向她这边倾斜。 说得挺好听,完全封闭式的教学环境其实和坐牢没什么区别。 如今的少年班采用定向专业领域研学制服。 即入学前选定某个领域的专业,再对此专业进行专攻,培养专业性人才。 从入学开始就守着一项专业研究一辈子,有点像最高逼格的大专,只不过专得最顶尖,最有文化,最有含金量,对接的是我们的大家庭。 因为日后涉及到直接和科学研究院的试验工程对接,还需要签署各项防止人才外流的条例。 这样一来,人身行动受限制 ,就跟她二舅似的,出趟门前前后后一群人,生怕磕了碰了。 估计走大街上有人踩他一脚,下一秒就能跳出来一群人把这倒霉蛋按在地上。 况且能不随便出来溜达都是没准的事。 有点烦。 对柏鸢来说,如果只是学习,可以。 但你要是管她学什么,怎么学,不行。 如果咱们的观点不谋而合,那她顺水推舟。 但如果会因此受到约束管制,即便这个过程里,你管不管她,她都不会触碰到约束的红线,你先立规矩了,就不行。 她愿意循规蹈矩,是因为她是一个有道德的人。 但如果你拿循规蹈矩去教她做事,那她就做一个没道德的人。 她的选择必须出于她本身的意志,而不是别人用任何形式的理由和借口强加于她。 她是天才,但不一定要走天才该走的路。 她只走自己想走的路。 况且如果以后又一时兴起感兴趣了,走高考也一样。 大不了再考进去呗。 又不是考不上。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跟人家说,多没礼貌呢。 最后柏鸢以少年班离家太远,不想来回折腾为由,婉拒,准备就近在大院小学上学,下次一定。 婉拒就是不明着说你这不好,我不想去,而是改说因为私人原因去不了。 分寸感拿捏住,既给了对方体面,也表现了自己的涵养。 少年班校长和招生办的人只得遗憾而归。 毕竟以柏家的权势,也不需要这些来做点缀。 等到九月份小学开学,柏鸢直接跳级进入三年级。 不往四五六年级跳,不是因为知识储备不够,而是因为身高不够。 柏鸢混迹在三年级,乍一看也差不到哪去。 但如果是再高的年纪,小孩都开始往上蹿个头了,一下就和柏鸢拉开了高距。 她也不能总仰着脑袋看人呐。 至于明年上四年级,就等到时候再说吧。 小学一共分为八个班,柏鸢在一班,秦令征在三班,宋亦程四班,卫少卿七班。 随机打乱,班级顺序与名次先后无关。 柏鸢还觉得挺清静。 等到了下课,还有好多高年级的公子哥听说柏鸢上小学,特意过来看一眼。 “小妹,上学啦?” “哥在六年三班,有事随时来啊!” 这都是她大堂兄的人脉和交情。 还有像小时候一样,见了面逗她的。 “小妹,你还认不认识我呀~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柏鸢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平淡,不紧不慢开口:“记得,你钻过狗洞。” 周晟:…… 周晟:“啊?那会儿你才夺大啊,这你都记着呢???” 柏鸢又微垂眼帘,片刻后,又看向他,语气略带犹豫,试探道:“你……大姑家小弟是……智障?” 还不等周晟再说话呢,他旁边比柏鸢还矮点儿的小孩先不干了,拽着他衣服袖子,神色震惊,仿佛受到了打击和来自亲人的背叛: “大哥,你就是酱婶儿搁外边儿宣传我的???” 第56章 大院三傻 当年柏大少爷满院炫耀小妹智商的时候,这孩子因为口水流得三尺高,曾被作为对照组广而告之,津津乐道。 殊不知,那天是周晟帮她大姑打下手,拿着泡好奶粉的奶瓶喂小孩。 结果这缺德孩子半路上因为手里的奶瓶越闻越香,一个没忍住,哐哐一顿旋,全进自己嘴里了。 他边走边喝,等到了婴儿房,原本满瓶的奶粉已经被他喝了一大半。 小孩喝的奶粉每天每顿都严格定量,这样一来,瓶里这些再给他喝肯定是不够,还不如再回去重新冲一瓶。 想明白这点,周晟索性就站在小孩跟前,叼着奶瓶叉着腰,把剩下半瓶也给旋了。 给那孩子馋的啊,两眼发直,哈喇子顺着围兜淌了一地。 周晟挠挠脸,讪讪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那时候光顾得乐呵了,现在想想,也觉得这谣造得有点缺德。 但这小孩明显和他不在一条频道上。 眼瞅着自己被大表哥周晟说傻,小孩瞳孔地震,心都凉了半截。 他承认,自己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也不致如此吧? 血脉之力,难道真就如此强大到不可逆转??? 早年间,传闻京里大院有三傻。 柏鸥,宋衍铭,周晟。 前俩人本来是个组合。 柏鸥能说会道,见人就笑,天天扬着一粉白圆嫩的小脸傻乐,追人屁股后头叭叭叭个不停。 宋衍铭那会儿脾气不好,不合群,见谁都是一张臭脸,一言不合就能跟别的小孩打起来。 直到有天俩人碰上,宋衍铭踢到柏大少这块铁板,回回被按在地上揍得翻不了身。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后被柏鸥薅着领子按进泥巴里,才被迫结下深厚友谊。 后来俩人关系变好,又总往一块儿站,一个傻乐,一个脸臭,所以大家都管他俩叫没头脑和不高兴。 周晟之所以搀合进来,是因为这倒霉蛋上树摘柿子,结果不小心失足跌落,虽然没直接掉地上,但外套帽子刮到树杈,两脚离地下不来了。 家里大人见孩子没影了,连呼带喊全都出去找,他抱着柿子边挂着边啃,也不知道应一声。 当柏鸥带着一群小孩闲逛发现时,这倒霉蛋已经挂那俩小时了。 等叫来大人救下来后,有人看他手里还抓着柿子,就问他:“周晟,你那柿子好吃吗?” 周晟嘴巴一咧,哇的一声哭了: “呜呜呜~不好吃,老苦了……” 那树不到两米高,结得都是观赏性果子,能好吃就怪了。 此一遭,大院里赫赫有名的柏鸥,宋衍铭,周晟仨小孩成功会师,大家一看,组合变成三个人,那就改名叫大院三傻吧。 这下柏鸥和宋衍铭都成凑数的了,只有周晟一个是真傻。 又说年前秦令征他们班上不是有个小孩,上课把脑袋卡桌堂里,请了消防员上门一顿拆才给救出来。 周晟当时站在走廊外边,靠着小破仓库的门看热闹。 那门有些年头,还是门栓似的,插槽上面有个洞。 小孩手都不老实,边看热闹边用手抠。 等上课铃一响,其他小孩都陆陆续续回教室,就剩他一个站在那,手指头卡洞里,拔不出来了。 得亏消防员还没走,又是抹油又是拽,好不容易给救下来了。 结果等他回了教室,上课没事开小差,越想越想不明白,手指头卡洞里是洞小,那桌堂那么大,怎么还有人能卡着脑袋呢? 他不信邪,猫着腰折腾半天,等老师看到他半天不抬头,扬声问道:“周晟,你干嘛呢?” 桌堂里传来小孩呜呜的声音:“呜呜呜,老师,我头卡里出不来了……” 老师:…… 在这之后,大院小学校规多了一条: 严禁任何人把头往桌堂里伸。 每一条奇葩校规的背后,都有一段奇异故事。 至此,周晟大院三傻之首的地位无可动摇。 年前卫少卿放火烧家,闹得沸沸扬扬,已经把宋衍铭挤出去,占得一席之地了。 还好宋亦程放炮炸狗盆的时候是在大半夜,大家都放完炮回屋睡觉去了,知道的人少。 不然,大院三傻一下少了两位元老,就得改朝换代了。 可谓流水的三傻,铁打的周晟。 现在这小孩听见他都能公然嘲笑自己的智商,别管真假,心里可不得先咯噔一下吗。 柏鸢这里热热闹闹,秦令征找了个角落老老实实安静看着。 在柏鸢手底下挨了这么次揍,多多少少也长了些记性,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 毕竟他只是没脸没皮,又不是真傻。 私底下挨揍是乐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就成笑话了。 他耐心站了一会,只远远盯着。 等其他人散得差不多的时候,秦令征才大摇大摆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柏鸢课桌上,吊儿郎当道: “柏鸢姐,走啊,转我班上来吧?” 秦令征,宋亦程和卫少卿三个人能被单独分开,各自占领一班,实属暗箱操作。 毕竟把最能闹腾的小孩都放在一个班级里,搁哪个老师身上都受不了啊! 必须给他们打散了,让他们平时上课聚不到一块,这样才能管得过来。 但柏鸢不一样,她是跳级上来的好学生,只要想转,去哪个班老师都热烈欢迎。 柏鸢没应声,只抬眸看他。 秦令征在心里默数三个数,卡着时间从桌子上跳下来,拉过没人坐的凳子,反着坐上去,下巴搭在凳子背上,眼巴巴的看着她,又问了一遍: “行不行啊?” 柏鸢眼眸微眯:“你管我?” “诶,我哪敢呐?” 秦令征一向横冲直撞,善于打破规则,当天晚上回去冥思苦想一夜。 第二天,自己吭哧吭哧拽着桌子进了三年一班。 山不就我,我就山。 你不来,那我就过去吧。 第57章 倒反天罡 现在小孩的课桌都是一人一张桌子,彼此之间隔得老远,你不犯我我不犯你,谁也别占谁地方。 秦令征一开始把桌子搬到柏鸢后边,挤走了原来坐那的小孩。 等上了一上午课,发现只能看见柏鸢后脑勺之后,又果断转移阵地,把柏鸢过道左边的小孩给挤走了。 柏鸢上课看黑板,秦令征上课拄着胳膊往右看她。 柏鸢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但依旧目不斜视,直视讲台上的老师和她的电子讲义。 她看得认真,即便这是对她来说再简单基础不过的知识,也不会因此而开小差,去做别的事情。 这是最基本的,对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的尊重。 知识储备量充实的是智慧的大脑,而不是傲慢。 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不该干什么事,即便别人不说,自己心里也该有个尺度。 这是自我约束,也是教养。 台上老师讲课讲的热火朝天,秦令征却越听越困,跟催眠曲似的,脑袋一点一点,就这么歪着头,撑着下巴睡着了。 等到下课,他准时准点悠悠转醒,打哈欠伸懒腰,这一活动,可不得了,睡落枕喽。 秦令征一看,脑袋总往一边儿偏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又拉着自己的桌子,就要把柏鸢左边过道的小孩也给撵走。 合着让他在周围轮着嚯嚯一圈。 可人家搁这坐得好好的,凭什么说搬就搬呐。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秦令征这熊孩子这下引起公愤了,群情激愤下,几个人一块儿状告公堂: “柏鸢姐,你快看他!!!” “就是!就是!” 刚才那俩已经被挤走的自不用说,就是柏鸢前桌那小孩,一看马上就轮到自己了,便果断选择提前规避风险,跟着一块附议。 柏鸢看向秦令征,“你闲得慌?” 又指了下班级卫生角,“闲就拿着拖布把地拖了。” 秦令征停顿两秒,边察言观色边试探道:“那要是不闲呢?” 柏鸢眸光微冷:“不闲也去拖。” 要搁平时,秦令征这会儿早就贫上了。 可关键他现在脖子落了枕,想着万一柏鸢耐心耗尽,再给他咔哒一声拧正了,那酸爽…… 秦令征审时度势:“……得了您嘞~” 遂扛着拖布,去外面水池子浸湿去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柏鸢已经指挥着刚才那几个人,一块儿合力把他桌子搬去最后一排,搁在靠着后门的角落里了。 垃圾桶才搁那放着呢。 秦令征刚想摇头晃脑,感叹点什么。 这一动,又扯到脖子上那根大筋了。 秦令征:…… 还是先把地拖干净吧。 等他哼哧哼哧前前后后挨着排拖了一遍,拎着拖布去洗最后一次的时候,一抬头,看到个熟人。 冤家路窄,秦令征拖布杆一横,就把前门给拦住了。 “站住!往哪跑呢?这是你们班吗就来回乱蹿,你幼儿园毕业了吗就往小学跑,门口大爷咋给你放进来的?再不走我可举报你了啊!” 被拦住的小姑娘一叉腰,不甘示弱: “秦狗蛋!怎么跟妈咪说话呢!儿子管娘,你这是要倒反天罡啊!” 正是当年在幼儿园,挡着门不让秦令征进小班那孩子,当时一块过家家,小姑娘当妈,秦令征给她当狗儿子。 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秦令征成门神了,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死活不让她往里进。 可算是让他逮到机会了! 秦令征没文化,听不懂什么是倒反天罡,但想来也不是啥好话,冷哼一声,抬手把拖布甩得虎虎生威,泥点子溅了一墙。 周围小孩退避三舍,都怕甩自己身上。 那小姑娘也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正要说话,就听见秦令征‘诶呦’一声。 再探头一瞧,乐了。 原来是柏鸢正义降临,搁后头一脚踹他屁股上了。 秦令征转过身,也看见了,指了指手里的拖布,半邀功道:“早就拖完了!” 柏鸢慢悠悠道:“那就擦黑板,浇花,倒垃圾,这么多活,你有没有点眼力见?” 秦令征:…… 拦路狗被赶走,那小姑娘大摇大摆进来,末了还不忘落井下石:“狗儿子好好干,妈咪回去还给你买大骨棒吃,啊。” 秦令征混天混地无法无天,大部分小孩都躲得远远的,但别人怕,这小姑娘不怕。 她姓穆,叫穆瑶,穆家根正苗红,刚正不阿,有点像以前那谏臣,看你不对先直言规劝,规劝没用再一顿输出,骂天骂地骂皇帝,急了连自己都一起骂。 穆瑶在家庭的熏陶下,也一身正气,以前在幼儿园,是卫生小标兵,专帮着食堂阿姨监督谁吃完饭不往回放餐盘的。 秦令征乱蹿班,回回餐盘都对不上数,穆瑶那会儿小,一数到十都费劲呢,掰着手指头数半天,自己手指头不够用,就征用其他小孩的手指头。 后来柏鸢上幼儿园,第一天就给秦令征暴揍一顿,当天就在孩子堆里头传开了。 穆瑶一听,可算出了口恶气,等柏鸢正式进幼儿园,俩人又志同道合,就玩到一块去了,一晃就是两年。 等今年六月,柏鸢年龄达标,又通过入学测试,直接进了小学,穆瑶一看,小伙伴没了,也不干了,回家吵着也要上小学。 按照惯例,大院幼儿园的小孩都是七岁才上一年级,太小的孩子自理能力差点,太早进去跟不上学习进度,就该给耽误了。 但穆瑶认准一件事,不达目的不罢休,家里人拗不过,就去找了招生办。 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套试卷,说要是都给答对了,就让能上小学。 小姑娘刚开始不会,但闷头苦学了三个月,终于咬着开学的小尾巴进了一年级。 等她满心欢喜,背着书包蹦蹦跳跳进了班级,往里头一看,没见到柏鸢。 又挨个班转了一圈,还是没看到。 后来跟老师打听,才知道柏鸢直接跳到三年级去了。 小姑娘也想得开,不是一个班没事,好歹还在一个校院子里呢,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等课间再一块儿玩也一样! 没人打扰,穆瑶笑盈盈道:“柏鸢姐,我听老师说,下周一二三年级一块去郊游,到时候咱们还坐一块儿吃饭!” 第58章 凹脸汤姆猫 大院小学每年都会在开学第二周,组织学生去京里大院外面郊游。 小学课程轻松简单,更多是为了亲近自然,陶冶性情。 周五上午,十几辆大巴车早早停在小学操场上。 学生们按年级和班级分组,各自由班主任带队,随队老师维持秩序,一个个排队上车。 因为知道郊游就是出去玩,小孩们的书包全都塞得满满当当,里面装满了零食饮料,全全都翘首以盼边吃边撒欢儿的美好时刻。 等学生们全都上车后,老师把窗户关严。 先点一遍人头数,然后又轮着点了一遍名字。 如此这般反复多次,确定没有哪个小孩没上车,这才跟领队汇报,等待车队一同出发。 等车开动后,老师又重复了一遍上述流程。 以前没这么麻烦,不用反复检查这么多次。 直到周晟上了小学,这孩子第一年跟着大部队郊游,等老师一个个点完名后,他一声不吭自己离队上厕所去了,没跟老师打报告,再回来的时候车队早都没影了。 第二年老师对他多加关注,临出发前还盯着呢,谁知道这孩子靠窗坐着,摇头晃脑,不小心把帽子掉外头了。 周晟胆子也大,直接趁老师不注意,开大窗户就要跳车下去捡。 幸亏被沿车队巡逻的警卫员看到了,跳到一半,又给从窗户举了回去,不然这次还得把他落下。 从这之后,每次郊游,老师都会多次反复清点人数,就怕再出这样的差错。 至于周晟,学校给他专门配了一个老师,从上车就一直搁手里拽着,不到地方坚决不撒手。 车队驶动,从学校开到京里大院大门。 领头的是两辆黑色商务车,牌子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白底黑字,停在大院门口。 先经由警卫员上前核实身份。 确认无误后,警卫员立正站稳军姿,腰背挺直,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军礼。 门口的电动伸缩门这才向一侧缓缓拉开。 之后,由黑色商务车打头阵,十多辆大巴车依次跟上,浩浩荡荡组成车队。 等最后一辆大巴车驶出京里大院,一直停在路边待命的执勤用车汇入车队,紧紧跟在后面。 到了高速路口,车队一分为二,分别开往不同的方向。 每隔几辆车后面又多跟了一辆军用大越野,牌子同上,随队护送,直到目的地。 偶尔有顺路同行的私家车,看见后纷纷选择避让,在心里猜想这又是哪路神仙路过。 车上,秦令征坐在柏鸢后排,费劲吧啦从面前两张座椅中间的缝里塞过去一根香蕉。 “柏鸢姐,吃香蕉。” 柏鸢头也不回:“不吃。” 秦令征把香蕉默默收了回去。 过了两三分钟,又塞过来一袋饼干。 “柏鸢姐,吃饼干。” 柏鸢依旧道:“不吃。” 秦令征又把饼干收了回去。 没一会儿,又塞过来一瓶果汁。 “柏鸢姐,喝果汁。” 柏鸢还没说话,坐她旁边的小女孩转头往后看了秦令征一眼, 这次,柏鸢接过果汁,扭头,朝后座勾了勾手指。 秦令征立刻笑脸相迎凑了上去,“柏鸢姐你——” 下一秒,柏鸢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子,手腕用力回扯。 秦令征毫无防备,脸一下撞在座椅靠背上,差点被柏鸢从两座中间的缝里拽过去。 “不、吃。”柏鸢一字一句,声音骤冷,“你哪个字听不懂?” 坐她旁边的小女孩一个没忍住,想乐又没乐,可能是因为自己素质太高,觉得不太礼貌,于是极力遏制上扬抽搐的嘴角,憋了半天,最后吐出两个字: “呵呵。” 秦令征:…… 柏鸢单手拽着他衣领,另一只手握着果汁瓶子,跟秦令征刚才一样,只不过这次是把瓶子从座位前面往后头挤。 秦令征还贴着靠背呢,这瓶底正好抵在他脸上。 她右手推瓶子,左手配合着泄力,瓶底更近一分,衣服就松开一点儿。 直到把瓶子给他推还回去。 换个角度看,整个过程中,秦令征就跟动画片里脸被打凹的汤姆猫似的。 秦令征这回可老实了。 之后的路上,他脸上顶着瓶底印子,手里拿着水瓶,没敢再多说一句话。 几个小时后,车队终于驶达目的地,开进京里郊外的一处山庄。 说是去郊游踏青,但也不能真随便找个山头,或者哪个园林景点把孩子往那一放。 这一车一车载得可都是京里最顶尖权贵那波人家的孩子,全是金尊玉贵的小姐和公子。 别看个头小年纪不大,这个是政委家的儿子,那个是司令的独女。 爹妈一个比一个高,个顶个的大。 伤了哪个都赔不起。 平时都在京里大院安安稳稳的养着,别看里面岁月静好,那院外边可是随时随地,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轮班值守。 巡逻车一辆接着一辆,绕着外边一圈圈的跑。 如果有谁在外边墙根底下多站了一会儿,都会有警卫员上去问话。 从院里出来一趟,要提前打报告批条子,请示配备武装军用车随队,以备各种突发情况。 就算这样,还是有些学生因为各种原因,不能一块儿跟着来。 宋衍铭就是其中之一,从不外出参与这些活动,从小到大一次也没跟着出来过。 等大巴开进山庄,在停车场把孩子放下。 这群小学生就被圈养惯了的小吗喽,突然被放归山林,乍一看还有点儿不知所措。 不过很快又支棱起来,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队伍里面有个小孩,半张着嘴,傻愣愣站在原地,没像其他孩子一样兴奋,反而哀叹一声。 旁边有小孩问他:“怎么了?出来玩还不高兴?” 虽然他们也跟着家里大人出来见过世面,但那时候都是自家人,不像现在,大部队里都是同学,就是要一群人闹闹哄哄才有意思。 那小孩表情略僵,大无语道:“这儿是我三姑家,我每周都来……” 合着别人是出来玩,他是到家了。 第59章 回旋镖来喽~ 这种事情在大院小学生堆里还挺常见的。 毕竟全国最顶尖的家庭都在这儿了,谁家还没个家底。 普通小庄子为了安全着想,不在考虑范围内。 能在京里有这么大片地方的,这种配置的,来来回回也就那群人。 可不就是今天去你家,明天到我家吗。 下车后,老师组织同学排好队,俩俩一起拉着手,为的是保持队形,即便不小心落下一个两个,也能及时发现。 刚才上车的时候,柏鸢随便找了个有人的位置坐下,秦令征跟在她后边,不得已,只能坐到后排。 现在没有空间限制,秦大少爷可以正大光明拽着柏大小姐,跟她手拉手一块儿走。 柏鸢本来和车上坐她旁边那个小女孩说好了,等会儿一起结伴走。 这会儿秦令征突然横插一脚,趁势而上,取而代之。 柏鸢猝不及防被他抓住,刚要进行每天的日常操练必备节目,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突然一怔,脸色有些难看,被抓住的手,连带整条胳膊都跟着笔直僵住了。 “ 你脏不脏?” 秦令征的掌心有点湿,潮乎乎的,被他攥在手里,那种半干不干的触感就像是什么抹不掉的附着物,顺着掌心一路上爬,带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柏鸢还以为他掌心都是汗呢! 她往旁边迈了半路,就跟被捕兽夹咬了似的,沉着脸,用力往回扯自己一直僵着的胳膊。 秦令征也急了,抓着不肯放,辩解道:“不脏!知道你洁癖,拉你前刚用矿泉水冲的手,还湿着呢!” 柏鸢拽得更用力了:“洗完不擦干?” “这不是没来得急吗!” 他刚才要是不快点,这会儿就没他什么事了。 事发突然,柏鸢刚才关心则乱,一时没能挣脱开,现在又很快定神,但要说直接掰他手指头,还有多少点儿嫌弃。 思绪飞转,她用空着的那只手从校服衣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秦令征。 “擦。” 秦令征这才松开手,打开包装,先拆出一张递给柏鸢,然后才开始擦自己的。 柏鸢快速擦完,直接把手一缩,连同校服袖子一块儿插进兜里,快走几步跟他拉开距离。 等秦令征擦干手一抬头,柏鸢双手插兜,胳膊却被人挽着,已经和刚才车上那小女孩双双走远了。 “诶,柏鸢姐……” 他赶紧小跑上去。 若按往常,早就像坦克一样横冲直撞,冲散队形,从她俩胳膊中间穿过去了。 但柏鸢刚才明显急了,秦令征没当场挨揍全靠她洁癖那股劲还没缓过来,等她再过一会儿,慢慢平复了心情,保不准新账旧账一起算。 想到这,秦令征决定采取怀柔政策,从另一边切入取胜。 他跟挽着柏鸢那小女孩好说好商量。 “乔曦,咱俩换换呗,你去后边儿,让我跟着柏鸢……” 乔曦偏头看他,脸上表情变了又变,应该又是在内心跟自己那高素质斗争很久,最后吐出俩字,还是—— “呵呵。” 秦令征这熊孩子以前干过的缺德事太多,哪能桩桩件件都记得那么清。 他忘了,乔曦可没忘。 以前幼儿园有回一块出去玩,小男孩一排,小女孩一排,男女分着站方便管理。 去大院西边那片小花园的路上,就按照这个队形,男女手拉手,防止队伍被冲散。 当时他俩正好站一排,别人都拉,就秦令征搞特殊,双手插兜满哪溜达,死活不跟她手拉手。 乔曦妈妈一直教育她,到了幼儿园要遵守规矩,不能搞特殊,这样大家才愿意跟你一块玩呢。 现在其他小朋友都乖乖听老师的话,就 她不拉,单独一个人走,跟别人不一样,多显眼呐! 给乔曦急得直跺脚,生怕老师和小朋友们因此不喜欢她,不愿意跟她一块儿玩了,边急边掉眼泪。 秦令征当时可横了,整个一小霸王,谁看到都手痒痒,恨不得上去揍他两下那种,双手插兜,脸一扬,油盐不进。 “不拉!就是不拉!我谁也不拉!” “呜呜呜,老师,我要告老师——” “告老师也不拉!又没瘸呢,不用扶!就自己走!” 如今时过境迁,风水轮流转,当时把人得罪得太狠,现在遇到事才知道腆着脸求人,属于回旋镖扔的时候挺爽,现在转了一圈没接住,终于打到自己了。 也就是乔曦有素质,要是赶上穆瑶,高低得上下打量他一遍,然后插着腰一顿输出:呦,您老终于瘸了? 之前秦令征乱拉着他那破桌子乱换座位,也是换到她头上了。 乔曦守规矩,哪能跟他似的呢,直接把被他迫害的几个人联合到一起,一纸状书告到柏鸢那,给他撵到角落里坐着去了。 走走停停,秦令征这边还没商量好呢,老师已经领着他们走到地方了。 交代了几点安全事项后,老师宣布队伍解散。 这群小学生就等着这声令下呢,当即哗啦一下散开,三五成群,满地撒欢儿,草坪瞬间变成巨大的狗狗公园,别提多热闹了。 为了方便老师管理,每个班都是分开的。 柏鸢带着乔曦去一年级找到穆瑶,几个人连同另外四五个不愿意打打闹闹的同学,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书包里的野餐垫子掏出来铺好。 大家围在一块野餐,闲聊天。 柏鸢只听,不说。 又过了一阵,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 几个人安静下来,扭头往那边看。 只见一群胆小的女生,捂着脸哇哇直叫,四散而逃。 那边有个小竹园,种的都是又高又大的竹子。 有些男生过去玩,偶然发现竹子里面有东西在蛄蛹。 拿根小棍捅了半天,掏出来一看,是只竹虫。 有人冒坏水,故意用小棍挑着虫子吓唬人。 对于害怕虫子的人来说,无异于拖布蘸屎来回舞,不打人但恶心人呢。 瞬间在人群里引发一阵恐慌,知道的是有人抓虫子吓人,还有好些不知道的,随大流,别人跑他也跑。 柏鸢他们挑的地方位置偏,但恰好就在竹林边上,刚才秦令征跟着凑热闹,半路被人喊走了,估计也是去那掏虫子去了。 几步之遥,柏鸢她们也看见那拿虫吓人的讨嫌孩子了,有人提议走远点换个地方玩。 柏鸢没说话,站起来几步走到那熊孩子跟前。 小孩也认识柏鸢,刚要跟她打招呼,就见柏鸢一手抓起虫子,一手扯着他衣领,把那只竹虫塞进去了。 那小孩一个激灵,瞬间手舞足蹈,哇哇大叫,连滚带爬,跟过电了似的,直接零基础一秒学会街舞。 之前被吓得四散而逃的小孩看见后,都不跑了,全围过来看热闹,纷纷拍手叫好,直呼大快人心! 秦令征也抓了个竹虫,白白胖胖,一条腿都没有,和那毛毛虫还不一样。 他把虫子捧在手心里,刚准备拿给柏鸢看个稀奇呢,一回头,正好看见那街舞小孩出师的全过程。 秦令征一怔,视线偏移,看见柏鸢现在不远处,脸上浸着冷意,似乎只要他敢拿着那虫子过去,就能让他去跟那小孩一起solo舞技。 秦令征眨眨眼,紧急避险,冲柏鸢讨好笑了笑,赶紧把虫子给扔了。 第60章 劳动最光荣 直到天色渐晚,大巴载着这群小学生往回走。 车队浩浩荡荡,还是来时的阵仗。 小孩们疯玩一天,全都累了,在车上打瞌睡。 等大巴缓缓开进大院里边,进了学校大门,这才一个个转醒,睡眼惺忪,辨认自己这是在哪呢。 去的时候总共十多辆大巴,走到半路一分为二,兵分两路,去往不同的庄园。 柏鸢这边是低年级组,主打一个吃喝玩乐,可劲撒欢儿,亲近自然,在大草地上尽情狂奔。 另一边高年级组的可就不这么快乐了。 没一会儿,他们的车队也开了回来,停在学校门口。 等学生背着包下来的时候,各个灰头土脸,疲惫不堪。 脸上、手上、衣服上、裤子上、鞋上,就没一块儿干净地方。 跟逃荒得似的。 有低年级小孩看见自己高年级的亲哥,凑过去问: “哥,你们去哪玩了啊呀?” 他哥一脸憔悴:“没玩儿,我们在种土豆。” “???” 四年级是小学一个分水岭,这个时候的小孩心理发展进入了较为成熟的时期。 不但具备一定的认知能力,能理解掌握一些抽象的概念和复杂的知识,用更加系统的方式思考问题,解决问题。 还拥有更强的独立性,在各种情况下做出独立判断,会更加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行为会给他人和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也更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去朝自己的目标努力。 简言之,就是长大了,也开始懂事了。 学校一看,懂人事的年纪,那就干点人事吧。 平日里个个养尊处优,他们这高门大院,养出来的孩子总不能像那些不入流的富二代似的,只知道挥金如土,醉生梦死。 就算家里养得起,也不能放出去嚯嚯社会呢。 于是来个忆苦思甜,通通拉去京里农庄上,帮着农民伯伯种地干农活。 普通人痛恨忆苦思甜,是因为他们白天上班晚上加班,拿着一份工资干三份的活,本来就处处都是苦,没尝过甜滋味。 现在又有人跳出来,指着鼻子说,你们的日子已经够好了,吃喝不愁,有学读有班上,想想那时候我们,饭都没得吃,还要啃树皮…… 这搁谁谁能乐意啊! 但如果把忆苦思甜的对象,换成那些吃喝玩乐的世家公子,一无是处的富二代阔少,让他们也啃几天馒头,吃几天咸菜疙瘩,体验一回996,挤地铁早高峰早高峰。 你看大家拍不拍手叫好! 说白了,不是不能忆苦思甜。 关键要看忆苦思甜的对象是谁。 普通人的生活质量即便有所提高,也还是在吃苦和偶尔尝点甜味中反复横跳。 生活本就不易。 不需要再有更多不必要的苦难强加在他们身上, 但大院里这些小孩,从小吃喝不愁,娇生惯养。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金山银山里长大的孩子,父母宠着,家里惯着。 不提精神供养,单说物质需求肯定是超标了。 不让他们从小吃点苦,还以为这是理所应当,全天下都一个样呢。 况且他们这种家庭,能平的都算小事。 不能平的,但凡遇到就是一辈子翻不了身的塌天大祸。 所以父母的理念大多都是,你可以浪,但不能没有度。 心里始终有数,遇事别人才能给你兜底。 在他们无忧无虑的年纪里,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挫折,也是成长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于是从四年级开始,开往小狗乐园的大巴就换了个方向。 高年级的之前来过,所以都有了心理预期,做好心理准备。 就只有刚上四年级的小孩,没经历过学校的毒打,一门心思都在等会儿玩什么上了,满脑子都是放飞自我。 在车上的时候还一个劲傻乐呢。 等下了车,眼前一片广阔的土地。 美景没有,一眼望去全是蔬菜大棚。 还没来得及回神,学校就一人给发了一个锄头,踢到大棚里挖坑种地去了。 有人说那些五六年级的怎么不提醒一声。 提醒了上哪看乐子去啊! 年年都等着这个环节呢。 说是辛苦劳作,但也不指望他们能得做多好。 主要还是挫一挫他们从小自觉高人一等的锐气。 他们家里对此也是举双手支持。 年轻父母可能会心疼孩子吃苦。 但再往上那一辈的,都是刀枪剑戟中搏的功名,一代人把之后几代人的仗打完了。 人都有血性,自然也不希望自己家孩子日后变得骄纵轻狂,为非作歹,撅了祖上拼杀出来的基业。 所以才有了这个传统。 学校操场上站了好多小孩,虽然已经下车了,但都不急着回家。 有的伸头还往门外看,好像在等着什么。 秦令征看柏鸢第一次上学,没有经验,主动解释道 “他们都等瞧周晟今年干了什么大事。” 柏鸢:…… 多缺德呢。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高年级的大巴早都回来了,只差周晟坐的那辆。 正所谓压轴压轴,越晚到场期待值越高,这说明今年这事儿比往年都大。 所以这帮小学生不但没有不耐烦,还各个精神头十足,伸长脖子等着。 但最后大巴没回来,有人消息灵通,说周晟这车人不坐大巴,直接坐别的车挨个送回家了。 虽然没看成热闹有些遗憾。 但大家都是一个大院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消息传得都快。 不等到第二天早上,全校都知道周晟抓了一书包蛤蟆上大巴的事情了。 虽说学校每年都派个老师专门盯着这状况百出的小孩,但也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别在棉裤腰上,走哪带到哪啊。 周晟趁着看他那老师上厕所的时候,一个人跑农场后头那小水洼去玩。 水洼里生物链众多,其中以红枣大的小蛤蟆基数最大。 周晟一下午低头猫腰,全给他们一窝端了。 等回去的路上,他那书包拉链没拉好。 蛤蟆全都跑了出来,密密麻麻满地都是。 顿时在大巴里引起一阵恐慌。 车厢里,小孩都不在自己座位上坐着了,唯恐避之不及,都往前后车厢跑。 司机一看,也不能危险驾驶啊。 就把车往路边一停。 跟车的武装警务车看见了,又听见车里隐有叫声,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领队见状,赶紧用对讲机呼叫后备支援。 不到五分钟,十多辆武装警务车把大巴团团围住。 全副武装的特种警员纷纷下车,有持枪的,有持警棍的,有拿防爆盾的,还有拿防爆叉的,总之拿什么的都有。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开始准备突破大巴车门,强行闯进去救人了。 又在这时,狂风呼啸,一束探照灯打在大巴车上,接着又是第二束,在周围巡回警备,排查任何可能的存在的潜伏者。 天上挂着足足挂着两架武装直升飞机,将大巴附近照得如同白昼。 枪也架好了,悬绳也放下了。 每个绳子上面都滑下来一个人,拎着专业设备,刚一落在大巴车顶上,就开始切割铁皮,准备从上方实施营救。 第61章 我们家的小小鸟啊~~~ 虽说最后虚惊一场。 但经此一遭,周晟坐的那辆大巴车顶篷被掀了,前后门也被卸了。 四处漏风。 再说开着回去,肯定是不能够。 于是,老师把车里的这群小学生分成几组,往每辆武装警备车里都塞了几个人。 最后匀一匀,还有两个是坐武装直升机回去的。 那叫一个神气。 因祸得福,也都不怪周晟带小蛤蟆上车了。 纷纷盼着下次郊游,周晟能再发一遍力。 争取弄个坦克什么的坐坐。 郊游到这里还没结束,老师抓紧机会,给每人布置了一篇两百字的小作文。 争取在快乐而短暂的时光最后,给他们添点堵。 等到十月份,学校进行期中测试。 这个时候的课程还不难,只要平时认真听讲,考试前再翻两遍书,班上一半人都能考双百。 等到四年级,难度陡然上升,有些小孩皱着眉头努努力,也能考到95分以上。 再到五年级,学生们彼此之间开始逐步拉开差距,同时也出现了有些人语文更好,有些人学数学更轻松的情况。 等最后到了六年级,一个人学习天赋和学习态度什么样,大致也就能估摸出来了。 他们这群孩子,前路注定是毫无坎坷,一路坦荡的。 所以学习成绩并不是他们人生道路上唯一的出路。 不用天天挑灯熬油闷头苦学,也能拥有别人几辈子都挣不到的光明未来。 没有压力笼罩在头上,自然都秉承着轻松愉悦的态度,也不太在意自己究竟能考什么样的成绩。 家族势力、人脉关系、名利场,盘根错节,枝叶交互,这才是他们家族之所以壮大,并且需要自己牢牢掌握的东西。 当然,也不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孩子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只知道挥霍无度,成为游手好闲的二代子弟。 有些人是长子长女,未来需要他们继承偌大家业,家族日后兴盛全系于此,自然要他们比一般人还要刻苦。 次子次女多半都是作为后备选项,防备天有不测风云,一旦他们的长兄长姐不幸出了意外,那就需要他们顶上去,接过重担,为家族的延续燃烧自己,增添星火。 命好的都是家里的老三以下的小辈,家族使命落不到身上,也就用不着多优秀出色,明事理,知进退就够了。 总而言之,因人而异,各家有各家的活法。 同样,通过他们平时在学校的表现和学习态度,也就能大致判断这个学生在自己家里,今后是一个什么身份。 当成绩拉开距离分出三六九等之后,底下的氛围和谐,岁月静好,顶头的竞争激烈,你追我赶。 即便如此,柏鸢仍在每次考试中稳扎稳打,牢牢占据排名榜首的位置。 并且,因为她情况特殊,每次考试不止做自己年级的卷子,还会抽空把高年级的试卷也一并做了,只是后者不计入总分排名。 等成绩出来,老师拿着试卷一看,同样不比任何人差,放在大榜里,也是第一。 即使某次考试大榜,柏鸢的名字排在第二位,也是因为电脑系统自动按照拼音字母表排列,第一行的那名同学姓氏是A开头。 而‘柏’,是B。 只要是老师,就没有哪个不喜欢学习好的学生。 老师高兴,回回拿着她的试卷一顿夸,从班级夸到家长群。 大院里的家长们也都见过柏鸢。 家里那些淘小子们如今能规矩起来,少惹祸,少让他们生气,也都离不开她的功劳。 有些家长还希望她能帮着多教训自家孩子。 这群小孩也都听话,有眼力见,既然认了柏鸢做姐,挨打的时候受过庇护,自然也向着她说话。 见了面一口一个柏鸢姐,不光嘴上叫得甜,心里也倍儿尊敬。 总而言之,家长提起柏鸢,总是: “我家那孩子,要也能像柏鸢那样,不说全部,学个一二分呢,我就谢天谢地了。” 训自己家孩子的时候也总是: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同样都上六年级,人家柏鸢还比你小几岁呢!” 那小孩也不服: “那可是柏鸢姐,别说是我了,咱院里小孩叠在一起,有几个能在这个年级超过她的,妈,您就不能拿我换个人比?您说您这不是降维打击么!” “柏鸢”两个字,以悄无声息又势不可挡之势,贯穿了他们全部的童年时期。 成为压在所有京圈公子小姐们头上的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六年级上半学期,临近期末。 柏鸢坐在位置上,神情专注,翻看着一本红色书皮的练习册。 她左手握着笔,旁边放了张演算纸,纸面干净,只有零星几笔。 秦令征在她打开练习册之前,看了一眼封面,上面印着两排夸张大字: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柏鸢刚开始接触高中知识,既然她日后要参加高考,自然提前熟悉出题方向,找到出题人偏爱的考点,重点研究学习。 她一道道题看过去,刚开始不会,就用手腕上的小天才电子手表上网查资料,再开始学习相关知识点。 虽然进度缓慢,但做完一套卷子,不但能把当年所有的考点过一遍,还能以最快的进度学完所有课程。 如此一来,再往下做第二套,第三套,就会容易许多。 她现在也只是刚开始看数学这一科,知识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脑子里。 即便智商再高,也需要从头开始,一点点构建知识框架。 她只不过是在这个过程里,比别人更快,更轻松而已。 秦令征坐趁下课时间,反着坐在他前桌凳子上,就这么转过来面对面,胳膊搭在椅背上,下巴搭在胳膊上,安静看着她一笔一划写字。 秦令征现在十一岁,五官长开了点,但眉眼之间还是透着一股稚气,介于小孩和青少年之间。 许是随着年纪增长,整个人比之前稳重不少,不再泼猴一样的淘气,四处讨嫌。 也知道在柏鸢安静做事的时候不去打扰,只在一旁看着,有需要的时候帮个小忙,递个纸笔什么的。 只要他不故意捣乱,柏鸢也懒得搭理他究竟要干什么。 所以,两人也能在一块儿和平相处。 极少数情况下,秦令征刚好能猜对她的心思,做到投其所好。 柏鸢也能对他和颜悦色一段时间。 柏鸢现在九岁,同样没褪去稚嫩,当初她一口气跳到三年级。 如今,班上的女生已经开始发育,朝着少女蜕变。 她因为小了两岁,还是原来的样子,在班级里,倒成了唯一的小朋友。 不过,男生发育要比女生迟缓,心理年龄也更幼稚,班上还有好多男同学跟她差不多高,所以也不算特别突兀。 秦令征看着她,有时还会忍不住笑,搁心里头想: 就是这么个小孩儿,大家见面都要叫她一声‘柏鸢姐’呢。 宋衍铭早就小学毕业,到初中部念书去了。 因为放学时间不一致,也就没再接着接送柏鸢。 秦令征借着上柏家吃饭的借口,早一遍晚一遍的接送。 有时候吃了晚饭,俩人一块写作业,见时间太晚,也就干脆住下了,第二天早上正好又一块儿上学。 这天放学,柏鸢照旧和秦令征一块儿放学回家。 刚出校门口,还没走上两步。 柏鸢突然若有所感,提前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他有着少年人都有的朝气蓬勃,一眼过去,阳光自信,活力热情。 那少年也在第一时间看到她,脸上扬起热情灿烂,活力满满的笑容,张着双臂就朝她跑过来了。 “我们家的小小鸟啊~~~” 柏鸢想躲,没躲开,不幸被他双手穿过腋下,抱猫似的提起来,双脚离地,举着嗖嗖转了好几个圈。 第62章 谁是话痨的小狗啊! 柏鸥里面穿着高领白色毛衣,外面套了件赛车风格的蓝白机车夹克外套,在这个人人都裹紧外衣的,寒风凛冽的十二月底,格外扎眼。 他声音清澈明亮,爽朗热情,透着一股少年独有的激情洋溢,活力四射。 引得好多刚放学的学生,都频频往这边侧目。 柏鸢被他举起来连着转了好几圈,还不等放被放下来,耳边就响起了一连串密集的话语声: “可想死我了!我的鸟宝宝!小鸢鸟!亲亲小小鸟~” “想不想大哥?还认不认识大哥了?” “我是你大堂兄柏——鸥——呀!” “这么久没见着,怎么都长这么高了呢!上次见你还没宋衍铭他家狗如今坐着高呐!” “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了,你还记不记得……” 柏鸢被他震了一下,脑壳有点疼,半天插不上一句话,只能举了一下右手的小天才电子手表。 现在通讯都发达,用手机和平板都能实现视频通话。 不像爷爷奶奶那辈,离得远点就只能通过电话和写信的方式交流。 柏鸥虽然远在北区,几年都不回来一次。 但柏鸢和他加过微信。 兄妹俩也经常视频聊天。 主要是她大堂兄说,她听。 关键想说也不好往里插。 平时不视频的时候,柏鸥头像旁边永远都有小红点,一会儿不见就变成99+。 柏鸢如果不给他设免打扰,小天才电子手表的电量得有三分之一都用在这上。 她收到信息,当时不看,等攒个三五天一起看。 有时候点进去,画面还会卡顿一下。 里面有挺多都是柏鸥的日常,见到什么了,吃到什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偶尔有两三句吐槽。 也有许多自拍,背景总变,但正中间的那张脸永远笑容灿烂,青春洋溢,夺目耀眼。 不等她开口,他大堂兄带着她转完圈,安稳放到地上,又开始接着说: “照片视频哪能和真人一样啊,多少帅的给拍丑了,丑的给拍美了,看着美的滤镜一关谁知道是不是妖怪!” “我跟你说,你以后可千万当心点别上了黑科技的当!” “不过你大哥我诚实守信,不搞那些虚的,咱老柏家颜值能打,都是真材实料,那前置摄像头只能给咱往不上相上整。” “我刚才还担心你哥我长得太帅,你对着照片认不出来呢,现在看来咱们真是心有灵犀,嘿!你猜怎么着?一下就找着了! 猜猜看谁是最棒的鸟宝宝呀?” 柏鸢:…… 这边声势太大,周围已经有更多的视线投过来了。 有的小孩还有点茫然,明明对这人没什么印象,怎么听这声儿这么耳熟呢? 看着她大堂兄那双闪闪发亮充满期待的眼眸,柏鸢面无表情,干巴巴捧读: “…… …… ……我。” “诶!”柏鸥这才又灿烂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秦令征刚才只顾着看柏鸢了。 还没看清楚对方是谁呢。 只觉眼前刷一道人影闪过。 柏鸢已经被提起来转了好几个圈了。 柏鸥上次回京里大院,他们几个都还是一小萝卜头。 时间过去太久。 已经记不清柏鸥是谁,长什么样了。 这会儿他一开口说话,就像唤醒被刻在他DNA里的声音,知识倒灌进脑子里。 仿佛有几十只海鸥,在里面一起边盘旋边喊:‘整点儿薯条!整点儿薯条!’。 一下子全都想起来了! 也就在这时,柏鸥已经揉完柏鸢的脑袋。 一抬头,看向后边站着的秦令征。 秦令征一怔。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张脸和柏鸢有点像,但又不是那么像。 柏鸢平时多数时间里神情冷淡,面无表情,脸庞还是小孩的稚嫩,没怎么张开,平时一本正经,有种立于山巅雪松之上的清冷和疏离。 而十五岁的少年眉眼间带着自小在军营里历练出的少年英气,笑起来意气风发,眸光明亮,灿若繁星。 这种从根本上的不同气质,和年龄带来的差距,就像两栋格局相同,但装修风格和进度却都截然不同的房屋。 乍一看很像,但仔细看,又不太像。 秦令征刚在脑子里设想,如果柏鸢也像这样灿烂洋溢的模样,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 以前在幼儿园里,柏鸢也有那么一次,眉眼微弯,笑意浅淡,还有一次,是在柏家…… 他正想着呢,突然看见柏鸥脸上笑意不减,大踏步朝自己走来。 秦令征脑子里那些念头一下子都散了。 “柏、柏鸥哥……”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咽了咽口水,内心忐忑,准备见势不对就跑。 关键是怕柏鸥也把他拎起来转上两圈。 柏鸥虽然没把秦令征举起来,但直接用胳膊揽住他的脖子,只微微用力,就把人压得弯下腰去。 另一只手直接按在他脑袋上,跟揉搓狗头似的使劲揉了两下。 “哈哈!臭小子!还认得我呐!”柏鸥深感欣慰,“上次见你,你还挂着硅胶围兜吃饭呢,没想到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秦令征;…… 还不如给他拎起来呢! 秦令征这声‘柏鸥哥’,也让周围的小学生都想起来了。 现在,小学里高年级的学生,基本都是同一时期上过幼儿园的。 也都因为秦令征杀鸡儆猴的破事,被家里大哥耳提面命教训过。 其中除了柏鸢,最常听见的名字就是‘柏鸥’。 柏鸥是谁? 柏鸢姐她大堂兄! 小战神! 京里小南孚! 一节更比六节强! 打得家里大哥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这个年纪的小孩,如果家里有长兄长姐,正是被尽情压榨的时候。 帮哥跑腿取个快递,帮姐拿个遥控器。 帮哥把碗刷了,帮姐把地拖了。 还有那缺德的哥哥姐姐,吃橘子掉床单上了,把小孩叫过来塞他嘴里。 小孩还以为专门给自己剥得呢,那叫一个感动,至今都被蒙在鼓里。 虽然大院里不至于像上面说的那么过分,但都大同小异。 听说他们院里,还有个自己不写作业,使唤他弟弟帮着写的缺德哥哥呢。 等小孩稍微大点,认识到自己被剥削压榨,知道反抗了,于是嚷嚷着要起义! 然后又因为武力值的悬殊,很快就被暴力镇压。 从傻乎乎的干这干那,变成了苦哈哈的干这干那。 不但什么都没改变不说。 还多了痛苦! 第63章 左牵黄,右擎苍 此刻见到柏鸢姐她大哥,传说中的柏鸥。 有一种拐着弯大仇得报的快意! 终于有人能收拾家里那个神烦缺德货了! 纷纷眼前一亮,想上前又不太好意思,还有点矜持。 刚刚见面,谁都不认识谁呢。 总不能突然冲上去跟人说: 久仰大名,少侠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不知少侠可否仗义出手,替我教训一下我那铁混的老大哥? 人家不得当你神经病嘛。 多冒昧呢! 不过柏大少打小的社交悍匪,京里大院交际花。 也不用他们主动搭话,都不用拉个小板凳坐下,自己站着就能聊上。 “诶,那小孩……”柏鸥一只手臂还勾着秦狗脖子,另一只手拉着自家鸟宝宝。 主打一个左牵黄,右擎苍。 朝跟前几个五六年的围观小学生笑道:“你们是谁家的呀?” 小孩都愣了一下,有一个先开口:“我姓陈,我——” 柏鸥笑意不减:“诶,陈越他弟,陈谦是不是?哈哈哈,我就说看着像呢。小弟,麻烦你回去给你哥带个话,就说柏鸥找他,让他明天还隔老地方等着,谁不来谁是孙子,谢谢你啦!改明儿柏鸥哥哥带你们出去玩,啊。” 给那小孩整得还有点懵。 看看柏鸥,又看看被他拉着的柏鸢。 犹豫不决,看柏鸢姐的眼色行事准没错。 见柏鸢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点点头。 “诶,成!” 其他小孩一看,柏鸢姐都没说什么呢。 也都不拘着了,纷纷替自家哥哥毛遂自荐。 柏鸥打小记人就倍儿清楚,别人的七大姑八大姨在他这记得比本人还清楚。 再加上这些小孩因为血缘关系,都和自家哥哥长得有点像。 所以一打眼,就能一个萝卜一个坑,对上号。 柏鸥又一连问了几个小孩,大致意思相同,但说出来的话可半句都没有重复的。 给一群小学生听得一愣一愣的。 其中还有一个,眼睛圆溜溜上下滚了一圈,“行!柏鸥哥!” 然后打算阳奉阴违不告诉他哥,让他哥爽约,准备看他缺德大哥当孙子的热闹。 柏大少既然从北区回来了,自然要天天亲自接送小妹。 不止早晚两趟,中午有时候也过去。 有几次,柏鸢还看着他坐在门卫那,跟看门大爷唠得热火朝天。 那大爷平日凶神恶煞,为的是镇住那些吊儿郎当不好好学习,整天想逃课出去玩的小吗喽们。 大爷以前是特种兵,身体倍儿棒,体格倍儿强。 有时候围着学校围墙巡逻,看见那准备翻墙的,跟孙悟空棒打人参果树似的,一嗓子过去都给吼下来了。 有的小孩动作快,已经爬上去了,想着赶紧跳下去逃之夭夭。 谁知道大爷宝刀未老,一个箭步冲上去,爬得比他们还快呢。 全给扯着领子揪回来了。 所以,还有学生在私底下传,说这看门大爷是隐士高人,堪比寺庙里的扫地僧。 柏鸥就搬个小凳子坐那跟大爷掰手腕。 下课了,一群小孩都在围观。 柏鸥从小力气大,无论是掰手腕还是打群架就没输过。 这会儿正撸起袖子,用一只手跟大爷两只手较劲。 原本刚才两边都是一人一只手。 可柏鸥刚开始没控制住力道,刚上来就把大爷手腕给按下去了。 咚得一声。 猝不及防。 好悬没给大爷手腕掰脱臼了。 柏鸥也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笑道: “对不住啊,大伯,我没想到您这么脆、不是,那个啥,哈哈哈,要不我让您一只手?” 那大爷暴脾气也上来了! “这可是你说的!”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呐! 撸起两只袖子就掰上去了。 柏鸥这边力道松松卸卸,不着痕迹的给大爷放水,手腕一会儿左偏,一会儿右倒。 倒真像是有来有回,不分仲伯。 看得周围一圈小孩拍手叫好。 柏鸥也就是搁这打发时间,等余光瞥见柏鸢从教学楼里出来,手上的力气就卸了。 大爷苦战多时,脸都憋红了,这会儿终于得胜,高兴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好小子,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柏鸥也乐:“哈哈哈,大伯您宝刀未老,甘拜下风,甘拜下风!我看到我小妹了,先走了,回见了您呐!” 大爷也摆摆手:“去吧去吧,等有空咱俩再战一局!” “得嘞!一定,一定!” 然后大踏步走到柏鸢面前,在还有几步的时候张开双臂,给她一个热情似火的拥抱。 “我的鸟宝宝!” 三天两头来一次,都快把柏鸢洁癖治好了。 柏大少接送妹妹,秦令征也都跟着,饭照样蹭。 问就是家里没饭。 小狗饿饿。 柏鸥就跟关爱傻子似的看着他。 有时候秦令征演技爆棚,一不小心装得有点惨,还能换来一个大哥宽慰的熊抱。 真是熊抱。 骨头被勒的咯吱咯吱响,差点断气。 柏鸥抱自己妹妹的时候小心翼翼,怕碰了伤了,大气都不敢喘。 外人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每次柏鸥摸摸柏鸢脑袋,捏捏她的小脸,抱起来掂掂重量的时候,柏鸢都没反应。 看得秦令征一阵羡慕。 同时也暗暗期待她大堂哥能再发发力,用脱敏疗法,一次给她把洁癖治好了。 柏鸥这次回来,不止是看望柏鸢。 柏隼小朋友已经6岁了,这会儿在上幼儿园,再过一年就该上小学了。 可怜小孩天天眼巴巴的盼着跟姐姐一起走。 畅想在同一所小学读书的快乐时光。 但没人告诉过他。 等他上了小学。 他姐就该上初中了。 你猜怎么着? 还是见不到! 这会儿柏隼小朋友还没转过来弯呢。 天天在幼儿园等她姐来接她放学。 反正小学离幼儿园也不远,柏鸢顺路,每次都捎带着他。 就跟当初宋衍铭接送自己似的,也算是一种传承。 这天,柏隼小朋友依旧站在幼儿园门口,等着姐姐来接。 他和柏鸢一样,表情寡淡,一本正经板着个脸,只不过黑溜溜的小眼睛里,比她姐多了几分茫然。 无他,柏隼小朋友有点不认人。 俗称脸盲。 全靠她姐每次喊他,不喊就看不到。 记人只记衣服,换了就不认识。 有次小学放了一天假,柏鸢和秦令征没穿校服,就站在他侧前方两三米的地方。 光站着,谁都没说话。 柏隼小朋友一脸茫然,看着周围的小朋友越来越少,可怜巴巴的揪着幼儿园老师的衣服,非说他姐姐把别人接走,把他给落下了。 等那幼儿园老师笑着指给他看站了快半个小时的柏鸢。 柏隼走过去,仰着脑袋仔细看了半天。 然后拽了拽他姐的衣服。 可怜巴巴道: “姐,你怎么才来啊?” 第64章 三年之期已到,小战神归位! 因此,当柏鸥刚回来那天去接他的时候,柏隼小朋友还跟平时一样,等着她姐喊他。 柏鸥也是在京里大院毕业的,幼儿园老师的上任心头宝。 这任是柏鸢。 柏大小姐虽然不在幼儿园,但幼儿园到处有她入园第一天,凭一己之力,把一群小孩打成流泪猫猫头的传说。 当时柏鸥插着腰跟幼儿园阿姨聊天,逗得老师哈哈大笑。 柏隼就在那黯然神伤,他姐是不是又给他落下了。 小脸一板,略显忧郁。 等柏鸥唠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是来接弟弟回去的。 这才走到柏隼面前,扬起一张笑脸,道: “小隼鸟!” 柏隼听见是个男声,还以为是秦令征呢,但声线对不上。 于是抬头往上瞅。 眨着个眼睛仔细分辨。 这一分辨可好,给他吓一跳。 这这这! 她姐怎么变男的了! 这男的是谁啊? 怎么跟他姐长一样! 脸盲分很多种,有那种根本不往脑子里进的,看谁都长一张脸。 还有那种平时能认出来,但要是找一个稍微有两分像的,搁在一起就认不出来的。 柏隼是薛定谔的脸盲,不一定是以上哪种情况。 但因为他姐跟他长得七成像,所以勉强能记住柏鸢的脸。 关键不止他一个,柏鸥也和柏鸢长得像。 虽然站一块气质截然相反看不出来,可如果说单拎出来,那真是像了七成还多。 这可给柏隼吓坏了,就跟见了鬼似的,都吓炸毛了。 柏鸥指了指自己的脸,灿然一笑:“我是你大堂兄柏鸥呀~” 幼儿园的老师也笑道:“这真是你大堂兄,还是咱们幼儿园毕业的呢,柏隼,快跟你大堂兄一块走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柏隼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浑身戒备的看着他,一路上不敢跟他说话,也不敢跟他拉手。 但到底是小孩心性,藏不住事。 在柏鸥一张嘴叭叭不停地时候,耳疾嘴快见缝插针,可算塞进去了一句话: “那我姐哪去了,怎么不一起来接我啊?” 一下就给柏鸥问住了。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自己接了柏鸢就一块儿高高兴兴回家了,到家才想起来外面还剩一个。 不过柏鸥也不是能哑火的人,弯着笑眼跟他说:“你姐姐在家等你呢。” 柏隼:…… 感觉更不像什么好人了。 等好不容易回到柏家,柏隼一溜烟跑进家门,果然在客厅看到他姐,赶紧跑过去躲到柏鸢身后。 “姐,他是谁啊?” 柏鸢看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袖口,淡淡道:“大哥,不认识?” 柏隼又睁大了眼睛,小眼神里还有点不敢相信: “啊?真是啊……怎么感觉,和照片视频里的不是一个人呢?” 这是开滤镜还是没开滤镜啊? 柏鸢知道他脸盲,也不强求,给他换了条赛道:“没事,你听他说两天话就记住了。” 柏鸥这次从北区回来,除了来看家里的两只猛禽幼崽,还干了几件大事。 他把当年一起玩的大院太子爷们全都叫出来,挨个约架,从东院打到南院,又西院打到北院。 短短几天,就又巩固了自己‘小战神’的地位。 柏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每次打架都带着柏鸢出来,只不过这次柏鸢后头跟着秦令征。 秦令征想着既然是打架,那不怕人多,又把卫少卿和宋亦程叫上了。 几个人一块儿跟着柏鸥满院子乱转。 遇到敢应战的,柏大少也不用人帮,上去一个小擒拿,硬生生凭蛮力就能把人给按地上。 如此这般反复多次,秦令征越看越觉得柏鸥这招式有点眼熟。 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 想了一路,终于警觉。 这不都是柏鸢揍他时用的那几招吗?! 合着都是搁这儿来的! 平时他都是被按地上那个,冷不丁看到别人被按着打,一时竟还有点不太习惯! 等柏鸥热身得差不多了,筋骨也都活动开了,便游刃有余借着打仗的架势,一步步给柏鸢拆新招,让她看。 这边脚应该这么踢。 那边胳膊得这么撅。 拳头打哪最寸。 鞋尖踢哪最痛。 一招一式全都灌进柏鸢脑子里。 被迫当教学实验器材的那个人泪流满面: 怎么着?合着我是你们老柏家兄妹联络感情中的一环呗! 柏鸢就在旁边安静看着。 看一会柏鸥,冷不丁扭头看看秦令征。 给他看得背后一阵发毛。 卫少卿看得心里一阵热血沸腾,主动请缨:“大柏哥,您也教教我呗!” 柏鸥也不吝赐教,一口应下。 宋亦程对打架不感兴趣,他主要负责小队后勤,给柏鸥牵狗。 柏鸥这次回来,把两条军犬给带上了。 一只疾风,一只闪电,倍儿酷。 两只德国牧羊犬已经到了退役的年纪,现在就在北区养老,柏鸥从小跟它俩一块长大,这次回来京里,也给一起捎上了。 宋衍铭高中不在大院上,他那只哈士奇就交给宋亦程养。 小孩做事挺上心,给狗养得膘肥体壮。 这会也一块儿牵着出来了。 德国牧羊犬受过训练,情绪稳定。 哈士奇傻不愣登,一个劲的在旁边嘚瑟,跟人家退役公职犬脸贴脸,左脚右脚一套舞狮小连招。 柏鸥这边打得热火朝天,风头正盛,还有不少小孩也跟着出来凑热闹。 平时他们见过了自己大哥牛逼哄哄,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此刻看到这么狼狈,一时间都有点不太敢认。 被大哥迫害过的小孩则纷纷拍手叫好。 有个人被柏鸥掐着后衣领子按树上的时候,还在那龇牙咧嘴的喊呢: “顾明!大哥白疼你了!不是说要帮大哥二打一吗!人呢?” 那小孩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我我我绝世武功还没练成呢!” 他大哥也没说京里小南孚这么厉害啊。 以前听他哥说得有来有回,什么秋风扫落叶,踏雪不留痕。 都是骗人的。 他哥现在都快让人镶树上了! 得,他还是看看哪有铁锹,一会儿怎么把他铲下来吧! 第65章 abandon!abandon!abandon! 刚开始几天,这群自小在京里大院长大,养尊处优的京圈大少爷们还勉强吃得消。 人都有好胜之心,尤其十五六岁的年纪,野马一样张扬肆意。 别看在大院里不显,出了大院个个都能横着走。 往哪一放,都是赫赫有名,资本让路的人物。 少年叛逆期,在外面偶尔争强好胜,打架斗狠,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出了事家里给兜着底,不差事,也不怕事。 一听说要迎战柏鸥,一个个都还挺积极。 小时候打不过你是我菜,长大了难道还打不过你吗? 人哪能一辈子都被别人压一头呢。 总得有翻身的时候吧。 你成长了,我也变强了。 出去比划比划,胜负谁家还犹未可知呢。 于是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等着要挫挫柏大少的锐气。 又在家里吹得天花乱坠,给家里弟弟妹妹听得两眼放光。 全都吵吵着要跟着一起看热闹。 大少爷们刚开始还有些犹豫,还真怕万一没打过,有损他们平时小心维护的无所不能的形象。 但很快,又在弟弟妹妹们一声声“哥哥最棒!”“哥哥加油!”中迷失了自我。 来!都来! 就在今天! 决胜京里之巅!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然后就都被柏大少给打懵了。 等好不容易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想让弟弟妹妹们帮忙拉一把。 一扭头,看见自己的弟弟妹妹已经快成别人家的了。 小孩认识柏鸥的少,但没人不认识柏鸢。 看热闹的时候都过去找她搭话。 “柏鸢姐,这是你大哥啊!” “你大哥好厉害啊!” “比我大哥厉害多了!” “还得是柏鸢姐!你大哥真给你长脸!” 而且柏鸥虽然压着他们哥哥打,但对他们这群小辈委实不错。 有说有笑,还约好了有空一起出去玩呢。 况且人家对妹妹是真上心啊! 一会儿一句‘鸟宝宝’,一会儿一句‘小鸢鸟’。 虽然听着挺肉麻的,但大家都能看看出柏鸢这几天心情挺好。 虽然面上依旧平平淡淡,没有什么起伏,但就是能感觉到她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都淡化了不少。 他们能看得出来,柏鸥自然也能。 便更像放开绳子的小狗,撒欢儿撒得更起劲了。 等这群得意而来,败仗而归的大少爷们半夜睡到一半,才猛然惊觉: 柏鸥打爽了,柏鸢高兴了,弟弟妹妹看过热闹了。 受伤的只有被柏鸥暴打一顿的自己。 等第二天一大早,门铃被按响。 一开门,又是柏鸥那张意气风发,英气张扬的脸。 “走啊!出来玩啊!” 这群人一想,第一天让你嚣张,还能次次都让你嚣张! “来!” 撸起袖子就是干! 等晚上又拖着一身疼痛回家,一个人默默猫在床上,给被扭伤的胳膊肘上红花油。 第三天,一大早,门铃又响。 开门,外面还是柏鸥那张脸。 “出来玩啊!” 不是?等会儿?! 有些人聪明的觉出不对劲了。 你这是专可着院里这一群人嚯嚯是吧! 但要说来还是不来。 那必须得去! 正所谓输人不能输阵! 更何况现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大家都懂人情世故了,开始有意识维系家族人脉。 怎么也不好驳了柏家大少的面子。 于是又都咬咬牙,给人当了一天的教学沙袋。 然后等第四天柏鸥上门的时候,一个个全都猫在家里,彻底被打服,说什么也不出去了。 要么说吃一堑长一智,打不过还躲不起吗,哪能跟小时候一样,明知打不过,还上赶着去讨打。 小时候大家傻得都一样,心智不全,柏鸥说啥是啥。 柏大少上幼儿园的时候,曾还把所有桌子都并到一块儿,自己披着条毛毯,拎着个小凳子坐到最上边,让所有人给他磕头呢。 那真不是吹,除了极个别,基本上都被忽悠着磕过。 当时还都抢着磕。 生怕磕得晚了,柏鸥不带他玩。 后来长大点,这帮小孩不好骗了,也知道争强好胜了,柏鸥就带着他们扯起大旗四处征战。 又因为柏大少打起团战来不分敌我,逮着一个就可劲揍,导致所有人群起而攻之。 当然,最后没攻成,人多照样揍。 柏大少打得就是一个七进七出。 那会儿孩子也傻,被揍了一次,打不过,憋了一晚上睡不着觉,第二天醒了,还过去上赶着找揍。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他们经过了几年知识教育的熏陶,懂进退了! 打不过知道躲了! 打不赢知道跑了! 柏鸥再找上来的时候,有些人远远听见门口那聒噪的动静,赶紧闷头跑回屋,随便掏出一本书闭着眼睛就看。 等他家长上来敲门的时候,那人就在屋里扯着脖子大喊: “不去了不去了,我背书呢!学习呢!我要考京大!我要考里大!abandon!abandon !abandon!” 如此这般,柏大少又带着柏鸢在大院里溜达了几天,见确实没有人敢再出来了,这才终于作罢。 时间一晃,一月初,柏鸢期末考试结束,京里小学正式宣告放假。 柏鸥正等着这天呢,一早便跟她商量,带她们几个去靶场玩的事。 柏鸥这次回来,除了探望弟弟妹妹,确立自己小战神的地位,还得和之前的老朋友见面叙叙旧呢。 院里的已经见过了,也揍服了。 但些不在大院里面念高中的,还得专门跑一套。 京里大院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一应齐全。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一直待在院内上学,大家从小一块长大,也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主要还是人脉经营。 哪的人脉都比不上大院里的。 这种大院成长起来的人,遇到事情,比外面的更加报团。 但也有些人,准备将来走高考,考名校,自然会选择去那些师资力量更强的高中接受更好的教育。 毕竟高手都在民间。 他们这些人,生下来就处在阶级顶端,不需要靠知识改变命运,没有动力源泉,相较那些闷头苦学一门心思通过想通过学习改变命运的人,始终差了一口气。 所以如果走精英的路线,除了自己在家请名师指点,选择去升学率更高的学校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第66章 时过境迁 柏鸥闲来无事,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不在京里大院上高中的人还真挺多。 而且无规律分散在京里各个市区。 总不能每个学校都跑一趟,累挺不说,多耽误时间呐。 整得跟特种兵大学生赶场子似的,见完一个又火急火燎去见下一个。 看似哪个都见了,但又哪个都没聊几句。 于是索性约个时间,找个地方,把大家都聚到一块儿! 挑来挑去,最后定了京里军二区那的靶场,大家一块儿去玩枪。 大院里长大的男男女女,从小听着爷爷太爷爷那辈人驰骋疆场的故事长大,就没有不爱枪的。 骨子里流淌着先祖的血性,即便已经过了峥嵘岁月,如今进入祥和安定的日子,可那种一旦提及就跟觉醒血脉开关似的热血昂扬,是挥不去也抹不掉的。 父辈们可能有从小摸着枪长大的,那会儿上前打兔子打鸟,练得一手好枪法。 但这代从小住进京里大院的人就没赶上好时候,法治社会,一枪一弹都是有编号记入档案的,哪可能随便拿出去玩呢。 个别小时候有条件的,也只能满脸艳羡跟在老一辈屁股后头,找机会哄得他们开心,上手摸两把过过瘾。 等年纪一到,便能自己坐车去靶场好好过足瘾,弥补童年的遗憾。 因此,当柏鸥约人去靶场见的时候,一个个都特积极。 况且,柏大少的场子,面子必须得给足啊! 等到了当天早上,柏鸢穿了身雪白的长款呢质大衣,戴好帽子,穿好手套,在门口等着她大堂哥叫人把车开过来。 柏隼小朋友听说大堂哥和姐姐要一块儿去靶场玩,有点羡慕,也想跟着去。 “姐,能带着我嘛?” 小孩眼睛晶亮,隐隐有些期待。 柏鸢淡淡看他一眼,单手插兜,“作业写完了吗?” 柏隼:…… 柏鸢:“不去写?” 柏隼:“……哎!” 小孩噔噔噔跑上楼,没一会儿又跑下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支铅笔。 柏隼:“姐,那我写完能去吗?” 柏鸢:“未满十岁不能进靶场。” 柏隼:…… 等车进了柏家院子,柏鸥过来接柏鸢上车。 天上飘了点雪花。 因为靶场在军二区,已经出了京里大院,所以出行需要配车,不能像以前腿儿着着去腿儿着回。 车是改装军品,减震防弹还舒适,车前面挂着白底红头黑字的牌子,再看那一串数字,往外一开,整个京里基本畅通无阻。 刚一上车,柏鸥就帮她把帽子摘了,边拉着柏鸢的手,边跟前面开车的司机说话。 “刘哥!看我小妹!” 司机一回头,柏鸢愣了一下,觉得有些熟悉,但又说不出在哪见过。 那司机大半个身子转过来,抬手把墨镜往下拉了一点,看着柏鸢,抬了下手,“你好啊,小朋友,还记得我不?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柏鸢眼眸微眯,似乎是在脑子里检索人员名单。 见她半天没反应,刘哥也没介意,把墨镜重新推了上去,笑意不减反增:“哈哈,不记得也是好事,那会儿你才多大呢,正常!正常!” 距离柏鸢被人贩子抱走,又在海口高速入口处被拦截救回,已经过去七八个年头,当时自己解安全带,又扶着狗嘴从面包车里钻出来的小女孩,一晃还有半年,也该小学毕业了。 柏鸥胳膊一横,搂着柏鸢的脖子,笑着跟她说道:“这是刘哥!北区车神,车技贼拉咳——车技可厉害了,哈哈,刘哥,辛苦您一会儿进军二区给我小妹来一个连环大漂移!” 柏鸢跟着叫了一声人。 刘哥立刻就乐了,伸长手臂在柏鸢脑袋上大力揉搓几下,“得嘞,鸥子,给你小妹把安全带系上。” 等到了靶场,进了室内,里面已经有好些人先到了,这时候看见柏鸥领着柏鸢进来,一个个都笑带着笑意迎了上去。 “柏大,还有咱小妹,好久不见啊!” 柏鸥看见许久不见的好兄弟们,也挺高兴,张着双臂就挨着个扑了上去,又是勾肩搭背又是拥抱,给人勒得嗷嗷直叫。 宋衍铭还是在不远处站着,没往人多的地方凑,等柏鸥挨着个熊抱一圈,过了那股子热乎劲,这才慢悠悠上前。 “怎么才来?” 柏鸥转了一圈,也正找他呢,这会儿看见了,快走几步上前,顾及对方洁癖,还跟以前一样,抬手碰了下拳。 “宋衍铭!好兄弟!” 宋衍铭也抬手跟他碰了一下。 “好兄弟!” 谁知道柏鸥这小子忒坏,碰完拳头直接扯着人胳膊往回一拉,差点把宋衍铭胳膊给拽脱扣,接着同样也是一个熊抱,勒得他差点断气。 等宋衍铭好不容易喘口气,又发现柏鸥从外面带了一身雪,这会儿进屋都化了,有点湿,蹭了他一身。 “你踏马——”宋衍铭脸一下就黑了,恨不得跟柏鸥能回大院幼儿园王见王,一决生死。 “哈哈哈哈哈哈!”柏鸥跳着弹开,又冲到他后边,跟个猛兽夹子似的,一把抱住周晟,“周老弟!还活着呢?” 周晟同样被勒得哇哇大叫:“柏、柏鸥!你轻点!别把我兜里牛奶挤爆了!” 那边一群少年热热闹闹。 这边,秦令征已经找到柏鸢,带着她往靶场里面走。 因为听说柏鸢要来学枪,秦令征这几天别的没干,天天泡在靶场里闷头苦学,终于能从最开始的三中五不中,练到环环在靶,九环以内。 就等着在她面前露一手呢。 在人群里,他一眼就看见柏鸢独自站立,与周围随意的热络气氛格格不入,棚顶洒下的灯光打在她雪白的毛呢大衣上,仿佛给整个人镀上了一层虚无缥缈的纱雾,若即若离,似幻似梦。 等走到近前,才发现柏鸢面上其实是带着浅淡的笑意的,眉眼间挥之不去的淡默不知何时已悄然融化,眸中闪着点星屑般的光芒,碎碎点点。 秦令征现在两米左右的地方,安静看了一会儿,胸膛中也不知何时涌上一股暖意,随心脏一次次脉动输送至全身各处,整个人也因此松懈下来,一时之间忘了动作。 等柏鸢察觉到有人靠近,偏头看向他,眼底未褪去的浅笑和那些细碎的光就这么撞得秦令征一怔,心跳一下漏了半拍。 这些天柏鸢被柏鸥领着,现在也出于惯性朝秦令征伸出手,毛呢薄手套上的五指微微张开,代表她此刻正处于一种不舍防备,惬意且舒适的状态。 “走吧。” 说话间,她嘴角上扬,勾起了点笑意,收拾平时展露的所有锋芒,把自己包裹在淡然气质下的一角揭开了一丁点,透给他看。 秦令征大脑放空,鬼使神差握住她的手,点点头,拉着她往前走。 等走了一段时间,思绪猛然回笼,脑子里跑马灯似的加载了半天,最后把下巴往外套领子里藏了藏,握着柏鸢的手用上了点力气,牢牢攥在掌心里。 俩人一声不响往前走,靶场虽大,可也不是没有尽头。 眼看就要走到靶位,秦令征心念一动,没有驻足,拉着柏鸢径直往前走,围着靶场绕了整整一圈。 等再经过靶位的时候,他加快脚步,错身过去,又拉着柏鸢走了一圈。 第一圈,柏鸢以为靶场太大,秦令征要领她去的是旁边的区域,便也没任由他拉着手,一起往前走。 等第二圈,柏鸢以为他第一次来,建筑内装修风格又太像,所以迷路找不到地方了,所以还算有耐心。 可再到第三圈…… 柏鸢抬脚就踹在他屁股上,差点给秦令征踹个大马趴。 她收回手,连着手套一起揣回兜里,冷冷看向秦令征。 “当我傻?” 挨了揍,老实了,秦令征讪讪道:“哈哈哈哈,不敢不敢!您往这边请嘞~” 第67章 她打小就聪明! 靶场内零星响起几声枪响。 说是来靶场玩,但真正上手摸枪的只是少数。 毕竟,枪什么时候都能打,人,不一定随时随地想见就见。 这种场合,对于十四五岁的少年来说,更像是步入社会前的一次小型社交。 只是少了名利场上的推杯换盏,多了几分少年实在的真挚情感。 柏鸢不着急上手,先在一旁慢悠悠看着别人,从组装,上弹夹,拉保险,再到每一步手该往哪放,枪口对准哪,先干什么后干什么,全都看得清楚,记得仔细。 再去看他们持枪的动作,站姿,从各种细枝末节处揣摩要领。 外面靶场的枪都管控,枪托除了紧紧焊着铁链,连在砸进地面几尺深的铁柱子上,有些管控更严格的,直接用两根铁链,分别拴在枪身左右,让枪口只能对准靶子,仅能小幅度左右摆动控制准心。 为的就是保证所有人的人身安全,把枪顺走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最要紧的还是怕有人玩到尽兴,手舞足蹈,连带着枪口下意识朝向身边的人,再一不小心走火,酿成悲剧。 但这里是军二区,原本就是部队训练用的军营,不像外面有诸多限制,大家又都是常年摸枪的老手,不会犯低级错误,手底下自有分寸。 周晟不准摸枪。 他这会儿正带着柏鸥的两只军犬和宋衍铭那只哈士奇,跟宋亦程一块儿在后院小操场里遛狗。 等柏鸥亲手给柏鸢打样的时候,身边围了一圈人,都在等着看柏大少大显身手。 柏鸥自小在北区长大,住的是真正的军区大院,里面全是身穿迷彩服,天天进行各种高强度军事演习的特种兵,柏鸥一小就跟着他们屁股后头大十几公里的拉练。 枪是从小就摸,车也随便满院子开,只要不撞到人,怎么着都行。 十四五岁的少年都爱装酷耍帅,柏鸥把枪拆了又装,先在手里转了几个圈,转笔似的玩出花样,又突然上弹夹拉保险,几乎不用瞄准,砰砰砰几枪出去清空弹夹。 等叫人摘下靶纸,枪枪命中靶心,连中十环,看得周围人一片呼声,拍手叫好。 柏鸥退出空弹匣,把枪拆成零件,一枚枚摆好放在桌子上。 又把柏鸢拉进怀里,手把手带她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慢慢组装。 从零件的质感,重量,再到机关卡扣合并的清脆咔哒声,全都得在手中过一遍,给她细致讲透各个零部件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学枪先学枪械。 只有彻底了解一把枪的性能,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威力。 等全部组装好,柏鸢握着枪托,柏鸥握住她的手,帮她稳住枪身,又说了几个持枪时的注意事项。 枪口对靶不对人。 将所有枪支均视为已上膛。 除非决定射击,否则扣扳机的食指必须放在扳机护圈之外。 教新手练枪同样也是高位的技术活,菜鸟不论何时总忍不住把食指往扳机上扣,看得周围一堆老手心惊胆战。 等他瞄准靶心,柏鸢试着扣动扳机。 第一下没按动。 考虑到柏鸢年纪小,又是新手,柏鸥特意给她挑了支后坐力小,轻便小巧的手枪,但即使是这样,扳机处轻微阻力还是比柏鸢预想中的更大。 一次不成,她凝眸静气,这次手掌发力,食指重扣,感受指腹层层递进的阻力。 “砰——!” 十环。 柏鸢甩甩手,慢慢适应枪托反作用在手上的后坐力,然后借着她大堂兄这人体支架,一枪一枪,直至清空弹夹。 之后柏鸥带着她检查弹夹,确保里面子弹全部耗尽,又手把手教她把手枪拆成零件。 如此一来,就是整套教学流程。 等到柏鸢自己尝试的时候,第一遍动作缓慢,一板一眼,不骄不躁,只求稳不求快,保证每一步都没有错处。 抬枪射击,一发脱靶,第二发依旧脱靶,一左一右,分别打在靶子两侧,直到第三发,才击中靶子外围。 子弹清空后,检查弹夹,拆卸零部件。 第二遍,她手法明显快了不少,抬枪射击,在一次次试错中,环环逼近靶心。 第三遍,组装手法略显娴熟,抬枪瞄准,擦着十环描边,清弹夹,拆卸枪械。 第四遍,手法娴熟,瞄准射击,九环,九环,九环…… “砰——!” 十环。 柏鸢神色不变,将最后一枚子弹也射了出去,随着一声枪响,枪托后坐力打在手腕上,带来微微振动。 抬眸望靶。 依旧是十环。 不重合但重叠。 她手指一勾,弹出空弹夹,手底下边拆枪械,边抬头看柏鸥。 一直在旁边看着全过程的柏鸥笑道:“学会了?” 柏鸢点点头。 柏鸥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成!玩去吧,哈哈!注意安全,有事儿再来找大哥啊。” 柏鸢眸光放缓,带了点惬意:“好。” 等柏鸥带着围观的哥们儿往外走,有几个还频频回头,半天才缓过劲来: “咱小妹这就会了?” 这才过去多久?半个小时? 都说好枪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打得越多,枪法越准。 柏鸥她小妹这试错成本也未免太低了点吧? 柏鸥得意扬眉道:“不然?害,她打小就聪明,163,163,要不怎么是天才呢。” 这群人一想,也是。 都没当过天才,也不是当天才的那块料。 也都道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这群人跟着柏鸥后边闲聊天,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不太对劲。 柏鸥这是把他们往哪带呢? “柏大,再往前走可就进院儿了。” 有人忍不住提醒。 柏鸥回以灿烂的笑容:“好久没见,咱哥几个试试身手?” 其他人:……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有人看了看外面的天,试探开口:“你看这还下着雪呢,埋汰了点儿吧?” “哈哈哈,那正好!”柏鸥一把勾过那人脖子,哥俩好似的往前走,“等会脏了咱们去蹭宋衍铭那小子一身!” 第68章 要等小狗啊! 柏鸢学了枪,走至秦令征旁边,俩人一人一个靶,你一枪我一枪,慢悠悠的练习。 刚掌握一项新技能,柏鸢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逐渐摸索手感和技巧。 毕竟天赋决定下限,努力决定上限。 她再有天赋,也不过是自身起点比别人高,跟那些真正摸了十几年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依旧是天壤之别。 她每天雷打不动的练习小提琴,手稳,耐力也够,枪枪稳定在九环内,但一旦打中十环,接下来一直到清空弹夹,便都是十环。 秦令征因为年纪比柏鸢稍大,又是男孩,体力耐力等先天条件天然优于柏鸢,又提前在靶场见了这么多天,加之确实有天赋,所以这会儿枪枪命中十环。 每清空一次弹夹,便偏头看向柏鸢,眼眸小狗似的锃亮,想求夸奖又不直说,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什么时候柏鸢被盯得烦了,也偏头看他一眼,俩人对上视线,秦令征这才收回视线,勾着嘴角,把枪搁手里耍帅似的转上几圈,再去摸新的弹夹。 等俩人各打了四十多发子弹,手腕都被枪托后坐力震麻了,这才把弹夹推到一边,闲着无聊,比起枪械的组装速度。 过了一会儿,靶场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柏鸥领着他那帮哥们儿,浑身滚满了雪,边扑撸边往室内靶场走。 中间还簇拥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一身笔挺军装,脊背挺得笔直,老当益壮,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 他正是京里一至三军区总区长,听说柏鸥带了一群大院子弟来军二区打靶,赶早就过来逮人来了。 “柏鸥啊,上高中了吧?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柏鸥挠挠后脑勺:“何老,我正打算考海军,等以后有机会开航母呢。” 何老点点头。 不错,有志向。 又抓了另一个人,问:“董为啊!上高中了吧?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那小伙嘿嘿一笑:“我以后考外交部。” 何老点点头。 不错,人才啊。 再抓来一个,问:“周晟啊,以后你——好孩子,好好玩去吧,啊,注意安全,别摔着了。” 等一行人走到柏鸢和秦令征身边,两人都跟何老问了好。 何老点点头,让人取来他们的靶纸,边看边点头。 秦令征他知道,这段时间天天来,一来就是一整天,男孩还小,有上进心和不服输的劲,好啊。 又看向柏鸢,见小姑娘不大,缓声问道:“柏鸢,多大了啊?” 柏鸢:“十岁。” 这会儿过了元旦,虽然离正月还有大半个月,但也算是又长了一岁,只等今年中旬小学毕业,转升初中了。 何老也听说过她小小年轻,却已经是冉冉升起的后起之秀,虽然还没小学毕业,但这些年一直稳稳压着这群差不多大的大院子弟一头。 直言后生可畏啊。 过了年,柏鸢再有半年就小学毕业。 柏鸥从北区转回京里读高中,因为不在一个城区,只有周六日和寒暑假才能回京里大院。 等到四月清明,柏老爷子带着柏鸥和柏鸢,去往国家公墓,祭拜先烈。 那天阴雨绵绵,空气中透着丝丝冷意。 白底红头黑字的车停在山脚。 柏鸥身姿挺拔,着黑色正装,压去不少恣意的昂扬,面容虽然尚未褪去少年的稚嫩,却也显得人稳重不少。 他撑起黑伞,走至车另一边,为妹妹打开车门。 柏鸢下了车,站在伞底,一身黑色长款大呢,挡去不少微风轻拂后飞溅至伞底的雨水。 去往山顶的路很长,一路上能碰到不少同行和已经祭拜过返回的人。 他们有的是高门大院的子弟,有的是位高权重之人,有的是一身戎装的军人,有的是笔挺制服的警察。 也有平凡的普通人,牵着稚子的父母,脊背佝偻的老人。 路上人虽多,却并不显嘈杂喧闹。 有些人柏鸢在大院时见过,擦肩而过时也只是互相微微点头示意。 遇到面生的,柏鸥则会在旁边小声给她介绍。 等一路走到山顶,雨越下越大,寻着一座座墓碑远远望去,砖石修成的路缓步而行。 路两侧堆满了祭奠用的花束,整齐有序摆在一座座墓碑前。 等走到目的地,柏鸢愣了一下。 比之前路上见过墓碑处都要多的花束围了一圈又一圈,簇拥着中间那座简朴到只挂了逝者遗容、未雕碑文的墓碑。 上面只有两个字。 「柏阳」 —————— 七月,小学毕业。 秦令征和其他小学毕业的大男孩被家里扔进京里军区的部队里进行特训。 十二三岁的少年即将步入叛逆期,如暴风般恐怖的破坏力足以让他们像席卷而过的蝗虫,成为无法控制的自然灾害。 什么都想尝试,什么都想做。 偏偏又什么都能尝试,什么都能做。 再加上家里的背景权势又在无形中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如果不在最初遏制住这股即将到来的危机,对他们日后的人格养成也会造成各种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每届小学毕业,这些毛头小子就会被家长统一扔进部队,在各种军事训练中摸爬滚打,收束心性。 其他学校初中也有军训。 但大多是请部队到学校,在校园里面顶着炎炎烈日站军姿,踢正步,喊口号,唱军歌。 有条件的,就用大巴车把学生都带到部队,模拟小型军事化管理。 总体来说强度不高,累是累了点,熬一熬咬咬牙就能过去。 但对大院里长大的这帮人可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都是自己人,不见外。 特别是家里有军部背景的,老一辈都是铁骨铮铮的军人,还特意交代过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从小到大无忧无虑的京圈太子爷们,便遇到了人生当中的第一个门槛。 每天跟着部队里的大兵们大几公里的负重拉练,泥地里摸爬滚打,军事器材上爬上爬下。 一天下来精疲力尽,腰酸背痛腿抽筋不说,有时候还会在大半夜被喊起来紧急集合,进行突击检查。 力求模拟最真实的野战特训。 这群半大的毛头小子虽然辛苦,每天回到宿舍累得哼哼唧唧,倒头就睡,却没有一个人主动退出。 骨子里都流淌着先辈们的血性,平时一个个嘻嘻哈哈,真到了关键时候各个争强好胜,都不愿意被别人看扁,被旁人比下去。 经此一遭磨砺之后,也都脱胎换骨,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也正因此,在京里,把所有二代三代N代都聚在一起,谁是京里大院出来的,谁又是富家子弟公子阔少,一看便知。 从气质上就有本质的不同。 因为去部队不能带通讯设备,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不能和家里人联系。 秦令征出发前特意去柏家找了柏鸢一趟。 当时柏鸢在一楼花房里练琴,秦令征在玻璃墙外驻足。 丝绸般顺滑的琴音倾泻流淌,像月夜的光,柔和明亮,有时高亢激昂,有时低回婉转,既有木质的醇厚,又有金属的冷艳。 拉琴的人眼帘微阖,长而卷的睫毛微微下垂,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夕阳的光是橙红色的,朝阳的光则是浅淡的白,雾蒙蒙,看不真切。 秦令征站着看了一会儿,等柏鸢一曲终了,抬头侧望,四目相对,便冲人扬起嘻嘻哈哈的笑脸。 柏鸢面不改色,走至窗边,居高临下看着他,抬手把窗帘拉上了。 秦令征:…… 没一会儿,他又走正门从屋里进来了。 柏鸢正自顾自擦拭琴身上落的松香,又把乐谱,琴弓,一件件收好,整理干净。 秦令征跟着她身后叭叭说个不停,把自己小学毕业后怎么安排,期间不能带手机和小天才电子手表的事都跟她交代一遍。 末了,又夹着嗓子,故作夸张道: “柏鸢姐姐看不到我,会不会不习惯啊?” 柏鸢头也不抬:“不会。” 能清净整整一个半月,多难得呢。 秦令征早就适应了,没太在意,接着又道:“那我要是想你该怎么办呀?” 柏鸢:“那你别想了。” 秦令征:“哈哈哈哈哈哈。” 等他自己一个人傻乐玩,又站着看了一会儿,想拉拉她的手,又怕临走之前给她留下烦人的印象,这不更把他给忘了。 想了想,他拽着柏鸢的衣角,扯了扯,等柏鸢偏头看他时,收拾刚才玩闹的表情,整个人也显得正经许多。 “柏鸢姐,等我回来,咱俩再一块上初中。” 毕竟秦令征知道她初中课程都学完了,这会儿正在看高中教材。 走前怎么得也得交代一句。 可别等自己回来,她再一口气跳去高中了。 ——————幼年—————— 总结一下幼年时期: 保姆人贩子的遭遇养成了女主寡言,少语,冷漠的性格。 从父母失职不在身边,到保姆不上心让她自己一个人留在家,哭没用,竞争中不坐以待毙,把饭碗扣在小孩脑袋上,吐药,这一系列造成或者说成就了女主如今的性格,自己解安全带,爬出车门等是对她今后做事风格的映像。 什么成长环境养什么样的人,如果没经历这些,女主从出生就所有人都精心呵护,这种性格就立不住了。 被爱包裹的人才会想用爱包裹别人,女主她没有爱。 而女主接受的启蒙教育就是求人没用,人不需要相互依偎,不需要嘘寒问暖,我自己也行。 大哥的宠爱让她不止有冷漠和疏离,还会对周围的朋友好。(想越界你就是狗L) 宋衍铭是以后成长路上的导师。 卫少卿和宋亦程等人一系列的故事,让女主成为孩子王,所有人从小就尊敬她,俩人长大了也有用。 秦令征原文是大佬强制爱刑男男主,刑男要从小调教,一点点改掉所有的毛病,养成好习惯,不能指望长大了揍一顿就能改过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治病得治根。 ps:周晟搞笑役。 女主的性格其实不好站在她的视角写,什么都漠不关心,都很冷漠,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心理活动太多会崩掉高冷人设(我笔力有限)。 所以我都是用侧面烘托,通过别人做了什么事,她给予什么反应来刻画人物的。 前期为了铺垫大多都在写群像,以后都是用的到的人,现在主要开始写两男一女的拉扯,群像内容会少很多。 从这里开始校园文。 女主现在:小提琴小有成就,初中课程全部学完,京圈人脉到手,学了枪,跟大哥精进了格斗技巧,训了一只跟脚咬拖鞋的小狗。 女主之后:初中音乐学院学琴,高中换学校跟学霸神仙打架,大学接手柏氏,大学毕业进国安走柏阳线。 谢谢陪我走到这里的大家! 之后的故事一起走下去! 第69章 换地图!换学校! 柏鸢出了京里大院,提着琴箱回到姜家。 自从上了小学,她每年寒暑假都会用一半时间,去温家学琴。 温家夫妇平时不全在家中。 大多时候全国各地的跑。 等到寒暑假最后一个月,便坐飞机飞往世界各地,应邀参加各种演奏会。 柏鸢琴技日益精进。 吴舒婕自己虽然是名气在外的小提琴演奏家,但如果作为真正传授技艺的老师,始终还是差了点火候。 小提琴本就比一般的乐器难上手,更难精通。 学琴三年还在锯木头才是业界常态。 有人练琴七年勉强入门,有人学琴十年尚不得志。 柏鸢天赋极佳。 虽然初学时比不上那些从母亲肚子里就听着胎教音乐长大的、真正的鬼才。 但也早已赶超大多数人,跃身挤进最尖端的那一小波人中。 只是有时候,天赋并不能决定一切。 在这个圈子里,只有那些出生在音乐世家、每时每刻耳边灌入优美乐章、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真正认真刻苦、勤于练习,且天赋异禀的人才能站在最顶尖的位置。 天赋决定一个人的起点多高,但努力才是拉开两者差距的根本因素。 如果放在平平无奇的人堆里,柏鸢固然是首屈一指的小提琴天才。 但真正放在才华横溢、天资卓越、又刻苦上进的天才堆里。 大家的初始点相同。 与生俱来的那点天赋,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现实很残酷,也很公平。 若是仅靠每天两个小时的基本功练习,就能轻松将其他人踩在脚下。 那别人一天十二个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风雨无阻的辛苦付出又算得上什么呢? 柏鸢知道这点,所以也不强求。 她固然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只一门心思钻研琴技,凭借出色的学习能力,以极快的速度达到顶峰。 可若是将全部时间精力积压在一起,只为达成一件事情,又未免太过无趣。 小提琴对她来说从来不是首选,甚至连兴趣爱好都算不上。 她只是觉得有难度,有挑战,才放弃更容易上手的钢琴,拿起琴弓,一练就是七年。 如果当初有比小提琴还要困难的乐器,她极有可能会做另外一种选择。 吴舒婕是爱才之人,看她浪费天赋,着实觉得有点可惜。 她也知道柏鸢比起琴艺中的情感流露,更在意是超高的技巧。 只可惜自己教学能力有限,没办法继续满足她的求学欲。 于是便在这个暑假练琴结束后,建议柏鸢去温以彻在的京里国际音乐学院初中部进修。 希望可以借这样一个充满音乐交流氛围的环境,稍微改变柏鸢对于音乐的看法和态度。 柏鸢出于礼貌没有直接拒绝,只说考虑一下。 吴舒婕便让温以彻带着柏鸢,上门拜访了自己的恩师杜秋云。 杜秋云已经六十多岁,虽然满头白发,却不显苍老,有一种常年倾浸艺术之人独有的优雅知性。 柏鸢在吴舒婕的悉心教导下基本功扎实,只是情感方面略有欠缺。 饶是见惯了各种天资卓越的苗子,杜秋云在听完柏鸢的演奏后,也觉得她是块美玉,若不精心雕琢,放在一旁蒙尘着实有些可惜。 便提出收她做关门弟子的打算。 柏鸢和她聊得也投机,杜秋云对演奏时情感方面的见解独到又老成。 对于音乐人来说,技术高低是一方面,人生阅历又是一方面,二者相辅相成,互相成就。 技术是承托情感的载体。 情感理解到位,便与作曲人产生跨时代的共鸣,再在其中加入自己独到的见解和情感,才是真正难得的好乐章。 不然,就算技术再高,也只是复刻另一个人的经验和阅历,这是当下科技通过AI和电子合成技术就能做到的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真正的艺术才不会那么容易被机器取代。 在这里,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都有其独特的闪光点。 她还告诉柏鸢,音乐是无法被留存的艺术,只有现场身临其境听到的,才是它最原本最完美的状态。 即便如今市面上的收音设备已经很完美,但经过录制再播放的声音和现场还是有天壤之别。 当站在台上的那一刻,台下的人,剧场内的墙壁的收音效果,古典装潢,甚至是空气中略显干燥的古朴味道,都是组成一场演奏的一部分。 你的心情会随观众的反应产生变化,这也会通过最直观的方式与音乐融为一体。 每次演出都独一无二,如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也如短短数秒于天空绽放的烟火。 即便再有第二颗,第二枚,或许会同样耀眼,但也不是之前看到的了。 就像歌迷怀念共情的不是那首歌,而是那个夏天、那个夜晚、那片星空、那些一起听歌的人,和那首歌。 回去的路上,柏鸢拎着琴箱,与温以彻并排前行。 温以彻穿着干净修身的白衬衫,扣子严谨得扣到最上面那颗。 袖口向上挽起,露出半截线条优雅的手腕,手背透出青色筋络,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少年气质清冷孤高,矜贵从容,一眼看去是就知是被教导得很好的世家公子,与柏鸢走在一起没有任何违和感。 见柏鸢路上不发一言,温以彻偏头看她,目光刚一触及,眼底的漠然便淡化了少许,像半融化的春雪,浸着淡淡的暖意。 “考虑得怎么样,要来吗?” 柏鸢内心也有些触动,隐隐撬动了她对音乐这条道路的看法。 此刻温以彻再问,也重新思考起是否要到更有音乐氛围的学校读初中。 片刻之后,柏鸢点点头。 “来。” 忽略温以彻听到确切答复时眼底的惊喜和浅笑。 柏鸢换了只手提琴箱,上面银色羽毛的挂件折射出一道小小的光芒。 ----------- 有人没看懂,我解释一下。 女主小学在京里大院长大——人脉。 初中读音乐学院——技艺,名气。 高中和学霸神仙打架——智慧。 大学接手柏氏——财力 大学毕业进国安——柏阳线,振兴柏氏 最后是汇成一条线的。 大佬都有多重身份,总不可能凭空学会的吧。 她认真学,初中三年就学完小提琴了。 而且以女主的家世,在外面上学是可以横着走的,也是爽点。 类似于其他小说里空降普通学校的太子爷。 第70章 狗狗竟有两副面孔! 柏鸢回家跟祖父母商量了转学的事情。 柏家二老其实不太支持柏鸢成年之前去京里大院外面读书。 归根结底,小时候柏鸢差点被人贩子抱走的事情让人记忆犹新,每每回想起来还是一阵胆战心惊。 那时候多悬啊,要不是柏鸢一小就会吐药,要不是她二伯看出不对劲派人跟了上去,要不是在关卡就把车拦下…… 真要让人贩子绑走了,人海茫茫,柏家就是再权势滔天,想找回来也难如登天。 柏鸢她妈设立的慈善机构这些年一直致力于帮助寻找被拐儿童,也正是如此才会知道里面的水究竟有多深。 且不说被拐的方式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即便最后能够侥幸找到孩子,能不能把孩子从封建愚昧的村民手中夺回来也未尝可知。 还有些被拐时尚在襁褓之中,找到已经是许多年后的事情,孩子跟买主有了感情,根本不认亲生父母的事情也层出不穷,屡见不鲜。 好在之前柏鸢遇险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又顺藤摸瓜接连端掉了许多罪犯窝点,彻底捣毁了不少利益链。 再加上政府这几年严抓狠打,谁家丢小孩的事情也很少听说了。 偶尔有走丢的孩子,也大多都能在警察局找到。 全国的治安和风气比七八年前,也好了不少。 但也正是因为治安有所好转,柏鸢才能说服柏家二老让她走出京里大院读初中。 京里国际音乐学院在姜家附近,柏鸢平时都住在外祖父母家里,只需要保证出行方面的安全,配备军改防弹防爆车和受过训练的司机保镖就能解决绝大多数突发事件。 九月一日。 柏鸢正式进入京里国际音乐学院初中部。 这座学校的建筑风格更倾向于西方欧式,里面更加宽敞明亮,采光极好,阳光充足的时候,无论现在学校的哪个角落,眼前都是一片明亮。 教学配置也更加现代化。 和大院里的学校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 柏鸢上的大院小学,是上世纪留存下来的中西结合风格古建筑,四根擎天白柱石托着三角状屋檐,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内里则极尽奢华,金碧辉煌,又不失艺术美感,走廊照明多用欧式风格的浮夸大吊灯,走在里面还有点像进了电视剧大军阀的豪宅里。 柏鸢第一天入学,温以彻不放心,特意在第一节课下课后,从初三区来班上看他。 柏鸢因为年纪小,个头不高,面容稚嫩而不失精致,说话又一本正经,引得周围男女对她格外关照。 都觉得这是个挺了不起的,跳级上来的小妹妹。 又听说她习得一手好琴,师从吴舒婕,又作为杜老师的关门弟子,不少同样学习小提琴的人有些跃跃欲试,想约个时间一起切磋交流一下琴技。 温以彻进来的时候,那些同学正围了柏鸢座位一圈,把她簇拥在中间,热络的说着话。 柏鸢神色如常,平平淡淡的,有时简短说上几个字,有时只‘嗯’‘嗯’作为礼貌回应。 他一进来,原本热闹的氛围突然一凝。 等看清来人,不少人才略显拘谨的打着招呼。 “温学长!” “温主席。” “温学长好。” 温以彻作为这一代钢琴天赋绝佳的学长,是所有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从小学开始,就在学生们的心里很有威望。 同时又是学生会的主席。 配合着他那矜贵清冷的气质,硬生生营造出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温以彻颔首,嗯了一声,算是跟学弟学妹们打了招呼。 然后目光将落在柏鸢身上,见她也半转身侧过来看自己,眼底略微柔和了些,站在门口清唤了一声。 “柏鸢。” 本意是想叫她出来,单独说几句话,问问第一节课适不适应。 但柏鸢坐在位置上没动,只微抬眼眸,随意地淡淡应了一声,“嗯?” 什么事,近前说。 温以彻跟她一起搭档多年,也有了一定的默契,此时不由得失笑,眼中染上大片笑意。 主动走到柏鸢身边,在周围人的目光中,屈膝俯身,半蹲跪着,在她视线偏下方的位置,尽量与她保持齐平,半扬起头看着她。 “还适应吗?习不习惯?” “嗯。”柏鸢简短回道,“习惯。” 温以彻眼中笑意更深,只觉得小姑娘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很有趣。 如果不是知道她不喜欢别人随便触碰,肯定要抬手揉揉她的脑袋。 想到这,他语气放缓,半是嘱咐,半是轻哄道:“好好听课,我中午再过来找你吃饭,有事随时去班上找我,晚自习别忘了一起去琴房练习。” 听他一句一句交代清楚,柏鸢一一记下,颔首道:“好。” 温以彻终于轻笑出声,重新站直身体,跟周围的同学交代。 “这是我的小搭档,她还小,麻烦学弟学妹们多照顾一下,有事随时与我联系。” 他脸上笑意未散,驱散了几分平日的矜贵清冷,拉近了几分与周围人距离。 “放心吧,学长。” “是啊,小妹妹又乖又听话,我们肯定多关照她。” 其他同学几乎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温以彻,也不免有些新奇。 以前在小学部的时候大家都是同校同学,那时温学长和初中时期差不太多,不好亲近,又有着天之骄子的孤高。 总之,不会像现在这般平易近人,笑容和煦。 他们也早就听说温学长家里有个从小一起练琴的搭档。 记得小学毕业时,有人想和他一起双琴合奏,温以彻还曾以‘不与别人搭档’为由婉拒了。 当时还有人觉得他是怕麻烦,随便说了一个人当挡箭牌。 但温以彻的小表妹吴莬则亲口承认,确实有这样一个神秘搭档的存在。 如今见到柏鸢,他们则更惊异于两人之间扮演的角色: 温以彻本就清冷,没想到新来的学霸小朋友比他还要冷淡。 反倒叫温以彻主动放低姿态,温声轻哄。 也惊讶于一向给人高不可攀感觉的温学长,私底下竟然还有这样一副面孔。 第71章 怎么不等狗狗! 虽说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 但八卦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兴趣和权利。 尤其八卦的两位主角: 一个是大家自小就熟知、却可望不可及的谪仙似的钢琴天才。 另一个是从小学到初中传了两年的天才的搭档。 据说她自小跟温以彻一起长大,杜老师的关门弟子,也是才华横溢的天才。 都有点好奇。 但也都矜持着,维系艺术家的体面,没在第一节课就跑去围观。 等一上午过去,温以彻到初一找自己小搭档的消息传过去后。 又一个个捶胸顿足,恨自己怎么就没去凑热闹呢。 体面能当饭吃吗? 体面连瓜都吃不上啊! 特别是,根据当时在场的吃瓜群众描述。 一向清冷生人勿近的温主席见到自己的小搭档时,眸中带笑,语气轻缓。 还为了照顾她的身高,特意俯下身半跪着跟她说话。 半哄着约好中午一起吃饭,晚自习一起练琴。 有挺多人还不相信,但碍于还在上课,便都憋着一口气,想等借着中午吃饭的时候过去瞧上一眼。 等柏鸢和温以彻一起来到食堂的时候,就感觉周围有不少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不过她从小在京里大院见惯了这种场面,每次出去,周围同学都凑过来一口一个柏鸢姐,习惯了走到哪都成为人群簇拥的中心,倒也没太在意。 便由温以彻带路,跟着他走到食堂窗口,自己拿起餐盘打饭。 温以彻担心她太小,拿不稳餐盘,主动开口:“我帮你。” 柏鸢没看他,淡淡道:“不用。” 手不稳练什么琴呐。 然后和食堂阿姨说自己都吃什么饭。 小孩早上了两年学,比其他初一学生小两岁,也矮了半头。 此刻一本正经扬起稚嫩脸庞,认认真真说话的模样,成功俘获食堂阿姨的心。 其他同学看见了,也跟着心里一颤。 也道难怪温以彻能这么哄着。 妹妹还是个小孩呢。 要是谁家也有这么个妹妹,又软又萌,漂亮精致得跟娃娃似的,他们也得柔声细语给宠上天,生怕说话声音大了点让妹妹不高兴。 一顿饭下来,柏鸢规规矩矩坐着,温以彻不时跟她说上几句话,关心她这一上午过得怎么样。 柏鸢偶尔回一两句,语气也淡淡的,并不热络。 但看两人的气氛,却是其他人都融不进去的娴熟。 好像早就习以为常了一般。 以柏鸢为主,温以彻为辅。 偶尔还能从细微之处,看出两个人搭档多年的默契。 甚至和温以彻同班九年的资深同学见了都啧啧称奇。 表示从来没见过他会放下身段哄人。 即便是温以彻自己的小表妹,都没有这个待遇。 然后就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把话传到了吴莬耳朵里。 当时她正和同学在两条街外嗦米线呢。 有人把事情经过一说,末了问她:“你表哥对她这么好,你不吃醋啊?” 吴莬一听,把最后一口粉咽下去,小手一拍桌子。 “吃!怎么不吃醋!太过分了!岂有此理!” 然后在晚自习的时候,把俩人堵到了琴房里。 柏鸢当时正给琴弦上松香呢,就感觉有人抱住了她的腰,要不是听见吴莬那熟悉的声音,就该攥着琴弓抽在对方身上了。 “柏鸢!” 吴莬先跟她贴贴,她跟柏鸢差不多高,抱是抱不起来,只能借着寸劲抬起来一点点,然后又看向温以彻,不满道: “表哥你真不够意思,嘴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严啊,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她要是早知道柏鸢今天来学校,刚才还去吃什么米线啊! 然后又拉着柏鸢到一旁,说要等明天再带着她到学校里面好好转转。 温以彻看着两个妹妹凑在一起,也失笑道:“抱歉,我忘了。” 吴莬是温以彻的远房表妹,一小就特崇拜她这个有钢琴天才之名的大表哥,小尾巴似的跟着他跑。 后来见到柏鸢,看她只用了三个小时,就能抱着自己的琵琶复刻听过一遍的曲目。 先别管技艺娴不娴熟,最起码音准对上了! 小提琴和琵琶都是弦乐,有部分互通也很正常。 但能这么快就上手,还是让她特别佩服,要不是温以彻拦着,就该把柏鸢拉过来跟自己一起学琵琶了。 从这之后,吴莬又开始在柏鸢后面,小尾巴似的跟着跑。 吴莬虽然比柏鸢大了一岁,但每次见到她时,眼睛都亮晶晶的,像只抱住坚果的松鼠。 温以彻耐心等着两个女孩叙旧完,吴莬还要去社团练习琵琶,先行离开一步,但几人约好放学一起回家。 京里国际音乐学院的社团含金量很高,大家都是圈子里最拔尖的那波人,演奏水准也与其他同龄人有天壤之别。 久而久之,能进入京里国际音乐学院社团,成为第一梯队的成员,便成为了一种对自身技艺认可的指标。 在校期间能够争取到的大型演出也很多,对他们来说也是难得的历练机会。 温以彻所在的学生会,则更偏向于职能部门,负责向下对接各个社团,合理安排演出,下发各种信息,以及布置联络场地等各项事宜。 按照不同的职责划分成不同的部门。 和大多数学生会一样。 柏鸢和温以彻在琴房练到晚自习结束。 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吴莬,小姑娘抱着巨大的琵琶走了出来,和柏鸢一样不用人帮忙,自己就能抱着走一路。 这个时间,学校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从教学楼到校门口的路上,只能星星两两看见几个人拎着自己的乐器,或背、或扛、或斜挎、或用拖着承重的滑轮箱子往外走。 京里国际音乐学院的校服更偏向英伦风,一年四季来回共有十多套衣服,分别用在不同时期,不同场合,不同活动中。 服装设计也很有美感,力求从各个方面从小培养孩子学生的艺术之美。 而京里大院则更朴素传统一些。 清一色的运动服,春秋长衣长裤,冬天加棉,夏天则是半袖和更轻薄的长裤。 说白了就是孩子都淘,穿成这样方便活动。 如果是那些板板正正的小西装,反倒限制了他们活泼好动的天性。 校服虽然是运动服,但也是按照国家运动员制服的原材标准设计,穿在身上不像普通学校那样松松垮垮,反而修身得体,更加符合人体活动力学。 也正是因为两个学校的校服风格大相径庭,柏鸢才能一出校门,就看见蹲在门口花坛池子上,穿了一身运动校服的人。 吴莬也看见了,还跟柏鸢说:“诶,你看那有个人, 哪个学校的啊?” 那学生听见了,抬头看过来,跟柏鸢四目相对。 柏鸢一怔,接着环视一圈,见他周围没人跟着,脸色微变,从温以彻身旁离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 在校门口等了一下午的秦令征像只被丢在角落的小狗,眼眶发红,紧紧盯着她。 等手腕被抓住,才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委屈,一把抱住柏鸢,顾不得对方有洁癖,把下巴死死压在她颈窝处。 声音在喉咙里哽咽道: “你怎么不等我……” 第72章 搬家怎么不带狗狗! 夏天天气很热,大男孩身上热乎乎的,被他这么抱着就更热了。 柏鸢不习惯他贴这么近,加之脸色不好,声音也冷了几分: “松开。” “不松!”秦令征的声音又闷又沉。 柏鸢有点不耐烦,直接抬手,五指穿过他的发间,抓住一大把,微微用力往后扯。 谁知秦令征不但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不松不松不松——就不松——” 直接耍起无赖,跟树袋熊一样死死抱住她,脑袋还又蹭又拱一个劲往她颈窝里钻。 秦令征一较真起来,力气也大,柏鸢一时间还真不能给他扯下来。 但方法总比困难多。 就在柏鸢思考,该拿手里琴箱往哪抡他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温以彻的声音。 “柏鸢?” 温以彻虽然不认识秦令征,但也能看出来柏鸢和他认识。 加之秦令征身上还穿着校服,很容易就能推断出他是柏鸢以前的同学。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知道柏鸢之前在大院里面上学,从京里大院到京里国际音乐学院,中间隔了整整一个市区,可不算近。 俩小孩刚一见面就热情拥抱,可见关系很……好? 温以彻看着柏鸢攥紧琴箱的手,沉默了一下。 但到底是柏鸢的朋友,两个小孩自己的事,温以彻也不太好直接插手,只能先询问柏鸢,看看她需不需要帮助。 谁知道他话音刚落。 刚刚还宁死不屈的秦令征突然抬头,像只护食的小兽,充满敌意和威胁: “你——” 声音刚出来就挂上了哭腔。 气势上就弱了三分。 秦令征哽了一下,咬咬牙硬把哭腔憋了回去,才又恶狠狠道: “你是谁啊?跟你有什么关系!少管闲事知道吗!” 脾气冲,说出来的话也冲。 吴莬身为温以彻和柏鸢的小迷妹,见有人这么跟自己大表哥说话,还死皮赖脸抱着柏鸢不撒手,也怒了。 但是没等她说话,秦令征便早有准备般,脑袋一转,看向吴莬,冷哼一声: “说他没说你,您又算哪根葱啊!我告诉你现在可男女平等,管你是谁,敢管闲事我踏马连你一起——” 后半句没说出来,就被柏鸢趁机扯着后衣领拽下来,接着脚下一绊,熟悉的天旋地转之后,跌坐在地上。 柏鸢没惯着,眸光冷厉,抬脚就踹在他大腿上: “不会说人话?” 周围正竖着耳朵看热闹的同学:! 腿上传来钻心的痛,秦令征抬头看着柏鸢,刚才那股嚣张跋扈的气焰又消下去,换成委屈涌了出来。 秦令征军训结束,从军区部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这群大男孩累了一个半月,电量早就给耗光了。 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走起路来腿都打颤。 秦令征不好意思让柏鸢看见自己这么狼狈,又多在家歇了几天,等彻底恢复往日的精气神,才跟大部队一起背着书包走进初中教学楼。 他之前他还寻思呢,他们这群人回来的消息肯定早都传开了,柏鸢听见信,肯定也知道。 自己回来没第一时间找她,之后几天也没见人,也不知道柏鸢想不想他,担没担心。 说不定柏鸢心里肯定也正纳闷呢。 等一上学,再看到自己,不得特高兴啊! 主打一个心理落差,拉高期待值。 可谁知道,等秦令征得意洋洋往班级一站,环视一圈,才发现没有柏鸢的身影。 刚开始他也没当回事。 以为柏鸢升学后被换到别的班上去了。 又背着书包,到其他各个班转了一圈,依旧没找到人,这才开始警觉。 柏鸢该不会真跳级到高中去了吧?! 他又风风火火跑到大院高中,翻墙进去,挨着个班转了一圈。 这会儿已经上课了,走廊就他一个瞎晃悠。 开学第一天,教导主任正背着手满楼层巡逻,下楼梯一拐弯,正好跟秦令征撞个满怀。 “秦令征,你在这儿转悠什么呢?走错学校了吧,初中部在那边呢!” 能在大院里工作的,也基本都是熟人,都是看着秦令征长大的,这时候倒倒少了许多规矩。 秦令征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赶紧问: “徐叔,您看见柏鸢了吗?她跳到高几了?” 徐主任也懵了:“柏鸢也没上高中啊!” 要是上了,肯定全校都知道了。 秦令征想了想,可能跳了,但没跳这么高。 “行,我再回去找找。” 没准是跳到初二初三了。 又风风火火往回跑。 回到初中部,从初二挨个班一个班转了一圈,站在门口就伸脖子往里看。 弄得好多学生上课都不看黑板和老师了,也都脑袋转过去看他。 各个班的班主任怒了:“秦令征!你干嘛呢!赶紧回去上课!” 没找到人,秦令征扭头就往回走。 心里各种思绪翻腾。 难道是生病了?在家休息?还是别的原因? 总不可能是跳了两年级,这会儿想不开,又回去留两年级补平吧? 他这是关心则乱,心里也一直没敢往她离开京里大院那想,还在隐隐期待万一呢? 万一真留级了,那他也不是不能多在小学陪她两年。 等跑到小学部,秦令征脑子稍微冷静了点,没再挨个班去找,直接来到一年级,找柏鸢她弟柏隼。 柏隼小朋友今天刚上一年级,也终于得知姐姐升学,没法和自己上一个学校的噩耗。 和他同样不幸的是穆瑶。 当初她为了追着柏鸢上小学,发奋图强闷头学了俩月才提前进入一年级,等到了班级,才知道柏鸢是在三年级。 小姑娘不甘心,又闷头苦学,好不容易可以跳到三年级了,却忘了时间一晃一年过去,柏鸢该上四年级了。 再往上学,就实在是学不动了。 不是所有人都和柏鸢一样,学习像喝水,跳级跟玩似的。 但她还有点不服输,打算憋着一口气,也跟着柏鸢往初中跳。 结果刚学了个开头,柏鸢直接离开京里大院,转走了。 穆瑶:…… 秦令征找到柏隼的时候,一大一小同病相怜的俩小孩正一脸忧伤,对着叹气呢。 “柏隼,你姐呢?” 柏隼叹气:“唉,别提了!” 第73章 狗狗自己找来了! 叹完气,柏隼扭头看向秦令征。 小孩眼里的光都没了,生无可恋道: “我姐转外面读书去了。” 秦令征听见,一下就急了: “转哪去了?!” 柏隼撇嘴道: “京里国际音乐学院,远着呢。” 这回不但不能在一个学校读书,连住都住不到一块儿去了。 唉。 小孩又叹了一口气。 旁边的穆瑶也跟着叹气:“我要是有点音乐细胞,努努力也能跟着过去,可惜啊——” 她连唱军歌都跑调。 叹完气,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柏隼:“你怎么不努力学习跳过去找你姐呢?” 柏隼这孩子智商也不低,虽然没柏鸢高,但也摸到了150的门坎。 如果说走柏鸢当初的路子,连着多跳几级,也不是不能提前跟柏鸢上一个学校。 但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咸鱼,没有上进心。 做什么事都慢悠悠的,提前进入老年化状态。 天天跟着柏老爷子在家喝茶,跟着柏奶奶在花园种花,赏花。 看得穆瑶这个气啊。 这脑袋要是拔下来按她脖子上,哪还有秦狗什么事啊! 越看柏隼越不顺眼。 给小孩盯得脖子凉飕飕的:“我、我也跑调啊……” 秦令征这会儿就跟没头苍蝇似的,病急乱投医,听见穆瑶说‘过去找’,脑子里都是这仨字。 他心想: 我不跑啊!我唱军歌在调上,教官还夸我嗓门大,喊得响呢! 心一横,把书包往地上一扔,闷头就往学校外面跑。 等跑到大门口,就被门卫大爷给拦下了。 “小秦啊!上学第一天就逃课?” 秦令征正急着呢,“大爷,我一着急走错了,您让我出去,我都初中了,不在咱小学部念书了!” 大爷一听,刚要放他走,那边秦令征初中的班主任就一句呵斥带喘的给拦住了。 “别!别让他走……诶呦……可累死我了,大爷快给我拦住这小子!别让他跑了!” 秦令征一上午没去上课,班主任进屋,看座位上空荡荡的,一问班上同学,都说他去隔壁班了。 班主任跟着跑了一圈,没抓住人。 再一问,学生说他去高中部了。 班主任又着急忙慌追到高中部。 正好看见高中部的徐主任,再再一问,人又回初中部了。 班主任这个气啊。 溜我呢是吧! 边跑边在心里骂这臭小子怎么这么能跑,他是一点都不累啊! 等回了初中部,找了一圈,又被高年级各个老师拉着诉苦。 说他们班秦令征上课不好好在班级待着,跑他们班上瞎溜达。 给学生弄得都无心读书,光顾着看热闹了。 可得好好管管他! 班主任心里也苦啊。 我是不想管吗? 我逮不住人啊! 以后就该让体育老师来给秦令征这小子当班主任,专业对口,以正体育老师各个弱不禁风卧病在床的乱象。 最后,班主任经过多方打听,终于知道秦令征这会儿跑到小学部来了,紧赶慢赶,终于在秦令征奔袭下一个战场之前给逮住了。 可不能再让他给跑了! 秦令征一听,转身就要从旁边围墙上翻出去。 大爷见多了翻墙的小伙子,经验老道。 见他有这个意思,动作比他还快呢,一下就翻墙上去了。 秦令征这才收回虚晃出的右脚,赶紧从大门跑出去了。 墙上的大爷:…… 等跑到门外,班主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臭小子,你不上课往哪跑呢?” 秦令征现在哪还有心思顾得上上课,甩开老师的手:“不上了!” 班主任哪能由着他胡来,又要上去抓人: “别耍脾气,赶紧跟我回去!” 秦令征早就憋着一口气,见状,一脚就把路边的垃圾桶给踹翻了。 哐当一巨响声。 给班主任吓了一跳。 周围好多上体育课的小学生也往这边看。 秦令征单手插兜,回头看了班主任一眼:“这书我不念了!” 小孩发了狠耍脾气的样子给老师都镇住了。 这几年秦令征听话不少,都以为是小孩长大了,懂事了,不再浮躁,收了心性。 也慢慢忘记这孩子小时候混世大魔头、谁管都不服、刺头似的无法无天的模样。 秦令征闷头往前走,一摸兜,没找到手机,心里更烦了。 上初中,大家都摘掉小天才电话手表,换成了手机。 秦令征带惯了从前的,还有点不太习惯,没随身揣着,只以为自己手腕上带着呢。 这回想起来手机还在书包里放着,书包又就留在柏隼他们班了,也懒得再回去找。 顺路去初中部,隔着围墙栏杆摇人。 “宋亦程!这儿呢!兜里揣钱了没?” 宋亦程正在那上体育课呢,听见有人叫自己,一扭头看见秦令征,一脸茫然走过去。 “你搁外头干嘛呢?” 秦令征满嘴跑火车张口就来: “柏鸢姐气我回来没去找她,转到别的学校去了,我现在过去把她哄回来,出来得太急没带手机,赶紧给我凑点路费。” 宋亦程听得有点怪,边琢磨边摸兜,翻了半天,只掏出来五块钱。 宋亦程:…… 现在谁还带现金出门啊! 宋亦程:“等会儿,我去班上给你问问!” 秦令征点点头,在墙根蹲了一会儿,思考着一会儿该怎么过去。 他逃学出来,老师肯定给把电话打到爸妈那去了,肯定不能坐自己家车走。 没一会儿,宋亦程回来了,捧了一把零钱,从栏杆里伸出去递给他: “一百二,就这么多了!” 秦令征也没嫌少,把钱揣兜里:“成,谢了!兄弟!” 打车肯定不够,那就坐地铁吧。 秦令征边盘算,边往大院边上跑,又垫了几块石头,好不容易从墙头翻出去。 他运气好,这会儿巡逻队刚过去。 至于摄像头什么肯定躲不开,他也没想躲。 只要不是现在给他抓回去,等那头反应过来,自己早就坐地铁走远了。 他先坐公交到地铁站口,先在地铁线路图前看了大半天,规划好路线,在自动售票机买了张地铁票。 等坐上地铁,秦令征还在那想,等会儿见了柏鸢该说点什么。 没想到下了地铁,走出站台,再抬头一看,懵了。 这不是大学吗? 他站在门口看了半天,路过的全都是青春洋溢的大学生,就没看见一个穿校服的。 有好心的大学生看见他在那傻站着,脸上的笑也消失了,走过去问道: “小孩哥,咋的了?” 秦令征回神,下一秒咧嘴一笑,装乖道:“我找我姐姐,她在初中部念书,大姐姐,初中部往哪走呀?” 这话如果是成年,可能就该起疑了。 九月一号,大家都开学,就你一个人穿着校服不好好上课满街跑,肯定是逃学出来的! 但换成心思单纯的大学生,不但没怀疑,反而还有点感动。 还在心里感叹呢: 多听话的孩子啊! 还知道找姐姐呢! 再加上秦令征长得也拔尖,装乖时收敛起平时那股吊儿郎当的劲,还挺像那么回事。 给俩大学生哄得心花怒放,都说这孩子又乖又可爱。 “小孩哥,这里是大学,初中部在京里南区呢。” 秦令征一听,眸光暗了暗,“那怎么办啊?” 俩大学生一拍大腿:“没事儿,你去校门口坐公交,直达!” 第74章 狗狗委屈! 秦令征好不容易才坐上公交车。 最后兜兜转转,用了近一个半小时才蛄蛹到京里国际音乐学院初中部。 这会儿还不到下午三点,学校还没放学呢。 秦令征就自己一个人坐在门口那花池子上,等着柏鸢放学出来。 一等就是一个半小时。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铃响,学生陆陆续续都走出来。 秦令征伸着脖子一个一个看过去,生怕漏看柏鸢,跟她错过了。 音乐学院门口没有接学生的家长。 大家都自觉把车停在指定地点,等着孩子自己找过去。 秦令征校服和别人不一样,又占了个最显眼的位置。 所有人出来都往他身上看。 秦令征也不露怯,大大咧咧双手插兜往那一站。 愿意看就看呗。 长得帅,不怕看!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一等又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从最开始的神采奕奕,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蔫蔫地蹲在花池子上,没有了刚才的精神头。 刚才他大大方方站着,别人还能看出来是个毛头小子。 现在他蹲着,就不太能看出来了。 有些刚出来的学姐看见这蹲着个人,还以为其他学校过来接女朋友的呢,一走一过又多看了几眼。 秦令征的颜值放在京里大院也是能打的,虽然尚未长开,但只从侧面瞄一眼,还是能看出少年的帅气。 有几个学姐有点心动,又绕了回来。 没准不是等女朋友,而是等妹妹的呢? 犹豫了一会儿,上前问道: “你好,同学,请问你在等人吗?” 秦令征闻声侧头,经过一天的折腾,他已经有些累了,神色带上几分疲倦,看起来有种慵懒的气质。 “我等柏鸢,你们认识吗?她走了没有?” 那几个学姐一看他这张嫩脸,心里的热乎劲一下子就冷了不少。 这还是一小孩呢! 又听见他问柏鸢,之前不知道,但今天一上午过去,就没有不知道的。 温以彻他小搭档! 跳级上来的漂亮小妹妹! 学霸小提琴双一流天才! “知道。”那个学姐点点头,“跟我们主席练琴呢,再有十多分钟就出来了。” 秦令征点点头,松了口气,“谢谢您嘞!” 不是错过了就行。 那个学姐见他这么有礼貌,又有点意动。 虽然小,可是小孩也能长大啊! 提前买股也不亏! 而且一看就是个帅哥苗子,现在不能撩,等几年之后上了高中,上了大学,不就行了吗! 于是又掏出手机:“要不咱俩加个微信吧?” 秦令征站起来直了直腰,往花池子上一坐,装乖道:“对不起,大姐姐!我今天出门没带小天才电子手表!” 学姐:…… 我心已死。 学姐:告辞! 有了盼头,秦令征又打起精神。 又是十多分钟过去,眼前终于看见心心念念的身影。 秦令征扬起笑容,只是还没走过去呢,余光往她旁边一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当他知道柏鸢没来的时候,只想赶紧把人找到。 等他知道柏鸢转学的时候,只想现在她面前质问,为什么不告而别。 在他坐在车上的时候,又想,能见到人也是好的。 可等现在远远望见了…… 秦令征站在外面,一直紧盯着大门里面,因此比柏鸢更先看到对方。 一个半月没见,柏鸢长高了不少,拎着琴箱漫步的模样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次,站在她旁边的不是自己。 秦令征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有说有笑,一路往学校外面走,心里那叫一个哇凉。 秦令征一下就蔫了,心里说不出的委屈,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他深吸一口气憋了回去,又蹲回花池子上,边埋头平复情绪边抑默。 她根本就没关心我。 她压根就不想我! 再一抬头,又跟柏鸢视线撞上。 他当时还想呢: 管我干什么,白来一趟! 然后就看见柏鸢主动朝自己走过来。 那一刻秦令征感觉周围都放慢了。 只觉得自己跑这一趟真值! 尤其是当柏鸢一把抓住他手腕的时候,小孩眼底的担心是真的,秦令征还第一次看见她担心自己。 秦令征那一刻什么都不想管了,就只想抱抱她,跟她说自己这一路有多委屈,又哪怕什么都不说呢。 结果还没抱够呢,就被掀翻在地,还被踹了一脚。 他心里憋了一天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 “你不等我,走了也不告诉我,我大老远来找你,坐了一下午车,饭都没吃,还差点走丢,好不容易等到你放学……你……你还踢我……” 越说越委屈,越委屈心越酸,越心酸哭腔越重。 到最后没憋住,小孩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柏鸢:…… 秦令征也觉得不好意思,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闷声不说话了。 柏鸢从小到大没少揍他,也是头一次见他哭。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沉默片刻,主动伸手,把他拉起来。 秦令征在闹别扭和见好就收之间反复横跳,最终还是没敢做大,握住柏鸢的手站起来。 起来也不松开,就这么搁手里攥着。 生怕她再跑了。 一个假期没见,秦令征长高了不少,半褪去孩童模样,正往健气的青少年迈进。 等他站起来的时候,柏鸢发现他似乎比之前长高了一点,身姿挺拔,气质也跟着端正了许多,想来在高强度的军训下,还是有点长进。 看见他绯红的眼尾,柏鸢难得好脾气,声音放缓了一点,跟他讲道理: “不能那么说话,知道吗?” 秦令征低着头,嗯了一声。 柏鸢又说:“道个歉。” 秦令征抬头看了眼温以彻和吴莬,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阴阳怪气的:“对不起~” 柏鸢皱了下眉:“重说。” 秦令征这才把态度放端正。 “对不起!我嘴上没把门的,刚才说话冲,给您二位道个歉,求您俩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吧!” 虽然还是吊儿郎当的语气,但柏鸢也知道他尽力了。 秦大少爷从出生到现在每次主动认错,几乎都搁她这给挤出来的。 第75章 别送狗狗走! 温以彻:…… 吴莬:…… 这能让他俩说什么呢? 好比你在街上看到一孩子耍熊,把奶茶撒你身上了。 还不等你出言指责和抱怨呢。 他妈先过去给他哐哐一顿揍。 揍完了还按头让他道歉。 现在就……不但不生气,还觉得小孩有点可怜。 甚至还想劝他妈手下留情。 代为说出那句经典台词——孩子还小,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 孩子熊不要紧,谁小时候没干过两次招人嫌的事情啊。 关键是大人要明事理,不能跟着一起犯浑。 等柏鸢带着秦令征告别温以彻和吴莬。 又一路拉着他往等在停车场的车上走。 能在国际音乐学院就读的都不是普通人。 家里最起码三家上市公司起步。 财报流水千万上下。 毕竟艺术是有钱人的专属盛宴。 没钱的人,即便有天赋,也可能一生都接触不到艺术,无法挖掘自己的天赋。 在经济富足的条件下,才能更进一步去追求精神层面的充实。 普通人即便能同时兼顾文化课和艺术课,但最终还是要靠万人过独木桥的高考,达到跨阶级和跨层次的提升。 但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不一样。 他们从出生就凌驾于大多数人之上。 没有生活带来的压迫,没有二选一的无奈和妥协。 因此,可以更加心无旁骛的在艺术这条道路上驰骋。 走进京里国际音乐学院初中部的停车场,就好像走进了一场顶尖的豪华车展。 车位上停满了各种豪车,有高端品牌但低调奢华的经典款,也有耳熟能详的爆款,和千金难买的最新款。 但无一例外没有特别张扬的。 清一色的白、灰、黑。 像是进入了什么庄严肃穆的大场合,下一秒就会出来几个身穿黑衣笔挺制服的人互相寒暄,说些华而不实的场面话。 在这种风气下,柏老爷子也不好太过张扬,便入乡随俗。 给柏鸢配的车,也是平平无奇的豪门标配迈巴赫。 就是总裁在开、明星在开、大佬在开、好像所有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人手一辆的必备代步工具——迈巴赫。 毕竟如果注重安全性,和周围融为一体,不引人注意才是最主要的理念。 不过这辆车也和其他迈巴赫有点不同。 军改减震、防弹级别直接拉满。 只要不是开到铁轨上跟火车头对冲。 车里面的人就跟进了银行金库似的,绝对安全。 路上,秦令征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跟她打听温以彻和吴莬的事情。 “他俩谁啊?” “朋友。” “什么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一起学琴的朋友。” “就你每周六都去见的那个?” “嗯。” 秦令征这才记起,她从认识柏鸢起,对方不但每个周六都要去外祖父家学琴,就连一年两次寒暑假,都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大院里。 又想起刚才他们三个有说有笑的,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有种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背着你偷偷在外面养了别的狗的感觉。 他还以为柏鸢就自己这么一个一起长大,关系密切的发小呢,越想越不高兴。 小孩都有占有欲,此刻觉得最好的朋友就这么分给了别人一半,被不认识的人抢走了。 等上了车,柏鸢单手从书包里取出一盒酸奶,塞进秦令征手里。 “喝吧。” 秦令征那叫一个感动啊。 瞬间把不高兴和心里那点别扭抛到了脑后。 她还记得自己饿着肚子呢! 秦令征舍不得松开柏鸢的手,就这么别扭着用空的那只手撕吸管上的纸质包装。 柏鸢看见他那不利索的样子,便抬手帮他撕下来了。 一转头,又见秦令征泪眼汪汪看着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 秦令征:“你对我真好……” 柏鸢:…… 柏鸢拽过吸管,咔嚓一下给他扎进酸奶盒子里。 “你听话,对你更好。” 秦令征一边嗯嗯嗯的点头,一边心怀感激的咬着吸管喝酸奶,心里美滋滋的。 趁他喝酸奶的功夫,柏鸢又在车上给他找了点零食,面包,小蛋糕,火腿肠什么的,给他把饿了一天的肚子填上了。 秦令征也没见外,给什么吃什么。 况且他是真饿啊! 十二三岁的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秦令征一整天来回跑,就没闲脚的时候,全靠早饭吃的那几口顶着呢。 柏鸢看他吃了一会儿,突然问到:“饿怎么不先吃饭?” 刚才秦令征还说在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有这功夫,去超市买个火腿肠什么垫一口也行呐。 秦令征一听,又有点委屈,和刚才一样泪眼汪汪的看着柏鸢:“我这不是,怕你提前出来,跟你错开了么……” 柏鸢:“不会给我发个信息?” 秦令征给她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走得急,表没带,手机也没带,身上就有一百二十块钱,还是宋亦程给我凑的,打车都不够,呜呜呜,柏鸢姐,我好惨啊……” 柏鸢:…… 你怎么不把脑子也放家呢? 音乐学院离姜家别墅不远,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 等秦令征好不容易吃饱了,车也停在了姜家门口。 下车前,柏鸢问他:“吃好了吗?” 秦令征点点头,也要跟着柏鸢下车。 谁知道柏鸢却挣脱开握了一路的手,解开安全带,自己先下去了。 末了,还把车门关上,给他关在车里。 柏鸢走到车前,等驾驶座的窗户降下来,跟司机嘱咐道:“刘哥,麻烦您受累跑一趟,把他送回院里。” 秦令征:??? 跟司机交代完,柏鸢转回来,隔着窗户看向愣在座位上,一脸不敢置信的秦令征,交代道: “吃好了就回去吧,到家早点睡,明天早读别迟到。” 秦令征人都傻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倒了两班公交,坐了一趟地铁,饿了一整天,又在学校门口蹲着等了她足足两个小时,最后换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当时就红了眼睛,扒着窗户紧紧盯着她看,想要在柏鸢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动容或是玩笑。 “……你赶我走?” 第76章 是幼稚狗狗! 赶? 柏鸢认真地纠正他措辞上的错误。 “是‘送’,我让司机送你走。” “柏鸢,你有没有心?”秦令征自嘲地冷笑一声,“我为了你翘课,又不远万里过来找你,你竟然赶我走?” 柏鸢冷静地看着他,反问道:“是我让让你来的吗?” 秦令征觉得自己一颗真心被她摔在地上,碎成了八瓣。 “…我不走。”他沉声呢喃了道,像是在跟柏鸢说,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然后他开始拉车门,见车门被锁死,又开始往下降车窗,想从窗户上钻出去。 还好司机眼疾手快,又把窗户升上去了。 秦令征没跑掉,隔着玻璃敲了一下车窗。 小孩情绪几经变换,由震惊、伤心、愤怒、又怒及反笑,轻嗤一声: “想让我回去?成啊!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柏鸢没理他跟宋衍铭那哈士奇似的一连串动作,一口回绝道: “不可能。” 秦令征跟她讨价还价:“那我留下来陪你!” 柏鸢耐心快耗尽了,有点烦躁。 “不用。” 秦令征眸光暗了暗,不漏过对方一丝一毫表情上的变化: “为什么?你身边有别人陪着了?谁?刚才那个男的和那个女的?” “柏鸢!柏鸢姐!柏鸢姐姐!” “我转学!我明天就转学!”…… 给司机乐得,在前面嘎嘎憋笑。 这俩小孩搁这演电视剧呢?还等我等你的。 一个两个声都没变呢,还夹着小奶音搁那干嚎。 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家这小孩肯定没少看青春伤痛文学! 最后秦令征还是没坐车回去。 他在车上坐得不老实,怕妨碍司机开车,半路再出点什么意外。 柏鸢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他在家里住一晚,第二天让大院来人接他回去。 秦令征就跟得了特赦令似的,门一开,赶紧一溜烟从车上下来,生怕柏鸢再给他把车门关上,打包送回大院。 一出来就死死抓住柏鸢的手,说什么都不放开。 柏鸢也没挣扎,就这么站着跟他说话:“把车上垃圾收了。” 秦令征刚要动作,又反应过劲来,狐疑道:“别我一上车,你又把门关了吧?” “不能。”柏鸢说,“你等会儿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 见秦令征迟迟不肯动作,柏鸢又道:“再磨蹭,不用我送,你家车就到门口接你回去了。” 秦令征一天没上课,他爸妈白天顾不上,这会儿肯定也已经知道了,很大概率正在来的路上,准备逮人回去。 秦令征听见这话,这才松开柏鸢的手,赶紧钻进车里,把刚才吃零食剩的酸奶瓶子和蛋糕包装袋全都打包起来。 借着这个机会,柏鸢把空着的那只手插进衣兜,没准备等他,打算自己先进屋和外祖父母说一声。 开车的小刘把窗户摇下来,笑着跟柏鸢打趣: “小鸢,你这同学挺好玩的,还是个戏精。” 柏鸢点点头,一本正经道:“他年纪小,是有点幼稚。” “哈哈哈哈哈哈——” 给小刘乐得不行。 真别说! 嘿还真别说! 这话从柏鸢嘴里说出来,还真挺有说服力。 有了刚才那番话,秦令征没敢多停留,三下五除二把垃圾攥成一团,塞进塑料袋里,挂在手腕上,拙都准备一会儿找个垃圾桶扔进去。 这会儿柏鸢已经进门,正跟屋里得佣人交代,帮秦令征收拾出来一套客房。 秦令征见状,赶紧小跑过去,胳膊硬挤到柏鸢手臂上,强行挽着对方。 柏鸢刚要动手,那边姜外婆脖子上挂着个老花镜,这就慢悠悠出来了。 “小鸢,放学回来了,上了一天学,累不累啊?” 柏鸢应声回答。 秦令征也赶紧跟着柏鸢,扬声叫了一句响亮的‘外婆’。 姜外婆没戴老花镜,看不清人。 见柏鸢身边还站着一个,还以为是柏隼呢,吓了一跳。 “小隼也跟姐姐回来了?才几天没见啊,都长这么高了——” 柏鸢勾了下嘴角,“他是我院里的同学,秦令征。” 秦令征也乐了:“外婆您好!我来找柏鸢玩。” 姜外婆戴上老花镜一看,可不是嘛,一十二三岁的小伙子,柏隼才六七岁,再怎么长也不能蹿这么高啊。 进屋之后,秦令征又听柏鸢的话,赶紧给家里回了个电话,叫停赶来接他的车。 电话那边,秦父秦母倒是没因为他逃学生气,只说让他安心在姜家住一晚,好好休息,第二天再派人去接他。 秦令征借着这个档口,把转学的事跟爸妈说了。 这回秦父秦母没纵容,毕竟他要去的是音乐学院,自己儿子有没有那个天赋,长没长那个细胞能不知道吗。 但秦令征就一口咬定转学,死活都不松口,倔驴脾气一上来,十匹马都拉不回头。 秦令征在家本来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小除了在柏鸢这碰钉子受委屈,其他人哪个不碰捧着,无有不应的。 不然也不能养成这么个熊脾气,无法无天的样子来。 见他心意已决,秦父秦母也松了口,但还没完全敲定。 只说明天抽空过去看一眼,再者办转学也得需要时间,哪能当天晚上说转,第二天一下就能进去的。 就是找人托关系,也得走个流程先呢。 秦令征一想也是,没再纠缠,又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等到了晚上,他躺在客房的床上睡不着觉。 一会儿想的是柏鸢不告而别,一会又想柏鸢撵他回去的事情。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又满世界跑,就是找不到柏鸢。 给他急坏了,一下就醒了过来。 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车后座上,再一看窗外,已经被连夜打包送回大院了。 他一着急,又醒了。 入眼是陌生的天花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刚刚是梦中梦。 现在他还安稳躺在姜家,柏鸢就在隔壁房间里睡觉呢。 这么一折腾,秦令征想睡不敢睡。 再睡也睡不着。 也怕噩梦成真,柏鸢跑了,或是连夜给他弄回去。 最后裹着被子抱着枕头,在柏鸢门外干坐了一整夜。 第77章 狗狗不想长大! 第二天一早,柏鸢洗漱完从房间里出来。 一开门,就看见倚靠在门口,半躺在地上的秦令征。 小孩把被子都卷到身子底下,只紧紧抱着枕头蜷缩在门前。 就像被拒之门外,但还一心守在门口,等着主人出来的小狗。 有点可怜,又有点乖。 秦令征刚睡了没一会儿,但也睡得不熟。 柏鸢刚一开门,他就醒了。 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坐在地上,迷迷糊糊就要去拉她的手。 柏鸢先一步蹲下来,掌心撩开他额前的碎发,手心覆在额头上停留了几秒。 不热,没发烧。 她又站起身,叫来了佣人,帮忙把秦令征搬到房间,放到床上补觉。 柏鸢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每天六点准时起床。 先去琴房练习一个小时的小提琴,接着又换好校服,七点十分准时坐到餐桌上吃早饭。 等她快吃完的时候,秦令征也洗漱完,打着哈欠下来。 小孩眼角青黑,眼底盖不住的疲倦。 但还是强撑着冲柏鸢笑了笑,又跟柏鸢的外公外婆打了招呼。 这才坐下来,边打瞌睡边吃早饭。 期间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栽进碗里。 吃过饭,柏鸢站定在镜子前,让佣人帮忙整理好衣服,接过琴箱就准备出门。 秦令征见状,也不吃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擦擦嘴就要跟着一起走。 “小秦啊,昨晚没睡好,再回房间睡一会儿吧。”姜外婆看他一顿饭边吃边睡,忍不住关心道。 “不用,我不困。”秦令征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和柏鸢一起走。” 然后又冲柏鸢笑了笑,“柏鸢姐,我送你上学啊?” 柏鸢只偏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没阻止,任由他跟着上了车。 车门关闭,黑色迈巴赫稳步行驶,缓缓驶离姜家别墅。 等开出别墅群,又有几辆等候多时的黑色轿车轿车悄然跟上。 汇入车流,一路护送。 车内弥漫着一股静谧而微妙的气氛。 柏鸢端正坐好,目不斜视,眺望前方车窗外的景象。 在脑子里把今天该做的事,一件件整理规划好。 秦令征凝视着她的侧脸,依旧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一刻也不敢放开。 奈何刘师傅开车太稳,二十分钟的车程平静无波。 秦令征本就一晚上没睡,这会儿气氛又太过安逸。 一个不留神,就一头栽过去。 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秦令征才发现自己靠着柏鸢的肩膀睡了一路。 他赶紧坐正身体,生怕又惹她不快,找借口给自己撵回去。 以前在大院的时候,他之所以屡教不改,屡教屡犯,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心里有底气。 即便把真的把柏鸢惹毛了,大不了第二天再把人哄回来。 况且有来有回,看柏鸢那张无论何时都淡淡的,没有表情的脸上,偶尔露出一点其他的情绪,就跟偶尔揭开隐秘一角似的,有点好玩。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他从来没有想过,柏鸢有一天会真的离开大院,离开他们这些一起生活了六七年的发小,独自去外面读书。 这种事情超乎他预料和控制的感觉,让他莫名感到恐慌。 他们这些大院里成长起来的孩子,过惯了安逸平静的生活,就总觉得以后也会一直这样下去。 但柏鸢的离开,突然让他意识到一个陌生而遥远的词—— 成长。 人都会成长。 他们这群孩子,也会像宋衍铭、周晟、柏鸥,乃至其他大哥们一样长大。 他们终有一天也会长到可以离开大院的年纪。 而柏鸢,一直比他们所有人走得都要更快,也会走得更远。 他现在只是从京里大院追到京里南区的学院,就困难重重。 那如果以后她去到更远的地方呢? 秦令征下意识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所以只能牢牢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太远。 但路终有尽头,车刚在停车场停稳,柏鸢就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秦令征虽说也要跟着转学,但到底还没办转学手续,学校也不让进,最多就能跟到学校门口,看着她进去。 此时,他也不敢拦着柏鸢不让她走,就这么松开了一直牵着她的手,扒在半降下的窗户上看眼巴巴看着她。 “柏鸢姐,你等我,放学我再来接你。” 柏鸢没应声,站着看了他两秒,才道:“回去把踹坏的垃圾桶换了,再和班主任道歉,听到没有?” 显然不觉得他还能在这等到晚上放学。 秦家今天一早就会派人来接,算算时间,等他再坐车回去,也就该到了。 也正因如此,她才能任由秦令征跟着出来走这一圈。 不然他如果在姜家门口就闹起来,还不知道要折腾多长时间。 她不想第二天上学,就因为这种事情迟到。 秦令征张张嘴,哑了一下。 我在想你! 你却只想着被踹坏的垃圾桶! 柏鸢! 你没有心! 但他最后还是点点头,装乖一口答应下来。 踢垃圾桶遛老师的时候有多潇洒,道歉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想了想,秦令征又把脑袋伸出窗外,“柏鸢姐,我要是转学过来,你还撵我走吗?” 柏鸢看他大半个身子都出来了,还以为他要跳车呢。 抬手按着他的脑袋,又给人塞了回去。 “再说吧。” 这话问的,要是真转过来,她还能让学校给他开了不成? 秦令征一听,顿时觉得有盼头了,对转学过来势在必得。 为了给她留个好印象,也乖乖坐回位置上,扬起笑容看着她。 等秦令征坐车回到姜家,秦家的车果然已经等在门口。 秦母正在跟姜家二老寒暄,秦令征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越听越觉得有戏。 果不其然,回去的路上,秦母就跟他说已经开始着手办转学手续,最快下周一就能转入国际音乐学院。 虽然按照学校入学标准,只招音乐系的艺术生,但秦母为秦令征办的是借读,学籍还留在大院初中。 这样一来,也不用他再临时学个什么乐器凑数了。 等秦令征回到京里大院,按照柏鸢之前交代的。 先跟班主任认认真真道了个歉。 又给学校门口换了个新的垃圾桶。 虽说正在办转学,但这几天也不能就干在家待着。 于是秦令征下午又背着书包回到初一班上上课。 班上的人知道他昨天发了好大的脾气,院里没有秘密,早都野火见风似的传遍了。 此刻见他又规规矩矩回来上课,都在传他是在柏鸢那吃了闭门羹,让柏鸢姐给撵回来的。 你看那眼眶黑的,说不定就是柏鸢姐给揍得。 第78章 柏隼:不信谣,不传谣 秦令征听到了,也没生气。 大大咧咧翘着二郎腿往后一靠,一副二大爷的样子: “你们懂什么啊,这是熬夜熬的!知道为什么熬夜吗?那是因为柏鸢姐拉着我说了一夜的话!” “我过去的时候,柏鸢姐看到我那叫一个热泪盈眶,抱着我一顿哭,说什么都不肯撒手,非要跟我一起回来。” “我寻思着,那哪成啊,柏鸢姐是出去深造了,未来的小提琴大师,可不能让我给耽误了,就跟她说‘你好好学习,等我转学过来陪你’,柏鸢那叫一个感动啊!” “就我临走的时候,还眼巴巴看着我,舍不得我走,反复问我是不是真能转学过去陪她,要不是我好生劝着,眼泪就又掉下来了……” 秦令征说得摇头晃脑。 这个年纪的小孩也没有什么明辨真假的能力,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各个听得一愣一愣的。 心想:他这说得是谁啊? 柏鸢姐? 也不像啊…… 只能想到这,再往后,CPU就转不动了。 姑且不论秦令征去学校找柏鸢,柏鸢反应如何。 短短一个上午,大家都知道秦令征要转学到京里国际音乐学院的事情了。 宋亦程和卫少卿听到消息,也来班上找他,得知消息不是谣传,还有点遗憾。 “唉,好好的怎么都走了呢?你一走,咱们兄弟几个不就散了吗?” 三个小孩学着电视剧里义结金兰的兄弟伤春悲秋。 纷纷约好了,一有空就去看他和柏鸢姐。 秦令征倒是无所谓耸肩: “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不在一块儿念书而已,等寒暑假,我俩再一块儿回来看你们。” 柏隼知道秦令征昨天自己一个人跑音乐学院找姐姐去了,大中午就被穆瑶派过来打探消息。 小朋友也关心姐姐,隔着操场围栏,踮脚跟秦令征说了好一会儿话。 秦令征把白天吹得天花乱坠那套词跟柏隼说了一遍,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因为心情不错,末了还跟柏隼交代: “晚上放学别走,哥这周替你姐姐接你回家,听到没有!” 听得柏隼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就回去了。 等回到小学,穆瑶一把拉住他,急切问道: “从秦狗那打探出什么来了?” 柏隼眸光放空,话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 “令征哥哭了。” 穆瑶:“啊?柏鸢揍得?” 柏隼脑子又加载了一会儿,点点头。 “可能吧。” 这周,柏鸢的生活没有因为这段插曲而改变。 每天按时上学,文化课和小提琴两手抓。 班上的同学对她也很好。 不止是因为温以彻之前特意交代过。 而是经过这一周的认识和交流,深有体会。 他们就读的虽然是音乐学院,但也得读书。 艺术家怎么了,艺术家也得有文化,不能做文盲啊。 但这就面临一个很尴尬的问题。 大多数人对艺术和音乐的追求,是高于对知识的渴望的。 简而言之,把有限的时间都放在磨练琴艺上,留给语数外理化生的时间不多了。 毕竟他们从一出生,就把所有天赋点都加在了音乐细胞上。 文化课只是过得去,还可以,不至于拖后腿。 但也没有特别拔尖,能够在同阶段的其他应试教育初中学校里面拔得头筹。 当然,大多数人成绩平平,少部分人还是能够做到学习音乐两手抓。 都拔尖的也有,初三一班,温以彻。 要不怎么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呢。 不然怎么当上的学生会主席呢。 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柏鸢。 且不说大家都知道她是跳级上来的。 小妹妹才十岁呢。 平时也对她多加照顾,觉得人家还是个小孩,不能让别人觉得欺负小朋友。 再加上小妹妹平时上文化课也认真听讲,老师问的问题不管多难,也都能准确无误回答上来。 有人遇到不会的问题,拿着书找过去,她也能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给讲明白了。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知道,柏鸢只是看着高冷了点,但其实还是很乐于助人的。 这时候,有人看她学习好,想和她借学习笔记。 但柏鸢不但没借,眼中打破了平日的淡然,还有些茫然。 “什么笔记?” 问的人也懵了。 还能有什么笔记? 知识点啊! 老师上课划得重点啊! 必考项目啊! 一顿交流之后,才知道柏鸢根本没记笔记。 又翻了翻她的课本,上面除了第一页写了字迹工整的两个字:柏鸢。 就在没有别的了。 几乎跟新的一样。 而柏鸢的原话是:“都会,没标重点。” 其他人:…… 这就是学霸和学神的差距吗? 学霸是课前预习,课后复习,划重点总结题型,天赋型选手更轻松,努力型选手更刻苦。 但总要有这么个学习和融会贯通的过程吧? 期间流传下来的珍贵手书,在无数学渣手里广为流传。 跟武林秘籍似的。 得之可得语数外。 曾在每个考试前一周,拯救无数代考学子于水深火热之中。 但学神她没这些虚的。 就好比大人和小孩做数学题。 大人十以内加减法信手拈来,小孩还得一个个掰着手指头来回数。 大人乘法口诀表倒背如流,小孩还得时不时瞄上一眼,再迂回试探老师: 今天考几乘几呀? 探出口风,回去挑灯夜战给背会了,临上考场还得搁心里默念一遍,可别给背错了。 柏鸢现在,就是前者。 有的人不太信邪,偶尔也能看见她拿个练习册卷子在那做呀。 走过去一探头: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告辞! 又默默把头缩了回来。 但其实文化成绩在音乐学院里占比不是很重要,毕竟如果真想认真搞文化课,早就到其他真正卷成绩的地方念书去了。 学生平时在学校,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学习文化课程。 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听老师讲乐理知识。 五线谱、音符、大拍小拍…… 这些都是基础的,学音乐的几个人不会看谱子呢? 刚开始学的时候,一个个都在心里嘀咕。 但当老师掏出珍藏已久的某某音乐家手稿的时候,就一个个销声匿迹了。 发现也不是所有谱子都能看懂。 第79章 随便玩玩 且不说初级曲谱和高级曲谱完全就是两张谱子。 独奏、合奏、交响乐的谱子也各有千秋。 但在乐器这条路上。 初学者打好基本功。 越往原作身上靠,越有名气。 大师则是在炉火纯青之后,再在演奏中加入自己的情感和理解。 越传神、越有个人风格,名气越大。 弹得再像也是别人的。 但想学好,就得先弹得像。 怎么弹得最像呢? 除了熟练的基本功和高超的技艺。 还得多听原曲,多扒原谱。 此时此刻,有一份某某着名音乐大师原创手稿。 但是笔触略微凌乱。 记录曲谱音符的手法多带了个人习惯,与如今所熟知的谱写方式略有不同。 这个时候,就需要老师出面,从作者的生平讲到他的某些个人习惯,由曲谱背后的故事引入主题,最终一段一段掰开了揉碎了让学生们消化。 当然,这些课程基本只会出现在国内知名大学某某教授的某场讲座之下。 但京里国际音乐学院的学生却是从初中开始,就已经接触到这种层面的知识和理论。 同时,这也是柏鸢的弱项。 毕竟吴舒婕只能教给她演奏的技巧。 这些更为专业化、系统化的理论知识,只有在学校才能学到。 剩下三分之一的时间,自然就是实践课。 如果按照专业艺考等级划分,能在音乐学院学习的,早在小学就已经达到专业十级的程度。 倒不如说这才是入学的基本条件。 普通人器乐之路的终点,同样也是他们器乐之路的起点。 在此基础上深造,研学。 柏鸢最开始学琴是为了锻炼身体陶冶情操,并不是要真的往音乐这条艺术之路上前行。 即便练习多年,也仅仅是习惯使然的兴趣。 所以还没参加过任何一场专业级别的艺术考试。 仅有的几次公开演奏,也是在幼儿园的毕业典礼,小学开学仪式和毕业仪式上演奏。 但这仍不影响她的专业性。 当她架好琴身,搭好琴弓的时候,老师也不免露出满意的微笑。 对于他们来说,有时候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凭借架势,就能看出学生的基本功、专业素养如何。 但当她熟练展示各种技巧,揉弦、拨弦、琵琶跳弓、人工梵音、顿音、连顿音、下连顿音的时候,也不免露出一丝惊艳。 尤其是在得知,她只每天早晚各练一到两个小时,授课也才一周两次,每次也才两三个小时的时候。 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怎么说呢。 这种程度的训练在他们看来不过是随便玩玩的程度。 但正是‘随便玩玩’,就几乎能和他们高强度苦练后的成果相媲美,专业程度不相上下。 这就让他们有点难蚌了。 虽然情感不到位,但技巧高超啊! 这个年纪的孩子,再天才,又有几个能和真正练习了四五十年的大师相媲美的。 不过是比同龄人更出色,比一般人更专业,比常规更惊艳罢了。 而最直观的表现,往往就是对各种技巧的掌握和熟练运用。 当然,也有些学生是凭借给演奏注入灵魂取胜的。 但情感充沛的,没有柏鸢技巧过硬。 技巧硬的,说去和‘随便玩玩’的小孩实力相当,也不太好说出口。 由此,在开学的第一个星期,柏鸢以自身过硬的实力,成功坐实了自己毫不掺水分的天才之名。 之前还有人觉得温以彻才华横溢,和一小孩搭档未免有点屈才。 但现在一看,这哪是屈才啊,这分明是强强联合。 怪不得温以彻之前不愿意和别人搭档演奏。 换成他们,他们也肯定选自己的天才小搭档啊! 如此一来,还有人开始暗暗期待起,两人同时登台合奏的场面。 音乐学院每学期会有两次大型汇演。 相当于对器乐的期中期末考试。 分别为个人独奏、合奏、团体大合奏。 团体大合奏又根据器乐不同,分为国乐和交响乐两大类。 先内部选拔考核,按成绩排名,择优录取。 最后经过层层选拔,才能获得在汇演中登台展示的机会。 以往温以彻只参与个人独奏的选拔,也是每年当之无愧的专业第一。 今年,柏鸢入学,便可以考虑参加合奏选拔的事情。 因此,除了结束每天的专业课和文化课之后。 两人还会在自习室多练习一个小时的合奏。 等一曲终了,柏鸢活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手腕,开始着手收弦、擦琴、装箱。 温以彻坐在琴凳上,缓缓合上琴盖,眸中带笑的看着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动作。 安静的琴房里,一时间只有她开合琴箱,发出的微弱自然音。 等她合上琴箱,反单手提起,看向温以彻,示意可以走了。 温以彻这才出声梯提议道:“柏鸢,要不要考虑加入学生会?” 温以彻已经初三,再有一年就会升学至高中。 学生会主席的位置自然也就空了出来。 一般而言,学生会主席之后,应该由初二担任副会长的学生会成员在初三接任。 一人轮一年才是常态。 但音乐学院略有不同,如果自身实力过硬,在初一递交入会申请后,就能上任离任后,直接继任学生会主席的位置。 所以说,天降的主席,流水的副主席,在音乐学院是经久不衰的热梗。 温以彻当年就是在初一接任的学生会主席一职,并且一当就是三年。 以柏鸢现在的实力,等第一次联合汇演结束后,就能轻松得到继任的资格。 现在欠缺的,只是任职的经验。 只要柏鸢有接替他的意愿,他完全可以从现在开始,就带着她熟悉工作流程,手把手一点一点教她。 小学没有学生会,柏鸢这也是第一次接触学生团体中的权力组织,思考了一下,问道:“麻烦吗?” 温以彻失笑:“有点,工作内容有些繁琐,但主要是统筹规划,人员调配,和一些社团文件的批复。” 无论在哪个圈子里,当权利达到最高点后,需要做的便也只剩这几项,对比,各项各业都是相同的。 柏鸢看了一下时间,点点头:“我考虑一下。” 第80章 扯狗狗领带! 周一早上。 柏鸢坐在教室座位上。 神色如常地看着站在讲台上,进行自我介绍的秦令征。 少年脱掉京里大院内的运动款校服,换上笔挺修身的音乐学院英伦西装校服。 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像一只漫山遍野撒欢乱跑的小狗,突然进了家门,有了编制。 看着规矩多了。 秦令征态度随意地说着话,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柏鸢身上。 末了,勾起嘴角,朝她展颜笑了笑。 敛去几分昔日的张扬肆意,带了几分乖张的讨好。 见柏鸢没有回应,也不甚在意。 听老师安排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刚大大咧咧往椅背上一靠,突然又想起来什么,端正坐姿,作出一副学生该有的乖巧模样。 这个年纪的小孩,还没到爱慕开窍的年纪。 偶尔有人拉郎配,也大多是跟着瞎起哄,乱凑热闹。 总而言之,还处在沙雕占领智商高地的时期。 即便在开学第二周,看见秦令征这么一个长相标致,卓越出众的帅小伙,脑子里想的也是: 这人我见我。 这人我也见过。 是不是上周一,蹲门口花池子上那人? 对对对!就是蹲那一下午的二傻子。 关注点都很微妙。 秦令征转学第一天,那股新鲜劲还没过去。 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就有点原形毕露了。 随意翻翻书本,见几面大多知识点,以前都跟着柏鸢一块儿学过,便把书往旁边一推,拄着下巴歪头看侧前方的柏鸢。 上课的时候,老师频频往他这边看,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把他拎起来。 但又想到校长之前特意交代过。 初一一班转校来的这个,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本来也不是冲着好好学习来的。 就是大少爷好日子过腻了,过来凑个热闹。 只要上课不是特别过分,故意扰乱课堂秩序,平时没事开个小差,溜个号什么,就全当没看见。 如果实在忍不住,就往窗外看看。 看到那边的施工队了吗? 瞧见楼下围起来的蓝铁皮围栏了吗? 珍惜每天下午洒进教室的那点阳光和窗外开阔的视野吧。 以后那得多一楼。 老师:…… 其实音乐学院就读学生中,家里有资本给学校捐楼的不在少数。 也不是没人给捐过。 但问题在于,京里寸金寸土的地方,每个地方规划多少建设用地,都是有批文的。 不是说你想盖,交了钱,平地就能起一高楼。 难的是建筑用地批文。 各种人际关系疏通。 你想多占点地方,别人也想多占点地方。 这时候靠的是什么,钱多吗? 靠得是人脉、是权势、是腰杆子够不够硬。 京里大院里出来的,就没有不硬的。 别人跑断腿的事,这边轻飘飘一句话,都不用走关系,那头上赶着就都办妥,送上来了。 现在秦家给学院在建设用地规划里多划了一大块,那送的是楼吗? 送的是地盘啊! 多了这片地盘,许多等着排队捐楼的,之后就能排上档期,提上日程了。 大家都高兴的事,没有必要因为一点小事闹得不愉快。 意思意思差不多就得了。 秦令征好不容易熬到过第一节课。 下课铃一响,就迫不及待拉着椅子,像以前一样往柏鸢旁边一坐,贱兮兮凑过来: “柏鸢姐,一周没见,你想不想我呀?” 柏鸢头也没抬,“不想。” 虽然人没见到,但消息可不少发。 微信列表里除了她大堂兄柏鸥,就数秦令征发的消息最多。 见还是熟悉那味。 秦令征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还和小学那样,一点没变,真好啊! 周围人见新转来的同学和柏鸢认识,凑过来好奇问道: “柏鸢,这是你朋友啊?” 秦令征眸中带光,等着柏鸢怎么介绍自己。 柏鸢点点头:“小学同学。” 秦令征眼中染上了点笑意,接着往下听。 周围人也跟着听。 然而柏鸢只说了这四个字,就再没下文了。 秦令征等了一会儿,见柏鸢迟迟没反应,忍不住催促道:“然后呢?接着说啊。” 柏鸢:“没了。 秦令征:…… 周围人:…… “就只是小学同学?” 柏鸢抬眸看向出声的那个同学:“不然?” 秦令征一下子就怒了,啪一声拍案而起。 还没等站直呢,就被柏鸢一把揪住脖子上的领带,逼得半弯下腰,差点趴在桌子上。 柏鸢眸光转冷,如寒星般直直地盯着他:“你摔谁呢?” 跟柏鸢对视几秒,秦令征气势弱了三分,又蔫下来。 “柏鸢姐,轻点,勒得慌……” 小孩声音发软,带着点讨饶,眸光也可怜兮兮的。 柏鸢不知怎么又想起之前把人揍哭的画面了。 沉默半晌,手劲微松,让领带从掌心划出去。 秦令征得了特赦,赶紧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 他本来就带不惯这东西。 柏鸢刚才扯那一下子,把领带结扣扯上头去了,有点勒脖子。 秦令征食指伸进领带里,往外扯了几下。 直至扯得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 又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这才感觉好了不少。 柏鸢这一下子,气势太强,给班上的同学都镇住了。 其他人见状,则是不约而同想起上周一听到的另一个传言。 据说柏鸢在学校门口一下就把人放倒,又踢又踹,给人揍哭了。 至今还有不少人怀疑小道消息的真假。 此刻看到这一幕,传言不攻自破。 是真的。 新转来的学神小妹妹有点深不可测。 等喘过气来,秦令征又用手撑着下巴,再次笑着凑过来。 “柏鸢姐,你看我这不也是着急嘛,咱俩这关系,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你一句‘同学’就没了,多让人寒心呐。” 然后不等柏鸢回答,便又自顾自跟周围的人聊起来: “我和柏鸢姐关系好着呢,从幼儿园到小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交情,这不是放不下彼此间深厚友谊,这才跟着来咱们学校一块念书了么。”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秦令征这会儿自己都没明白八个字是啥意思,抓起来就先往自己身上套。 有人好奇,问道: “她是你姐姐吗?你为什么叫她柏鸢姐?” 秦令征一拍桌子。 拍之前看了柏鸢一眼,手放缓,就轻轻拍了一下,有那么个起范儿的意思。 “她没我大,但比我厉害,哈哈哈,她不是天才吗,我们院里都这么叫她。” 其他人一听,双一流天才,连跳两级,确实厉害。 管厉害的人叫声姐,好像也挺有道理。 第81章 这就是声乐! 秦令征虽然平时无法无天,但大院长大的小孩,没有不会为人处事的。 想不想是一方面,做不做又是一方面。 只要有这个念头,很快就能和周围人打成一片。 无论是什么圈子,都能很快融进去,并且成为圈子中的焦点人物。 当他放下大院里的少爷架子,还是挺招人喜欢一小孩。 大大方方,豪爽仗义,说起话唠起嗑来头头是道。 要真是一无是处,也不能在柏鸢家蹭了这么多年饭,还让柏鸢忍了他这么长时间。 话一唠开,彼此之间少了几分拘谨。 音乐学院初中的学生,比得不是家世显赫,也不是谁爹妈比谁爹妈更有本事。 那些都是虚的,自己有多大的本领,才是爹妈出去时的谈资。 换言之,拼的不是谁家底更硬,拼的是谁家孩子出息最大。 比起秦令征为什么过来,他家背景有多大,大家明显更好奇,他的特长是什么,学的又是什么乐器。 对此,秦令征也没不好意思,大大方方道:“我会吹口哨。” 其他人:…… 有些小孩比较实诚,把话在脑子里过了几圈,犹豫问道:“箫?竹笛?竖笛?还是其他管弦乐?” 还觉得他话里有话呢。 秦令征笑了笑,“吹口哨,你不会呀?诶我教你,就是把嘴撅起来,舌头这么放,然后吹哨响——” 边说还边亲自示范,直接坐在凳子上,吹了一个又响又长的口哨。 末了,还自己给自己找补:“嘿嘿!这就是声乐!” 他这一声口哨,还把在走廊外面溜达的教导主任引过来了。 顶着地中海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就瞧见一群学生围着秦家小公子聊天。 聊着聊着,又一声响亮的口哨声传了出来。 教导主任:...... 心里默念了几遍‘楼楼楼’之后,又装作无事,把脑袋缩了回去。 听完秦令征吹口哨,其他人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弯。 不是。 刚刚什么动静? 所以这孩子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后来多方打听,知道秦令征捐了一栋楼之后,又有点无语。 如果是高中生或是大学的少年少女,听见拿钱开路这种事,肯定会感慨一句: 有钱,牛逼! 或者再怀着点春心,为了追随青梅的脚步,不惜砸钱捐楼也得进来一起读书,多浪漫啊! 但这会儿班上大多数人想得还是—— 为什么要捐楼? 不能正常考进来吗? 在这学了这么多年,听过为了某个名额砸钱的,见过为了哪个名师指点捐楼的。 但却从未听闻哪个为了进来读书,给学校送这么大礼的。 然后再一打听。 哦。 原来他考不上。 没那个音乐细胞。 这说明什么? 人傻、钱多。 但秦令征看得也挺开。 开小灶也好、占名额也罢。 别管是什么目的,就说砸没砸过钱吧。 砸过,就是朋友。 谁也别笑话谁。 这么一说,其实还真没有没砸过钱的。 学生们这会儿可能还没觉醒攀比之心。 但家长们都是人精,音乐这条路,说得是比谁更有真本事,谁天赋更优,但有本事也得有地方给你展示才行啊。 这个展示的舞台,就是比较稀缺,需要拿钱开路的资源。 想要参加各种国际赛事,也得先达到报名资格,获得参赛条件,才能有展示才华的机会。 如果在比赛中,得到哪位声名在外的评审老师夸奖,或是得到某位知名音乐家的点评,那就直接原地飞起,比什么都有用。 所以各家为了争取能让孩子露脸的每一个机会,都暗地里挤破头往前冲。 况且有时候钱到位,路就平。 别说秦令征和其他同学了。 单说柏鸢。 自身实力过硬的情况下,姜芷还给学校出资了两千万。 用于各种多媒体现代化建设,维护学校各种设备云云。 不够再接着打。 就连万众瞩目的温以彻,家里每年也给学校进货了不少百万级的施坦威大三角。 摊开了说,如果直接言明学校是大家众筹建设的,也没有什么问题。 看着聊着,这边课前预备铃响了。 班上的同学也各自收拾东西,自觉拿好要用的书本笔记,有序离开教室。 柏鸢只带了本乐理书,上面夹了一支笔,其他的没带,拿着就要往外走。 秦令征第一天来,课表还没背熟呢。 此刻见班上同学越来越少,一个个都出去了,不明所以道: “下节体育课?你们学校还挺注重身体健康的,第二节课就是体育课啊?” 柏鸢也没放着他不管,提醒照顾道:“下节乐理,去多功能教室上课,许舟!” 柏鸢叫住班上一名同学,把秦令征往前一推。 “他第一次来,麻烦你带他去声乐班教室。” 许舟:“OK!” 又跟秦令征交代:“你跟他走,听懂了吗?” 秦令征还有点懵:“啊?咱俩不在一个教室上课啊?” 柏鸢嗯了一声:“我学的弦乐,A区三楼,你在D区五楼,跟住他,别走丢。” 秦令征:…… 当然,最后秦令征还是跟柏鸢一起去的弦乐教室上课。 他来这学校又不是真学习音乐的,主要还是为了和柏鸢做个伴。 哪可能本末倒置去学什么声乐的乐理课。 学了又能怎么样? 用美声当扩音器唱军歌吗? 教官一听。 呵!好小子,嚎得更响亮了! 路上秦令征跟柏鸢并排走。 走着走着就又去拉柏鸢的手。 不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像抓不住这个人似的。 柏鸢瞥了他一眼,换了一只手拿书本。 秦令征也没退缩,直接从她怀里把书抢过去了。 然后硬生生把自己手塞进柏鸢手里,五个指头都掰开了,一根一根塞进去,严丝合缝才满意。 柏鸢要抽出来,他就紧紧抓住,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柏鸢姐,我刚来,不认识路,你抓着我点,别让我走丢了。” 第82章 夹子小狗 说话时,秦令征看着柏鸢,眸光真挚中又带着一丝纯真诚恳。 为了让这句话可信度加深,他还轻轻调整了一下歪头看她的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更乖巧无害。 秦令征略带期待的看着柏鸢,似乎是想看对方会不会因此心软,有所触动而心生怜悯。 自从上周一找过柏鸢,他就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拿捏柏鸢的窍门。 装弱小扮可怜比招猫逗狗有用多了。 且不说自己掉了几滴眼泪,柏鸢就能软下语气来哄他。 自己当时在房间外等了一夜,柏鸢都能蹲下来摸摸他发没发烧呢。 以前在大院的时候,他哪有这么好的待遇啊。 想到这,他又觉得自己支棱起来了。 于是鼓足劲更耐力扮演起来,拉着她的手轻轻晃了两下。 “可以吗,柏鸢姐姐?” 柏鸢:“你别夹……” 秦令征:…… 柏鸢:…… 秦令征试图狡辩:“没夹——” 柏鸢:“你还在夹。” 秦令征:…… 柏鸢:“走吧。” 秦令征张张嘴,没敢再吱声。 跟着柏鸢一起往弓弦乐乐理教室走。 不管怎样,手还是没松开。 秦令征很快又看开了,紧紧握着柏鸢的手,美滋滋想: 抓得这么紧,她果然怕我走丢! 等到了教室,已经有不少同学提前到场。 大家学的都是弓弦乐,即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二胡、马头琴等,需要搭配琴弓演奏的乐器。 弓弦乐彼此之间各有侧重,又有共通之处,但无论哪种,对音准都极为严格。 拉弓时的力度和技巧,都是影响音色音质的一环。 吴莬学的琵琶则属于拨弦乐,同类的还有吉他、古筝、竖琴、贝斯等,用手或拨子拨弦发声的乐器。 温以彻学的钢琴则属于键盘乐器,同类还有风琴、手风琴之分。 秦令征之前只在大院小学上过音乐课,当时大家都是由老师教着唱点爱国的歌,或者是朗朗上口的儿歌。 边玩边乐就过去了。 五线谱倒是认识,音符也略懂,按从下往上的顺序数,七个一阶。 单拎出来还得用手指头比量着,一个一个查过去。 再多,就真不知道了。 触及知识盲区的后果就是现在两眼一抹黑,听老师讲课就像听天书。 尤其是当乐理老师拿出珍藏多年的珍贵作曲家手稿时,更是一头雾水,只觉得像是张鬼画符的天书。 不小心多看了两眼,老师还觉得这个新来的小伙子挺认真,真是不错。 但很快秦令征就开始打瞌睡,如听天书头脑昏沉,哈气连天,最后枕着书本就在桌子上堂而皇之睡了起来。 老师:…… 老师看了一眼窗外,重又恢复气定神闲的姿态。 只要不打呼噜影响课堂秩序,由他去吧。 柏鸢虽然不喜欢他上课睡觉,但也知道他确实无事可做。 与其一节课干坐着发呆,脑子里被各种天书塞满,倒不如倒头就睡,还不影响他人上课。 不过之后可以让他拎着文化课本过来念书。 一寸光阴一寸金,总不能平白挥霍宝贵的时间。 音乐学院三分之二的课程都和音乐相关。 遇到这这种课就倒头睡,一学期下来,人还不得睡傻了。 秦令征安安稳稳睡了一上午。 期间一到下课就自动清醒,跟着柏鸢来回换了几个教室。 等到中午午休的时候,整个人元气满满,倍儿精神,走在柏鸢身边意气风发,走路都带风。 等跟柏鸢一块到了食堂,秦令征才发现上周在学校门口看到的、和柏鸢有说有笑的两个人也在这里。 顿时垮着个脸,站在柏鸢身后,不善的盯着他们。 温以彻也没想到能在这见到秦令征。 他原以为柏鸢的这个同学只是找过来看看她,没想到竟然会直接转学过来。 视线下移,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目光一怔。 他记得柏鸢不是有洁癖,不喜欢跟有肢体接触吗? 吴莬则没想那么多,柏鸢又没洁癖在她身上,两个小姑娘在一起经常贴贴,也没见柏鸢嫌弃过什么。 可见这洁癖不是不治之症,而是分人分事,看情况而定的。 柏鸢无视有些微妙的气氛,作为中间人,自然而然先跟温以彻和吴莬介绍起秦令征。 又跟秦令征介绍温以彻和吴莬。 等两边互相问候的时候,柏鸢见秦令征还傻站着,不知道吭声。 又一把薅住他脖子上系的校服领带,等人回神后,提醒道:“说话,跟学长学姐问好。” 秦令征这才不情不愿伸手,跟两人礼节性的交握了一下。 温以彻则更多的,将注意力放到二人如此熟稔的态度上。 记忆和印象里,柏鸢一直克己守礼,礼貌有加。 无论对温妈还是对自己,都是客客气气的,礼仪上挑不出错。 久而久之,温以彻也觉得小姑娘应该就是这种一本正经,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认真性格。 于是也刻意维系,维持着这种有一定距离感的交往方式,迎合着柏鸢的喜好,一晃就是六年。 就算柏鸢和吴莬经常在一起贴贴,也以为只是因为男生和女生不同,女孩子就是喜欢在一起贴贴抱抱。 如今看到柏鸢打破这种界限,姿态随意的扯过秦令征脖子上的领带的样子,就好像两人之间已经熟悉到可以打破常规的礼仪。 这种无意识卸下防备的姿态,只有对最为熟悉之人,才能毫无保留又如此自然的展露出来。 而现在她身旁的大男孩,也同样姿态随意,即便被扯着领带略微弯下腰,眸光也一直盯着柏鸢。 更别提还借着机会,凑近柏鸢,在安全舒适的距离之内更进一步,在她耳边姿态亲昵的说着小话。 温以彻眸光晃了晃,但也只是一瞬间的错愕,很快又恢复如初。 “你好,温以彻。” 秦令征在柏鸢注视下,不太情愿的伸出手,跟他交握。 “秦令征。” 第83章 是成熟狗狗! 温以彻和柏鸢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类型。 吃饭就专注吃饭,从来不在饭桌上谈事情。 吴莬性子活泼,不在意这些虚礼,平时都是温以彻和柏鸢边吃边听,她一个人说些学校近来的趣事。 吴莬:宛如旁边坐了两个木头。 但今天,棋逢对手。 秦令征比她还能说。 这个能说不是指话多,而是很会抓住说话的时机,以达到引起柏鸢的注意的目的。 说到底,温以彻和吴莬对柏鸢还是不如秦令征来得熟稔。 虽然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但跟秦令征近水楼台比起来,就有点不太够看了。 温以彻每周见柏鸢的时间并不多。 每周两次,一个月八回,一年就是一百九十二回,六年一千一百五十二次。 乍一听可能很多,但满打满算也就才九十二天。 再加上每年寒暑假两次,凑个半年,不能再多了。 每次还都是在一起练琴居多,鲜有言语上的交流。 温以彻一直把这当做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互为彼此的琴伴,有时候一个眼神,或是一个抬手的动作,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一般被称作心有灵犀。 更能说明两人是天生的搭档,天作之合。 而吴莬只偶尔才来温家,也不是次次都能看见柏鸢。 如此一来,交流便更少了。 所以柏鸢对他们俩其实处在一个熟,但又没有很熟的半生不熟的程度。 秦令征就不一样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 吃饭睡觉恨不得都长在柏家。 柏鸢除去与温以彻在一起的时间和每晚睡觉的私人时间,几乎都被秦令征单方面黏着。 柏鸢自然跟秦令征更为相熟。 秦令征也对柏鸢的喜好了如指掌。 从吃穿用度到衣食住行,早就琢磨得一清二楚。 这么多年的揍也不是白挨的,柏鸢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看出她态度如何,今天心情怎么样。 秦令征最惯于在柏鸢生气的危险边缘试探,只有知道这个度在哪,才能艺高人胆大,有试探的机会。 反言之,他如果想哄着柏鸢高兴,那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至于之前为什么不做,纯属贱得慌,一天不挨揍就浑身不舒服。 就喜欢柏鸢动不动揪人领子那股狠劲。 好像专门为他打破一贯淡然的态度似的。 就像现在,柏鸢管不着他们私下里对彼此态度和看法如何,但面子上需要过得去。 不说彼此客客气气的,起码不能当面起冲突。 秦令征就借着这点,跟吴莬和温以彻寒暄聊天。 “偶尔听柏鸢姐提起过……” “柏鸢姐喜欢吃清淡的食物……” “以前我和柏鸢姐一起上学的时候……” “当时柏鸢姐……” 吴莬:茶言茶语! 秦令征句句不离柏鸢,恨不得直接说我俩关系倍儿铁,其他人靠边站,别贴!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自己和柏鸢形影不离。 而且他毕竟也是世家公子,高门权贵出身,礼数上又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让人乍一看,还觉得他和温以彻吴莬关系不错呢。 吴莬又不着痕迹瞥了一眼自己的大表哥。 见他依旧风轻云淡,没当回事一样,自顾自和柏鸢对着吃饭。 心里突然气不打一处来。 让我一人孤军奋战是吧! 桌子下面的脚狠狠蹬了一下温以彻的腿。 温以彻:? 温以彻扭头,不解的看向自己的小表妹,“怎么了?” 吴莬给他使眼色,眼角都快甩飞了。 温以彻:“你眼睛不舒服?” 吴莬:…… 我恨你是块木头! 秦令征好整以暇,将吴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在心里嗤笑。 就这战斗力,十个捆起来都比不上一个穆瑶。 他好歹也跟穆瑶明争暗斗掐了这么多年。 此时的他,强得可怕! 得胜而归的秦令征心里美滋滋,把自己的餐盘往柏鸢面前一推,“柏鸢姐,都是你爱吃的,随便吃!我的就是你的!” 柏鸢把自己碗里最后一口饭吃掉,无论是菜还是饭,全都干干净净没有剩余。 闻言看了一眼秦令征,交代道:“别挑食,吃干净。” 秦令征:…… 我恨你是块木头! 这边温以彻和柏鸢的节奏差不多,几乎一前一后同时吃完。 吃饭时不谈正事,吃过饭,就可以聊正事了。 放下筷子,温以彻看向柏鸢:“如果确定报名合奏,每天最好多出两个小时的练习时间,现在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小时,一起去琴房吗?” 柏鸢几乎没有犹豫,“好。” 接着看向也要一起跟着的秦令征,目光瞥见他碗里的饭菜,微微皱眉,“吃完再走,别剩。” 然后又看向温以彻,点头,“走吧。” 见状,吴莬得意看了秦令征一眼,站起来也要跟上。 温以彻:“小莬,好好吃饭,别挑食。” 最后,温以彻和柏鸢边讨论一会儿联系的重点,边结伴走远了。 只剩下秦令征和吴莬两个光盘行动的人,对着沉默。 路上,不时有同学跟温以彻问好,看见旁边的柏鸢,也笑着跟她打招呼。 等走过这段人多的地方,来到相对僻静的隔音练习楼,两人也终于敲定好演奏的曲目。 一时间,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若是放在平时,温以彻或许不会觉得有何不妥。 毕竟,他们二人往日独处时,交谈亦不算多,基本都是就刚才演奏中的某处存在的问题和出色之处稍作探讨。 但此时此刻,见过秦令征主动与柏鸢攀谈,言语之间的热络氛围,让他在诧异的同时,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总觉得也应该和柏鸢聊点什么,增进一下彼此之间的友谊和情感,不然就太像生硬冷漠的公事公办了。 不像朋友,更像是用利益纽带连接起来的合作伙伴。 但温以彻平时就不怎么与人交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从秦令征身上做切入点。 “你朋友很关心你。” 柏鸢没想到他会主动闲聊,抬眸看了他一眼。 没话其实可以不说。 但柏鸢还是嗯了一声,认真回应道,“他年纪小,不懂事,是有点幼稚。” 这是柏鸢第二次用‘幼稚’评价秦令征。 虽然大自己两岁,但大多时候意气用事,喜怒都摆在脸上,撒娇犯浑无理取闹,自作主张不计后果,冲动上头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确实很幼稚。 秦令征这么多句姐姐也不是白叫的。 有时候柏鸢是会多照顾一下幼稚小孩。 就跟照顾柏隼似的,感觉上多带了一个弟弟。 温以彻听闻柏鸢的评价,勾了下嘴角。 他也能听懂柏鸢话语之外的意思。 让自己多照顾一下幼稚小孩。 别跟他一般见识。 于是明知故问道,“那我呢?” 柏鸢想说,你现在也挺幼稚。 但话到嘴边,还是说道:“成熟稳重,挺好的。” 和秦令征比起来,事少、话少、毛病少,挺清净。 听到意料之中的满意答案,温以彻的笑意加深了些。 “上次跟你说的学生会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行,回去给我张申请表吧。” “好。” 第84章 狗狗被孤立! 秦令征知道柏鸢的底线在哪里,所以没敢阳奉阴违。 等他规规矩矩把盘子里的饭菜吃完,再去琴房已经来不及了。 况且他也不认识去琴房的路。 只好独自一人回到教室。 在柏鸢回来之后,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 约等于给瞎子抛媚眼。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柏鸢有什么反应,对自己漠不关心。 秦令征只能自己拽着凳子,吭哧吭哧往前咕蛹道她身边,“柏鸢姐,你好狠的心啊!”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课桌底下,捏住柏鸢的衣角后轻轻扯动了一下。 柏鸢分给他半分视线,想看看秦令征今天有打算唱哪出大戏。 秦令征见柏鸢没赶他,顿时贼胆包天。 脑袋一歪,倚靠在她肩上。 没压实。 见柏鸢没反应,才一点点加重力度,搭了上去。 刚要说话,突然想起什么,清了清嗓子。 把准备好的夹子音清理干净,用少年感很强的声线说道: “我第一天来,路都没认全呢,你就丢下我走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学校转了好大一圈才找回来,差点走丢。” 柏鸢刚从温以彻那拿来学生会的入会申请表,这会儿正在一项一项填表格。 闻言,又把视线收了回来,提笔在职务上打了个对钩。 “鼻子底下没长嘴,不会问?” 秦令征把脑袋又凑近了点,往前倾着看柏鸢写了什么,“问了一圈,谁都不告诉我,都欺负我是新来的,唉,谁让咱不合群呢?” 柏鸢笔下一顿,偏头看他,“问的谁?” 一个是不相信真能有人欺负得了秦令征,就算出了大院换个环境,也从来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 再一个,假如秦令征说的实话,也不能真让他被别人欺负了,传出去也不好听呐。 于是语气变得有点认真,等着秦令征报上名字。 秦令征一看有戏。 这是关心我呐! 于是凑近了她耳朵旁,压低声音,生怕被第三个听见:“就是刚才一起吃饭那个,叫什么吴莬的!一肚子坏水!” 柏鸢:…… 秦令征见她不信,语气有点急了:“真的!柏鸢姐你信我!” 柏鸢:“三、二——” 秦令征话锋一转,刚堆起来的气势又垮了下来,“其、其实也没那么坏,我问她路,她拿下巴看我,两次。” 吴莬要在这听到秦令征说这话,非得扛起她那三公斤重的琵琶追着抡他。 当时吴莬把最后几口饭塞到嘴里,秦令征问话的时候态度也挺敷衍,典型的找人办事又不肯低头。 吴莬嘴里饭没咽下去,手里还端着餐盘,只能扬扬下巴,给他指路。 秦令征没看懂,还以为人家小姑娘嘲讽他呢。 这就憋着一肚子气,回来找柏鸢告状了。 有事没事都找‘柏鸢姐’的行为,让他显得更幼稚了。 就像人已经到了初中,但魂还留在一二年级,张嘴闭嘴都是‘我要告老师’。 这事儿没法评。 柏鸢想了一下,说道:“一楼大厅有学校地图,你有空背下来,自己多走走就熟了。” 秦令征眼睛一转,接道:“自己一个人转多没意思,其他转来的新同学都有人陪着转,就我没有。柏鸢姐,你不应该带我这个新同学熟悉熟悉学校的环境吗?” 柏鸢张了张嘴,干巴巴道:“我也不熟。” 虽然吴莬之前说过要带她在学校转悠熟悉环境,但音乐学院实在是太大了,光分区就有六个。 一个星期的时间根本逛不完。 况且柏鸢也并不是喜欢闲逛的人。 每天只在固定区域活动。 只要知道每节课在哪上课,能找到教室就可以了。 其余时间,也多用来看书、做练习题和练琴。 她做事一贯井井有条。 对自己之后要做什么,有一个清晰而明确的目标。 并制定了合理的计划和流程。 也不太喜欢打破常规,去做计划之外的事情。 但秦令征就乐衷于让柏鸢打破常规,虽然大多时候被打的不是常规,被打的是他自己。 听见柏鸢说不熟,秦令征就坡骑驴,顺杆往上爬,“不熟正好,咱俩一块溜达溜达就熟了!” 柏鸢婉拒:“我平时没时间。” 秦令征退求其次:“那就放学。” 柏鸢:“放学练琴。” 秦令征锲而不舍:“练完琴呢?” 柏鸢:“你不回家?” 可算让秦令征抓住机会了,“那我跟你回家蹭饭。” 柏鸢对他来蹭饭没什么意见,家里又不缺他一口吃的,秦令征从小蹭到大,早就习惯了。 况且他自己一个人搬过来,家里虽然有佣人照顾,但到底少了几分家的感觉。 之前姜外婆还跟柏鸢说,等秦令征转学过来之后,多照顾照顾他,没事就把人喊过来玩。 小孩一个人住,大人都不在身边,时间一长肯定觉得孤单寂寞。 这话柏鸢没跟秦令征说,只自己知道。 也用不着跟他说,他自己会主动提。 想到这,柏鸢又道,“那你晚上等我练完琴一起走,还是先坐车回去?” “柏鸢姐你这话说的——”秦令征一看有戏,想都没想就接道,“我是那先走的人嘛,肯定等你一块儿走啊!” 柏鸢想了想,没觉得哪里不妥,于是点头应道,“练琴时你自己找地方坐,无聊就出去转转,好了我再叫你。” 秦令征一听,乐了,抓住她没写字的那只手在手里把玩,揉搓她指腹上练琴生出的薄薄一层茧,信誓旦旦保证道: “哪能啊,我就喜欢看你练琴,一点都不无聊,不是我吹,你练多久,我就能看多久……” 然而等到晚上,秦令征跟着柏鸢一路来到琴房,从角落里拉出个凳子坐在上面,看着柏鸢和温以彻进行合奏前的调试和交流。 等到合奏声一响起,便有些坐立不安,浑身都不舒服,越看温以彻越不顺眼。 婉转悠扬的两股琴声交汇融合,彼此呼应,相互缠绕,每一个音符都完美契合,如精心雕琢般,共同演绎出一曲宛如天籁般动听的旋律。 小提琴先行,钢琴音紧随而上,如一股清泉,流淌在整个琴房中。 若是换做旁人,必然会驻足,静心聆听这一优美乐章。 但秦令征只注意到柏鸢和温以彻之间被音乐粘合的,那种仿佛浑然天成的默契和共鸣。 不容第三人插足,也不给任何人机会融入进去的气场,将其他人都隔绝在另一边,无法靠近,只能远远看着。 最起码在器乐这个领域,柏鸢和温以彻不仅有着共同语言,同样充实的知识和内涵,交流时能聊到一起去,更有着共同的目标和志向。 反观秦令征自己,不仅对音乐一窍不通,就连上乐理课都如听天书,一节课从头睡到尾。 他有些难过的想,也难怪柏鸢不愿意带他一起玩。 比起绕着她兀自旋转的卫星,她果然还是更喜欢一颗闪烁着相同光芒的星辰。 第85章 小狗跑腿! 秦令征开始觉得在这儿坐着看柏鸢练琴是给自己找罪受。 挺折磨人的。 不仅要聆听两人在默契十足下,通过乐器和意境所展开的奏乐上的交流,同时还必须忍受柏鸢与温以彻之间频繁出现的眼神交互。 有时候默契上来,仅仅一个抬手的动作,或是灵巧鲜活的转音,就能达到完美合作的效果。 更别提当两人配合出现失误,低声探讨时状似亲密的互动。 让秦令征觉得自己最好的朋友正一点点被别人抢走,被夺走全部的注意和视线,正和自己渐行渐远。 尤其在温以彻和柏鸢就一小节反复弹了好几遍后,依旧不满意。 又对这里进行深入探讨,尝试了几种不同的编曲后,还是觉得有可以改进的空间。 秦令征本就心情不爽,一直都憋着。 这会儿看温以彻又抬手叫住柏鸢,大少爷脾气一下子就占领高地。 想也不想就直接张口说道: “我觉得柏鸢姐拉得挺好的,你是不是没事找事啊?技不如人就多练,回去练好了再来找柏鸢姐,别耽误她的时间。” 当他第一句话刚落地的时候,柏鸢和温以彻同时噤声看向他。 前者眸光略冷,后者则有一丝出乎意料的错愕。 秦令征一看柏鸢这么看着自己,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但又不愿意认错,硬着头皮接下去,继续把话说完。 等他闭嘴后,琴房里静悄悄的,气氛有些微妙,让秦令征正了正坐姿,不由得有些不安。 不过心里忐忑是一回事,气势上还是得做足,不能落了下成。 于是又微扬下巴,一副‘就说了,怎么地吧’的样子。 都说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温以彻和柏鸢还真不是因为失误才反复练习这一小节的。 有时候演奏者在使用乐器时,往往会因为自身条件受限,而对乐谱进行一个合理的改编。 就像钢琴有时需要跨越八度,两个手指跨过六个白键,每个大约2.3厘米,总计16厘米左右。 有些年纪小的孩子,手掌掰断了都到不了这个长度,只能在原曲的基础上进行改编。 这也是乐器考试时需要分年龄组的一个原因。 同理,小孩就算再有天赋,琴艺登峰造极,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与成年专业演奏家和大师级别人物拉开不菲的距离。 温以彻已经是少年模样,基本不存在无法跨越音域的问题。 但柏鸢尚且年幼,手有点小。 即便换了小号的小提琴,有些音阶还是没办法完全演奏出来,需要温以彻配合并做出一些调整,以达到最完美的效果。 但秦令征不知道,听不出问题的关键,只觉得一遍遍反复弹得有点烦心,柏鸢技术那么好,肯定不是她的错。 问题一定出在温以彻身上。 沉默的氛围持续了十几秒。 温以彻不好开口说点什么。 于是柏鸢放下小提琴,上前一步,朝秦令征招了下手。 “过来。” 秦令征还以为柏鸢要揍自己呢,犹豫了一下,心想早揍晚揍反正都一样。 就站起来走了过去。 心里该暗暗祈祷,柏鸢能在外人面前给他留点面子,别让他太难堪。 但没想到柏鸢脾气竟意外的好,不但没扯他领子,还抬手给他正了一下领带。 这回轮到秦令征有些错愕的看着她了。 心想,她该不会是要给我一巴掌吧?不能吧?可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柏鸢给秦令征正好领带,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突然勾了一下嘴角,缓声道: “我想喝水。” 秦令征愣了一下,转身就要把柏鸢放在桌子上的杯子递给她。 柏鸢语气轻飘飘的,带着几分惬意,慢慢道:“不喝这个,我想喝F区三号楼卖的橘子味汽水。” 说着,歪了一下头,罕见地露出几分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本该有的天真,“你买给我,行吗?” 秦令征怔怔看着她,耳根红了一点,良久,点头,“行,你等我回来。” 闻言,柏鸢弯了弯眼睛,带出浅笑,“去吧,我等你。” 秦令征胡乱点点头,闷声从琴房出去了。 柏鸢看着秦令征的背影,目送他走出教室的门,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直至脚步声也听不到。 脸上的浅笑一点点冷下来,直至看不见一点儿笑意,最后彻底消失。 那张脸又恢复到平时的淡然模样。 只是与往日相比,似乎多了一点无法言说的冰冷。 她缓步走到门前,轻轻关上琴房的门。 “咔哒”一声。 落下锁。 清脆响亮。 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仿佛一道屏障,将琴房内外隔绝开来。 温以彻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柏鸢,良久回神后,忍不住好心提醒:“你知道——” 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和关切。 “我知道。”柏鸢转身看向他,手指调整了一下琴弓的松紧,又微垂了一下眼帘,将眼底的情绪隐藏在阴影之下。 因为她和秦令征都不熟悉学院,所以来之前特意去一楼大厅看了眼地图。 柏鸢只大致瞥了一眼,就将地形路线熟记于心。 F区三号楼。 不卖橘子汽水。 也没有商店。 第86章 狗狗不介意 柏鸢调试好弓弦的松紧,又拿起松香,仔仔细细上了一遍。 一时间,寂静的空间里,只能听见松香和弓毛摩擦而出的细微嚓嚓声。 温以彻看着沉默不语,神情晦涩不明的柏鸢,一时间也忘了说话。 ——‘我知道。’ 出乎他意料的答案。 但放在此情此景下,又如此合乎情理。 毕竟在刚刚那样的场合,气氛达到冰点的情况下,再让秦令征留在这里,确实有些不合适。 但如果仅仅是找借口把他支走,又没必要给出虚假的地点,故意让人白跑一趟。 看似是让他去买水,但又不仅仅只是买水。 所以这是个教训。 因为秦令征无礼冒犯而给予的惩罚。 可问题在于,柏鸢为什么要特意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只为小惩大诫呢? 她明明有更加直接了当的的方式。 说实话,温以彻之前毕竟见过柏鸢动手教训秦令征,有过前车之鉴。 但柏鸢现在却只是轻轻揭过,用借口打发人离开,没把事情摆到明面上,只在背地里悄无声息、不着痕迹的解决。 刚刚氛围凝滞时,就连他也以为柏鸢下一秒就要给秦令征来个过肩摔什么的。 但柏鸢却做出来截然相反的选择。 温以彻看着柏鸢慢条斯理,一下下擦松香的模样,有一瞬的晃神。 不可否认,柏鸢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聪明,早慧,不负天才之名。 即便两人在年纪上有差距,但从第一次见柏鸢至今,两人从未有过任何交流上的冲突和障碍。 有时,她的通透甚至会让温以彻暂时忘记她比自己小了五岁,而把她当做同龄人看待。 而如今,温以彻再看年仅十岁的柏鸢。 他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有点看不懂她。 突然,柏鸢停止擦松香的动作,缓缓抬起头,眸光平静的看向温以彻。 她尚且稚嫩的脸上,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却偏偏又给人一种客气,礼遇有加的感觉。 温以彻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古怪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又下意识生出不想面对的逃避之情。 他隐隐猜到了一角,又不太愿意承认。 “他年纪小,不懂事……”柏鸢用一如刚才面对秦令征时的语气,平淡中带着点悠哉,“学长——” 温以彻的瞳孔微微收缩,心脏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有点酸涩,也有点抽痛。 柏鸢勾了下嘴角,浅笑着说道:“你不会介意吧?” 尽管已经猜到答案,但当重锤落地时,还是会觉得有些失落…… 温以彻眸光沉淀,沉默两秒,也浅笑着回应:“当然不介意。” 柏鸢的种种姿态已经明确传达出一个讯息。 秦令征年纪小,不懂事,而他是‘学长’…… ——他不能介意。 事已至此,柏鸢的偏袒,那碗端得不是那么平的水,经过精心包装,终于被呈放到明面上。 秦令征固然有错在先,但她说可以,别人说,不行。 温以彻手指微动,很快又克制住了想要在琴箱上轻叩出节奏的冲动。 因为他是‘学长’,所以更应该表现出成熟稳重的一面,宽容、大度、不能斤斤计较…… 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在柏鸢这里的分量被其他人比下去。 毕竟他们默契无间,是天作之合,举世无双绝无仅有的搭档。 况且他们还…… 想到这,他故作冷静自持,不动声色更进一步试探,“你们关系很好。” “嗯。”柏鸢回应,“我们是小学同学……” 她停顿了一下,记起之前秦令征跟旁人的自述,直接复制粘贴拿过来用。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再往后秦令征编得有点夸张,涉及虚假宣传,不能再说了。 在心里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的分量,温以彻定定看着柏鸢,失笑道,“我们也一起长大,也是青梅竹马。” 甚至他认识柏鸢的时间比秦令征更早,更久。 柏鸢不喜欢抠无意义的字眼,略显敷衍的嗯道,“我们是搭档,不是吗?” 说着,她把小提琴重新架好,活动了一下手腕,搭弓。 柏鸢收敛掉刚刚展露而出的所有情绪,又恢复了以往淡然认真的神色。 “继续吧,搭档。” 琴房外。 秦令征出了琴房,直奔F区三号楼的方向前进。 最开始他走得很急,像是被即将点燃爆珠的引线催促着。 脑子里只记着柏鸢刚才对他的笑,少有的温和语气,以及她要喝橙子汽水。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他冲出教学楼,走在学校的小路上时,心中那份悸动和热情便被一点一点浇灭了。 她想喝汽水。 秦令征慢慢停下,站在原地,让头脑静静下来。 柏鸢根本不喝汽水。 她只喝温水和鲜榨果汁。 如果面前有一堵墙,秦令征一定会重重把脑袋磕上去。 地上如果有裂缝,他只想把自己团吧团吧塞进去。 还想把几分钟前的自己拎出来揍一顿。 想想都觉得可笑。 人家是什么关系啊,六七年的搭档,器乐界的天才,不比自己更清楚更专业,哪轮得到他在一旁指手画脚。 他怎么就是学不会、不长记性、说话不过大脑、冲动、自以为是。 怎么专挑柏鸢不喜欢的事情去做,惹她生气,让她厌烦。 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里,他倒真想让柏鸢当时就发作出来,骂他几句,揍他一顿。 从小到大,他做过的那些缺德事不计其数,有时候自己想想,都觉得真欠揍啊。 能安稳活这么大,真不容易。 柏鸢一直在把他往正确的路上领,过去这几年时间里,他每顿揍也都不是白挨的,样样事出有因。 与其说他喜欢故意惹柏鸢生气,看她为自己打破一贯的淡然。 倒不如说他更喜欢的是柏鸢每次约束他,管教他的行为。 让他觉得柏鸢是在意并关心自己的。 秦令征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么多年,终于在危险边缘试探的时候,脚下一滑,摔了个大屁蹲,把自己摔过界了。 柏鸢可能……不想管他了。 第87章 狗狗反思 秦令征没在原地久站。 这个时间,已经陆续有人从楼里出来,背着书包拎着乐器,往校门口走。 秦令征逆着人流,往音乐学院最偏僻的F区走。 现在不是烦心的时候。 不管怎样,他刚才已经答应柏鸢,要给她带橘子汽水回去。 她可以不喝,但自己不能不带。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对柏鸢食言。 想到这,秦令征又加快了脚步。 再晚一会儿,柏鸢也该收拾东西回去了。 柏鸢从来都没等过自己。 秦令征也不认为,自己在刚惹过柏鸢生气之后,她还能在琴房等到自己回去。 他的确对音乐一窍不通,可也不想在这些琐碎的小事上,让柏鸢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一路上,秦令征又是掏出手机看地图,又是跟着导航指路走。 有时候导航不靠谱,非让他从人工湖里游过去,还得四处找同学问路。 好不容易找到F区三号楼底下,秦令征绕着楼体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没找到柏鸢说的超市。 作惯大少爷的秦令征第一反应不是柏鸢这边信息对不上。 而是边绕着楼转第四圈,边掏出手机,给学校人事部主管打了个电话。 “F区三号楼超市在哪呢?我怎么找不到?” 电话那头的人本来都要下班了。 这会儿临时接到加班电话,上来就被问懵了。 “F区三号楼没有超市啊!” 秦令征不爽得皱起眉头,“为什么没有超市?” 人事部主管一头雾水。 不是,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要买东西去E区商业楼啊! F区三号楼那不是仓库吗??? 里面除了极少用到的体育器材,就是各种价格不菲的乐器和国内目前最高端的收音设备。 除了学校举办运动会或是大型汇演,平时根本没有学生往那边跑。 在这开商店根本没有意义啊! 这位人事部主管是专门负责对接秦大少爷,以满足他在音乐学院各种异想天开又无理取闹的要求。 换言之,拿了钱的。 拿钱就得给人办事。 人事主管到底是老油条,应付一个任性妄为的大少爷还是绰绰有余。 思绪辗转间,斟酌着开口:“要不然,学校这边安排下去,马上开一个?” 秦令征面色沉重,“半个小时之内能搞定吗?” 人事主管:“……” 钱难挣,屎难吃! 听到电话那边的沉默,秦令征后知后觉自己提的要求离了大谱。 “算了,我再去别地地方找,你们尽快弄好吧,最好连夜赶出来,好了告诉我一声。” 人事主管:“好的,我这边尽快安排,请问还有其他事情吗?” 秦令征想了想,又问道:“离F区三号楼最近的超市往哪走?” 之后,他一路拿着手机,听人事部主任全程人工导航,一来二去,就是比自己满院子瞎转悠要快得多。 等秦令征终于买到橘子汽水,再小跑回琴房,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 他远远看见已经关闭的大门,心里咯噔一声。 差点就以为自己回来得太晚,柏鸢不等自己提前走了。 等怀着忐忑的心情靠近琴房门板,耳朵贴在上面,听见里面若隐若现的旋律,秦令征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他没去拽门,而是背靠着门缓缓蹲了下来,喘着大气,慢慢平复自己一路奔跑而凌乱不堪的气息。 稍作缓和之后,秦令征把汽水抱在怀里,侧耳听着房间里传出的若有似无的两股相互交融的琴声,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会儿他终于能有时间慢慢揣摩柏鸢的想法。 一会儿想的是柏鸢觉得他不听话,要撵他回去该怎么办。 一会儿又想应该怎么装作若无其事,蒙混过关,把事情揭过去。 他甚至想,以柏鸢说一不二的性格,就算让他给温以彻低头认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只要别赶他走。 怎么样都行。 想着想着,他把手插进头发里,胡乱抓弄着。 非但没想出个所以然,反而越发烦躁了。 最后干脆把后脑勺重重磕在门板上,双眸失神得看向正前方。 这时候,天边的夕阳透过玻璃窗,在走廊洒下一地金桔色的光芒。 过了一会儿,秦令征缓慢曲起双腿,离开夕阳的照耀,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膝盖。 他微微蜷缩着身体,把脸深深地埋进肩膀和手臂之间。 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掩盖内心的不安和难过。 他想,刚才要是嘴不那么快,说话之前多动动脑子,再多看看气氛就好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身后的门板突然打开。 柏鸢拎着琴箱从门内走出。 一低头,就看见小狗似守在门口的秦令征。 秦令征闻声抬头看向她,小孩眼角还有些红,沁着点未擦干的水汽,茫然看向柏鸢,与她视线相交。 柏鸢一怔,随后视线上移,看见他被抓得凌乱无章的头发,跟鸡窝似的乱成一团。 于是换了只手拎琴箱,空出来的手抬起来,顺势揉了揉他的脑袋,给他把头发理顺。 秦令征没想到自己纠结了半天,柏鸢会是这种反应,也愣住了。 大脑放空,全凭本能地把在怀里捂了好一会儿的汽水递给他。 柏鸢没接汽水,先是朝秦令征伸出手,把人从地上揣起来。 又等着秦令征后知后觉拧开瓶盖,这才接过汽水瓶,抵在嘴边轻抿了一小口。 秦令征也没想到,从来都不喝汽水的柏鸢现在竟然真的喝了一口。 不由得想起,以前在大院的时候,自己偷着往她杯子里倒雪碧的事情。 他还记得当时柏鸢拎着自己的衣领子,把那杯雪碧原封不动全泼在自己脸上了。 要不是他跑得快,柏鸢就得抓起雪碧瓶子,给里面的汽摇匀了再滋他一身。 柏鸢意思意思抿了一口之后,又把汽水塞回秦令征怀里,“跟学长说再见。” 秦令征拧紧瓶盖的手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应该是让他跟学长道歉吗? 他面色古怪的看向温以彻,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温以彻神色如常,也没介意,等秦令征按照柏鸢的吩咐说完之后,眸光微颤,看向柏鸢:“早点回去休息吧。” 柏鸢点点头,拉着秦令征先一步离开。 第88章 狗狗不嘻嘻! 秦令征被柏鸢拽着走,一直等上了车,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来。 他小心谨慎观察过柏鸢的脸色。 见她没有任何秋后算账,或是不耐烦的迹象,才稍微放下心来。 但依旧正襟危坐,不敢有任何松懈。 同时也在暗暗留意车子的行驶轨迹。 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是往姜家方向开,而不是送自己回家后,终于松了口气。 他看向柏鸢,一时间猜不出她是何用意。 所以只能安静坐在她旁边,不发一言。 在难以言喻的过于安静的氛围中,焦灼的忍耐和等待。 大概过了五分钟,柏鸢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她微微侧头看向坐在身边的秦令征,眸光略深。 秦令征赶紧把抱在怀里的汽水递给她。 柏鸢抬手,用指尖推开汽水瓶。 她看着秦令征不知所措的样子,慢慢说道,“心里有点数,懂?” “懂懂懂!”秦令征就等着她说这句话呢,赶紧接道,“柏鸢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看场合,说话之前先过一遍脑子,你别生我气。” 柏鸢:“没有下次了,知道吗?” 她依旧姿态随意且放松的坐在车座上,眸光内敛。 秦令征赶紧点点头,一把抓住她的手,郑重其事的保证,“保证没有下次!” 柏鸢嗯了一声,收回视线,看向正前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秦令征等了一会儿都没听见后续,又试探着问,“所以……你不送我回家了?” 柏鸢:“你想回家了?” 秦令征赶紧否认,“没有,诶,我就是想问问,用不用我再去跟他好好道个歉,你以前不总让我道歉吗?” 柏鸢:“不用,没事了。” 秦令征一听,又有点感动,“柏鸢姐,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啊,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他抓起柏鸢的手,想贴在自己脸上蹭两下,但被柏鸢先一步抽了出来。 瞧见危机解除的秦令征也没在意,屁股往柏鸢身边的位置挪了挪,重新挎住她的胳膊,把头搁在她肩上。 “柏鸢姐,我以后一定听话,好好听话,你千万别生我的气,我哪里做的不好,都改,认真改。” 柏鸢没应声。 其实无伤大雅的事情,她也没兴趣管。 就比如第二天知道F区三号楼底下开了个孤零零的超市。 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由着他去了。 等回到姜家,佣人已经准备好晚饭,柏鸢犹豫了一下,只说晚点再吃。 秦令征正跟姜外婆说话呢,见状,心念一动,走过去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你不舒服?” 从小一起长大,让秦令征熟知柏鸢的一举一动,留心每个细节。 柏鸢浅浅应了一声。 胃有点痛。 刚刚的汽水她只浅抿了一口,没真的喝进去,现在更多的还是心理作用反馈到身体感知上的具象化。 秦令征也看出来了,轻声道:“我让人给你熬点粥?” “不用。”柏鸢道,“白糖水就行。” 胃疼喝粥的作用其实不大。 最管用的还是用热水冲上一杯白糖水,喝下去后,糖水在胃中会形成一层黏膜保护胃壁。 秦令征点点头,“我去给你沏。” 柏鸢在沙发上缓了两三分钟,便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但还是坐在原处,等秦令征拿白糖水出来。 过了一会,小孩捧着满满一大杯热气腾腾的白糖水,献宝一样呈了上来。 柏鸢伸手接过水,刚要喝,突然又顿住。 几秒钟之后,抬头看向秦令征,观察他的反应。 秦令征关切道,“怎么不喝?太烫了吗?” 柏鸢缓缓勾起嘴角,眼带笑意的把杯子推给他。 “尝尝?” 秦令征不疑有他,就着柏鸢的手喝了一口。 下一秒,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呸、呸呸——”秦令征一边咳嗽,一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试图摆脱那股致死量的味道,皱起眉头嘟囔道,“怎么是咸的?” 柏鸢收起笑意,冷声道:“你自己冲的,问我?” ———— 有了这次教训后,秦令正在学校里收敛了不少,收起大少爷的谱,日常向着三好学生看齐。 尤其是在温以彻面前,柏鸢让他有礼貌,他就真的做到装乖扮好,每次见面都规规矩矩先喊学长好。 见了吴莬也是一口一个学姐,从不多说一句话。 秦令征也想开了,不会说那就不说,不会做那就微笑。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笑肯定没错了吧? 一张脸笑得都快开花了。 有回吴莬把柏鸢拉到角落里,小声嘀咕。 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别笑了。 反正都是假笑,看久了还有点渗人,每次见到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秦令征知道了以后又跟柏鸢反向告状:“看到了没?唉,我笑也笑出毛病了,管得多宽呢?” 然后又撑着下巴,笑容璀璨的看向柏鸢,“柏鸢姐,我不冲他们笑了,就笑给你一个人看!” 小孩已经初显前面之姿,稚嫩的面庞也褪去几分稚气,略显青涩。 黑漆漆的明亮眼睛里闪着灵动的光芒,专注而认真,笑起来的时候透出一种朝气蓬勃的活力气息。 柏鸢看着他,淡然开口:“《岳阳楼记》背会了吗?” 秦令征笑容僵在脸上,“柏鸢姐,我——” 柏鸢又道:“《桃花源记》背一遍我听听。” 秦令征目光游移:“呃,内个——” 柏鸢:“多边形内角和公式是?” 秦令征:“……” 小孩嘴角下压,笑容消失。 小狗不嘻嘻。 第89章 狗狗被踢 在这之后,柏鸢在音乐学院的生活也规律起来。 等到第一次期中考试放榜。 柏鸢以与第二名足足拉开五十分的成绩,断层式稳坐音乐学院年级大榜第一名的位置。 七门科目,只有语文在老师刻意压低作文分数的情况下未能达到满分。 按照以前的习惯,她还在之后找时间做完了初二初三的试卷。 如果能够计入大榜排名,也依旧能拔得头筹。 音乐学院主修乐理。 文化课相对其他学校更加简单。 大多都是基础理论性的知识。 难度系数也普遍处于中等水平。 这些音乐才子们日后大多出国深造。 对他们来说学好艺术课和英语才是关键。 就算要考国内知名大学,走得也是艺考生的路子。 只要专业课成绩达标,文化课成绩过得去就行。 在文化课压力小竞争小的情况下,其实很少会有人把多余的精力分给文化课。 秦令征虽然没有柏鸢接近满分的分数。 但也在大榜前百名的位置。 毕竟学校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开展他一窍不通的音乐课。 这些时间里,秦令征总不可能每节课都发呆或者睡觉。 于是便只能在课上翻看文化课的教材。 柏鸢看他每天闲得慌,整日无所事事,于是便给他提前划好重点,给他布置了学习任务。 需要背的古诗词、英语单词、数学公式、以及地理、历史、生物、政治课的知识点应有尽有。 也算是给他找点事干,人一忙起来,就没有时间闯祸了。 对于柏鸢这种程度的学神来说,一眼就能看出出题老师会出什么样的题型,又会考什么样的知识点。 基本和开卷考试没什么区别。 有了柏鸢给画范围,秦令征学习的效率直线上升。 秦令征天天上课背书、下课但凡多跟柏鸢说两句话,也要被抓着抽查知识点。 就连每天陪柏鸢去琴房练琴,都得掏出笔写柏鸢塞给他的卷子。 事实证明,功夫不负有心人。 两个半月的严抓苦学效果显着。 拿到考试成绩,秦令征第一时间就拍下来发到发小群里。 【狗子】:图片.jpg 【狗子】:掌声在哪里? 群里一直都很活跃,他消息刚发出来,就被一连串的消息顶了上去。 等群里的人激情讨论完周晟放风筝被卷上天的事情后,才注意到秦令征发的消息。 【起子】:@狗子,链接发一下,谢谢! 也就两三秒的功夫,下面跟了一连串加一,一下根本滑不到底。 【狗子】:? 【起子】:毫无P图痕迹,好东西大家一起爽,期末考试套点压岁钱,都是兄弟,别那么小气。 卫少卿当年放的那把火,让他年纪轻轻就背上了巨额欠款。 当初小孩说要用零花钱预支损失,大人想着都是一家人,也没跟他客气。 把家具费,房屋重建费和乱七八糟的费用都加在一起。 最后算出来十点三七个亿。 瞬间失去二十岁之前的零花钱归属权。 卫少卿后来才知道,当年那把火,最不值钱的就是地窖里的酒和烟。 大头都在金丝楠木桌、黄花梨圈椅、六屏金丝点翠雕花屏风、九头咏梅茶具、各朝代瓷器若干、名师大家真迹若干…… 当时年纪小,没觉得破木头家具盆盆罐罐有什么值钱的。 走门串户,谁家里不都是这些东西,也没觉得有多稀奇。 就说当时流行过一段时间写纸质邮件,还有人把家里二十方连的猴邮撕下来贴信封上,就为把信封从院东寄到院西边。 【狗子】:我这是真实成绩,童叟无欺! 【盆子】:音乐学院那么拉吗?不愧是艺术圣地,早知道我也去了,小学那会儿我还比你高三分呢。 下面一堆跟风附和的,看得秦令征一阵火大。 【狗子】:我这是辛苦努力的结果!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懂不懂? 【狗子】:知道谁给我画的重点吗?知道谁带我刷的题库吗?知道谁在我三更半夜挑灯熬油辛苦背书的时嘘寒问暖吗? 【狗子】:是柏鸢! 【狗子】:她拉着我的手,说不忍看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在榜末游荡,又说我能陪着她一块上学无比感动,非要手把手教我学习!我不学她就哭! 【狗子】:唉,没办法,最后我就那么随便翻了翻书,没想到考得还真不错! 【狗子】:有柏鸢一对一给我开小灶,你们不要太羡慕。 秦令征一连发了十多条消息,奈何他们根本不买账。 上初中的小孩,脑袋好使,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了。 真话假话还是能听出来三分的。 至于剩下那三分,赶上叛逆期,一句按假话处理。 【起子】:唉,难评,就祝福吧…… 下面又排起了一连串的祝福+1。 还有人艾特柏隼,让他给实时翻译一下秦言秦语。 气得秦令征在群里直接艾特柏鸢。 【狗子】:@柏鸢,柏鸢姐你说句话啊! 【狗子】:@柏鸢,告诉他们!谁才是你的心尖宠! 【狗子】:@柏鸢 @柏鸢 @柏鸢 我是不是你的心头好呀~ 【柏鸢】:滚 柏鸢在群里,但常年不冒泡。 这次一出来,下面又一串打招呼的。 秦令征视线移开屏幕,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低头看手机的柏鸢,不由得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等笑够了,再低头看手机,准备跟着发几句话,却发现发送消息的框被关闭了。 再一看弹出的群消息。 您已被管理员移出群聊 秦令征:??? 临近期末,学校也终于迎来第一轮个人独奏选拔赛与双人合奏、多人合奏选拔赛。 考试采用更为公平的匿名方式。 给每位报名的考生随机抽取号码。 再打乱入场顺序。 考试在音乐大厅举行。 用厚重的红色幕布,将考生与考官隔开。 这样考官就可以只听声辨认演奏技巧和水平进行打分和排名。 柏鸢这段时间专心练琴。 用在小提琴上的时间比以往都多。 经过一学期的练习,进步神速。 最初刚进学校时不可同日而语。 与真正在小提琴上拔尖的学生飞速缩小了差距。 虽然感情上仍欠缺,但她以技巧取胜。 以一首洛卡特利的《D大调随想曲》,压第二名零点一的成绩,获得选拔赛第一名的成绩。 至于合奏,温以彻为了迎合柏鸢,选了更为有难度的卡门幻想曲。 毫无疑问,最后成绩出来,也是排名第一。 在初中这个阶段,老师还是更看重学生的技巧性。 这也是能最直观体现出一个学生基本功是否扎实的方法之一。 至于演奏的情感,往往和一个人的阅历挂钩,即便这个年纪学生的情感再充沛,在这些评审老师来看,还是差了火候。 柏鸢也深知这点,目标明确,没在自己的短板上练习太久,只全权专注于技巧的掌握和运用。 第90章 快看狗狗! 等到年末正式汇演那天。 京里国际音乐学院初中部的音乐大厅座无虚席。 作为一所培养国内顶尖音乐才子的学府。 其每届举办的汇报演出,一直都是业界大咖和国内外名校,以及各路音乐巨匠们重点关注的盛况。 学院本身并不公开对外直播,也没有任何词条造势。 而是每年都安安静静地在业界掀起一股汹涌暗潮。 以京里国际学院在业界的地位和口碑,也无需引起过多非专业人士的关注和议论。 仅仅只是圈子内最顶级专业人士们的一次对内选拔和狂欢。 无需外界的喧嚣与议论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所在。 因此,在国内大环境下,鲜少有人知道这场对于音乐界来说,万众瞩目的汇演。 每到这个时候,国内各地的音乐大家都会汇聚于此。 共同欣赏国内乐界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们的演出。 对业内专家而言,京里国际音乐学院是权威与精湛技艺的象征。 而对于国外顶级音乐学府而言,则是一次吸收新鲜血液与收割天才学子的机会。 学院也会用内部网络与世界各国音乐学府连线直播。 以便其进行一次小型的内招和名额内定。 在他们看来,初中阶段正是基础夯实却又没完全奠定自己演艺风格的可诉时期。 对国外那些最顶尖的高级学府来讲,这无疑是一次新生代人才和招揽天赋异禀学生的绝妙契机。 这段时期的学子们,就像刚刚切开的顶级玉石。 尚未打破雕刻,拥有无限的可能性与发展的潜力。 各大高校都会趁此时将这些未来之星纳入自己流派,再精心培养打磨成才。 也有些学院对入学年龄有要求,在看过汇演后先内定,等学生年纪已到,再向其投出橄榄枝。 因此,这也是学生们第一次在世界舞台崭露头角的机会。 等各位同学和国内知名音乐巨匠依次落座后,汇演正式开始。 登台演出顺序,是由选拔赛最终排名的前三位考生,以倒序的方式,从第三名到第一名,依次登台演出。 演出又分为国乐和西洋乐两大类。 再分别由下细分。 整场汇演总共持续三天。 第一天是个人独奏。 第二天是双人与多人合奏。 第三天则是团体乐大型合奏。 柏鸢作为小提琴组选拔赛的第一名,被安排在下午三点出场。 在演出前,她一直待在学校的琴房。 照旧进行各种基本功的练习。 期间,吴舒婕和杜秋云先后来看过她几次。 无非是进行一些演出前的指导、经验传授、以及缓解心理压力的良性疏导。 在学生群体中,不难见到平时演奏效果很好,但一到大型赛事或正式演出就掉链子的存在。 但柏鸢没有这个顾虑。 与其说她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不如说,她并没有把这场汇报演出看得有多重要。 也没将其当作自己未来前行道路上的灯塔。 归其根本,这只是一场观看人数较多、略为正规的表演而已。 它既非改变命运的转折点,也不是通往辉煌前程的康庄大道。 对她而言,仅仅只是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节点,双方皆是过客。 因此,状态也更为放松与自然。 完全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压力的存在。 秦令征担心自己跟着柏鸢,会影响她的发挥。 所以一整天都没往柏鸢身边凑,早早坐在观众席,数着节目单,等待柏鸢上场。 下午三点零五分,报幕员实时播报即将登台的演奏者。 秦令征听到柏鸢的名字,才慢慢转醒。 借小提琴组第二名登台演奏的功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很快,帷幕重新拉开。 柏鸢身着一袭深绿色的晚礼服长裙,气质清冷绝尘地站在舞台正中央。 等舞台聚光灯集中聚集在一起,形成一道明亮而温暖的光束,准确无误地打在她身上。 衣服上点缀的各式宝石与金丝银线,也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等报幕员宣布她演奏的曲目时,场内更加安静。 无论是音乐巨匠,又或是国内外顶级高校手中都有一份提前准备好的学生信息。 在知道她师从吴舒婕,后又拜在杜秋云门下后,都对她多有期待。 柏鸢微微转动了一下手腕,架琴搭弓,姿态优雅,动作娴熟,因为心态平和,反而比平常练习时发挥得更为出色,几个转音与揉弦之间行云流水,流畅自如。 甚至在演奏到高潮部分时,又临时多加了几段即兴发挥的炫技之作,整体演奏水准,又较一星期之前的选拔赛,有了更为显着的提升。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柏鸢依次朝台下三个方向鞠躬谢幕。 台下已经有人在打听她的身份背景和平时成绩。 在得知柏鸢只有十岁,甚至比其余演奏者都要小上三四岁后,又频频投来赞许的目光。 感叹后生可畏。 秦令征在台下看着柏鸢,等她朝这边谢过幕,缓缓抬眸时,正好跟自己的视线相交。 那一刻,他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默契和吸引力将自己与柏鸢连接在一起。 尽管周围人头攒动,可他却能在第一时间清晰明确的感知到彼此的存在。 他眼前忽然浮现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柏鸢时的画面。 她也是穿了这样一身深绿色的裙子。 当时还不认识柏鸢的秦令征,也是这样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幼儿园的城堡滑梯上的柏鸢。 这种感觉让他心中一滞,随即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情绪。 之后的演出他也没心思看了。 抹黑从座位上一路借过着溜出去,又转了几个圈绕到后台。 等推门进去的时候,柏鸢已经换下墨绿色的晚礼服长裙,正在让化妆师帮梳顺头发,给脸上卸妆。 经名师之手,耗时四个月赶制出来,价值三百万的纯手工高定礼服,只在身上穿短短二十分钟便会作废。 工作人员将其小心打包,但之后会捐赠、销毁、亦或是放在库房里堆灰就不得而知,也没人关心。 秦令征走过去才发现柏鸢正在跟人视频聊天。 柏鸢带着耳机,秦令征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也无法从她口中偶尔几句‘嗯’‘嗯’的应答里听出什么所以然。 只能拽过椅子,在一旁等着柏鸢通话结束。 这会儿柏鸢已经聊到尾声,十几秒后以‘照顾好身体’结束了通话。 她一放下电话,看她脸色不太好,赶紧往前挪了挪,“怎么了?” 柏鸢似乎在斟酌该怎么开口,“我哥住院了。” 秦令征大惊:“啊?柏鸥哥?怎么了,没事吧?什么病啊?” 柏鸢:“没病,他……晕海。” 秦令征:? 第91章 狗狗也来! “现在不是冬天吗?他怎么跑海上去了?海钓?”秦令征有点纳闷,“冬天海里没鱼啊,我爷爷上个月就从海上回来了。” “不是。”柏鸢摇头,“学校组织的活动,去之前也没想过会晕…海…” 晕海和晕船海不太一样。 晕船是你坐在船舱里,船一晃悠就晕。 天旋地转,头发昏眼发花,有点像晕车,但更严重些。 严重点直接失去自理能力,几天都下不了床。 但是如果发现得及时,还不等往远了走,就能给送回来。 柏鸥刚上船的时候,就跟海里刚捞上来的金枪鱼似的,活蹦乱跳。 船都快开到公海了,也没见有什么不良反应。 等船停在大海中央。 海风一吹,海浪一翻滚。 据周围人称。 柏鸥当时就两腿一软,顺着栏杆滑下去,差点一头厥海里。 吓得其他人还以为他毒发身亡了,好一顿抢救。 后来才发现是晕海。 他们这艘船是军事级别的,开到海上主要还是执行任务。 也不能临时掉头给他送回去。 万般无奈下,就找了个小快艇。 又给他俩眼一蒙,一路加急抬回岸上了。 当时距岸边还有几海里的时候,柏鸥就已经昏迷了。 上了岸又是一顿抢救,也没抢救出什么名堂。 只能把人装进救护车,给塞进医院里挂了一下午葡萄糖。 秦令征听完事情的经过,问道,“现在怎么办,咱们回去看看?” 柏鸢:“不用,他刚才在办出院手续,咱们汇演结束再回去。” 秦令征还有些感慨,“唉,你说好好的,怎么就晕海呢,他考不了海军了吧?” 柏鸢点头,“嗯,刚才听他说要改考空军。” 秦令征质疑着开口,“他不恐高吧?” 柏鸢:“不知道,不过他约了几个人,准备明天一块儿去跳伞。” 这回秦令征的表情,和柏鸢刚才挂电话时一样了。 “啊?现在可是冬天啊!” 柏鸢也挺无语:“……他抗冻。” 秦令征:…… 说话间,柏鸢已经收拾完。 和平时一样,规规矩矩穿着音乐学院的英伦式校服,提起琴箱,朝秦令征点头。 “走吧。” 间柏鸢态度照旧,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令征一颗悬着的心又落回原处,跟着她往外走。 路过舞台后方的时候,听见场内掌声雷动。 刚平静的心,又开始悸动起来。 他加快几步,跟柏鸢并排走。 “柏鸢姐,你知道刚才我在观众席看着台上的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柏鸢淡淡道,“不知道。” 秦令征嘿嘿一笑,“我想起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 柏鸢顿了一下,古怪地看着他,“你想挨揍了?” “诶,哪能啊?跟你说正经话呢!” 秦令征把她手里拎的琴箱夺过来,换成自己的手塞进去。 “不过你当时揍我揍得可真狠啊,那么多人看着呢,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柏鸢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时间太久,有点记不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含糊道。 “可能是你欠揍吧。” 秦令征哽了一下,“也没准是咱俩有缘呢?缘分到了就是到了,不然那么多人一起过去,你那一脚怎么就偏偏踹我身上了呢?” 柏鸢依旧觉得他有那大病。 没接话,也没搭理他。 秦令征还以为她沉默是觉得自己说的对,默认了呢,暗暗高兴道: “刚才你在台上都能一眼看到我,是不是证明咱俩特心有灵犀?” “可能吧。” 柏鸢心口不一的敷衍着。 刚才所有的光都往台上打,台下乌漆麻黑啥也看不见。 她又没带夜视仪,能看到秦令征就有鬼了。 但秦令征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得到柏鸢亲口认证,高兴了整整一宿。 等第二天双人合奏汇演,依旧坐在台下,满怀期待的等着柏鸢和他心有灵犀的瞬间。 结果这次柏鸢没往台下瞅,全程都在和温以彻互动。 柏鸢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不加修饰的长裙,温以彻同样穿了一身白色西装。 两人默契十足,演奏的乐曲也得到一致好评。 等到一曲终了,两人携手向台下观众致谢。 秦令征看着两人叠交的双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耳边的掌声都是给台上两人的。 所有人都在为他们庆祝。 旁边还有两个高三的学姐,胡嗑海嗑,一阵哇哇哇乱叫。 “啊啊啊,好般配~” “天才钢琴家和他的天才小搭档,这是什么好嗑的双强文学!” 听得秦令征一直暗搓搓瞪她俩。 回去就买本刑法! 配不配,还得看刑不刑! 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 不过也正因此,让秦令征也有种想和柏鸢站在同一个舞台上的想法。 趁着柏鸢在后台换衣服的这段时间,找到班上的同学,跟他讨论,有没有什么简单易上手,随便玩几个小时就能出师,最好还能登台演奏的乐器。 如果是正常人早一个大嘴巴呼过去了。 你这是不是调理我呢么? 还是做梦更快一些,梦里啥都有! 不过那同学也见多识广,当时就把秦令征拽到F区三号楼的小仓库里了。 在里面翻翻找找,最后一手一个盆大的锅盖,俩放在一起这么一碰。 嗡得一声,震得秦令征脑袋一阵发麻。 “怎么样,秦哥,锣!”那同学得意洋洋,又给上手示范了一下,“不用多高的技巧,就卡着点左右右手这么一碰,你听——” 秦令征赶紧叫他打住,“我又不是要去天桥底下耍猴,换一个!” 他想了想,又提出几点要求,“最好是西洋乐,易上手,难度不高,玩起来不手忙脚乱的。” 之前他也心血来潮试过几次乐器,不是手指头打仗,就是吹出来的动静像憋了坨大的。 那同学一听,沉思道,“那就只剩一个了。” 说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物件,拿小棍往上面一敲,铛铛铛直响。 “三角铁!” 秦令征:...... 秦令征:“这不是走街串巷收废品的吗?” 第92章 狗狗大师! “这是艺术!多高雅啊!” 那同学辩解道,又就着三角铁敲了两下。 “你听这空灵的声音,你听这灵动的韵律,想到了什么?” 秦令征:“……冰箱彩电洗衣机?” 那同学痛心疾首,“艺术!高雅!” 秦令征还有点嫌弃,嘟囔道,“收个破烂就高雅了?” “艺术源于生活。”那同学义正严辞道,“只要心中有雅,自然处处都是艺术。” 见秦令征还是不信,那同学又换了个说辞。 “知道三角铁又叫什么吗?打击乐之王!不是我吹,一般人还真玩不转!会一种打击乐器的,不一定会玩三角铁,但如果你会玩三角铁,那乐团中所有的打击乐任你挑!” 秦令征一听,半信半疑道,“真这么厉害?” 那同学一瞧,有戏,脸上露出一抹狡黠而神秘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知道现在我们团里负责演奏三角铁的是谁吗?” 秦令征不以为然,“谁啊?” 那同学:“鸢姐!” 秦令征:“!” 听到这个答案,秦令征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之色。 “你别骗我,柏鸢她不是玩小提琴的吗?” 那同学嘿嘿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交响乐里,乐器分为热门和冷门两大类。 热门的好说,钢琴、大提琴、小提琴、长号、短号、长笛、短笛数不胜数。 这些乐器是每场大型交响乐的标配,专修这些乐器的人也更多。 但还有些乐器较为冷门。 可能只在特定的几首交响乐中才会使用,或是使用频率不高。 一场演奏会下来有没有它其实不太能听得出来。 学这种冷门乐器的人自然也少。 因此,也成了音乐界的稀缺资源。 像平常演奏中,在找不到乐手的情况下,就需要有人身兼数职,在不影响本身演奏的前提下,临时补位。 当然,有些更为专业的演奏团,还专门有人负责各种冷门乐器,一场演奏会下来满场跑,堪称乐团里最忙碌的人。 柏鸢能演奏三角铁,一方面是三角铁好上手,不需要多大的技巧,随便敲一敲就能学会。 另一方面,同学之间在相处了一个学期之后,惊愕的发现,她不止小提琴和三角铁玩得溜。 其他乐器,只要上手摸一摸,简单学习一下基础方法,最多一个礼拜,都能弹得有模有样。 乐器与乐器之间有些技巧是互通的。 比如说你学了小提琴,再学大提琴和中提琴就会简单不少。 二胡马头琴可能有难度,但也不会太大。 但如果转弹琵琶古筝,相通之处便少了一半。 要是再换成架子鼓等打击乐,或是竖笛长笛箫等管乐,共通之处就更少了。 柏鸢虽然比不过他们正经八本学了十几年的,那也是跟他们这些音乐鬼才对比。 出了这所学校,不比外面的音乐生差多少。 在乐团里临时补位基本没有问题。 柏鸢能在短时间内,临时从一种乐器切换到另一种乐器,甚至能够以假乱真,已经可以说是天赋异禀,称得上全能型种子选手。 因此,乐团指导老师秉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乐团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精神,将柏鸢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有时候不止是三角铁,还负责沙锤、排风铃等一众冷门乐器,偶尔有同学请假或缺席,也能临时补位。 等柏鸢腾不出手的时候,再将这些小众乐器分派给其他人。 因此,柏鸢再玩三角铁,也就能真正做到那同学说的‘精通三角铁便精通所有打击乐’。 “况且你不是要简单易上手,一天就能学会的吗?” 那同学把三角铁塞进秦令征手里。 “你敲十下听听。” 秦令征本来没觉得三角铁有多厉害。 但经过那同学一讲,就有点意动。 再跟柏鸢联系到一起,心里那杆天平也就往一边倾倒了。 这会儿拿着三角铁,也有认真起来,表情严肃,拿着小铁棒敲了一下。 “一、二、三……” 他每敲一下,那同学就在旁边给他报数。 等秦令征敲到第十下的时候,那同学一把握住他的手,激动道。 “恭喜你秦同学!你已经是一名成熟的三角铁十级演奏家了!” 秦令征:“!” 秦令征:“太草率了吧?” 那同学:“艺术!高雅!这就是三角铁的魅力!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汇演结束先别走,跟着我们团练两遍,到时候你看我手势,我抬手你就敲,全程没有几个音,有手就行!” 听那同学这么笃定,秦令征也放下心来,毕竟自己什么德行自己最清楚,想速成一门乐器,第二天就能登台演奏,确实只有三角铁最合适了。 秦令征拿好三角铁,拍了拍那同学的肩膀:“谢了,老那!” 那同学:“都是兄弟,不用客气。” 等秦令征拿着三角铁满意离去之后,那同学又掏出手机,在交响乐团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老那】:家人们!我们有自己的三角铁演奏家了! 消息一出,群里顿时炸开了花。 :6666! :喜大普奔! :厉害啊老那! :那古!我愿称你为永远的神! :除了三角铁还会点别的不?响板?沙锤?定音鼓? :来都来了,这些还远吗?我们终于要有自己的摇摆位了捏~ 汇演结束后,秦令征跟着柏鸢所在的交响乐团练习了几次,果然感觉手感不错,只要每次卡在点上,基本没什么大毛病。 果然是只要有手就能学会的乐器,顿时信心大增。 众人也对自己交响乐团专属的三角铁演奏家十分热情。 尤其是等到晚上回家的时候,柏鸢还抽空跟他说了几个三角铁的正确使用方式和要点。 让秦令征终于有种和柏鸢有共同语言的感觉,不由得听得更加认真。 回家之后又敲敲打打到大半夜,满怀期待着最后一天的交响乐大合奏汇演。 第93章 带狗狗一起玩! 第二天的汇演依旧是在下午。 与前两天不同的是。 柏鸢所在的交响乐团作为压轴节目。 排在所有乐团的最后。 这次汇演的服装,也不再像前两天那样,需要自己准备。 人一多,就需要统一着装。 因此,所有人一律换上正式场合的黑色西装校服。 后台准备期间,所有人都在调整检查自己的乐器。 秦令征也拎着三角铁叮叮叮得敲。 争分夺秒,巩固练习,争取不在台上掉链子。 柏鸢先给小提琴调好音准。 又给琴弓擦好松香。 最后拿鹿皮小方布便仔仔细细擦了一遍琴身。 等她做完这一切,一抬头,正好看到敲得正起劲的秦令征。 少年微微侧着脸,神情专注而认真。 他似乎已经沉浸于手中的三角铁,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在后台略显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像上了一层滤镜,有些模糊不清。 但又能看到他的睫毛不时轻轻颤动,高挺鼻梁下的嘴唇微抿。 恍惚间,也有几分少年该有的模样。 柏鸢站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道: “秦令征!” 在前台响动的演奏和后台不时传出调试乐器的嘈杂声里,秦令征依旧敏锐捕捉到柏鸢的声音。 闻声抬头,面带几分茫然的看向她。 “柏鸢姐,你叫我?” 柏鸢点点头,“过来。” 秦令征一听,把三角铁往旁边的台子上一放,就要走过去。 柏鸢又道:“乐器别离手。” 秦令征听后,又赶紧把三角铁拿起来。 才走没两步,刚才放三角铁的台子就被老师指挥着抬走了。 交响乐后台人流量大,大家都走来走去,曲谱架子和各种设备也搬来搬去。 随手把乐器放在一旁的后果只有一个。 ——撒手没。 指不定跟着别的什么道具,就搬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等秦令征走到她身边,微微低下头,看着一身黑色正装的柏鸢。 十三岁的少年已经开始长个。 柏鸢虽然小了几岁,但女生本就比男生发育得更早。 因此,在前两年的时间里,两人身高其实差不太多。 这段时间又是小孩蹿得最快的时候,几乎一天一个样。 最近半个月,秦令征已经明显比柏鸢高了三厘米。 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会拉开得更大一些。 柏鸢等秦令征走近后,把琴弓跟小提琴合在一起,用一只手拿着。 腾出来的那只手抬起来,给他正了正有点歪的衣领和领带。 “一会儿上台不用紧张。”柏鸢边整理,边说道,“你练得不错,应付汇演足够了,不拥有太多心理压力,漏拍也不要紧,我们有替补,会自动补位。” 柏鸢对他的态度和平时不太一样。 秦令征一下没反应过来,干巴巴道:“补位?谁啊?你?” “嗯。” 秦令征:“你真玩三角铁啊?我还以为那古唬我玩呢。” 柏鸢应了一声,“真的。” 说完这句话,秦令征又沉默了,柏鸢也跟着沉默。 柏鸢原本就话少,也确实无话可说。 秦令征则属实是信息量加载太大,有点宕机了。 等他缓过来,又有点扭捏,不太好意思,红着耳根小声说道: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还夸我了,你总共也没夸过我几次,我都记着呢。” 柏鸢赏罚分明,“做得好就夸,做不好就不夸,很难理解?” 秦令征目光游移,轻咳了一下,“那、那我以后争取让你多夸夸我。” 柏鸢没把话说死,随口敷衍道,“看情况吧。” 等柏鸢说完,又听见温以彻在叫她,便冲秦令征微微颔首,“走了。” 秦令征以为柏鸢叫他跟着一起呢,也迈步要跟上。 柏鸢:“自己练,最好还是别用替补。” 秦令征:“……哎!” 等柏鸢走到温以彻身边,跟他就某段和弦讨论并练习了一会儿后,温以彻突然说道: “不放心他?” 柏鸢慢悠悠应道,“他第一次登台,有点紧张,又是临时补位,合奏是团体项目,总不好因为一个人状态不佳,影响到整个团体的发挥。” 温以彻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怔了一下,试探道,“那我呢?” 柏鸢眸光平静的看向他,“你很好,我放心。” 简单的几个字,却仿佛是对温以彻的信任与安心。 听到她这样评价自己,温以彻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他凝视着柏鸢,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嘴角微微上扬,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那我一定好好表现,不负所望。” 后台声音嘈杂,温以彻又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柏鸢其实没听清他说什么,又懒得再问一遍。 点点头,跟敷衍秦令征时一样敷衍他: “好的。” 最终,这场作为最后压轴的,由京里国际音乐学院初中部最尖端优秀的乐手们所组合演奏的乐谱非常成功。 为这场为期三天,面对国内外音乐巨匠和殿堂级大师们的汇报演出完美落幕。 坐在最佳观众席最佳位置的是学校领导,国内音协和一些重量级大佬。 对台上的演奏者们进行专业点评的同时,也赞不绝口。 “弹钢琴的是?” 学校领导在一旁附和,“温以彻,这一代最优秀的天才钢琴家,他父亲是温辙。” 这位老前辈点点头,“怪不得,温老后继有人了。” 不用多评价,指着一句话的重量就足矣。 又看向旁边拉小提琴的柏鸢,“拉小提琴的是?” 学校领导接话,“柏鸢,我们学校资质最优,也是进步最快的学生,基础好,功底扎实,师从吴舒婕,最近是杜秋云老师在教。” 老前辈又点点头,“那他俩是一家的,我记得昨天也是他俩一起合奏,也难怪有这种默契程度,之前就听杜老师新收了个关门弟子,今天可是见到了,确实不错。” 之后又分别询问了几个人,也都给出相当高的评价。 国内音乐界对比国外,其实更看重传承,也更讲究师出有名。 不是自视甚高,也不是封建迂腐。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名门收徒的标准往往更高,眼光也更毒辣。 能被大师收为弟子,往往就证明了他本身实力过硬。 等到最后,这位老前辈看着台上的秦令征,有点疑惑,“敲三角铁的是谁?怎么有点面生?之前没上过台吧?” 老一辈大师级音乐家的水准高下立判。 三角铁不是主旋律,在一众乐器的演奏声中,也很容易被盖过去,不是那么容易被捕捉到。 但像这种资历的前辈,又是现场观摩,一下就能听出来演奏者的水平如何。 “一听就是新手,水平——” 旁边的校领导凑近了压低声音道,“这位姓秦,秦家公子,就是——” 在老前辈耳朵旁边蛐蛐咕咕了半天。 老前辈眼中染上震惊,盯着台上的秦令征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柏鸢。 心下了然。 话到嘴边,又打了个转,“难怪,难怪,哈哈,这位同学的进步空间很大啊!” 第94章 坏了,我成替身了 汇报演出结束后。 京里国际音乐学院正式放假。 因为惦记早些回去看柏鸥。 柏鸢和秦令征没多做停留。 当天就一起坐车回到京里大院。 远远看见京里大院熟悉的大门和门口站岗的警卫员,秦令征还有种游子衣锦还乡的感觉。 等两人进了柏家大门,见过柏家二老才知道,柏鸥和朋友一起出去玩,还没回来。 倒是院里几个发小,一学期没看到秦令征和柏鸢,也说要找个时间聚一下。 柏鸢从来不凑这种热闹,婉拒。 其他人也知道她的习惯,不好强求。 最后变成宋亦程和卫少卿带着一群平时关系好的朋友,登门拜访。 当时秦令征还穿着音乐学院的校服。 英伦风格的小西装往身上一套,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得大家直呼——‘狗穿皮衣,人模人样‘。 等见了柏鸢,一个个又都规矩了不少。 没敢跟她嬉皮笑脸。 不过见她回来了,大家也都特别高兴。 柏鸢不在大院的这段时间,他们这帮人天天过得那叫一个如履薄冰。 不止在学校,在家也都安分守己,不敢冒头闯大祸。 虽说初中生都到了叛逆的年纪。 但叛逆归叛逆,也仅限于染头、穿奇装异服等一系列迷惑行为。 谁也没那个胆子敢去院外面为非作歹。 他们是有钱有权、是又阔又拽,但谁也不傻,犯不着为中二病再搭进去一顿藤条炖肉。 说到底,无论多大年纪,父母对儿女总归还是有天然的血脉压制。 柏鸢在的时候,他们偶尔犯混,还能有人给他们那急头白脸的爹妈拦住。 柏鸢一走,他们要再不长眼,给家里大人惹急了。 怒气值一爆表。 没准这几年的新账旧账全都要一起清算。 现在柏鸢回来,就等于在院里竖起一道定海神针,又给每人发了一块免死金牌。 又能浪起来了! 此刻见了柏鸢比见了亲妈都亲。 一口一个‘柏鸢姐’叫的九转十八弯,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给柏鸢说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等到晚上十点。 柏鸢依照惯例上床睡觉。 还不等闭上眼睛,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她在起床和睡下中艰难抉择,摇摆不定。 这时候门又敲了两下,声音比之前大了点,门外的人似乎很着急。 柏鸢板着脸从床上坐起来,冷声道,“请进。”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 佣人站在门外,也是一脸为难,“小姐,大少爷——” 话没说完,柏鸥那大嗓门就顺着楼梯爬上来了。 具体喊得什么,房子太大,有回声,听不清。 柏鸢听了两耳朵,只觉得人不是很清醒。 于是对着佣人点点头,披了件衣服就下楼了。 站在楼梯上的时候,她大堂兄看着还是挺正常的。 一张脸笑得开了花,还和以前一样,见了她就止不住的傻乐。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到家了却还不进来。 跟宋衍铭一起勾肩搭背,跟门神似的往门口一矗。 柏鸢又看了眼半搀着他的宋衍铭。 少年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古怪气氛之下,柏鸢从楼梯上缓步下来,走至跟前。 还不等她开口问话。 只见柏鸥突然松开宋衍铭,晃晃悠悠朝柏鸢走过去,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 “哥哥的小猛禽~呜呜呜~鸟宝宝~mua~” 柏鸢躲闪不及,被他掰着脑袋,在脸上啃上好几口。 顿时,柏鸢像只炸毛的猫,寒毛都竖起来了。 刚要抬手给他一个大逼斗,又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揪着柏鸥的衣领凑近闻了闻,果然在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思绪辗转间,柏鸢眸光骤冷,看向宋衍铭,语气不善,“你灌他酒?” 宋衍铭无了大语,“……我们吃的醉虾!” 柏鸢:…… 说话间,宋衍铭正了正自己被压得都是褶子的衣领,交代道: “进门之前还没事呢,前脚刚迈进家门,后脚就这德行了。” 他对着佣人抬过来的穿衣镜照了半天,重新把领口抚平,抬手打了个响指。 “得嘞,人给你送回来了,赶紧找几个力气大的帮着抬上去吧,死沉。” 宋衍铭好心提醒,但这话说得着实有点晚。 这会儿功夫,柏鸥一百多斤重的大小伙子,已经跟只树袋熊似的,大半个身子都压在柏鸢身上,给人压得都快坐地上了。 在这个年纪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 柏鸢秉持着有罪一起受的精神,拉宋衍铭下水,“搭把手?” “……不好吧?” 宋衍铭指了指还要往柏鸢脸上啃,但被柏鸢一只手给推开的柏鸥。 “这要让他给我啃上一口,你宋哥我以后还娶不娶媳妇儿了。” 柏鸢跟他熟,激将法百试百灵,拿捏他跟玩似的: “你在害怕什么?” 宋衍铭冷笑一声,向上撸起袖子,“笑话,说一个怕字你宋哥我名字倒过来写。” 两人硬是憋着一股劲,没让佣人帮忙,自己吭哧吭哧把柏鸥抬上二楼。 期间柏鸢还差点让身上披的衣服给绊个跟头,要不是柏鸥跟只八爪鱼似的抱着她,高低得摔个屁蹲。 宋衍铭见状,担心她一会儿还得摔,也不用她帮忙了,让她上一边等着。 可现在的问题不是柏鸢肯不肯帮着抬,而是柏鸥松不松手让她走。 宋衍铭试了几次都没撬开柏鸥的爪子,跟柏鸢面面相觑,最后几乎是一个人拽着两个人的重量上的二楼。 等进了房间,把人放到床上,柏鸢和宋衍铭都累得不轻。 宋衍铭站着喘了一会儿,把外衣脱下来挂在手臂上,又解开最上面的扣子透气。 看来看还被柏鸥拘着的柏鸢,嘴角一点点向上咧开,也不说帮着解开,幸灾乐祸道: “将就将就吧,小妹,搁这儿凑合一宿,走了!” 柏鸢:…… 等宋衍铭走后,柏鸢又跟着柏鸥躺了一会儿,困劲上来,昏昏沉沉。 柏鸥嘴里还时不时嘟囔‘小鸟’‘小猛禽’,还有一些乱七八糟没有逻辑的话,跟催眠曲似的。 柏鸢越听越困,眼看就要睡着了,准备翻身,换个更舒服的姿势。 突然发现,他大堂兄压得有点实诚,腿麻了。 柏鸢拳头又硬了。 但是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对着门外扬声喊道:“柏隼!柏隼!” 柏隼的房间就在隔壁。 小孩夜猫子,白天昏昏沉沉睡得时间长,到了晚上就倍儿精神。 这会儿正在房间里写寒假作业呢。 听见声音,放下笔,拧开柏鸥的房门,探头进来。 “姐,你叫我?” 柏鸢:“过来搭把手。” 小孩没心眼儿,以为柏鸢叫他是帮着给柏鸥挪开呢。 谁知道刚一走进,就被柏鸢揪着已衣领,一招金蝉脱壳互换了位置。 柏隼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柏鸥五花大绑似的抱着,在脸上啃了好几口。 “小猛禽,mua~” 小孩懵懵地看着柏鸢,不可置信道,“姐?!” 柏鸢正了正都是褶皱的衣服,颔首道,“将就将就,凑合一宿。” 反正都是猛禽,抱哪个不是抱呢。 第95章 四年一轮,略惨 过完年,学校就该开学了。 柏鸢没急着回去,而是等她大堂兄过完生日,才动身离开。 柏家对柏鸥的生日尤为看重。 他之前一直住在北区,今年还是第一次在京里过生日。 说其原因,略惨。 柏鸥二月二十九日生辰。 生日每四年才能轮一次。 一辈子也过不上几回。 今年正好是闰年。 柏鸥也即将迎来他人生中第四场生日。 京里大院的小孩,等到十八岁生日那天,都会举办隆重的生日宴会,也就是成人礼。 由此标志着他已经成年,正式迈入社交场合。 每到这时,京里数得上名号的家族,都会派继承人参加宴会。 处在金字塔顶端的自不必说,会由家族出面发出正式邀请函。 够得上边,但平时又鲜少有交集的圈子内底层的边缘型家族,则会在这段时间主动活络人脉,经常露脸。 也算明里暗里提醒这些家族,到时候也给它们准备一份请帖。 至于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则都削尖了脑袋头破血流的往里挤。 无论哪种情况,目的都只有一个。 活络年轻一辈的人脉交情。 以便为之后家族的繁荣发展铺出一条庄康大道。 一辈人有一辈人的交友圈。 上一辈凑不进去关系不好,不代表这一辈不能牵线搭桥,玩到一起去。 上层圈子,玩的就是人脉和门路。 资本掌握在一小部分人手里,几乎被他们垄断。 但只要能从指缝间露出一点,就够底下的小鱼小虾赚的钵满盆满。 挣钱嘛,不寒碜。 柏鸥过得虽然是十六岁生日,但也和十八岁差不了多少。 毕竟他十八岁没生日,下一次再过就得等到二十岁了。 有点晚。 况且十八岁的时候,也该考军校了。 虽然因为晕海,没办法考海军。 但前几天柏鸥刚背着伞包从三千米高空跳下来。 亲测,不恐高。 于是又准备改考空军了。 到时候进入封闭式管理,能不能从部队出来都两说。 要往柏家跟前露脸,也就只能趁现在了。 柏鸥生日宴会的前一天晚上,柏鸢在房间里试准备好的礼服。 一共七件,不同风格,不同款式,不同颜色。 价位都在七位数不等。 有的是全球耳熟能详的奢侈品私人高级定制。 有的则是只在京里上流圈子内小范围流传,并不为常人知晓的老字号。 也有些新奇的款式,往往是年轻一辈已经内定,但还没正式在高奢界亮过相的富有潜力的设计师孤品。 虽说也是想借着穿衣服的人打响自己的名气。 但他们的作品能被送过来,本身也能说明自身实力过硬。 也算是顺水推舟的人情,某种程度的相互成全。 柏鸢看得比较随意。 但为了表示尊重,还是每件都上身试了一下。 在这种宴会场合,人们其实并不会过分关注衣服本身。 主要还是看穿衣服的人。 奔着其他人头顶的姓氏和家族背后的势力来的。 你如果后台够硬,就算穿着破布麻袋,其他人也能夸出朵花来。 如果没有后台,穿得再漂亮,也只是能沦为宴会的陪衬。 而盲目追求上流圈子内时尚单品的,也正是这些宴会的陪衬者。 家世无法向顶级家族看齐,那就从兴趣爱好,服饰审美入手。 说白了,也是投其所好,讨好上位者的手段而已。 等柏鸢依次试完所有的礼服。 每件都很合适。 于是最后很随意的选了试穿的第一件。 佣人把选好的衣服单独摆放在试衣间。 其余没有被挑中的,也不会再有穿上身的机会。 当然,也不会再退回给设计师转卖给别人, 最后基本都仍在仓库里,和上次那件两件演出服一起积灰。 等什么时候想起来,再拿去销毁。 这个年纪的女孩正处在长身体的阶段。 衣服常换常新。 除了校服,基本没有第二次上身的。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送过来的衣服有的是。 下一次送过来的只会是更新、更新颖的款式。 上次都没被选上的老款式,之后也便没有再看的必要。 等柏鸢挑完礼服,又开始看需要佩戴的饰品。 设计师会提前给每件衣服分别配好三种不同款的适配饰品以供挑选。 那些没被选上的衣服的饰品,便不会再往她面前放。 饰品比起衣服的好处是价值不菲,好的料子本身也具有收藏价值。 不至于向衣服那样,常换常新。 这次没机会,不代表下次没机会。 柏鸢同样很随意,每个都试了一遍,最后依然选了试戴的第一件。 这时候,试衣间的门被敲响。 柏隼小朋友从外面探进脑袋。 “姐,你明天要去参加大哥的生日宴会吗?” 柏鸢淡淡应道,“嗯。” 小孩眼里亮晶晶的,眸光一闪一闪,“我能跟着去吗?” 柏鸢:“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柏隼使劲点头。 放假第一个礼拜他就写完了。 小孩满怀期待的等着柏鸢的下文。 柏鸢沉思了一下,缓慢问道,“测试卷子做了吗?” 柏隼:“!” 柏鸢:“回去把卷子写了。” 柏隼小朋友又蔫巴着,把脑袋缩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又推开一点房门,小声问道,“那我写完卷子就能跟着一起去吗?” “不能。”柏鸢无情地宣布残酷的事实,“小学没毕业,不能参加正式场合的宴会。” 柏隼:TvT 外面的圈子不知道,也管不着。 但是京里大院长大的小孩,身份背景比较特殊。 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 在小学毕业之前,都不会在正式社交场合露脸。 柏鸢情况特殊,虽然年纪不够,但已经上了初中,因此不算在此行列, 换句话说,这也是她第一次参加正式场合下具有社交性质的宴会。 第96章 柏家晚宴 第二天下午,天刚擦黑。 京里郊外某处庄园内外,灯火辉煌。 在京里,正式场合下的宴会,一般在下午六点至八点开场。 时间临近,一辆辆奢华昂贵的豪车陆续驶入庄园内。 京里大院内部虽然也设有殿堂级别的宴会大厅,但一般只供院内子弟关起门来举办宴会。 而京里大院不方便外人随意出入。 所以这种面向整个京里和上流人士的宴会,院内家族则更习惯把宴会设在郊外庄园内。 一来,京里作为国都,寸土寸金。 市中心多为古建筑群、四合院和园林景点。 地段良好的地方建有高档小区、体育场馆、各种会议大厅、歌剧院和政府大楼。 固然有只面对名流开放的酒店或是宴会大厅,但都有其局限性。 无法跟真正如城堡般辉煌壮丽的庄园作比。 二来,市中心繁华,人员流动繁杂。 大院出身的家族,比一般富豪更注重隐私。 市中心适合作为宴会的场所,周围都会提前设伏狗仔和媒体记者。 除非是举办商业性质的合作晚宴,或者需要引导舆论和进行媒体炒作。 否则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与其相比,庄园私密性更强。 且不说普通人根本无从知晓。 就算有人想浑水摸鱼进来,也会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提前拦截。 因为是自家庄园,柏鸢不用跟着其他宾客一起在外面排队持邀请函入场。 随着时间临近,大厅内的人也多了起来。 用来举办宴会的大厅宽敞明亮。 上方悬挂华丽剔透的水晶吊灯,光芒四射。 墙壁上镌刻着偏欧式风格的浮雕,在光线照耀下闪闪发亮,金碧辉煌。 正常晚宴的大部分时间,都会用于各个家族之间彼此寒暄、社交、活络人脉。 等时间差不多,再由家主登台致辞,宣布晚宴正式开始。 到时候,便会由训练有素的侍从,引导宾客落座于大厅两侧的长桌内正式用餐。 这次宴会是柏鸥的主场。 柏鸥的父母身份特殊,不方便离开北区。 因此,也是由柏家二老登台进行致词环节。 柏鸢跟在柏鸥身边,一路上认识了不少大院外的家族。 不少人不止带了家族未来的继承人和长子。 还有人瞄着柏家大少夫人的位置,带了自己的女儿一同赴宴。 许多大家族的继承人,在幼年都会早早订下婚约。 其目的还是为了家族繁荣,强强联合,具有联姻的性质。 既然享受了家族提供的资源,自然要回报家族。 外人也会根据联姻情况,闻出一些业内的风向。 如果两家差距不是过于悬殊,被订亲的双方当事人其实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抗拒。 换言之,他们的未婚夫妻都是在圈子里,乃至全国最顶尖的家族成员。 已经是优中选优,全是青年才俊。 既然双方都很优秀,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彼此爱慕也是人之常情。 况且自己在外面找的,十个加在一起也比不过父母给挑的一个。 基本都是婚前随便玩玩,丰富一下情感经验。 最后回归婚姻,还是会按照家里给安排的走。 家族也会提前调查好双方的家庭氛围,人品实在差的,奔着攀附而来的,也不可能纳入选择之中。 如果一方真的抗拒,或者实在不喜欢,家族也不会强求。 毕竟,联姻是为了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要是最后结亲变成结仇,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像柏家这种地位的,要么跟同样关系亲近的家族内部消化,要么嫁谁娶谁都是低嫁低娶。 因此也不急于给子女提前定亲。 温姜两家是几代的世交,知根知底,门当户对。 柏鸢小时候本来有要跟温家结亲的打算。 但因为双方年龄差距问题,最后又作罢。 只当作是大人之间的玩笑。 谁都没放在心上。 至于以后如何,还是得看缘分。 柏鸥从小生长在北区,又是权利顶端的家族,没有提前定下未婚妻也很正常。 此时,不少家族抱着试试的心态,把晚宴当成一场小型相亲晚会。 给柏鸥介绍自己适龄的女儿,直言都是同龄人,彼此之间交个朋友,认识一下。 这些女孩也很清楚自己此次前来参加晚宴的目的。 相亲嘛,又没说当场就给订下了。 况且这种宴会就像赶场子,今天看这家的少爷,明天又变成了那家的小姐。 多见几个总没什么坏处。 帅哥美女,大家都爱看,不看白不看。 看看又不吃亏。 如果真遇到喜欢的,就顺水推舟,等着家里人再去试探对方的口风。 如果瞧见喜欢的,但是对方却不喜欢自己的,也不多强求。 都是大家族出身的小姐少爷,千娇百宠的长大,又一个个心高气傲,断然没有死缠烂打那一说。 都讲究体面,好聚好散。 联姻不成,不至于闹得朋友都没得做。 原本这种相亲场合,当事人双方都是刚满十八岁的成年人。 但柏鸥情况特殊,才十六,所以来的也都是十六岁左右的女孩。 正处于叛逆期的小尾巴。 有些在家里骄纵惯了的,一听说要相亲,心里还有点不乐意。 总觉得玷污了自己神圣的爱情。 但是等跟着父母见了柏家大少爷,心里那点抗拒又消散了不少。 人为什么要谈恋爱呀,还不是馋对方身子和帅脸。 一见钟情说白了就是见色起意。 两情相悦也是要看脸的。 相亲对象家世好,人长得帅,还是一阳光开朗大男孩,越看越喜欢,为什么还要抗拒呢? 心态就都变成了:能成最好,不能成,到时候按照这个标准再找一个。 等见完柏鸥,这些人都把注意力放到跟在旁边的柏鸢身上。 知道这是柏家大小姐之后,又都有点后悔,没把自家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也带来参加晚宴。 柏鸢过完年十一岁,本该是上小学的年纪,但提前又跳级进了初中,所以才能破例参加晚宴。 大院内的消息又不好打探,所以很多家族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且别说柏家大小姐还是小孩,如果自家孩子能入得了眼,即便最后不成,说出去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交情。 能有机会提前认知,总归没有错处。 都暗暗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想着等以后再有这样的晚宴,一定得提前打听清楚,早做准备。 ———— 【PS:有话说被吞了,再发一下 设定上京里顶级家族就像文里说的,都是体面人。 大家都是少爷小姐,也都要脸,所以不太可能发生那种砸别人场子的狗血剧情。 中等豪门这种事情比较多,联姻也大多都是强制性,联姻对象只看家世不看人品。 所以挺多人都不乐意相亲,逃的也比较多。 换位思考一下,大家讨厌相亲是因为相亲对象质量参差不齐。 但如果对方各个都是八块腹肌腰细腿长的大帅哥,人品好家世好性格好,完美踩中所有的审美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能不能成是一回事,看看也不吃亏啊! 柏家晚宴是高端局,小鱼小虾混不进来。 如果这里的都看不上,外面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第97章 路子忒野 柏鸢本身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但也没表现出不耐烦。 这种场合,场面要做足。 于是规规矩矩跟着柏鸥,见长辈问好,又等同辈人主动问候。 然后听着大人们相互恭维。 等时间差不多了,看到其他大院子弟,再找借口离开。 外人不知道柏家大小姐也出席晚宴。 大院里的人知道。 因此,但凡跟柏鸢关系好的、当年同窗同学、还有年纪相仿的男孩女孩来了很多。 对于他们来说,现在谈相亲着实早了点。 主要还是被家里带着,来跟柏鸢作伴。 顺带让小孩们见见世面。 秦令征早就在这边等着柏鸢。 只是碍于礼数,不好在主人家待客的时候过去喊人。 等看见柏鸢过来了,又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给她腾了个地方,让柏鸢被簇拥在中间。 跟柏鸢熟的,都跟她打招呼,一口一个‘柏鸢姐’。 关系不是那么熟的,也都跟着叫。 人群里跟柏鸢关系最好的女孩还是乔曦。 穆瑶因为还在上小学,所以没能一起跟着来。 外人看见他们这群孩子都凑在一起聊天,还有些感慨。 果然大院出来的孩子都抱团。 其他人不是那么好融进去的。 又遗憾自己带来的孩子都已经是十八岁上下的年纪。 也不能硬往人家小孩堆里凑啊。 直叹失策,失策。 人群中,柏鸢也没怎么说话。 主要都是听其他人聊天。 有些人消息灵通,知道的多。 就聊起这些大家族的八卦。 谁家老子是干什么的。 谁家又是靠什么发的家。 这家的小姐读哪所学校。 那家的少爷已经开始接管家族企业了。 还处于一种比较朴素的八卦,没有那种十分少儿不宜劲爆的。 不过,谁家不和,又或者谁家烂事多,还是会提上一嘴。 话又说回来,别人家烂事再多,也没有宋家的多。 柏鸢和秦令征在外上了半年学,就算每天都刷群聊消息,消息还是比较滞后。 说起这件事,宋亦程最有话语权。 毕竟当事人一个是他小叔,一个论辈份算起来是他爷爷。 知道的内幕也更多。 最开始他还顾忌着柏鸢年纪小,听这些事不太好。 只模棱两可的说,是宋衍铭他爹好日子过腻了,憋了个大的。 但柏鸢心思一转,就猜得八九不离十。 大家族,最要紧的,无非就是地位和传承。 宋家在大院里也是顶级豪门,除非是立场问题,否则权力不会轻易发生更迭。 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后者。 宋衍铭是宋家唯一承认的继承人。 如果是继承权出了问题,肯定就是私生子那点事。 至于具体什么情况,细节虽不得而知,但大致能推测出,是宋衍铭他爹起了让私生子进门,扶持外室的心思。 想到这里,柏鸢不由得侧目看向远处的宋衍铭。 少年面色如常,神色自然,看着不像是为家里烂事操心犯愁的模样。 所以,她猜测事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或者说这种小事并不值得对方放在心上。 心下了然。 刚要收回目光,就看见从旁边凑上来了一名侍从,压低声音在宋衍铭耳边说了些什么。 侍从用手挡着嘴,柏鸢读不出对方说了什么,但宋衍铭的脸色明显暗了几分,眸中也多了些狠戾。 也就在这时,宋衍铭察觉到柏鸢的视线,抬眸望向这里。 四目相对间,宋衍铭又敛去眸中那抹戾色,换上浅笑,冲她略带玩味的扬眉。 来看看不? 柏鸢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表示对他家八卦不感兴趣。 那边,宋衍铭轻笑一声,眉间重又染上几分阴郁,跟旁边人交代了几句,转身跟着侍从一起出了宴会大厅。 秦令征一直留意柏鸢的一举一动,这会儿看见她和宋衍铭打哑谜,还有点好奇,恨不得当场多长出一个脑子跟他俩连麦。 又等了柏鸢半天,见她也没有说的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没办法直接问。 所以打算私下里再找个机会。 最后,宋衍铭赶在晚宴正式开场前回来了,没错过柏家二老的开场致辞。 之后便是所有人落座,吃席,或是谈生意,或是拉拢关系。 等晚宴结束后,纷纷离席,依次拜别家主,一辆辆豪车又在夜幕下纷纷驶离柏家庄园。 柏鸢跟着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宋衍铭离开。 真巧这会儿秦令征从卫生间出来,把柏鸢叫到一边,刚一开口,就说了个惊天大瓜: “你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衍铭哥绑了几个人,正往他家车后备箱里塞呢!” 柏鸢:…… 秦令征脸上还挂着久久没能消退的震惊,“柏鸢姐,他这、这绑的都是谁啊?” 柏鸢:“他爸,他爸的私生子。” 秦令征更震惊了:“啊?你知道?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什么时候看到的?你到底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后半句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柏鸢拳头硬了,“你最好少看怪东西。” 秦令征咧嘴笑了一下,“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呢么。” 等笑完,又言归正传,”早就听说宋家路子野,没想到路子这么野,今天可算是见到真的了。” 这件事乍一看挺离谱,但知道被绑的人是谁后,即便是秦令征也能想明白事情原由。 今天是柏家主持的宴会,京里各方势力,最顶级的豪门家族都出席参宴。 如果宴会上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晚上就能传遍京里。 宋衍铭他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愣是把他的私生子偷渡进了柏家庄园,准备在宴会上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承认他私生子的身份。 当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为了息事宁人,宋柏两家为了顾及颜面,说不定会捏着鼻子承认私生子的身份。 就算不能承认,也会动摇宋衍铭宋家下任继承人的身份。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 且不说这破绽百出的计划,人才刚进柏家庄园的大院,连宴会大厅门槛都没摸到,就被警卫队的人给抓住了。 第98章 狗狗寻回 宋父应该是上了年纪。 连带着脑子也不太好使。 竟然想了这么一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 就说今天来的哪个不是人精。 最是知道风往哪头刮。 有时候,家族单方面承认私生子并没有用。 他们混的是圈子。 关键还要看这群豪门认不认。 能来参加晚宴的,自然都和柏家交好。 或是想要找机会结识柏家,有望缔结更亲密的关系。 宋父大庭广众之下闹这么一出,正好是瞌睡来了递枕头。 他们正愁投报无门呢。 私生子一旦放到台面上来,之后免不了被这群人明里暗里挤兑使绊子,日子总归不能好过。 况且,宋家的烂账基本都有耳闻,知道邪风压不倒东风。 如此一来,他们不光讨好了柏家,还连带着在宋老太太和宋家真正继承人面前露了脸。 一举两得的好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 即便宋父当时能把人带进来,也闹不起来。 只怕还不等开口,就会有警卫过来,捂着嘴巴把人请出去。 晚宴上的人也只会装作无事发生。 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罢了。 由此看来,在大门口就被拦下,似乎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柏鸢抬眸看了柏家其他人,见他们都在忙着送宾客,像是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 又看向秦令征,“好奇?” 秦令征还以为她说反话点自己呢,赶紧摇头,“不、不好奇。” 谁知柏鸢直接无视掉他的反应,“既然好奇,那就去看看。” “啊?” 秦令征有点摸不着头脑。 还不等他转过来弯,柏鸢已经自顾自先走了。 容不得多想,秦令征又赶紧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秦令征是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外看见宋衍铭绑人的。 现在这个时间,外面乌漆麻黑,什么也看不清。 不然秦令征也不能只瞄了一眼,除了宋衍铭之外,连绑的是谁都没看清,就急着回来报信了。 二月末的晚上还有些冷。 柏鸢从偏门出去,身上披了件与礼服配套的白狐裘披肩小斗篷。 大概回忆了一下庄园布局,摸索到宋衍铭所在的地方。 前后不过三五分钟。 宋衍铭这边货才装了一半。 再加上被绑的人极力反抗,也不怎么配合。 因此都还没散。 现在来,正好能看到热闹。 宋衍铭身边后跟了一排身穿黑衣,身材高大的保镖。 应该是没得到吩咐,所以没人上前帮忙,只在旁边当背景板。 柏鸢和秦令征没急着靠近,就站在旁边远远的看着。 偶尔还能听见被捂住嘴的人发出呜呜的低沉怒吼。 然后就见宋衍铭揪着那人的衣领给拖到地上,哐哐踹了几脚。 等人老实了,捂着肚子痛苦的蜷缩成一团,这才抬手打了个响指,让身后的保镖上前干抬人的体力活,把他往后备箱里塞。 秦令征:…… 他总算知道柏鸢为什么不过去,非要先在远地方站着看了。 柏鸢才十一岁,还是属于小孩的行列。 宋衍铭不好当着她的面动手。 毕竟,哪能让小孩看这么暴力的场面呢。 他突然有一种正和柏鸢一起看少儿不宜血腥暴力影片的偷感。 又扭头暗搓搓偷看柏鸢的侧脸。 天气有点冷,她便将下巴埋进柔软洁白的狐毛里,昏暗的光线下,说不出是人白一些还是狐毛更白一些。 就在这时,另一边又有了声音。 只见车门打开,从车里下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上穿着精美但单薄的晚礼服,刚一下车就打了个冷颤。 少女无暇顾及其他,边哭边冲向正被塞进后备箱那人的身边,不顾保镖的阻拦,张开双臂把人护在身后,抬头看着宋衍铭。 那张和宋衍铭有三分像的脸楚楚可怜,眼眶中饱含着晶莹剔透的泪水,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大哥,求求你放过他吧,你们、你们怎么说也是亲兄弟,我们都是一家人……爸爸还说了让我们彼此照应,他要是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 宋衍铭冷笑了一声,“想拿老子压我?” 站在原地扬了扬下巴,“给她看看前面那辆车。” 立刻有待命的保镖走至前车,打开后备箱后退到一边。 那名少女壮着胆子一点点挪过去,小心翼翼伸头看去,下一秒脸色煞白,惊恐喊道:“爸爸?!——大哥,你怎么、怎么……” “卧槽?!” 秦令征正看得津津有味,听到声音,一个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柏鸢闻声看向他,眸光微冷。 秦令征立刻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又往柏鸢旁边凑了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感情我刚才看到被塞进后备箱的人,原来是宋衍铭他爸啊?!” 柏鸢没说话,又收回目光,重看向不远处。 就这么短短几秒的功夫,场面又不一样了。 那个少女还想求宋衍铭放人,又哭又闹,而且宋衍铭竟然真的让保镖把人从后备箱里拎出来,放在地上了。 还不等她上前去看那人的状况如何。 另一边,已经有保镖拿了一根实木制成的棒球棍,态度恭敬的放到宋衍铭手里。 秦令征看着,突然意识到他接下来要干什么,心念一动,抬手就要去捂柏鸢的眼睛。 但是宋衍铭动作更快,棒球棍如闪电般迅速挥动出去,以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向那人的腿骨。 刹那间,只听到一声骨骼断裂时清脆的“咔嚓”声。 倒在地上的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又因为被捆的结结实实,嘴里也被贴了胶带,无法哀嚎出声。 只能被迫忍受着巨大的疼痛,狼狈不堪的躺在地上颤抖。 与此同时,秦令征伸出去的手,也被柏鸢攥住手腕拦了下来。 秦令征有些担心的看向柏鸢,但又看到她眸光依旧没有起伏,只平静无波的将一切收入眼中。 秦令征怔怔看着柏鸢,一时间也忘了反应。 另一边,宋衍铭甩去棒球棍上沾到的液体,语气悠闲,不紧不慢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多断他一条腿。” 那个少女也被吓傻了,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柏鸢见差不多了,松开攥着秦令征的手,把脖子上的绿宝石饰品解下来,用力扔了出去,正好砸在车附近。 清脆的咔哒声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柏鸢一把拽住秦令征脖子上的领带,把人往前推了一下,“去帮我捡回来。” 第99章 赔礼 反正也想不明白。 秦令征干脆不想了。 直接开放大脑主控权,听柏鸢的话往前走。 柏鸢等两人拉开一段距离后,才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绿宝石饰品掉在地上的声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周围的保镖也瞬间警戒起来。 宋衍铭眼眸微眯,等看清掉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后,先指挥保镖,把断了一条腿的人重新塞进车后备箱。 车盖刚合拢,秦令征就走上近前。 “衍铭哥,忙着呢?” 他装作无事发生,跟宋衍铭打招呼。 “柏鸢配饰掉了,我帮她找找。” 宋衍铭嗯了一声,打了个手势,让周围的保镖腾出空间,站得远了些。 同时,视线看向站在秦令征后方不远处的柏鸢。 两人视线相交了几秒。 宋衍铭忽又出声道,“我来吧。” 说着,大步绕过秦令征,赶在他前面,俯下身,亲自把掉在地上的绿宝石饰品捡了起来。 他先用贴身手帕仔仔细细擦拭干净。 这才走到柏鸢跟前。 脸上扬起抹笑容,轻轻摊开手心。 将掌心中那件精美的饰品展现在她眼前,端端正正呈给她。 柏鸢没接,只抬眸,用那双清澈而平静的眼眸,淡淡地注视着他。 宋衍铭心下了然,五指收拢,翻手把饰品攥在掌心里,自己收起来,塞进衣服口袋里。 接着,换上一副陪笑的模样,“怪我,赶明宋哥再挑几件更好的,亲自给你送过去。” “嗯。”柏鸢微微颔首。 算是同意了他的这份说辞。 接着,她又侧目,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同样穿着晚礼服的少女。 那名少女在柏鸢出现的时候,便一直怔怔看着她。 同样是晚礼服,本以为自己身上这身已经价值不菲,是她所见过的最精致昂贵的服饰。 此时与对方穿在身上的相比,却是有些相形见拙。 她微微攥紧手,精心做好的美甲深深陷进掌心里也不觉得痛。 尤其是,当与自己名义上有血脉关系的兄长,竟然放下一贯的傲骨和不可一世,服低做小给对方赔不是。 而站在她身边的,虽然家世背景不得而知,但肯定也是豪门权贵出身的大少爷。 更让她看清了自己和真正豪门大小姐之间的差距。 既对母亲之前所说的豪门梦有了更多的憧憬和向往,也因为看到彼此之间如同天堑一般的距离,而生出些许裂痕。 等到她和对方视线交汇的一刻,更是什么多余的心思都没有。 有的只是为今天这出跳梁小丑般闹剧而生出的无地自容和羞耻之心。 但是很快,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对方又移开了视线。 这让她略微松了口气,有些庆幸自己狼狈的模样并没被对方过多看在眼里。 又有些不甘。 仿佛自己根本入不了对方的眼,让人懒得多看一秒钟,像尘埃,也像不入流的垃圾。 她没再哭闹,抬手抹了把眼泪,自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更觉得难过了。 低着头一言不发走回车上。 逃也似的离开这片让她觉得无比尴尬又自卑的空间。 又过了两天。 宋衍铭赶在柏鸢回学校前,带了准备好的饰品,登门拜访柏家。 柏鸢看着佣人依次呈上来的精美礼盒。 里面装的全是不逊于之前那件饰品的更加精美华贵,又不失典雅韵味的装饰品。 从手链,手环,项链,再到头饰和胸针不等。 最后,是一件和自己那件几乎一模一样的颈部饰品。 宋衍铭为表诚意,又找人照着款式打了件一模一样的送过来,这才多耽误了几天。 等柏鸢叫人把这些饰品收好,宋衍铭正好从柏老爷子的书房里出来。 两人见面,宋衍铭冲她浅笑,柏鸢也只是点头示意。 然后敲响房门,在宋衍铭之后,走进了柏老爷子的书房。 柏老爷子当天就听到佣人的消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现在又听宋衍铭登门道歉,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此刻看见柏鸢,长叹一声,点点头,眼中带了几分欣慰和赞许。 “你做的非常好。” 晚宴当天出了这种事情,尽管底下的人反应迅速,及时采取措施将其拦截下来,没有当场闹起来,让大家脸上无光,但总归还是不妥。 又因为确实没有闹起来,无声无息掩盖过去了,柏家二老或是柏鸢父母出面,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到底显得过于隆重,像是兴师问罪,影响宋柏两家之间的关系。 另一方面,宋父毕竟还是宋老太太的儿子。 他们宋家关起来闹不和,外人却不好掺和其中,多少还要给宋老太太七分颜面,不能闹得太过。 柏鸥又一向和宋衍铭交好,这种事情同样不方便出面,怕影响了人日后的交情,所以干脆也没跟他说。 这时候,柏鸢出面反而是更妥帖的。 一来,她年纪小,即便看到了些什么,也无伤大雅,两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再者,柏鸢也是实打实的柏家人,同样能代表柏家的态度。 她一招投石问路,既给了宋家颜面,让人觉得不是为了看热闹和兴师问罪去的,又给了宋家台阶下,看似是在跟她道歉,但实际是在向柏家致歉。 把原本严肃的事情,转化成小孩之间无伤大雅的小事,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事情也能被轻飘飘揭过去。 大家族之间本就无法争对错,彼此错综复杂盘根结错,真要把事情一件件翻出来,把一切都算得清清楚楚,那必然将在京里乃至全国产生动荡。 有时候立场对了,态度做足,双方也就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没有什么非要你死我活不可的恩怨纠葛。 这也是家族得以长盛不衰,兴旺昌盛的根本。 第100章 小狗高兴 三月初。 柏鸢和秦令征又回到京里国际音乐学院初中部上学。 托柏鸢的福。 大院今年没人在开学前夜创造奇迹。 刚回大院的第二天。 秦令征又带了一帮人上柏家,说要找柏鸢一起出去玩。 结果一个个都被柏鸢抓去写寒假作业。 大院里最能玩最会玩的好几天都没出来。 其他人打听来打听去,最后打听出大家都在家闷头写作业呢。 正经人谁提前写作业啊! 还不等笑话人家,就被家里大人耳提面命。 让一套‘看看别人看看你,看看隔壁大老李’和‘他们都知道写作业,你就不能多跟人家学学’丝滑小连招架起来烤。 最后全都含泪趴在桌子上,咬牙硬是把寒假作业都提前做完了。 那天晚宴结束后。 柏鸢借着和秦令征一起往回走的机会,把事情原原本本跟他说了一遍。 原本也不是多复杂的事情。 大家毕竟都是豪门子弟。 虽然自己家里没有这些糟心事和弯弯绕绕。 但经年累月耳濡目染之下,该有的意识还都有。 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都能觉醒刻在骨里的血脉本能。 秦令征也没什么听不懂看不明白的,基本上柏鸢说个大概,也就通透了。 只不过,他家就他一个小辈。 除非爹妈犯原则性错误,否则这辈子都没机会加入战场,在这种事情上大施拳脚。 可他还是认真听着。 毕竟柏鸢也不总是主动跟他说这么长一堆话。 况且,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切实的感受到彼此之间的差距。 有些事情,过后分析,事后诸葛亮都会。 但能在事发之间就找到蛛丝马迹,并能有这么快的应对措施,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当时那种情况,秦令征自问做不到。 就算放到大人身上,也未必能做得比她还周全。 柏鸢甚至敏锐到能直击命中危机的最优解。 秦令征又想到当时宋衍铭和柏鸢只是一个对视的功夫,就能洞察彼此心意。 而自己却要柏鸢时候讲解才能明白。 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先在心里腹诽起宋衍铭。 奇怪这人脑子怎么长的,每次都能跟柏鸢联上麦。 而后又沮丧自己怎么也追不上柏鸢成长的速度。 明明两人中他才是年龄更大的那个。 本该是他处处照顾柏鸢才对。 可日常相处时,却总是柏鸢更照顾他一些。 他有心打起精神,想要听得更多更细致。 争取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最起码更跟得上柏鸢的思考速度。 柏鸢对他认真听讲的端正态度很是满意。 见他一晚上都很听话,没犯不该犯的错误,有了很大的进步。 心情大悦。 还主动跟他约好一切返校的时间。 秦令征受宠若惊。 等到返校那天,还特意起了个大早,匆匆赶到柏家门口,等柏鸢出来一起走。 回归校园后,柏鸢的日常生活又变得规律起来。 初一下半学期,音乐学院的学生们依旧要为期末的大型汇报演出做准备。 流程和上半学期没有任何区别。 秦令征也没丢掉三角铁。 平时交响乐大合奏,就跟柏鸢他们一起练习。 因为学校里专门学习三角铁的人不多,所以还有别的团队过来借过几次人。 乐团不忙的时候,柏鸢也会让秦令征跟着别的团去练习,磨练技术。 她的原话是‘要学就好好学’。 总不能最后上了三年音乐学院,总共就只会敲那么几下三角铁,连最起码的谱子都看不懂。 秦令征听柏鸢的话,跟着各个交响乐乐团来来回回跑了几个月, 不说精通,也已经找到了些窍门,算是正式入门了。 等到期末汇报演出时,明显比上一次强了不少。 就连去年在台下边点评学生的那位老先生听后,也连连点头,说他果然进步很大。 比起秦令征在三角铁上的小打小闹。 柏鸢的琴技则有了质的飞跃。 她去年凭借技术流压了第二名零点一分,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在内。 如今,经过整整一年系统化的学习和日日不落的刻苦练习。 在几乎每天有所有成长的前提下,等到选拔赛最终成绩出来后,以高出第二名零点五分的成绩,毋庸置疑拿下小提琴组赛事的第一名。 汇报演出也比上一次更加完美。 技术之外,还破天荒的多了些情感流露和意境表达。 无论是单人独奏、双人合奏、又或者是交响乐大合奏,都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和绝佳的反响。 除此之外,柏鸢在这学期顺利进入学生会,正式晋升为学生会主席。 温以彻去年带了她一个学期,如今的交接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这次汇演可以说是柏鸢全权负责统筹规划,带领全体学生会进行各项工作的展开。 她虽然年纪小,但说话做事井井有条,无论何时都给人一种大局在握的感觉。 让人不由得从心底敬服。 一向沉稳的性格,有时候甚至能让人忘记她的年龄。 让人感到仿佛只要有她在,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的踏实感。 温以彻要提前准备下半年的中考。 因此早早便退下来,不再过多插手学生会的事宜。 反倒是秦令征,柏鸢前脚刚当上主席,后脚也混了个‘主席秘书’,跟着一起进了学生会。 柏鸢也没跟他客气,平时有什么要跑腿的事情,都打发他去做。 有什么要写的文案、策划表,也都交给他写。 两人配合着忙完了初一下半学期的工作。 彼此之间也有了不少默契。 秦令征也长了不少眼力见。 有时候柏鸢一个动作或者一个眼神,就知道她要干什么。 不用等人吩咐,就能先一步给她把事情办好了。 因此柏鸢还浅夸过他好几次。 秦令征觉得人时来运转,一旦顺起来,做什么都跟着顺。 初二,温以彻升学到京里国际音乐高中部,到京里另一个区念书去了。 秦令征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跟斗胜的大公鸡似的,昂首阔步精气神十足。 就差在学校门口放鞭炮热烈庆祝了。 虽然当着柏鸢的面,两人彼此客客气气,相安无事。 但可能是天生气场不合的缘故,私下里却是互看对方不顺眼。 温以彻一开始看他年纪小,到底是学弟,不跟他一般见识。 但秦令征惯会阴阳怪气。 柏鸢在的时候怎么都好。 柏鸢不在就原形毕露了。 说出去的话专门扎温以彻气管子。 关键说完了之后还不忘在最后补上一句‘有本事你去告诉柏鸢啊’。 说得就好像笃定柏鸢肯定会站在他这边似的。 一次两次还好。 次数多了,温以彻也烦。 他哪能看不出来秦令征是故意针对自己呢。 有时候反过来冷嘲热讽几句。 还给秦令征整得挺震惊。 一脸‘我就知道你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给温以彻都给整无语了。 原本他看秦令征年纪比自己小,是有些幼稚在里头的。 还想尽可能保持自己稳重成熟的形象,不跟他一般见识。 但一来二去,也被激起些争强好胜的心。 在秦令征多次: “我俩上小学那会儿——” “我在她家的时候——” “我们当初——” 明里暗里表示自己和柏鸢关系有多亲密之后。 温以彻一句: “我和柏鸢差点订婚。” 直接搏杀。 让秦令征蔫了好几天。 柏鸢或许知道他俩不对付,也或许不知道。 终归是两人私下里的矛盾。 只要不舞到她面前,她其实也不怎么关心。 等到温以彻升入高中之后。 秦令征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从小一起长大的琴伴又怎么样? 该走还得走! 天天跟守着战利品似的守着柏鸢。 也不为了吸引她注意力干那些不招人待见的事了。 换句话说,挺像个正常人的。 连带着柏鸢心情也好。 柏鸢心情一好,秦令征就也跟着心情变好。 由此,两人还度过了一段其乐融融的愉快时光。 然而,秦令征没高兴几天。 十月的一个午后。 他在柏鸢的储物柜里发现了一封信。 第101章 都怪你!!!! 当时,秦令征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 柏鸢让他从柜子里拿资料,信封放在资料上面,第一反应就是跟资料一起的。 学生会有些类似于票据之类的小文件,都是放在这么大的信封里保管, 等上交到学生会,经柏鸢之后核对无误,最后会统一转给相应的档案部门归档留存。 秦令征也没多想,把厚厚一沓文件从储物柜里拿出来,哼着歌就往主席办公室走。 办公室里空荡荡。 柏鸢和其他社团和部门会长开会,还得等一会儿才回来。 秦令征就把文件往柏鸢桌子上一撂。 准备坐下来歇一会儿,等柏鸢回来。 此时正值盛夏,天气炎热。 学生会室内空调开得有点大。 吹出的冷风直接把放在最上边的信封给吹掉地上了。 秦令征刚掏出手机,准备给温以彻发消息膈应对方打发时间。 见状,又把手机放下,蹲在地上捡信封。 捡的时候多看了两眼。 不看还好。 一看就发现不对劲了。 信封上的字写得挺好。 ‘柏鸢收’三个字也没什么问题。 可等他把信封翻过来,看到上面画的红色小爱心后。 秦令征脑子嗡得一声。 卧槽! 这这这! 这踏马是封情书啊! 秦令征脑子一下就不会转了。 直接宕机十几秒。 好不容易重启之后,捏着信封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好几遍。 想撕开看看里面写了什么,又不敢不经允许私自动柏鸢的东西。 最后还举着信封正对太阳光线,想看看能不能瞧见里面写的什么。 折腾半天又都无果之后。 秦令征把信封放回柏鸢桌子上,自己一屁股坐在主席位置上。 双手托着下巴,沉思。 不是?! 这人谁啊? 有病吧??? 柏鸢才多大? 她才十一岁! 这哪来的法外狂徒?! 可真踏马刑啊! 初中生谈恋爱,也挺正常的。 倒不是说有多爱得死去活来。 主要还是凑热闹赶时髦。 小情侣分分合合,主打就是一个重在参与。 初一的时候,柏鸢班上也有几对。 都是小打小闹,还停留在小学生阶段,没什么营养。 正经八本谈起来的,都是初三的学长学姐。 告白最多的那会儿,还是去年初三毕业的时候。 据吴莬透露,当时她大表哥桌堂里,储物柜里塞得全是小姑娘的情书。 还有几个直接把人叫到学校后边小操场告白。 成不成是两说。 关键是别让初中生活抱有遗憾。 秦令征听说这事之后,还拉着柏鸢过去看热闹了。 当时他光顾着笑话温以彻,也没往多了想。 谁知道这股邪风,今年竟然吹到柏鸢身上来了。 秦令征越想越生气,掏出手机对着情书拍了两张照片,给温以彻发了过去。 【秦令征】:图片.jpg 【秦令征】:看你干的好事! 过了一会,温以彻慢慢发过来一个问号。 【温以彻】:? 【温以彻】:不是我写的。 秦令征给他回了三个大字。 【秦令征】:都怪你!!!!! 温以彻在想详细问问发生了什么事,结果消息刚发出去,就发现气泡旁边多了一个红色的小感叹号。 他被秦令征拉黑了。 温以彻:…… 骂完温以彻之后,秦令征舒坦了不少。 冷静下来,脑子也开转了。 他觉得应该不是班上或者初三的学生写给柏鸢的。 大家都知道柏鸢比他们好几岁,平时也都把他当学妹和小孩看,几乎是看着柏鸢一点点长大的,眼里只有慈爱,不太可能变质。 这样一来,就只可能新一届的初一学弟们干的事了。 秦令征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柏鸢这一年长高了不少,和初一刚入学那会大不相同。 跟初中生站在一起,顶多就是矮了点,嫩了点,学校里也有些女同学,天生娃娃脸,看着和她差不多大。 同级生和高年级的学生知道柏鸢年纪小,才十一岁,刚入学的学弟们不一定知道啊。 肯定都以为她是学姐,年纪一定比他们大呢。 再加上今年新生入学,柏鸢作为学生会长登台演讲。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再加上柏鸢长得漂亮,气质清冷沉稳,实在不太像十一岁的小孩。 这么一个可靠的学姐往那一站,还不迷死他们这些小屁孩。 想明白之后也没秦令征冷哼一声,把信封又放回柏鸢桌子上。 自己跑到旁边的沙发上坐着,耐心等柏鸢开完会回来。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 柏鸢开完会回来。 刚一进主席办公室,就看见坐在沙发上,阴沉着一张脸的秦令征。 柏鸢瞥了他一眼,没管他又犯哪门子神经,走到书桌前坐下,准备清点秦令征送过来的资料。 就在这时,秦令征又暗搓搓凑了过来,掐着嗓子阴阳怪气道,“柏鸢姐,你看这信封里装的是什么?你要不要打开看一看呀?” 柏鸢又瞥了他一眼,抬手拿起信封,正准备撕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秦令征又绕到她另一边,接着说道,“诶呀,好像是那个情~书~呢~” 柏鸢忍无可忍,一把薅住他脖子上的领带,冷声道,“你写的?” 秦令征被拽得一个踉跄,差点趴在桌子上,闻言脸红了一下,赶紧摇头撇清关系, “我、我哪敢开您的玩笑,这是在你柜子找到的,可能是哪个学弟寄给你的吧?我没私自拆开偷看,就等你回来拆封呢。柏鸢姐,你说我做的对吗?” 说到最后,秦令征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柏鸢。 他一直忍着没提前拆开看,就等着柏鸢回来夸他呢。 闻言,柏鸢翻看了一下信封的反正面,见确实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这才慢慢松手,让对方的领带在手心里一点点抽离。 “嗯,做的对。”她随口敷衍道。 秦令征一听,笑得眉眼微弯,也不找椅子坐下,干脆这么半蹲在桌子前面,像只小狗似的扒着桌沿,把下巴搭在桌子上,歪头看着她。 柏鸢从抽屉里掏出壁纸刀,划开信封,取出折好的信纸,有条不紊的摊平后,才慢慢读了起来。 秦令征也好奇上面写了什么,但是又不能打扰柏鸢,只能从她的微表情上浅浅分析一下。 谁知道柏鸢越看,眸底的颜色越深,眉心也拧起来了。 秦令征瞬间看出她心情不好,以为信里写了什么不该写的。 刚要冒着被揍的风险夺过来看看。 下一秒,柏鸢抬手从笔筒里抽出一根红色碳素笔。 拧开笔盖,神情严肃的在纸上勾勾画画。 秦令征屏息凑过去一瞧。 没忍住,一下就乐出来了。 敢情柏鸢这是强迫症犯了,给情书改错字修上病句了! 第102章 靠不靠谱啊? 秦令征当时就嘎嘎一顿乐。 又不能笑出声。 于是便把手攥成拳头使劲咬着。 就这样,还乐得直抽。 脸都给憋红了。 最后,秦令征笑岔气了,脚下一软,一个没站住,直接钻桌子底下去了。 柏鸢看他犯病,也没搭理他。 自顾自把纸张上的错别字改正了,标出病句中出现的语序问题。 等改完之后,又把信塞回信封里。 手指捏着信封,伸到桌子底下,递给秦令征。 “寄回去。” 秦令征看着怼到自己脸上的信封,脑袋早笑缺氧了,一时间没转过来弯。 第一反应是张口接。 直接给叼嘴里了。 柏鸢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她一脚踢在秦令征腿上,低声呵斥:“脏不脏!” 秦令征猝不及防被踢疼了,一个高就要蹦起来。 结果就听见“咚”得一声,脑袋撞在桌子底下,当时就捂着头又缩了回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秦令征才好不容易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他看着手里的信封,疑惑道,“这上面也没个署名,寄哪去啊?” 柏鸢:“里面写了,自己看。” 秦令征一听,这是可以看了。 于是又把信纸掏出来,从头看到尾。 视线落在最后一句话上。 「下午三点,C区小操场见。」 又是C区小操场!这里是什么告白的圣地吗?! 秦令征把信折了一下,试探道,“信是给你的,你不亲自去看一眼?” 柏鸢嫌他太磨叽,不耐烦道,“给我吧,我自己去。” 秦令征一听,赶紧把信团吧团吧揣兜里,“不用,哈哈,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去就行,您快歇着吧。” 看了眼时间,距离三点还有半个小时,秦令征多停留,这就打算提前埋伏好,看看这初一的法外狂徒张三长什么样子。 他刚要往外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回过头看柏鸢。 “以后要是还有这东西,我给你拿过来还是直接还回去?” 柏鸢姿态随意道,“你看着办吧。” 那就全给它扬了! 秦令征短短一秒就拿好了主意。 柏鸢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不忘提醒道,“扔的时候别让人看见了,知道吗?” 秦令征一听,更得意了,拍着胸脯打包票,“诶,我办事,你放心!” 他这一动作,把刚刚被柏鸢用力拽过,又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的领带给弄得更歪了。 柏鸢看着不顺眼,又多瞅了他好几眼。 最后招招手。 等秦令征走到近前,柏鸢抬手帮他理了理领口,手指灵活翻动,给他把领带重新系好。 边系边嘱托道,“去了礼貌点,跟他好好说,别让人下不来台,明白?” 秦令征视线直直盯着柏鸢的手指,还不等他看清楚,一个崭新的,完美的领结就已经打完了。 他不习惯把衣服穿得这么板正,觉得领口有点紧。 刚想伸出手指挤进领带间扯得松点,突然记起这是柏鸢刚打好的领结,又强行把手压了下去。 秦令征点点头,冲柏鸢展颜笑道,“嘿,知道了!” 出了学生会主席办公室,秦令征没急着去小操场。 而是先回了趟班级,从书包里拿了本小红册子。 揣好以后,这才晃晃悠悠往小操场走。 等到了地方,距离下午三点还有十分钟。 秦令征见人没来,也不着急。 自己找了个阴凉地方,边看小红册子,边守株待兔。 等了不到五分钟,突然听见远处原来一阵骚动。 来活了! 秦令征合上小红册子,看了眼时间,还有点满意。 虽然是个法外狂徒,但还知道提前五分钟到场。 再闻声抬头望去,远远看见四五个人一起结伴往这边走。 边走边起哄。 感情这还是团伙作案。 他把那张情书从口袋里掏出来,和小册子叠在一起。 老干部似的背着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伫立在小操场正中央。 远处,那边四五个同学簇拥着情书的主人,边往这边走边给他加油打气。 又在最前面的那个小孩还有点腼腆,“能行吗?会不会太唐突了?学姐都还不认识我呢。” 旁边的人接话道,“不找机会认识,怎么能认识呢,现在就是机会,你可得把握住了!” “就是,本来也没指望你一上来就成,这次只要能要到微信,就是大胜利!” 那小孩又犹豫道,“我比她小一年级,学姐会不会觉得我是小孩,有点幼稚,不愿意搭理我啊?” 旁边的同学看起来很懂的样子,“小孩好啊,小孩都乖,这年头学姐都喜欢乖的。” 那小孩还有不好意思,但还是有些顾虑,“万一……” “你行不行啊?不行就一边去,给我腾地方,我来!” “就是!就是!学姐长得那么好看,还那么优秀,我也想试一试,万一他就喜欢我这样的呢?” 那小孩一听,赶紧摇头,“说好了陪我来给我加油打气的,你们怎么都这样啊!我是说万一学姐没看到我给她的情书,或者看到了但没来,这该怎么办啊?” “这倒不用你瞎操心,你看,小操场那不是——卧槽?!不太对劲,好像是教导主任!!!” 这同学语出惊人,给其他人也吓了一跳,差点就大难临头各自飞,四散奔逃了。 等有眼尖的,定了定神,乐了,还给刚才那大惊小怪的小孩一记肘击,“什么狗眼睛,穿着校服呢!” 那个同学再仔细一看,确实穿着校服,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笑道,“吓我一跳,不是就好,不过我怎么感觉不太像学姐,倒像是个男的啊?” 写情书的小孩心里咯噔一声,“啊?别不是其他人也选在今天跟学姐告白吧?” “哪能那么巧呢?没准是等别人告白的。” “毕竟这里是传说中的告白圣地嘛。” “听说去年初三毕业,好多对学长学姐就是在这个小操场告白成功了的。” 几个初一的小孩边聊边往小操场上走。 等走近了,看见站在正中间恭候多时的秦令征,又瞅见他手里攥着的情书。 几个小孩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盯着秦令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秦令征还有些不屑,来得的时候浩浩荡荡,这会儿怎么怂了? 就这胆子还敢当法外狂徒呢? 过了大概十几秒,写情书那个小孩最先站了出来。 轻咳几声,有点不好意思,声若蚊蝇, “学长、不、不好意思啊,这情书不是给你的,我们,那个……唉!我们不小心塞错柜子了!” 又扭头冲他那帮小伙伴抱怨道,“谁打探的消息,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第103章 谈恋爱犯法! “没错。” 秦令征拿出学长的款儿。 装模作样看着他们。 “这不是给柏鸢的吗?我是她——” 说到这,秦令征犹豫了一下。 斟酌措辞道,“我是她哥,诶不对,我是她弟。” 秦令征正经起来还是挺能吓唬住人的。 视线在几个小孩身上扫了一圈,跟教导主任查岗似的。 “这情书是谁写给我姐的啊?” 几个小孩已经没有了来时的精神头,有些蔫吧。 他们这军师团出师未捷。 一看就是没成。 还让人家弟弟给截获了。 写情书那个小孩见闹了乌龙,有些不太好意思,“情书是我写的,这位弟弟——” 秦令征:…… 秦令征:“叫谁弟弟呢?我比你大!” 那小孩又连连改口,“对不住啊学长,柏学长!” 秦令征:“我姓秦!” “秦学长!秦哥!”那小孩叫了几遍才叫对,“柏学姐看了没有啊?她怎么没来啊?” “先别管我姐,你给我站直了,我问你几句话。” 秦令征背着手,表情还挺严肃,“第一个问题,你几岁啊?” 写情书的小孩一听,还以为这是柏鸢弟弟过来给她把关查户口呢。 但又想到年龄是自己的弱项。 在心里犹豫了半天,是报周岁好还是虚岁好。 最后心一横,报了个虚岁,“我十四岁!” 秦令征表情变得更严肃了。 小孩心下一沉,以为自己还是报小了。 就见秦令征又眸光微深,“第二个问题,你知道柏鸢几岁吗?” 这就触及这些初一小孩的知识盲区了。 “应该…十四、五?”小孩看着秦令征脸色不太好,以为自己说得小了。 不是,学姐几岁上的学? 看着也不像十六岁的样子啊! 秦令征摇摇头,痛心疾首道,“十一岁!她才十一岁!你们之间差了可是整整三岁啊!你想干什么?老牛吃嫩草?” 说着,掏出那本小红册子,不仅给他看,还给在场的所有人展示了一遍。 “跟未满十四岁的小姑娘谈恋爱是违法的,你们这是要当法外狂徒啊!” 自从去年汇演时听到有高年级的学姐嗑CP昏了头,嗑到柏鸢和温以彻身上去了。 秦令征就买了本刑法,天天在家琢磨法条。 据理力争两个人在现阶段是没有光明未来的,有的只能是铁窗泪。 现在可算派上用场了。 就在这小操场,给这几个小孩进行了一场普法宣讲。 写情书那小孩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也愣在原地,试图消化柏鸢才十一岁这件事情。 不是,怎么就才十一岁呢?! 学姐看着是小了点,但怎么能是真小孩呢??? 好消息是学姐可能不嫌弃他幼稚了。 坏消息是他年龄严重超标,直接被踢出局了。 小孩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又被秦令征一通普法宣讲给震住了。 真以为自己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 赶忙摇头,“对不起!秦哥!我、我真不知道,我还以为学姐已经满十四周岁了呢!” 秦令征装模作样哼了一声,“我猜你们也不知道,不然也不会问你这俩问题了。正所谓不知者无过,这次就放过你们,以后可不能再做这缺德事了,听到没有!” 这群小孩都被他的气势给唬住了,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秦令征对战况十分满意,“知道就好,回去之后多在初一宣传宣传,跟大家说我姐就一小孩,让他们都收敛点,情书什么的以后就别写了,免得日后成为犯罪铁证,沦为失足青少年。记住了没?” 初一的小孩又齐齐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秦令征把情书还了回去,又苦口婆心的劝他们,“你们还是学生,应该把精力全部放到学业上,现在还不是谈恋爱的时候,等再过个几年,上了高中,考上大学,再找女朋友也不迟啊!” 那个小孩拿着情书,觉得一颗心碎成了八瓣。 听到秦令征这么说,沉默半晌,又看向他,问到,“秦哥,那如果、如果我等到学姐十四岁之后,再给她写情书告白,还犯不犯法了啊?” 秦令征脸上刚出现的笑模样顿时消失了。 冷脸看着这油盐不进的小孩。 从衣兜里掏出根笔。 又从裤兜里掏出个小本子。 翻开本子,拔掉笔帽,边写边问道,“你们哪个班的?学生会例行检查校园风纪,小小年纪早恋写情书是吧,全体都有,每人扣三分!你们班这个月流动红旗没有了!” 所有人:“!!!” 经此一遭,事情也算在初一传开了。 之前还有些初一的学生,也有点喜欢柏鸢,就是没这么莽,还没付诸行动而已。 现在一听到柏鸢年纪小,跟她谈恋爱犯法,也都收了心思,不敢再想些有的没的了。 情书一类的事件也就没再发生。 一直相安无事到这个学期结束。 年末汇演如期进行。 温以彻不在,双人合奏少了琴伴。 交响乐团也因为原本初三的学长学姐们升学,进行了一次大换血,吸收进了不少新鲜血液。 其他人本来以为柏鸢今年只会报小提琴独奏和交响乐两个项目。 但没想到,她依旧报了小提琴和钢琴的合奏双人合奏选拔赛。 她的搭档也由钢琴天才温以彻,换成了这次钢琴独奏项目组的第一名。 柏鸢的琴技依旧稳步提升,逐渐和第二名拉开不小的差距,以高出零点六五分的成绩,再次荣获第一。 但等到双人合奏的环节,其他人其实是捏了一把汗的。 柏鸢和温以彻毕竟是从小一起配合的琴伴,彼此间相互熟悉,默契程度远超其他人。 更何况不同人有不同的演奏风格,且不说她是否能够在短时间适应并进行调整,就说除了绝对的天才,天才第之下的角逐依旧激烈万分。 彼此之间咬得都很紧。 除了温以彻年年稳拿魁首之外,其余排名也是常看常新,年年都不一样。 双人合奏讲究默契,也讲究本身的技术实力。 柏鸢自身的配置已经拉满,还要看她的搭档在这次选拔赛中能发挥几分实力。 而一个人实力的强弱,也会直接影响另一位琴伴的发挥。 第104章 小狗翻墙 然而等到选拔赛当天。 柏鸢却一改往日炫技的风格。 采用了更为舒缓的、节奏更慢的演奏方式。 为了配合琴伴,在演奏时的曲风上进行了适当的调整。 这其实是个很大胆的决定。 每个人都有自己演奏风格的舒适圈。 一个人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也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是已经刻在肌肉记忆里的习惯。 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经过脑子,是在条件反射下自主完成的。 如果默契和磨合程度不够。 就会发生,即便在脑海中多次强调接下来应该注意的问题,进行适当调整,但当真正演奏到这一小节时,手还是会越过大脑,仍不住选择更为舒适且熟悉的老方法的情况。 要想短时间内克服这一难关本就实属不易。 有时,演奏者对于细节上既然相反的处理方式,也会在无形中对曲目整体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柏鸢之前的搭档是温以彻。 两个大神在一起,对于某些细节的掌控往往更为熟稔。 演奏风格也会更偏向于激进。 节奏快、气势足、恢宏盛大才是柏鸢一贯的主旋律。 柏鸢偶尔的即兴发挥,温以彻也都能凭借高超的技术和长久以来的默契撑住接住,使之成为让人眼前一亮的升华。 如今为了配合新的琴伴,而选择采用更新更细腻的处理方式,本身就是一次大胆的冒险。 如果是平时随便练练还好。 但如果奔着名次而来。 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更加稳妥的曲风和演奏方式。 尤其在独奏与合奏最终选拔赛只相差两天的情况下。 柏鸢在单人独奏上并没有为了合奏曲进行适当调整。 依旧采用了一贯华丽的演奏方式。 上一场演奏调动起的情绪和余韵,往往都会对下一场的演奏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也就是所谓的脱节。 因此,这种时候,不仅是对演奏者技术的考验,更是对心态的考验。 不过,以上种种顾虑和考量,在柏鸢与新琴伴完成合奏之后,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且不说两人配合的默契程度,完全不像是刚在一起练习了两三个月的样子。 就连柏鸢在细节上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处理与演奏方式,也过渡的十分丝滑。 完全看不出任何生疏,或是僵硬的痕迹。 总体来说演奏方式和技巧十分老练。 如果不是听过她之前演奏的曲目。 评审老师甚至会认为,她一直以来的曲风便是如此。 好的合作者会调动起搭档的情绪,唤起对方在情感上的共鸣。 当他们一起合奏时,便对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绝佳效果。 柏鸢面对选拔赛时的松弛度,及其所展示出的从容不迫与淡然自若。 也能在最大程度上给予新琴伴心态上的支持,潜移默化中让人觉得安心,对她充满信任感。 这也无形中给予了对方巨大的鼓舞和支持。 由此而产生的良性循环,也进一步加深了两人之间的默契程度。 种种因素的作用下, 这次的演奏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交出了一份完美答卷。 难能可贵的是,柏鸢也并没有因为自身实力过硬,而对原曲进行更多侧重性的改动,喧宾夺主。 而是在两种乐器的配合之间,找到了完美平衡的点,进退有度。 这需要对自己有信心和绝对的信念才能够达到如此效果。 选拔赛结束,柏鸢这组无疑又是小提琴与钢琴合奏组的第一名。 评审老师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在对柏鸢点评一栏加上了风格多变的字样。 新一年,一切依旧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过完年,秦令征也已经十五岁。 这个年纪的少年体内仿佛拥有无尽的活力,怎么也闲不住。 需要更多的运动,去消耗过分充沛的精力和体力。 京里音乐学院的人更偏文质彬彬,本身家庭素养高,也更循规蹈矩。 况且演奏乐器本身也消耗体力,再加上分配妥当,每节都上的体育课,使得他们天的运动量一直都处于达标状态。 换言之,大家都对额外的运动量没什么兴趣。 秦令征在这里上学,每天本来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再加上他学习的三角铁,着实不需要消耗多少体力。 因此,少年每天都处在一种有劲没处使的亢奋状态。 有时候秦令征约班上的同学一起出去打球,也得不到几个人的回应。 大家将来都是吃乐器这碗饭的。 对手的保护可想而知。 篮球玩的人少,没有激进的进攻,玩起来一个比一个保守。 足球倒是可以玩,但问题是足球场不是一般的大。 普通人闷头连着跑个十多分钟,已经是体力的极限了。 如果不是学校每学期都有硬性规定,将八百米列入体育考核标准。 只怕十多分钟也坚持不住。 归根结底,还是训练的方式不一样。 由此一来,秦令征又干起老本行。 趁着柏鸢不需要他打扰的时候,偷着翻墙出去。 跑到隔壁体校,去跟体育生一起打篮球。 等快放学的时候,再掐着时间翻回来。 跟体育生一块儿玩的好处是没有那么多顾虑。 不用担心自己劲使猛了,不小心给人撞个屁墩。 秦令征玩起来更能放得开,彻底解放天性,在球场上可劲撒欢。 最开始他穿着音乐学院的校服,体校的学生还不带他玩。 觉得他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脆皮大少爷。 然后就被秦令征结结实实上了一课。 男孩之间最快最直接的交流方式就是打群架。 不打不相识,越打关系越铁。 秦令征好歹是京里大院出来的。 上初中之前也去正规部队磨练过一个半月的时间。 之后学期放假,也都会有一段时间待在部队进行训练。 身体素质没得说。 格斗技巧也有。 第一天就用实力说话,给几个最能叫嚣的体校生闷头揍了一堆,收拾得服服帖帖。 之后每次见面都一口一个‘哥’。 也算正式确立了自己的地位。 更何身为况军人子弟,不论打架还是打球,都有一股子血性在里面,又凶又狠。 秦令征也不用担心给人打坏了该怎么办。 大不了就掏钱。 一百万不够就一千万。 要是还不够就接着往上加价。 这事虽然听起来混蛋了些,有种纨绔子弟混不吝的劲儿。 但本身也挑不出什么错。 毕竟京里家大业大的公子哥,基本都是这种行事作风。 你要让他拘着或者收敛些,反而还不太合适。 不过体育学院的小伙子本身也比一般人皮实扛揍。 身体素质在这摆着呢,身体不好的也进不来这体育学校啊。 因此,至今为止还没发生过秦令征下手太重,把人给打残了的惨案发生。 第105章 优质小狗 秦令征和只会假把式空花架子的公子哥不同。 他本身的硬实力在那摆着,浑身上下又有一种不服输的狠劲,球技也是有目共睹的好。 和他在一起打球时。 不管是作为队友并肩作战,还是互为敌手激烈对战。 都让人直呼过瘾,酣畅淋漓。 一场比赛下来,身体得到完全的舒展,神清气爽,浑身上下舒服极了。 久而久之,体校的学生还都盼着秦令征每天下午过来玩上那么一会儿。 大院出身的小孩,总有几分自来熟在身上。 即便达不到柏鸥那种社交悍匪的程度。 在任何圈子里也能迅速融进去,不论何时都混得开、玩得起。 这也是最基本的素养。 短短半个月,秦令征愣是凭借一己之力,打入体校内部。 上到体校老师,下到初一初二初三的学生,全都混了个脸熟。 几乎成了半个外编成员。 学生平时在一起打打闹闹,玩玩乐乐。 老师则不同。 先有专业知识,后又有职业素养在这儿。 一个个眼光毒辣得很。 在这些体育老师眼里,秦令征体格好,先天条件优越。 这不就是做体育生的好料子吗! 有时候还会借着训练的机会,让秦令征跟着校队的一起练习。 秦令征既不端着,也不扭捏。 脱了校服外套,简单热身两下就加入战场。 刚开始穿着板正的西装校服还有些活动不开。 第二天就准备了一套运动服。 还挺拿自己不当外人。 都说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进行体能训练的学生刚开始还没拿出实力,有些小瞧他。 毕竟打架厉害是比的谁拳头硬。 若论专业程度,那毫无疑问,还是他们这些从小学到初中,练了六七年的人更具有优势。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秦令征在训练上竟然完全不比他们差。 这些体育生甚至因为过分轻敌,一开场就被秦令征狠压一头。 等反应过来再想追,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含恨落败。 等到第二次测试时,纷纷拿出平时训练的认真劲,这才好不容易挽回几分体育生的颜面。 秦令征在部队训练和体育学校训练的侧重点有所不同。 前者讲究一个综合素养,后者则更倾向于专项强化。 跟认真起来的体育生比,略逊一筹也在所难免。 不过虽然达不到他们那样夸张的成绩,整体还是在及格线之上,够得上优秀的标准。 看得体育老师这叫一个眼红。 差点把人扣在体育学校。 听闻他是隔壁京里国际音乐学院的学生。 又捶胸顿足,直呼有这能耐,玩什么音乐啊! 都是特长生,学体育不比学音乐更有前途? 这所体校在京里这片区域还挺有名气。 请的也都是名师指导,有些老师曾经担任过国家队青训营的教练。 有些甚至干脆自己就是国家一级运动员。 厉害的还曾拿过几块奥运金牌。 自己有真本事的前提下,一眼就能看出秦令征身上有经过正规专业训练的痕迹。 于是有意无意试探他的口风。 明里暗里想把人拽到自己学校。 等认真训练几个月。 明年学校高低不得出个省级冠军。 不过,这些试探都被秦令征打哈哈糊弄过去了。 他要是真想往这条路上走,家里就有门路,直接进部队不是更合适。 哪还轮得到体校在这捡漏呢。 体育老师试了几次,无果之后,也不强求,不钻那个牛角尖。 他们也都是实际的人,能够清楚的认清现实。 知道能进京里国际音乐学院读书的学生,家庭条件肯定十分优渥。 虽然平时穿的都是校服,但一套下来也得好几万。 单说学校每年的学费,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种家境的小孩,确实没有必要吃这个苦,硬走体育特长生的路子。 一般来说,能在体育学校念书的学生。 除非是真心喜欢,加之又特别有天赋。 否则,大部分都是学习成绩不那么优异,或者是家庭条件一般的孩子,才会选择走这条路。 要么打算混个文凭,要么打算混个名堂。 吃的就是这碗饭。 秦令征也确实没有走这条路的必要。 老师们虽然觉得可惜,但对他还是实打实的喜欢。 也没因此跟他生分,反而还经常带着他一块玩。 总的来说,体校有点像一个小型的江湖。 只要混得开,混出点名头,就算在这里出了名了。 秦令征天天下午到体校晃悠,次数多了,也有小姑娘跟人打听他是什么来路。 十五岁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松,双眸明亮好似星辰,眉宇间无时无刻不透着张扬和自信,再配上几分桀骜不驯的气质。 对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来说,天然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听说他每天都在球场和校篮球队的一起打球,还组团去看过几次。 球场上的少年意气风发。 身姿矫健,步伐灵活。 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势不可挡。 拥有技巧性的同时又力量感十足。 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活力朝气。 进攻时,秦令征眼神坚定锐利,有着无论何种境遇都毫不退缩的热血拼劲。 只要抓住机会,立刻就能以更猛烈的攻势反扑上去。 每场比赛都看得人热血沸腾,无不为之赞叹。 引得小姑娘们情不自禁为他鼓掌喝彩,尖叫连连。 少年赢了球,眉眼间掩不住的得意,更显得他肆意不羁,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股少年独有的英气。 再加上他无论外形还是气质比起其他人都更胜一筹。 大院子弟从小养出的气质,别说放在体校是独一份。 放眼整个京里,能打的都少。 更是给一群小姑娘看得心动不已。 四处打听消息和联络方式。 比起音乐学院的含蓄内敛,,体校相对来说更加开放与自由。 再加上学校对这方面管得不严,诸多因素加在一起。 导致上初中之后,交过一个或多个男女朋友的人绝不在少数。 秦令征这么一个阳光帅气的大小伙子往这一站。 跟羊进了狼圈没什么区别。 初中生将家庭因素纳入择偶标准的少。 大部分人还停留在看脸和名气的阶段。 前者不用说,后者如果追上了,更多的还是倍儿有面子。 秦令征恰好两者都占。 帅气少年郎的同时,又与体院里不少人打成一团,就连和老师的关系都比一般人更好。 说一句优质初中生一点都不为过。 第106章 菩萨小狗 最绝的是,少年每次赢了球,都直接拧开瓶盖,把矿泉水浇在头上解暑。 虽然未到夏季,但他们打球运动量大,四十多分钟下来,一个个也都大汗淋漓。 大多数人都选择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应急。 秦令征湿着头发,小狗似的甩甩脑袋。 又不拘小节的撩起球衣,直接去擦脸上的汗水和矿泉水。 少年运动量大,平时也没对身材管理有丝毫懈怠。 所以球衣底下还挺有料。 虽然比不上常年浸在健身房,靠撸铁和蛋白粉加成的夸张身材。 但依旧很有看头。 是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好身材。 肩宽腰细,腹部薄薄一层初具形态的轮廓,匀称美观。 看得一群小姑娘红了脸,直呼这是什么男菩萨。 秦令征本人对此置若罔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孩子开窍晚,还没有这个意识。 还觉得他这边好好打球,周围一圈人又喊又叫,有点吵得慌。 略烦。 那边每次一吵,秦令征就板着个驴脸,也没个好脸色。 心情不爽,打起球来也顾不上那么多。 在球场上横冲直撞,不但抢对手家的球,自己人的也抢。 给两拨人恨的牙痒痒。 偏偏还奈何不了他。 秦令征这边发泄不满,在小姑娘眼里却是又拽又冷酷的象征。 于是一个个叫得更欢了。 秦令征打也打不爽,干脆一个利落的三分球结束战斗。 也不回头看球进没进,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臭着脸就要拎包往回走。 这会儿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 球员见他早早离场,也都不打了,准备一起结伴去淋浴间冲个澡,收拾收拾提前回家。 谁知道刚走出球场围栏,就被一群体校的女同学给围住了。 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从人群中走出一个最靓眼的,腿长腰细身材好。 直接就把秦令征拦在门口,不让他走。 学体育的女孩,个子普遍都高,和其他学校娇滴滴无病呻吟的小姑娘比起来,多了一种健康向上的精气神。 各校都有各校的风气。 在体校要是搞玉玉症那套,是要被所有人一起群嘲的。 其他球员认出来现在最前面那个女同学,也没打扰,就站在一旁看秦令征的好戏。 秦令征看她们一群女学生围在一起,搞得声势浩大。 还以为她们是找茬打群架的呢。 都说体校乱,没想到这么乱,都已经到女的当男的使,男的当牲口使的地步了? 也从某种程度上达成了男女平等的成就。 秦令征最讲究一个男女平等。 从不搞什么只打男人不打女人那一套。 如果放在平常,顶多就是男女一起平等均匀的损。 但如果对方主动挑衅,打上门来还不还手,那就是孬种。 搁谁身上也不能站着挨打不还手啊! 平时和柏鸢一块时,那是时刻注意维持绅士风度。 现在柏鸢又不在,他绅士给谁看,风度给谁瞅啊! 秦令征冷哼一声,也不惧她们人多欺负人少。 若论打架,除了柏鸢和柏鸥这兄妹俩,他还没怕过谁呢! 把运动背包往以上一扔,单手插兜摆了个极其嚣张的姿势,扬起下巴,“江湖规矩,你们是一对一单挑,还是一起上啊!” 其他人:…… 站在最前面那个高个子漂亮女生表情僵了一下。 显然也没想到他会是这反应。 不过到底是在体校内外混的。 哪能被这种小场面唬住。 她撩了一下头发,露出耳朵上闪闪发亮的钻石耳钉。 接着往前迈了一大步,单手叉腰,气势十足的站在秦令征面前。 另外一只手抬起来,把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递给他。 “我是初二七班高玥,听说你打球挺不错,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漂亮女生很是自信。 对付校队球员,这招可谓无往不利。 毕竟像她这样的超级大美女,只要多在球场围观几天,造足声势。 再等男生中场休息时送上一瓶爱心满满的水。 这种只在电视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梦幻桥段,对初中男生简直就是一记绝杀。 大部分男生都会心动。 果不其然,球场上其他男生已经开始激动得嗷嗷直叫了。 恨不得扒开秦令征,自己冲过去接过矿泉水,顺带收获女生的心意。 秦令征看着递到眼前的矿泉水,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虽然没接过来,但也因此明白对方不是过来找茬打架的。 又弯腰把运动书包捡起来背在地上。 “用不着!” 像他们这种大院子弟,出了大院,凡是入口的东西都要慎之又慎。 拧开瓶盖的水,就算只是离开视线一分钟,也绝对不会再碰。 更何况是不认识的人送的来路不明的水。 如果柏鸢在旁边看着,因着礼貌,他也得先接了。 喝不喝是两回事,大不了之后找个远点的垃圾桶扔了,别让人看到就是。 总不能让对方下不来台。 柏鸢最讲究这点。 但现在柏鸢不在跟前,秦令征打球没尽兴,也有点不爽。 便顾不得对方先不下的来台了。 冷着脸就要从人群中挤出去。 可没想到他不接水,这群小姑娘拦着路,死活不让他过去。 秦令征干脆掉头回到球场。 先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就是一个冲刺。 借着惯性,三步两步爬上高高的围栏,直接从上面翻过去了。 周围人:…… 等落了地,拍拍手上的灰,得意扬起下巴。 “别说这两米半的铁围栏,就是再高上一两米,老子翻过去也跟玩似的,想拦我?还早了八百年!” 秦大少幼儿园翻墙回家。 小学翻墙去幼儿园找柏鸢。 上初中第一年又翻京里大院的墙出去找柏鸢。 可谓经验丰富。 都翻出经验来了。 说完了还不过瘾,又开启群嘲模式,一张嘴损得没边儿了: “不是我说,你也太抠门了,我们一群人在这,你就送一瓶水过来,什么意思?合着就我一个喝,其他人瞪着大眼珠子干看着呗?一点诚意都没有,这哪是交朋友啊!合着让我和兄弟们下不来台,挑拨离间呢吧!” 不顾对面漂亮女生脸色一阵红一阵黑,又对着球场上一起打球的球员们喊道: “今天我请客,没有限额,一会儿去超市,随便拿!不用跟我客气!” 说完还白了那个女生一眼,“看到没,多学着点,这才叫交朋友!” 以往他们大院里一帮兄弟聚在一起,也是买什么人人有份,要么这次不结下次再论,要么就掏钱把所有人的都付了。 谁也不差那三瓜俩枣,抠门小气到只卖自己的,或是只给关系好的买。 抠抠搜搜,送瓶水都斤斤计较,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呢! 第107章 小狗开眼! 体校的其他男生一听。 瞬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声音大到差点把篮球场给掀了。 看女生告白哪有超市无限畅饮爽啊! 显然,后者对于初中男生的诱惑力更大。 如果这时候,秦令征再来一句‘今晚网吧全场包夜’。 他就能立刻成为这群男生心中唯一的神! 此时,校队球员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高喊着‘秦哥威武’‘秦哥豪爽’! 纷纷围在秦令征身边,整个一皇帝出巡,前呼后拥,一呼百应。 就这么簇拥着秦令征,往体校里边儿最大的超市去了。 只留下一群女生在原地迎风凌乱。 等到了超市,秦令征在收款台前掏出钱包准备结账。 其余人如蝗虫过境般一顿搜刮。 有几个脸皮薄,不好意思挑那么多。 只意思意思拿了瓶水和冰棍,就来结账了。 秦令征还觉得他们挑少了,瞧不起自己钱包的实力。 有人凑到秦令征跟前,笑着跟他打趣道: “真有你的,刚才高玥明显对你有意思,给你送水是跟你示好呢。” 旋即又有些羡慕,“唉,她要是送水给我,我肯定一早就答应了,可惜啊,人家眼光高,没瞧上咱。” 秦令征只觉得离了个大谱:“啊?不是、啊???” 他‘啊?’了半天,还觉的有点难以启齿。 “不是、诶,怎么?示好就送两块钱的矿泉水?” 秦令征这两年在大院里没少听八卦。 也知道有些已经上了高中的大哥们,陆陆续续都开始交女朋友了。 偶尔也能听见他们在院里吹嘘,自己女朋友是哪个学校的校花,又是哪个刚出道的小明星。 这都是次要的。 关键秦令征听了这么多追人的手段。 不论男女,听过追人送大牌高订包包、送豪华名表、送限量版跑车、送市中心独栋别墅、送游艇、送支票、送钻戒、送珠宝、送金条、送什么的都有。 他踏马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送两块钱一瓶的矿泉水的! 真是开了眼了! 两块钱,在京里坐一趟公交还不止这个数呢! 坐过公交的秦大少爷深有体会,那玩意计段收费,从大院坐到音乐学院,光来回倒车,还得小二十块呢! 现在被人用一瓶两块钱的水打发了。 说出去不得还被大院那帮兄弟笑话一辈子。 秦令征又用不可思议的眼神上下打量了身旁的男生,“两块钱一瓶的水就把你打发了,你是什么很便宜的男的吗?” 那人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没发出声音。 关键他也觉得秦令征说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啊! 不过也没立刻改变想法,还抱着点少年怀春的想法。 “秦哥,你不懂,这送的哪是水啊,是女同学的心意!” 秦令征:“这心意就值两块钱?” 秦令征:“她甚至不愿意给你买瓶三块钱的万岁山!” 秦令征:“兄弟,骗骗自己就好,但可别当真了。” 直接给周围一圈人干沉默了。 脑子里阵阵回荡着秦令征那句‘很便宜的男的’。 一个个都在内心默默流泪。 有人为了找补,也是为了奉承,强颜欢笑道,“我们哪能跟秦哥比啊,您条件好,又帅又有钱,好看的女孩随便挑,我们就不一样了,有人告白就是撞了大运,那哪还顾得上挑挑拣拣。” 秦令征一寻思,这哥们说的也在理啊,点点头,“确实,你们跟我比不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放在其他人身上就是嘚瑟,找收拾呢。 可放到秦令征身上,那就是实打实的真话,半点不掺假。 又听得其他人后牙槽一阵痒痒。 就是真话才气人呢! 人比人气死人! 可见投胎才是决定命运的唯一途径。 有的人眼珠一转,凑上前起哄,“秦哥,你见多识广,瞧不上我们学校这些庸脂俗粉也在情理之中,跟我们多少透个底,您都见过什么样的漂亮女孩,有没有那种真正的,就跟电影明星似的大美女,说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呗~” 他们跟着秦令征打了一个多月的篮球。 都知道他是大少爷,上的还是隔壁就差把有钱二字镶在大门上的音乐学院。 能在那上学的就没有普通人。 有时候偶尔路过瞧见了,确实和他们这种体校差距挺大的。 人的家境是可以通过外在,一眼就看出来的。 家境优渥的孩子因为拥有比常人更多的机会,在成长过程中往往能够得到更好的资源,使得他们更加乐观自信,活泼开朗。 豪门出来的孩子则更甚。 独特的成长经历和环境,让他们身上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这种特质让他们像黑夜中的灯塔一般,超脱常人,轻而易举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这种独特的气场在秦令征身上尤为突出。 让他即使身处富家子弟如云的音乐学院,也不减分毫。 依旧胜过绝大多数人,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至于音乐学院的其他人。 虽不及秦令征,但也都是天之骄子。 是他们一辈子也够不到的存在。 在金钱、教养与成长环境诸多因素的堆砌下。 音乐学院的女孩显然更胜一筹。 就如同之前给秦令征送水的高玥。 放在体校可以称得上是校花级别的人物,不然他们几个刚才也不可能那么激动。 但如果放在音乐学院,顶多也就是个中等颜值,在人堆里平平无奇。 秦令征其实不太喜欢他们这种说话方式。 把女孩说得跟货物似的,挑挑拣拣两相对比。 他之前嫌弃那女同学抠门,说得也是事实,行得端做的正,哪怕跟人对质,也都句句在理,该怎么说,该怎么说。 总不能抠门还不让说了吧?! 但一个人长的如何,那全靠爹妈给不给力,天生的,没法改,拿这个说事,多少有点缺德。 不过秦令征也没露出任何不悦的样子来。 大院子弟对什么样的人能深交,什么样的人只能逢场作戏,门儿清。 况且,说白了大家都是萍水相逢,之后见不见得着还两说,何必管那么多闲事呢,自己不参与进去就是了。 也没必要扫别人的兴,弄得大家最后都挺尴尬。 而且这个年纪的男孩,又在体院读书,偶尔说点荤段子也正常。 甚至因为之前跟秦令征不太熟,一个个都还比较拘谨。 这会儿放开了,也就没那么多顾虑,有些话也就开始往外冒了。 秦令征原本没打算接话。 看看时间,音乐学院那边快放学了。 他还得早点赶回去跟柏鸢一起回家呢。 但不知怎么的,听见对方说‘漂亮’二字的时候,脑子里不由自主闪过许多画面。 是柏鸢淡然看着他的时候、专注看着他的时候,眸光或清冷,或深邃,但无一例外,都轻易而深刻的印在他的脑海里。 有第一次见她时穿着深绿色长裙回眸遥望的画面,有她第一次登台汇演时身着深绿礼服的画面,也有去年在柏家晚宴上身着华美晚礼服的画面。 更多的则是一点一滴的日常,她穿着私服、小学校服、初中校服,或坐或立,或迎面而来或转身离去,或朝他伸出手或毫不留情的抽离。 这些记忆汇聚到一起,奶酪一般融化了,又散发出有些香甜的气息。 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饥饿感,喉咙紧得厉害。 最后定格在某一瞬,柏鸢抬眸看向他,眸光从最初的清冷淡然,慢慢染上了一点浅淡的笑意,对着自己伸出手,轻轻落下一个字。 【乖】 秦令征一怔,只觉得一阵热意翻涌而上,源源不断攀上脸庞,烫得厉害。 第108章 小狗护食 那一刻,他有些分不清哪些是自己臆想的。 哪些又是大脑自作主张,用零散画面拼凑而成的。 秦令征脑子昏昏沉沉。 一瞬间,他竟觉有些恍惚。 甚至不确定柏鸢究竟有没有用这种口吻跟他说过话。 是否真的对他说过那个字。 然而,仅仅想到有这种可能。 他的心脏就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心跳也不由自主加快。 这种陌生的感觉,既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又在心底悄无声息滋长出些许隐晦的憧憬。 说不清,道不明。 秦令征下意识用手背贴了一下侧脸。 确定脸上的灼烧感不是错觉。 又觉得这股火烧得他口中更加干渴。 喉结不自主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抓起超市里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后,往嘴里猛灌了几大口。 手指用力,将瓶身捏的咔咔直响。 随即呼吸一滞,带着几分欲盖弥彰微低下头,用手掩盖面上的异常。 其他人还等着他说下文呢。 见他久久不说话,都有些疑惑。 再仔细一看。 只见,不知何时陷入沉思的少年,正放空视线,怔怔看着某处神游天外。 秦令征虽然用手挡着下半张脸。 可总有挡不住的地方。 从指缝间隐隐透出些许不正常的红。 一路向下蔓延到脖子上。 染上一大片绯色的潮红。 周围人一看,这是有情况啊! 彼此对视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少年思春嘛! 纷纷凑过来大声起哄: “诶,秦哥,你不对劲——” “就是啊,别藏着掖着了!” “别害羞啊秦哥,跟大伙说说那女孩什么样,我们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经他们这么一闹。 秦令征原本冉起的那点悸动也熄了火,逐渐消退下去。 “没有的事!” 秦令征矢口否认。 他板着脸,看样子还有些不高兴。 其他人没察觉,还以为他假正经装严肃呢。 不但没收敛,还变本加厉闹得更凶。 这会儿,秦令征脑子里一团乱麻,一阵心烦意乱。 耳边不合时宜的声音嘈杂不堪,更让他心中莫名升起股邪火,无处发泄。 不过秦令征也不是多能忍的人,一贯喜形于色,把脾气都摆在脸上。 当即一脚踹在自助收银台上。 “咚!!!!” 好大一声巨响。 给在场所有人吓了一跳。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他们一个个全都闭紧嘴巴,鸦雀无声,小心翼翼看着秦令征。 不知道这大少爷哪根筋没搭对,在这儿发起脾气来了。 “都踏马给老子尊重点!” 秦令征臭着脸骂了一句,恶狠狠看向这群人,像只护食的小狗,漆黑一片的眼中充斥着十足的警告意味。 这些人不慎被秦令征镇住了,安静了七八秒,等缓过来后,有人最先站出来打圆场。 “对不住啊秦哥,兄弟们开个玩笑,别往心里去。” 平时,他们彼此间都是这么开玩笑瞎起哄的,也算是活跃气氛的一种方式。 大家又都是男生,说起话来没什么顾虑。 一般拥在中间被起哄的人,虽然嘴硬,但心里其实是享受这种被所有人追捧,成为众人话题中心和焦点的感觉的。 他们下意识也觉得秦令征会喜欢,却不想弄巧成拙,真把人给惹到了。 秦令征更不高兴了。 这种玩笑是能随便开的吗?! 开玩笑开到柏鸢身上了是吧! 他们拿别人起哄开玩笑,秦令征管不着。 但放在柏鸢这不行。 他在柏鸢的事情上一直都很认真,看她就跟看天上的皓月似的,又是哄着又是捧着。 从小到大守着她,跟小说里灵兽几千年盘踞守着一棵仙草开花似的。 哪舍得让别人拿他俩之间的关系开玩笑。 还是这种混不吝玩味性质的玩笑。 看个屁的热闹! 他都快心疼死了。 就算他们还不认识柏鸢,那也不行! “我以后不想再听到这种玩笑。” 秦令征冷声说道,掏出一叠红色的纸钞压在收银台上。 自从前两年在大院跟宋亦程可怜兮兮的凑了一百二十块钱的路费,秦令征就养成了随身带现金的习惯。 说好了请客,没得说反悔就反悔,弄得跟他付不起钱,故意找茬省那仨瓜俩枣似的。 其他人见状,也都赶紧改口,“兄弟们不懂事,秦哥你消消气,大不了以后我们不说了,绝不在这事上开玩笑了。” 秦令征把运动包往身上一背,也不管他们,抬腿就往外走。 等他走后,有的人还摸不着头脑,觉得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生气了。 旁边的人朝他挤眉弄眼,无声做了一个口型—— 纯呗! 秦令征出了体校,回到京里国际音乐学院,吹了一路的冷风,脑子也渐渐清醒下来。 刚才是他一时冲动气血上头,逮着他们发邪火呢。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令征心里本就烦乱不堪,又是跟柏鸢有关,脾气一点就爆很正常。 现在想来,他们这些人上哪认识柏鸢这么好的人呢,以后真要撞大运有机会见到了,保准一看一个不吱声。 又有些得意,就他命好,不光遇着了,还在她身边待了这么多年。 如今还熬走了温以彻。 前途大好,未来光明。 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等见了柏鸢,他又突然有些近乡情怯。 既为刚刚像骑士一样英勇扞卫了柏鸢而感到自豪,想凑上去讨个夸奖。 又觉得拿这点不入流的小事,平白拉低了档次。 还有些不好意思跟柏鸢那双漂亮明亮的眼眸对视。 仿佛只要一看到,就又会把他拉回不久前那种无所适从,不知所措的感觉。 就连回去的路上,秦令征也一反常态,异常安静,只不时用余光偷看对方的侧脸。 偶尔看得入神被抓到了,便赶紧移开视线,假装正看向窗外。 迎着窗外吹进来的微风,稍稍抚平内心的燥热和悸动。 又顺手把校服领口拉高了些,把下巴埋进去,挡住些许不正常的潮红。 第109章 答应小狗了! 六月初,春风拂面,阳光明媚。 临近端午。 京里国际音乐学院提前结束了当日的课程。 比平常提早了两个小时放学。 通常情况下。 学生们总会在放学后,聚在一起参加社团活动,排练合奏。 但学校借着放假的机会,对几座练习楼内的设施展开日常维护工作。 琴房一关,学生们无处练习乐器,也不便多做停留,只能早早收拾东西离校。 下午两点三十分,放学铃声准时响起。 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出学校大门。 几分钟后,柏鸢拎着琴箱,从人潮中走出。 与同班同学道别后,独走向停车场。 直到上了车,都没看见秦令征的身影。 最近一段时间,秦令征玩儿得有点野。 加之临近假期。 大合奏的成员总是难以凑齐。 指导老师索性给大家放了一周的假。 让他们好好休息,调整状态。 等节假日回来之后,再恢复日常训练。 柏鸢利用这段时间,与新琴伴磨合,加强彼此间的默契程度。 自从上次那件事后,秦令征总是心浮气躁,在琴房坐不住。 于是天天都跑去隔壁体校消耗精力。 再掐着练习结束的时间,提前十分钟回来,不让柏鸢多等他。 因此,柏鸢也不多管他。 只要他不惹事,把自己的分内之事做好,别耽误正事。 基本都是呈半放养的状态,由着他去。 可今天学校提前放学。 秦令征上课光顾着开小差,也没听老师讲这件事。 因此,这会儿还在隔壁体院打球,没回来。 柏鸢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但都没人接。 想来球场哄吵,一时没听见也实属正常。 便跟司机交代,直接开去体校门口,找秦令征出来。 若是按照以往的习惯。 对方到点不回来,柏鸢肯定不会多等他半分钟。 时间一到,走得一点儿都不犹豫。 但现在不行了。 她要是不等秦令征,对方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打车回去了。 京里国际音乐学院没有打车需求,计程车都不往这边儿拐。 附近不好打车,弄不好两三个小时都回不去。 按理说,即便秦令征每天都蹭柏鸢的车,秦家安排的车也都得一路跟着。 可自从有次秦令征说错话惹柏鸢生气,半路被撵下车,最后只能换坐自家车,还直接被送回他自己家后。 秦令征就再不许秦家的车跟着了。 原本想着,这样一来,柏鸢肯定不能再半路给他丢下。 但有次他帮着学生会抬架子鼓,晚出来了两分钟。 就两分钟! 结果柏鸢没等他,自己先走了。 当时柏鸢还不知道他给司机撵走了,家里没车来接他。 车程都快行驶一半儿了,才接到秦令征发来过来的视频。 少年在停车场转悠了一大圈都没找到车,这才终于意识到柏鸢提前回去,自己又被丢下了。 既伤心又难过,跟被主人遗忘在公园的小狗似的,委屈巴巴抱着电话一顿控诉。 又听见柏鸢准备给秦家司机打电话,派人过去接,心里便更不是滋味了。 秦令征往路边马路牙子上一坐,隔着屏幕,直直看着视频那边的柏鸢。 半晌之后,红着眼眶,硬生生从眼角里挤出几滴眼泪。 柏鸢:…… 柏鸢又只好吩咐司机掉头回去接他。 接到人,上了车,秦令征也不说话。 他就这么干坐着生闷气,眼睛时不时瞄向旁边的柏鸢,等着她主动过来哄哄自己。 结果柏鸢不但一个字都跟他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尽管一早就知道柏鸢的性格便是如此,秦令征还是有些伤心。 等下车之后,难得强势了一回,一把抓住柏鸢的手腕,把她拽到墙根底下,非让柏鸢承诺以后都不许给他丢下了。 秦令征本以为依照柏鸢的性格,要么一劳永逸直接给他撵回大院,以后都不用等他也不用接他,就更谈不上丢下他了。 要么肯定当时就得给他两脚,让他长长记性,下次早点出来。 他都做好挨揍的心理预期了。 就是想要她一个明确的态度。 可没想到柏鸢就只是短暂思考了两秒,便点头应下。 “好。” 如此爽快的答应下来,都给秦令征惊呆了。 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确认了好几遍。 确定柏鸢没在跟他开玩笑,或者说反话。 心中又涌起一股暖意。 感动之余,又觉得她虽然不说不显,可心里果然还是有自己的! 对于柏鸢来说,这件事本身也没有多复杂。 不过是每天放学多等他一会儿而已。 顺势而为的事情,实在没什么理由好拒绝的。 至于之前为什么不等。 关键他也从来没说过啊。 他不说,柏鸢上哪知道去。 什么都憋在心里,等着别人去猜,去琢磨? 多大的款儿呢! 鼻子底下一张嘴,自己不知道用,赖谁? 想干什么,想做什么,就大大方方说出来。 只要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事情,还在合理范围之内,柏鸢觉得没什么问题,基本都会答应下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确实得怪秦令征。 主要这熊孩子一小就说不出什么好话,也没干过几回靠谱的事情。 基本上只要开口,必然被柏鸢驳回。 有时候不依不饶闹上一次,还得挨顿胖揍。 也就最近两年长进了不少。 开始说人话干人事了。 但是惯性思维已经养成,就觉得自己不论做什么,柏鸢都会不同意。 也不敢去说,不敢去问,什么事情都搁心里闷着。 要是柏鸢偶尔应上那么一次,能从她这得到哪怕一点点回应。 秦令征便觉得是天大的恩赐,仿佛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令他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体校虽说是在京里国际音乐学院隔壁,但也不是两三分钟就能到的。 毕竟音乐学院占地之广面积之大有目共睹。 要是每个区都转一遍,没个一两天下不来。 体校在音乐学院后边,秦令征每次都从后院翻墙过去。 柏鸢从学校正门出来,得拐好大一个弯,少说十分钟,才能绕到体校门口。 等到地方,车停稳。 柏鸢在车里等着,司机小刘解开安全带,去跟门卫沟通,看能不能让他进去找人。 凡是学校,都有规定,一律不准成人和非本校学生入内。 所以被门卫一口回绝了。 不过这里是体校,规矩定的反而没有那么死。 门卫给他指了条明路。 虽然不能从正门走,但可以摸着墙往东走上十几米。 那有堵墙,比别的都矮。 平时不论校内外人员都从那翻进翻出。 主打一个只要我看不见,就管不着。 十分灵活! 小刘:…… 第110章 来找小狗了! 小刘毕竟是成年人,虽然可以钻这个漏洞,但硬翻墙进去毕竟不太合适。 见状,柏鸢解开安全带下车。 准备跟门卫协商,看能不能只让她进去。 这时候,从旁边走过来一对勾肩搭背搂搂抱抱的小情侣。 单看长相,男女年纪差得略大。 女生虽然穿得比较开放,上边露肚脐装,下边是自己改过裤脚的校服裤子,但还能看出就个是学生。 男生则明显成熟不少,估摸着不是高中生,就已经上大学了。 那女生见柏鸢要进去,也挺热心。 松开男朋友,走过来亲密地搂住柏鸢的肩膀,跟门卫打了声招呼: “大爷,这是我朋友,跟我一起的。” 也没遇到任何阻拦,就直接给带进去了。 那男生则轻车熟路绕着墙根往东走,拐到门卫看不见的地方,从那堵略矮的墙上翻了进去。 柏鸢:…… 等进了学校,那女生松开柏鸢,从口袋里掏出块泡泡糖递给她。 柏鸢先谢过她领自己进来,又婉拒了她递过来的泡泡糖。 那女生也没介意,拆开包装,塞进自己嘴里,边咀嚼边上下打量着柏鸢: “这么有礼貌,一看就是好学生吧?小妹妹来我们学校干什么,找男朋友啊?” 柏鸢看着她,浅浅笑了一下,“我找朋友。” 她最近的小提琴练习到了瓶颈期。 情况比较罕见。 属于贫瘠的情感表达追不上飞速提升的技术。 之前和温以彻一起合奏时,这个问题还不太明显,可以被两人的完美配合与高超技巧掩盖过去。 但自从换了新搭档,需要更为细致挖掘乐曲中蕴含的情感时,这个问题便暴露了出来。 去年还能应付的来,维持住两者之间的平衡。 但柏鸢每日都在进步。 日积月累之下,两者之间的平衡点正隐隐被撬动。 最近一段时间,便开始有些脱节。 这时候,杜秋云老师根据她的情况给出了一些建议。 性格使然,柏鸢惯于游离在群体之外,与同学的交流不多,几乎都是别人主动找她牵起话头,但也说不上几句话。 更多时候,就只是听别人说,专心做一个合格的听众,参与度不高。 主动搭话基本没有。 人是群居动物,需要情感交互获得情绪上的反馈 柏鸢情绪稳定,心如止水,淡漠如冰,随时随地保持着一种超然外物的态度。 虽清冷孤高内心坚定,待人礼遇有加,但始终少了些亲情味。 因此,杜秋云建议她从日常的习惯做起。 先试着改变淡然清冷的态度,少点冷漠,多点微笑。 笑容可以感染人的内心,增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情感交流。 属于由外在建立起同样内心的桥梁,再反向给予疏通和引导。 希望可以借此淡化她身上不近人情的冷淡气质,也更利于她对情绪和感情的感知与表达。 柏鸢听从她的建议,照着镜子练习之后,首先拿秦令征试验效果。 在第二天早上见到他的时候,一反常态,不但主动打招呼,还轻轻上扬起唇角,展露练习了一个下午的温和微笑。 但秦令征不配合。 每次柏鸢冲他笑完,秦令征反而收起他自己脸上的笑容,把领子往上一翻,转过去背对着柏鸢。 要么把头一埋,要么闷头面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试过几次之后,柏鸢就不管他了。 又对他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和冷漠。 她觉得可能是因为两人实在太熟了,导致秦令征不适应自己和平常不一样的状态。 她拿温以彻练手的时候,感觉就明显好上许多,得到的反馈也更加积极向上。 于是放弃拿秦令征练手,改换成班上其他的同学。 果然效果好了很多。 得到不错的反响。 渐渐也找到了些感觉。 只不过柏鸢才刚起步,转变得还有些生硬。 平时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只在说话的时候,才会戴上刚学会的浅淡的微笑。 说完之后,笑容也会跟着消失,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而且不太能分得开不同笑容之间的差别和使用场合。 还处在一个更初级的入门阶段。 带她进来的女生看到她脸上的微笑,还以为她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测,只是嘴上不好意思明说呢。 对她露出来和我都懂的眼神,啪的一声,吹爆了一个大泡泡,“明白!明白!” 柏鸢说完话,脸上的微笑淡了下去。 女生还以为她脸皮薄,不好意思了呢,也没再瞎起哄,“你要去球场是吧?正好顺路,走,我带你去。” 柏鸢身着京里国际音乐学院的校服,那边的学生几乎没有往这边跑的。 但最近正好有一个,已经连着来了快俩月了。 俩人既是同学,柏鸢又说来找人,想也知道找的是谁。 况且柏鸢身上的气质独特,一看就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体院的男生什么样她门儿清,不觉得对方能看得上眼,就是不知道这箭头是谁指谁。 柏鸢和她在路上交换了姓名。 过了一会儿,女生的男朋友也从后面追了上来。 女生朝对方勾了勾手,等他把掌心伸过来的时候,便把泡泡糖吐在对方手上。 见状,柏鸢微微皱了下眉头,除了觉得有些埋汰,最主要是认为有些不尊重人。 女生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解,笑了一下,等男朋友一脸无奈去找垃圾桶之后,才慢悠悠跟柏鸢解释道: “情侣间的小情趣而已,连泡泡糖都不愿意帮我用手接的男朋友,我要他干什么?况且他自己也乐在其中呢!” 柏鸢顺着女生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她男朋友正现在垃圾桶旁边,掏出手机,对着手心上的泡泡糖和垃圾桶拍照留念。 柏鸢:…… 她不是很懂,也不是很想懂这种一言难尽的,带着点侮辱意味的情趣。 就,挺癫的。 不太像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往后倒退十几年,多少能在葬爱家族混个贵族头衔。 不过,虽然难评,但是不评就好了。 不懂,但是尊重。 篮球场上,秦令征正和体校校队的球员抢篮板。 篮球掷起后,秦令征一马当先高高跃起,比对方跳得稍微高了那么一点。 长臂一挥,将篮球甩向侧方的队员。 两支队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角逐。 球场外围了一圈人,有男有女。 自从上次有人给秦令征送水被拒,还搞得现场挺尴尬,丢了面子之后。 体校的女生就知道秦令征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大部分人都不想自讨苦吃,也就不再给他送水了。 但还有一小波人还总抱着侥幸心理,又或者是争强好胜,把这当成了一种挑战和日后炫耀的资本。 每天都过来过来定点打卡。 反正一瓶水才两块钱,抽个卡还得六四八呢! 说不出哪边出货率更高一些。 但只要能提供情绪价值就值! 于是,在球场围栏底下放了一圈水,就看谁的能被挑中。 不过这么多天下来,秦令征谁的也没喝过,反倒肥了保洁阿姨,一天下来少说也能赚二十多个矿泉水瓶呢。 真值! 也因此成为了全校最欢迎秦令征来体院的人。 秦令征跑得一身汗,中场休息时,脖子上挂着白毛巾吸汗,从自己的运动背包里掏出水瓶,猛灌了几口之后,又把剩下的都倒在头上。 稍微舒服了些,正用毛巾囫囵个擦头发和脸上的水珠时。 旁边的队友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让他往那边看。 “你看,高玥又带男朋友来了,好像又是个新的。” 秦令征没搭理他,心想她就是把她那十多个前男友组成一个连全带过来,也跟他没关系。 管这闲事干啥。 就听见那人又补充道,“嗯?怎么今天还带了个女孩?秦哥,好像是你们学校的……” 秦令征闻言,这才漫不经心瞟了一眼。 结果这一看,直接愣了。 旁边那人话没停,感慨道,“长得真好看啊,秦哥,你们学校的女生是不是都这么……?” 胳膊肘拐了个空。 再疑惑抬头一看,秦令征已经小跑着凑到围栏跟前,铁窗泪似的抓着围栏,伸着脖子眼巴巴往那边瞅。 秦令征抓着围栏站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柏鸢走到近前,隔着围栏跟自己对视,这才确定不是错觉。 少年漆黑的眼眸里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如同明亮星辰般看着对方,嘴角止不住的向上扬起,难以掩盖内心的狂喜。 目不转睛她的眼眸,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不自觉放得柔和低沉,矜持中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柏鸢!你怎么来了呀?!” 第111章 狗狗隔笼狂吠! 少年像只被关在笼子里许久,终于盼到主人来看他的小狗。 翘首以盼的同时,几乎快要具象化的尾巴在身后螺旋式狂甩,仿佛能就此原地起飞。 秦令征两只手牢牢抓住网状的围栏,就算手指因用力过度而攥得指腹发白,也浑然不觉。 莫大的激动与满足,犹如汹涌澎荡的浪潮,在他的内心之中不断翻腾。 不过他还是竭尽所能压抑着几乎快要难以遏制的情绪,让自己尽可能表现出矜持和克制。 但是那双明亮得仿佛看见希望与曙光的眼睛,却暴露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柏鸢看着他幼兽般幽黑发亮的眼眸,也浅淡的弯了下眉眼,应声道,“嗯,来找你回家。” 秦令征也不知道学校提前放学事情。 此刻,他满心都被柏鸢竟然专门过来接他回去的喜悦填满。 不过,秦令征又很快反应过来。 能让她走这一趟,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心里一着急,也不准备继续玩了,当即就要跟着她走。 “柏鸢姐,你等我两分钟,我先去换衣服,很快!马上就出来!” “没事。”柏鸢用不在意的语气说道,“你先玩,玩完再走也一样。” 自从她前两年在学校门口,当着温以彻、吴莬和其他过路人的面,把秦令征摔在地上,给他揍哭之后。 柏鸢就突然意识到,眼前相识已久,一起长大的少年,已经到了要面子的年纪。 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随时随地不分场合,当着所有人的面动手教训他。 于是,便开始有意识维护他的尊严。 照顾这个年纪的男孩该有的自尊心。 多数时候,也不限制他和同龄人一起玩。 鼓励他建立自己的社交圈子。 因此,当知道他偶尔跑到隔壁体院的时候,也没阻拦。 还觉得他能找到感兴趣的事情,是一件挺好的事。 现在,一群少年聚在一起打球,玩到一半就把人带走确实也不太好。 这就像是游戏打到一半,总不能强行勒令对方放下手机,转而去做其他事情吧。 万一以后其他人觉得他不守信用,下次不带他玩了怎么办。 反正她之后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回家不急于这一时,等他一会儿也无妨。 想到这,柏鸢姿态随意道,“玩去吧。” 然后没再看他,自顾自走向不远处的长椅,准备给司机发个信息,提前打好招呼。 不然她但凡十五分钟之内没出来,司机带就该认为她出了什么事情,封锁校内外,直接带人冲进来了。 秦令征目光紧锁在柏鸢身上,见她往旁边走,两只手交替抓着网状围栏,也跟着往同一方向移动。 “柏鸢!柏鸢!你、你——” “嗯?” 听到他话只说了一半,柏鸢把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动到他身上,等着他说下文。 秦令征卡了一下。 他原本是想得寸进尺,让柏鸢给他买瓶水,再当着所有人的面送到他手上。 秦令征突然觉得,自己之前跟其他人放话放早了。 他不是看不上两块钱一瓶的矿泉水。 而是送水的人不对。 如果换成是柏鸢…… 只是想到这种画面和场景,他就觉得之前那种陌生的感觉又回来了。 心脏不但狂跳不止,还仿佛有一团火焰,从胸口向四周扩散蔓延。 但最终,他还是没舍得让柏鸢单独再跑一趟。 况且,她好不容易才主动找他一次。 秦令征还没看够呢。 万一等会儿柏鸢走到半路突然觉得麻烦。 又给他扔下自己回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话到嘴边,打了个转。 “柏鸢姐,那你坐着等我一会儿,我争取速战速决!” 少年正在经历变声期的声线,已经逐渐褪去了往日的清脆和稚嫩。 音域越发宽广,像是由琴弦调拨出的和谐音韵。 多数情况下,则游走于沙哑和沉稳之间。 尤其在刻意压低后,带着点磁性的勾子,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虽然也在夹,但是夹得比之前好听多了。 闻声,柏鸢抬眸瞥了他一眼。 看见他讨好的乖巧模样,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另一边,把柏鸢带进学校的高玥把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 刚才她就猜到柏鸢是来找秦令征的了。 只是不知道谁贴谁。 想着万一小姑娘想不开,凑过去倒贴被冷嘲热讽撂了面子。 自己还能上去假公济私帮着骂两句解气。 上次送水不成之后,高玥也没死皮赖脸纠缠不清。 又不是缺男人,非他不可。 被撂了面子还上赶着倒贴,多贱呢! 不结仇就不错了! 扭头就找了新的男朋友。 有些已经上了高中,大高个,八块腹肌,身材倍儿棒。 不比秦令征一个才十五岁的毛头小子差。 就这半个月,已经换仨了。 高玥每次都领着人,有意无意从球场这边路过。 颇有种‘老娘还瞧不上你呢,随随便便就能更好的’的炫耀意味。 这会儿看到秦令征眼巴巴讨好的热乎劲,再看柏鸢不冷不热的态度,就知道主动权掌握在谁手里。 她见多识广,俩人谈没谈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知道柏鸢之前说的朋友就真的只是朋友,半点逾越变质的意思都没有。 反观秦令征那边,整个一大写的单箭头,还是怂得不能再怂的暗慕。 顿时在心里轻嗤一声。 你也有今天! 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当即迎上柏鸢,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给他看手机里清一色的前男友照片。 “妹妹,喜欢不?宽肩窄腰大长腿,各个八块腹肌人鱼线,还有更好的,你加我个微信,回头我推给你!” “你跟她说什么呢!!!!!!” 秦令征都走回去一半了,闻言一个猛回头,几步冲了过去,抓着网状围栏,眼神凶恶的瞪着高玥,大声警告: “拉皮条犯法知不知道?!赶紧GUN——走!去!去!去!不然老子报警抓你了!!!” 第112章 我女朋友 因为柏鸢在场。 所以秦令正比平时更加骁勇善战。 像只凶猛无比的猎豹,迅速灵活地穿梭于球员之间。 不论是带球过人还是抢断都异常凶猛,一次又一次打断对手进攻的节奏,带领队员发出快准狠的反击。 有了秦令征的带头冲锋,这场比赛的节奏异常之快。 无论是己方队员,还是敌方对手,在已经打过一轮的情况下,逐渐被这高强度的进攻带得隐有些体力不支。 秦令征却仿佛不知疲惫般,愈战愈勇。 最后,从一开始的团队合作,转变为他的个人专场独秀。 只要手碰到球,不论有几人拦,角度又有多刁钻,秦令征跃起投篮和带球过人的架势都没有分毫犹豫。 少年凭借一股狠劲,硬是在两支队伍中间撕开一道裂缝,杀出一条血路。 每一次进球得分,秦令征总会习惯性抬头遥望远方,目光穿过球场和人群,落在静静坐在场外长椅上的柏鸢身上。 若对方也恰好看过来,便立刻扬起手朝她挥动。 那张本就英俊帅气的脸庞,也因此绽放出恣意张扬的笑容,更显熠熠生辉,让人无法忽视。 要是柏鸢恰好看向别处,或者在和身边的人聊天,秦令征就小跑到围栏边上,一声声呼唤她。 等柏鸢看重新过来的时候,便信誓旦旦告诉她,自己接下来会展示超级厉害的扣篮,一定不能错过。 确保柏鸢的视线又重回自己身上后,秦令征又打起精神,志得意满的回到场上。 在突破对手围攻的防线之后,似一只矫健的雄鹰,高高跃起,将篮球猛地灌入篮筐之中。 干净利落又行云流水的动作,引得在场的观众们发出阵阵喝彩与欢呼。 这时,他又会一溜烟跑回到围栏前,一脸期待的问柏鸢,自己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柏鸢闲着也是闲着,嗯嗯啊啊的随口应了下来。 阳光洒在少年身上,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影。 柏鸢看着球场上活力无限,激情洋溢的少年。 视线从对方专注而坚定的眼神,每一次进球得分后的喜悦。 再到对方矫健的身姿,和充满美感与力量的动作上。 面上虽不显,但脑中却陷入一阵沉思。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 没有任何悬念,秦令征所在的队伍以绝对的碾压姿态,赢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 体校的篮球教练对这场精彩绝伦的比赛十分满意,做好比赛记录后,便宣布解散。 秦令征这回没急着跑。 连着二十分钟的高爆发,秦令征早已挥汗如雨。 球衣被汗水浸湿,隐隐勾勒出身体的轮廓和劲腰。 他把头发往后一撩,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几缕发丝从指尖垂落下来。 配合着战意未削的眼神,平添了几分攻击性。 他先是跟柏鸢打了声招呼,带着干净衣服去隔壁淋浴间洗个战斗澡,把身上的汗水冲洗干净。 不然等会儿柏鸢肯定不让他上车。 体校淋浴间都是带门的隔间。 据说早年还是荤素不忌的开放式大澡堂,大家彼此之间都坦诚相见,没有半点隐私可言。 但听传闻说,因为某次有个体校生私自饮酒,喝多了以后在公共淋浴间耍流氓。 影响极其恶劣。 自此之后,学校便花重金翻修了淋浴间,给本校的男同学一点力所能及的保护。 冲掉身上的汗水,秦令征换回音乐学院的英伦款式校服。 对着镜子边吹干头发,边抓造型。 旁边也有人陆续从淋浴间里出来。 刚才秦令征当着所有人的面跟音乐学院的漂亮女生献殷勤有目共睹。 也不难让人想起不久之前,超市发生的事情。 当时他们就怀疑秦令征有个偷偷喜欢的女孩,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 现在有种果然如此的真相大白的感觉。 不说别的,就单说长相,漂亮是真漂亮。 但嫩也是真嫩,看着有点像刚入学的初一新生。 也没准就是刚上初一的小学妹。 往那长椅上一坐,气质清冷内敛,就跟高岭之花雪山白莲似的高不可攀。 叫寻常人相形见绌,自愧形秽,生不起半点旎念。 也难怪秦令征会如视珍宝,整场球赛下来,变着法的哄对方开心。 这搁谁谁不迷糊! 有人凑过去,一脸八卦的问道,“秦哥,刚才来的那女生是你女朋友吧?” 明晃晃的三个字砸进秦令征耳朵里,他顿觉心中一紧,心脏也漏跳半拍。 刚想下意识否认并纠正自己和柏鸢的关系,就突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看着周围人的眼神也变了味道,带上些许敌视和戒备。 他们不会是看上柏鸢了吧?! 自从上次有人给柏鸢柜里塞情书,被他半路劫获并赶走之后。 周围人对柏鸢的看法,在秦令征这儿从‘她可真厉害’变成了‘她好棒,我好爱’。 况且据他听闻,体校的学生一向荤素不忌。 据说还有人大胆到直接找上大学的成年人谈恋爱。 保不准看柏鸢太优秀,就向下兼容了呢。 音乐学院的学生们都守规矩,拿本刑法再胡诹八扯一顿就能给他们吓跑,不敢再生出分毫僭越之心。 但体校这帮人哪里是这么守规矩的,从东边那面矮墙就能看出来,各个都懂得灵活变通。 没准觉不但不害怕,反而还更兴奋了呢?! 还真不是秦令征戴有色眼镜看人。 关键别的学校也没发生过,有男生在男澡堂耍流氓的事情啊! 要怪就得怪这事太离谱,导致体校整体风评被害。 秦令征稳稳站在原地挺直背脊,浑身散发出强大且压迫式十足的气场。 微微颔首,眸光锐利,语气坚定,带着点警告意味地说道: “是啊,我女朋友!” 头一次在柏鸢身上造这么大的谣。 秦令征心如擂鼓咚咚咚跳个不停。 强撑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总不能名花有主了还上去抢吧?! 这得多变态才能干出来的事呢! 第113章 你转校吗? 其他人没秦令征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听到确切回答后,有的也只是艳羡。 要不然有钱人家都讲究门当户对才是天作之合呢。 也就只有秦令征这样,家世好、长得帅、又气度不凡的男生,才能有机会接触和追求谪仙似的高岭之花。 你看人家女生都亲自来学校找他了。 一看就是双向奔赴的爱情! 心里再怎么羡慕嫉妒恨,嘴上夸夸夸肯定没错。 “秦哥,你女朋友这是听说有人给你送水告白,专门过来宣誓主权的吧?” 也不怪这哥们儿说话带着点儿土味。 毕竟这个年纪的学生谈起来爱,就是照着恋爱脑小说,和恋爱脑小说改编的恋爱脑电视剧一比一复刻下来的。 什么‘你爱我、我爱他、他爱你’的狗血三角恋。 还有什么‘她是我这辈子唯一深爱的女人’‘救不活她我让你们所有人给他陪葬’。 以及‘小姐,少爷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属于一边用十根顽强坚韧的脚趾头挖出坟墓,再用堆叠而来的土味情话把自己埋进去。 不过作为活生生的土狗一枚,秦令征还真就爱听这土味情话。 听的时候倍儿爽,听完以后就有多心虚。 秦令征支支吾吾的敷衍着。 他刚开始还知道悠着点,只在心里偷着暗爽。 也害怕多说多错,让这些人看出什么破绽。 担心万一他们一时兴起,再追问他和柏鸢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在一起多久了,这种细节性的问题。 毕竟,秦令征也不敢保证自己样样都能现编现造。 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去补救。 说得多了,自己也就信以为真了。 不过,他忍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 在周围人一声声‘你女朋友对你可真好’‘她好爱’的恭维中,逐渐迷失自我。 秦令征虽然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议论柏鸢,拿她和其他人做比较。 但不代表他不喜欢别人在背后夸柏鸢对他多好、多喜欢他啊! 好听! 爱听! 多说点! 直到走到室外,冷风拂面而过,又远远看见依旧在原地等着他的柏鸢。 秦令征的脑子才终于从编造的美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他轻咳一声,知道柏鸢能读懂唇语。 于是侧身转过半张脸,压低声音跟周围人小声交代: “行了,你们千万别当着她面说女朋友的事情。” 秦令征煞有其事地说道。 “她脸皮薄,还容易害羞,听到该不好意思了。” 其余人听后点点头,在嘴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又比了个OK的手势,朝他挤眉弄眼。 “明白!明白!” 秦令征这才满意离去。 沉住气,维持住自己一贯的形象。 顶着比AK还难压的上扬嘴角,走到柏鸢身边。 对着她点点头,用有点冷酷的声音说道: “走吧。” 然后动作流畅自然的去牵她的手。 秦令征手刚沾过水,虽然擦过了,还有些潮。 有点黏的怪异触感,让柏鸢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其他人看到了,又啧啧个不停。 小姑娘果然害羞! 连手都不好意思牵呢! 柏鸢一早就看到他们群人在那边蛐蛐咕咕。 本来没好奇都说了些什么。 但她就多看了两眼,秦令征还知道躲呢,不让她看。 柏鸢此刻看向身旁的秦令征,细微地挑了下眉。 “说我坏话呢?” 秦令征一听,赶紧澄清:“没有没有,我哪敢呢?” 本来还想手指对天发个毒誓。 但又怕柏鸢真的看出什么,于是打哈哈道: “其他人看你太漂亮了,跟我要你的微信。” 说完,又认真嘱咐道,“你可不能给,知道了吗?他们这群人玩心重,找男朋友可不能挑这样的。” 一点没有背后污蔑刚刚并肩作战的队友的羞愧感。 柏鸢收回视线,看他好像很懂的样子,随意问道,“那应该找什么样的?” 秦令征哑然。 差点说秃噜嘴,咬到自己舌头。 他哼哼两声,声音也软了下来,含糊其辞道。 “你才多大呢,就想着早恋找男朋友了,影响多不好,怎么也得再过几年,等高中、高中毕业之后再说吧。” 秦令征越说耳根越红,到后面声音都黏黏糊糊连到了一起。 柏鸢一个字都没听清。 边走路,边低头给司机小刘发短信报平安。 秦令征看到她低头玩手机,还以为是跟高玥发消息呢。 当即脸一垮,什么旖旎矫情的心思都没有了,耳根的潮红也迅速退下去,伸着脖子就要看柏鸢的手机屏幕。 嘴上还不忘振振有词,“你真加她微信了?她就是一拉皮条的,你加她干什么啊!当心哪天让扫黄打黑的给抓住了,顺着手机通讯录再把你也给逮起来!” 柏鸢听得眉头一皱,熄灭手机屏幕,扭头环顾四周,打量这会儿学校里的人多不多。 秦令征看她收起手机,以为柏鸢正看高玥发过来的不雅照片呢。 心里一急,抓着柏鸢的手,就要往自己肚子上放。 “你别看他们,看我!不就是腹肌吗,谁没有似的!我还可以接着练!再给我点时间,保证什么都有!” 柏鸢看这会儿周围没几个人,当即反手钳住秦令征的爪子,顺着关节往后一掰,抬脚就踹在他屁股上。 还有腹肌呢。 柏鸢:“你有大病!” 秦令征多久没被柏鸢这么揍过了,一时不察摔在地上,还有些懵。 柏鸢又走过去,一把揪住他脖子上的领带,扯得他只能被迫扬起头,艰难地看向对方。 “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嗯?” “少管我,还要让我说几遍?” 逆着光,秦令征只能看见柏鸢的大致轮廓。 心脏也因为惊魂未定,而砰砰砰跳个不停。 那一刻,他眼角也染上些许绯红,说不清是领带勒得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快要从心里破茧而出。 恍惚之中,秦令征抬起手,探向柏鸢的校服衣角,嘴唇翕动了两下,仿佛有什么话就要说出口。 这时候,柏鸢余光看见远处有人从教学楼底下拐过来,于是松开秦令征的领带,抓住他伸过来的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秦令征垂着头一言不发,伸出右手拍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内心则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艹,疯了。 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眸光深了几分,手下的力气也跟着加重,惩罚似的不着痕迹用力打了自己两下。 柏鸢站着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出声道: “秦令征,你想转校吗?” 秦令征手下的动作一顿,身体僵了片刻,猛然抬头,错愕的看向柏鸢。 第114章 小狗想不通 秦令征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生命力一般,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瞪大眼睛瞳孔微缩看着柏鸢,眼中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 原本红润的嘴唇也褪去血色,轻轻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一只手背在身后,紧紧抓住校服上衣的背面,极力抑制住指尖不自主的颤抖。 那一刻,他几乎把这辈子做过的所有缺德事,都在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 第一反应是: 坏了,让柏鸢知道了! 现在要撵他走。 秦令征越是心里有鬼,便越是心虚。 看着柏鸢一如往常淡然无波的表情,也觉得她是在让自己识相点,赶紧滚,别搁她跟前碍眼。 可直觉又在心里告诉他事情还没那么糟,依然有挽救的余地。 他不着痕迹深吸一口气,重新找回声音,故作镇定,朝柏鸢露出一抹有些僵硬的讨笑。 “柏鸢姐,你怎么这么问?” 同时观察着柏鸢的微表情,不错漏一丝一毫,发现她没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又觉得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难道是刚才跟兄弟们吹牛,说她是自己女朋友的事情被知道了? 不能啊! 他偷偷说的,没放跑任何一个人,临走前还特意背着柏鸢,交代了千万别往再说。 靠! 总不能是内部出了奸细,或者柏鸢在他们之中安排了卧底吧?! 柏鸢将他的种种异常收入眼底,没点破,也没主动提及,装作不知道,就这么接着回答他的问题。 “感觉你刚才打篮球的时候很开心。” 就跟找到了真正适合他的天地似的,与在音乐学院完全是两种状态。 柏鸢也知道秦令征一直在迁就她。 从大院的子弟学校来到格格不入的音乐学院,压抑着原本的天性,强行融入进不属于他的环境。 不过那又怎么样,他自己非要来的。 她撵也撵过,赶也赶过。 不听劝,再劝就不礼貌了。 路都是他自己选的,也是他自己走的。 柏鸢不会因为他为了迎合自己强行选择不适合他的路,而有什么触动。 说来说去都是自我感动的事情,和旁人关系不大。 之前不论。 但现在有更适合他的环境,能让他解放天性,放飞自我。 柏鸢作为朋友,还是有必要提上一句。 毕竟人往上走,水往下流。 拥有真挚友谊的正常人,都是希望自己的朋友可以越过越好的。 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她当然会选择往前推他一把。 至于要不要,想不想,做不做,那是对方应该考虑的事情。 秦令征听完柏鸢的话,顿感语塞。 他哪哪里是打球开心啊! 分明……分明…… “你看我打球我才开心……” 秦令征闷声嘟囔了一句。 柏鸢正对着秦令征,虽然没听清他嘟囔了些什么,但从唇语上读出来了,不过还是皱了下眉。 “你大声说话!”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把声音都含在嗓子里,扭扭捏捏,哪有大小伙子的敞亮劲。 “我说你陪我一起打球,我才开心!”秦令征大声说道。 柏鸢怔了一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没空。” 她得练琴。 秦令征不用想都知道是这个答案。 一时间不知道该为对躲过一劫而高兴,还是该为她拒绝得这么干脆而难过。 秦令征定定看了她两秒,突然走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柏鸢姐,我不转学。” 他微垂眼帘,抚平柏鸢的掌心,又轻轻托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庞上。 少年认真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人,眸中含着些许恳切和乞求,声音嘶哑着开口: “你别撵我走。” 他贴着柏鸢的掌心,脸颊轻蹭了两下,能闻到对方指尖沾染的松香的味道。 他本来还想说,自己以后都不来体校了。 但又怕柏鸢觉得他在拿这件事要挟他,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哦。”柏鸢一点点把手抽出来。 指腹的薄茧刮在他脸上,有点痒。 见状,秦令征一把抓住她的指尖,有着急切的开口,“柏鸢姐,你别生气!” 他不怕柏鸢揍他,也不怕柏鸢训斥他,就怕她这种不咸不淡,看不出情绪的表情。 就好像抓不住她似的。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她看着秦令征,神色淡淡道,“你不后悔就行,不用问我。” 之后的几天,秦令征没再往体校跑。 一方面,临近期末,音乐学院的学生们都在为汇报演出做准备,空闲时间不再像假期前那样富裕了。 汇演结束又是假期,他和柏鸢回到大院,也确实没机会在和体校的人玩到一块儿去。 另一方面,上次的事情,就像一根鱼骨头横在秦令征心里,怎么想都不得劲。 青春期的少年总爱胡思乱想,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为各种各样的小事纠结来纠结去,耿耿于怀。 有时候半夜睡不着,秦令征就躺在床上,一帧一帧回想柏鸢当时的表情,她说话的语气,去试着揣摩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不通,又可能是下意识不想往那个方向想,逃避也好,自欺欺人也好,想到最后秦令征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心想能混一天是一天也行啊。 又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等学校开学了,体校的人还找过他几次,约他一起玩。 秦令征没应,次次都给回绝了。 怕让柏鸢看见后,以为他口是心非,过后又反悔了,再给她让他转学的理由。 体校的人叫不动他,就跟他开玩笑: “怎么,女朋友管得严,怕给其他小姑娘看呐?” 秦令征哽了一下。 心想,她这哪是怕人看呐,都快给他打包送给你们学校了。 要是真怕人看,反倒还好了呢。 看秦令征迟迟没说话。 球队队长见他心情确实不好的样子,也不再打趣了。 从兜里摸出半袋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又从盒子里抖出半截香烟,递向秦令征的方向。 “来一根?” 秦令征愣了一下,下意识拒绝。 “我不吸烟。” 第115章 小狗犯错 不论音乐学院还是体校,都有吸烟的学生。 虽然大家都知道吸烟有害健康。 但架不住青春期叛逆,越不让干什么越要干什么。 音乐学院的少点,倒不是学生素质高,普遍都自觉。 而是因为校规森严。 一经发现直接全校通报批评。 如有情节恶劣的,直接取消期末汇报演出的评选资格。 同时,室内每块天花板上面,都安着消防喷淋。 一律按照国外那种,炒菜但凡冒点烟,就能触发灭火机制的标准配置的。 再加上校内经常有保安和学生会风纪委巡逻查岗。 学生们本身也没有那么叛逆,犯不着以身试险。 所以只在每次大考前,跑到小树林里头偷着吸两口就给掐灭了。 体校就没那么多说道。 校规本就灵活宽泛。 又因为学校老师抓得不严。 所以一到下课,不论男女厕所,总有一股白色的烟火气从窗户里头飘出来。 秦令征第一次去的时候,两秒钟不到就被熏出来了。 本来还想憋着气速战速决。 但架不住这味道浓郁起来辣眼睛。 最后没办法,还是跑回音乐学院解决的生理需求。 之前也有人给他递过烟。 不过秦令征一概没接。 主要是一看到这玩意儿,就想起小时候卫少卿放的那把火。 印象可太深刻了。 大家虽然都知道他不接,但每次都还是会给他递,仿佛是什么初中男生之间必要的社交方式似的。 当下,球队队长听到他的话,也不介意,笑了一下,“男人,哪有不吸的。” 秦令征皱紧眉头,正要再拒。 那球队队长看出他的顾虑,说道: “我们练体育的也注重心肺功能的保养,但有时候训练压力太大,偶尔来一根有助于缓解压力。” 又看着他,笑了一下: “看你最近总一副心事重重,无精打采的样子,来根缓缓?” “放心,一根而已,又不会上瘾,还能让你提提神呢!。” 又往前给他推了推,“敞亮点,试试,不行再掐就好了!” 秦令征听着他的说辞,视线盯着那倒出来的半截烟,想到最近确实心烦意乱到频频失眠,眼底有一团微弱的火苗忽暗忽明。 沉思几秒钟后,他到底还是有些动摇。 “行,试试。” 秦令征一脸严肃的伸出右手,将那根烟从烟盒里抽了出来。 他动作有些生涩,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举到眼前仔细端详了一遍,见没有什么特别的,又放了下来。 球队队长当即从衣兜里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一缕白色的轻烟从燃烧的地方缓缓升起。 秦令征犹豫了半晌,做了几次心理建设后,才克服内心的不适,移到嘴边吸了一口。 由于缺乏经验,他第一次尝试便在肺里直接滚了一圈。 顿时,仿佛要将整个肺撕裂开的刺痛感让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丝丝缕缕如火焰灼烧般的刺痛感。 他试图用喘息来缓解疼痛和不适,但每次换气时,那种灼烧的感觉都会加剧,仿佛有一把火在他的五脏六腑里燃烧。 过了好一会儿,秦令征才缓过劲来,两眼被呛得通红,低声骂了一句,收手将烟扔在地上,用鞋底捻灭了。 “就这破玩意儿,还有喜欢?” “花钱找罪受呢吧!” 球队队长看见他眼泪都飙出来了,哈哈大笑两声,“怎么样,精神多了吧?” 秦令征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调理我呢?” “诶呦,不是。”队长缓了一会儿,才压下笑声,“谁让你第一次就过肺,你得慢着来,不过也可能是烟不好,你自己找包好点的再试吧!” “试个屁!” 秦令征冷哼道,“再碰这玩意儿我就是狗!” 话虽是这么说,但路上秦令征还是鬼使神差拐进超市里。 在一排货架上看了又看,反正也看不懂,最后挑了个最贵的。 付了钱,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掏出买烟送的免费打火机,试了半天,才好不容易点上。 一口下去,也没觉得贵得能有多好。 跟刚才比差不了多少。 肺里依然是那种难以忍耐的灼烧感。 把头靠在身后的墙上,细细感受那种疼痛一点点向四周蔓延。 自此抵消心里的阵阵烦闷。 又慢慢将烟吐出去。 仿佛少年心事也会随着一起排出体内,烟消云散。 一口之后,他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完,又把烟搁到嘴边,自虐似的开始吸第二口。 这回还没等过肺,就被呛得捂住嘴半弯下腰,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指缝间的火光忽明忽暗。 秦令征就这么磕磕绊绊的吸完一整根烟,也没觉得心里多舒坦,反而更加憋闷了。 刚才光顾着找刺激,忘了柏鸢鼻子尖,最讨厌这些味道。 什么馊主意! 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呢么! 闻着自己浑身上下的烟气,抓抓头发,有点暴躁地踢走脚下的石头。 他先去换衣室换了件新校服。 又跑去超市买了盒口香糖,接连咀嚼了好几块。 最后去到洗手间,用洗手液认认真真洗了好几遍手,就连指甲缝里都不放过。 再三确定一丁点烟味都没有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放学的时候,秦令征再三思量,还是没敢去琴房看柏鸢练琴。 怕一个屋子里待久了,被她看出来什么。 借口出去透透气。 实际上绕了一圈又转回来,坐在琴房外的走廊上。 像最早一次那样,把脑袋后靠在门板上。 边听里面隐隐传出的合奏声,边等柏鸢出来。 秦令征反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柏鸢没管他,依旧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练习结束拎着琴箱从琴房出来时,抬脚踢了踢秦令征的鞋跟。 看着神游天外的对方立刻回神,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来。 视线依旧闪躲,只敢落后半个身位,拉开一小段距离跟在后面。 柏鸢对一切都视而不见。 等走到停车场,秦令征站在车前犹豫了一下,主动开口: “要不,今天我去前面坐吧。” 柏鸢淡淡嗯了一声。 刚要走,跟他擦肩而过的瞬间,突然停了一下。 不由分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拽到自己跟前。 她眉头微皱,凑近秦令征的衣领,仔细闻了一下,似乎想分辨上面是什么味道。 看着柏鸢突然靠近放大的脸。 秦令征心脏顿时漏跳一拍,接着在胸口剧烈鼓动。 他屏住呼吸害怕对方听到如擂鼓般的心跳,又害怕让她看出自己脸上掩不住的潮红。 “柏、柏鸢姐,怎么了吗?” 秦令征有些结巴的说着话。 眸光躲躲闪闪,不敢跟她正面对视。 柏鸢又把他往下扯了扯。 让秦令征的身体更靠近自己一些。 她上半身微微前倾,几乎快要贴着秦令征的侧脸,轻轻凑向他的耳畔。 鼻翼翕动,试图去闻他耳后发梢的味道。 柏鸢细腻的发丝带着淡淡松香的气息,轻拂过秦令征的脸颊,带来一阵轻微的瘙痒。 那一刻秦令征只觉如临大敌,绷直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 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极力克制住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但柏鸢离得实在太近了,近到对方呼出的气息就扑打在他的耳畔,溅起一阵热潮,顺着神经烧向他的大脑。 在这种眩晕的状态下,秦令征大脑直接放空了好几秒。 攥紧的其中一只手也慢慢松开,绕过柏鸢的身侧,没敢真的碰到,只虚虚环住她的腰。 “柏鸢……” 他喉结微动,抑制着内心深处的情感波动,缓缓吐出这两个低沉而滚烫的字。 突然,柏鸢站直身体,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秦令征的手在碰到她前,触电似的赶紧收了回来。 柏鸢看着秦令征,半晌之后,不是疑惑,而是确认般开口问道: “你吸烟了?” 她轻皱眉,一贯淡然无波的眼底划过一丝厌恶。 第116章 小狗差劲 秦令征清楚地看见了柏鸢眼中划过的情绪。 刹那间,这道一闪而过的厌恶,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般直击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钉在原地,连思维都变得有些迟钝。 而他的心脏,更是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捏住一样,不断地闷疼、下沉。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极其复杂混乱,在对方的注视中,内心渐渐被恐惧与不安填满。 即将到来的呵斥与责骂就像高悬于头顶之上的利剑一般,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将他刺穿。 这让秦令征的内心充满了忐忑与焦虑。 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对他而言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 然而,让秦令征感到意外的是。 柏鸢并没有对他多说一句话。 甚至除了最开始的厌恶之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到他。 只是干脆利落的转身,朝车门方向走去。 这突如其来的事变,让秦令征有些措手不及。 只觉得像有什么东西,正无形之中横在两人中间,慢慢撕裂本就模糊不清的界限。 他心中一慌,补救似的急忙去拉她的手腕,“柏鸢,你听我说——” 柏鸢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轻飘飘看了眼被他攥住的手腕。 秦令征呼吸一滞,触电般松开握着她的手。 但柏鸢也因此停下脚步,重又抬眸看向他,语气比往常多了点不耐,“说吧。” 她眸光略深地审视了秦令征两秒,仿佛能直接看透他内心所想,又补充道:“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成功让秦令征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说什么类似于‘我是为了你’或者其他更让人心梗的话。 柏鸢见他沉默不语,也没多等他。 直接拉开车门,从里面取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拧开瓶盖之后,微微倾斜瓶身,让里面清澈透明的液体缓缓流出,形成一道细小而稳定的水流。 她动作从始至终都优雅从容,并不在意秦令征看到后作何反应,只是专注于清洗刚刚扯过他衣领的手指,和被他握过的手腕。 秦令征失神看着这刺痛他的一幕,随即又被铺天盖地的羞愧与懊悔吞噬。 没敢再靠近柏鸢,只跟她隔了几个身位。 眼睁睁看着她倒完了整瓶矿泉水,随意甩了下手,水花溅在地上,很快就洇干了。 柏鸢再次看向秦令征,“不说了?” 秦令征抿着双唇,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闻声,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张开嘴巴,发出的声音比他预期的更为低沉、沙哑: “我…自己坐车回去。” 声音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抑着,透露出一丝无法言说的苦涩与疲惫。 柏鸢从车里掏出手巾,将手上残存的水珠擦拭干净,颔首道,“这样最好。” 就在秦令征以为她会就这么离开之后。 柏鸢又突然转身,看向他,让秦令征已经暗下去的眼眸微微亮起。 期待着事情会发生回旋的余地和转机。 柏鸢看着秦令征微微发亮的眸子,沉静问道,“你多大了?” 秦令征不明白她的意思,微微发怔,但还是很快回答:“十五。” “十五啊。”柏鸢重复了一遍他的回答,平静地看着他,“那你不小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有些话不用我说,你也能明白,对吗?” 他刚要回答,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让他无法呼吸。 秦令征顿感浑身上下仿佛被对方强行拨开,自己的身心正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对方面前。 这种感觉令他倍感难堪,仿佛自己的一切包括一直小心掩盖的心思都在这一刻被公之于众,令他无地自容到了极致。 他脸上火辣辣地烫,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逼得他眼前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秦令征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泄露出哽咽的声音。 用力点了点头。 这次,柏鸢没再跟他说别的。 径直坐上车,对司机颔首道,“开车吧。” 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启动驶离停车位。 秦令征站在原地,看着车越开越远,最后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直到再也看不见。 这才感到一直掐着自己咽喉的那只大手终于松开了。 他大口大口喘息,仿佛刚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 每一次呼吸都带格外沉重嘶哑。 刚刚还拼命压抑的泪水也如决堤的洪水般,毫无顾忌地夺眶而出,一滴接一滴砸在地上。 他用手心接了几滴,紧紧攥在掌心里。 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楚明确的认识到一个事实—— 柏鸢不喜欢他。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差劲。 柏鸢凭什么喜欢他。 第二天,秦令征没再和柏鸢一起走,而是自己早早坐车去了学校。 等见到从教室外进来的柏鸢后,也只用微亮的眸光注视着她,希望她能说点什么,或者其他的表示。 但柏鸢没分给他半分视线,自顾自走到座位上坐好,拿出昨天写好的作业,等着课代表走到跟前,将它交上去。 就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规律到令人发指。 秦令征眸中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柏鸢没主动找他,他也不敢主动跟柏鸢说话 昨天晚上他一闭眼,眼前就都是当时对方眼底的厌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有多差劲。 也害怕柏鸢一直以来的纵容,都只是出于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和柏秦两家世代交好所必要给予的礼貌和尊重。 一上午的时间,秦令征又把自己从小到大做过的缺德事都想了一遍。 越想越觉得崩溃。 因为他惊愕的发现,从他见柏鸢的第一天起,就没干过半件让她高兴,讨她欢心的好事。 带着一群发小在幼儿园堵她。 牵狗吓她。 抢她的本子。 还朝她扔过死金鱼! ——我可真该死啊! 秦令征怎么都想不明白,当时的自己怎么就能将缺德不讨好的事情干得那么理直气壮。 其中还穿插着无数口无遮拦和动手动脚。 虽然柏鸢每次都没惯着,直接动手教训了回去,但越是这样,就越让秦令征认识到自己当初有多烦人。 柏鸢又该有多烦他。 想到这,秦令征更不敢出现在柏鸢跟前了。 害怕对方一看到自己,就想起从小到大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就连中午吃饭,都是自己远远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没敢往柏鸢跟前凑。 接连好几天都是如此。 以往秦令征有多黏着柏鸢可是有目共睹,就差成她的挂件,走哪跟到哪了。 两个在外人看来关系很好的人突然分开这么多天,周围人还有点不习惯。 猜来猜去又猜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内投了个探子,去谈谈口实。 柏鸢那边没人敢去问,也自知问不出什么事情。 于是,周五的中午,那古把自己的餐盘往秦令征旁边一放,大大咧咧坐了下来。 第一句话就差点没让秦令征呛死。 “姐夫,怎么了?和我鸢姐分手了?” 第117章 小狗辟谣 秦令征这几天心情不好,连带着没有胃口,饭也吃不进去。 就端了个汤碗,有一勺没一勺的舀汤喝。 那古刚蹦出来前两个字,他便一口汤呛在嗓子里。 咳了大半天,差点背过气去。 等好不容易缓过来了,秦令征脸憋得通红,没好气的反驳道: “你、你别乱说,我跟柏鸢没有!没有的事!” “你们没分啊?”那古见状,尴尬笑笑,“对不住了兄弟,瞧我这乌鸦嘴!” “分个屁!”秦令征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俩清清白白,压根就没成过。“ 说‘清清白白’的时候,他心里又一阵失落。 这谣要是真的就好了。 现在辟得真糟心! 好好的提什么分不分,成不成?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回那古愣了,半晌才张张嘴,“不是,你们没谈啊?你不是喜欢柏鸢吗?怎么——” 秦令征一把薅住那古的领子,手指攥得发白,眼底划过一道晦暗不明的情绪,死死盯着对方,一字一句道: “谁跟你说我喜欢柏鸢的!” ‘喜欢’两个字如惊雷般在秦令征耳边炸响。 多日困扰他的少年心事猝不及防被说中,就这么明晃晃被点了出来。 秦令征只觉得又惊又怕,第一时间就想要否认。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只能用狠戾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古,仿佛为了守住秘密恨不得将他灭口。 那古也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愣了半晌,才磕磕绊绊道: “你不就是追着柏鸢转学过来的吗?还天天形影不离,围着柏鸢转一百八十个圈子,大家都看得出来啊……” 都看得出来…… 秦令征耳根隐隐发烫,内心一阵狂跳。 那柏鸢看不看得出来? 她…… 秦令征在沉默中胡思乱想,好不容易才松开那古衣领子。 那古一阵莫名其妙,自己搁那好一顿嘀咕,“怎么能没谈呢?大家不都传——” 秦令征听见‘传’这个字,心中警铃大作。 这节骨眼上,可千万别是之前在体校造谣的事情传过来了。 又要伸手去攥他的衣领。 那古眼疾手快,赶紧拿胳膊挡了一下。 秦令征也没挑,一把攥住那古的手腕,逼问道,“传的什么,谁传的?” “疼疼疼!我招!我都招!” 秦令征手劲大,那古被他攥得呲牙咧嘴。 好不容易等秦令征给他松开了,那古活动着勒红的手腕,说道: “大家都传你俩家族联姻,从小就订婚了。” 一说订婚,秦令征心里突突突,但很快又扎心了。 ——你哪知道真差点订过婚的另有其人呢。 秦令征虽然蔫了下去,但到底还是没忍住,追问了一句: “为什么传我俩家族联姻啊?就不能是因为两情相悦走到一起的吗?” 说到这,那古就乐了,用胳膊肘怼了怼秦令征。 “你那眼珠子都快抠下来安柏鸢身上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你单箭头啊。” “再说柏鸢姐根本就不搭理你,这可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所以我们都猜,她是因为家族联姻,才不得不让你跟在旁边的。” 这下秦令征更觉得揪心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柏鸢不喜欢他。 就他自己不知道。 秦令征彻底蔫了下去,把汤碗往远处一推,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她不喜欢我,我也——唉,我不能喜欢她。” 那古听得一阵困惑,“为啥啊?你俩家有世仇啊?” “没有。我们两家关系好着呢!”秦令征闷声说道,“说了你也不明白。” 那古:“关系好,有多好?你俩有血缘关系?没出五福三代???” 秦令征:“没血缘关系,就是祖父那辈人的交情。” 不过这一说,他又猛然记起一件事。 听说当年柏家老爷子把自己爷爷钓上来的大鲶鱼给放跑了。 据他爷爷每年过年时亲口描述,那鱼少说得有三米来长,一百多斤。 他爷爷记了一辈子,有时候大半夜起来还‘我的鱼,跑了,跑了!’的唉声叹气。 可见俩人交情是真深厚。 要是换成别人,说不定就真成挚友变世仇,老死不相往来了。 到时候他和柏鸢可真就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了。 想得秦令征一阵后怕。 那古又问,“柏鸢姐亲口跟你说不喜欢你了?” 秦令征回想了一下。 好像还真没有! 那古一看秦令征的表情,就知道有戏,又再接再厉,“那柏鸢姐明明白白拒绝过你没?” 秦令征坐直身体,仔细想了一会儿。 好像也没有!! 那古一拍手,“诶,这不就对了,她也没拒绝过你,也没说不喜欢你,你怎么就不能争取一下了?” 秦令征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眼前的人,发现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啊! 这时候那古又说:“就算柏鸢姐一时和你冷战也没什么,她还小呢,估计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等过两年再试试,没准就成了呢?” 一番话,成功把秦令征刚点燃的精神头给熄灭了。 他就是因为柏鸢还小,才—— 整整差了三岁呢。 要是柏鸢和他一个年纪,哪还用顾虑这么多。 秦令征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之后再说吧!” 秦令征怀着心事回家,这几天确实疲惫不堪,又因为被那古说中了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倾诉出来后舒畅了不少。 等上了床,倒也没再像前两天那样成夜成夜的睡不着觉。 刚一沾到枕头,便昏睡过去。 昏昏沉沉睡到后半夜,胸口处传来一阵滚烫,黄油一般融化浸湿了全身,向周身蔓延。 朦胧之中,秦令征换了个姿势,把被子全都卷进身下,揉成一团,弓着腰,紧紧抱在怀里。 少年的额头上浅淡的布满了细密的汗水,伴随压抑着的粗沉而灼热的喘息,汇聚成一滴豆大的汗珠从沿额头滚落。 滑过潮红一片的脸庞,在枕头上洇湿了一点水渍。 第118章 小狗做梦 秦令征浮浮沉沉,一会儿像是身处云端,一会儿又像是浸泡在温热的水中。 四肢绵软无力,体内却有一团火焰四下乱窜,无处释放。 意识昏昏沉沉,这种感觉就像是知道自己正在做梦,但梦中的一切却好像蒙了层纱,泛着水汽般看不真切。 可梦中的场景却又异常真实。 他能闻见车内皮革、香烟与高档香水混合的味道。 能感受到狭窄空间内逐渐攀升的温热。 若有似无的旖旎暧昧向四周扩散。 不断置换着原本就稀薄的氧气。 呼出的热浪扑打在身上,仿佛能烫得人浑身发颤。 他在里面寻找着突破口,却怎么也出不去。 急得一头汗水,弄得车身也一阵剧烈的摇晃,带起些许衣料之间轻微细密的摩擦声。 突然,秦令征听见有人在压抑着剧烈的喘息。 陌生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古怪的熟悉,似曾相识,就好像曾在哪里听到过。 他想要仔细分辨,又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不想去看对方正在做什么。 直至另一道同样压抑了许久,却被迫泄漏而出的轻微闷哼之声响起,他才意识到车里一直都有两个人。 而这道难以察觉的女孩的声音,就像滴入沸腾油锅中的一滴水。 瞬间在他体内炸起层层激荡的涟漪,引燃他全身的燥热。 之前那些于体内四散流窜的热浪,也仿佛就此找到了突破口一样,带着他一路向上攀升。 潜意识里,他想去看清对方的样子,看清她究竟是谁。 但对方一直背对着自己,背对着他们。 只留给他线条流畅优美的脊背,被热汗黏在肩上的发丝,和发丝后若隐若现的雪白后颈。 秦令征盯住他一块雪白的肌肤,喉结上下滚动,气息也变得紊乱,被烘烤得喉咙干渴难耐。 而男人似乎也知道他心之所向,抬手拂去黑色轻纱,拨开内里的柔软美景,将骨节分明的手掌完全覆盖上去。 这一刻,秦令征就像是与他得到了同感。 掌心处也传来冰冷细腻的触感。 像是在抚摸玉质的器件,暂时抚平了呼之欲出的燥热,让他有片刻的缓解,又为之疯狂的迷恋。 接着,他又附身上前,直接贴上了对方白皙细腻的后颈,舔舐啃咬,牙齿与骨骼厮磨,所过之处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殷红。 发出阵阵细微而暧昧的声响,听得人不禁脸红心跳。 在这迷醉的氛围中,秦令征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似乎渐渐明白了此刻正在经历的事情。 因无法抵挡这种强烈的来自最原始欲望的诱惑和冲动,而缓缓放松了身心,不再抗拒,放任自己不断沉沦,放纵着火焰的浪潮将自己吞没。 就在这时,原本极致氤氲的车厢内,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怎么……裴家不要你,裴缙他妈给了你多少钱?一百万?还是两百万啊……」 就在秦令征用所剩不多的意识去思考‘裴缙’这个陌生名字是谁的时候,那道带着点诡异熟悉感的声音又继续说道: 「……这么缺钱怎么不收?装清高,还是看不上眼?也是……跟柏家大少爷比起来,他裴缙算个屁,裴家又是什么东西……」 怎么还扯上了柏家? 秦令征稍微清醒了点,分出点意识去听对话中的内容。 但之后的声音便有些不堪入耳,一路奔着高速公路扬长而去。 「……告诉我……嗯?你怎么攀上的柏少,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他有没有像我一样……」 「……想当柏家少夫人,嗯?」 「……我和他们谁更厉害?他能像我这样嗯……这样让你……」 「——爽吗?」 「这些豪门都是一样的,裴家不要你,柏家也不会要你,他们不可能也永远不会让你进门……」 「他们只是玩弄你的感情……」 「你的身体……」 「你的……」 「还是说你觉得柏少他妈会比裴缙他妈给的更多?」 「与其费尽心机去勾引他们,不如过来试试我,我秦家给的只会比他们更多……」 「他们都不会要你,只有我……只有我……」 越说越下流的话让秦令征听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正当他实在无法忍受这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准备草草结束这场怪异的梦境时。 这个‘秦’字却给猝不及防了他当头一击。 一种强烈的不安和预感涌上心头。 还不等秦令征去仔细思索其中可能存在的某种联系。 另一道一直压抑着的,只在情动深处过动作猛烈时才会泄露出的女孩的声音,第一次清晰地响起。 「呵……秦令征,你又比他们……好到哪去……」 尽管已经隐有预感,但真正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他的后背还是布起一阵细细密密的冷汗。 与此同时,一个更为大胆放肆的想法在他心中,随着蓬勃跳动的心脏一同振动。 他不敢想,但又隐约意识到,那浸泡在氤氲之中的清冷,在染上热潮之后,又带着嘲讽与讥诮的声音,是—— 秦令征努力挣脱身上的沉重束缚感,去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 但此刻,梦中成年的自己却更加暴躁,动作的幅度更大,一把掐住对方的脖领将她提起来,掼到布满水雾的车窗上。 「我是混蛋,你又好到哪去,京大高材生?科院保送的人才?不如我现在就按下车窗,让全校的老师学生看看他们的‘天才’是怎么在学府门口的车里被我……」 「……弄的。」 「——滚!」 车厢因两人的剧烈争执和晃动不止,他捉住对方挥来的手,和拼命挣扎的动作一起死死压在身下。 「……你看看我……」 「我对你不好吗?」 「他们给的我都能给……」 「钱、衣服、包、车、豪宅……」 「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给你钱,给你很多很多钱,你要多少我都给得起……」 「跟我分,你凭什么跟我分,老子一天没玩够你就一天不能分!!!」 「你敢先跟我提分手,我不要的东西,你看京里谁敢再要!!!」 「……说话啊!!!」 「……我爱你,我只爱你,我他妈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嘶——」 「使劲咬,你咬死我,咬死我你就解脱了……」 第119章 不死不休 层层声音叠加在一起,又带着悠远空荡的回声。 一切又变得混沌扭曲起来。 秦令征已经听不清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耳中只能听见一声声越发沉重炙热的喘息。 他手腕处像是感同身受般传来一阵被啃咬的剧痛。 血肉模糊,鲜血横流。 但他却未曾懈怠。 反而迎难而上,做了一些在审核边缘试探但可以过审的事情。 像是要在这极致的欢愉里拉着对方一起沉沦。 秦令征几次想要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却都在最关键的时刻被遮挡住视线。 而话语里唯一能够辨识身份的名字部分,也像是不能被触碰的秘密般,尽数都被隐去。 对方几次想要挣扎脱逃,却又都被自己拽了回来。 牢牢固定在车厢的后座上,禁锢在身下。 几次之后,车厢又陷入只剩摩擦与摇晃的碰撞声音。 秦令征回忆着之前听到的声音。 突然意识到在那之后,便再未多说一句话。 只有在被弄得狠的时候,才会泄露出一两声连呻吟都算不上的声音。 但也仅仅只是这几声轻微的闷哼,更让他如饥似渴,着了魔似的想要听得更多。 似乎是因为想法不谋而合。 山雨欲来雨打荷叶,像是要借此榨得她更多的声音。 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秦令征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在做梦。 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就是真实。 往日那些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如今全部都能付诸行动, 身体也是从未有过的轻盈,舒适到如坠云端。 既像迎风招展的旗帜,也像被浪潮冲击的游轮。 就在这时,他转了一边,让其面朝自己,为她拢去耳边的碎发。 秦令征双眸迷醉地看去,却又被她抬起来遮住双眼的手臂挡住。 只能依稀看见对方带着几分熟悉的侧脸,与印象里相差不多却更为成熟的轮廓。 秦令征埋首在对方颈肩,近乎贪婪地吸取着她身上皂角的清香与洗发水的香气。 没有熟悉的清冷松香味道,让他稍微清醒了片刻。 但体内临近极限的热浪却让他分不出半点身心去关注其他。 与此同时,他抬起手,捞起被搁置在驾驶位,早就点燃,却未吸一口,已经燃至末端的香烟。 秦令征将它放置嘴边吸了一大口。 火光在昏暗的车厢里亮到极致。 接着,他扳过对方的脸,含着这口烟云直接吻了上去。 不顾对方剧烈的挣扎,尖锐指甲深深抠近脊背抓得血肉模糊的疼痛。 他慢慢地将口中的烟云渡到对方口中。 含住她的唇瓣,勾弄她的唇舌,强行逼着她将这口烟咽了下去。 换来她撕心裂肺的咳声。 「你永远、永远别想离开我身边——」 「......既然纠缠了那纠缠到底。」 「……你记住了,是我要跟你不死不休!」 「——你也只能跟我……」 「……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听到这几个字,秦令征心脏没来由的抽痛,像是被大力碾碎后又拼凑在一起。 那些丑陋的接缝处钻心蚀骨般的痛。 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抬手死死按在自己左心口,指甲透过衣衫深陷进肉里,恨不得直接挖出自己的心脏。 他的耳边响起浪潮声,一声接一声的海浪与风暴肆虐的轰鸣。 即便如此,他却还是能听到对方的轻哼,一如先前他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都要再听一次的声音那般。 清冷的声音带着讥诮与嘲讽。 那些暧昧与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变成了深深地难以掩盖的疲惫。 「——你要的,不死不休。」 扑通—— 是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也是水花飞溅的声音。 心中像是就此缺了一角般痛到麻木。 他的周围全是冰冷的海水,风暴裹挟着雷霆在高空怒吼咆哮。 暴雨倾盆而至。 接连几道落水的声音和呼喊声让他的思维变也得滞涩麻木。 他捞起一捧海水。 血一样的鲜红。 秦令征又觉头中一阵眩晕呈铺天盖地之势倾倒而来。 他猛的游出水面,打碎周围的幻像,周围的海水尽数消退,他还坐在车厢里,在暧昧至极的氤氲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的衣襟被打湿,像刚从海水里捞起般黏在身上。 凌乱的发丝分不分彼此粘在脸上,似乎要将两人的关系拉得更近。 他越发急促的喘息,仿佛不断攀升至极乐的顶峰,所有的炙热都将于体内集中至一处蓄势待发。 也正在此刻,对方一直搁在双眸上的手臂无力滑落。 秦令征终于看到了想见而不得见的脸庞。 比印象里更加成熟,褪去稚嫩轮廓后,每一处线条的勾勒都恰到好处,布满了大片已经干涸的泪痕。 尤其是那双一直被遮盖的眼眸。 眼尾带着渲染上的大片殷红,冲散了漆黑双眸中一贯的淡然和冷漠,即便失神无焦虑地望着前方。 却依旧美得触目惊心。 让他的心底又无端生出一股新的热潮与激荡。 他伸出手去触碰对方的眼尾,以及长而密的睫毛。 喉中艰难而晦涩的念出早在心底喊了无数遍的名字。 ——“……柏鸢。” 秦令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满身汗水的从怔愣与余韵中回神。 望着镌刻有浮雕的天花板。 以手掩面平复着依旧剧烈的喘息。 秦令征像是被抽空所有力气般疲软地躺在一团凌乱的床上。 脑中那些混乱深刻的记忆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即便他努力去回忆其中的细节,最后能抓住的也只有模糊的车厢,交叠的人影,以及—— 柏鸢。 秦令征近乎绝望地以手掩面,即便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过审可能不那么容易了。 课堂上的知识点如一只热情好客的啄木鸟。 咚咚乐此不疲得敲着他的脑壳。 片刻之后,他长呼出一口气体。 褪去内衬,咬牙切齿叼住被角,翻了个身。 紧紧抱住被子,回忆着稀松的片段,双眸隐不过审而逐渐失去焦点。 内心不断下沉,本能也让他跟着下沉。 他竭尽全力压抑着自己,将所有声音都深深地锁在喉咙深处,不敢有一丝一毫外溢。 第120章 有点变态 秦令征站在浴室里,把水花开到最大。 脚边堆放着换下来的衣服和床单被罩。 全都杂乱无章的卷成一团,掩盖住上面糟糕的狼藉,随意塞进垃圾桶里。 他一整夜没睡。 镜中的少年眼底掩盖不住的疲惫。 眼角也泛着因困乏而产生的青黑。 他的头发也因多次抓挠,乱糟糟支棱着。 完全看不出往日意气风发的张扬劲。 秦令征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一会儿。 已经脱离稚嫩幼年期,由青少年向少年过渡的脸庞,此时略显严肃与凝重。 他这么站足足分钟了。 再有半个小时,晨起的闹钟就会准时响起。 秦令征一边消磨着时间,一边又为时间流逝和迫近感到阵阵心慌。 终于,他抬起手。 看了看自己右手被水多次浸泡过,已经冲洗到发白的掌心。 下一秒,扬起手,狠狠往自己脸上抡去。 “啪”地一声脆响。 力气之大让他的头都偏向一次。 秦令征的脑子被震得嗡嗡直响,眼前一阵发花。 差点站不稳而踉跄几步。 又扶着水池稳住身形。 他缓缓正过脸,再抬眸,深深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少年嘴角已经裂开一道血痕,溢出鲜红刺目的血渍。 脸则白得吓人。 过了大概二十秒,才慢慢涌上血色。 红色的巴掌印在他的右脸显现,又渐渐肿起。 秦令征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舔了一下唇边的伤口。 用阴戾与憎恶的目光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艹,你可真刑啊秦令征!你这是好日子过腻了,好好的大少爷不当,要去当踏马少年犯啊!!!” 他紧紧攥着水池,仿佛要将瓷面捏碎。 眼底掩盖不住的自我厌弃。 一想到自己这两年,没到开学季就拿本刑法法条,对着一群刚入学的初一小屁孩宣讲,让他们都离柏鸢远点别沾边。 秦令征就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得疼。 讲来讲去,最大的法外狂徒竟是他自己! 柏鸢才十二岁。 就差两年的时间。 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十五岁的秦令征深深地质疑起自己的人格。 「我该不会是变态吧?!」 「正常人谁能干出这事啊!!!!」 再联想到昨晚模模糊糊的梦境、自己在床上干了不止一次的事情和脑补的画面。 秦令征越想越觉得自己恶心。 无可救药。 就跟那报复社会的人渣败类似的。 整个儿一变态狂! 这回柏鸢更不可能喜欢他了。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那点龌龊想法,不报警抓他都算这几年交情深厚。 平时总听别人说初恋有多好有多甜。 怎么轮到他,还没开始,就先要入狱了呢! 想到最后,既委屈又无助。 他是真的很喜欢柏鸢。 喜欢到不满足只能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一直以来留给自己的背影。 他想跟她并肩站到一起。 想让所有人都夸他们两个般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青梅竹马。 想牵她的手。 触碰她。 拥抱她。 亲吻她。 还想和她—— 想到这,秦令征的眼神又变得有些迷离。 心中那股已经被平复下去的火焰,又有了重燃的迹象。 原本只拘泥于胸膛的燃烧和跳动,此时却换了个方向,汇聚到一起,朝着下身某处不可言说的地方跃进。 他恍惚了一瞬,又慢慢恢复清明。 意识到身体正不可控制的被唤醒,又羞又恼。 抬手按压在自己已经高高肿起的脸颊上。 试图用疼痛去对抗那股难以言喻的冲动。 然而令他感到绝望的是,自己体内的热潮不但没减分毫,反而还因为丝丝缕缕的疼痛变得更加兴奋了。 「坏了!」 「我真是变态!」 「这也太恶心了吧!」 万般无奈之下,秦令征只能选择静静躺在浴池里,让自己的身体完全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 那双原本明亮锐利的眼眸,此刻也变得黯然无光。 他的眼神逐渐失去焦点,茫然的看着天花板,缓缓地顺着浴池的墙壁向下滑落,直至身体完全没入水中。 浴池里的水完全淹没了他的头顶。 直到这一刻,他似乎才找到了片刻的宁静,仿佛与外界彻底隔绝开。 身体的悸动也彻底被镇压下去。 但是很快,他耳边又出现了狂风掀起海浪的声音,就像有无数激荡的浪花互相拍打,在他耳边回荡不去。 秦令征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一股强烈的不适感涌上心头,让他在水底呛了一大口水。 最后挣扎着从浴池里坐了起来,扶着池壁撕心裂肺地咳嗽着。 冷热交替的后果就是秦令征理所当然的感冒了,发起高烧。 病来如山倒,这回他可没精力再去想些有的没的了。 也不用担心在学校该怎么面对柏鸢的问题。 直接请假了一周的病假。 吃过退烧药后,躺在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在网上搜各种奇怪的问题。 「喜欢十二岁的女孩正常吗?」 底下第一条最热评论,上来就骂了个狗血淋头。 [建议去看脑科!变态ltp!人你是半点不做,非要当畜生是吧!多长二两肉给你脑子换下来了???这边建议物理阉……展开全文] 段评也是一连串的‘好骂’‘爱听’‘多说点’。 看得秦令征哽咽连连,一阵扎心。 原本想蒙上被子默默流会儿泪,但还是爬起来点开全文,一个字一个字都读完了。 之后自虐式的又一条条翻读底下的评论和评论的评论,希望能借此骂醒自己,别再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和奢望。 谁知翻到最后,又看到一条关联词条。 「初恋比我小三岁,从校服到婚纱,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秦令征:…… 这一刻,原本觉得自己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秦令征发现自己竟然可耻的心动了。 不再犹豫,秦令征十分从心地点了进去,同样仔仔细细读完了对方七年长跑的恋爱史。 底下的评论也与上一条截然相反。 清一色的‘好甜’‘祝福’‘你们要好好的’‘我又相信爱情了’。 看得秦令征大受震撼。 还能这样?! 他又觉得自己行了! 思来想去,他认为自己之前受挫,可能是因为词条没选对。 于是在别人的词条里翻翻找找。 很快,又找到一条—— 「喜欢比自己小三岁的女孩是一种什么体验」 点了进去。 第121章 小手术 这个词条里的内容对秦令征现阶段作用不大。 主要讲了一对成年男女的日常拉扯和工业糖精。 无非就是女撒娇,男宠女,给她当成孩子宠。 字里行间的炫耀、意银和冲出屏幕的爹味说教。 看得秦令征一阵不适。 先不说柏鸢和作者笔下的完全是两个性格。 他要是敢照着上面说的对柏鸢。 柏鸢能给他头拧掉。 他又翻到底下的评论。 相较于前两篇而言,这次的评论褒贬不一。 有的说最好还是找同龄人,彼此间的代沟会更少一些。 也有说没有不对的年龄,只有不对的人。 甚至还有一些年龄差距七到十二不等的。 但基本都是双方在成年之后,才开始的恋情,确认好关系。 秦令征也因此得到了一些新的思路。 手动在搜索栏输入: 「十五岁时喜欢十二岁的女孩,正常吗?」 带着点忐忑的心情,秦令征点下了确认键。 这次没有小作文。 因为词条下面清一色都是让题主‘好好学习,不准早恋’的评论。 秦令征:…… 随后,他又忍着强烈的羞耻心,红着脸把词条改成—— 「十五岁男生对喜欢的十二岁女孩有LOVE EXCITING,正常吗?」 这次词条空空,不知道是因为没过审被系统和谐了,还是之前没人问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这对秦令征来说不是难事。 直接大手一挥,新建词条后,直接将赏金加到了一万。 刚发出去就引来了十几条评论。 无一不是在吸他的壕气,感叹题主真是大手笔。 正经答题的一个没有。 秦令征叹了口气,关闭题主页面。 他体格好,吃过退烧药不到半个小时就退了烧。 仗着自己年轻,身体扛造,又去冲了个战斗澡,把身上的汗渍清洗干净,换了套干净的睡衣,清清爽爽躺进被窝里。 抱着手机,又开始在网上搜索各种信息。 整整一天,秦令征从「ltp的定义是什么」「属于心理疾病还是生理疾病」「能治吗」,到最后开始搜索京里最有名的心理医生。 就在退烧药后反劲,一晚上加一白天没休息的困劲上来,准备躺下补眠的时候。 手机里突然传出一声新消息的提示音。 秦令征强撑着捞过手机,点开最新消息一看。 发现是自己之前悬赏一万的词条有人正经回复了。 「好久没接这么大的单了,题主真豪爽,上来就给这么多打赏,但我看你年纪应该不大吧?那我就上一堂青少年心理生理课,给你详细分析一下……展开全文」 秦令征点开全文,一点点看过去。 对方仔仔细细讲了青少年的种种心理,以及青春期发育阶段常有的问题: 大概意思是,有这些想法和冲动是正常的,但你要是付诸行动就该刑了,平时多运动,通过加强体育锻炼转移注意力,不要有太多心理压力,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要懂得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以正当正确的方式表达出来。 又让他把主要精力放到学习上,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不用急于一时,来日方长,人生刚刚开始,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最后又表达了自己码字不易,希望能给个五星好评,快点打款到账的强烈愿望。 多多少少对现阶段的秦令征有点帮助,让他松了口气,没再像之前那样不知所措,陷入自我厌恶之中了。 秦令征也不差这点钱,便痛快的把悬赏打了出去。 不到两分钟,私信里又多了一条留言。 秦令征点开一看,还是刚才那个人发的。 「哥们儿,大庭广众发言怕被和谐,你要是实在控制不住,V我五十,我这有2个T的超清无码资源,包你满意!」 秦令征:…… 秦令征抽动着嘴角,就要给他拉黑。 这时候,对方又蹦出一条留言。 「或者,我还有个更好的方法……」 秦令征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把更好的方法发过来。 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回了个「?」。 对面几乎秒回。 「[当前位置]你按上面地址过来,我给你安排一下,做个小手术。」 秦令征:??? 秦令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顺着网线过去套麻袋给你脑袋炸开花! 秦令征一阵大无语。 自己多余问那么一句。 自取其辱了不是! 刚要给他拉黑。 这时候,房门又被敲响了。 “谁啊!”秦令征没好气的喊道,准备把刚才划过去的心理医生电话找出来存上。 门外佣人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少爷,柏小姐来了。” 秦令征:!!! 秦令征困意全无,一下从床上翻坐起来,还有点不敢置信。 “你说谁来了?!” 佣人也觉得自家少爷今天一惊一乍,感叹青春期的少年真是神神叨叨的。 “柏鸢,柏小姐,已经在客厅坐下了,我是直接带她进来,还是跟她说您今天身体不适,请她择日再来?” 秦令征急了:“进来!不是……先别进来!等我换身衣服!” 一着急,说话扯到还没消肿的左脸和嘴角结的痂,又是一阵丝丝麻麻的疼痛。 秦令征也顾不上了,捂着嘴角补充道,“再给我找个口罩,要厚点的!” 接着便又是一通翻箱倒柜。 柏鸢稳稳坐在客厅,直到喝完了佣人沏好的红茶,秦令征才穿着一身私服,顶着随意抓出的造型,带着厚重的黑色口罩姗姗来迟。 刚一见到柏鸢,他还有点不敢看她,目光躲躲闪闪,害怕被她看出自己的异常,也害怕自己出现异常。 只跟她隔着桌子对话。 “柏鸢姐,你怎么来了?” “嗯,外婆听说你生病了,让我来看看你。” 秦令征原本天天都和柏鸢一起上下学,每天晚上都在姜家用餐。 这一周突然没了动静,姜外婆还有些不习惯。 又听说秦令征生病,请了一周假,便让柏鸢带着自己做的点心和慰问品上门探病。 “外婆年纪大了,又是长辈,怕他看到我拘谨,你们是同学,又能聊到一起去,平时他自己一个人在家,有点事周围也没个照应,多可怜啊,咱们平时能照顾就多照顾他点,你就替外婆过去瞧瞧,别再病倒了…” 柏鸢放下精致的茶杯,示意身后的佣人把礼盒装的精致点心呈给秦令征。 “外婆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尝尝?” 秦令征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口罩,有几分心虚地说道: “不急,我、我等会儿再吃……” 柏鸢看着他遮遮掩掩,一反常态的古怪动作,以及右脸明显不正常的肿胀,沉思了一会儿。 “腮腺炎?” 第122章 小狗不明白 秦令征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脸还肿那么大一块。 再加上又请了一周的假,看着那精神头也不像感冒发烧的样子。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小孩都会得的传染性疾病腮腺炎了。 秦令征也怕柏鸢以为自己得了传染性疾病,赶紧澄清道,“不是!不是腮腺炎,是……那个……那什么……” 秦令征磨磨唧唧,又不好意思直接摘了口罩给柏鸢看自己脸上的巴掌印。 他刚才照镜子了,那巴掌扇得特狠,一点劲都没剩,这会儿整片都肿了起来,又红又紫。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秦令征就后悔了。 自己打哪不好,非得打脸! 万一破了相,柏鸢不是更嫌弃他了! 秦令征长这么大,多多少少还是对自己的颜值有一定的认知。 知道自己能在柏鸢身边待这么久,除了够舔,最关键的一点还是长在了她的审美上,看着顺眼。 要是自己唯二的优点没了,岂不是自断臂膀! 一想到这,捂着口罩的手就更用力了,生怕柏鸢给他一把拽下去。 柏鸢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越不对劲,看得越仔细。 明晃晃的视线落在秦令征身上,让他想不忽视都难。 心里又泛起丝丝暖意。 觉得柏鸢果然还是担心他,在乎他的。 柏鸢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是客厅人多眼杂,秦令征抹不开面子说实话。 于是便开口道,“去你房间吧。” 秦令征第一反应是不太好吧,是不是太快了点! 还有些扭捏。 很快回过神来后,恨不得当场再给自己左脸也来一巴掌。 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人渣!败类!畜生! 好不容易削减点的自我厌弃,又席卷重来。 让他觉得自己光是站在这里就如芒在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收敛住内心复杂的情绪,秦令征点点头,闷着声音强装镇定。 “跟我来。” 然后自顾自走在前面,脚步显得有些慌乱和不自然。 不敢去看柏鸢此刻正用什么样的神情打量自己。 厌恶?还是嫌弃? 她是不是后悔来这里看望自己了。 也对,如果不是姜外婆,柏鸢根本不可能主动过来看自己。 秦令征有点失落,又有点庆幸。 不过柏鸢总归还是亲自来了,没找借口推脱,或是让其他人代劳。 思绪辗转间,秦令征带着柏鸢上了楼。 路过自己房间时,秦令征习惯性就要拧动房门,推门而入。 但他及时回过神,硬生生控制住自己的动作,继续迈开脚步,带着柏鸢走向更远处的那扇门。 思来想去,他还是没脸带柏鸢进自己的卧室,尤其在发生了那种事情后,总觉得以对方的聪慧和敏锐,肯定能看出什么端倪。 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于是便带柏鸢去了备用房间。 从各种意义上讲,所有房间都是他的。 平时爱睡哪屋睡哪屋。 反正这层就他自己一个人住,佣人都住在另外的房间里,平时除了工作时间,几乎不会有交集。 柏鸢默不作声跟着他走,路过他原本的房间时,不着痕迹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没多说什么。 等进了房间,关好门,柏鸢也没找地方坐下,就站在门口的位置,眸光略深地看着他: “没人了,说吧,脸怎么了?” 秦令征就知道她要问这个。 眼看逃不过去,便轻叹一声,摘下口罩,给她看自己红肿的侧脸。 “唉,你看……” 略显狰狞的巴掌印本就又红又紫,再加上戴着口罩闷了这么长时间,周围已经隐隐泛着点淤青。 和之前相比更加触目惊心。 看得柏鸢瞳孔地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秦令征吓了一跳,心顿时漏了好几拍。 还以为自己脸上太骇人,吓到柏鸢了。 一边祈祷自己可千万别破了相,一边赶紧把口罩重新戴上。 “是有点丑,你别看了,过两天就好了。” 柏鸢攥着他手腕的手却渐渐收紧,把周围勒得有些发白。 想得也更多,更深。 原本深沉的眸光,此刻更是暗到极致。 几秒过后,她又突然换了一副表情。 驱散了严肃凝重,改为带着点温和的浅笑。 褪去惯有的冷漠淡然后,整个人更加鲜活生动,却又有种不似真人的虚幻。 “秦令征,车上还有件慰问礼忘了拿,你陪我去取。” 秦令征被柏鸢对自己展露得那点展颜迷得神魂颠倒,光是克制自己的感情和理智就用尽了全力。 再分不出其他精力去思考过多的事情,闻言,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啊?让佣人去不就好了吗?” 柏鸢见他这么不上道,眸中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暗芒。 攥着他手腕的手又用了一分力。 “我要你亲自陪我去取,明白?” 疼痛让秦令征暂时清醒了点,但不多。 看柏鸢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别是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在车上吧?! 想到这,秦令征也没怎么抗拒,半推半就的被柏鸢一路拽着出了房间,穿过走廊,下楼梯,直至出了大门。 直到坐在车里,秦令征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柏鸢怎么能突然对他这么好呢? 总不可能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刚刚已经倒头睡了过去,而柏鸢从来都没上门探望过他吧。 尤其这场景,和昨晚梦里的有点相似。 不同的是,刚一上车,柏鸢就让司机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而她则放下后排的隔音板。 接下来的一幕就有点超乎秦令征的认知范畴了。 柏鸢先是松开他被攥得有些不过血的手腕,转而握住他的手心,与他十指紧紧相扣。 看着他的目光,也从之前缥缈朦胧到虚假和笑颜,变得更加温和坚定,源源不断传递给他令人无比安心定神的力量。 这架势让甚至让秦令征觉得,即便柏鸢下一秒就要对自己表白,诉说爱意,也并非不可能。 秦令征不自主咽了咽口水,满怀忐忑与期待的等着柏鸢对自己说点什么。 然而,等了许久,他听到的第一句话却是简短的两个字。 “别怕。” 秦令征:!!! 还不等秦令征将这句话与自己几个小时前自暴自弃自我怀疑,甚至再早些时候那不可告人的秘密联系到一起时。 柏鸢又用更加柔和关切的语气说出了第二句话,第三句,和第四句。 “你现在很安全。” “没有人能伤害你。” “明白吗?” 秦令征:??? 秦令征:啊? 秦令征:我不明白! 第123章 谁打的? 他不明白! 他真的一点都不明白! 秦令征半条手臂都僵硬了。 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僭越之举。 被柏鸢握住的地方,从掌心到指节都在隐隐发烫。 柏鸢的手不是刺骨的冰冷,而是相较血气方刚的少年而言,略微偏低的清凉。 秦令征从前总喜欢把她的手攥在自己手里。 丈量她手掌的大小,手指的长度,与自己做比较。 无意识用指腹去摩挲她食指上的薄茧。 彼时,他心中还没有杂念。 想得也只是要离她更近一些,抓住她总是走得太快的身影。 像只叼着牵引绳的小狗,把自己单方面拴在柏鸢身边。 只希望她不论去哪,都能带着他一起。 而不是不管不顾将他留在原地。 但无论何时,柏鸢的神情和态度总是淡淡地。 从未给过他任何反馈和回应。 即便秦令征努力牵住了她的手,也总有种抓不住对方的感觉。 仿佛所有的放任,都是因为她懒得打理自己。 无所谓到挣脱都觉得麻烦。 秦令征也一直很小心地把握其中的尺度,即使一再试探柏鸢的底线,却仍然不敢有丝毫的僭越。 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谨慎。 但从前那些少年的赤诚和热忱,似乎在一夜之间变了味道。 染上腌臜的欲念和肮脏的污秽。 让他觉得自己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蹦出的那些想法,正以极其隐晦的方式玷污侵蚀对方的高洁与傲岸。 即因无法扼制思想而感到无助,又因无法控制身体而万分羞耻。 柏鸢对他主动伸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次都像施舍,也像在走过场。 像此时这样主动交握,十指紧紧相扣的事情,是秦令征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也正因此,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此时此刻,秦令征万不敢再去摩挲柏鸢指腹上的薄茧。 也不敢再那双白皙如玉、温润柔软的手里轻举妄动。 只能凭借对方传递而来的清冷温度,一点点抚平内心无法言说的渴望。 但当他对方柏鸢那双沁着温情、循循善诱、仿佛能摄人心魂的眼眸时。 秦令征便又觉有些破防。 那些浪潮般在心底肆虐,无处宣泄地满腔情感,仿佛即将如决堤地洪水般,冲破最后一道防线。 热烈而狂放地全部展现在她的面前。 他有些艰难地压下不合时宜的冲动。 一开口,声音沙哑到了极点。 “明白…什么?” 他应该明白什么? 话音刚落,柏鸢眼底的关切更深了。 “脸,谁打的?”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冷。 也更有震慑力。 尽管知道不是冲着自己。 秦令征还是条件反射攥了一下她的手,支支吾吾道: “没谁,就…就我自己…” 他越说声音越小。 透着无尽的心虚。 有那么一瞬间,秦令征在意识到柏鸢是在关心自己时,下意识想要随便扯个谎,装可怜,让她对自己嘘寒问暖。 但这个想法又很快被他否决了。 柏鸢不喜欢他说谎。 且不说刚一出口就会被拆穿的可能性。 如果柏鸢知道自己骗她,那才是自己真正承受不起,也无法挽回的后果。 然而当秦令征实话实说之后,柏鸢却没相信,反而更加凝重了。 “说实话,谁打的。” 从她去到秦家,看见秦令征的那一刻起,一切就违和到了极点,处处无不透着可疑和怀疑。 秦令征目光躲闪,举止畏畏缩缩。 脸上又带着明显是被殴打出来的伤痕,多次遮遮掩掩欲言又止。 仿佛想告诉她什么,却又不敢说,最后选择了闭嘴。 尤其在她提出去房间后。 秦令征又明显绕开了原本属于他自己的常驻卧室。 硬生生改变目的地,带她去了没有生活痕迹的客房。 就好像他原本的房间内,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是见不得人? 又或者门口藏着其他更加危险的事情。 柏鸢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自从她握住秦令征的手之后,对方就一直在微微颤抖。 害怕? 恐惧? 还是畏惧到不能说,不敢说? 柏鸢通过他露在外面隐隐泛红的眼眶,染上水晕的双眸,不着痕迹读取他的微表情。 觉得事情可能比她想得严重。 在心里回忆着对方这种状态已经有多久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不法侵害,将要面对的对象是谁,又该如何处理。 又想着这个年纪的少年好面子,或许会为了一时的自尊,逞强好胜,隐而不报。 于是握着他的其中一只手松开,抓住他长到手腕的衣服袖子,直接往上撸,想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隐藏得更深的伤痕。 柏鸢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秦令征一下子炸了毛。 心里那些邪念瞬间消退得干干净净。 也不敢再贪恋柏鸢手心的温度了。 逃也似的拼命挣脱她的钳制,连滚带爬缩到车厢角落里,脊背紧紧贴着车门,万分惊恐看着柏鸢,如临大敌。 “你你你你干、干什么呢?!怎么还动动动动手动脚呢!!!!” 柏鸢看他这么抗拒,便更觉得有古怪,微皱了下眉,面色冷了几分,又强撑着假笑安抚对方。 “别怕,给我看看,不跟别人说。” 秦令征听到这话都有些绝望了,虽然是柏鸢主动,但他也不能真当少年犯啊! 就算是自己污者见污,太敏感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那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搁危险边缘试探啊! 他越躲,柏鸢越觉得不对劲,大夏天的都穿短袖,露个胳膊怎么了? 你不露,你有问题! 思绪辗转下,决定放弃怀柔政策,采取暴力手段,给他强行镇压。 秦令征可太熟悉她这表情了,雷达疯狂报警,这是要软的不行来硬的,直接揍人啊! 赶紧在柏鸢有所行动前大喊道: “不是!你到底要看什么啊?!!” 柏鸢:“你的伤!” 秦令征一把摘下自己的口罩,指着自己脸上的巴掌印,“这不是看过了吗!” 柏鸢收起所有假笑,不耐烦道:“胳膊上的伤。” 秦令征一把撸起袖子,把干干净净,肤色健康,线条分明且流畅的结实手臂露给她看,“胳膊没伤!” 见柏鸢目光游转。 又赶紧把另一只袖子也撩起来给她看。 柏鸢:“身上——” 秦令征死死压住衣服:“身上也没有!!!!!!” 他算是看出来了,柏鸢这是以为他让人给打残了,给他验伤呢! “真没人揍我,脸上是我自己,唉,你看!” 为了防止对方再做出什么惊人举动,秦令征侧过脸,把自己右手贴在青紫色的巴掌印上,比对给她看。 “真是我自己打的,严丝合缝呢!” 第124章 就怕万一 说是严丝合缝,实则有些夸大其辞。 秦令征脸上的巴掌印经过红肿淤青,便不像最开始那般能看到清晰的五指轮廓。 沉淀了一天的淤血向外扩散,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 他把右手放在上面比较,边缘处是合不上的。 但也不至于扭曲到手与巴掌对不上号的程度。 柏鸢看了又看,终于相信这就是秦令征自己扇的,有点困惑。 “没事扇自己巴掌,你有病?” 秦令征实事求是:“对,我刚退烧。” 柏鸢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秦令征的大脑这才追上那张嘴,想起自己扇巴掌的真实原因,又有点难以启齿。 于是微红着脸,将错就错道: “吃完退烧药睡懵了,不小心扇了自己一巴掌,谁知道肿成这样,反正也没脸见人了,就想着在家躲两天。” 他微妙地掩盖了部分事实。 又把事情发展的先后顺序调换了位置。 力求做到实话实说,只说一部分真话,只说真实的部分。 柏鸢还是能感觉出来他有所隐瞒,但没有之前那种无形之中的危机感了。 再看他这精神头,也确实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 眸光落在他右脸的淤青上。 柏鸢轻轻伸出手,扶住秦令征的下巴。 慢慢地将他的脸掰向一边,仔细端详起来。 秦令征并没有反抗,顺从地侧过脸,让她能看得更清楚些。 感受着对方细细打量的视线,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一些。 尽管有些不自在,他还是极力保持着镇定,不想让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 又有些坐立不安,担心自己这副丑样子,柏鸢看久了会嫌弃。 就在他内心七上八下的时候。 柏鸢出人意料地再次抬手,将整个掌心覆盖在了秦令征的脸上。 对比着青紫色的淤痕,冰凉的触感仿佛能就此抚平伤痕上,因红肿带来的灼热温度。 秦令征眸光微怔,与此同时感到一阵紧张,内心深处又不想抗拒这种亲密的接触。 于是只能屏住呼吸,不着痕迹地在她手心蹭了一下。 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狗似的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柏鸢。 柏鸢没管他的小动作,用自己的手专心作比。 最终发现,除非是有人用特妖娆的姿势给了他一记反手巴掌。 不然,还真就只能是他自己抽了个大风,给自己扇成这样。 心下了然,认同道: “嗯,确实得在家养几天,等好了再出门吧。” 其他人不可能像她看得这么仔细,能一眼分的出来是自残还是他伤。 乍眼一瞧,还不得以为是她扇的呢! 这话落在秦令征耳朵里,妥妥地就是柏鸢关心他的伤情。 不等他感动到泪眼汪汪。 就又听见柏鸢补问了一句: “为什么发烧?” 秦令征:…… 他目光闪烁:“不太好说…只能告诉你是…冻的。” 柏鸢自动带入他半夜吹空调不盖被。 为了稳妥起见,又多问了一句: “房间里有什么?” 秦令征脸更红了,握住她的手撒娇似的往自己脸上按: “男生的秘密!” 说完,又担心柏鸢觉得他见外,小声解释道: “房间有点乱,你不是爱干净吗,怕你看了膈应。” 柏鸢没去过他房间,不知道乱成什么样才能这么见不得人。 不过自动代入她大堂兄柏鸥那屋子,一寻思,也没毛病。 可能这个年纪的男生,房间都跟战场似的吧。 乱归乱,但又乱的井井有条,别人不能随便动,动了准找不到东西。 这才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知道了。” 只要不是藏着恐怖分子就行。 秦令征还有些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总觉得柏鸢这句‘知道了’,可能是真知道点什么,又没法直接问。 心里跟热油煎了似的。 柏鸢也在这时候撤回手。 脸上冰凉的触感随之消失。 秦令征有点失落地看着柏鸢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凑过去,想偷看一眼她在发什么。 柏鸢大大方方给他看: “我让人从你家撤出来。” 秦令征:…… 柏鸢这做其实也不难理解,对大院小孩来说来还挺正常的。 京里大院本身就是为他们这些身份特殊、地位显赫的人群,精心打造的,绝对安全的庇护所。 小时候学校每次组织外出活动,都得提前两个月打报告,层层审核之后才准放行。 专车接送不说,车前车后还跟着武装部队,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出门之前也都先由警车开道,提前疏散人群和车流量,赶上特殊时期还会戒严。 可谓声势浩大,就怕出点什么意外。 当时这群小孩光顾着出去玩了,也没谁在意为什么平时都要堵车的马路,只用四十多分便从最热闹的车区上了高速。 还是上次周晟惊动了两架武装直升机,大家才知道出来一次的阵仗远比他们想的要大得多。 同样,对大院家属的保护也并非没有缘由。 绑架谋杀一类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非常遥远,是只会出现在电视剧和电影上的惊险桥段。 但对他们来说,许多因素与利益牵扯之下,概率已经达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数字。 其中一部分来自外在和客观因素,另一部分,则来自家族内部的利益纷争。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宋衍铭,出大院对他来说就跟进了黑森林似的。 吃喝自不必说,单说每次坐的车,都得反复检查好几遍,确认没人动过手脚才能坐上去。 即便如此,行程和路线也都是绝对保密,但凡保密工作没做好,肯定就得有个剐蹭车祸什么的。 其他人虽然没有宋家这么离谱,动不动就是生死攸关的大场面。 但也都奉行小心使得万年船,多一层保险总归没错。 柏秦两家内部关系简单,没这么多腌臜事,主要还是防备来自外在的威胁。 每次出门,看似低调,实际明里暗里的随护人员一个不少。 之前柏鸢能直接给秦令征扔停车场,自己先回去,也是在知道秦家派另外的人看顾的前提下,才能这么做。 换句话说,当时秦令征自己在停车场抹眼泪的时候,看似就自己一个,实际上背后多少双眼睛正看着他哭呢。 综上所述,柏鸢还真不是反应过度。 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即使可能性再小,也不能掉以轻心。 第125章 好喜欢你! 秦令征瞧见柏鸢又跟以前一样,恢复了往日淡然的神情,有点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今天这事,虽然只是一场乌龙,但到底惊动了不少人力物力。 后续收尾工作想必也很复杂繁琐。 家族给他们的特权是为了让他们在危机时刻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结果到头来虚惊一场,还有点‘狼来了’的意思。 柏鸢那么心思聪慧、做事缜密的一个人,却为了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碰了一身灰,让他给拖了后腿。 这么大的哑炮,搁谁谁也不舒服。 秦令征有些过意不去,察颜观色小心试探道,“柏鸢姐,你…生气吗?” “嗯?”柏鸢正忙着发信息,闻声抬眸看了一他一眼,有些不解,“气什么?气你安然无恙活着坐在我面前?还是气你没受到伤害和胁迫?” 说完这两句,她又低下头,接着发消息。 “家里派人过来,就是提前预警清除隐患的,遇到危险再用就晚了。” 她声音平缓稳重,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不值一提的小事。 “折腾点也没什么,这属于正常工作范畴,你应该知道这些人不是白干活,都有工资和十险二金吧?” 柏鸢很少说这么长的一段话,说到后面,则有点像莫得感情的汇报机器。 “没事最好,每次都扑空才是正常,错几次没什么,关键时刻对一次就够了,所以我永远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边说边敲下最后一个字,重又抬头看向秦令征。 “不过你家玻璃碎了,回去记得换——?” 不等柏鸢说完,就突然被身侧的少年扯进一个热乎乎的拥抱里。 柏鸢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结结实实敲打在秦令征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即便知道,柏鸢说出这番话,就表示她并非仅仅是出于对他个人的关心; 即便知道,如果换做其他任何人处于同样的境地,柏鸢同样不会坐视不管; 即便知道,柏鸢在大事上一直以来都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然而…… 然而,然而即使清楚明白地知道这些事实。 秦令征心中还是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喜悦和庆幸。 因为此时此刻出现在柏鸢面前的是他。 因为能看柏鸢如此真实温暖一面的人也是他。 而他一直以来所钟爱迷恋的,也正是柏鸢这份无意间展露的认真、温柔和善意。 包括她的每一次责备、训斥与教训,无一不是在把他往更好,更优秀的方向引导。 而她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始终都相信他可以变得更好,不断进步,对他充满信心和厚望。 这样的柏鸢,他怎么能不喜欢。 他又怎么可能克制住,心中那份随时都可能喷涌而出的炽热而澎湃的感情呢。 秦令征几乎是用尽所有理智,才控制住把柏鸢揉在自己怀里的冲动。 即便满腔情感如熊熊烈焰,快要把他焚烧殆尽,却依旧极力扼制住自己的动作,只虚抱住对方,不敢过分用力,隐忍而克制。 但如烈焰般仿佛要将周围一切烧成灰的充沛情感,却换了个方式,再也无法忍耐一分一毫,尽数宣之于口。 “柏鸢,我喜欢你。” 第一句话说出来之后,秦令征就好像打开了阀门,再不觉难以启齿,反而滔滔不绝,将所有的情意如决堤的洪水般,全都宣泄而出。 “喜欢你!” “好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啊!” “怎么办啊柏鸢!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他一连串重复了好几遍,越说越顺,仿佛有一道阳光照进他心里,驱散了近日困扰着他的所有阴霾,正大光明吐露自己一直小心珍藏,用心呵护的心意。 柏鸢手都抓到他头发上了,虽然不知道这唱的又是哪一出,但不妨碍她直接给对方拉开。 可秦令征又先一步松开了她,眸光如炬地盯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又重复了一遍。 “柏鸢,我喜欢你。” 柏鸢:“哦。” 秦令征想过柏鸢可能会骂他,可能会一巴掌扇上来,可能会直截了当的拒绝他。 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么不痛不痒,轻描淡写的一个‘哦’。 虽然挺符合柏鸢一贯的形象和性格的,但还是有些出乎秦令征意料之外。 他看着柏鸢,试探着问道: “你怎么这么冷淡啊,不意外吗?” 柏鸢理所当然,实事求是的说道: “我很优秀,你喜欢我是正常的。” 秦令征噎了一下。 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又内心带着点忐忑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柏鸢直截了当:“不喜欢。”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秦令征却发现自己并不难过,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用了这么久的时间,下了这么大的功夫才敢表露心迹。 柏鸢能没有一秒犹豫,这么干脆利落的说出口,不就像那古之前说的,还没开窍呢么! 秦令征也不沮丧,痴痴地笑了两声,把柏鸢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你还小,哪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啊!” 最起码也得再过两年。 等他们一起上高中之后再说吧。 秦令征好不容易干了一件大事,解决了这几天压在身上的一座大山,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一高兴,就有些飘飘然了。 扬起笑颜凑到柏鸢身边,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那你喜欢我的脸吗?” 柏鸢盯着他没肿的那半张脸看了一会儿,随意应了一声,“嗯,还行吧!” 还行就是有戏! 秦令征笑得更深了些。 很快又发现柏鸢目光的游移,突然想起来自己脸还肿着呢,内心咯噔一声,犹豫开口: “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啊?” 柏鸢给他留了些面子,但不多。 “嗯,有点。” 秦令征哽咽一声,默默把口罩拉高,把整张脸挡住,只露出那双湿漉漉的狗狗眼。 第126章 有多好看? 秦令征长着一双标准的狗狗眼。 眼型圆润,眸光明亮,下眼睑弧度完美无缺,就连眼尾也恰到好处的微微下垂。 本该是一眼看过去就又乖又讨人欢心的类型。 但由于过分张狂的性格和高调的行事作风。 大多数时候,都看着又凶又野。 跟随时都要咬人似的。 一看就不好惹。 所以,天然给人一种很强烈的攻击性和压迫感。 可若是安静下来,或全神贯注,或刻意讨好。 那清澈无辜的眼神,就会发挥他最大的优势。 让人不禁心软,升起些许怜爱之情,不忍过分苛责。 如果再带着点狡黠的笑,配合着他立体深邃的五官、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和线条分明的下颌线。 这过分英俊帅气的模样,则让那双狗狗眼更显独特,令人无法忽视。 毕竟,谁能拒绝一只狗狗专注而认真的注视呢? 现在,他用口罩将整张脸都遮住,只露出黑漆漆湿漉漉的眼睛。 等于剔除了往日的不羁与张扬。 只留乖巧与无辜。 ‘覆面就是人类颜值巅峰’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毫无根据。 如此一来,少年的模样便越发出众。 格外明亮的双眸,闪烁着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真挚而清澈的光芒。 完美地踩在了柏鸢每一处审美上。 人是视觉动物,柏鸢也不例外。 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情也大好,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手法跟撸二毛时如出一辙。 秦令征还以为柏鸢安慰他呢。 被喜欢的人嫌弃,挫败感十足。 眼里的光芒都暗了几分。 像被踢了一脚的小狗。 看着还有点可怜。 更何况,秦令征现在觉得自己毫无保留喜欢柏鸢的全部,包括她高尚的灵魂和完美无缺的内在。 但柏鸢却只喜欢他的外表。 她怎么能只看脸呢?! 遂有些郁闷道: “如果我以后都这么丑,你会嫌弃我吗?” 柏鸢没有一点犹豫,“会。” 毕竟秦令征脾气臭、性格烂、聒噪、口无遮拦、嘴比脑快、惹是生非、学习一般、不求上进…… 缺点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在她看来,真的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秦令征听得心梗,叹了口气。 唉,有外表也行啊。 退而求其次。 “那如果有更好看的呢?你会喜欢他吗?” 这次柏鸢可疑的停顿了一下。 秦令征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刚要说话,就听见柏鸢迟疑地开口问道: “有多好看?” 秦令征一听就觉出味来了,气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再抽自己一巴掌。 他就多余问后边那句话! 柏鸢则态度坦然:“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很正常,你喜欢我难道不是因为——” 说着,她面无表情,模仿吴莬的招牌动作,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我长得好看吗?” wink得有点生硬,但被颜值硬生生撑起来了。 不仅没有给人带来任何不协调的感觉。 反而令那双美到摄人心魂的眼眸里,溅出了些许闪耀的星光。 仿佛能直击灵魂和内心深处般,明晃晃砸了过来。 直接给了秦令征一记暴击。 秦令征心里小鹿乱撞,捂住怦怦跳的胸口,口罩底下的脸瞬间爆红。 他有预感,柏鸢可能这辈子就wink这么一回,还被他给看见了! 他何德何能啊! 秦令征胡乱点着头,大脑一片空白,宕机到完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结结巴巴地回应着: “嗯嗯、好看、嗯、好看!真好看!”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久久回荡: 「我可真肤浅啊!!!」 这时候,黑色迈巴赫已经绕着片城区开了一圈,又回到原处,稳稳停在秦令征家门口。 柏鸢给他把车门按开,语气平淡道: “到了,回去吧。” 秦令征满脑子都是柏鸢刚才的wink。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两脚沾地下了车。 柏鸢临走之前,还不忘跟他交代: “回去多喝菊花茶,你这是上火,知道吗?” 正常人谁能挨一巴掌,脸就肿成这样啊。 跟在脸上刮了痧的。 听得秦令征一阵心虚。 把原本还想挽留的话也咽了回去。 他能不知道上火吗! 他可太明白火是怎么来的了。 都快欲火焚身炼化了! 这天之后,秦令征心里那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不再像之前那样惶恐忐忑,陷入自我厌恶和逃避现实的情绪里。 在明确自己的心意后,反而开始正视这份感情,将它小心珍藏呵护。 ‘喜欢’二字也不再难以启齿。 反而一天在柏鸢耳边说八百遍,仿佛要给她和自己洗脑似的。 柏鸢不喜欢他这个人,但总归还是喜欢他这张脸! 现在喜欢脸,没准哪天就爱屋及乌,也喜欢他这个人了呢。 反正他和柏鸢在一起的时间还很长。 幼儿园到小学,初中到高中,之后肯定还得一起上大学。 只要一直守着,也不愁等不到柏鸢开窍喜欢上自己的那天。 现在最重要的,是今年应该给她送什么生日礼物。 柏鸢的生日是九月初九,重阳节。 以往,秦令征每年都送给她一只宝石雕刻的白尾鸢。 红宝石、绿宝石、蓝宝石,每年都不重样。 有时候一整块打磨的,有时候是好几块不同颜色拼接的。 这些做成项链、头饰、胸针、手链等各种饰品。 闪闪发亮,价值连城。 各方面都非常不错。 唯一的缺点就是沉。 不太好戴在身上。 只能放进展示柜里做华而不实的装饰品摆件。 有次挑来挑去没找到合适的宝石,干脆打了个纯金的,实心,台球那么大。 柏鸢当时也没想到这么沉,接过来的时候一下没拿住掉在地上,差点砸到脚。 因为今年心境与意义跟往年大不相同,秦令征总想送点与众不同的。 上网查,初中生都送手写贺卡、送花、送自己亲手做的小礼物,说是心意比什么都重要。 秦令征最瞧不上这些有的没的。 总觉得这些便宜货承载不了他那波澜壮阔山崩地裂的心意。 既不值钱,又没有用,在家搁着还占地方,都是自我感动的东西。 哪怕把那纸换成金的,花换成镶钻的呢! 也别说才初中生怎么就花这么多钱。 他能跟一般初中生比吗? 大小也是个京圈太子爷,最不缺的就是钱。 第127章 钱越多,心越诚 在秦令征看来,喜欢就得砸钱。 砸得越多,心越诚。 烧香拜佛找还得收香火钱呢。 自己穷就别找借口。 所有不合心意的礼物,都是因为钱没到位。 不信就问问那收礼物的。 为什么不收贵重的,是不喜欢吗? 秦令征在网上转了一圈,没找到满意的答案。 又在小窗里问了一遍。 得到的答案都是清一色的砸钱。 俗点的有豪车、豪宅、珠宝、游艇…… 高雅点的就是名画、真迹、古董…… 还有人问追不追星,干脆组个局。 不管是当红小花,流量鲜肉,实力唱将,又或是实力派演员。 跟报菜名似的。 随便点。 点了就都能安排,随叫随到。 不过说实话,圈子里追星的属于凤毛麟角。 关键身份地位在这呢。 要追也应该是明星反过来贴他们。 随便哪个都是抬抬手就能痛打明星背后资本的大佬。 普通人挤破头就为见明星一面。 到他们这,是明星们挤破头,都不一定能踏进圈子里半步。 也没有说哪个明星火,就喜欢哪个明星的。 都是看哪个顺眼,就把哪个捧火。 顺眼就多捧几天,不顺眼就换下一个。 所以给出这主意的,不是帮着追星,而是在问有没有看上的。 秦令征也是看了好几遍,才读懂这人的意思。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现在正满世界严防死守长得好看的人往柏鸢身边凑呢,这不是给他添堵呢么! 虽然柏鸢不追星,但架不住她颜控看脸啊。 没准看到哪个比他还好看的,心血来潮了呢! 秦令征关心则乱,后来一想,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 现在想这些还有点早。 别说现在柏鸢还没开窍。 就伸手扒拉电视上来来回回这几张脸。 有几个真材实料,又有几个脱了粉丝滤镜后能打的。 质量一年不如一年。 都是科技狠活。 不足为惧! 秦令征挨个小窗翻了一遍。 忽略那些打趣的和刨根问底的。 虽然还是没找到满意的。 但同阶级的人给出的选择就是把档次拉高了不少。 单独一件拿出去给人做生日礼物,普通人就没有不心动的。 可问题是他要送的人是柏鸢。 列表上这些在常人眼中稀奇珍贵的物件,在柏鸢和他们这些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都是些从小就司空见惯了的东西。 送礼,要么送珍奇的,要么送特别的。 送烂大街的东西,搁这埋汰谁呢。 最后还得是秦令征自己闷头冥思苦想。 终于赶在九月初九重阳节这天,把自认为最完美,最具纪念意义的礼物给她送过来了。 柏鸢喜静,除非必要,没有参加大型生日宴会的习惯。 通常都是几个熟悉的人聚在一起,怎么简单怎么来。 但大人们需要通过这些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进行社交和人情往来。 所以该有的正式场合还是得有。 各家送的礼物,也都通过大人们举办的宴会相互转交,最后再统一送到柏鸢手上。 和柏鸢关系好的不用走流程,直接就能亲手送到她手里。 柏鸢看着秦令征递给她的礼物盒子。 比往年大了一圈。 根据以往礼物的样式判断,觉得这可能是个金子或者玉做的雕像。 不然怎么这么大呢? 自从秦令征送过一次实心的小金鸟,柏鸢再接他的礼物之前都得有点心理建设。 还得提前判断自己一下能不能拿的起来。 不过,这次放到手上才发现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沉。 打开后,正中间放着一块巴掌大的羊脂白玉,按照往年的惯例雕刻成白尾鸢的模样。 鸟瞳是两块鸽血红。 宛如画龙点睛,栩栩如生。 比往年大红,大蓝,大紫,大绿和所有颜色一起上要好看多了。 她看向秦令征,点了点头:“谢谢,我很喜欢。” 秦令征明知道她是出于礼貌在说场面话,还是红了耳根,给指盒子底下。 “里面还有,你拿起来看看。” 他虽然要给柏鸢送更特别的,具有纪念意义的礼物,但早就准备好的,提早半年就让人做的礼物也不能就这么作罢了。 或者说,万一柏鸢不喜欢新的,还有另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给他兜底呢! 柏鸢果然在玉雕底下找到一张和盒子一般大的纸。 打开一看,愣了一下。 这是一份京里动物园白尾鸢的认养证书。 再仔细一看,秦令征以她的名义,把京里动物园里总共十二只白尾鸢全家都给认养了。 不但单独规划了一片正在建设的中的区域,还是不对外开放参观的那种。 不对外开放,四舍五入就等于是私人性质。 白尾鸢属于保护动物。 按规定是不能私人驯养的。 换言之,秦令征这是钻了法律的空子,以合法方式送了她十二只活的白尾鸢。 柏鸢看秦令征的眼神都有点变了。 总觉得这十二只鸟,是他连夜让人去南美洲偷着猎回来的。 秦令征别的看不出来,柏鸢怀疑他没干好事的眼神一看一个准。 赶紧解释道:“没干违法乱纪的事!我走的都是正规程序,鸟也好几个动物园凑出来的!” 这话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因为白尾鸢虽然属于保护动物,但既不珍稀,也不濒危,在国外栖息地也挺常见。 所以国内好多动物园里都能见到。 这是秦令征冥思苦想许久之后才想出来,自我感觉还挺浪漫的特别礼物。 辩解完,又看向柏鸢,眼中带了点期待,“你喜欢吗?” 抛开别的不谈,礼物确实很新颖独到。 最起码是还活的,没给她送个标本。 柏鸢点点头:“喜欢。” 秦令征听见她说喜欢,又高兴了,觉得这半个多月没白忙活,换她一句喜欢多不容易啊,真值。 “你喜欢就好,就是新规划出来的区域,从建设到投入使用少说也得大半年。” 秦令征边说边看着柏鸢,脸上一点点堆满了笑意,“今年是赶不上了,等明年你再过生日,咱俩再一块过去看。” 第128章 一起过年 见柏鸢喜欢,秦令征也高兴。 不枉他日思夜想绞尽脑汁,才挑了这么个别出心裁的礼物。 之前,他还想过取柏鸢的‘鸢’字,给她种一大片鸢尾花海。 远远看过去是一片蓝紫色的海洋,多浪漫啊。 只可惜鸢尾花通常都在五月份左右盛开。 这会儿已经错过了花期。 就算他现在让人种上,等到明年重阳节,也还是不能在柏鸢生日这天跟他一起赏花。 而且鸢尾花本身有毒。 虽说岁也不能生猛到直接抓一把塞进嘴里,牛嚼牡丹似的给吃了。 但 秦令征看着图片里的鸢尾花,不知为何,总觉得一阵心慌。 一连做了好几天噩梦。 噩梦的内容不得而知,毕竟梦嘛,醒来就忘多正常的事情。 可秦令征思前想后,总觉得不太像是好兆头。 再者说,比起娇花,还是猛禽更配柏鸢的气质。 他都想好了。 柏鸢今年十二岁,就送她十二只白尾鸢。 以后每年再多送一只。 宝石小鸟也不能落下。 真鸟假鸟都留着。 万一动物园里哪只白尾鸢不幸寿终正寝,他还能做成标本再送给她。 今年冬天比往年更热闹。 柏鸢的二伯和二伯母从北区回来。 一大家子难得能聚在一起,凑齐人数,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团圆年。 秦令征本来以为过年这几天看不到柏鸢了呢。 柏鸢最讨厌这种乱哄哄的场合。 甚至对掐零点放炮这件事深恶痛绝。 以前秦令征不知道,还专门卡着零点在柏家墙根底下放烟花。 现在想来,果然没有一顿揍是白挨的。 往年过年,除非必要,否则柏鸢基本上不出门。 主要是趁着白天调整被炮仗声扰乱的作息,抓紧时间补觉。 毕竟大院要从初一一直热闹到十五。 连续半个月睡不好觉,搁谁谁都得神经衰弱。 秦令征也尽量不在过年这几天往她身边凑。 柏鸢忍耐度为零的时候,他再怎么刷脸也不好使啊。 所以按照往年的惯例,秦令征都等过完年,约莫着柏鸢休息得差不多了,才敢露面。 但没想到,今年柏秦两家竟然还能凑到一块儿过年。 秦家老爷子一把年纪,依旧走在游历祖国山水的最前线。 前几年身子骨硬朗的时候,爬完三山爬五岳,还能再跟峨眉山的猴子来场自由搏击。 往年过了中秋,总要带着他那身行头和渔具,坐船去深海域海钓。 老爷子属于过了新手保护期,老玩家生存环境极其艰难。 十回有八次都空军不说,唯一一次大丰收,还是赶上飞鱼群。 属于没来得及挥杆,鱼就自己送上门了。 钓鱼的多少带点玄学。 自那之后,秦老爷子就总说他钓不上鱼,是因为赶上飞鱼群把运气都用完了。 今年中秋之后,他又重操旧业,准时跟着渔船去了海上。 结果鱼是钓着了不假,但老爷子年岁已高,体力大不如从前。 差点让金枪鱼给拽海里。 给秦令征他爹妈吓出一身冷汗。 说什么也不肯再让老爷子再跟船出海海钓。 好说歹说把他从船上哄了回来。 又在秦家后花园挖了个池子,拉了一车活鱼倒进去。 让老爷子在自己家门口过把瘾算了。 秦老爷子年轻时也扛过枪打过炮,戎马半生,一身铁骨铮铮,满腔热血报效祖国。 哪可能愿意被拘在自己家院子里装模作样过家家呢。 拎着渔凳在池塘边上坐了三天。 然后顺理成章的真香了。 池子里的鱼是真咬钩啊! 他这几年加起来钓上来的鱼,都没这三天捞上来的多。 给老爷子乐得,钓上来一条就拍个照,发朋友圈,还要把所有朋友艾特一遍。 好悬没让人给他拉黑了。 他这一辈的人,基本都是那个年代出来的,或是参加过战役,或是赶上了战争的尾巴。 年轻时候吃过苦,受过伤,到老了身体总归还是差了点。 这些年大多都已经不在大院,搬到山清水秀,风景好,适合老人居住的老家去了。 满打满算,院子里真正能说上话,一起缅怀岁月的,也就只剩下柏家老爷子。 所以两家老头这几个月净凑一块,边钓鱼边聊天。 主要还是别让秦老爷子有机会在朋友圈里刷屏。 因着这么个原由,又赶上柏家老二从北区回来一趟,家老头一合计,干脆过年的时候大家都凑到一块,总归还是要热闹热闹的。 往后这样的日子,到底是一年少过一年了。 秦令征跟柏鸢认识这么久,也是头一次跟她一起吃年夜饭。 年夜饭没什么特别,就是普通的家常菜,平时吃的那些。 因为老一辈人讲究守岁,所以小孩吃了饭还不能下桌,得等到过了十二点之后,拜了新年,领了红包,才能回去睡觉。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晚,过了柏鸢日常休息的时间,她比平时看起来更加安静。 很多时候,秦令征或是其他人跟她说话,能明显感到柏鸢反应慢了半拍。 就跟喝了酒似的,迷迷糊糊,眼神也有点迷朦。 但一点也不耽误她往柏鸥碗里夹菜。 刚开始秦令征还有点纳闷。 吃饭一直都规规矩矩的,从来都只守着跟前的吃。 既没给别人夹过菜,也不让其他人给她夹菜。 后来发现,不光柏鸢给柏鸥夹。 柏家其他人就仿佛约定好了似的。 只要柏鸥碗里的菜少了点,就赶紧夹一筷子给他填上。 一顿饭下来,愣是没让他有机会多说一个字。 关键这孩子太能说,如果不拿饭菜堵着点他的嘴,他能一口气不闲着从头说到尾。 也因此每年过完年,柏鸥都得胖三斤。 不过他运动量消耗得大,用不了十天半个月,体重就又掉下去了。 以往都是柏鸢坐在柏鸥旁边,她手法快,动作麻利,所以给柏鸥夹菜一直都是她的活。 今年秦令征坐在柏鸢另一边,再加上她困得脑子快要化成一团,有点分不清谁是谁。 最后那几筷子就全塞秦令征碗里了。 刚开始秦令征心里还美滋滋的,觉得柏鸢给他夹菜,多亲昵的动作啊,一个人搁那偷着乐,还不敢让其他人看出来。 第129章 投喂小狗 不过很快,秦令征就乐不出来了。 短短十分钟,柏鸢就跟无情的夹菜机器似的。 公筷私筷切换得那叫一个流畅自如。 秦令征前一口刚塞进嘴里,还没等咽呢,后一口就夹到他碗里了。 刚开始,他还特珍惜柏鸢亲手给他夹得菜,抱着碗想一点点慢慢吃。 结果,越往后,柏鸢夹得越多。 秦令征跟不上趟,两根筷子都快嗦出火星子了。 吃不完! 根本吃不完! 他就是再能吃,也不可能把一桌子饭菜都炫进肚子里啊! 吃到一半,秦令征攥住柏鸢的手。 刚想跟她说自己吃不了那么多了。 然后就对上了柏鸢困得有点失焦失智的眼眸。 像清澈平静的湖面蒙了一层雾气似的。 朦朦胧胧,似幻似真。 关键她还在努力聚焦,神情恍惚中又格外认真。 仿佛全世界都是背景板,就只专注地盯着秦令征一个人。 “嗯?不吃了?” 柏鸢刚打过哈欠,说话时带了点鼻音。 落在秦令征耳朵里就跟掺了蜂蜜似的,甜到整颗心都跟着发颤。 吃! 必须得吃! 柏鸢看见他又低头闷了一大口,还觉得有点好笑。 眉眼间染上了些许浅淡的笑意。 又伸手给他夹了一筷子。 “多吃点。” 结果就是,秦令征比平时多吃了两大碗饭。 吃到最后实在塞不进去。 放下碗,赶紧找了个借口,出去狂炫了一板健胃消食片。 等回去的时候,路过吸烟室,门只半掩着,从里面传来一阵呛人的烟草味。 秦令征一闻就知道是两家老人烟瘾犯了,正躲在这吸烟呢。 烟这个东西,父辈抽得少。 老人们则是年轻时留下的习惯。 想起战场上的遗憾,抽一根。 想起留在那的战友,再抽一根。 知道伤身体,但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戒过,也确实戒不掉。 只能是控量、养生、外加体检,三管齐下。 秦令征最闻不得烟味。 一闻到,就想起那天柏鸢厌恶的眼神。 仿佛在他心口上划了一刀似的,时时刻刻都在滴血。 这辈子都不敢再碰了。 他赶紧加快脚步走过去。 生怕走得慢了,沾上一星半点,叫柏鸢误会。 结果刚走没几步,就听见门板后面隐隐传来一句话: “…你有个孙子,我有个孙女…” 秦令征又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恰好这时候赶上外面有人放炮。 噼里啪啦盖过了吸烟室内交谈的声音。 给他急得,整个身子都趴在门板上,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劲捕捉里面的声音。 你有孙子我有孙女然后呢? 然后呢?!!! 他越着急,外面的鞭炮声就越大。 给秦令征气得,恨不得跑出去给放炮那人哐哐踹两脚。 等炮声好不容易过去了,吸烟室内也没了动静。 只剩下两位老人意味不明,仿佛心照不宣似的默契笑声。 给秦令征原本就不怎么清明的理智,笑作一团乱麻。 他心脏开始不由自主地狂跳。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里慢慢成形。 什么情况下老人才会特意提到孙辈,又重点强调一男一女? 秦令征听见自己的心脏在体内振动,噗通噗通跳得都快飞出来了。 耳根也染红了一大片,一直蔓延至脖颈上,没入毛衣领子里。 这这这—— 该不会是要给他和柏鸢… 订婚吧?!!!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秦令征就觉得手脚有些发软,还有点透不过气。 他扯了扯高领毛衣的领口,可还是觉得头晕得厉害。 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一阵发烫。 怪不得两家要一起过年呢! 过了年,他就十六了。 虽然还未成年,但对于大院的豪门来说,这个年纪正是商量联姻,互相婚配的最佳时间。 圈里总共就这些孩子。 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门当户对,又知根知底。 这两年也都逐渐定了性。 什么样的为人处事,什么样的脾气秉性,也都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如果有合适的,一早定下来最好。 成不成日后再说。 晚了,好的可就都被别人挑走了。 柏鸢自然不必说,自小就是天才,他们这一代人最优秀拔尖的。 就是年纪小了点,才十三。 还不到操心婚事的年纪。 怎么着还得再等个三四年呢。 而秦令征自己,可圈可点。 论学习,无论在院里还是院外,都算不上出色。 即便这两年跟着柏鸢一起学,也撑死了就是个中上游的水平。 像柏鸢那样科科满分回回第一,是没指望了。 论能力,三角铁不漏拍就是他最大的极限。 体育是挺好,年年都能给他们班捧回好几个运动会第一名的奖杯。 柏鸢上次还提过让他转学的事情呢。 只不过,秦令征舍不得柏鸢,他就是追着人来的,不想,也没必要为着点没用的天赋,去换另一条赛道。 这么一对比,相较柏鸢而言,他其实差了整整一大截。 但秦令征也不气馁。 自己没本事,但他家世好啊! 大院里能跟柏家称得上门当户对的,他秦家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宋家都得靠边站。 毕竟他家族史上既没有不良嗜好,也没有遗传疾病。 最重要的是,他家三代单传,从来就没在生活作风上犯过错误。 从遗传学的角度分析,也没道理在他这就基因突变了不是! 宋家能打是能打,但宋家乱啊! 无论是宋衍铭还是宋亦程,直接就从生物学的角度上给提出候选人名单了。 不管怎么算,柏家要联姻,排在最前头也该是秦家。 备不住两家老人也觉得是这个理,早早就给他俩定下了呢。 想到这,秦令征又有些别扭,搁心里嘀嘀咕咕。 这可是牵扯到终身幸福的大事。 这么草率就给定下了?! 怎么、怎么都不征求一下双方当事人的意见呢? 嘴角却是止不住的上扬,最后没忍住,咬着手指嘎嘎一顿乐。 用了好大的劲,才没笑出声。 第130章 几个菜啊?醉成这样! 秦令征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更何况,他也并非一无是处。 柏鸢之前不是还亲口承认。 说挺喜欢他—— 这张脸的么! 照这么说,他的起点可是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呢! 反正秦令征从没听柏鸢还对谁有过这么高的评价。 就连内姓温的都没有过。 想到温以彻,秦令征又觉得有点不屑。 当初温以彻一句‘我们差点订婚’堵了他这么多年。 如今可总算能扬眉吐气了。 差点订婚又怎么样? 这不是没订成吗! 就算曾经指腹为婚,十多年了一点信儿和苗头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 没订成,就说明有缺陷啊! 钢琴弹得再好、再天才,柏鸢不喜欢也白扯! 唉,不被爱的男人真可怜。 想到这,秦令征又掏出手机,打算给温以彻发个新年‘问候’。 但想来想去,又觉得自己必须沉住气,不能高兴得太早。 万一这小子嫉妒自己,再暗中使绊子给搅黄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自己跟柏鸢,虽说也没定下来。 但眼瞅着八字已经有了一撇,另一捺还远吗? 还是等以后真定下来就是他了,到时候再炫耀也不迟。 好事不怕晚,就让他先‘忍辱负重’一段时日,再偷偷惊艳所有人! 秦令征自己跟自己脑补了好大一出戏。 等白日梦做得爽了,才想起来找机会探探长辈们的口风。 可别到头来白高兴一场。 不过就算最后真是他想多了,也不是坏事。 备不住是长辈们都忘了这茬呢。 到时候他等于顺口给长辈提了个醒。 让他们想起来还有联姻这件事。 等真到了给柏鸢选联姻对象的那天。 凭借两家这么多年的关系,也不联不到他头上。 秦令征准备在门口蹲一会儿,守株待兔。 可站在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里面的人出来。 结果因为刚才晚饭吃得太多,再加上已经快过十一点了。 一不小心贴着墙根蹲在地上眯了一觉。 他心里装着事情,梦里的场景就跟真的似的。 经过他不懈的努力,眼瞅着两家人就要在今晚把事情给定下来了。 在问到双方当事人意见的时候,秦令征亲眼看着柏鸢勾了下嘴角,刚要说出口。 梦境突然一阵摇晃。 再一睁眼,跟柏隼大眼瞪上了小眼。 柏鸥晚饭吃多撑到了,让柏隼给他去拿健胃消食片。 柏隼小朋友刚出来就看到秦令征贴着墙根缩成一团,还以为他是吃饱了撑昏过去了呢。 赶紧过去给他摇醒。 “哥,撑着了?我也给你拿点药吧?” 秦令征人醒了,脑子还留在梦里面。 听见柏隼叫自己哥,一脸慈爱地看着他。 “还叫哥呢?该改口叫姐夫了。” 柏隼:??? 几个菜啊?醉成这样! 过了三五秒,秦令征脑子清醒了,也不觉得尴尬,想着早晚都是一家人。 抬手在柏隼头上揉了揉。 “珍惜现在叫哥的机会吧,以后,唉,以后我就不是你哥了。” 柏隼终于有点担心他了:“哥,你食物中毒了?别硬扛,不行咱们现在上医院吧!” 等两家人好不容易熬到午夜十二点。 电视里钟声一响。 外面噼里啪啦响起一连串的鞭炮声。 柏鸢原本困意上头,处在一个半睡不睡的状态。 当鞭炮声一响,睡意瞬间消失。 不光人清醒了,气压也比平时更低。 不过因为她日常就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所以在其乐融融的拜年氛围里,也不算太过违和。 大院每年过年,家家户户卡着时间点齐放烟花。 通常要连着响半个钟头。 天空被明亮的烟火照的恍如白昼。 场面可谓壮观无比,比以往节日的烟火表演有过之而无不及。 据说再过两年,京里为了空气质量,就要下发烟花爆竹的管控的通知了。 或许也是因为这点,今年的烟花就跟最后的狂欢似的,比往年还要璀璨耀眼。 柏鸢不喜欢放炮时的味道和烟尘,就没往跟前凑。 只站在门口,远远看着其他人在院子里放炮玩。 在心里一分一秒数着时间。 只等外面的烟火放完彻底安静下来,就赶紧回去睡觉。 秦令征刚才贴着墙根眯了三分钟,所以这会儿精神头也格外足。 看见柏鸢就自己一个人站着,岁月静好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触动。 趁着没人注意,又凑到她身边。 从刚才在门外听到疑似‘联姻’的消息后,秦令征心情大好,心里又藏不住事,一看到柏鸢,就止不住地笑。 笑得自己春心荡漾,跟喝了假酒似的。 看着柏鸢的目光也越发温柔。 柏鸢越到十二点越精神衰弱,脾气也比平时差。 见他一晚上笑个没完没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抬脚踢在他小腿上,冷声道: “你笑得好恶心。” 要是往常,秦令征听到柏鸢这么说自己,肯定又要伤心了。 但今天不一样。 他们都是快要联姻订婚的人了。 此时再说这话,落在秦令征耳朵里,不但不难过,反而还觉得这说明柏鸢和他亲密! 以往柏鸢是多体面、多有礼貌的一个人啊。 外人面前走过场,才需要客客气气的。 他不一样,他俩熟,无所谓客不客气。 骂也就骂他一个! 这不正说明他们之间没有界限,不分你我吗?! 就是踢得小腿有点疼。 不过这么多年过来,也早都习惯了。 等以后过了明路—— 秦令征笑意不减,仿佛立下誓言般,沉着声音对她说道:“柏鸢,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话说到一半,觉得好像不太对劲,又改口道: “柏鸢,你以后要好好对我,你现在对我也挺好的,以后要是能再好点就更好了。” 柏鸢看他就跟看神经病似的。 秦令征也不气馁,大大方方牵着柏鸢的手,拉起来往自己脸上放。 小狗似的用侧脸蹭她的掌心,发挥自己最大的优势,用那双漆黑中闪着点清澈光芒的狗狗眼看着柏鸢: “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等再过两年,唉,再过两年你就知道了。” 第131章 小狗叛逆 年后初一到正月十五这几天,炮声连绵不绝。 柏鸢成宿睡不着觉,心情极差。 好几次刚睡着就被炮声吵醒。 也正因此,才撞见柏隼好几次熬到大半夜, 跟个夜猫子似的,白天昏昏沉沉,越到晚上越精神。 抱着电脑和手机,成宿成宿不睡觉。 小孩九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这么熬下去,个子长不长,头发要不要。 借着这个机会,柏鸢给他扳了过来。 强行规定每天晚上十点必须熄灯。 用了大半个月,才给他重新养成早睡早起,规律的作息时间。 这期间,秦令征也破天荒一次都没露面。 后来听人说,估计赶上了叛逆期,秦大少爷跟家里大吵了一架。 最近正忙着闭关绝食呢。 柏鸢也没太在意。 小孩嘛,哪有不跟家里吵架的。 当初她上音乐学院,柏隼为了不让她走,还闹过绝食呢。 据说饿了整整一周,滴水未进。 给家里吓得,赶紧带他去姜家住了几天,这才算过去。 但人一周不吃不喝,还不得饿死了。 后来叫打扫房间的佣人在床底下翻出整整一箱小面包。 柏鸢估摸着秦令征这情况应该也差不多。 三月,学校开学。 柏鸢三年来头一次自己坐车回姜家。 这几天,她大堂兄柏鸥在京里上学。 除了平时抽空会到学校看她。 每次开学,也总要跟着一块坐车。 给她安安稳稳送到姜家才算放心。 柏鸥今年高三。 虽说高考在即,但又没有高三学子该有的紧张气氛。 大院子弟和普通人走的不是一条路子。 抛开各项政策下来,林零总总能在高考加五六十分不谈。 像他这样志愿报考军校。 进的不但是不对外界招生,只对内部开放的高级军官学校。 走得也是内定招生的名额。 至于之前说的考空军,主要是以体测和综合素质为主。 好比他之前晕海,就判定不予通过,直接从海军名单上给剔除了。 考空军则更严格。 除了身高体重的硬性要求。 双眼裸眼视力必须在0.8以上,且从未进行过视力矫正。 血压、色弱、纹身,都得挨个过一遍。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不能恐高。 至于高考成绩,在上述条件达标的情况下,对大院子弟来说反而不重要。 属于对特殊人才进行定向专业培养。 以柏鸥的身体素质和家庭背景,录取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早在年前,就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获得入学资格。 虽说即便不参加高考,也能正常入学。 但对于国内的小孩来说,不参加高考,总觉得人生不够完整。 他之所以还留在京里,也是想等着六月份正常参加高考后,再按正规程序入学。 不过计划没有变化快。 但估计柏鸥也到了迟来的叛逆期。 原本说好六月末再走。 结果等到三月一号这天,柏鸥一大早就收拾好东西,一声不响跑去军校,提前入了学。 柏鸢一天没看到他人影。 等晚上该出发的时候,才知道他这会儿已经住进军校的宿舍了。 军校进行全封闭式军事化管理,不允许带手机。 柏鸥还是趁着上交手机的空档,抓紧时间给柏鸢发了条短信。 让她帮着跟家里说一声。 等柏鸢转告完,再给他回话的时候,半天也没收到回复。 瞧着手机应该是已经被收上去了。 军校四年,全封闭式管理两年。 这次见不着,下次就得等两年后了。 对于自己回去这件事,柏鸢也不甚在意。 有手有脚有车坐,自己就能走。 也没必要非得搭伙结伴,跟离了谁就走不了了似的。 既没跟秦令征打招呼,也没多等他。 上车就直接跟司机交代开车。 三月份天黑得还是比较早。 因为先前多等了柏鸥一会儿。 出门前,天边已经渲染上橙红色的晚霞。 路程才行驶了一半,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等行驶过热闹的市中心,开到国道上后,周围就变得安静下来。 年后已经复工了一个星期。 春运返程高峰也已经过去。 这会儿国道上车辆较少,一路上只能零星看见几辆车往市区外开。 柏鸢不赶时间,车速不快。 为着安全着想,只维持在最低限速,前后跟着车队一起慢悠悠行驶。 若照往常,都是柏鸥一个人吧啦吧啦说个没完。 秦令征费劲吧啦才能在中间插上几句话。 一趟车程下来跟打了场仗似的,身心俱疲。 这会儿难得清静。 在车子匀速平稳行驶的情况下,就有些令人昏昏欲睡。 柏鸢刚闭上眼准备眯一会,手机突然就响了两声。 拿起来一看,是秦令征发来的信息。 ‘又不等我’四个字后面连着一串感叹号。 才一会儿功夫,就又有好几个语音条刷刷发了过来。 柏鸢懒得挨个去听。 按住语音条转化成文字。 才刚看了两行,耳边突然响起尖锐地摩擦声。 车身突然一个急刹,紧接着朝左侧猛地倾斜过去。 与此同时,在迈巴赫刚刚行驶的车道上,一辆明显失控的逆行车辆直直冲了过来,与车身擦肩而过。 刘司机无论是经验还是技巧都极为老练,在危险来临之前,就迅速反应。 猛踩刹车,拉起手刹,方向盘打死,一个堪称炫技的完美漂移,躲过了逆行车辆的撞击。 不但一点没蹭到,还稳稳停在了路边。 只不过后边随队跟行的车队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和技术。 事发突然,距离又太近,来不及躲闪,硬生生与其对撞在了一起。 因为两辆车都做过军改处理,所以并未当场损毁。 但逆行而来的车并未因此停下,反而马力十足,将前车顶出去一段不远地距离,直至与后面几辆车也撞在一起,这才被迫停了下来。 一瞬间,玻璃碎裂的声音,车体碰撞声,安全气囊弹出声,以及车身自带的警鸣声交织在一起。 随行车队一共六辆车,除去最近的三辆连环追尾,其余三辆躲闪及时,仅有轻微磕碰。 此时已将车停在路边,以半包围的方式,将车祸地点围了起来。 第132章 你女朋友可真好看 车里坐的都是专业人士。 反应也很迅速。 装备整齐地从车里出来,各司其职。 拉警戒的拉警戒,用对讲机汇报的汇报。 还有人拿出探测仪,从车头一路扫到车尾。 依次排查是否存在定时爆炸的隐患。 在初步判定此次事故是人为还是意外前,一律都按袭击处理。 柏鸢系了安全带,再加上刘司机经验老道,闪避及时,因此没磕没碰,就是手机没拿稳,差点甩飞出去。 原本计划八点之前开到姜家,现在半路出了车祸,时间也就耽搁下来。 等排查结果出了,如果确定是意外,就按交通法规走正常程序处理。 按照交通法规,连环追尾属于重大交通事故。 不但要联系交警队,还要进一步进行责任判定。 不打招呼先行离开属于肇事逃逸。 虽然柏家白底红字的车牌在京里享有特权。 但除非必要,相比于特立独行,柏鸢还是更喜欢按规矩办事。 她先给姜家二老发去消息,简单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顺带给老人报平安。 之后又开始着手联系新的车队。 按照规矩,她现在坐的这辆车也要留作检查。 交警队正在路上,后续处理也需要一定时间。 她没打算一直干等,反正车留下就行,人坐另外的车走也一样。 发消息的空档,其他人已经检查完肇事车辆。 为首的队长走到柏鸢车前,敲响车窗。 等窗户放下来后,跟她汇报排查结果。 第一句话就语出惊人: “车上是宋家少爷。” 柏鸢打字的手顿了一下。 抬眸看向这位队长。 “宋衍铭?” 队长应了一声。 柏鸢心下了然。 难怪呢。 这回就算再听到肇事车辆被剪了刹车线,车胎和车身均有不同程度的枪击痕迹,也都不觉得意外了。 这属于宋家日常窝里斗。 她运气不好,碰巧撞上了而已。 柏鸢极为淡定,边打字边听对方的工作汇报。 按照规定,除非遇到特级事件,否则车队不需要层层上报等待下一步指示。 柏鸢自己就有权利,通过对当前局势的判断,作出指挥。 “柏小姐,现在怎么做?”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联系交警队,给他打急救电话,拍照取证后挪车,别影响正常交通…“ 话说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什么。 稍作停顿,柏鸢按开车门,从里面走出来。 “我去看看。” 队长也没多嘴,点点头,直接带路。 尽管刚刚发生了疑似故意谋杀的车祸,但柏鸢并不担心这时候再有其他车辆失控撞上来,或是后续的枪击威胁。 如果被撞的只是普通人,后续的补刀早就来了。 现在过去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暗处的人肯定也是看见他们的阵仗,知道撞得是块铁板,继而暂停计划,选择观望一段时间。 这场事故本来也不是冲着她来的。 他们宋家关起门来养蛊是一回事。 但要是波及到了其他家族,性质可就变了。 因此,她现在露头出来,不但不危险,反而更加安全。 在不知道车里是谁的情况下撞了车,还能说是意外。 可如果明知这是柏家车队,车里坐的是柏家大小姐后还敢往上撞,那就是恐怖袭击。 她不仅可以直接调遣特种部队,还有权将犯罪分子当场击毙。 在这个过程里,她但凡有一点擦伤,就等于和柏家结了仇。 大家族之间盘根错节。 不单单只是守着自己那座金山银山。 也不像外界想的那样,干掉上个继承人,就能取而代之。 具体还得看其他家族怎么站队。 否则,在偌大的京里,也只能孤立无援。 最后一点点走向穷途末路,落得被其他家族鲸吞蚕食的结局。 家族之间的利益链条与人情往来极为复杂。 这不但是柏家能长久立于各大家族之上的原因,也是宋家即便内耗了这么多代人,依旧未伤根骨,未掉出顶级豪门的根本原因。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为了逞一时之快反倒跟柏家这样的大家族结了仇,即便之后能干掉宋衍铭,也别想再在京里占据一席之地。 因着这层关系。 柏鸢有恃无恐走到宋衍铭乘坐的车前。 他们坐的都是军改防弹车。 就算是这种程度的对向撞击,也只是撞掉了保险杠,车门变形而已。 不至于整辆车都被撞到解体,威胁到车内人的生命安全。 结实到就连油箱都没漏,直接杜绝了车辆爆炸的可能。 宋衍铭此时正半死不活地坐在驾驶位上,等着其他人拿专业设备切割车门实施营救。 柏鸢来的时候,门已经拆下来了,宋衍铭正在旁人的搀扶下从车里一瘸一拐地出来。 等离得近了,她看了眼对方的胳膊上缠得绷带和厚厚一层石膏,有点无语: “你胳膊断了还开车?” 等话音落下,柏鸢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对,视线越过宋衍铭,朝他身后的车座看去。 黑压压一片,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对方一个踉跄压住半个身子。 宋衍铭侧身挡了一下柏鸢的视线,没让她看到里面的场景。 “小场面,小妹,你宋哥肋骨断了,过来扶着点。” 他刚靠近,柏鸢就发现对方身上又黏又湿,还不等给嫌弃,又闻见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她心念微动,已经抬到一半右手改推为扶,跟旁边的人一起,给他搀到自己那辆迈巴赫上。 这样一来,也就等于告诉暗处的人,柏家是什么态度。 果不其然,他们刚一上车,远处就响起了机车驶离的轰鸣声。 事情到此为止,才算真正告一段落。 等上了车,车内灯光一照,柏鸢这才看见宋衍铭脸色惨白,一身衣服近乎被流出的鲜血打湿,半干半黏得糊在身上。 远不是车祸撞击能造成的伤势。 她又伸手在对方出血最多的侧腰摸了半天,摸到已经变得滚烫的枪伤。 宋衍铭这会儿失血过多,全靠意志撑着,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了。 见状,瞥了柏鸢一眼,脸上笑意不减反增,“命大,死不了。” 柏鸢没接话,又顺着子弹射击的轨迹,在他后腰上摸了一把,没摸到弹孔,不是贯穿伤,说明子弹还留在体内。 因为宋衍铭受得是枪伤,其中又牵扯甚广,不能放到台面上。 再看他游刃有余的状态,不像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肯定有地方能处理这种伤口。 柏鸢直接问道:“去哪?” 到了安全区域,宋衍铭从先前那种紧绷的状态松懈下来,人也有点晕,处于半清醒半昏迷状态。 但还是凭借本能,给柏鸢报了个位置。 这种时候,柏鸢也没有守着规章制度的必要。 没再等新的车队和救护车来,直接吩咐司机发动汽车。 刘司机从前在特种部队待过,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宋衍铭这会儿失血过多,不能让他睡过去。 提醒柏鸢多跟他说话,要让对方保持清醒。 柏鸢本来话就不多,挤了半天,瞧见他明显今天才打上的石膏,冷不丁问道: “你胳膊怎么断的?” 这回不用柏鸢再主动找话,原本都快昏迷过去的人,就跟医学奇迹降临似的,不用她叫,又自己清醒了。 迈巴赫一路开着双闪,在道路上横冲直撞,接连闯了十几个红灯之后,才终于在宋衍铭说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用再用柏鸢帮忙,宋衍铭在来的路上已经打过招呼,这边早就做好接应工作。 车刚停下,就有医护人员给他转移到急救床上。 五六个人又是翻眼皮,又是测心率。 等柏鸢下车的时候,输血袋都已经扎上了。 忙碌的医护人员中,有个穿着潮服的少年凑得最往前,即便隔着一段距离,柏鸢都能听见他幸灾乐祸的声音。 “中午才给你送出去,这么快就又回来了?我先给你找个塑料袋把肠子装上……不行!等你哪天真死了,我得想办法申请第一个解剖你!” 对方说得话过于生猛,柏鸢往那边多看了两眼。 正好赶上他回头往这边看,漫不经心地望了过来。 “宋哥,这就是你那……” 那少年话说到一半,看着浑身是血的柏鸢,愣了一下,表情稍微正式了点。 再开口时却换了个更加耐人寻味的语气,拖着长尾音: “宋哥,你女朋友可真好看啊——” 少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微眯了一下,在‘你’字上加了重音。 第133章 随便小狗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 但若细品,便能察觉到其中些许怪异之处。 仿佛话只说了一半,总感觉后面应该还有一句未尽之意。 柏鸢年纪小,没听出来。 反倒是宋衍铭,最知道他是什么德行。 本来都已经打上麻药,意识渐沉,马上就要睡过去了。 一听这话,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一样,垂死病中惊坐起,有气无力地澄清道: “你瞎?我上哪交这么小的女朋友?这是我妹!” 听到他这么说,牧尘野原本流转着缱绻意味的眼波微微凝滞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 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不着痕迹地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柏鸢。 眼神中透出一丝迟疑,用自己为很轻的声音对宋衍铭说道: “你那妹妹不是——” 他边说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动作虽然简单,但其中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也不像啊,治好了?” 接着眸中重渲染上些许缠绵悱恻的情意,用跟先前相差无几的语气说道: “你妹妹可真漂亮啊。” 这次柏鸢听出来了,没管后半句,知道他说的是宋衍铭那个同父异母的私生女妹妹。 虽然只在柏家庄园匆匆见过一面。 但因为他妹妹短短几分钟,就数次语出惊人。 所以柏鸢没怎么费事就记起来了。 不得不说,形容得是挺贴切,就是在背后说人家女孩脑子有问题,多少有点缺德。 不过柏鸢也没想过为非亲非故的人打抱不平。 对他伸出手,脸上挂着礼节性地浅笑,为自己正名: “你好,我姓柏。” 柏鸢被宋衍铭蹭了一身血。 原本浅灰色的毛呢大衣,已经被染得不成样子。 片片殷红如同盛开的花朵绽放在衣服上。 尤其是搀扶过宋衍铭的那条胳膊最为显眼。 半凝固的血液从袖口慢慢地渗透到手腕。 仿佛一条肆意生长的血色藤蔓。 紧紧缠绕在那一根根白皙纤细的手指上。 先前她忍耐着血液黏腻的触感,随意甩了两下手。 几滴尚未干涸的血珠不巧溅到她的脸上。 因为有点痒,柏鸢下意识抬手去蹭。 便又在眼角下方抹开了一道干脆利落的血痕。 与她细腻如瓷的脸庞形成强烈的冲击。 就像是画了彩妆一般,平白多了几分妖冶之气。 此时的柏鸢,顶着这样一身仿佛刚从凶案现场走出来的行头。 就算说宋衍铭身上那血窟窿是被她打出来的,恐怕都不会有人怀疑。 牧尘野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她眼尾的红色血渍上。 微微偏头。 那双眼型狭长、尾梢稍吊、自然带笑、如同狐狸一样带着几分独特魅惑气质的眼眸,衬托得他这张隽美无暇地俏脸越显轻浮。 “哦——原来不是亲妹妹啊——”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动作慵懒地抬手与柏鸢交握,朝她眨了一下眼睛,“那正好,我是牧尘野,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呀?” 柏鸢淡淡看着他,没立即回答,反而慢条斯理地反问道,“有纸吗?” “当然有。”牧尘野笑意更深。 非但没松开她的手,反而将其握得更紧了一些。 只用空着的那只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一次性擦手巾。 熟练拆开后,没直接交到柏鸢手上。 而是先帮她擦去脸上的血渍,才慢慢将手巾放到她的手里。 柏鸢没多说什么,道了声谢,动作优雅地将手上血渍一点点擦干。 从指缝到手腕,不漏过一丝一毫的痕迹。 等她擦完,又将姿态随意地将手巾递给牧尘野,这才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不能。” 脸上扬起练习长达一年,看似客客气气,实则将距离感把握得恰到好处,温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委婉开口: “抱歉,我不喜欢随便的人。” 第134章 能追吗? 牧尘野虽然为人轻浮,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说他随便。 他看着柏鸢礼遇有加,从头到尾脚连一根头发丝都挑不出错的态度。 不但没气馁,反倒饶有兴致地凝视着柏鸢的眼睛,眸中闪着好奇的光芒。 嘴角微扬,用有点暧昧的语气顺势说道: “试都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喜欢呢?” 柏鸢兴致索然地看着他, “我没兴趣试错。”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呀?” 越是被拒绝,牧尘野兴致越高。 他改变策略,收起脸上的轻浮,装出一副乖顺天真的模样: “只要你说,我都可以学。” 少年狐狸似的眼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压低声音呢喃道: “姐姐,我可听话了。” 柏鸢依旧对他过于刻意的讨好熟视无睹。 这时,随行人员恰好给她递来了装有干净外衣的袋子。 柏鸢抬手结接过,看着牧尘野,维持着礼貌的微笑,语气稍作缓和: “那借过一下?” 牧尘野被她的微笑晃了一下,眸光微动,顺从侧身,给她让开道路。 柏鸢没多做停留,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抬眸看了他一眼。 在少年带着几分期待的注视下,淡淡道: “巧了,我也不喜欢听话的。” 牧尘野微怔,看着柏鸢离去的背影,微微攥紧了手里用过的手巾。 不过片刻,又很快回神。 即便被拒绝第三次,也不觉得受挫。 他也没像小说里那样,做出仿佛如获至宝般把心仪之人手帕贴身珍藏的脑残举动。 毕竟对于医学生来说,最脏的就是血液。 牧尘野和所有正常医学生一样,熟练地把废弃手巾装进医用垃圾袋中。 与急救床旁边其余未来得及处理的染血绷带放在一起。 又用力推了推宋衍铭,语气倾慕地说道: “你妹真有个性,我能追她吗?” 今晚第三次从即将昏迷的状态中被叫醒的宋衍铭彻底没了脾气,瞥了他一眼: “我妹十三岁。” 牧尘野略感意外。 他还以为柏鸢只是看起来小,实际和宋衍铭那个白给的私生女妹妹差不多大呢。 一般人看见如此血腥的场面,早就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了。 可柏鸢不但没表现出一丁点的胆怯,反而像是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似的。 从见面初,就表现出了不像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沉稳。 不但不怕,反倒游刃有余,过分冷静自持。 真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啊。 尤其是擦拭血迹时没有一丝一毫颤抖的手。 不在手术台上给病人开膛破肚真是可惜了。 他自幼跟着父亲学医。 因为家境特殊且渠道略广,从小就有用不完的新鲜大体老师练手。 此时,只是给宋衍铭取出体内残留的弹壳外加缝合伤口,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也正因此,道德感略低。 直到披上白色大褂,牧尘野眼前还是不久前回眸时的惊鸿一瞥。 啪哒一声带好医用手套,又去捅咕宋衍铭: “十三岁也不小了,能追吗?” 梅开四度,宋衍铭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心里骂了一句后,有气无力地拱火道: “追呗。” 牧尘野眸光一亮,刚要说点什么,就听见他继续说: “看见我这胳膊没?他亲哥徒手就能给你撅成两半。” “......不怕死你就追。” 牧尘野:!!! 第135章 好好学 柏鸢脱下染血的毛呢,才发现里面的衣服也被浸湿了。 因为从大院到两家的距离不算远,仅有几个小时的车程。 两边又常备她的衣物和日用品,没必要携带多余的行李。 每次往返,也都轻装上阵。只带了琴箱和假期作业。 所以也就导致除了留在车上的这件外衣,没有多余的衣物可以更换。 这里偏离闹市区,已经属于京郊的范畴。 道路两边是荒寂的开发区。 来的路上还能看到一片烂尾楼,略显阴森地矗立在荒地之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在繁华的国都京里,还能有这样一片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柏鸢现在所处的建筑,比起私人医院,更像是科幻电影里的实验基地。 外面看似普通,平平无奇。 内里则别有洞天。 基地本体是在地下,但具体多深却又不得而知。 能在京里弄到这样一块地,又挖得这么深,必然耗时耗力耗钱。 也只有官方才能有如此大的能力。 再结合宋家真正涉猎的营生,答案也显而易见。 柏鸢没兴趣探索这片空间。 只沿着走廊,找到卫生间,将染血的袖口向上挽起,冲去双臂上的污垢。 又将头发上的血迹也一并冲去。 这才感觉舒服许多。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跟浴血奋战差不了多少的行头会吓到外祖父母,柏鸢也不会在这多做停留,早就跟车一起回去了。 现在,她的人已经驱车去往最近的商场购置新衣。 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才能回来。 等待的过程里,手机不停震动。 柏鸢一目十行,快速浏览着秦令征发来的消息。 大致看下来没什么营养。 因为光看不回不礼貌,所以柏鸢给他发了一个‘1’。 手术难度不高,牧尘野没用多长时间就从手术里走了出来。 刚走没两步,就看见坐在走廊长椅上的柏鸢。 周围寂静,空无一人。 柏鸢恢复到平日的淡然与冷漠。 收起了那副客客气气,礼貌有加的样子。 眼眸平静得如一池静水,不起丝毫涟漪。 原本挂在脸上的微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与内敛。 气质沉淀下来,由内而外散发着淡淡的疏离,难以接近。 如同夜空中的繁星,虽遥远却又耀眼夺目。 让人忍不住被她优雅与知性的魅力所吸引。 见状,牧尘野又感到心里一阵悸动。 原本已经强行平复下去的倾慕,又随之蔓延开来。 在及时行乐和自持保命之中反复横跳,最后还是没忍住,选了从心。 缓步走至柏鸢身边,扬起笑容,跟她打招呼:“妹妹,你的手很适合拿手术刀,有没有兴趣学医呀?” “我可以亲手教你——”他微微压低声音,说出了后半句,“怎么解剖尸体。” 时间渐晚,柏鸢的心情本就不好。 听见少年的声音,她闻声抬眸,眼里的漠然还未褪去,仿佛随着这一动作,在眼尾带出一道无形的冷芒。 牧尘野穿着宽松的医用白色大褂,或许是这份特殊职业有些天然的印象加成,竟也压下去他身上几分轻佻与散漫。 走近时,身上带着医用消毒水的味道,味道虽然有些刺鼻,但也因此说明他身上干净,对柏鸢而言不算讨厌,还处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离得近了之后,柏鸢又看到他白大褂底下未褪去的或于青春活力的潮服,与刻板印象里医生沉稳冷静的印象不是那么相符合。 仿佛只要脱了这件外套,下一秒就能跟着一帮同样追求刺激的少年一起来着机车炸马路,又或者在喧嚣吵闹的游戏城里通宵达旦。 柏鸢不着痕迹收回视线,淡淡说道:“你有司法鉴定工程师证吗?” 牧尘野被她这一眼瞥得心跳加速,见她只是看着自己,既没回应,也没驱赶,于是又更近了一步。 “没有。” 柏鸢又问:“执业医师证呢?” 牧尘野犹豫了一下:“……也没有。” 柏鸢再问:“教师资格证呢?” 牧尘野声音弱了几分:“我——” 柏鸢逼问:“有吗?” 牧尘野:“……没有。” 柏鸢:“闲得慌就多考几个证,好好学习,知道吗?” 牧尘野:……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柏鸢。 眼型狭长眼尾上扬的的狐狸眼情,哪怕不刻意注视凝望,就这么普普通通看着,也会给人一种深情款款,饱满情绪溢于言表的感觉。 有点狡黠,也有点勾人。 像是野生动物似是而非的试探,说不清下一秒就会调头逃走,还是作狩猎状发起进攻。 虽然不是柏鸢偏好的类型,但好看也是真好看,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笑得又甜的人呢? 如果彼此之间拿捏好尺度和分寸,不过界入侵到私人领域,柏鸢也没必要撵人。 看看又不碍事。 像秦令征那样长得好看又乐衷于找挨揍的类型,毕竟只是特例。 结果下一秒牧尘野张口就来: “你真好看,我能亲你吗?” 柏鸢:您没毛病吧? 牧尘野被柏鸢直白地注视了这么久,本就有些不自在。 他能感受到对方随意的视线扫过他的额头、眼眸、鼻梁、嘴唇、又一点点向下,在领口停了片刻,最后又停留在自己的眼睛上。 原本还有点拘束于宋衍铭那句警告的心,也因此一点点消退了。 一时没按捺住内心的冲动,没有分寸感的话,也以一贯轻佻的作风,脱口而出。 柏鸢礼尚往来,学着他的语气冷声道:“你真欠揍,我能扇你吗?” 听到她这么说,牧尘野竟然真的在心里仔细思考了一下。 沉默片刻后,眨眨眼睛,用略带憧憬地语气说道:“扇完,就可以了嘛?” 柏鸢:…… 牧尘野道德感本就偏低。 在他看来,吻一下脸颊而已,他又不多做什么。 外国人见面还又亲又抱呢。 况且他又没上来就亲,还提前问了一句,试图征得她的同意。 至于刑不刑,更是没考虑过。 他都敢未成年无照行医了,还在乎这个? 不过看柏鸢现在的样子,那双看起来就很稳,很适合握手术刀的手,显然也很适合攥成拳头打人。 参考她哥撅人胳膊的力度,牧尘野推测挨一下可能也轻不到哪去。 不等柏鸢揍上来,便又很有自知之明的话锋一转,有点失落地说道: “不行吗?那你加我个微信总可以了吧?” 柏鸢看出他脑子有病,于是睁着眼说瞎话,“我没微信。” 牧尘野却仿佛早有准备般,从白大褂的衣兜里掏出一张早就写好电话号码的纸条。 他的手或许是经常冲洗的缘故,皮肤略干,但又不失持手术刀时该有的灵巧。 几乎不怎么费力,就把纸条塞进柏鸢已经攥紧的手里。 “现在不行也没关系,等你以后改变主意,随时都可以再打给我。” 他没说是改变学医的主意,还是后者。 柏鸢也没在意,随手把纸条揣进衣兜里,准备等会儿找个垃圾桶扔了。 牧尘野见她把纸条收了起来,有点开心,带着几分愉悦地叮嘱: “要记得打给我呀!” 柏鸢没说话,这时候手术室的门又打开。 躺在病床上的宋衍铭已经缝合好伤口,被人推了出来。 柏鸢站起来快步离开牧尘野。 路过宋衍铭的时候,走过没几步,又停下来,退步回去。 看了他半晌,才没什么好气地对他说道:“你可交点正经朋友吧。” 宋衍铭:??? 宋衍铭失血过多,再加上做手术又打了半身麻药,这会儿有点脑空血不足,下意识回复: “你哥他...不正经吗?” 柏鸢想起柏鸥那张跟开过光似的自来熟的嘴,反问道:“他正经吗?” 经此一遭,等柏鸢换好衣服回到姜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 她没急着睡觉,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个澡。 把忍耐了一晚上的血渍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彻底冲洗干净。 尽管身体和心灵都非常疲惫,但生物钟和多年来养成的规律作息习惯,还是促使她在第二天早上按时起床。 不管是早起联系基本功,还是准时上学,一样都没有耽搁。 值得庆幸的是,今天开学报道,只上半天课。 参加完开学典礼,再领取到新学期的教科书后,就可以回家补充睡眠了。 回到家中,柏鸢倒头就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三点。 总算恢复了平日的精神。 她抬手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的手机。 解开屏锁,上面又堆满了秦令征发过来的语音条。 足足四十多条,每个都拉满了时长。 柏鸢懒得一条条翻看。 抬手在对话框里输入‘1’,点击发送。 第136章 先嗑为敬 初中最后一学期。 满打满算,柏鸢从初一下学期到初三上学期,已经做了三年学生会主席。 如今,也到了将职位和工作交出去的时候。 继任主席已经在上学期定下。 同样是不逊色于柏鸢和温以彻两位前任主席、天赋异禀、才华横溢的新生。 柏鸢也像温以彻当初一样,延续传承,亲自带了她一学期。 大到汇演活动的举办流程,小到学生会下各个社团文件的整理与批注。 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 汐澜在上初中前就跟着家里长辈来学校,看过柏鸢的汇报演出。 自此就把她当作自己学习的榜样和努力追逐的目标。 去年初一刚开学时,见到柏鸢还有点拘谨。 毕竟柏鸢是京里国际音乐学院近十年间,唯一蝉联汇演三项一等奖的人。 再早以前,因着时代原因,学校规章制度所有不同,还没设立三项汇报演出。 而同样赋有天才之名,被所有业内人士给予厚望的温以彻,也只在初中最后一年,才开始报名参加双人合奏赛事。 因为柏鸢和温以彻是自幼一起练琴的琴伴,又是有名的天才与天才之间的强强联合。 所以他们合奏演出的两场赛事,也被同学私下称为白月光级别的合奏。 温以彻当时升入高中之后,还有人为再也看不到如此高质量的演奏而感到惋惜。 但谁也没想到,从第二年起,柏鸢双人合奏的琴伴就一换再换。 从曲风到技巧,每一次都各不相同。 柏鸢不断尝试新的风格,也在一次次尝试中不断进步,摸索着属于自己的风格。 三次汇演下来,唯一不变的,仍是桂冠的宝座。 甚至每一场演奏下来,丝毫不逊色于与温以彻的合奏。 汐澜没见过这位已经升入高中的传说中的天才学长。 从她第一次在台下看到柏鸢,这位天之骄子身边跟着的一直都是秦令征。 不论何时何地,有柏鸢在的地方,总能看到这位性格张扬肆意的学长的身影。 尤其在知道他并没有音乐天赋,一手三角铁打得马马虎虎,却依旧追着柏鸢来到京里学院之后,大为震惊。 直呼这是什么天才大小姐和她的笨蛋竹马! 感慨‘这都不算爱’的同时。 先入为主的认为两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去年年末。 学校与国际接轨。 第一次组织学生参加国际赛事。 柏鸢代表京里国际学院弦乐组,以小提琴首席的身份参赛。 最终以精湛的琴技力压他国选手。 不但在个人赛中一举夺魁。 她所在的交响乐队,更是拿下了第一届世界初中联赛团体赛的冠军。 柏鸢最终以团长的身份,代表学校在国际舞台上登台领奖。 因为比赛场地设在国外,又是第一届面向世界各国顶尖音乐学校的赛事。 再加上学校维持着一贯低调内敛的行事作风。 所以,这一荣誉也仅仅在业内小范围传开。 除了一直关注音乐界的学者和发烧友,普通人甚至鲜有人关注并得知这场赛事。 汐澜作为接替柏鸢接任学生会主席的预备役。 即便才初一,也有资格跟着团队一同游历见习。 毕竟,第二届赛事举办的时候,柏鸢就已经退位。 学校的各项活动也理应由她主持负责。 大型赛事和团体活动,通常是一个人快速融入集体,减少距离感,拉近彼此关系的最好方法。 汐澜作为柏鸢的临时主力,跟着她忙前忙后跑了一星期。 从一开始的又敬又畏,拘谨僵硬,渐渐放开手脚。 对于每一位刚入学的新生来说,柏鸢无论在天赋、才能、还是学习成绩上都恐怖得可怕。 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明星一般耀眼的人物。 面对这位跟自己相差不大却已经是初三年级学姐、又被所有人尊称为‘主席’、‘柏鸢姐’的天才,怀有敬畏之心。 普通人与天才之间有壁垒。 天才与天才之间,同样也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 正因为她自己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才更能明白,如神话般屹立于所有天才之上,称之为不可逾越存在的人,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所以也更加崇拜着柏鸢。 每次看见她的时候,眼里都冒着闪闪发亮的小星星。 最初,她以为天才总有些怪癖在身上。 跟着柏鸢工作时,还有些小心翼翼。 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她不高兴,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经过这一个礼拜的相处。 柏鸢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待人接物,都严谨的态得挑不出一点毛病。 虽然温和微笑的背后,总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及的疏离感。 但认识久了,就会发现她其实很好相处。 不但耐心细心,遇到问题也会条理清晰,认认真真给她讲解。 越是深入接触,就越觉得无可挑剔。 尤其在柏鸢站在更广阔的国际舞台时。 琴弦震动的一瞬间,仿佛又有把汐澜拉回两年前,在京里国际音乐学院汇报演出厅的观众席,第一次听到她演奏的时候。 直到演出结束后,掌声响起,帷幕缓缓降落,这种直达内心的震撼都久久不曾散去。 也正因为她跟团跑了这一个星期,才能更近距离看到柏鸢和秦令征日常的相处模式。 两人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 很多时候,不用柏鸢多说,只要淡淡一个眼神,秦令征就能立刻明白她心里所想,给她把需要的东西备齐。 秦令征无时无刻不跟在柏鸢身边,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巴巴等着她看过去的样子,又让汐澜狠狠嗑了一大口。 就在汐澜在心里默默把两人锁死,准备吞掉钥匙的时候。 又在比赛现场见到了传说中的白月光,京里国际音乐学院前任主席,据说与柏鸢旗鼓相当,堪称天作之合的温以彻。 第137章 就要双强 高二的少年,既有莘莘学子的风雅清华,又有三分即将成年的成熟稳重。 温以彻身姿挺拔,剪裁得体线条流畅的西服,完美地勾勒出他修长的身材和窄而有劲的腰身。 洁白如雪的布料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闪耀着淡淡的光芒,仿佛散发着一种圣洁的光辉。 他的眼眸深邃而清冷,犹如寒星般璀璨,却又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和冷漠。 气质矜贵自持,仿佛与生俱来就拥有一种出尘绝世的气息。 汐澜在见到这位传说中前任主席的第一眼,就有种莫名的即视感。 她认识柏鸢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常带礼貌而客气的微笑。 如果再早哪怕半年,她就会发现,温以彻和柏鸢从前的气质极为相似。 乍一看都是清冷孤高的类型。 但细品,却又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气场。 温以彻专注自持,潜心向学。 有种不入尘世的谪仙气质。 带着良好教养的一举一动,皆高不可攀,矜贵无比。 柏鸢则以稳重为主。 从容不迫,缓而不焦。 举手投足间优雅冷静,又松弛自如。 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安定人心。 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又好似什么都不在话下。 给人一切尽在掌握的安全感。 气质相似的人站在一起无比契合,即便全程不发一言,也有一种无形之中的默契弥漫在两个人的周围。 柏鸢在台上演奏时,温以彻也受邀观赛,坐在音乐学院客席的位置,观看她的比赛。 期间,他一丝不苟,神情认真而专注,这种专心于乐曲演奏的态度,仿佛不该坐在观众席,而该在评审团占有一席之地。 可等到柏鸢一曲终了,致谢后从台上下来,回到位置上。 温以彻冷然的眸中却好似冰雪消融,温和得如一汪清澈见底的水,视线追随着柏鸢的身影,一直带她落座,嘴角也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柏鸢同样回以差不多的微笑,坐在他身侧的位置上,掏出纸巾,动作优雅娴熟地擦拭起手上沾染的松香。 期间温以彻曾多次侧身,微微垂首,在她耳畔轻声低语。 动作娴熟自然,无意中透着其他人融不进去的亲昵和默契,似乎是在进行演奏意见的交流。 说到兴处,眸中笑意更深,沾染上显而易见的愉悦之情。 柏鸢则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只偶尔回应一两句,或是轻轻颔首,表示认同,将上位者的姿态和主导地位展现得淋漓尽致。 汐澜就坐在柏鸢和温以彻两人的正后方,完整地目睹了两人默契交流,直到秦令征拉着个狗脸,一屁股硬挤进两人中间的全过程。 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你明明融不进去却还要硬融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有那么一瞬间,汐澜似乎明白了温以彻和柏鸢的组合,为什么会被高三的学长学姐们称之为白月光。 天才与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好像确实比笨蛋小狗倒贴更香。 要什么互补。 就要双强! 等到了最后一学期开学。 柏鸢在第一个星期,举行了学生会干部的交接仪式。 秦令征从年后就跟家里闹矛盾,连柏鸢返校都没跟着一起,理所当然的也缺席了交接仪式。 汐澜虽然短暂地朝对家cp阵营倾倒了一段时间,但温以彻到底不常见,每天在学校见得最多,磕得最多的,还是秦令征。 此时,学生会主席助理兼书记的位置空了一周,还有些不习惯,私下里也问过柏鸢。 对比,柏鸢面带微笑地解释了一句:“家里有点事,要耽搁几天。” 心里却不以为然,仿佛身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因为耳边清净不少,连带着心情都有些愉悦。 推掉学生会的工作。 柏鸢短暂地清闲了一段时间。 不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安排活动流程和布置活动场地后,她需要做的事情就只有准备最后一次汇报演出,和为即将到来的升学考试做准备。 正常来说,京里国际音乐学院的学生都会按照正常流程,从小学平稳丝滑地升到初中部,再从初中部升到高中。 其中也有少数人被国外殿堂级音乐学院挑中,选择出国深造。 柏鸢作为近十年来音乐学院最优秀的学生,自然也收到了来自国外顶级音乐学府的橄榄枝。 但她并不急着做决定,还有半年的时间,足够她深思熟虑后,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秦令征在开学近半个月后才重新回到音乐学院。 一段时间不见了少年清瘦了不少,更显轮廓分明,五官立体,身上的气质也比以往沉稳了不少。 秦令征是周五晚上回来的,和他第一次来音乐学院找柏鸢时一样,现在学校门口,等着柏鸢放学出来。 柏鸢见他也没多说什么,忽略对方眼中的深沉地凝望和亮起的点点光辉,点点头,示意他跟上自己,默认他还和以前一样,跟自己的车一起走。 路上,秦令征极为罕见的保持安静。 少年从上车后就歪头靠在柏鸢肩膀上,和从前一样拦住她的胳膊,紧紧攥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她指腹的薄茧。 微敛的眼眸因为一整天的长途跋涉而有些疲惫,又强撑着打起精神,不让自己在过分安逸舒适的环境中睡着。 满腹心事地想等柏鸢先开口问他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但柏鸢一直等到了姜家,也没开口多问一句,对秦令征这段时间的动向漠不关心,让他又有种无力的挫败感。 等柏鸢率先提着琴箱下车后,秦令征也没立刻跟上,反而在车里多坐了一会儿,思索着应该怎么跟柏鸢说这件事情。 过年的时候,他还以为两家要给他和柏鸢联姻订婚呢。 万万没想到,不但没给他俩往一起凑,反而还要给分开一段时间。 秦令征如今已经十六岁了。 孩子长大了,家长觉得不能像以前一样放养了,得给他找点正经事干。 关起门来一商量,决定给他塞去军校历练几年。 也不求豁出命去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主要还是为了锻炼他的意志和品性。 顺带镀层金。 虽说即便他一辈子不求上进,凭借偌大的家业和积累,也够几代人吃喝不愁。 但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秦令征是秦家独子,日后唯一的继承人。 比起像现在这样吊儿郎当虚度光阴,父母显然还是希望他日后能有点出息。 第138章 有这好事?! 原本同龄的孩子,都从小在大院里接受教育。 这种教育模式和特殊的成长环境,决定他们即使成绩再差,也能在无形之中积累和培养大院子弟该有的学识和本事。 即便没有按照精英继承人的路子走到底。 日后接手家族,只要大方向不出错,维持正常运作还是可行的。 可秦令征半路出家,去读了于他而言屁用没有的音乐学院。 练习时长两年半,也不像是有多少天赋的样子。 之前看他年纪小,想来是玩心重,便也由着他混了几年日子。 也算是有个快乐的童年。 前几年,秦老爷子不服老,喜欢游历名山大川,领略各地风土人情。 一年到头也在家住不了几天。 自然也就无暇顾及子女和孙辈们的事业与学业。 然而,近几个月,他被迫得空赋闲在家,日子也变得清闲起来。 无所事事之际,便开始将注意力转向了孙子的学业情况。 这一关注,自然也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秦家爹妈惯会溺爱孩子。 不打不骂。 只要提要求,不管有无助益,什么都由着他来。 秦令征小时候就被惯得无法无天。 在学校闯祸捣蛋是常有的事情。 老师管不了,说不听,告到爹妈那,也都石沉大海,无济于事。 问就是小孩活泼开朗。 你看他笑得多开心啊! 老师:…… 直到上了小学,在柏鸢三天两头的毒打中,才改了不少臭毛病。 但人就是复杂又矛盾的生物。 如果秦令征始终维持在及格线以下的位置,没人对他寄予过高的期望,当他偶尔干了件平平无奇的好事,就能迅速得到有所有人的一致夸奖和认同。 但如果他一直干好事,干得多了,大家对他的要求就开始严格了。 不再安于现状。 希望他能做得更多、更好、更出色。 对他寄予从前所不曾有过的厚望。 秦老爷子也是这个心理。 秦令征这个孙子在他眼里就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类型。 不过这也不是多大的事。 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 又道好事不怕晚。 前几年没琢,这两年再修修补补,也来得及。 况且他也并非无药可救。 秦家和柏家一样,同属于军阀世家。 身上背的是实打实的赫赫军功。 相较于主流文化课成绩,还是更倾向于培养继承人的军体素质和军事战略意识。 秦令征笔杆子拉垮,文学素养约等于零。 但他体能一直都出类拔萃。 真真正正遗传到了秦老爷子年轻时的风采。 在大院子弟前几次随部队军训时,秦令征每次表现都没得说。 无论是日常训练,还是面对挑战,都展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优秀品质和卓越能力。 多次赢得教官们的高度评价和赞扬。 就连京里军区总领事何老,都对他赞不绝口。 秦令征和柏鸢小时候去军二区打靶那次,这位何老也在场。 还夸过两个小孩前途无量,直言后生可畏。 柏鸢不常去练靶,何老虽然惦记,但打听得知她志不在此。 可惜之余,也无可奈何。 于是只能一门心思,单抓着秦令征不放。 跑了一个,可得把剩下的这个好苗子给看住了。 最近两年,眼看少年长得差不多了,又开口跟秦父要了好几次人。 秦父以‘孩子还小,再过两年也不迟’为由,几次推脱。 终于在年前,让赋闲在家的秦老爷子逮个正着。 当天就关进书房里一顿臭骂。 秦老爷子少年得志,像秦令征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跟着部队独立作战了。 虽说也有当时年代和局势的影响,不求秦令征年纪轻轻也能扛枪上战场。 可也不能连军人世家该有的血性都给磨没了。 再好的孩子,这么惯着,都得给耽误了。 当时就做主,说要给秦令征送子弟军校里读书去。 柏鸥小时候读的就是面对体制内部人员设立的子弟军校,从小培养军事素养,一切按照军事化管理的标准来。 如果不是他半路转去考海军,最后又进了空军军校,当初也不必绕这么大一个弯,非得从北区转学回到京里念书。 秦老爷子态度坚决,可强扭的瓜到底不甜,还是没一意孤行,先斩后奏。 提前跟秦令征打过招呼,看看他本人是什么意思。 如果同意,那最好。 如果不同意,那也有的是办法让他同意。 年后,秦令征被爷爷叫进书房。 秦老爷子也不啰嗦,直截了当地说: “有件事,需要提前问问你的意思。” 秦令征心中一紧,暗道‘终于来了’。 还有点紧张,食指紧抠裤线,故作镇定地反问: “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他还觉得联姻这种事,既不能表现得太多热情积极,好像自己多急不可耐似的。 又不能太过推诿拒绝,让人以为自己压根没那个心思。 中间的分寸和尺度得把握好,做到半推半就,矜持着来,总不会出错。 老爷子以为他找借口推脱呢,冷哼一声,背着手,“过年都十六了,也该早做打算,你想不想——” “我想!” 秦令征本来就紧张。 即便再怎么故作矜持,到底还是没忍住。 不小心赶在秦老爷子说话前就给应下来了。 说完才发现自己反应过激,又有些不好意思得往回找补。 “爷爷,您是为我好,我是您亲孙子,您肯定不能害我,我同意!我当然不能让您难做啊!” 老爷子也颇感欣慰。 对秦令征积极进取的态度尤为满意。 这才是他们老秦家的好孩子啊! “既然同意,那就早点把事情定下来吧。” 秦令征还觉得事情顺利得过于不可思议,多问了一句: “这么急?不用再商量了?” 秦老爷子:“还商量什么啊,就是他们来找的我!都惦记好几年了,之前不知道你的意思,让你爸给拦下来了,这混小子,你说他这不是耽误正事吗!” 秦令征满脑子都是那句‘惦记好几年了’。 谁惦记啊? 柏家还是柏鸢? 从柏鸢那什么苗头都看不出来。 她怎么藏得这么深啊! 秦令征忍不住上扬嘴角,跟着胡乱点头应道: “就是!” 有这好事,他爹拦什么啊! 第139章 你配吗? 爷孙俩驴唇不对马嘴说了十来分钟。 双方都没觉出哪里不对劲。 还聊得挺欢。 当场就把事情给敲定了。 等秦令征心满意足地离开书房后。 秦老爷子就给何老打了电话。 说事情定下来了,小孩还挺高兴,等过段时间就给他把人送过去。 结果第二天一早,收到喜讯的何老就亲自登门拜访。 又是跟秦老爷子叙旧,又是给当着全家人的面,给秦令征一顿夸。 最后拍胸脯打包票,把孩子交给他就放心吧。 肯定好好栽培,一定给他培养成才喽。 秦令征都懵了。 不是把他给柏鸢送去吗? 怎么变成老头了?! 这么一折腾,他就是再反应迟钝,也回过味来了。 合着不但没把他俩往一块凑,还要给他和柏鸢分开。 这哪成啊? 他还等着柏鸢这两年开窍呢! 这节骨眼上他要是不在,还不都便宜内姓温的了! 也不顾客人在场,拉着个狗脸,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我不去!” 给老爷子也整懵了。 昨天不是说得好好的,怎么又临时变卦了? 感情调理我呢是吧! 气得掏出两片降压药就吞了下去。 想了想,还是没当着外人的面给他一顿胖揍。 等顾及场面,把话圆回来,再堆着笑给何老送走之后。 关起门来,秦老爷子的脸也拉得老长。 “不去你答应得那么干脆!” 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就是找挨揍。 故意让他在老友面前下不来台。 冷声道:“现在反悔也晚了,我都答应过何老,不去也得去!” 秦令征也急了,红着眼睛犟道: “您也没说是去军校啊!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秦老爷子给桌子拍得啪啪直响,“我还以为你长大懂事,总算知道上进了呢!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才能不想一出是一出,让我们这些长辈的省省心啊!” 秦父秦母一见老爷子生这么大的脾气,赶紧拦着说好话。 “爸,您消消气,孩子还小,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回头我说他!” “就是啊,爸,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叛逆,最不服管的时候呢,再过两年就好了。” 给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又给这夫妻俩一顿训: “都十六了还小呢!你们就惯着吧!好孩子都得给你们惯坏了!这个军校他非去不可,我就算他腿打断了,用担架抬也得抬过去!” 给秦父急得满头大汗,赶紧给自己儿子使眼色。 平时挺机灵一小伙子,怎么关键时候看不出眉眼高低,专挑这时候犯浑呢? “儿子,你跟爷爷好好说说,到底怎么想的,把事情说开了,咱们好一起坐下来解决啊!” 秦母也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不去答应得这么痛快干什么!怎么商量得好好的,第二天就变卦了呢?” 秦令征还觉得委屈呢,“我答应的是、是联姻!可没答应去军校!” 又看向秦老爷子,“合着您过年那天跟柏爷爷说了半天话,不是要我跟柏家定亲啊?” 给他爹妈也听愣了。 夫妻俩又看向秦老爷子。 “爸,您要跟柏家结亲啊?” 秦老爷子也一头雾水。 秦家一直都提倡自由恋爱,什么时候整过这包办婚姻的事情了? “别胡说八道!”老爷子正色道,“你柏爷爷对我有知遇之恩,咱家哪能干这恩将仇报的事情呢?!” 他也回过味来了,就说这小子怎么好好当着子弟学校不去,非要跑去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音乐学校。 感情是惦记上老友家的孙女了。 他家就一个孙子,柏家也就一个孙女。 如果联姻,谁和谁,一目了然。 柏鸢那可是打小出了名的天才,这代最优秀的孩子,自然哪哪都好。 两家又是世交,说出去也看似门当户对。 但问题是,自己孙子什么德行他能不清楚吗? 拿自己家这漏勺去扣人家的锅盖。 这不害人吗?这话要是传到柏老耳朵里,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想得倒挺美。”秦老爷子说,“跟柏家联姻,你配吗?” 秦令征一直以来的心思被戳破,又急又恼,反问道:“怎么不配了!”?” “你配个六饼!”秦老爷子警告道,“我劝你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一天天不思进取的样子,人家能看得上你吗?” “怎么就看不上我这样的了!”秦令征试图狡辩,“她就喜欢我这样的!” 天底下有几个像他这样,完美长在对方审美点上的人啊! 秦老爷子:“人家小姑娘是小,又不是瞎!” 说道柏鸢的年纪,秦老爷子也严肃起来,皱着眉头看秦令征,“你没趁人家姑娘小,作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吧?” 秦令征憋屈了这么久,哪能受得了这污蔑,当即就为自己正名: “哪能啊!我是那样的人吗!” 秦老爷子:“以前不知道,现在……” 上下打量了秦令征一遍:“哼,不好说。” 秦令征:…… 经这么一折腾,事情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变了风向。 秦令征也从最开始吵着不去军校,变成了吵着要和柏家联姻。 秦令征:“爷爷,您不是想让我上军校吗?您要是能去柏家帮我把事说成了,我就去!” 秦老爷子想了又想,到底是自己亲孙子呢。 再三犹豫,决定各退一步: “实在不行,军校不爱去就不去了吧,就是这联姻的事情,可千万别再提了。” 给秦令征气得直跳脚:“我就要!我就要!” “你要脸不要!” 最后的结果就是双方都没达成一致。 爷孙俩个顶个的倔,谁也不肯松口。 秦令征甚至还搞起了绝食威逼那套。 秦老爷子一天不同意,他就一天不吃饭。 秦老打了半辈子仗,能受这威胁? 当天晚上就吩咐家里厨师把饭菜往丰盛了做。 还不准开除烟机,一到饭点,满屋飘香。 就差拿个鼓风机专门往秦令征那屋吹了。 第140章 双标小狗 秦令征就闷头躲在屋子里,任凭外面怎么敲门也不出去。 孩子从小就倔,说绝食,那是半点不掺假,实打实的饿着自己。 秦令征从小就没受过屈。 长这么大,最苦的日子,就是在部队大营军训那几个月。 可那会儿虽然每天运动量大,但饭可是顿顿管饱。 像前两年一天没吃饭跑音乐学院找柏鸢那会儿,也能将就。 刚开始,他还信誓旦旦,家里不同意就绝不踏出房门半步。 两天下来就喝了点水。 十五六岁的男孩正是个头使劲往上蹿的时候。 偶尔饿一两顿还好。 但时间一长,就有点遭不住了。 第三天的时候,明显看着没前两天精神。 关键现在秦家满屋飘香。 到处都是佳肴的香气。 同样无时无刻不在消磨着他的意志。 每到这时候,他就抓着手机,给柏鸢发消息寻找慰藉。 柏鸢不是每次都能及时回复。 有时候他连着发了十好几条。 等第二天早上爬起来一看。 对话框底下最新消息里,柏鸢就回了一个孤零零的‘1’. ‘1’是什么啊? ‘1’就是已阅啊! 柏鸢话少是公认的事实。 平时俩人搁一块,也都是秦令征自己一个人叭叭说个不停。 末了,柏鸢才会淡淡地回他一句‘嗯’。 对秦令征来说,‘嗯’跟‘1’性质等同。 和平时一点差别没有! 秦令征心满意足地抱着手机,又发过去一连串消息。 心想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两家多不看好他俩,最起码柏鸢还是愿意搭理他的。 于是咬咬牙又多坚持了一天。 这个年纪的小孩不缺乏对抗父母的勇气。 处在被父母多骂两句,就能边抹眼泪,边立志离家出走浪迹天涯,发誓要跟全家断绝关系,再不多说一句话,多吃家里一粒米,永生不复相见的难蚌阶段。 他如今就有种‘即便全世界都反对,也要咬牙硬撑到底’‘一个人默默对抗家族压迫,顶着莫大压力孤军奋战’的悲壮感。 现在觉得自己可了不起了。 以后一回想,全是尴尬到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黑历史。 秦令征自己在屋里闷了三天。 大家也没寻思他能一个人坚持这么久。 毕竟秦家已经连着吃了三天山珍海味,美味佳肴。 什么浓郁飘香,开胃爽口就吃什么,专挑年轻人愿意吃的往饭桌上端。 吃得全家都有点上火了。 也亏这小子能忍得住。 相比之下,秦老爷子年事已高。 平日里饮食习惯较为清淡,且注重养生。 面对接连数日这般重口的食物,好悬没把血压顶上去。 最先撑不住败下阵来。 家里人一看,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怕是不好使。 当天晚上,就走过去敲他的房门了。 秦妈心疼儿子饿了这些天,端着刚炖好的鸡汤上楼。 隔着门板苦口婆心地劝: “不是妈妈不心疼你,你还不知道呢吧,柏鸢妹妹早就跟别人家订过亲了,就是你姜姨闺蜜的儿子,温以彻,你不也认识吗?” 京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上流社会就是一个圈。 各个圈子之间看似隔着壁垒,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 可达到一定地位与高度之后。 实则绕来绕去,最后又会惊奇的发现,其实大家还同处在一个圈里。 都是熟人,也都是老脸。 最顶尖的资源往往都是被最顶尖那一波人垄断的。 想绕开都难。 秦妈自然认识温以彻。 也知道这孩子才华横溢,年少有为,首屈一指的天才钢琴家,才十几岁的年纪,就已经拿过好几次国内外的大奖了。 柏鸢同样也学音乐,俩人又是从小的青梅竹马,因着父母这代人的关在,这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呢。 “人家打小指腹为婚,哪哪都般配,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啊?” 秦令征嗤之以鼻,“假的!都是假的!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指腹为婚这套封建思想呢?再说柏鸢也不喜欢他,他俩成不了!” 秦妈翻了个白眼,跟身后的秦父说道,“看到没,你儿子,还挺双标。” 合着别人家搞指腹为婚是封建,他在这嚷着联姻就成了新时代新思想了? 别怕是饿得开始说胡话了吧? 叫了半天也不开门,家里人也不能让他真饿死。 解铃还须系铃人,当然,肯定不能跟人家小姑娘提联姻的事情,不合适。 就想让柏鸢帮着劝劝,让他别钻牛角尖。 但去柏家的时候,柏鸢恰好不在,就在门口碰着柏隼了。 柏隼小朋友也挺热心,给她支了个招。 当天晚上,秦令征躺在床上刷手机,大数据时代,信息茧房给他推荐的,全是解压小视频。 随便点开一条,AI女声朗读道: “我俩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默默喜欢了他十六年,奈何他只把我当妹妹,除非必要,绝不对看我一眼,上了高中,反倒和校花走得极近,人人都说他们是天作之合……” “……我自知比不上对方,可又不想放手,十六岁这年撒泼滚打,仗着家里对我的宠爱,逼着父母上门说情给我俩订了婚,就算一时得不到,也要把人拴在身边,默默用爱和付出感化他,只求他有朝一日能喜欢上我……” 听得秦令征热泪盈眶,这说的不就是他和柏鸢吗?! 不但听完了整条视频,还点开公众号链接,大手一挥充了两千多,熬夜啃完了整本小说。 看得时候全程带入自己和柏鸢,被作者老练的文笔和狗血剧情虐麻了。 看完之后,手指微动,给这本书加入书架,和其他几十本子一起奉为爱情圣经,准备总结经验,提前避开各种爱情道路上的天坑。 他现在只能靠着这点微薄的精神食粮艰难度日了。 在想到白天自己亲妈说柏鸢和温以彻般配,心里百感交集。 抓起手机,又给柏鸢发了好几个语音条。 问柏鸢是不是也像别人一样觉得自己没用,配不上她,问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温以彻。 等发过癫了,又赶紧爆手速,趁着时间还早,一条条挨个撤回。 结果刚撤了两条,就看见对方罕见的秒回,一如既往给他发了一个‘1’。 秦令征:…… 秦令征:没事,她没仔细听,就是敷衍我呢。 第141章 隼鸟立大功 秦令征退出微信。 继续在网络上寻找精神食粮。 系统根据用户喜好,给他推的都是同类型小说。 一本两本还好。 看多了就会发现,全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用的也都是同一个套路。 秦令征正准备把最开始那本重刷一遍。 这时候,窗户旁边突然出现了些许敲击的声音。 秦令征:!!! 这可是三楼啊! 顿觉后背一阵凉意,从床上爬起来,用小棍儿挑开窗帘,小心朝外面张望。 没看到鬼影,也没有蜘蛛人半夜翻墙。 窗外就是一架无人机。 刚才那声音,也是外置支架与玻璃磕碰弄出的声响。 再往下一看,柏隼正拿着遥控器,站在楼下朝他挥手。 “哥!听说你绝食呢?哪能真这么饿着自己啊,我来给你送点吃的!放心,没人知道!” 可把秦令征感动坏了。 “隼鸟!你姐让你来的?” 他这几天就与柏鸢联系得最频繁。 肯定是柏鸢看见他刚才发的消息。 嘴上不说,实际上心里担心他,才让她弟弟过来给自己送吃的! 柏隼也没回答,操控着无人机降下来,把保温饭盒往上面一挂,晃晃悠悠升上去,怼到秦令征窗口。 “快趁热吃!等吃完了我再过来给你送!” 秦令征心怀感激地摘下饭盒。 轻轻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饭盒里盛着满满一碗鸡汤,金黄色泽,汤上面还漂浮着几颗鲜红的枸杞和翠绿色的葱花。 不仅看上去十分诱人,就连那股熟悉的香气都令人垂涎欲滴,仿佛能透过空气刺激到味蕾,放大饥饿感,令人食欲大振。 秦令征都饿了三天了,当即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鸡汤放入口中。 这熟悉的味道,似曾相识的口感。 简直跟他家每月三万三的厨师做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 没想到柏鸢竟然把他的口味和喜好都记下来了! 秦令征含泪又喝了一大口。 她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柏隼在楼底下等秦令征吃完再给他把饭盒送下来的时候,秦妈从旁边过来了,拉着小孩的手一顿感谢: “好孩子,谢谢你!还是你有办法!” 柏隼深藏功与名,淡淡说道:“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秦妈:“一会儿你再帮阿姨问问他想吃什么,明天我让人做好,辛苦你再给他送上。” 柏隼:“好嘞!” 由此一来,有了柏隼每天用无人机给秦令征送秦妈安排自家厨房做好的饭,也不用担心小孩儿会被饿死。 秦令征有柏隼每天给他续命,再加上以为柏鸢关心他,也不觉得绝食日子难熬了。 两边微妙而诡异的达到了一个平衡点。 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月,才回过味来,发现不对劲。 怎么感觉绝食觉得一点用都没有。 他都俩礼拜没下楼吃过饭了! 家里竟也不管不问。 就没一个人担心他真饿死在屋里吗?! 等他从房间里面出来,才发现爹妈已经回去上班,走了得有三天了。 就连他爷爷,也趁着秦令征爹妈不在家,和新认识的钓友一起到京里的河沟子里钓鱼去了。 毕竟家鱼哪有野鱼香! 还得是用半盆鱼饵打窝,再蹲守个三天三夜,等钓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历经千难万险钓上来的鱼才是最令人逾愉悦的。 秦令征第一次绝食没在家里激起半点水花。 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结束了一个人的战斗。 在开学第二周,背着书包又回到了音乐学院。 秦老爷子也没说立刻就给他扭送进军校。 怎么着也得有始有终,读完最后初中半年才能转学呢。 秦父秦母想得也开。 秦令征撒泼打滚肯定是没用,谁也不能被他给胁迫了。 要是他和柏鸢真互相喜欢,就算再不般配,谁还能拦着咋的。 要是柏鸢不喜欢他,没准都不用别人帮忙,人家自己就能给他撵回来。 现在秦令征坐在柏鸢的车里,还在心里犹豫该不该跟她说,该怎么跟她说。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心情略烦躁,下车时动作大了些,不小心碰到按钮,把后排置物箱的盖子给打开了。 秦令征见状,又坐回车厢里,抬手就要它扣上。 摸到真皮质地的箱盖,秦令征动作突然停顿下来,手也僵直在原处。 漆黑如墨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置物箱,仿佛要将它看穿似的。 他的视线落在箱内被压在最底下的那张白色纸片上。 纸片虽然只露出边缘一角,但上面用圆珠笔手写的爱心和爱心和波浪尾坠却清晰可见。 这一刻,秦令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内心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几分。 危机意识迫使他抬手捏住了纸张的一角,缓缓将它抽了出来。 秦令征将纸片展开铺平,纸片上由陌生笔迹组成的一连串数字映入他的眼帘。 数字最后的那个爱心和波浪线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眼睫微垂,盖住眸中无声翻涌地黑色浪潮,把纸条攥进手心里,不动声色从车上下来。 等进了姜家,他也没提这件事,神色如常的跟二老打招呼,又和柏鸢一起吃了晚饭。 学校发新教材的时候秦令征不在,柏鸢替他领了,这会儿正好一并交给他,让佣人送到他自己的车上去。 秦令征也和往常一样,单方面跟柏鸢说说笑笑,只是左手一直探进衣兜,紧紧捏着那张纸条。 柏鸢看出来他有些反常,也没当回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默认他是长途跋涉累得,只在临走时跟他说了句回去好好休息。 秦令征坐上自己的车,笑着跟柏鸢道别,等车子驶离社区,他脸上的笑意才一点点褪去,沉着脸,眸光深邃而冰冷。 他把那张从柏鸢车里偷来,又在手心里攥了许久,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纸条展开,看了一会。 良久,掏出手机,按纸上写的,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入进手机里。 第142章 有多野?! 那天,柏鸢从牧尘野手中接过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没仔细看,随手揣进大衣兜里。 原本打算过后找个垃圾桶丢掉。 但因为当天熬夜太晚,精神不济路感疲惫,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过后也没再想起来。 柏鸢后换的那件大衣,因为内里同样染上了血迹,不能再穿,便直接让人拿去处理掉。 扔掉之前,佣人会先检查一遍衣服口袋,以防把重要物品也一起扔掉。 这张纸条在当时被掏出来,和其他物品放在一起,留存至今。 才能在今天被秦令征看到,又辗转到他手里。 秦令征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只觉得能被柏鸢收进车内储物箱中的,必然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也不知道自己偷偷拿走后,柏鸢用时找不到,会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如果不慎被她发现,是挨顿打? 痛骂一顿? 不冷不热的讥讽? 还是懒得跟他多费口舌。 反正他这么差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干过不招人待见的事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 柏鸢可能管得都不爱管,彻底对他不抱任何期待了。 尽管内心五味杂陈,但秦令征知道。 即便事后柏鸢以怎样的态度对待自己,他都不后悔偷走纸条这件事情。 纵使柏鸢发现后跟他索要,他也不会再将纸条还回去。 想到这,秦令征又有点烦躁。 这纸条她要怎么用啊? 打电话、加微信、还是短信约出来见面? 她什么时候用啊? 现在,以后? 还是已经用过了,有没有手上这张纸其实无所谓,单纯给她自己留个纪念? 秦令征胡思乱想之余,手里却一点都不含糊。 在微信添加朋友的搜索栏里,输入了这串电话号码,按下确认键。 下一秒,页面便跳转出一张用户名片。 「在考了」 中考?高考?还是大学生? 秦令征没加对方微信好友,看不到他的朋友圈动态。 只能点开左边的微信头像。 图片放大,正中央是一个凌乱到快要原地起飞的「野」。 字迹和纸条上的吻合。 一看就知道出自同一人手笔。 借着路上这段功夫,秦令征又用这个号码搜索了对方其他社交平台的账号。 但都一无所获。 就好像这个号码除了创建微信和接打电话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用处了一样。 秦令征把它定性成撩妹专用账号。 没准还是一人一个专项对接的那种。 在心中不屑地骂了一句渣男。 等到家之后,一言不发阴沉着脸回到房间,把门锁好。 秦令征把那串快要看烂的电话号重新输进手机里,按下拨号键。 老子今天就看看你到底有多野! 等待对方接通的过程中,秦令征明显感到自己心跳过快,有些紧张。 又在心中打起腹稿,想着一会儿要怎么骂对方才痛快。 同时,秦令征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 想着也没准是自己搞错了。 万一对方和柏鸢只是刚认识的普通朋友…… 又该怎么解释自己如此唐突的举动。 艹! 秦令征真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你可清醒点儿吧! 谁家普通朋友在电话号后面画小爱心和波浪线呀! 没让他久等。 几秒之后,等待音消失,电话被接通。 秦令征屏住呼吸,专注聆听对面的声音。 电话那头,少年略带慵懒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姐姐,你怎么才联系我呀?” 秦令征:!!!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秦令征捏着手机就一连串输出: “你算个什么东西,家里验钞机坏了没点币数,也配叫她姐姐?” “上不了台面的狗东西!装GPS了吗?清楚自己的定位吗?” “我警告你,再敢跟她联系,信不信老子顺网线过去,给你一铲子打到医保卡欠费!” 电话那头,牧尘野也没想到打过来的是个男的。 默默听完秦令征一连串的输出,半晌,试探问道: “......柏鸥哥?” 秦令征:? 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还认识柏鸥? 柏鸢她哥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 能不能靠点谱啊! 不过单冲着对方和柏鸥认识,秦令征就不好再肆无忌惮的输出。 于是他改变策略,压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加冷酷无情。 “别管我是谁,记住你自己的身份,柏鸢不喜欢你,你和她一点可能都不会有,我劝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别再纠缠她了。” 秦令征平时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型,这会儿脑子却转的飞快。 迅速从对方的反应和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最关键的一点信息。 对方既然能说出‘怎么才联系’,证明电话号码早就给过柏鸢,但柏鸢收到后却一次都没联系过对方。 这说明什么? 说明柏鸢根本就不在意这货。 秦令征稍微放松了点,觉得对方可能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有威胁。 毕竟连电话号都要不到,只能单方面等着柏鸢主动联系的人,真可悲啊。 谁知道那边却好似不在意似的,传来一声轻笑。 “原来姐姐的全名是柏鸢呀,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 秦令征:艹 秦令征:大意了! 不自知的东西,照了镜子也没用! 牧尘野慵懒地声音带着点打趣,继续从电话里传出来: “不是柏鸥哥,你又是柏鸢姐姐的谁,男朋友吗?” 秦令征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我们感情状况良好,你不可能有机会的,死了这条心吧!” 按照以往的经验,每当他这么说,对面准备给柏鸢送情书或是要告白的人,都会知难而退。 这招他无往不利用了一年多。 从未失过手。 但没想到对面的牧尘野不按套路出牌。 不但没挂断电话,反而一改有些慵懒的声线,变得更精神了。 “真的吗?可是我好喜欢你女朋友,你让给我吧!” 秦令征:??? 牧尘野:“不行吗?优秀的女孩追求者是会多一些,要不你大度一点,咱们三个在一起吧?” 秦令征:“你有病吧!” 对面是个什么东西? 这么野的吗! 第143章 汪汪汪汪 牧尘野非但不以为然,反而带着几分愉悦的说道: “你女朋友这么优秀,有这么多人喜欢,你应该高兴才对啊,为什么要生气呢?” “我不是来夺走她的,我是来分享她的!” “这么好的女孩子,就应该让所有人都来宠她爱她!” 秦令征彻底怒了: “神经病啊你!!!” “破坏别人感情的杂种,知三当三你贱不贱啊!” “柏鸢这辈子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什么臭鱼烂虾也敢往上贴!垃圾回收站是没给你分类吗?” “没文化可以学,长得丑可以整,你这样天生爱当小三的脑残真没法治!” “我看你是老和尚的木鱼,天生挨打的货!” “你搁山海经第几页?哪个下水道没盖好让你给爬出来了……” 秦令征气得浑身发抖。 也顾不上对方和柏鸢她哥认不认识,有没有联系。 对着电话那头就是一顿输出。 什么档次的东西,也敢舞到他面前了。 他今天就替天行道,替柏鸢她哥清理门户! 骂到一半,自己词不够用,还找出平板电脑,在小绿书上搜索骂小三的话,一条一条往下读。 一口气骂了十多分钟。 最后骂得口干舌燥。 秦令征对自己的战果输出很是满意。 本以为对方在这样猛烈的集火中,早就承受不住压力,知难而退,把电话掐断了。 谁知道拿起手机一看。 通话时长二十三分十五秒。 屏幕显示还在通话中。 秦令征顿时有点破防。 心想这是什么人啊,上赶着找骂?就好这口? 呸! 变态吧! 还成奖励他了! 对面牧尘野正一边解剖新鲜的大体老师,从他胸口取出刚停止跳动,尚且带着温热的心脏。 一边打开手机公放,听秦令征机关枪式的一顿输出。 等电话突然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没再听到对方的声音。 牧尘野把一次性医用手套摘掉,扔进医用垃圾桶里。 拿起电话,看了一眼,发现不是没电自动关机。 又见到通话仍在继续,遂放到耳边,语气慵懒道: “喂——你还活着吗?” 秦令征眸光微变:什么意思?挑衅我? 又抓起手机怼了回去,身体力行证明自己活得好好的。 “盼我死好给你腾地方是吧?” “可惜老子比你命长!” “不光活着,还要活到你死!” “去你坟头蹦迪!在你碑上刻字!” 牧尘野淡淡地哦了一声。 也不是很介意。 依旧用他那副懒散地口吻,不紧不慢地说道: “爱生气的人死得早,我在等你猝死,你要不然再骂会儿吧,也好磨磨血线。” 秦令征:…… 这人TM到底什么什么来路啊?! 凌晨三点,秦令征猛地睁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翻身从床上坐起,一拳砸向身边的枕头。 艹! 没发挥好! 第一次跟小三对线还是紧张了! 连那小三什么名字,哪路人物,怎么认识的柏鸢,又柏鸥什么关系,通通都没套出来。 还是保守了! 他当时就该直接装成柏鸥开骂! 看他敢不敢在柏鸢亲哥面前嚣张。 不过,秦令征又转念一想。 一个连柏鸢名字都得自己说了才知道的人,想必柏鸢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又觉得安心许多。 构不成威胁,不足为惧! 秦令征横竖睡不着觉。 于是又掏出手机,点开今天头号主力小绿书。 不但归纳总结起这次对线的经验和战果。 还熬夜背了一宿颠言颠语。 力求在下次对线时,以绝对碾压之势,把敌军打得溃不成军,杀得片甲不留。 直到天边渐渐亮起,他还跟打了鸡血似的,半点都不觉得疲惫。 看了眼时间,也不打算再接着睡了。 干脆爬起来,去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澡。 洗漱干净,换好衣服。 卡着柏鸢早起去温家的功夫,送她去练琴。 说起温以彻,那可是多年的积怨了。 温以彻虽然在他和柏鸢上初中的第二年,就升学去了高中学去。 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从此就在他和柏鸢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每到周六周日,柏鸢依旧会从姜家步行走到温家。 先跟他一首接一首温习之前的曲目。 再练习新日份的合奏。 最后,还会结伴去杜秋云老师家接受专业指导教学。 一想到过去几年间,柏鸢每逢周六日都像如今这样,在他看不见的时间和地点,和温以彻你侬我侬的度过整整两天的时间。 秦令征就咕噜咕噜往外冒酸水。 那些他原以为是两个人的美好时光,和弥足珍贵的共同回忆,本该像夜空中璀璨夺目的繁星一般,闪烁着无尽的光芒。 然而,在他得知这份独属于两个人的成长经历,却自始至终都被人横插一脚,硬生生撕开缺口,夺走了一半。 他又怎么能看温以彻顺眼。 再想起柏鸢和温以彻那差点就订下的婚约。 还有母亲和其他人说起两个人时的语气,就好像柏鸢和温以彻是彼此生命中的另一半,就该是天上有地下无的绝配似的。 配个六饼! 首当其冲,他俩年纪就有大问题! 秦令征自己虽然也比柏鸢大,但总归比温以彻要小上两岁。 这就是优势! 况且他怎么就配不上柏鸢了。 明明是他先最先认识柏鸢。 和柏鸢在一起的时间最久。 也是他先喜欢上的柏鸢。 自己要家世有家世,要颜值有颜值,要才华有家世和颜值,跟柏鸢站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 怎么就没人说他俩般配呢? 秦令征没在姜家门前等待太长时间。 柏鸢一向准时。 九点一到,就单手拎着琴箱,从门里走了出来。 十三岁的女孩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少女。 三月份的天气算不上暖和。 柏鸢依旧穿了一件长款式的风衣。 颜色深邃而内敛,与柏鸢那冷清的气质相得益彰。 定制风衣剪裁得体,每一处针脚和流畅的线条,都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少女青涩而美好的身型。 随着她的步伐,风衣下摆微微晃动,每一步都显得那么优雅,端庄,直至迎面走来,站定在他跟前。 少女精致漂亮的脸庞一如既往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没有任何事能打破她内心的平静。 那张稚气未退的脸庞,虽依旧略显稚嫩,但又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每一个细节都被雕琢得恰到好处。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那双异常美丽的眼眸,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魔力,能够吸引人们不由自主的陷入其中。 当被这双眼眸凝视的时候,那种专注而又淡漠的神情,会让被注视的人产一种既被重视又从不曾入她眼的错觉。 柏鸢毫不意外看到秦令征,对他点点头:“走吧。” 下一秒,秦令征突然毫无预兆的虚抱住她,将她轻轻拥进怀里,下巴搭在颈窝处,亲昵地蹭了两下。 “柏鸢……我好喜欢你……” 闻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松香气息,秦令征眸光暗了暗。 昨天那小三确实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柏鸢这么优秀的女孩子,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他抬手悄无声息撩起对方的一缕长发,置于掌心,隐忍而克制的落下一吻。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柏鸢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见。 第144章 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秦令征仿佛刚从浴室出来一般,身上还夹带着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 又如同热源,散发出阵阵热气。 这股温热的气息与室外寒冷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柏鸢本就体温偏低。 对方的举动虽然突兀,却也驱散了室内外温差带来的那一丝不适。 让人感到一阵温暖和舒适。 由此,也没第一时间给他推开。 甚至还在心里做起了比较。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之前她还觉得秦令征冒犯呢。 可在见过牧尘野之后,只觉得看秦令征都顺眼了不少。 毕竟现在多数情况下,他已经学会好就收,不会过分纠缠。 柏鸢静静站在原地,微微停顿了两秒。 由着他抱了自己一会儿,等待着秦令征识趣松手。 但很快,她又发现对方不但没松手,反而还手欠到去撩自己的头发。 柏鸢耐心逐渐耗尽,冷声道: “三、二——” 秦令征在她数到一之前,赶紧把手松开。 柏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眸光淡淡瞥他一眼,没多说话,迈步向温家走去。 温家和姜家同在一个社区,属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距离。 开车去一下就能到,腿着走就有十来分钟的路程了。 因为没出社区,所以柏鸢平时都走着过去,就当是锻炼身体。 秦令征不是每个周六日都准时等在姜家门口,陪她一块去温家学琴。 以往,他都等临近中午,柏鸢学琴之后才来。 秦令征和温以彻互看对方不顺眼这件事柏鸢心知肚明,但却没有插手的打算,只要不再像最开始那样闹到她面前就行。 以前在学校,因为是公共场合,所以无所谓秦令征跟不跟着一起练琴。 可现在是登门造访,特别是在知道两人关系暗流涌动的情况下,再带着秦令征上门就跟带人上门砸场子似的。 有点不太合适。 所以每次快到温家的时候,柏鸢就主动提出让秦令征止步,不再让他跟着。 久而久之,秦令征也有了自觉。 知道柏鸢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种事情让让步,便只在学琴结束后才出现。 偶尔像今天这样送她来了,也不回去,只在柏鸢学琴的这段时间自己找个地方等着。 远远看过去,就跟超市门口等着主人出来的小狗似的,可怜巴巴,又乖巧听话。 柏鸢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也不是她让人跟着来的。 秦令征想走随时都可以走,没人拦着他。 愿意等就等呗。 这么大个活人,冬天冷了知道加衣服,夏天热了知道自己找阴凉的地方蹲着。 总归丢不了就行。 柏鸢一如既往来到温家门前,伸出手指轻轻按下门铃。 清脆的铃声在空中回荡。 对方仿佛能够预知到柏鸢的到来似的,没有丝毫延迟。 几乎是门铃落下的瞬间,大门便迅速打开。 下一秒,只见一道略矮的身形,如同一颗炮弹般,速度快得惊人,猛地扑进她怀里。 那小小的身影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腰,抬头扬起一样与温以彻幼时相差无几的可爱脸庞。 比起温以彻从前的矜持与冷漠,这样脸上的表情则更为生动。 一双明亮的眼睛宛如璀璨的星星,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脸上则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喜悦之情。 “柏鸢姐姐,你终于来啦!我好想你哦!” 小孩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充满了无尽的活力和热情。 柏鸢面上挂着浅笑,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不着痕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进去再说。” 小孩也听话,点点头,紧紧拉住柏鸢空闲的那只手,迫不及待地带着她往里面走去。 边走边用不太标准,略有些生疏的中文说道: “姐姐上次教的曲目我已经学会了,就连妈妈都夸我奏得好呢,柏鸢姐姐快点进来,我好演奏给你听呀!” 柏鸢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温以彻的身影,于是开口问道,“温以轩,你哥呢?” 听到她这样询问,温以轩的脚步微微一顿。 但很快又用力地拉起柏鸢的手,似乎想要赶紧将她带进琴房里。 同时快速地回答道: “哥哥他现在有事,是很重要事情!不方便其他人听,姐姐你先跟我来——” “小轩!” 恰好此时,温以彻的声音跟着响起。 温以轩一个激灵,快速躲到柏鸢身后,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只露出半张脸看向自己亲哥。 “哥哥,我只是想跟柏鸢姐姐多说会儿话,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 温以彻作为哥哥,不像面对其他人时那样冷淡矜持,反而耐下心来跟他讲道理。 “只是哥哥和柏鸢姐姐现在有重要要的事情要说,小轩有什么事情,可以等我们聊完之后再说。” 说着,温以彻又上前一步,微微附身,偏头在柏鸢耳边轻声道,“杜老师来了。” 第145章 绿茶小狗 听到杜秋云老师来了,柏鸢不感意外。 心知对方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才会走这一趟,亲自上门。 于是点点头,不便让老师多等,就要跟着温以彻一起去里间会客室。 这时候,刚刚还躲在柏鸢身后的温以轩,却紧紧攥住她的手腕,似乎像是在挽留。 又见他用清澈纯真的眼神看向温以彻,“哥哥,你和柏鸢姐姐凑得这么近,是在悄悄说什么呀?有什么是需要我回避,不可以听的吗?” 小孩露出了有些受伤的表情,越说越伤心,仿佛受到了莫大伤害般,可怜兮兮地说道。 “我们难道不是最亲密的家人吗?妈妈让我们好好相处,你为什么要避开我,单独和柏鸢姐姐说话呢?” 说着说着,温以轩眸光黯淡下来,微微低下头,就给温以彻一个无比失落的身影。 “如果不想让我听见,哥哥也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听话回到房间里,不会让哥哥为难的。” 面对小孩一连串天真无邪的质问,温以彻一时竟有些束手无策。 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家里的独生子。 认识的人里能以兄弟姐妹着称的,除了表妹吴莬,就只剩下了柏鸢。 温以轩虽说已经九岁,但因为年末出生,生日小,所以算下来才只有八岁。 小孩之前又一直随爷爷奶奶生活在国外,即便偶尔会跟温以彻视频通话,也总是生疏多过亲近。 因为温以轩是在国外出生,十八岁之后可以自主选择国内或是出生地的国籍。 为了让他提前熟悉国内的环境,年前,吴舒婕将他从国外带回来,接受国内教育,希望两兄弟之间可以和睦相处。 温以彻之前虽然一直是家中独子,却没有独生子该有的骄横。 反倒一直期盼着能和身边其他人一样,可以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也因此,很快便接受了温以轩的存在。 只不过小孩应该是离开从小生长的环境,来到国内生活还有些不适。 而且因为年龄尚小,心智还未完全成熟,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的原因,大多数时候,他的内心都极为敏感脆弱。 有时温以彻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或是一句随意的话语,就会像现在这样引发他的不安和恐慌。 而温以彻之所以故意靠近柏鸢,和她小声交流,完全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和柏鸢更加亲密,无话不谈,从而达到刺激秦令征的目的留下的习惯。 没想到却忘了此时在身边的不是秦令征,而是自己的弟弟。 叹了一口气,温以彻半蹲下来,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怎么会呢?小轩,你不要多想……” 温以轩不等他说完,赶紧点头,“嗯嗯,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有意的,是我多想了,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气!” 温以彻:…… 柏鸢就在一旁看着这对不怎么亲的亲兄弟之间的互动。 等温以彻好不容易安抚完弟弟的情绪,才重新站起身,对柏鸢露出了一个歉意的表情。 “抱歉,小轩刚回国,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柏鸢微微颔首,“小孩子,正常。” 听她这么说,温以彻不免有些失笑。 她自己都还是小孩呢。 不过,他又很快记起柏鸢家里也有个和温以轩差不多大的弟弟,也就心下了然。 柏鸢虽然小,却一直都很有姐姐的样子和做派。 也难怪温以轩会更喜欢她,天然跟她亲近。 或许自己也可以借此向她请教,该怎样与弟弟相处,做一个合格的兄长。 两人进入会客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首位的杜秋云老师。 这位享誉国内外的着名小提琴大师虽年岁已高,却不显老态,反而有种年轻人身上都少见的豁达。 柏鸢跟着她学了三年小提琴,在她的指导下突飞猛进,能有今天的成绩,离不开她的谆谆教导和悉心栽培。 因此,对她很是尊敬。 “杜老师。” 柏鸢扬起微笑,礼貌问好。 杜秋云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点点头,不多废话,直入正题。 “柏鸢,你有没有兴趣到国外的音乐学院继续深造?” 对于杜秋云老师的来意,柏鸢也猜到了几分。 临近初中最后一学期,正是学生们纷纷择校备考的时候。 西洋乐在国内的历史渊源远不及国外,如果想要深造,国外的学校一定要比国内现有的学校更具权威和资历。 作为连续三年在音乐学院汇演中成绩优异,独占桂冠的天才,在此之前,已经有不少学校曾私下里,朝她抛来橄榄枝。 柏鸢却迟迟没有表态。 她也不需要急着表态。 杜秋云老师也曾几次暗示过她,不需要急着做决定,显然也有更好的安排。 学音乐的人,最终理想都是能步入音乐圣地,登临金色殿堂,在无数业内着名音乐家面前演奏乐章,由此取得音乐界的最高成就。 国外则比国内拥有更加广阔的渠道,也等于是提供了一条走向金色殿堂的捷径。 杜秋云老师推荐的这所名校,被人们俗称为金色殿堂的阶梯。 它之所以有这样一个别称,原因就在于其极高的入学门槛和极低的录取率。 这所学校对于学生的要求极为苛刻,不但每届只录取区区二十名学生,而且这些学生必须都是各个器乐领域的天才翘楚。 能够进入这所学校学习,就意味着踏上了通往成功的金色阶梯,未来必将一片光明。 因此,无数人都梦寐以求地想要成为这所名校的一员,但只有真正的天才才有机会获得那张珍贵的入学通知书。 杜秋云自己就毕业于这所着名院校。 在年仅二十四岁的时候,第一次现在金色殿堂之上,达到了常人所远不能及的成就和荣誉。 而她既然能跟柏鸢推荐这所院校,也必然是得到了内部消息,学院的拟录名单上,就有柏鸢的名字。 同时她也清楚,凭借柏鸢的才华与天赋,超越年轻时的自己也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说不定会还比她更快更早达成这一成就和无上的殊荣。 杜秋云对柏鸢的未来十分看好,但与柏鸢相处了三年,她也了解自己学生的脾气和秉性。 知道她其实并不喜欢争强好胜,面对事情的态度,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随遇而安,在其位谋其事罢了。 就和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淡然与冷漠,仿佛一切都不关心的性格相一致。 也因此,杜秋云曾提出让柏鸢试着改变自己对周围人的态度,不要仅仅只做一个旁观者,而是积极融入到人群中。 借此机会,杜秋云耐心细致的跟柏鸢讲解了这所学校未来的发展前景,教学理念,和师资力量。 柏鸢点点头,耐心听完,没急着给出自己的答复,只说自己会认真考虑,尽快给出答复。 见状,杜秋云欣慰的点头。 又看向一直陪伴在旁边的温以彻,笑着说道: “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那今年你就能和温以彻一同入学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熟识,默契度也够,日后一定是最出色的搭档。” 温以彻喜欢听他人说自己和柏鸢心有灵犀,闻言,眸中带笑,看向身边的柏鸢,郑重其事点头。 “我肯定会照顾好柏鸢妹妹的。” 第146章 装乖小狗 会客室内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 杜秋云没催促柏鸢当场作出决定,而是给了她足够的时间,表示只需要在今年的招生季结束之前给出答复即可。 尽管柏鸢并没有当场直接答应下来,但温以彻心中却毫不担心她会另作他选。 或者说,他认为柏鸢必定会选择跟他一起去国外读学深造。 从小时候第一眼见到柏鸢起,温以彻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仿佛他们的相遇相知是早就命中注定的缘分。 在之后的几年的相处与成长中,他们心有灵犀,每一次配合都天衣无缝。 不但赢得了周围所有人的认可,甚至在父母、同学和老师们的心中,两人都是最完美的搭档。 也只有柏鸢,才能和他达到如此高的默契度。 而这种默契也不仅仅存于舞台之上,更贯穿于他们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 温以彻一直都坚信,柏鸢对音乐的热爱和追求与他如出一辙,对于艺术理解的高度也同样一致。 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柏鸢只会是他唯一认可并承认的搭档。 他也始终相信,柏鸢也和他有着一样的想法。 视彼此为知音和知己。 也因此,更加期待着与她一起出国留学的生活。 有关学业的话题过后,杜秋云又与柏鸢和温以彻闲聊了几句。 之后,三人一同去往琴房,准备进行今天的授课指导。 温以轩在门外等了许久。 温家由于经常进行各种乐器的演奏和练习,为了避免互相干扰,因此,在房屋装潢时,特别注重了房间之间的隔音设计。 使得每个房间都具有极好的隔音效果。 这样一来,温以轩便无法听清房内在交流什么。 即便如此,他也不急着回房,反而依旧等守在门边,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期间,温家的佣人端着装有果茶和点心的盘子走过来,准备敲门将食物送进去。 温以轩见状,扬起那张招人喜欢的可爱脸庞,软声软气的说道: “大姐姐,我来帮你送进去吧!” 柏鸢和温以彻从小就稳重,卖萌撒娇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久而久之,家里的佣人便把他们当成半个大人对待,也不会用哄普通小孩一样的语气跟他们说话。 温以轩则不同。 小孩乖巧听话,礼貌懂事,天天夹着个小奶音跟在屁股后头叫人。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俘获了所有人的心,佣人们也都新奇不已。 心中暗自思忖着,果然还是这位小少爷更有小孩的样子。 毕竟像这般年纪的孩子,就该应如此天真无邪、活泼可爱才对嘛! 此刻佣人见他笑得这么甜,心都快化了。 然后拒绝了他的热心帮助。 “不用了,小少爷,这是我的分内工作,哪能让您帮忙呢?” 温以轩:“没关系,我——” 见他还有些失落,佣人跟着又补了一句,“再说,您也端不动啊,我来就行,啊,您自己玩儿去吧。” 温以轩:…… 见计划没成功,他也没懊恼,等佣人推门进去之后,站在门口,竖起耳朵,全神贯注捕捉里面的声音。 他今天必须得知道,自己那个便宜哥哥和柏鸢姐姐到底在商量什么。 温以轩仔细听了半天,才模模糊糊听到温以彻用他那清冷又独特的声音说道了‘出国’。 声音之中,仿佛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温以轩不屑的撇嘴。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国外他都待腻了。 等了到国外,一日三餐吃着洋人饭,看他那便宜哥哥还笑不笑的出来。 噎不死你! 这时候,佣人已经放好茶具,从会客室里退了出来。 温以轩赶紧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冲佣人露出无辜的笑脸。 结果因为装得太过,还被母性泛滥的佣人捧起脸揉搓了一番。 等佣人姨母笑着走开后,温以轩堆了半天的纯真表情,才一点点冷了下来。 小孩盯着会客室紧闭的房门,眸光有些阴恻恻,不知道在心里想着些什么。 如果此时有佣人恰巧路过,看见他这副样子,就会发现他才是几个人中,最不像普通小孩的那个。 没过多久,会客室的门被从内打开。 温以轩听见响动,赶紧整理脸上的表情,换上之前那副纯真无邪的模样。 先跟杜老师打过招呼。 等看见跟在后面的柏鸢,眼前一亮,又立刻缠了上去: “姐姐,你们聊完了吗?是不是该轮到我了呀?我已经等你好久了!一想到今天也可以和姐姐一起练琴,我就感到好开心哦!” 柏鸢微侧身,躲过小孩儿过来的身形,手搭在他的肩上,稍一用力,就把他推给了跟在最后的温以彻。 同时淡淡应道:“嗯,先上课。” 温以轩抱住人,觉得触感有点不对,但又来不及细想,满心欢喜地扬起脸庞,将最灿烂可爱的笑容展示在对方面前。 然后就看到了自己亲哥那无措中又带着点欣慰的面容。 温以轩:…… 晦气! 温以彻第一次被弟弟抱,还有点不太习惯这么亲昵的接触,想回抱怕唐突,想推开又担心对方敏感。 原地站了半天,最后只能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小轩,怎么了?” 温以轩默默抽身,后退半步,跟他拉开一段距离,又背过手,在后背蹭了一下衣服,“哥哥,你要去国外读书吗?” 心里则一个劲怂恿:去吧去吧快去吧!最好永远都别回来了!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狂喜,压抑着声音里的愉悦,却又因为年纪过小,自制力稍弱,而让声音泄露出了轻微的颤抖。 不过没关系。 这在温以彻耳中,都成了小孩伤心难过,又默默忍耐的表象。 温以彻还以为他舍不得自己走呢,又觉得自己这个哥哥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于是出宽慰道,“嗯,不过没关系,我和柏鸢姐姐会在假期回来看你的。” 温以轩:大可不——? 温以轩表情一僵,微微歪头,套话道:“柏鸢姐姐也跟哥哥一起去吗?” 听到‘一起’这两个字,温以彻勾了下嘴角,点头道:“嗯,对,柏鸢姐姐也跟我一起去。” 温以轩又后退一步,怀疑自己听错了,表情僵硬地说道,“可是、可是姐姐才刚开始交我学小提琴,她走了我可怎么办呀?” 温以彻思量道,“她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妈妈最近几年都在国内,她也可以教你小提琴,柏鸢最初也是跟妈妈一起……” 第147章 拱火小狗 温以轩推开房门,从温家走了出去。 温以彻后面说的话,他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唯一能确认的是,自己果然讨厌这个便宜哥哥。 恨不得他永远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这么多年独生子做得好好的,谁愿意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便宜哥哥,跟他分享自己的父母、宠爱和财产。 还要和他玩什么兄友弟恭。 小孩漆黑圆润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符合年纪的阴暗。 想想都觉得恶心。 温以轩自小在国外生长,一直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父母常年工作在外,每年只有很少一段时间才能回去看他。 最开始,温以轩以为父母是忙于工作,顾不得回来看他。 在得知他们和爷爷一样,都是享誉世界的着名演奏家后,每年都要在全国各地巡回演出,也曾为自己是他们的孩子而开心。 小时候也曾喊着,要成为像他们一样出色的演奏家。 但可惜的是,温以轩并未在钢琴上表现出太多天赋。 虽然以他的才智,已经远超周围的同龄人。 可若说是万里挑一百年难遇的天才,那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很快他就意识到一件残酷的事实。 那就是,即便他再怎么努力,周围人对他的评价,也只是一句平平的: 不如他哥。 珠玉在前。 后者再怎么努力,也总会被对方耀眼夺目的光芒遮盖掉所有风采。 温以彻就像一座难以逾越的天堑竖立在他人生的道路上。 仿佛他无论怎样奋斗都无法超越那个先行者留下的辉煌成就,始终活在其阴影之下。 随着他一天天长大,也渐渐知道父母不在的时候,不单单是忙于工作。 而是漂洋过海,到另一个国家,另一间房子里,去陪伴那个所有人赞不绝口,才华横溢的天才。 每当这时候,温以轩就会忍不揣测,他们究竟更偏爱谁,陪伴谁的时间又会更长。 平心而论,如果是自己有两个孩子一个平平无奇,一个才华横溢,肯定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自然会更偏颇于出色优秀的那个。 也因此,每当他隔着屏幕,看到温以彻那张冷淡矜持的面容,仿佛一切荣誉都理所应当,赤手可得,又满不在乎的姿态,就好像是对自己存在的莫大嘲讽。 对于他那主动又虚假无比的关切问候,也嗤之以鼻,在心里报以冷笑。 假惺惺装给谁看呢? 就想让人夸你懂事,识大体是吧! 装!接着装! 看咱俩谁能装过谁! 温以轩自己也知道俩人之间的差距,没傻兮兮闷头苦学。 也没用暗中较劲发奋图强那套。 企图在本就不属于自己的赛道上,凭借十倍百倍的努力,换得昙花一次的赶超,以此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也能做到比温以彻优秀。 为什么非要比好呢? 多累啊! 他根本不需要在天赋上超过温以彻。 他只需要让周围人看到温以彻不那么优秀的一面,而自己比他再稍微强那么一点点就够了。 既然才华比不过,那就比他更听话,更乖巧,更会讨人欢心。 如果不能超过他,那就抢走他周围的一切。 无论是父母的关注,还是周围人的目光。 会哭的孩子总有糖吃。 父母也会下意识忽略更听话懂事的孩子,转而将更多精力投入在不那么完美的孩子身上。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对一心沉浸在钢琴演奏上的温以彻而言不痛不痒。 必须得是他真正关注的,喜欢的,热爱的,放在心尖上的。 ——柏鸢姐姐可真好啊。 温以轩想到柏鸢,有些愉悦的眯起眼睛,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美丽、优雅、知性、聪慧…… 为什么这么完美的人,会被哥哥先遇见呢? 父母也好、才华也好、柏鸢姐姐也好。 为什么他总要比哥哥慢上一步呢? 为了跟柏鸢姐姐身边多待一会,他甚至放弃了从三岁就学习的钢琴,转而去跟着她学习小提琴。 弦乐真的很难,手上磨出来的茧子也好痛啊! 尽管如此艰难困苦,但只要能得到柏鸢姐姐的一句夸奖,所有的痛苦也都能变得微不足道。 但是哥哥为什么非要把柏鸢姐姐带去国外,从他身边夺走呢? 他们不是亲兄弟吗? 身为哥哥,为什么不能让一让自己的亲弟弟呢? 温以轩现在家门口,内心阴暗地想了一会儿,脑补自己日后会成为超级大反派,不但夺走了温以彻的一切,还把他狠狠踩在脚下。 然后就因为在外面站得太久,被冷风吹得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再厉害的反派,也怕冷。 小孩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打算结束中二时刻,回屋暖和暖和。 余光却瞥见站在自家大门外不远处的身影。 再仔细一看,还是熟人。 温以轩一副来活了的模样。 也顾不得冷了。 打起精神,迎面走了过去。 走近后,隔着栏杆儿,小孩儿两手抓在栅栏上,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乖巧的问道: “秦令征哥哥,你怎么站在我家外面呀?为什么不进来坐坐?是不想吗?” 秦令征:…… 不等秦令征回话,温以轩又自顾自往后说道: “你在等柏鸢姐姐,是吗?你为什么一直纠缠她呀?是喜欢柏鸢姐姐吗?” 秦令征一副二大爷的姿态扬了扬下颌,惜字如金,“关你屁事。” 温以轩也不怯场,反正隔着栏杆呢,他还能进来咬自己咋的。 继续用那副纯真的模样看着秦令征:“我只是觉得柏鸢姐姐一定很困扰吧,明明不喜欢你,却还要被你纠缠。” “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也缠不了她多久了。” 听见他这么说,秦令征眸光微变,语气也有些严肃,“你说什么胡话?柏鸢怎么可能——” “哥哥你还不知道吧?” 温以轩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语,声音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炫耀之意: “柏鸢姐姐马上就要和我哥哥一起去国外读书了!” 第148章 小狗听话 “编!” “你接着编!” 秦令征因温以轩的话,内心之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可他也知道,输人不能输阵。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沉得住气,气势上绝对不能落了下风。 况且,他可从没听柏鸢提过出国留学的事情。 想到这,秦令征又放下心来。 不屑地看着眼前这仿佛缩小版温以彻的小孩。 跳起来都达不到他膝盖的小屁孩,一天天听风就是雨,咋比他还能造谣呢! 就算柏鸢要出国留学,以他俩的关系,也不可能不跟自己说一声就—— !!! 秦令征心中猛地一震。 被三年前那段早已遗忘在记忆中,不堪回首的往事,狠狠抽打了脑子。 秦令征微微正色。 柏鸢好像、大概、似乎、确实从来都不会跟自己说她的决定啊! 当初小学毕业,柏鸢也是毫无预兆地去了音乐学院。 既没事先跟他打招呼,也没有任何书面或口头上的通知。 他得到的甚至都不是一手消息。 还是他开学那天,费尽千辛万苦,辗转多个校区,才从隼鸟那里得知柏鸢的去向。 现在又来? 秦令征控制不住自己去猜测柏鸢的意图和想法。 当初她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早在一个学期之前就已经做好决定,一直瞒着他呢? 想到这,他心中闪过一丝苦涩。 可面对温以轩的炫耀和挑衅,还是死鸭子嘴硬道: “以我和柏鸢的关系,她去哪我能不知道?” 「你就装吧!柏鸢姐姐都不知道,你要是提前知道就有鬼了!」 温以轩暗自腹诽,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看起来人畜无害,推波助澜道: “哥哥,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姐姐不想再和你上同一所学校,所以才故意瞒着你,不告你她要留学的事情呢?” 一下就精准无误地戳到了秦令征的心窝子。 秦令征攥起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克制住现在就冲到柏鸢面前问个明白的冲动。 同时在心里否认着这种可能性。 毕竟如今的自己和三年前相比,已经大不相同了。 这三年下来,他跟柏鸢一起上学、读书、参加学生会活动、练习乐器、又一起放学回家,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可以说亲密无间。 比起小学那会儿,两人如今的关系可谓 ——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秦令征思绪微微滞涩。 毕竟小学那会儿好像也是这么过来的…… 不过,他和小学那会儿相比,也确实成长了不少。 不但不招人待见的脑残事干的少了。 对柏鸢也言听计从。 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用各种烦人的幼稚举动,去引起她的注意。 他已经学会了去迎合柏鸢的喜好。 让自己变得成熟、稳重、识大体。 也试着改掉自己的臭脾气,以礼待人,尊重他人。 学习也没落下,朝着柏鸢眼中的好学生而努力。 柏鸢讨厌他小学那缺德样,所以才会一声不响的离开。 可今非昔比,他已经做出了改变,柏鸢也开始把他当做朋友一般对待。 尽管不是他所期待的那种朋友,但至少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冷漠,态度稍缓,和颜悦色了不少。 如果她要转学,看在朋友的份上,也该跟他说一声吧? 虽说他之前也问过柏鸢喜不喜欢自己,得到的答案都是不喜欢。 但不喜欢,也不意味着讨厌吧? 想到这,秦令征的语气弱了几分,显得有些不太自信,低声喃喃道: “……她应该也没讨厌我到这种地步吧?” 温以轩煽风点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自信点,没准柏鸢姐姐就是这么讨厌你呢?” “唉,我哥哥就没有这种困扰了。” “他学习好,长得帅,还是钢琴天才,柏鸢姐姐一直都很喜欢他。” “毕竟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柏鸢姐姐怎么可能会同意跟我哥哥一起去国外读书呢?” 最后,看着秦令征一点点暗下去的眸光和蔫巴的精神头,温以轩又故作无意地补充道: “哥哥你千万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不被爱的人真的很可怜,绝对没有同情你可怜你的意思!” 听到他这小人得志的发言,秦令征耷拉下去的脑袋又猛地抬起来,恶狠狠道: “才多大就爱来爱去的,你能看出个屁!别用你那小老外思想擅自揣测你哥和柏鸢的纯洁友谊!有这功夫不如回去把你内普通话练标准点!” 温以轩:…… 吼完温以轩,秦令征扭头就走,又回到之前站着的地方,耐心等柏鸢出来。 但心里却越想越憋屈。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他这来炫耀了? 总之是个人就比他和柏鸢的关系好呗! 插在衣服兜里的手摸又恰好摸到那天没来得及扔的纸条,又将它掐在手心里,紧紧攥成拳头。 秦令征心中百转千回,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眸光几经变换,始终沁着一股不平静的暗涌。 许久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又强行压了下去。 什么破烂事,管他的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算是真的,他现在也提前知道消息了,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早做准备,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被打个措手不及。 大不了再跟着一起转过去呗。 多大点事。 他掏出手机,本想查一下那所学校的信息和入学条件,但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柏鸢选的是哪所学校,又只能先行作罢。 与其考虑之后,不如做好当下。 柏鸢进去之前让他在这等,他就听话等着。 只要他一直听话,比平时更加听话,柏鸢就不会讨厌他。 只要柏鸢不再丢下他,他就一直听话。 秦令征在心里一遍一遍,仿佛催眠似的告诫自己,可千万不能在这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谁知一抬头,却蓦地看见温以彻和柏鸢并肩而行,两人眸间带笑,状似亲昵地说着话。 视线下移,落在两人仿佛亲密无间,交叠牵在一起的双手上。 忍住。 忍住。 温以轩刚才那几句话又仿佛魔咒一般萦绕在他的耳边,久久不散。 ‘柏鸢姐姐一直都很喜欢他’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 ‘不被爱的人真的很可怜’ 秦令征:这谁能忍得住?! 第149章 事在人为 最后一个音符完美落下,悠扬动听的旋律渐渐消散,琴房里再次恢复了宁静 杜秋云老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目光落在眼前的两位得意弟子身上,宣布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 柏鸢一如既往,默默收拾好自己的小提琴,单手提着琴箱。 原本说要给柏鸢拉小提琴听的温以轩也不知道跑去哪了。 八九岁的小孩正是闲不住满地乱跑的时候。 柏鸢没多等他,完成合奏课程,拎着琴箱就准备告辞离开。 以往,从温家主宅到院外大门这段路,都是她自己走。 但今天,温以彻却主动提出要送她一程。 “一起吧,我刚好也要出去找小轩。” 杜秋云老师今天除了跟柏鸢商议择校的事情,顺带还要看看温以轩在小提琴方面的资质。 温家两兄弟都不小了,吴舒婕也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把重心放在照顾他们身上。 从今年开始,便增加了自己的工作量和行程,夫妻俩满世界的飞,留给孩子们的时间便被缩短。 原本温以轩跟他哥一样学习钢琴,基本课程温以彻就可以亲自辅导。 原计划也是下半年,等温以彻出国留学之后,就把温家二老也接过来,像在国外那般,继续教导他几年。 但现在他突然改换小提琴,吴舒婕又腾不出时间亲自辅导,于是便联系了恩师杜秋云,希望也能让他拜在恩师名下。 温以彻不好让恩师久等,便借着送柏鸢的由头,也一起出来寻找。 柏鸢穿上自己的毛呢大衣。 一抬头,发现温以彻竟然也很巧合的选了颜色相近,款式类似的长款外衣。 两人站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氛围。 杜秋云老师也看见了,忍不住笑着说道: “要么都说搭档最讲究默契呢,挺好的,多般配啊。” 温以彻听罢,同样微微勾起了嘴角。 打小起,他与柏鸢之间便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这种不论是兴趣爱好、审美眼光,亦或是对事物的看法和理解,都如出一辙。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无需言语交流,彼此就能洞悉对方的心思。 杜秋云老师上了年纪,总爱叙旧。 一边说着从前教导他们的日子,一边走上前,左手握住温以彻,右手握住柏鸢。 “……话不多说,你们是好孩子,也都是老师的骄傲,如果以后一起出国读书,也要相互扶持,携手并进啊,老师等着你们摘得荣耀桂冠的那天。” 说到携手并进的时候,杜秋云拉过温以彻的手放到柏鸢手上,宽慰的拍了两下。 柏鸢礼貌微笑,等老师的手移开后,指尖微动,就要抽出去。 温以彻却心念一动,暗暗用力攥住了柏鸢的手。 在她视线投来的时候,微微摇头朝她意示。 柏鸢心下了然,也没再挣扎,任由温以彻牵着她的手,跟老师礼貌告别后,和他一同走出房门。 直到出了房门,温以彻才缓慢开口: “杜老师最初的搭档也像我们一样,自小在一起练琴,周围人都很看好他们的合作,以为他们能一直结伴而行,取得更卓越的成就,但是——” 温以彻话有停顿。 柏鸢大胆猜测:“老师的搭档去世了?” 温以彻:“……” 温以彻:“没有,老师的搭档活得很好,他们只是理念不合,最后出于无奈,只能分开。” 柏鸢点点头:“可以理解。” 不合适确实没必要强求。 早断早干净。 老师是明白人。 温以彻又被她的话噎到。 无奈,只能笑着继续往下说: “老师最后那番话,可能是触景生情了,那位前辈久居国外,已经很多年都没跟老师有过联系了。” 柏鸢默默听着,心里却并不理解这种拧巴的劲是怎么来的。 久居国外又不是死了,网络这么发达,哪怕打个电话呢? 温以彻见柏鸢沉默不语,以为她是对老师的事情有所感触。 温家主宅到前门的路并不远,只是有些曲折。 两人先前交握的手,也因为出门之后的交谈而忘了松开。 此时,两人之间又归于沉静。 掌心的触感就仿佛被放大了数倍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温以彻正在交握的事实。 柏鸢有洁癖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温以彻很少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跟她有类似的肢体接触。 此时这样牵着柏鸢,就好像满足了一直以来牵着弟弟妹妹的心愿。 这种感觉又和牵着自己小表妹有所不同。 吴莬自小崇拜温以彻跟崇拜掌管钢琴的神似的,牵手之前恨不得沐浴更衣,把手搓下来一层皮。 虽然现在没小时候后那么傻了,却也带着一丝敬意,跟会面重要领导人似的,正式的不能再正式。 柏鸢却并没有这种促狭和拘谨感,整体显得松弛自然,不会过分刻意。 钢琴家的手往往宽厚修长,温以彻也同样如此,十七八岁少年的手比十三四岁少女的手大上不少。 此时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她的手整个握紧手心里。 内心愉悦的同时,还有一种心愿达成后的充实和满足。 温以彻心中不免涌起暖意,悄然驱散了三月尚存的寒意。 他忍不住问道:“柏鸢,我们以后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直在一起,做彼此的搭档呢?”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害怕打破此刻的美好氛围,但眼神却无比坚定地看着对方,似乎想要从她的眼睛里找到答案。 “或许吧,不知道。”柏鸢移开视线,想了想,又补充道,“事在人为,做好当下吧,你看到温以轩了吗?老师还在等他。” 温以彻:“……” 柏鸢:“他带表了吗?不行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说着,挣开被温以彻握住的手,伸进衣兜里,去摸自己的手机。 结果却意外摸了个空。 “手机没带,我回去取。” “我陪你——” “不用。”柏鸢颔首,示意他往不远处的大门方向看去,“你弟在那呢,去吧。” 第150章 两狗相争 温以彻还想再说些什么,柏鸢却先一步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他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心里一阵失落。 片刻后,又忍不住失笑。 到底谁才是哥哥啊。 温以轩看见自己便宜哥哥和柏鸢交握着手一起走过来,也有点破防。 凭什么啊?! 但很快,他的视线又转移到门外咬牙切齿,压抑着愤怒的秦令征身上。 小孩勾了下嘴角,若有其事的说道: “你看吧,我就说柏鸢姐姐喜欢我哥哥,不喜欢哪能牵手呢?还笑得那么甜,他俩穿的该不会是情侣装吧,真般配呀!” “你闭嘴!” 秦令征现在腾不出手收拾这个阴阳怪气的小绿茶。 他的注意力全被温以彻引走了。 在心里暗自叮嘱要忍耐,要克制。 柏鸢很快就会回来,如果让她看见自己跟温以彻起了争执,肯定又要不高兴。 温以彻浅笑过后,又恢复了往日里矜贵清冷的模样。 移步至大门边,先跟温以轩说道:“走吧,回去上课。” 又对秦令征点了下头,“来了,进来坐坐?” 秦令征恨得牙根直痒痒。 该说这俩人真不愧是亲兄弟,就连气人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秦令征没理会温以彻假惺惺的好意,压着声音警告,“你少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柏鸢,也不看看你们合适吗?” 笑得都快开花了,暗送秋波给谁看呢! 温以彻一怔,有点不解,没明白他的意思。 正常的眼神交流而已,有什么合不合适的? “温以彻,你最好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藏好了,别舞到柏鸢面前,还想带柏鸢出国,我看你是痴人说梦,柏鸢不会跟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秦令征隔着栅栏放狠话,温以彻却只觉得好笑。 遂缓步走到大门跟前,仗着身高优势,微微低头俯视着秦令征。 那双眼尾平滑略微上翘的丹凤眼,天生冷傲高贵,即便没刻意针对,也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然和威压。 “我什么心思?” 他轻声反问。 自己跟一个初中都毕业的小孩较什么劲啊,真不至于。 于是实事求是道: “我说过很多次,我对柏鸢,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但你可能不明白,那我今天再说得清楚点。” 温以彻漆黑的眸光深邃如潭。 “我对她,就像她对你,一直都是姐姐照顾弟弟,这种纯粹的情感只会止步于亲情,永远都不会变质,你听懂了吗?” “听不懂也没关系,毕竟你和柏鸢之间连亲情都算不上吧?你觉得呢?” “柏鸢已经为我转过一次学了,至于她会不会跟我一起去国外读书,现在操这份闲心——” 说着,他眸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凌厉锋芒。 “你配吗?” 话音落下的时候,在场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几乎降至冰点。 温以轩听他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都惊呆了。 他这便宜哥哥平时看着没什么脾气,关键时候还能有这么强的攻击性呢? 这话说的,就差直接说祝你家有情人终成兄妹了。 文化人怼人,就是不带脏字。 秦令征听着温以彻的声音,眼眸慢慢变深,那股被压抑得很好的火焰又死灰复燃。 脑子里的那根弦嗡的一下就断裂了。 温以轩见状,偷偷按下大门开关,准备放秦令征进来。 但没想到对方连正门都来不及走,三下五除二直接从上面翻了过来。 动作迅捷老练得如同在峨眉当了几年山大王。 秦令征从将近两米半的大门上跳下来,几乎没有停顿,径直冲向温以彻。 将年后在家里受的委屈,牧尘野那受的气,以及温以轩这的憋屈,汇聚成快准狠的一拳,狠狠砸在温以彻脸上。 “我不配?我哪不配?老子配得不能再配!” 一百多斤重的大小伙子,两米半高的大门,从天而降,地球引力,空气阻力,重力加速度…… 是个人都遭不住砸这一下! 这一拳猝不及防,温以彻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第一下。 可他毕竟比秦令征大好几岁,健身运动一期不落,搁钢琴前面一坐就四五个小时,没点过硬的身体素质早累晕过去了。 等秦令征凭借冲击优势,骑在自己身上,准备抡第二圈的时候,温以彻不但单手给他挥来的拳头接住了,还仗着身体优势,给他掀翻在地,反手给他脸上也来了一拳。 秦令征从小到大,打架就没怂过,能受得了这种委屈,抹了把脸,又要往上冲。 温以彻以前只是不愿同他计较,不代表真一点脾气都没有。 十七八岁的少年,骨子里也有些那么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 不爱打架,不意味着不会打架。 都被人打到家门口了,再不还手就是怂货。 这一拳可谓是俩人积年恩怨的导火索,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旁边的温以轩见自己亲哥挨了揍,那叫一个高兴啊,恨不得自己也撸起袖子加入战斗,浑水摸鱼给他身上来上几拳。 但看了看自己这小身板,又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只在一旁加油助威。 拍手叫好的同时!还不忘煽风点火:“别怂!揍他!使劲揍!” 这话全是对着秦令征说的。 秦令征不知道,还觉以为他兄弟俩一文一武,要其利断金呢。 小的不好揍,先给他攒着,那就可劲揍大的吧! 使出浑身解数,把部队学的那点拳脚都用上了。 温以彻也听见了,还以为是叫自己使劲揍呢,虽然没学过正式格斗,但凭借体型优势和热血上头的冲劲,一时间跟秦令征打得难分胜负。 给一旁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的温以轩乐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结果一抬头,看见不远处拎着琴箱正往这边走的柏鸢。 小孩立马收住笑,抹了把眼泪,变脸似的换上了一副惊恐无措的表情,仿佛受了惊吓般,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哥哥们别打了!呜呜呜!求求你们快住手吧!都停下!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第151章 打吧,接着打 柏鸢取回手机,从温家主宅出来。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远处传来温以轩掐着嗓子连哭带嚎的声音。 柏鸢还以为小孩自己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 脸色微变,加快脚步绕过前院的中央喷泉。 她没走曲折多变的小路,而是直接从绿化带中间穿了过来。 才刚走近,还不等找到温以轩,就先看见地上溅起了一圈尘土,温以彻和秦令征两个人相互扭打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战况太过剧烈,不但压塌了半花池子的芍药花杆,还连带着踩碎了好几个花盆。 温以彻和秦令征两个人皆是衣裳凌乱,灰头土脸,活像刚出土不久的文物,主打一个矜贵的埋汰。 温以彻为了活动方便,早就把大衣脱下来扔在一边,内里穿了一件校园风的薄毛衣,衣领被秦令征死死攥在手里。 里面的白衬衫也已经被拉扯得不成样子,领口大大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线条流畅,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和上面大片的淤青。 三月的小凉风嗖嗖往里灌,看着都替他冷得慌。 秦令征看似占了上风,实则同样没好到哪里去,身上就没一块干净的地方。 温以彻到底年长几岁,不至于被冲昏头,还懂得克制和分寸,打架主要以防守和击退为主,长腿一蹬,能给他踹多远就踹多远。 秦令征第不知多少次被对方摔进花土里之后,咬咬牙又从土里爬了起来,不休不止地纠缠上去。 讲的就是一个拳拳到肉。 脚底下也不忘使绊子,朝着也给他塞花池子里的架势使劲。 温以彻听见弟弟的哭声,不由得分心去看,这才让秦令征逮住了机会,抡起拳头就要再往他脸上砸。 柏鸢来时正好看见他攥起拳头,半个身子都侧过来了,一看就是腰带肘,拳下带风,要被他砸中这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令征!” 柏鸢眉心微拧,当下不但出声勒令制止,还攥紧了琴箱的把手,准备扔过去抡他。 温以轩时刻注意着柏鸢的动向,见她走近后,边哭边迈着小短腿往她那边跑。 “柏鸢姐姐!呜呜呜~诶呦!” 快跑到跟前的时候,还不忘故意一歪,一个大马趴扑在地上,虽然姿势丑了点,但是效果极佳。 柏鸢果然不再关注那边温以彻和秦令征的真人快打,而是重新放下琴箱,朝他走了过来。 等她走近,温以轩扬起稚嫩的小脸,手下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本来已经不多的泪水,顿如泉涌,顺着眼角和脸庞滑落下来。 柏鸢先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又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 温以轩心里美美地享受柏鸢的照顾,面上却泪眼汪汪,身体不住地颤抖,抓住她的手,带着哭腔说道: “柏鸢姐姐,你终于来了,我好害怕呜呜呜~” “坚强点,别哭。”柏鸢边说边从衣兜里掏出常备的纸巾,给他仔仔细细擦了把脸,“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温以轩添油加醋避重就轻道: “两只哥哥原本好好说着话,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像疯狗一样打起来了,吓死我了,我怎么劝都劝不住——” “呜呜呜,他们这是怎么了呀?姐姐,你说他们不会冲过来咬我吧?” 柏鸢刚一说话,秦令征就听见了,瞳孔一紧,顿感心神俱震遍体生寒,手中攒起的力道也泄了下去。 这一下就被温以彻抓到了机会,不但把他摔在地上,还反手把他的头按进土里,总算给他牢牢治住了。 秦令征的脸被花土里的石子硌的生疼,还差点儿吃了一嘴土,但依旧在温以彻的钳制下艰难扭过头,朝柏鸢的方向看去。 没在对方眼中看见预料之中或失望、或厌恶、或生气的眼神。 因为柏鸢只留给他了半个侧影,连瞅都没往他这瞅一眼,正忙着低声安慰温以轩,翻看他的掌心,检查有无伤口。 “受伤了吗?哪里疼?” 看得温以彻也是一阵瞳孔地震。 明明挨揍最多的人是他! 手下的力度不自主加重,把秦令征的脸又往土里按了几分。 温以轩委屈地呜咽一声,右脚缓缓抬起了一点儿,虚点着地面,装出一副不敢用力的样子,“我脚好像崴到了,有点疼。” 柏鸢又给他把裤腿挽起来,看了看脚踝的地方,好像确实有点红肿,嗯了一声,“先回去上药,我扶你。” 温以轩小心翼翼往花池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说道:“姐姐,那哥哥他们怎么办呀?” “不用管。”柏鸢语气淡淡地,直到这时才重分心朝那边瞥了一眼,先看向温以彻,后看向秦令征。 漂亮的眼眸中沁着冷意,嘴角却微勾上扬,不快不慢地说道,“打,接着打,别停。” 言罢,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们微变的脸色,扶住温以轩,“走吧。” 温以轩几乎快要压不住嘴角的扬起的弧度,却还是假装放心不下的样子,拉了拉柏鸢的衣角,朝那边看去,“姐姐,这样不太好吧?我——” 柏鸢耐心本就不多,此时快要耗尽,冷声呛道:“要不你跟他们一起打?” 温以轩哽了一下,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柏鸢又道:“他们怎么打起来的,你说什么了?” 俩人互呛不是一天两天,要能打起来哪还用等到今天。 就算是秦令征早就看温以彻不顺眼,先动的手,也没必要非得跑人家来给他一顿暴揍。 特别是知道她就在温家,随时都能出来的情况下。 脑子再缺弦也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吧。 在温家这段时间里,她和温以彻一直在一起,也就是刚才短短两分钟的时间才有机会接触秦令征。 但在这之前,温以轩却一直在外面,按理说,也只有他才能无意中撞见秦令征,有机会跟他聊天。 柏鸢认识温以轩不久,但通过短短几次的接触也大概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就是懒得管而已。 又不是自己亲弟弟,管起来名不正言不顺。 况且见的机会也不多,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温以轩被她仿佛看透一切的视线盯得一阵心悸,目光游移,“可能,可能,姐姐你知道的,我的中文不太好,可能哪句话没说对,让哥哥们误会了。” “是吗?”柏鸢同样也冲他意味不明地微笑了一下,冷声道,“我看你中文挺好的。” 温以轩:…… 这回没再多说话,任由柏鸢扶着他一瘸一拐往回走。 第152章 还是保守了 他们在外面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杜秋云老师在屋里也听到了声音。 就在柏鸢搀扶着温以轩往回走的时候,正好跟闻声出来的老师撞了个正着。 老师一眼就注意到了温以轩微红的双眼,以及那一瘸一拐的可怜模样,连忙上前关切地询问: “这是怎么了?” 不等温以轩说话,柏鸢先一步替他回答道:“他没站稳,摔了一跤。” 温以轩现在不敢多嘴,连忙跟着点头。 听完这话,杜秋云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你这孩子,比你哥小时候可淘气多了,玩的时候当心点,磕了碰了疼得还不是自己?” 温以轩低着头不说话,带着几分心虚地偷看柏鸢的表情。 柏鸢神情不变,微笑着对老师说道,“我带先带他去洗个手。” 杜秋云老师点头,忍不住笑道,“也好,柏鸢真有姐姐的样子,我记得你也有个弟弟吧?” “嗯,小隼比他大一岁。” “怪不得,这就是有经验了。” “还好。”柏鸢边牵着温以轩,边跟老师往回走,“小隼听话,我平时不怎么管他。” 温以轩原本就竖着耳朵听两人闲聊,闻声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柏鸢。 这是在说他不如柏鸢姐姐的亲弟弟听话吗? 切,亲生的了不起呗! 这小子摊上什么狗屎运,能让柏鸢做他姐姐。 要是能和自己那便宜哥哥换一下就好了。 他怎么就不是柏鸢姐姐的亲弟弟呢! 杜秋云老师和柏鸢没几步走回门口,刚拉开房门,突然想起外面还落下一个呢! “怎么没看见温以彻,他不是出去找小轩了吗?跟他说一声别找了,人已经回来了。” “没事,他知道。”柏鸢说,“他也摔了,在那边坐着呢,我等会儿就去看他。” 杜秋云一听,下意识就以为这兄弟俩是一块儿摔得,关心道,“摔得严不严重啊?” “还行,不严重,就是摔懵了,得缓缓。” 杜秋云:…… 另一边,温以彻和秦令征私下斗殴被柏鸢逮个正着。 虽然对方临走时放话让他们继续打,但没人敢把这话当真。 都适时收手,双双没精打采的坐在花池子上,大喘气平复心境。 等缓的差不多了,温以彻把打架时扔在旁边大衣又捡了起来。 刚才打的时候心浮气躁,有点儿热,现在冷静下来,便开始觉得冷了。 他刚一弯腰,只觉得肋骨处一阵生疼,嘶了一声,在心里感叹这缺德孩子真是往死里下黑手。 秦令征则把外衣拉链儿拉开,将里面灌进去的花土全都抖了出来。 然后垂着头,没了刚才的气焰,跟劳改犯似的往地下一蹲,周围笼罩着一层阴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以彻见状,嘴唇翕动,刚要说话,又扯到了嘴边的伤口,不得已嘶了一声,最先开口打破沉寂的氛围。 “这事怪我——” “当然怪你!” 秦令征猛地抬头,哑着嗓子低吼道: “我和柏鸢本来好好的,是你非要来横插一脚!没你在中间掺和,哪来这么多破事儿!” 温以彻闻言,挑眉。 “我横插一脚?” “不然呢!” 秦令征凶恶的看着他。 “原本只有我和柏鸢才是青梅竹马,我俩一块儿长大又一起读书,如果不是你从中教唆挑拨离间,我和她现在肯定还安安稳稳地在院儿里待着呢!” “你会弹琴了不起!学习成绩好了不起!你去弹你的琴!学你的习!留你的学!老拉着柏鸢干什么啊!” “一边说不喜欢,一边又往上凑,说一套做一套,还整又当又立这出,贱不贱?” 温以彻看着秦令征这副要咬人的模样,又想起表妹对他的评价。 疯狗一条。 遇到跟柏鸢有关的事,就一阵狂吠,跟疯了似的见谁咬谁。 谁要是跟柏鸢多说一句话,能追着人咬出二里地! 他们学校每年都有好几个被咬的。 原先温以彻还觉得表妹在夸大其辞, 教育她哪能背后这么议论人家呢? 现在看来,他表妹还是保守了。 “首先……” 温以彻耐心听着秦令征说完一长串话,这才维持着应有的体面和一贯高傲地形象纠正道。 “我刚认识柏鸢的时候她已经三岁了,我记得她是一年之后才去的京里大院,客观上讲,我认识柏鸢比你更早,你才是后来者插足。” 秦令征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儿,“你一年才能见到她几回,这也算?” 温以彻没计较他的插言,继续说道。 “其次,并非是我非要拉着柏鸢一起,而是因为她跟我在一起才是最明智最正确的选择。” “既然她学小提琴,读音乐学院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出国留学深造也是必然结果,所有的安排和决定无一不是从她的利益出发,让她能接受最好的教育,为她的前途和发展做出的最好考量。” “你要是真为她好就不该阻拦,反而应该懂点事,支持并理解她的决定。” 秦令征大声狡辩,“谁拦着了?我可没拦着她!我这不是就找你一个人的麻烦吗!!!” 温以彻:…… 温以彻:你不是疯,你这是癫! 这缺德孩子是怎么把上门找茬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你还有理了是吧! 温以彻都让他给气笑了。 “最后,我再重申一次,我当然喜欢柏鸢,但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和你对她的喜欢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请你不要把两者混为一谈。” “我忍了你三年,本来以为能给彼此留点体面,闹成今天这样,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你占主要责任,我跟着你胡闹,占次要责任。” 狗咬人是狗的错。 人被咬后再反过来咬狗,人也不能说一点错没有。 属于防卫过当了。 温以彻披上外衣,把衬衫衣领一颗一颗重新扣好,抚平上面的褶皱。 “与其整天严防死守,不如好好提升自己,让自己配得上她,你优秀了,不论旁人还是柏鸢自然会高看你一眼。” “如果将来你和柏鸢真能在一起,我自然会祝福你们……你干什么?” 温以彻话说到一半,见秦令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自己,忍不住问道。 “录影,留证!”秦令征颔首,理所当然的说道,“你最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以后闹上法庭,这就是铁证。” 温以彻:…… “快点儿的,别磨叽,把你刚才那句再重复一遍!” 见他不语,秦令征皱起眉头!二大爷似的催促道。 “快说啊!说你只把柏鸢当妹妹,还要祝我们幸福!” “说‘我,温以彻,今时今日起誓!’说啊!你说啊!你发誓啊!!!” 第153章 虚不虚? 柏鸢把温以轩安顿好,又跟佣人取来了药箱,单手拎着从温家走出来。 离老远就听见秦令征自己一个人在那咋咋呼呼发神经,还以为又要打起来了。 悄无声息走到他身后,趁他不备,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差点儿没给他踹得趴到地上。 秦令征猝不及防挨了这一脚,狼狈稳住身形,一扭头对上柏鸢的视线,原本眉飞色舞的嚣张气焰又熄了火。 也不跟温以彻叫嚣着要录像了,默默收起手机,眸光微动地看着柏鸢,想要解释。 “柏鸢,我——” 柏鸢没多看他一眼,与他擦肩而过,忽略掉秦令征一点点暗下去的眸光,径直走到温以彻面前,朝他伸出手。 “手没事吧?” 温以彻没想到她会先顾及自己,微微一怔,条件反射摊开双手,轻轻搁在柏鸢展开的手心上。 柏鸢抓住他的手指,翻过来看手的背面。 见上面零零散散布些血痕和擦伤,便拉着他走到一边。 她把医疗箱打开,拧开碘伏的盖子,用棉签蘸满药液后,耐心细致地帮他一点点清理伤口。 被晾在一边的秦令征怔愣地看着这一幕,同样布满擦伤的手指慢慢攥成拳头,半晌,眼帘微垂,掩盖掉眸底的失落和自嘲。 缓缓坐回花池子上,假装自己根本不在意,随手扯了根半死不活的野草放进嘴里叼着,一点点咀嚼叶片。 这草可真特么的苦啊! 柏鸢翻看得很细致,一点点帮他挑出伤口里的泥沙,挤出指间的淤血,又上了遍促进愈合的药。 这才让他伸出另外一只手,重复上述程序,接着给他清理手上的伤口。 温以彻感受着指间的阵阵刺痛,柏鸢手掌的冰凉,指尖划过的温润触感。 眸底和心中一点点染上暖意,驱散了身体上的寒冷。 他仔细看着柏鸢认真专注的侧脸,没察觉到自己的嘴角正在微微上扬,脸上挂着温润宠溺的笑意。 秦令征虽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失落的低着头,余光却一直盯着这里的动向。 此时看见温以彻情意绵绵地看着柏鸢,又笑得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在心里冷哼一声。 信你我就是怨种! 都是男人,谁不了解谁呀,嘴上说着不喜欢,眼睛都看直了。 还看!还看! 这丝拉的,盘丝洞的匾赶明儿就挂你脑壳上,蜘蛛精都得在你眼睛里落户。 很快,柏鸢帮他把两只手都消过毒,上好了药。 再一抬头,那对美丽精致的眼眸带着冷静平和的视线,毫无阻碍地直接撞进温以彻的眼底深处。 温以彻瞳孔微缩,仿佛感受到了心间异样而陌生的情绪,在他的心中溅起一片涟漪。 柏鸢的视线虽然跟他一触即分,但那种微妙的震撼却残存保留了下来,荡开层层水波,拨动着他的心弦。 温以彻能感受到柏鸢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庞,嘴角的伤口,以及从锁骨穿过衣领,蔓延到脖子处的淤青。 他不自在的滚动了一下喉结,不知怎的竟有些局促不安,仿佛被放在火上烤,又放进油锅里煎。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温以彻垂眸看着柏鸢掏出不知第多少根棉签,蘸过点酒后,又掰正了他的脸。 三根手指轻轻捏着他的下颌,明明指尖微凉,却烫得他忍不住想要躲闪。 他艰难看着柏鸢抬手将棉签伸向自己的嘴角,还不等触碰到,终于忍受不住,开口打断。 “脸上的伤……我自己来吧,辛苦你了。” “嗯,好。” 柏鸢也没强求,她刚刚耐着性子挑了将近十分钟的沙砾,眼睛也有些酸涩。 见他这么上道,指尖微动,顺滑的调转了棉签的方向,递给温以彻。 等他接过后,又从衣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让他照着镜子上药。 秦令征在一旁等了许久,见状,以为终于要轮到自己了,不着痕迹坐正了身体,等着柏鸢也帮他上药。 谁知柏鸢就在一旁看着温以彻,还是半点余光都没分给他。 眼中本来已经开始回转的星点光芒,又复黯淡了下去。 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塌了不少,仿佛无颜以对,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似的,弯着腰,故作无事地拍了拍自己鞋子上的灰,借此把头埋的更低。 不稀罕! 柏鸢站在旁边,有条不紊地看着温以彻给自己脸上的伤消毒。 秦令征就第一拳天降正义砸在了他的脸上。 两人因为存在身高差,再加上温以彻严防死守,秦令征的就再也没够到过他的脸。 倍儿硬的拳头都砸在了他的锁骨,肋巴骨和身上各处。 柏鸢等他放下棉签,抬手把准备好的纱布和绷带粘在温以彻嘴角处,视线落在他脖子上的淤青处,将整理好的药箱交还给他。 “身上的伤你自己回去处理吧。” 温以彻接过药箱,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柏鸢瞥了他一眼,看他动作僵硬不自然,先行开口: “你比他大两岁,高一头!让他打成这样,虚不虚?” 温以彻:…… 温以彻耳根红了一下,虽然知道她不是也没有那个意思,但还是想歪了一瞬,板着脸,摆起哥哥的架子,纠正她不太雅观的措辞: “柏鸢,你是女孩子,不可以这么说话。” 柏鸢在心里啧了一声。 菜还不让说? 但又懒得跟他计较这么点小事,改口道: “菜就回去多练!” 温以彻:…… 第154章 痛击狗头 秦令征原本还心存幻想。 心里暗暗期待着柏鸢最后会心软,也能给他上两下药呢。 谁知再一抬头,药箱都让温以彻给提溜走了。 看这样子,显然是不准备管他了。 秦令征心中又是一阵悲凉。 他暗自思忖着,自己刚才跟温以彻发癫撒泼都是嘴硬,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得很。 这能怪谁? 只能怪他自己不争气! 他八百年不打一回架,怎么偏偏刚一动手,让就柏鸢抓个现形呢? 想到这里,他又懊悔不已。 没事打什么架啊! 秦令征一边用鞋底在泥土和沙石上来回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一边在心里暗暗咒骂自己。 就你! 管不住自己的手! 不如拎把菜刀剁了干净! 怎么就沉不住气,听别人说几句话,就跟窜天猴似的点火就升天! 与其同时,他又在心里将温以彻和温以轩两兄弟狠狠地骂了一顿。 小的来完大的来,兄弟搭配干活不累是吧! 他今天可真是捅了温家窝。 姓温的没一个好东西! 秦令征正在心里一遍遍地复盘着刚才一人猛战温家二将的激烈战况呢。 突然觉得腿部被砸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只见柏鸢常用的独立包装湿纸巾竟然歪歪斜斜地躺在那里。 秦令征有些不知所措,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面前的柏鸢对视了好几秒。 “擦擦脸。” 听见柏鸢的声音,秦令征这才猛然惊醒。 柏鸢的话仿佛让他得到了特赦令一样,迅速伸手撕开湿纸巾的包装,急切地往脸上抹去。 才擦了几下,就感觉有些不对。 秦令征停下动作,多看了几眼湿纸巾。 不看还好,一看恨不得化身爬虫,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纸巾上面也太埋汰了吧? 不是??? 他脸上这么脏呢! 刚才他就顶着这张灰头土脸地狼狈模样,一个劲在柏鸢和温以彻面前丢人现眼的?! 怪不得柏鸢不待见他呢! 他自己都嫌埋汰! 有那么一瞬间,秦令征甚至觉得,温以彻没当面笑话他,素质可真特么的高啊! 柏鸢看着秦令征无地自容的模样,又把温以彻交还给她的镜子像刚才一样扔给了秦令征。 “擦干净。” 秦令征一把接住,拿着照了照自己的脸,又偷着瞅了一眼柏鸢,不着痕迹半转身体,侧过脸飞快捯饬着自己。 等终于把脸上的灰都擦干净,露出本来面目,这才敢重新面对柏鸢,把擦得比他脸还干净的镜子还给她。 柏鸢没接,走近上前,半蹲下身,跟坐在花池子上的秦令征视线持平。 左手扶住他的下颌,指腹微微用力,秦令征也不抗拒,服帖地顺着她的力度转过脸庞,又不太想让她瞧见脸上的淤青。 温以彻也不是什么好鸟,下手也没轻到哪去,他刚才照镜子的时候心里一阵发颤,这和毁容有什么区别! 秦令征不知道钢琴还有打击乐这一说,练到波澜壮阔的曲谱时,那可真是实打实的痛击琴键,使出浑身解数砸钢琴,温以彻又练了这么多年,手劲自然不会小。 柏鸢有些嫌弃地扶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总算找了个干净点,伤少的地方。 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丢不丢人?” 秦令征大脑一空,被扇得半张脸都偏向一边。 柏鸢扇他没怎么用力,轻飘飘地一下,主要就是声响。 毕竟如果想让他感受到疼痛,比起巴掌,拳头显然更加合适。 但既然选择了前者,那就意味着羞辱才是主要目的。 就像是管教不听话的小狗,有时候巴掌不用落到它身上,仅是抬手间做势要打的这个动作,就能让它夹着尾巴躲到角落里瑟瑟发抖。 由此一来,有只要了扇的这个动作,也就无所谓轻还是重了。 秦令征在柏鸢面前还是知道要脸的。 扇这一下,可比直接打他管用多了。 眼睛当时就红了,等大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把镜子紧紧攥在手里,仿佛要把它捏碎似的,忍耐了好几秒。 垂着脑袋,没去看柏鸢的脸色,使劲点了点头,这一下到底没憋住,把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给甩了出来。 啪嗒啪嗒砸在他脚边的花土上。 秦令征咬紧牙关,硬是把涌到喉咙的哭腔咽了下去,哽咽着回答了柏鸢的话。 “……丢人。” 他上门打架,不光丢了自己的脸,还给柏鸢丢了人。 丢人丢大发了! 柏鸢又是一段时间没说话。 秦令征只觉这段时间无比漫长。 仿佛有一把剑悬在他头上似的。 倍感煎熬的等待着柏鸢最后的通牒和审判。 柏鸢故意晾了他一会儿,见时候差不多了,才又出言道: “你家要送你去军校?怎么不去?” 秦令征现在最听不得‘军校’二字,柏鸢话音未落,便猛地抬起头来,愕然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的?” “阿姨给我打过电话,她让我帮着劝劝你。”柏鸢如实回答,又踢了踢他的鞋尖,“回话。” 第155章 不用你陪 秦母在外工作,看似不着家,实际上对家里的动向一清二楚。 秦令征从房间里出来,又背着书包返校,他前脚刚走,秦母后脚就从佣人那里得到了消息。 总算松了口气。 她之前还真怕儿子想不开,非得钻那个牛角尖。 虽然现在还是倔驴一头,但好歹肯从驴圈里往外走了不是。 一步一步来吧。 这才又给柏鸢打了电话。 没提秦令征非嚷着闹联姻的事。 哪能跟孩子说这个呢? 也太不合适了。 就说了他不愿意去军校上学,在家闹脾气。 让柏鸢帮着好好劝劝。 秦令征从小就听她的话。 她一句话可比其他人十句都有用呢。 秦母平时就对柏鸢很好,因为是长辈开口,柏鸢也没推脱,应了下来。 但没把话说死。 只答应试试,但不一定能成功。 她肯帮着劝说,秦母就已经很高兴了。 直夸柏鸢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如果自家儿子能跟她一样懂事听话识大体,那就好了。 挂了电话,秦母又叹了口气。 俩小孩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儿子从小屁颠屁颠往小姑娘身后跑,现在想来也有迹可循。 他俩虽然差了两三岁,但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又一起长大。 秦令征能喜欢柏鸢也不无道理。 这么好的姑娘,秦母看着自然也喜欢。 就问这大院里头,哪家不喜欢呢? 假如多年以后,俩孩子真有缘分,再加上秦家祖坟冒青烟,真能在一起。 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他家白白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偷着乐还来不及,哪有阻拦的道理。 可知子莫若母。 秦令征什么混样,她心里也再清楚不过。 自然心知肚明,老爷子可一点都没冤枉人,自家儿子那是真配不上人家闺女。 同时也在心里头后悔。 光顾着小孩有个快乐童年了。 要是跟别人家似的,也从小抓起,精英教育安排上,也未必就不是那块料。 玉不琢不成器的前提,到底得是块好玉呢。 哎,白瞎了,这不就让她给糟蹋了。 好好的号,差点让她给练废了。 好在现在抓紧练也为时不晚。 秦母无奈摇头。 自己那傻儿子,还以为上军校是害他呢。 喜欢人家小姑娘,不想着好好提升自己,还想打着家族联姻的幌子,净往那歪门邪道上走。 人傻是一辈子的事。 真给你这破天的富贵,你也得有本事能守住才行啊。 看他这副德行,就算说破嘴给促成了,将来早晚也得黄! 现在。 秦令征没想到自己亲妈都告到柏鸢这来了。 有点慌。 “我不想去。” 秦令征本来想故作坚强,再抬手抹把眼泪。 可看见自己那乌漆嘛黑的袖口,怕给自己好不容易擦干净的脸又给蹭脏了。 抬到一半的手又放了下来,任由眼睛里的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红着眼睛看向柏鸢。 “我就想跟你在一块儿上学,你去音乐学院我也去音乐学院,你出国留学,我也跟着你出国,咱俩在一块这么多年都好好的,怎么总有人想把咱们分开呢!” 这话说得跟棒打鸳鸯似的,秦令征又顶着这一脸的伤,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打鸳鸯的棒子都落他一人身上了。 柏鸢看他就像看狗皮膏药,干什么非得往自己跟前凑呢? “跟着我?为什么?你没有自己的正事做吗?” 秦令征哼哼两声,含含糊糊道:“我的正事就是陪着你。” 柏鸢:“我不用你陪。” 又没残废呢,腿脚也利落,真要人陪,花钱雇个保镖不是更靠谱,有事还能上去比划两下。 哪像秦令征,连弹钢琴的都打不过,让人打成这爷爷奶奶样,还好意思上门堵人。 合着搁这送货上门,滴滴找打呢是吧! 秦令征一听,又有些急,刚一张嘴,就扯到了嘴角的伤,也顾不得疼,赶紧问道: “不用我陪,那你用谁陪,温以彻?你要跟他去国外留学?” 听到这一连串的质问,柏鸢直言:“你管得挺宽。” “他弟全都告诉我了,说你们早就定好了学校,所有人都知道,就瞒着……我。” 秦令征就像没听到她的冷嘲热讽一样,自嘲地笑了一下。 “柏鸢,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你想上音乐学院,就上音乐学院,你想出国留学,就出国留学,我当然管不到你身上,我就是——” 他停顿了一下,低头眨了下眼睛,让多余的遮挡了视线的泪水掉在地上。 “我就是想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没想妨碍你阻拦你,也没说不让你去,我跟着都不行吗?” 秦令征的手还搁那焦虑地来回翻转柏鸢的小镜子,把原本擦得干干净净的镜面都给抹花了。 柏鸢没想到他又哭。 有点大无语。 她说什么了,弄得跟专门欺负他似的,上辈子怕不是根没拧紧的水龙头吧。 只能理解成他是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悔不当初,决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才流出了悔恨泪水。 柏鸢:倒也不必如此。 又就着秦令征的话由,想了想,问道:“跟着我,怎么跟,国外那所学校你能考上吗?” 国内还能砸钱走关系,全程开绿灯,到了国外,那可就是另一条赛道了。 学艺术的多少都有点清高,国外那所学校本来就是所有挤破脑袋,打得头破血流也想往里挤的顶级学府。 一不缺生源,二不缺人送钱。 秦令征怎么进? 就凭他那手还不如收破烂老大爷敲得厉害的三角铁吗? 秦令征:…… 秦令征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哭得卡壳了一瞬,半晌,才补充道: “……我也可以找个离你近的学校,总有砸钱就能进的吧……” 他才哭诉了一半,就被柏鸢打断。 原本还想接着哭,续上场子,但刚才那股恰到好处的悲情气氛却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秦令征又低着头酝酿了一会儿,吸吸鼻子,闷声道。 “你跟着温以彻,我跟着你,我们三个在一起,也不矛盾互不影响啊!” “今天这事是我不对,我错了,你不是烦我俩打架闹矛盾吗?我都改,我以后再也不找温以彻麻烦,也再也不给你添乱丢人了……” “柏鸢……姐……柏鸢姐……你信我,你再信我最后一次……” “或者你要是真讨厌我、烦我、不想看见我,你别瞒我,明着说出来告诉我,我也肯定——” “我肯定——” 秦令征说了这一连串话,唯独卡在这句,上不来也下不去。 试了半天,后面那半句话像是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他连自己都骗不了,哪能骗得了柏鸢呢! 最后,垂着脑袋,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夹着柏鸢的大衣下摆,轻轻晃了两下。 “你不常跟人说,我们是朋友吗?” “我们就做那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交心朋友……” 他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正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自己的柏鸢,嘴唇翕动,用重又蒙上了一层水汽,显得泪眼汪汪的漆黑眼眸,可怜兮兮地乞求道: “……不行吗?” 第156章 小狗说不留洋学 柏鸢一脸淡漠地听着他喋喋不休地唠叨了半天。 最后抓取关键词,总算听明白一件事情。 他是真不想上军校啊! 为了不上这个学,都要跟她出国留学了。 一时间,柏鸢竟有些哑口无言。 思虑再三,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 “我没说一定会出国留学。” 秦令征小心翼翼勾着她的大衣衣摆,等了许久也不见柏鸢有任何反应。 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失落和自嘲。 原本都打算松开手,自己显得潇洒、体面点,别好死赖活地当面纠缠不休,想着日后有机会再暗中打探出她在哪上学,再来个先斩后奏。 然而,此时听见柏鸢说出这么一句话,事情仿佛突然有了转机。 秦令征就跟抓了根救命稻草似的。 手改勾为抓,也顾不得柏鸢会嫌弃,就这么死死拽住她的衣摆,恨不得焊死在上面。 “真的?!你、你不走了!” 他用惊喜和期待的眼神看着柏鸢。 “不一定。” 柏鸢看着他小狗似的亮晶晶的眼神,纠正他的话,斟酌着用词。 “升学的事情还在商量,并没完全确定下来,我还需要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啊?” 秦令征语气急切的说道,给她扇耳旁风。 “咱国内又不是没有好学校了,干啥非得留洋学呢?!” “咱俩都是京里大院出身,又是高干子弟,可不能整那些崇洋媚外的不良作风,要有民族自信心,增强民族凝聚力,咱们国内的学校可不比国外差!” “咱……” 秦令征绞尽脑汁,才找了个大高帽扣柏鸢头上。 “咱得爱国啊!” 柏鸢看他这义愤填膺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刚才还半死不活呢,这会儿又精神上了。 又使劲踹了他小腿一下,“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有这么当说客的吗! “让你念军校不也是爱国吗?学点正经知识,以后一样报效祖国。你不念,不爱国?” 秦令征没想到抛出去的回旋镖还没飞多远呢,又插回自己身上来了,被堵得哽了一下。 “我……烂泥扶不上墙,念了也是白念,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到时候表现不佳,这不是给我爷爷丢人吗?” 柏鸢:…… 这话你自己信吗??? 于是又踢了他一脚。 “别胡说八道!” 柏鸢扇巴掌不疼,踢人是实打实的真疼。 秦令征挨了这两脚,赶紧把嘴闭上,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见他这回老实了,柏鸢才接着往下说。 “我家里想让我到海口读高中。” “海口?”秦令征愣了一下,“怎么跑这么远?” 就海口离京里的距离,跟出国留学也差不了多少了! 柏鸢跟他慢慢解释: “柏氏根基在北方,最近十年,随着全国经济重心逐渐向南转移,海口也不愧于全国第二大经济中心,发展前景一直都很不错…… 十多年前,我妈把柏氏分部设在海口,这些年一直是她在管,按照我爷爷的意思,是想让我早点接触那边的圈子,跟着学习一段时间,等年纪一到就先接手海口分部…… 学校是海口上层圈的海岚私立高中,只有从小接受精英教育,未来接手家族的指定继承人才有资格入学…… 我……” 秦令征从柏鸢说‘全国经济重心’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懵了。 耳边一阵嗡嗡的轰鸣,只能看见柏鸢的嘴正一张一合,源源不断说着话。 最后只能盯着柏鸢专注认真的模样看。 至于说了什么,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就跟听天书似的。 柏鸢正跟他分析呢,也觉得有点不对劲,话语停顿了一下,等秦令征茫然的冲她眨了眨眼睛睛,才出声问道: “在听?” 秦令征就跟大梦初醒似的,点了点头,“听!听着呢!” 柏鸢:“我上一句讲的什么?你重复一遍。” 秦令征:…… 柏鸢冲他勾了下嘴角:“不是说要跟我交心?” 秦令征:…… 这哪里是交心啊,这是分明是在掏我脑子! 柏鸢又要抬脚踢他。 秦令征提前预判,赶紧往旁边躲了一下。 “真听了!你要去海口读高中,没打算出国,对不对!” “是不一定。”柏鸢说,“我还在考虑,是直接升到高中部,还是出国留学,又或者去海口读高中。” 秦令征试探道:“你要是选不好,干脆跟我回大院念高中得了,你回去了大家都高兴,到底咱们才是一伙人,从小到大的交情,干什么非得往外跑呢?” 柏鸢三选一都没定下来呢,秦令征又给她塞了一个选项,沉默半晌,还是那句话,“再说吧。” 秦令征知道柏鸢话从不说死,说再说,那就真是没想好,见她并没真的决定要非要跟着温以彻往国外跑,悬着的心也稍微落下来点。 此时又想起温以轩那小屁孩煞有其事的模样,又一阵窝火。 他还以为柏鸢马上就要坐飞机走了呢! 整了半天是这熊孩谎报军情! 刚才就该把他抓过来连他哥一起揍! 第157章 极限三选一 不过说到私下斗殴,秦令征也就只能在脑子里比划两下,断然不敢再跑过去真人掰头了。 但就这么算了,又实在憋屈。 他一个十六岁的大小伙子,能让九岁小屁孩算计了。 说出去面子往哪搁! 忍一时越想越气。 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 思来想去,秦令征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跟柏鸢告状! “柏鸢姐,你慢慢想,好好考虑,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呢,怎么都够用,今天这事怪我太冲动,听风就是雨,温以彻那弟弟说你要走,还说得跟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似的,唉,谁想到小孩也能骗人呢?” “小孩怎么了,你小时候什么德行自己不清楚?” 柏鸢反问道。 见秦令征也不哭了,便朝他伸出右手。 秦令征立刻会意,赶紧把她放在一旁的琴箱拎起来,送到她手上。 柏鸢从他手里接过琴箱,示意秦令征跟上自己,抬手去按大门的开关。 没听见锁芯弹动的声音,但大门又一推就开。 柏鸢见状,回眸了一眼不远处的温宅,“他的话听听就好,不用太信。” 又对秦令征交代:“今天这事,到底是你不对,先动手打了人,之后记得道歉,态度诚恳点,知道吗?” “知道!知道!”秦令征哪敢有异议,赶紧点头,“只要你发话,让我给他磕一个都成。” 柏鸢见秦令征都能贫嘴了,想来也不能再接着哭了,又就着刚才的话题接着往下说: “让你念军校不是撵你,是给你找点正经事做,初中混了三年,高中还接着混? 学是给自己上的,总不能辛苦念了几年书,最后还一事无成吧? 这半学期不但我想,你最好也仔细想想之后应该怎么做,都十六了,不小了,哪能做一辈子小孩呢?得对自己的人生有个规划,也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总而言之,话我带到了,学不学,怎么学,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后悔虚度光阴,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秦令征听后沉默了一会儿。 他心里当然有数,也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这哪里是虚度光阴啊,这分明就是卡着每一分一秒往上刷好感度呢。 他半截腰走了,几年后学成归来,柏鸢这儿的好感度清零了怎么办。 她本来也不是长情的人,把事情看得又淡,备不住几年之后再见面,非但没有久别重逢的怀念,只怕到时候连陌生人都不如了。 半晌,他轻声问道: “那如果我最后……还是想像现在这样跟着你呢?” 柏鸢淡淡瞥他一眼。 “那你就得从现在开始,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认真学习,好好刷题。不论我将来去哪个学校,文化课成绩和分数线都只高不低,以你目前的水平,想入学很有难度。 音乐学院初中部可以让你跟着乐团混,高中就不行了,你又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乐器,学校文化课抓得又不严,你去了也只能是接着混,你要是想混,那就接着混吧,我无所谓。 国外的学校你就不要想了,不适合你……” 柏鸢照顾了一下秦令征的自尊心,没直接说国外学校瞧不上他不要他,而是换了一个更加委婉的词。 “……你要是想在国外学校的周边学校念书,外语总要过得去,不说多专业,最起码日常用语得过关,常用单词得认识,能自己逛超市,去餐馆吃饭,走在街上不迷路,迷路了能找人问句,不然你怎么在国外生存下去? 出国留学再配个翻译? 丢不丢人? 手机翻译? 手机如果丢了呢?家你都回不去。” 柏鸢每说一句话,秦令征的头就往下低一分,没精打采地跟在她身后,越听越觉得自惭形秽。 他之前知道两人之间存在差距。 可真当柏鸢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讲给他听,才发现差距竟然差了这么多。 越听越觉得自己拿不出手。 家里人说的真一点没错。 他哪配得上柏鸢啊。 自己往她跟前一站,还不够给她丢人的呢。 柏鸢看他这蔫巴样,就知道他把话听进去了,又道: “海口的学校也不是你砸钱就能进,海岚私立高中出了名的教学严苛,入学测试低于七百分,你有钱都没地方送,他们学校不缺钱,也不缺名,培养的是家族继承人,不是家族废品收容所。 海岚私立高中能让这么多豪门世家把继承人往里送,靠的就是居高不下的分数线和升学率,让你进去,是想把分数线和口碑打下来?自砸招牌的事,你觉得谁会干?” 借着回去这段路,柏鸢耐着性子,又把事情的利弊,怎样选择最有利都给他一点点分析清楚。 同时,自己也在心里权衡着利弊。 说白了,音乐学院,大院高中,以及海岚私高分别对应三条不同的道路。 学艺术,就选音乐学院,比起京里国际音乐学院,显然国外的学校才是最佳选择。 从政,就选大院高中,京圈就是政圈,留在京里的大院子弟,最后基本也都会选择这一条路。 从商,就选海岚私高,海口临海而立,是国际化大都市,同时坐拥着国内规模最大的海关。 这座城市不仅与全球的进出口经济贸易紧密相连,更掌控着全国百分之四十的经济市场份额。 海口既是财富的聚集地,也是名誉和利益的角斗场,更是商业精英和社会名流们的狂欢圣地。 对柏鸢而言,这三条路无论哪条,都对她的吸引力不大。 但如果非要从中选一个的话。 比起自小生活的京圈和已经进了三年的乐圈,显然还是尚未涉足的商圈,能带给她足够的新鲜感。 比起一成不变和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生,她还是更愿意尝试新事物,触及自己不曾接触过的新领域,再去考虑要不要继续往下走。 至于秦令征,柏鸢秉持着能跟上就跟,跟不上我也没有办法的原则,不在她的计划和考虑之内。 但似乎是她的话点醒了秦令征,以至于最后这一学期,他对学习的态度格外认真,就跟突然开窍,要奋发图强了似的。 也不用柏鸢像以前一样,偶尔提醒几句,自己就知道抓着书看,找习题做,甚至还学会了提前预习。 秦令征初中这三年也不全是白混,虽然跟柏鸢没法比,但也一直处在上游水准。 音乐学院大榜排名已经进了前五十。 放在其他文化课为主的学校,也是一百五十以内的名次。 如果仅在京里选学校,但也没有进不去的。 但若想上海口的高中,就差了一大截。 由于两地教育政策不同,分数线自然也不同,考试内容上,海口的难度也远超京里。 秦令征不知道柏鸢最后会选择哪个学校,但照着最难的来肯定没错。 在最后这半年,吊着一口气,硬生生把前几年贪玩儿的时间全都找补了回来。 柏鸢见他肯学,也不打消他的积极性,不但抽空给他梳理知识点,遇到不会的题,也都讲给他听。 因着浓厚的学习氛围,两个人的关系倒是比之前好上不少。 第158章 两手准备 秦母知道儿子这段时间肯努力学习,奋发图强,自然也高兴。 他们做大人的也不是非要把人往军校里送。 只要端正态度,积极进取,力争上游,学什么不是学,在哪学不是学。 虽说他们这种家庭,学历不过是锦上添花。 但要不要是一回事,有没有又是一回事。 假如之后真能凭自己的本事考上名校,不但对他自己有好处,说出去大家脸上也都有光啊! 换句话说,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越来越好,越来越优秀呢。 秦令征能有这么大的改变,跟柏鸢有些密不可分的关系。 要么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孟母三迁”不无道理。 在良好的学习氛围和环境学习环境中与优秀者为伍,自然会在潜移默化中受到积极向上的正面影响。 柏鸢成绩优异,还勤奋好学,一言一行都挑不出错。 秦令征这些年自然也受到了不少影响,言行举止不再像小时候那么跳脱跋扈,目无尊长,这些年没少改他那些被家里惯出来的臭毛病。 柏鸢往更高处走,秦令征想跟上她的脚步,自然也要向高处看齐。 此时,便铆足力气朝着目标努力,为了提高自己的成绩,几乎快要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儿子这几个月的努力,秦母也都看在眼里,还专程打电话对柏鸢表示感谢,各种礼物也没少送。 两家这些年交往密切,你来我往的人情世故自然也少不了。 平日这些礼物也只是小打小闹,略表心意,真正的重头戏总要寻正经明目,在诸如生日宴、升学宴等正式场合送出,才显庄重。 同时,秦母也在暗中做人脉找关系,帮着秦令征做两手准备,万一到时候入学分数真的不理想,也能给他兜底,不至于真的落榜。 虽说海岚私立高中对入学条件把控严格,但大人的世界,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如果有,无非就是钱和权没到位。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要从中运作得好,不怕事情办不成。 海岚私立高中能在海口圈子里混得开,也不全然固执死板,必然懂得灵活变通。 不然还不得把上层圈子都得罪个遍。 那些所谓的规矩,也从来只针对最底层的家族,等于直接设立门槛,优中选优,便于从一开始就筛选掉不符合层次的一群人。 况且,归根结底,海岚私立高中只是私立学校。 如果真想从中运作,反倒要比公立学校更容易。 秦家不缺钱,也不缺权。 无非就是比音乐学院那会儿多搭人情,多花点钱,多点麻烦而已。 最后这几个月,秦令征没少挑灯熬油努力学习,秦母则在背后帮着疏通,早在期末前一个月半月,就已办妥,把事情定了下来。 不过,秦母也没着急告诉儿子这个好消息。 孩子好不容易努力一把,势头正猛,哪能在这节骨眼上打消他的学习兴致呢? 万一真自己考上了,也等于给孩子树立学习自信了。 还是等他没考上落榜的时候,再当成惊喜拿出来更合适。 关于高中上哪个学校,柏鸢也没考虑很久,在三所学校同时摆在一起后,心里便有了答案。 既然已经做好决定,柏鸢没拖太久,等学期进展到一半,在周六的小提琴指导课上,对杜秋云老师认认真真说了自己的选择。 表达了承蒙厚爱,但目前没有出国深造打算这一事实。 杜秋云老师对柏鸢的选择也似乎早有预料,并未多劝,只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 柏鸢虽然在小提琴上的才华和天赋有目共睹,虽然一点就通一学就会,可以说是她教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但杜秋云却在她眼里看不到一丝一毫对小提琴的热爱。 即便初中三年都沉浸在浓厚的乐理氛围中,依旧没改变她对小提琴的态度和看法。 她很少会因为演奏出优秀的曲目,或是获得来自群众的正面反馈,而表现得欣喜愉悦。 多数时候,只在攻克技巧和指法难点时,眼里才会浮现出几分浅显的满足。 她追求的一直都是能力的提升,不断摸索自己的上限。 而杜秋云老师在挖掘她潜力的同时,也倾囊相告,在这短短三年时间里,将自己的经验都传授给了她。 柏鸢也在一次次或大过小,或对内或对外的舞台上,展示了自己的能力,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时至今日,她需要做的其实只剩下将学到的知识融会贯通,加以利用,打破常规,用自己的经历与阅历,去寻找开辟一条全新的,属于自己的风格和道路。 换句话说,学院流派对她的帮助其实并不大,留学于她而言,不过是通往金色殿堂的一张镶金名帖,等同于最优最快的捷径,丰富自己履历的浓厚一笔。 柏鸢也确实不需要走这条捷径。 她学习小提琴的目的既不是为了获得其他人的认可,也不是为了能在这条路上能取得多么高的成就。 说到底,兴趣而已。 而兴趣一旦变成工作和任务,就只剩下枯燥和乏味。 况且她一直寻求事物所带来的新鲜感,也不觉得自己在名利双收之后,还能长久的保持对小提琴的兴趣。 厌烦不过是早晚得事情。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把小提琴作为兴趣,也只作为兴趣。 杜秋云老师对她的选择和决定接受良好,反倒是温以彻,在知道她不但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甚至连国内的音乐学院也不打算再念之后,表现得有些错愕。 怔愣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心中情绪翻涌,脑内风暴之后,才勾了下嘴角,笑容勉强的开口: “你可以不用这么快做决定,距离初中结业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慎重抉择,想好之后再做决定。” 第159章 你让你妹抬不起头啊! “好。” 柏鸢没直接拒绝,礼貌微笑,点点头。 “但我不觉得考虑之后的结果,会和现在有什么不同。” 她既然能跟杜秋云老师说完,再来通知温以彻,就说明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就算考虑得再多,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温以彻显然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柏鸢年纪小,担心她一时兴起做出错误的选择,日后回想起来会落下遗憾。 又觉得她现在可能到了玩心重的年纪,比起专注学习,可能更倾向于对未知领域的全新探索。 她年纪小,可以有试错的机会。 但现在正确的道路就摆在面前,温以彻没办法看着她最后只差临门一脚,却轻易放弃当下,挥霍自己的时间和才能。 又或者,是温以彻始终不愿去想的那个原因,柏鸢在他和秦令征之间,选择了后者,放弃了自己。 「她是为了秦令征才放弃这条庄康大道大道的。」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念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温以彻不由得思考自己究竟比秦令征差在哪里。 这三年里,每次两人之间爆发矛盾,柏鸢永远选择偏向对方。 他也知道柏鸢的性格就是不愿掺和进没用的事情里,总喜欢轻轻揭过,最好一点波澜都不要起。 但是他有时也会觉得不甘心。 为什么退让的总是自己。 仅仅因为他虚长几岁,要有学长的样子,给学弟做出表率吗? 还是说多年同窗的情分,真的比不过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 恍惚中,温以彻又记起之前和秦令征打完架,第二天,对方便登门道歉。 虽然态度诚恳真挚,但字里行间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优越感。 之前,温以彻以为是他在打架中占了上风,又得到柏鸢的偏袒,所以才洋洋得意,沾沾喜气。 还为他的小孩子气而感到好笑。 现在看来,或许秦令征当时就已经知道柏鸢不会跟着自己一起出国留学,才会有底气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暗自得意。 自己作为柏鸢一直以来的琴伴,作为与这件事息息相关的当事人,却是所有人中最后才知道消息的那个。 一种强烈的不甘在他的心底蔓延开来。 温以彻一向孤高的眸光黯了几分。 但是自幼良好的家庭教养,与几乎刻在骨子里的矜持,无时无刻不束缚着他的言行举止。 他做不到像秦令征那样撒科打诨,没脸没皮,死乞白赖的争夺柏鸢的关注。 也没办法放下一直以来的身段,去刻意逢迎,乖张讨好。 像柏鸢这么大的女孩,应该也喜欢更加活泼开朗,充满蓬勃朝气的同龄人,而不是沉默寡言,古板无趣的兄长。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温以彻始终记得,第一次在家里遇见柏鸢的情景。 也记得当自己提出与柏鸢结成搭档,一起练习合奏时,柏鸢几乎没怎么思考,便爽快应下的事情。 想到这,他还是不太能接受柏鸢为他学琴,却不打算跟他一路走到底这件事情,觉得这可能只是人生路上偶然偏离轨道的插曲。 只要再给柏鸢一些时间,她或许会想明白,怎样做才是正确的选择。 温以彻的表妹吴莬则是在这学期快结束时,才知道的这件事情。 自从她升学到高中部之后,跟柏鸢不在一个校区,见面的机会本来就少。 当她几次去温家见温以彻时,对方都状态不佳,情绪失落,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便好奇问了一句。 结果这一问,差点就六亲不认,将平时对自己表哥的光环抛在脑后,险些扑上去掐着对方脖子狂甩,质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哥,你真没用!我话都放出去了,说你和柏鸢今年约好一块出国留学,结果关键时刻掉链子,你让你妹妹我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啊!” 吴莬比柏鸢更早知道出国留学的事情。 原因是温以彻初中毕业那会,就已经有往国外走的打算。 当时学校发来的拟录取名单上就有他温以彻的名字。 着实让吴莬好生羡慕了一番。 她自己学的是国乐,最好的老师和学校都在京里,出国没前途。 但这不妨碍她羡慕温以彻可以出国玩啊! 她从小在京里长大,小学,初中,高中都留在京里念书,不出意外,大学也得在京里念。 国内最好的音乐大学就在她家马路对面呢。 留在一个地方久了,就总想往外飞,尝尝背井离乡是什么滋味。 因此,无比羡慕直接燎出国门的温以彻。 也正是这样,在得知温以彻初中毕业时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才会倍感惊讶。 温以彻对此的解释是,想要留在国内等柏鸢两年,等她初中毕业收到拟录取通知的时候,再一起出国。 当时吴莬就觉得自己表哥脑子可能不太好使,但是那会儿温吹滤镜太厚,觉得表哥自有决断,一定有他的深意。 时隔多年,再次从温以彻口中听到“我想再等两年”之后,吴莬终于肯面对现实,自己那才华横溢的表哥,好像确实是有那个大病。 “你等什么?你还要等什么?不准等!啊啊啊啊啊!你今年就得给我卷铺盖去念你的洋校!” 温以彻面露难色,有些为难:“可是我想等柏鸢一起——” 吴莬打断他的话,“又不是初中女生结伴上厕所,干什么非要拉个人一起?你自己没腿?离了柏鸢就走不了路?” 温以彻摇摇头,“你不懂,我……” 吴莬:“我怎么不懂?哥,你这是恋爱脑,得治!咱国人放弃啥都不能放弃学业啊!” 温以彻:“没说放弃学业,也不是……”他停顿了一下,有些艰难地说出这个词,“也不是恋爱……” 他只当柏鸢是自己从小看顾到大的妹妹,就跟吴莬一样。 不过也因为吴莬的话,记起小时母亲常说的,要给他和柏鸢订婚的事情。 温以彻当时年幼,不解其意,后来见到柏鸢,又觉得这个妹妹哪都好,便追着母亲身后说要应下订婚的事情。 但母亲说他跟妹妹差好几岁,妹妹以后不能喜欢他这样的,便又将此事揭过,之后也没再提起。 后来,温以彻自己慢慢长大,知道订婚究竟意味着什么后,也只是笑自己年幼无知,又当柏鸢是亲妹妹般看待,从来都不会往这方面多想。 这些年来唯一一次提到这件事,还是那时秦令征挑衅太过,自己随意提了一嘴自己和柏鸢曾有过婚约的事情。 此刻,因着吴莬随口提及不相关的“恋爱”一次,温以彻却无端将它和自己曾与柏鸢有过但作废的婚约联系起来。 第160章 恋爱脑要不得! 他确实很喜欢柏鸢,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就喜欢。 虽然远不及爱情的程度,但假如那段从未做过数的婚约延续至今,温以彻也不觉得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甚至可能会顺应家里的安排,与柏鸢慢慢走到一起。 这种单纯的喜欢,也会一点点变成爱意。 他们彼此熟识又默契十足,不但能成为最好的搭档,肯定也会是最般配的一对。 无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轻易将他们分开。 温以彻又不可避免的设想。 难道柏鸢是因为更喜欢秦令征,所以才毅然决然放弃留学深造的机会,选择留在这里陪伴秦令征的吗?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无底线的偏袒与纵容。 那么,他为什么不能同样喜欢自己,甚至更多呢? 倘若柏鸢能像喜欢秦令征那样喜欢自己,或者比喜欢秦令征还要喜欢自己,她是不是就会舍弃对方,转而将目光投向自己呢? 又或者说,假使他们两人依旧维系着父母所定下的婚约,从一开始就成为彼此注定要共度余生的伴侣,不让秦令征有可乘之机。 柏鸢又是否会将所有的注视与关心,都毫无保留的投注到自己身上呢? 小时候,温以彻曾经混淆过婚姻与搭档混为一谈。 认为二者并无太大差别,都是命中注定要携手一生,相伴一世的关系。 后来,他才渐渐明白,即使两个人不存在婚姻的连结,只要心意相通配合默契,也可以成为优秀的搭档。 如今,这个疑问再次涌上心头,让他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 温以彻的父母从校服到婚纱,恩爱一生,所以他们做了十多年的搭档,不出意外,之后也会一同携手走下去。 杜秋云老师和她的搭档因为理念不同,最后不但没能走到一起,还落得分道扬镳,各奔东西,几十年不相见的结局。 婚姻,难道真的不是维系搭档关系的重要因素吗? 温以彻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表妹吴莬,“在此之前,我从没想过会和柏鸢有分开的一天,她答应过我,会做我的搭档,也曾为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小提琴,我……” 我或许应该再多等她两年,等她再大一点,说不定会改变看法,她毕竟才十三岁,很多事情只看眼前,考虑不到更长久的以后。” 吴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如果你等了她两三年,最后她还是没改变想法,没有跟你一起出国的打算呢?” 温以彻眼中罕见的闪过一丝迷茫,抿了抿嘴,内心似乎也万分纠结。 他从没想过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 就像他从未想过,柏鸢会像如今这般放弃他一样。 “我……”温以彻犹豫半晌,默默说道,“我也可以为了她,留在国内……” 他想,也许柏鸢只是不喜欢国外的环境呢? 如果他留在国内,用剩下的这段时间挽留柏鸢,她有没有可能顾及这些年的情分,继续留在音乐学院。 这样一来,他和柏鸢之间什么都没有变,也不用再分开—— 吴莬看他这窝囊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还说不是恋爱脑? 平时挺明白个人,怎么非在这种事情上钻牛角尖,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呢! 就算是天才,也不能往死里嚯嚯自己啊! “为了她,她需要吗?自我感动要不得啊!”做吴莬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况且就算你用这种办法挽回了她,留住她一时,那下次呢?下下次呢?一步退步步退,到退无可退的那天,你又该怎么办呢? 难道你想以后每次遇到事情,每次跟她吵架,都拿‘我曾经为你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这件事道德绑架她吗?” 温以彻听着吴莬义愤填膺的话语,慢慢皱起了眉头,“……我们不会吵架。” 吴莬:…… 吴莬又劝,“哥,我觉得你现在思想出现了大问题,拿前途做筹码这件事本身就挺难蚌的,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温以彻疑惑地看着她。 吴莬:“你现在就像为爱放弃高考的脑残文主角! 那可是高考啊! 咱国人可是再苦再累,学到崩溃,想过紫砂想过累死在考场上,都没想过弃考! 你上网随便点开一本现代重生文,无论男女主想的第一件事都是好好学习改变命运…… 你放弃前途就等于放弃了高考,你你你你!!!!别占着天才名额做着让人高血压的事,行吗?!我的亲表哥啊!!!” 温以彻:…… “柏鸢她想学就学,想不学就不学,是因为她会的东西全啊!你行吗?你不行啊!你除了会弹钢琴,你还会啥???你可清醒点,认清现实吧!” 温以彻:…… 吴莬:“况且,我也不觉得柏鸢柏鸢会喜欢放弃事业和前途,一股脑钻进爱情里卑微企乞一事无成的老男人……” 温以彻再次固执纠正,“……不是为了爱情……” 吴莬:…… 吴莬:行叭。 吴莬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好说歹说,终于说服她大表哥放弃出国深造这个危险的念头。 走出温家大门的时候,她甚至因提前拯救了一名大龄失足青年,而觉得自己身披霞光,光芒万丈。 自己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没她吴莬迟早得散! 第161章 录取通知书 温以彻刚冒出的危险念头,被吴莬及时掐灭。 留在国内这条赛道的门,刚开了一个小缝,就被吴莬一巴掌拍上,无情焊死了。 但事情依旧没能得到解决。 事到如今,温以彻也只有寄希望于柏鸢经过这段时间的考量和深思熟虑之后,能够改变主意。 温以彻今年高二,下半年升高三,又因为定了出国留学,所以没有高考该有的紧张氛围。 所以等到柏鸢初中结业那天,还能有充足的时间参加她的结业典礼。 作为京里国际音乐学院曾经的风云人物,与柏鸢齐名的天之骄子,和初三这届人心中的白月光组合。 温以彻一回到高中校区,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音乐学院的学生没有追星的习惯,他们心中最崇拜的偶像,都在课本上画着呢,每年期末汇演的时候总要拿出来拜上一拜,想见一面少说也得百年之后才有机会。 活着的当然也有,但也都是国内外知名音乐人,作曲家,都是殿堂级的人物,和电视上那些唱跳的小明星不是同一个级别和档次。 温以彻全是他们这个年龄段,能接触到的,比较亲民的偶像白月光了。 少年成名,钢琴天才的头衔又在这摆着,在多方打听,知道他被国外那所号称‘通往金色殿堂的阶梯’的学校录取后,更是有种见证了传奇诞生的感觉。 少说几年,多说几十年之后,这分分钟走得是载入史册的一位钢琴大家。 所以都想趁着他还在少年期的时候多瞅两眼。 温以彻回到母校第一件事,先去拜访了自己的班主任和恩师,又跟许久不见的主任和校长聊了几句。 结业典礼的现场庄严肃穆,校长和老师坐在主席台上,学生们则整齐地坐在台下。 柏鸢穿着一身整洁的校服,胸前别着荣誉勋章,走上演讲台,作为优秀毕业生登台致辞。 温以彻站在演讲台后方,默默注视着柏鸢,听她淡然清冷的声音通过设备,回荡在整个礼堂之内。 才看了没一会儿,就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从下方观众席上投射过来。 温以彻不用想都知道这视线的主人是谁。 平静而矜持的回望过去。 果然在学生席位上,看到了正忿忿看向这里的秦令征。 秦令征哪能不知道温以彻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的用意。 如果不是柏鸢正在台上讲话,视线随时都可能扫向这里,观众席下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她看见。 秦令征早就猫着腰溜到后台撵他去了。 果不其然,等柏鸢致完辞后,没第一时间回到学生席位。 想也知道她是被温以彻在后台拦了下来。 这会儿肯定正说着话呢。 秦令征就跟火烧屁股似的,在位置上扭来扭去,坐立不安。 就担心柏鸢被对方三言两语哄走。 刚才没找到机会赶走温以彻,这会儿当着柏鸢的面,就更不能往前凑了。 他都已经吸取上次的教训,不在柏鸢之前跟温以彻起争执。 既然看见对方就忍不住窝火,冷嘲热讽。 那最好的方式,还是避开对方,不碰面为好。 后台,温以彻将有着烫金字样的录取通知书 柏鸢接过后展开,在几行龙飞凤舞的花体烫金外文中,看到了熟悉的国字。 ——柏鸢。 虽然她一早便跟杜秋云老师打过招呼,认真说了自己的决定,婉拒了国外学校的邀请。 但介于她毕业前最后一次汇报演出上的优异表现。 学校还是决定再次发出邀请。 从海外给她邮寄来入学邀请函和录取通知书。 因为早年也有过学生拒绝了学校的邀请。 但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无论是氛围还是仪式感,又或者对方的诚意,最终让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和决定,接受了学校的邀请。 所以学校在总结经验后,也效仿之前的方式,如法炮制,给柏鸢送来了录取通知书和邀请函。 希望她看到通知书的那一刻,可以让内心产生些许触动,从而改变自己的选择。 这不但是学校的机会,也是温以彻的机会。 他有些期盼地看着柏鸢,慢慢说道: “你没填写登记地址,学校只好和我的录取通知书一起邮寄过来了,这份录取通知书的有效期是一年,一年之内,如果你改变想法,随时都可以申请入学。” 柏鸢点头,礼貌致谢。 “谢谢,辛苦你了。” 又合上录取通知书,平静看向他,“定好哪天走了吗?我去机场送你。” “柏鸢,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温以彻听到她依旧客气,也同样没有临时改变主意的想法,眸光微沉,略带苦涩的笑了一下。 “定了八月初的机票,吴莬一直都想出去玩,正好带着她在国外转一转,你……” 温以彻看着柏鸢平静,未起波澜的视线,慢慢说道,“你要不要一起来?就当去国外散散心,我们可以一起旅游,再顺路去那所学校看看,没准你看过之后,会改变想法呢?” “不用了。”柏鸢歉意微笑,从容说道,“我八月份要准备海岚私高的入学测试,暂时腾不出时间,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去国外看你。” 听她说完,温以彻又沉默了一会,半晌之后,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十分钟后,秦令征终于等到柏鸢回来,心内不安的看着她。 等瞧见对方手里拿着的录取通知书后,瞳孔微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柏鸢。 “你还是要走?!” 他脱口而出,随后又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轻咳一声,主动放低姿态,轻声说道: “咳,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点惊讶,还以为你已经定了海岚私高呢!” 害! 空欢喜一场! 他还以为柏鸢看他这段时间这么努力,拼死累活的学习,决定迁就他,留在国内不走了呢。 到底还是他自作多情了。 唉,等会儿还是赶紧看看国外的学校怎么申报吧! “不走。” 柏鸢没机理会他的情绪变化,顾自坐到他旁边的空位上。 “还好我做了多手准备,已经挑了几个离你们那近的,到时候——你说什么?!!!” 秦令征话说到一半,才猛然反应过来,怔怔看着柏鸢好几秒后,眼中迸发出晶亮的光芒。 生怕自己听错了一般,忙追问道: “不走了?真不走了!那你拿着这玩意儿干什么啊,吓我一跳!” 他越说,嘴角扬起的弧度越大,最后忍不住,往柏鸢那边偏了偏身体,将脑袋搭在她肩上蹭了几下。 “嗯。”柏鸢又应了一声,“这份录取通知书有一年有效期,一年内我如果改变主意,随时可以申请入学。” 秦令征听到她这话,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 如临大敌看着那份录取通知书,恨不得用视线给它烧出俩窟窿。 “我觉得吧,咱们还是得专一。” 秦令征边偷看柏鸢的表情,边试探地说道,“既然确定读海岚私高,就不能再朝三暮四了,咱总不能吃着盆里的,还望着锅里的,你觉得呢?” 柏鸢闻言,偏头瞥了他一眼。 “都是我的,为什么不能望?” 第162章 小狗考麻了 柏鸢虽说已经确定留在国内,不会跟着温以彻出国,但秦令征还是觉得不踏实。 那张录取通知书就跟压在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似的。 每次想到,就觉得不安,始终认为是个隐患。 秦令征又在心里暗骂温以彻。 真是临走都不安生,非得最后再膈应他一回。 于是,天天在家掰着手指,算温以彻出国的日子。 大有不看着人上飞机誓不罢休的架势。 温以彻一天不走,他就一天没办法放心。 好在毕业典礼之后,紧接而来的就是中考。 入学海岚私立高中,不但要通过校内的入学考试,还对中考成绩要求甚严。 现在,和柏鸢上同一所学校只差临门一脚。 为了不让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秦令征从毕业典礼到考试这段期间,简直可以称得上闭门苦学。 柏鸢看他神经绷得太紧,担心他还没等到考试,就先撑不住精神压力崩溃,又在考试前两天,跟他一块儿去了趟京里动物园散心。 如果不是照顾考生情绪,她高低还得再数落他几句。 平时学习要是也有这劲头和自毅力哪还,用得着火烧屁股似的紧赶慢赶,临时抱佛脚。 秦令征看到柏鸢的时候还有点震惊,要知道,这可是柏鸢第一次约他一起出去玩儿。 受宠若惊的同时,又在担心自己白白耽误一天时间,会不会把好不容易塞进脑子里的知识给挤出去。 要不是柏鸢现在就站在他面前,秦令征甚至会怀疑这会不会是阴谋诡计。 柏鸢看他磨磨唧唧,不说走,也不说不走,有点儿不耐烦,冷声催促道: “不走我就回去了。” 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秦令征见状,顿时急了,赶紧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外面拽了进来。 “走走走!没说不走!” 好不容易连拉带推的把人哄到客厅沙发上。 又招呼佣人给她沏了待客用的红茶。 看着柏鸢动作优雅地拿起杯子,放置嘴边轻抿一口,又抬眸看向自己,略带笑意的扬了下眉: “就穿这身出去?” 秦令征脸有点红。 “你等我一会儿,我上楼换个衣服,十分、不!二十分钟!马上就下来!” 然后一扭头噔噔噔往楼上跑,还因为跑的太快,差点儿被拖鞋绊一脚。 等进了衣帽间,看着镜子里面穿着睡衣,头发乱成一团,随意支棱翘起的自己。 秦令征的脸更红了。 他怎么能只穿着睡衣就出来见柏鸢呢?也太不正式了。 昨晚他看书看到两点半,熄灯上床之后,原本难耐的睡意,在他头触碰到枕头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横竖睡不着,秦令征又睁着眼睛在手机上看了大半夜的中考总结。 在APP里刷历届中考生考前状态,题型难度和经验教训。 直到早上五点,天刚擦亮的时候才攥着手机睡过去。 结果做梦,梦到参加中考。 又是没带笔,又是手机没关机,拿到卷子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懂,最可怕的是他奋笔疾书了半天,等快要交卷儿的时候,还有半张卷子没做完。 吓醒之后一阵心悸,不断安慰自己梦都是反的。 借着这段时间,秦令征快速洗了个战斗澡,又换了套适合外出的衣服,照着镜子反复检查,直到确认自己连一根头发丝都挑不出错,才满意从楼上走下来。 看着依旧坐在房间里等待着自己的柏鸢,秦令征心跳不觉加快了一些。 一起出去玩儿,应该也算是约会吧? 之后两人一起去了京里动物园,之前规划的区域已经建设完成。秦令征送给柏鸢的白尾鸢也一早住了进去。 原本是十二只,秦令征还打算每年再多领养一只。 但计划不如变化快。 里面的白尾鸢。经过繁衍已经从最初的十二只变成了十六只,目测明年还得涨。 幸好之前规划用地预留空间大,倒也不担心没地方养。 但也因为空间太大,区域内又根据野生环境布景,导致两人兜兜转了大半个小时,光看里面生长茂密的植物了,半只活的白尾鸢也没见到。 不过他出来玩又不是真的来看鸟,跟柏鸢一起出来这一趟,就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 中途秦令征又拍了许多照片,大部分都是自拍,柏鸢不爱拍照,所以没有多少正面镜头,就偶尔几个侧颜照,还是秦令征卡好角度才抓拍到的。 他原本还想发几张照片给温以彻炫耀一番,但又突然想起来,柏鸢作为他的琴伴,曾一起多次登台演出,两个人根本就不缺合照。 到现在为止,京里国际音乐学院的荣誉墙上,还挂着柏鸢和温以彻合奏时的照片呢。 想到这儿秦令征又酸了,为什么他跟柏鸢的正脸照片,除了彼此之外,还要再多二三十个电灯泡的毕业大合照呢? 从动物园回来之后,秦令征的焦虑得到缓解,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神经紧绷了。 等中考那天早早赶到考场,检查随身物品和考试用具一切妥当之后,等考场大门打开,便随考生人潮一起走了进去。 中考不比高考严格,但也是他们在高考前能接触到的最为正规的考试。 有些地方为了给考生增加考试经验,中考也一律按照高考的标准流程推进。 考试场地也一律通过机选,随机分配。 秦令征和柏鸢分在不同的考场。 为了不耽误考试,这几天都在各自考场附近的自家房产里住下,也没有碰面的机会。 随着考试铃声响起,考生们奋笔疾书,纷纷埋头在卷子上答起题来。 秦令征也同样认认真真答题,力求做好每一道试题,做完之后也不急着走,又仔仔细细检查好几遍,直到收卷铃声响起,才交卷走出考场。 考试一共为期三天。 等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的时候,秦令征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感觉压在心里的石头也轻了不少。 因为之后还要去海口参加海岚私立高中的入学考试,柏鸢也没提前跟他对答案,担心影响他接下来的发挥。 秦令征也没有因考完试而松懈,反而一鼓作气,继续投入到接下来的备考中。 海岚私立高中入学考试的难度比中考只高不低,秦令征应付完中考都连滚带爬,再应付入学考试的题型,就更觉得吃力。 这段时间里,柏鸢也帮着他一起攻克学习上的难题,毕竟他学习的态度已经摆了出来,事关学业,柏鸢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打消他的学习热情。 七月中旬,柏鸢和秦令征乘坐同一班飞机,从京里飞到海口,到海岚私立高中参加同样为期三天的入学考试。 这次两人虽不在同一个考场,却是在同一所学校考试。 柏鸢没有提前交卷的习惯,虽然早早答完题,却依旧坐在座位上,耐心等待监考老师统一收卷子。 同考场的考生有的奋笔疾书,有的也和她一样,做完之后一遍遍反复检查,直到铃声响起前,没有人提前上交试卷。 以学业为主的校风普遍如此。 既然想考进名校,就要认真对待,大家争的不但是入学名额,更是入学考试的名次,谁都不会自负到认为自己一定能力压所有人,拿到最优秀的成绩。 只要自己不是最优秀的,就没有丝毫松懈的理由。 内卷的气息无形之中席卷了整个考场。 而考场上的大多数考生,都会是柏鸢以后的同级,甚至是同班同学。 像柏鸢这样从外省转来的考生不多见,他们大部分都是从小学到初中就互相熟悉的同学,出考场后,一路上总能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互相对答案。 准确率高得惊人。 因此,当柏鸢在车里等到秦令征回来时,便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愁云和忧郁。 很大几率是听到别人对的答案跟自己不一样,emo了。 “别多想,别人做的也不一定都对。”柏鸢照顾考生情绪,宽慰道,“考完的科目不用再管,集中注意力,下一科正常发挥。” 秦令征也没emo太长时间,很快调整心态。 等终于熬到考试的最后一天,所有试卷全部打完,考场老师刚把秦令征的卷子收走,一转头的功夫,憋了这么长时间的秦令征就跟脱缰野马似的,一溜烟儿冲了出去。 只觉得迎面吹过来的风都夹杂着自由的气息。 有了经验以后,秦令征怕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答案,让自己扎心,没敢再往人堆里凑。 七扭八拐,找了个人最少的路,加快脚步往外走。 等快到走廊拐角处的时候,突然感觉胳膊被谁拽了一下,扭头看去,才发现竟然是柏鸢。 “外面有记者采访,先别出去。” 第163章 合照 见秦令征认出自己,柏鸢这才松开手。 海口行事作风一贯高调,海岚私立高中又是有名的培养上流人士继承人的学校。 因此每年入学考试,都有记者埋伏在附近,讲的就是一个眼疾手快,抢着抓第一个出来的考生。 也会在最后一天考试结束后,设多机位,用开新闻发布会的架势,采访校长和各位领导老师。 海口的学生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早就习惯了小事上热搜,大事上也上热搜的生活节奏,把这种事情当做常态。 况且,能进入这所学校,就等于自己的实力与才华得到了认可,不少家族继承人也会借此造势,巩固自己的地位,提前积累威望。 所以也都乐见其成,有时还会主动配合造势。 甚至还曾因为上热搜太频繁,被其他省联合起来投诉。 说他们严重侵占社会公共资源,屁大点事就闹得全网皆知,一打开app全是不认识的人在发小长文互撕。 刚开始看八卦还挺有趣,但网友们被迫当了几年网络判官,已经身心俱疲。 更别提追个八卦后续跟追电视连续剧似的,反转反转再反转,但凡放下手机五分钟,再看就已经完全读不懂局势了。 直呼海口这帮人简直把舆论玩明白了,这不就是把网友们当狗遛呢吗? 眼博为此还单独为海口开辟了属于自己的热搜专栏,被广大网友戏称「瓜田」。 大院子弟身份特殊,背景资料都涉及机密,也不便出现在镜头和公众视野里,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秦令征自然也有这个意识,点点头,没多说话,也跟着柏鸢一起在走廊里等待外面的记者结束采访。 等待的过程中,陆续有考生从走廊经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考生越来越少,周围也越来越安静。 柏鸢见外面的记者已经开始陆续搬着设备撤离了,便准备招呼秦令征一起离开。 秦令征注视着柏鸢的侧脸,看得一阵心猿意马,恰好看到对面走廊有镜子,正好映照出柏鸢的正脸。 自己就站在柏鸢的旁边,这么一看,岂不正是一张美美的合照? 秦令征想到就做,刚鬼鬼祟祟拿起手机,摄像头对准镜子找角度,就看见柏鸢转过头面向自己。 他本来就心虚,又做了亏心事被抓包,手一抖,下意识按下拍照键。 与此同时,清脆响亮的“咔嚓”声,在已经安静下来的走廊里,久久回荡。 “呃……”秦令征默默放下手机,让自己黑漆漆的狗狗眼发出‘我很无辜’的光芒,看向柏鸢。 “我说是自拍,你信吗?” 柏鸢不答反问。 “你说呢?” 秦令征叹了口气,点开手机相册,找到刚才拍下来的照片,手指放在删除键上,犹豫半晌,还是舍不得按下去。 因为这张照片不但抓拍得极好,焦对得准,一点没花,还因为这是他手机里仅有的一张柏鸢单独的正面照片。 可能是因为刚考完试,脑子里的知识就被他全部清空。 秦令征放缓声音,用带着点祈求的语气对柏鸢说道: “来都来了,不如我们拍张合照再走吧?” 柏鸢是不喜欢拍照,不是不能拍照,否则京里国际音乐学院的荣誉墙上,就不会有她和温以彻的合照了。 此时,柏鸢略一思索,认可点头,十分好说话的答应下来。 “行,毕竟这也可能是你离这群学校最近的时候,是该纪念一下。” 反正都已经考完试,她也不用再照顾考生的情绪,可以畅所欲言,实话实说了。 秦令征现在可听不得这些。 赶紧伸手去捂她的嘴。 “诶,你别再给我录取额说没了!” 柏鸢在他碰到自己之前,就抬手打掉他伸过来的手。 她不懂秦令征这种迷信行为有什么意义,考都考完了,分数也不可能再变。 该是你的跑不掉,不该是你的,也求不来。 不过,考虑到差生确实需要一些大型迷惑行为求得心理安慰,也没在这个时候泼他冷水。 就不理解,但尊重吧。 第164章 酱紫硬核? 秦令征本就是脑袋一热上头,对柏鸢答应自己没抱多少期望。 此刻听见她答应下来,眼眸中的光芒一点点亮起,也没敢二次追问是不是真的,赶紧抓住机会,重新点开照相机,调成前置摄像头,对准柏鸢和自己。 因为是合照,秦令征和柏鸢站的极近,他本来打算跟对方并排而立,规规矩矩的来一张正式合照。 但看见手机屏幕里的柏鸢,秦令征突然心念一动,往后退了半步,现在柏鸢斜侧方,把正中央的位置让了出去。 接着,他抬胳膊,半环抱似的,把手搭在她左肩上。 因为是这种亲密的姿势,秦令征耳根微红,忽略掉柏鸢偏头看向自己的视线,他强做镇定目不斜视地看着手机屏幕,还不忘欲盖弥彰地提醒: “柏鸢姐,看镜头!” 等柏鸢重新看向镜头,秦令征这才屏住呼吸,稍稍压低身体,直到把下颌搭在她右肩上。 见柏鸢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秦令征缓缓松了口气,不但眼底染上笑意,姿势也更为放松自然。 少年高举起手机,眸底含笑的看着手机里的柏鸢,按下拍摄键,将这一刻的画面定格下来。 拍完这张,大拇指也没离开屏幕,抓紧机会拍了四十多张连拍,秦令征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手机,凑到近前,在相册里一张一张的挑选。 “等会儿我给你发过去。” 秦令征没松开柏鸢,借着这个姿势继续跟她说话,少年明亮的声音就在耳边震荡。 “不用,你留着吧。” 柏鸢抬手把他的脑袋推开,轻轻抚平自己衣服上被压出的褶皱。 她看着正专注盯摆弄手机的秦令征,复又开口道: “等会儿回去找张纸,把你记住的答案写下来。” 秦令征脸上的笑容一僵,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脖子一卡一卡地抬起来,看向身边的柏鸢,狐疑又警惕的问道: “干、干什么?” 柏鸢嘴角一点点向上勾起,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对答案。” 秦令征:!!! 既然所有的考试都已经结束,自然要趁着还没忘干净的时候对答案和估分。 但柏鸢也是第一次帮别人干这种事情,还是高估了秦令征。 考一科忘一科真不只是说说而已。 秦令征出考场之后,就用大脑清空术把所有题目和答案都忘得一干二净,甚至时间距离最近的最后一科考试内容都不太记得。 柏鸢对此表示万分不理解。 题都是自己做出来的,怎么还能忘呢? 还有点不太信邪,把考试卷子默出来,非要让秦令征现场再答一遍。 秦令征看着她默出来的试卷,也沉默了。 不是??? 你们好学生都酱紫硬核的吗!!! 他本以为考完试就可以彻底放松,跟柏鸢一起在海口玩一圈,在开学前留下一段美好又难忘的回忆呢。 谁想到拼死累活考完试,出了考场,等待着他的竟是考试复盘! 在身心备受折磨地煎熬了一个下午之后,无论是秦令征还是柏鸢都双双沉默了。 “我觉得……”柏鸢扫了一遍他半做半默写出来的试卷,在心里斟酌着,怎样说能更委婉,更不会打击到对方的自尊心。 “……你要不再复读一年?” 就这准确率,会让她以为秦令征是裸考来的。 她原本还准备让秦令征把中考答案也默一遍出来呢。 现在看来,还是想太多了。 秦令征看柏鸢的脸色,也觉得自己表现得可能不太好。 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为自己找补:“那什么,我都说忘了,你还不信,就这道选择,你别看我现在写的是B,但我隐约记得,考试的时候我选的可能是A……也有可能是C……D也不是没有可能……” 柏鸢:…… 秦令征抱头哀嚎:“姐!我的亲姐!求您饶了我吧!我不记得!我是真不记得了啊!!!!” 柏鸢:…… 就是说,这个分也不是非估不可。 柏鸢其实也更相信秦令征是真的忘干净了,而不是错题连篇。 他最后这半年的考试成绩有目共睹,中考题型也不见得有多难,考试目的主要是为了给学生分段,而不是给他们全刷下去,让他们无学可上。 只不过秦令征的成绩也并没有达到万无一失的程度,模拟测试的时候,就不上不下的卡在录取分数线上,岌岌可危。 也正因为如此,柏鸢才想提前估分,看看他究竟考得怎样。 但既然秦令征真的在考试后又把知识还给了老师,她也没办法强求,放过秦令征也放过自己。 两个人彻底把考试结果抛在脑后,在海口这座繁荣的国际都市逛了一天。 柏鸢的母亲常年在海口出差,这次柏鸢和秦令征过来考试,她虽然抽不开身,但全程派了司机接送看护。 又把重要工作往前安排,不重要的往后推。 总算在这天腾出了半天时间,可以亲自带着他们两个在海口溜达。 秦令征见姜芷见得少,又因为是柏鸢的母亲,所以难免有些拘谨,说话时又久违得带上了夹子音,听得柏鸢频频向他投来注视。 但是很快,秦令征就发现,柏鸢和她妈好像也不怎么熟,两个人在一块就跟上下级汇报工作似的,一板一眼,看着不比自己放得开多少。 后来他一想,也回过味来了。 他见姜姨见得少,柏鸢见她见得也未必就多。 记忆里,也就柏鸢刚上幼儿园那几年见得勤,还是因为当时柏隼才刚出生。 之后的几年里,也就逢年过节能回来几趟。 这也就是柏鸢记性好,虽然不常见面,但总归还是能认出来这是她亲妈。 换成柏鸢那个脸盲的倒霉弟弟,能不能认出来可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他隐约记得,当初上小学的时候,好像听柏鸢提过那么一嘴。 柏隼那会儿脸盲得厉害,有时候连柏鸢都认不出来,但只要柏鸢叫他,小孩再看个三五秒,也能认出来这是自己亲姐。 但是有一次,姜姨去幼儿园接了一会儿,小孩傻乎乎站在门口,睁着那双有等于无的大眼睛看了一会儿,第一句话就是:“你谁啊?” 其实这种情况在当时也不是特例,家里大人忙整日不着家的比比皆是,就说秦令征自己,小时候野草一样的疯长,很大程度也是爹妈不在家,不经常管教。 他爷爷又酷爱钓鱼和旅行,小时候去柏鸢家蹭饭之前,也都是和家里的保姆佣人一块儿吃饭的。 这种环境下的小孩,很少有特别依赖父母的妈宝男女,一个个都从小养成了独立自主的好习惯。 只有那些母亲闲在家中,既没有事业要忙,也没有公司要管理,整日跟富太太们喝茶聊天,一门心思专心照顾家庭的全职太太,才会从孩子一小,就全方位无死角的呵护宠溺。 或者是上一代家族成员能力不足、经营不善等原因导致家族即将走向衰落,迫切需要培养下一代接班人来重振家族的辉煌。 望子成龙父母们这才会从孩子一小,就手把手进行令人窒息的精英式教育,对每一个阶段都严抓狠打,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到自己的儿女身上,不敢有丝毫松懈。 第165章 太猖狂了! 总而言之,大院子弟要么如秦令征般自由生长,要么一板一眼,在家长的重重看护下长大。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也早就见怪不怪。 只要生日礼物不少,平时日常花销不缺,一般情况下,也没谁想不开,非得整天黏着自己爹妈不撒手。 躲都来不及呢! 如果真要拿来比较,秦令征父母虽忙,但终归是在京里本地工作早出晚归,出差去外地也只占一年中的少数。 大部分时候,秦令征还是能看见自己爹妈身影的,顶多就是陪伴少点而已。 柏鸢的父母则恰恰相反,他们的工作单位都不在京里,回家就像出差,平时相见也只能通过视频通话的方式。 大院里多数孩子的父母基本都在京里工作,像柏鸢家这种情况,父母常年外派的,孩子也都不在大院居住,全都从小就跟着父母一起到工作的地方生活。 最好的例子就是柏鸢她大堂哥柏鸥,从小跟着父母生活在北区,如果不是高中回到京里上学,那回大院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秦令征不知道柏鸢她父母为什么不像其他人家那样,也带着柏鸢在海口定居,这样一家人不说和和睦睦,也总不至于这么生疏吧? 不过,秦令征又无比庆幸,柏鸢没跟着父母定居海口,而是从小在大院和他一起长大,不然他们俩岂不是从一开始就错过了。 想到这,秦令征又有点开心。 这说明什么? 说明柏鸢和他有缘啊! 连老天都在帮他,让他从小就认识这么好的柏鸢。 一下午的时间说长不长,景点也确实逛不了多少。 海口不比京里有着浓厚的历史底蕴和逛不完的名胜古迹。 这座城市主要以国际化和现代化为主,是一座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城市。 三个人兜兜转转,只逛了几个海口地标,又去海边吹了会儿海风,天色就暗了下来。 晚上,姜芷带着柏鸢和秦令征到预定好的餐厅吃饭。 才刚一进门,就碰到一位妆容精致,体态丰盈的贵妇,笑着上前打招呼: “姜董,真巧啊,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您。” 对方衣着时髦,光鲜亮丽,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手里挎着百万上下的名牌包,手腕上则戴着水头极好的祖母绿手镯。 她先跟姜芷寒暄一番,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姜芷身后跟着的柏鸢和秦令征身上,接着又自然而然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满面笑容的说道: “想必这就是您女儿吧?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都这么大了,这位是……?” 大家都知道柏氏姜董有两个孩子,大女儿今年十三,小儿子才九岁,身边跟着的这个,怎么看都不像九岁的样子。 不过既然能跟着姜芷和柏鸢一起用餐,关系肯定亲密,身份也总归不会差到哪去。 短短一段时间,对方心思百转千回,已经过了好几个弯弯绕。 “我家小鸢的同学,俩人从小一块长大,关系好着呢,这不快上高中了,来海口参加入学考试,顺便带他们玩几天。” 秦令征也适时上前,长辈面前没太造次,收敛着性子,用小时候就学过的社交礼仪,规规矩矩地上前问好。 “阿姨您好,我姓秦。” 大院子弟身份不便多言,出门在外,只需要报上姓氏,让对方知道是京里秦家就足够了。 对方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能跟柏家大小姐一块长大,还念同一所学校的,只能是京里大院子弟,跟柏家齐名的家族不多,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这位贵妇又抿嘴一笑,把秦令征也夸了一遍,说得那是天上有地下无,好听的词不要钱的往外冒,分寸感又拿捏得极好,不会让人觉得是在刻意逢迎。 如果不是秦令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差点都要信了对方口中那个‘品学兼优’‘一表人才’和一大堆词藻堆砌起来的,年轻有为的十佳少年真是自己了。 这边正边大人们正寒暄着,贵妇后面突然走过来一道身影,还没走近,就大声发着牢骚: “妈,您遇到熟人了?那正好,一会儿您们搭伙逛街去吧,我兄弟们还等着我赶场子呢,就不帮您拎包了……” “赶赶赶,就知道赶场子,兄弟亲还是亲妈亲,叫你陪我逛个街都不乐意,你姜姨在这儿没看见呐,还不跟长辈打招呼!” 贵妇先用本地话数落了自己儿子一遍,等他礼貌问好后,又换回普通话,把儿子拉到身边,推向柏鸢和秦令征面前: “小琛,这是你姜姨的女儿柏鸢和秦家公子,高中马上要来海岚私高念书的,以后肯定要经常见面,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有得聊,打个提前招呼认识一下……” 既然碰巧遇见了,正常社交问候肯定少不了。 刚开始秦令征还礼貌跟对方握手,像模像样的寒暄几句。 可等两波人落了坐,又聊了几分钟,随着对方不断明里暗里夸自己儿子多好,还总把话头往柏鸢身上拐。 秦令征听着听着,就听出不对劲了。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哪是寒暄应酬啊,这分明是要往柏鸢身边塞人呐! 海口人都这么猖狂吗? 他可还搁柏鸢身边坐着呢! 第166章 机会 认识到这件事情后,秦令征看向对方的眼色也变得不善起来。 但又因为之前跟温以彻闹过一次,被柏鸢看见后数落了一番,长了不少记性。 所以,即便秦令征现在不满,也没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反倒跟柏鸢学起了那套表面功夫。 面上客气的笑容是一点不少,该有的款也没落下,把京里大院出身的太子爷范儿拿捏得恰到好处。 但也正是这份刻意之举,令林琛汗流浃背,备受煎熬。 都是人精,他又哪能看不出来秦大少爷这明里暗里的阴阳怪气和指向针对是做给谁看呢? 只得在心里叫苦连连,奈何自己亲妈却仿佛毫无察觉般,还在变着法的把他往外推销。 林琛干巴巴陪笑两声,拿起桌子上的饮品抿了一口,缓解尴尬,实则桌子底下的脚趾,都快把鞋底抠漏了。 这叫什么事啊,别人家和和美美地聚餐,他们这非亲非故的,干嘛非得往上凑,找不痛快呢。 一顿饭吃得尴尬无比,林琛背后直冒冷汗,好不容易借口去洗手间,出来缓缓,逃离餐桌上压抑的气氛。 谁知前脚刚进卫生间,后脚秦令征就跟着进来了。 不过这样一来,林琛反倒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刚才餐桌上不好说,现在私底下正好把话说开,也免得被这位看着就来头不小的大少爷针对,故意穿小鞋。 林琛从口袋里掏出烟,客客气气呈给秦令征: “秦少,您请。” 秦令征用惯了大少爷的款,和那套皮笑肉不笑的表面功夫,逐渐摸到几分精髓。 此刻轻飘飘地回看过去,勾了下嘴角,“不抽烟。” “不抽烟好啊,健康。”林琛奉承了一句,又很有眼力见的把烟收起来。 不抽烟的人,往往也闻不了烟味。 为了迎合对方的喜好,自己就是再想抽,也得忍着。 毕竟,烟什么时候再抽都行。 如果把人得罪了,那就不好了。 更何况,刚才一顿饭,已经把人得罪的不轻,何必再自找不痛快呢? 原本他是想借着烟,把两人关系拉近才好开口说话的,但现在省去这个步骤,林琛也不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语气诚恳道: “对不住,秦少,我在这先给您赔个不是,我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自己配不上柏小姐,长辈闲聊天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生怕秦令征不相信,以为自己搪塞他,林琛还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通讯录,给他看自己和女朋友的聊天记录。 “真没骗您,我有女朋友,处了六个月,感情稳定,要不您检查检查?” 秦令征只淡淡扫了一眼对方的手机,“没兴趣检查。” 又走到水池边,挽起袖子,慢条斯理地接水洗手。 仿佛思考不在意似的,晾了林琛一会儿,等感觉差不多,大少爷的款儿做足了,这才重新开口。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长辈们的决定,哪有咱小辈们置喙的机会呢?” 林琛在一旁连连称是。 秦令征又道:“长辈该还哄得哄,但该怎么做,咱自己心里得有数。 算起来,我和柏鸢打小的交情,感情一向深厚,情比金坚,别人想掺和,也得有这个本事能掺和进来。 但如果不能,最好一开始就别往跟前凑,免得最后弄得大家里子面子都不好看。” “您这话说得可太对了!” 林琛一秒读懂空气,赶紧点头接话道: “秦少,您放心,等出了这个门,我就放话出去,让海口这帮公子哥儿都安分点,不该有的心思别有,不该惦记的别惦记,该碰的也千万别碰,保证对柏小姐只有尊重,除了尊重还是尊重!” 秦令征故作高深地嗯了一声。 实则在心里感叹,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不用多说,对方自己就能解读出他是什么心思。 又道怪不得柏鸢总喜欢用这套方式跟人说话呢,是真有用啊。 若照以前,他高低得把人按墙上,放几句狠话,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再威逼恐吓一番。 现在能这么三言两语就把隐患和危机摆平了,又不会碰到柏鸢的雷点,惹得她不高兴,这才叫一举两得的事。 “你心里有数就行。” 秦令征冲好手,甩掉水珠,又从旁边的设施里抽出擦手用的纸巾,慢慢擦干手上残余的水痕。 “我们来这边上学,最多三年,不会多待,最后还是要回京里,不可能跟海口有什么多余的牵扯,只要把心思摆正,我自然也希望这三年安安稳稳地过去,但要是硬找不痛快,那就别怪我不给面子了。” 这话说的,就差把‘瞧不上’三个字写脸上了,丝毫不怕刚来京里就先得罪一帮人。 简而言之,豪门圈子也分三六九等。 本地的看不上外来的。 老牌家族看不上新进权贵和暴发户。 权势滔天的看不上富甲天下的。 里面水深,弯弯绕也多,鄙视链多如牛毛,踩地捧高也屡见不鲜,几乎成了圈内常态。 但只要站得够高,就算是那些鬼魅鼠辈、蛇妖邪神前来,也只能乖乖地盘踞在一旁,不仅不敢放肆,还得小心翼翼地上前讨好巴结。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所有鄙视链和潜规则都仿佛一纸空谈,徒留笑柄,能做的只有讨好奉迎。 而站在所有圈子顶点的,一定是京里大院的红色世家。 这也是秦令征敢如此嚣张跋扈的资本。 也正因为大院子弟出身对他们而言是不可逾越的高山,只要能搭上一两分关系,就能令家族改头换面,立足于圈子顶点。 所以才会有人不惜一切代价,都想上前套近乎,打好关系。 如果自家千金少爷能入得了对方的眼,那便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今天这顿饭,也仅仅只是个开始,如果不提前立好规矩,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之后还不知道要整出来什么幺蛾子呢。 第167章 变天 况且说句不中听的。 就算最后不是他秦令征,还有内姓温的在后面排着呢,轮也轮不到海口这帮人来分一杯羹。 他之所以盯了温以彻这么多年,在柏鸢身边严防死守,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温以彻给他的威胁最大? 除此之外,放眼整个京里,还真没人有这个资本和胆子敢跟他争。 秦令征苦苦熬了这么多年,使尽浑身解数,终于眼瞅着就要把温以彻给熬走了。 总不至于出来一趟,就把柏鸢给丢海口了,平白给他人做嫁衣。 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三言两语提点完对方,秦令征心情大好,从洗手间出来回到座位上,也不看林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提前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隐患,秦令征乐得自在,笑得也有了几分真情实意。 柏鸢见他出去前还臭着张脸,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就乐得跟朵花似的,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就凭这前后判若两人的架势,也不难猜出他跟林琛在洗手间里聊了些什么。 柏鸢无声收回视线,只要秦令征有分寸,没在外面丢人现眼,她还是秉持一贯的作风,懒得多说,也懒得多管。 这顿饭也没持续多长时间,毕竟柏鸢这边是家宴,林母就算再想套近乎,也得看时机合不合适,用不好弄巧成拙,弄得对方心里不愉快。 很快,林母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先行告辞,带着儿子从餐厅离开。 等走出一段距离,林母一拍手,笑容得意,“今天这趟出来的可真值,这么巧的事,竟让咱们给碰上了。” 又看向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拉下脸来,“就你不争气,跟个木头似的只知道吃吃吃,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知道多跟柏小姐说几句话!” 一说这事,林琛就有些憋屈,不满地抱怨道: “妈,您这是干什么啊?人家柏小姐有男朋友,就在旁边坐着呢!您还一个劲地撮合我俩,多不合适,当面撬人家墙角,让秦家少爷怎么想?” 更别提他还让人堵洗手间里一顿说教,让对方跟看小三似的看了半天,这十几年的面子,算是在今天都丢干净了! 林母听后,不屑地撇嘴,自己儿子到底年轻,有利可图的事,哪顾得上这么多?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男未婚女未嫁,年纪轻轻多认识几个帅小伙有什么不好?再说柏小姐才十三岁,今天喜欢,明天喜欢,还能喜欢一辈子啊,小孩子家家谈恋爱就像过家家,长远不了的!正所谓风水轮流转,各凭本事的事,没道理现在是他的就一辈子是他的。 我告诉你,你可得给我抓好机会往上冲,争取招得金凤凰回来,柏小姐来海口读书的事,这会儿还没几个人知道,等再过个几天消息传开了,你再想上跟前露脸,可是挤都挤不进去嘞!” 林琛眼珠子向上一翻,心想一会他就把这消息散播出去,谁爱去谁去,反正他是不敢趟这趟浑水。 那秦少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事情真要闹大了,还想上前赚好处?不被处处针对就不错了。 林琛心中自有成算,嘴上还跟自己亲妈打哈哈: “妈,我都快二十了,柏小姐才十三,您就是在撮合,也撮合不到一块去啊,再说我有女朋友,最近也有没分手的打算!” “光顾着高兴了,倒忘了这茬。”经他这一提醒,林母刚刚还眉飞色舞激动不已的模样,也渐渐消退了下来。 她上下打量了自己儿子两眼,连连摇头,“唉,还是没这个命,当初要是再多生个儿子就好了。” 直叹这才是儿到用时方恨少。 想了想,还有些不甘心,“那你也别闲着,该露脸就得露脸,没准人家就好你这口呢?这种我见得多了,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又把脸一拉,厉声道,“别再跟我提你那个不入流的小明星,什么身份,也配进我林家的门,赶紧给我分了干净,听到没有!” 接着,又放缓语气,苦口婆心地劝道,“妈这都是为你好,要是不多管着你点,由着你成天在外面鬼混,以后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街坊四邻一打听,名声都臭了,还有哪家正经八本的小姐敢要你?” 这一番话给林琛听得嘴角直抽,“我大小也是个少爷,正经八本的林世集团太子爷,怎么没人要了?” “是啊,往下那些不入流的小明星和小门小户当然削尖了脑袋往上凑,你就是坨屎,端上桌也有人说香! 但咱们这种家大业大的门户,哪能跟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家庭结亲,那些真正门当户对的大小姐,看都不带看你一眼! 你也不用太担心,没说让你一直拘着,只等安分这几年,等日后家族联姻的事一敲定,还不是各过各得,互不打扰。 联姻的事能有几个是真情实意的,不过都是貌合神离,为了家族生意着想,到时候你找,她也找,只要不闹得火过,大家都任由彼此在外面养十个八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林母看着自己儿子还是一副不敢恭维的怂样,仔细回想了一下餐桌上的情景,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刚才那秦家小少爷私底下找过你了?” 见林琛表情微变,林母这才得意笑道,“呵,到底还是小孩儿,手段嫩了点,这么快就露了马脚。我原还以为是过了明路的关系,现在看来,俩人根本就没成。 大家族联姻,要么半个字不提,要么大张旗鼓名动京城,一旦敲定后放到明面上,再想反悔,就一定会动摇两家股价。 你仔细想想,他要真有着实打实的名分和婚约,还用的着私底下放话点你?” 她越说越得意,“况且,盯着京里来的又不单只咱们林家,家里有儿子的想招金凤凰,那有女儿的自然也想钓金龟婿,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没得理由让他们两大家族内部消化了,用得给旁人留机会分一杯羹,到时候,那秦少爷也未必能腾的出手再顾及柏家小姐,一旦俩人分开,那就是最好的机会! 你也不用给我摆这幅不耐烦的样子,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林家着想?也别跟我扯你爹从来都不管这些事,他倒是想管,我还不放心他管呢,挺大个男的废物一个!半句好话都不会说,那情商低的,一张嘴再给我把人得罪干净了…… …… …… 呵,你可瞧着吧,这海口,可是马上就要变天了。” 第168章 回家 林母这番话听得林琛浑身不自在,怎么听怎么别扭。 倒不是说他本人有多高有道德标准和素养。 他们这些少爷小姐们,只要在圈子里玩得开的,就没有不懂这些弯弯绕的。 不同之处在于谁更保守,或者谁更玩得开而已。 潜规则放到暗处,就是供大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笑料。 像他母亲这般摊开了放在明面上说,即便知道是这个理,听的人也必然会感到一阵羞耻难耐。 其程度不亚于当着的父母的面,展示浏览器的历史记录。 这不就是公开处刑吗?! 况且,经他母亲这么一说,他们这群少爷小姐就像商场里供人挑选的商品似的,还是开业酬宾打折促销的那种。 一个个紧着把他们往外推销,生怕卖不出去。 要么说风水轮流转呢。 圈子里这帮人平时出去点作陪的时候,不也一个个跟大爷似的,让俊男靓女排好队,一个个走到面前供他们挑选。 对方还得使出浑身解数,卖弄风情,想尽办引起他们的注意,就为从他们身上多捞点好处。 只不过现在,变成他们上台卖弄风姿,京里来的少爷小姐坐在下面挑人罢了。 原本是等人伺候的主,现在却反过来要屈尊降贵伺候别人。 这心理落差,搁谁谁一时半会儿也受不了啊。 林母看着自己儿子这副自尊心受挫的样子,在心里轻轻嗤笑。 想当初,她年轻的时候也有一股子心比天高的傲气,终归还是被现实磨平了棱角。 最终兜兜转转几十年回头看,发现父母们从前常说的那套不愿意的大道理其实都是精髓,如果早听,是要少有好几年弯路的。 除非是名声在圈里里都臭烂贱的不入流家族,否则谁家爹妈能真把儿女往火坑里推呢? 试问海口这群豪门世家出身的人,谁小时候又不是养尊处优,金尊玉贵? 但人总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少爷小姐。 都说十八岁是个门槛。 前头享受了家族带来的好处,后头自然要舍身回报家族这十几年的辛苦栽培。 除非你能耐大上天,即便不走这条捷径,也能为家族带来同等分量的利益和好处。 人到哪都得凭真本事说话,要真有这么硬的腰杆子,那自然也有同等分量的话语权。 但如果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又想要接着享受家族带来的好处,自然要有所牺牲,有所奉献。 婚姻是一方面。 脸面则是另一方面。 既然想往上爬,那就不能嫌伏低做小的事儿丢脸。 一个人不要脸,会被大家指着鼻梁嘲笑。 可如果一群人都不要脸,那就谁也别笑话谁。 利益面前,脸面算个屁。 到时候好处让别人吃了,难受的日子那才在后头呢。 林母从挎包里掏出镜子,简单补了个妆,对林琛说道: “你这几天就别跟你那帮兄弟一块鬼混了,再叫你说漏嘴错失先机。” 接着,她咔哒一声合上化妆镜,“京里来人肯定要遍请海口名流,一会儿跟我去选几套礼服,不光我自己试,你也得多挑几件,争取一出场就艳压群芳,惊艳四座,叫人家一眼瞧见你才好嘞!” …… ……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第二天,姜芷就得匆匆赶回公司,没时间再陪着两个小孩在海口闲逛。 原本她也想过再把工作压缩一下,多挤出一上午的时间。 可昨天下午的气氛毕竟有些僵硬和尴尬,有长辈在的地方,孩子们多少都有些拘着放不开。 海口又遍地都是熟人,有很大几率会再碰上一两个商业合作伙伴,或者谁家太太夫人。 如果时候被拉到一旁谈生意叙旧,反倒扫了他们游玩的兴致。 于是还像前几天一样,只派了司机和保镖跟随看护,其余一切自便。 柏鸢和秦令征在海口待了一个星期,等转悠得差不多了,这才启程返回京里。 秦令征也知道柏鸢已经说好,等温以彻八月中旬坐飞机走的时候,会去机场送他。 既期盼着这天的到来,又有点担心,等送人走的那天,柏鸢会不会触景生情,也跟着一块儿走了。 如果可以,他其实也想过干脆借着这个机会留在海口,等考试成绩下来,直接一块儿入学,彻底杜绝隐患。 但一来,柏鸢什么性格他最清楚不过。 一但她决定了的事情,旁人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 多嘴不但一点用都没有,还会被对方反过来阴阳怪气一番。 如此一来就得不偿失了。 二来,他们是为了参加入学考试,才从京里飞到海口,属于短期游历。 但如果未来三年都要在这里定居,总不好这么仓促,总要回去准备充分了再来。 到时候落地海口的第一件事情,必然就是参加名流聚会,把所有名流人士聚在一起,给大家提前认识的机会,互相混个脸熟。 也免得出现小说里常有的“狗眼看人低”和狗血打脸桥段。 这样一来,就得提前半个多月就开始赶工。 从聚会场地、流程、拟邀嘉宾名单、各家族背景、各方势力牵扯,都得提前了解熟识。 参加聚会的服饰更要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定订制。 总而言之,剩下这一个多月,可有得忙呢。 等两人从飞机上下来,出了机场,坐上自家接机的豪车,随着两边街景飞速后退,终于回到熟悉的京里大院,心中也不免生起一股安逸踏实的感觉。 外面的世界再好,总归还是比不过从小长大的故土。 柏鸢一路劳顿,此刻隐有些疲惫,正半眯着眼睛坐在后座上休息。 突然,秦令征晃了晃她的胳膊,指给她看窗外路边的行人。 “你看那人,是不是宋亦程,他抱着罐子搁这儿干啥呢?” 柏鸢抬眸望去,果然看见柏油马路边上坐了个少年,怀里抱着白色的陶瓷罐子,正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暗自神伤呢。 离得近了,秦令征看清对方的脸,见果然是宋亦程没错,于是叫司机在路边停下,自己下了车。 “怎么了,离老远就看见你搁这儿——卧槽???你眼睛怎么了?!” 之前离得远,秦令征只能模糊看个大概,凭借彼此的熟悉度,从身形上认出对方的身份。 可此时离近了一瞅,才发现这孩子两只眼睛跟夹了俩核桃似的,又红又肿,这是看见他哭了,不然还得以为让谁给揍了呢。 宋亦程抬头,抹了好几把眼泪,才勉强辨认出现在自己跟前的人是秦令征。 这一眼瞅过去,刚擦干的眼睛里,便又飞速溢满了泪水,宋亦程抬屁股从地上站起来,嘴巴一撇,嚎啕大哭得扑了上去,差点给秦令征撞了个跟头。 “征子——呜哇哇哇哇哇——” 给秦令征整得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颇为无助地看向柏鸢,寻求她的帮助。 宋亦程抱着秦令征宣泄了一会儿,好不容易过了那股伤心劲儿。 谁知一抬头,又看见他身后不远处,刚从车里下来的柏鸢。 少年眼眶一热,嘴一撇,松开秦令征,给他扔在身后,又转而泪奔得扑向柏鸢。 “鸢姐——哇啊啊啊啊啊!!!” 柏鸢错开半步,抬手抵在他脑袋上,不让他靠近自己。 视线则盯着他怀里抱着的陶瓷罐子,隐有预料地问道: “怎么了?” 宋亦程吸了吸鼻子,十六岁的大小伙子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没了往日的精神头,人也憔悴了不少,哭得心都快碎了,缓了好半天,才委屈吧啦地开口: “姐……狗……我狗死了……呜呜呜呜……二毛死了呜呜呜呜……” 第169章 生病 宋亦程哭得伤心欲绝,一抽一抽地哭诉: “今天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呢,等我回来的时候,狗就已经死了,我都没赶上看最后一眼,还是我小叔给它送宠物火葬场,通知我去取骨灰,这才知道……” 宋亦程说完,不但秦令征面露惊愕,就连柏鸢也沉默了片刻。 狗,不能与人齐寿。 如果主人精心照料,小体型犬通常可以活十五年到二十年。 但像哈士奇这种大型犬,寿命则更短,一般都在九年以上,长一点的能活过十年,如果科学饲养,护理得好,少数可以活到十五年。 二毛是柏鸢三岁那年养的,如今已经活了十年,勉强算是长寿。 像柏鸥养的那两只退役警犬,因为以前经常出任务,受过伤,身体机能下降,寿命则更短,去年便已经已去世了。 当时柏鸢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警犬早就已经安葬了。 有过功勋的退役警犬,是可以葬进国家警犬公墓的。 柏鸢曾跟着去看过一次,即便她没与两只狗在一起相处过太长时间,但偶尔想起来,心中也会有所感触。 二毛虽然是宋衍铭养的狗,但真要要算起来,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其实都是宋亦程在养。 尤其在宋衍铭上高中,到毕业上大学这几年,几乎已经过继到宋亦程名下了。 少年爱狗,又是自小一块长大的,从一小的嫌弃麻烦,到如今吃住同席,宠着惯着,打不得骂不得,就差纵得它在自己床上拉屎了。 也怪不得他听闻噩耗,伤心成这样。 柏鸢和秦令征没急着回家,而是先安抚了宋亦程一段时间。 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再陪着他一路沿着街边往回走。 期间少年几次又要哭,但又因为之前已经哭过好几场,有些脱水,实在是挤不出来了,这才又憋了回去。 他这模样,看得秦令征眼眶也一阵发红。 柏鸢则无声跟在他俩旁边,不时瞥一眼他怀里抱着的,装有哈士奇骨灰的罐子,全程没发一言。 等到把人送到家,宋亦程家门口已经来七八个人,都是小时候关系好,走得近,自小一块儿玩到大的朋友。 听闻噩耗,心中不念跟着悲痛,便过来看看,顺便安慰宋亦程。 他们这群人以前还开玩笑,说宋亦程走哪都牵着狗,笑话这狗就是他的命根子。 现在一个个都到了懂事的年纪,也都以同情居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开不合时宜的玩笑了。 不止是宋亦程,二毛几乎陪伴了他们这一群人最无忧无虑的那段童年时光。 当时大家还都在大院里,人还是那群人,一到放学放假,宋亦程就牵着狗,跟着他们满院子跑。 二毛同时还承载着他们这群人的儿时回忆。 如今,当年的孩子们已经长大,也已经开始各奔东西,最先离开的,反倒是陪伴了他们一整个童年的二毛。 虽然大家都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刻真来临的时候,心中也不免升起一股强烈的不舍。 仿佛就此远去的不止是一条养了十年的哈士奇,还有他们再也回不去的童年。 柏鸢跟大家一起在宋亦程家待到晚上,这群人直到天快擦黑了,才各自不舍地散去。 或许是因为连轴转了这一个月,或许是因为走海口一趟,有些水土不服,又或者是这一路下来舟车劳顿…… 总而言之,柏鸢回到柏家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虽然当天晚上就被人发现,请来了私人医生诊治,也退了烧。 但之后的几天里,还是陆续有些低烧,人也昏昏沉沉,食欲不振。 在床上接连躺了好几天。 睡着的时候居多,梦中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摸不到,却总是能隐隐听到啜泣的声音。 随着时间推移,梦中的景象也有了些许变化,不但能看见成片的白色帷幕,还有凌乱的脚步声,和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每当她醒来时,梦中一切却又飞速消退,身体则无比沉重,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坠着不停下沉,下坠。 当这些断断续续的景象终于连接起来时,即便知道自己正在做梦,梦中的一切却又无比真实,仿佛是现实生活中正在发生的事情。 鼻息间,仿佛闻到了医院内消毒水那刺鼻的味道。 …… …… 「……好孩子,有件事,在我心底藏了十多年,始终是块大石头,压了这些年,压得我喘不过气……」 「事到如今,我已时日无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临走前,把真相告诉你——」 第170章 骗子(涉及原虐文剧情) 医院病房里传来巨大的争执声,引得路过的病人频频回头,有心围在门口看热闹,却被值班医生请回了各自的病房。 为防止事情闹大,护士长已经给保卫科打了电话,等待值班保安上来的空档,冒死进到病房里面维稳家属情绪。 门外两个实习的小护士小声聊天。 “里面怎么吵得这么凶?” “你刚来,我跟你说……”在医院待的时间更久,马上就要转正那名护士跟她八卦。 “说起来也都是苦命人,里面的病人得了癌症,发现得不算晚,及时就医是能暂时抑制延缓病发的,但家里给停了用药……唉,这不才半年不到,人就已经快不行了……” 刚来的小护士年轻,还没见过人世间的阴暗和残酷,带着几分天真地问道: “啊?是没钱吗?现在这么多众筹机构,总能凑出点钱吧?” 年长的护士看她一眼,摇摇头,叹息道:“有钱,但就是不治了。” 又看了看四周,拉着对方走到角落里,小声嘀咕: “这家人穷,原本没钱治病,但患者的侄女有出息,又考上了名校,本事大,人也孝顺,一听她姑姑得了癌症,二话没说,第二天就给拿来了十万块钱,之后又陆续地往卡里存钱,就为给她姑姑看病,但是,唉…… 这家人太不是东西,不但签了放弃治疗的单子,哄着患者把钱取出来自己觅下了,还全家联合起来瞒着这姑娘,一个劲儿的从她这儿骗钱…… 她年轻,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还是没出校园的大学生,阅历太浅,以为钱不经他人手,存到医疗卡里就稳妥了,哪能想到患绝症的姑姑哪怕自己不治病,也要帮衬他那个累赘大哥呢? …… 这不,骗了半年,套了也快一百万了,要不是患者病情恶化,实在瞒不住了,不得不入院治疗,这傻姑娘怕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连去世了都不知道,人死了都得接着转钱呢。” “啊?!” 小护士头一次听见这种腌臜事,惊得长大了嘴,好半天才重新找回声音,眼睛微红,声音发紧地说道: “怎么这样啊?那她自己不来医院探病吗?医疗单化验单住院流水呢?就一点儿没发现不对劲?” 这次,年长的护士没再给她详细讲解,而是眸光略有灰败地瞥了眼病房紧闭的大门,含糊其辞道: “要想骗,办法多的是,你再干几个月就知道了,这都不是个例……” 就差直接把其中的灰色产业链点出来了。 小护士沉默半晌,有些不甘心地开口,“咱们医院就……就不管吗?……” “人家的家世,又签了放弃治疗的承诺书,病人也说不治了,怎么管?让人知道了倒要怪你多嘴,反过来上咱们医院大闹一场又是谁的责任?” 年长的护士叹了口气。 “依我看,那小姑娘聪明得很,也未必不知道自己家里是什么情况。 或许可能察觉出来了,就是抱着侥幸心理,这么多钱,不说全花在病人身上,多少能有个三五成用来治病吧? 谁又能想到,都是一家挑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至亲,真能这么狠心,说不治就不治了。 又或者……她就是花钱图个心理安慰……不是咱们有能力管,也不是咱们该管的事……” 话正说着,那边保安科带了四五个人乘电梯上来了。 两名护士也不敢再多聊,赶紧招手带路,走进病房,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里面闹事争吵的病人家属请出去,带到安保科谈话。 病房内。 医疗仪器发出富有节奏的滴滴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连刺鼻消毒水味都难以掩盖的尸臭。 而味道来源,正是病房中央摆放的这张病床。 从远处看,这张病床上只铺了一张不怎么平整的医用棉被。 可走近后,才发现棉被之下,竟然还躺着一名枯瘦的,穿着蓝白条病服的患者。 它没有头发,只从外貌上看不出是男是女,失去光泽的皮肤绷在头骨上,如果不是心率机还在显示参数,任谁都要以为床上躺了一具骷髅。 “……好……好好……” 病人气若游丝,声音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 棉被微动,从底下伸出一根形容槁木的手臂,瘦得像一块干骨的手背上,还连接着输液器的针头。 “……好好……” 房间里唯一有着活人气息的少女把翻倒的椅子从地上扶起,拉近到病床前,白皙干净的手没有半分嫌弃地握住对方艰难抬起的手臂,缓缓坐到椅子上。 “姑姑,我在。” 少女这声回应,让对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顾手背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扎进去的输液针,紧紧攥住她的手,力气大的仿佛不像是将死之人。 “好好,这病房……住一天要……多少钱啊?……听姑姑的话……不住……咱不住了,把钱退了……退了……别浪费……” “不是浪费。” 她停顿了一下,稍作换气后,又用重新恢复平静地声音慢慢说道: “您安心住院治病,钱我来解决,我已经联系了市里最好的医生,一会儿就能……就能办好转院手续,接您去大医院……” “唉……你听我的,好好……把钱省下来……留着给你弟弟明年上大学用……听话……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呐……” 少女低着头,没有立即回应,也没退让,半晌之后,才慢慢说道: “这钱是给您治病用的……” “我一个就快要死了的人,治不好了……你听我的……” 听到这话,少女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着病床上死气沉沉地患者。 “原本是能治好的,要是你一直接受治疗,根本不会恶化到这种程度,姑姑,你怎么总是——” 话说到一半,心率机突然发出急促地声音,少女自知失言,没再继续说下去,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终有着化不开的凝重。 “……孩子,你也别怨我,我这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习惯早就已经根深蒂固,就算想改,也改不了了……终归还是血浓于水,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少女有些自嘲地轻笑一下,良久,才缓缓开口,“您好好养病,钱的事您别管,等您好了,我带您到大城市,跟他们彻底断绝联系,谁都找不到……” 病房里,少女缓慢而耐心地描述大城市的景象,和充满美好未来的生活。 就连床上的病人听后,也微微弯起眼角,笑出一脸褶皱,刚才还死死攥着她手腕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缓缓松开,虚弱地搭在病床边缘。 “好好……你要是我亲闺女就好了。” 少女把被子掀开,为她摆正手臂的方向,正要盖上被子,闻言,动作微滞。 “姑姑,我就是您亲闺女。” “不,你不是,好好,你不是……” 此时此刻,再听到这样的话,她没像小时候那样倔,也没像年幼时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非要到姑姑家,做姑姑的孩子。 她也早在几年前就明白这个道理。 侄女再亲再孝顺,也终究比不过亲生子女。 亲生子女再混蛋,也是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隔着亲终究比不上。 但她不甘心。 也不愿意承认。 跟这群兄弟姐妹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事事总要拔尖,压过他们一头。 可仿佛只要她更努力,更上进,大家就更是要排挤她,打压她。 几年前,她在一次又一次挫败中认清现实,开始努力摆脱原生家庭给她带来的影响,试图从那个束缚她的环境中挣脱出来。 既然无法改变周围人对她的看法和态度,那就无需再盲目追求旁人的认可和看法。 因此,在听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亲人再次否认他们之间的亲情与关系时,少女也并未过多争辩,而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嗯,不是,我是您侄女。” 可对方却仿佛人起了死理,依旧不依不饶,情绪激动地喊道: “你不是!你不是!好好,你也不是我侄女……我……我一直在骗你……这个秘密我藏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每次见你我都……都心虚…… 我当初是猪油蒙了心,发了昏,才会干这禽兽不如的勾当,这都是报应,我马上就要死了,阎王派鬼差索我命,审我的孽,是报应啊! 我说,我都说——” 第171章 探病 柏鸢这一觉睡得很沉,体温也有上升的趋势。 家人见状,担心病情恶化,又连夜把她送进私人医院,住了大半个星期的院。 大院里不少人听闻此事,都来探望过她。 但因为柏鸢时常昏睡着,清醒的时候少,所以大家也并未多叨扰。 只跟柏家长辈问了声好,放下果篮和慰问品,不多耽误她休息,便离开了。 约好等她病情好转,再来探望。 好在柏鸢饮食规律,没有不良嗜好,又注重身体健康,时常锻炼,身体素质比一般人要好上不少。 也正因此,住院的这几天,病情非但没恶化,还开始好转。 只是住院的第四天,就已经不再发烧了。 主治医生检查过,也说没有大碍。 经常生病的人,不轻易得大病, 不经常生病的人,得了就是大病。 柏鸢除了小时候上幼儿园那几个月偶尔得病,之后便再未生过病。 因此,才会病倒了这些时日。 也等同于变相给体内免疫力进行了一次升级。 秦令征知道她生病,这几天都来探望,虽然全程有护工和医护人员照顾,不用他亲自动手,而且来了也进不去病房,但他还是关切的等在外面。 只希望柏鸢病好之后,自己可以第一个收到消息,也好将悬了几天的心咽回肚子里。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住院的第四天,听到柏鸢终于无恙后,秦令征这才松了口气。 得到可以进房探望的许可后,轻手轻脚推开病房房门。 柏鸢住的是私人疗养院,完全没有想象中病房还有的苍白和压抑。 房间内光照正好,各种设施齐全,与其说是疗养院,不如说更像是近海别墅,空气都透着亲近自然的清新。 柏鸢没穿病服,一早就换好常服,看样子是不准备多停留,有出院的打算。 此时,她正坐在病床上,支起置物板,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将她面部的轮廓线条衬托的柔和又温暖。 余光瞥见秦令征进来,柏鸢抬眸,微微颔首,“来了,中考成绩查了吗?” 秦令征嘴已经张了一半,问候的话卡在喉咙里,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带着几分尴尬的看着柏鸢。 “没……” 京里中考前两天就已经出了成绩,但他一门心思全放在柏鸢身上,考试的事早就被他抛在脑后,哪还顾得上这么多。 柏鸢也没多说什么,收回视线,让秦令征自己找地方坐,又问他要来了证件号,输入进尚未关闭的页面内。 查成绩的高峰期已经过去,这个时间段,服务器不算拥挤,等候加载的图标转了几圈,就跳出了秦令征的中考成绩清单。 柏鸢自上而下一一扫过,全程面不改色,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秦令征在一旁坐立不安,尽管内心焦急万分,却还是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等着柏鸢宣布结果。 终于,柏鸢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转而看向秦令征。 秦令征带着几分忐忑的咽了咽口水,“怎么样?有希望吗?” 柏鸢淡淡开口,“刚好卡在分数线上。” 她说的分数线是海岚私高的录取分数线。 但因为京里题型普遍简单,没有海口难度高,所以如果按照这个衡量标准来看,秦令征进海岚私高是有难度的。 不过,这也只是对于柏鸢这种层次的学生而论。 如果不考虑外省的学校,单看京里,这个分数还是很能打的,最起码京里的高中可以无门槛,随便挑了。 秦令征听后略有些沮丧,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 心里仍抱着一丝侥幸,想着自己万一在海口的考试中超常发挥了呢?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考试涉及到的知识点他都会,不然也不可能考到这个分数,只不过是时间紧促,还融会贯通,达到运用自如的程度而已。 第172章 真相 秦令征这几个月未曾松懈,也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可能比现在更好了。 即便最终未能如愿以偿,也无可奈何。 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等回去,他就到郊区的寺庙里,把管学的挨个拜上一遍! 打定主意,秦令征心里也不那么紧巴了。 他盯着柏鸢苍白手背上未来得及撕掉的止血绷带,带着几分担忧地问道: “真好了啊?要不你再多住两天,万一病情反复呢?呸呸呸!我是说多重保障,也好让人放心。” “不了。”柏鸢没看他,自顾摆弄着电脑。 她在疗养院住这几天,总觉得不舒服,心里仿佛压抑着什么,憋着一口气似的,让人不能舒心。 况且,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接连睡了这几天,她都快昼夜睡颠倒了。 打乱的生物钟也得再调。 不然,总觉得睡了也是白睡。 海岚私高的考试面向学校内部,没有中考那么多的生源和试卷需要批改。 成绩今天下午四点前就能出来,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 即便她心中有数,知道自己能考出什么样的成绩,也还是乐衷于手动查成绩。 因此,在不差这点时间的前提下,柏鸢决定等分数出来后,查过成绩再回去。 借着这段时间,柏鸢又登录官网,看了一圈入学信息。 秦令征刚开始还拉着椅子坐在边上,见柏鸢看得认真,也好奇探头跟着一起瞧,屁股也慢慢从椅子挪到床上。 屏幕上,柏鸢点开了一篇密布着文字的文章浏览,秦令征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脑壳疼。 视线也跟着飘忽不定,从柏鸢泛白的指尖,一寸寸向上,到最后盯着她的侧脸,看得出神。 下午阳光正好,光芒打在她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白色窗帘也迎风翻飞,一切祥和安逸地不可思议。 倒真有几分小说里才有的温馨惬意。 秦令征看着看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巨响,他一个激灵,瞬间坐直身体,紧跟着,额头后知后觉传来一阵钝痛。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这样的氛围下打起了瞌睡,赶紧抬手抹了一把嘴角,好在没流口水,守住了一直小心维护的形象。 秦令征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见已经四点一刻,边打着哈欠,边问道: “成绩出来了吗?我考上了没?” 半天没得到回应,也没见柏鸢有什么反应。 秦令征侧头看去,发现她用手半撑着头,竟然也跟着一块儿睡着了。 他这一动作,柏鸢的身体失去平衡点,脑袋一歪,轻轻搭在他肩上。 秦令征身体跟着一僵,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两人身体相接的地方,慢慢传递来热意。 他甚至不需要凑近,就能闻见对方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松香气息。 就着这个动作,秦令征干坐了一段时间,不太敢打扰柏鸢休息。 但又担心她病情反复,最终还是抬起手,颤巍巍掀起她额前的刘海,抚上柏鸢的额头,用掌心感受温度,测试她发不发烧。 秦令征头回做这种事,没有经验,一会儿觉得凉了,多捂一会儿又觉得好像是有些热。 正在心里万般纠结,突然灵机一动,回忆起小时候的画面,继而微红着耳根,俯身凑近柏鸢的额头。 看着不断在眼前放大的画面,直到连对方有几根睫毛都清晰可见。 这一刻,秦令征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有些发紧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试图缓解这种不适。 身体则变得异常僵硬,仿佛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 与此同时,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生怕发出一丁点儿响动,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然后,他缓缓地向前移动。 让自己的额头轻轻地挨在柏鸢的额头上,在几乎快要凝固的时间里,慢慢地感受对方的温度,确定她身体是否抱恙。 …… ……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病房,又是怎么从恶鬼们的纠缠里挣脱的。 原本应该充斥着嘈杂声音的走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寂静。 耳边,也隐隐传来一阵难耐的耳鸣。 “走路不看路,要死啊你!” 这一声责骂让她如梦初醒,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人。 而这时,她才感觉到左边身体传来一阵相撞后的疼痛。 她茫然地看着对方,眸光有些空洞,手指则紧紧攥着那张发白的死亡报告单,喉咙一阵干涩,就像生了锈的发条,半天也说不出一句道歉的话。 被她撞到的女人见她一点道歉的态度都没有,原本还想再骂,可余光瞥见了她手里的单子。 一时间,未说出口话也卡在了喉咙里,最终摇了摇头,没再追究,一声不响地走开了。 她拿着那张单子,一路来到科室,办理离院和尸体停放手续。 值班人员见她拿着笔,半天没有动作,叹了口气,催促道: “患者张艳确认死亡,在下面签字,写清您与她的关系,我们这边好为您办理后续手续。” 她略显僵硬地顺着对方手指的空白处看去。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地重复着一个问题。 ——我是谁?张好,还是…… 「……是我亲手换了你与我侄女的手环和床位,也作孽换了你们的人生,你应该姓柏,原本的名字是柏鸢……」 为什么父母从来都不喜欢自己,每次看到她,眼中都是掩不住的嫌弃和厌恶。 为什么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却始终不会被他们正眼瞧上一眼。 为什么他们对弟弟那么好,就连姑姑家的女儿也能得到关照,对自己却永远冷漠无情。 为什么不让她念书。 为什么去学校大闹。 为什么撕毁她的录取通知书。 为什么对她要走出大山的决定处处阻拦,处处反对。 为什么…… …… 这些问题像一根根锋利的刺一样,深深地扎进她漫长的一生,让她的童年处处充满痛苦和绝望。 她原本以为错的是性别。 只因自己不是他们口中唯一能代表血脉传承的儿子,才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即便凭借优异的成绩让学校免除学费,也还是会被关在家中,不但勒令她不准去学校,还要把名额让出来,给那个处处都不如她的弟弟。 因此,她才会拼尽全力想要像所有人证明,即便是女孩,也可以事事优秀,不比男孩差半分,甚至可以比他做得还要好。 可如今,却突然有人告诉她,她所有的努力从一开始就没有用。 其实错的是身份。 柏鸢。 从小到大受到的一切不公和偏见,仿佛都因为这个名字,而有了答案。 她也是第一次明白,他们眼中的恨与嫉妒,真正因何而来。 而她唯一的亲人,唯一会对她好的…… 在她饿了两天后,偷偷塞给她饼干的姑姑; 在她考试得了满分,为她偷偷庆祝,摸着她的头,鼓励夸奖她的姑姑; 在她生日时,送给她一直都想要的字典作为礼物的姑姑; 在她生病时,会抱着她冒雨冒雪踏着山路徒步奔往医院的姑姑; 在她难过时,走过来安慰她,给她拥抱的姑姑,为她擦去脸上泪痕的姑姑; 在她挨打时,会牢牢把她护在身后,为她遮风挡雨,护她周全,为她据理力争,对抗父亲的蛮横与母亲的软弱的姑姑;…… 那个她曾深信不疑、认为会永远陪伴在身边给予她关怀,成为她避风港的人; 那个用渺小而伟大的爱一点点温暖她的童年,照亮她灰败惨淡的人生的人; 那个唯一给予过她支持和鼓励,带给她人生中全部温暖和善意,将她抚养长大,也是自己发誓要用全部余生来回报的人; 那个她曾以为带给她希望,让她可以在痛苦的人生中仍努力活下去,相信未来会一点点变好的人—— 同时也是带给她无尽苦难、无数挫折和难以言喻痛苦的根源的人。 而她做这一切的目的,也只是因为愧疚,想要在她身上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过,求得一点道德和良知上的心安与慰藉。 过去二十年里,她所认为的一切,在此刻被尽数推翻,所谓的事实与真相,正揭开人生最黑暗残酷的一面,剥开鲜血淋漓的皮肉,朝她露出獠牙和利爪。 她觉得体内似乎有两道不同的声音,如暴风般肆虐,仿佛要将她的灵魂撕成两半。 第173章 回声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在纸上写了谁的名字,也不记得亲属一栏填写的是什么关系。 她甚至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仿佛一瞬间失去了生存的全部意义。 她沉默地走在医院的走廊上,耳边充斥着无数声音。 有病房里的谈话—— 「对不起,好好!对不起!你原谅我,原谅姑姑!姑姑知道错了,姑姑真的知道错了!」 「去找你真正的亲人,好好,去过你本该拥有的人生,你父母都是大官儿,有钱,他们有钱,有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你不用再这么辛苦……」 「好好,你看在姑姑照顾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之后也要多帮衬你父亲,你弟弟,你答应我好好,不然我死都不安稳!!!!好好!!!!」 「啊!!!!别让他们过来!滚开!都滚开!别带我走!我不想走!不不!!!我不想死!!!好好!你救我!说你原谅我!你说啊——好好啊!!!」 姑姑的死状—— 「……走得真不平静啊!」 「别说了,都快吓死我了,眼睛瞪得那么大,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这遗容,不像是病故,我看啊——」 「我看倒像活活被吓死的!」 「去去去!阿弥陀佛菩萨真人,什么都敢往外说,你别不信,医院里最讲究避讳!」 「别说了,再说我晚上可不敢值夜班了……」 养父母的责骂—— 「艳子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呵!我可告诉你,想跟我们一刀两断,干干净净地撇清关系,门都没有!!!!」 「我们辛辛苦苦养你到这么大,苦劳功劳一个不少!少废话,让你亲爹亲妈拿钱!白给他们养大了一个女儿,少说也得二百、不!三百万!!!!」 「你是白眼狼啊,你姑姑生前待你这么好,人死你都不带哭一下的,连眼泪都不知道淌!从小就是个没良心的!……」 「……你要回家,把你弟弟也带上……诶呦我的老天爷诶,街坊四邻可都来评评理吧!你们是姐弟,你要看着他一辈子没出息,看着他去死啊!我也死!大家一起死!我就撞墙!撞死我自己得了诶呦喂啊啊啊!」 以及—— 「你长得……跟他很像……」 「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好像在哪见过似的!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 「你也二十啊?这不就巧了!我有个妹妹,今年也二十了,就是身体不好,出不了门……」 「柏少,好久不见啊,呦,柏缘妹妹也在?这么久不见,看着气色好多了,跟着你大哥出……诶呦对不住!对不住!怪我! ……京里谁不知道,柏少身边除了妹妹,就没有别的小姑娘 了。 不好意思啊小妹妹,把你认成柏鸥她妹子了,要怪也怪你俩长得太像了,比他亲妹子还像…… 呸呸呸!瞧我这张臭嘴,柏少您忙,您忙,不打扰了,改明儿再给您赔罪……」 还有更多的声音,是她曾忽视的细节—— 「好好,别怕,今天去姑姑家吃饭,唉,这两口子,作孽啊!」 「良心都被狗吃了,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呢,好好不疼,姑姑给吹吹,姑姑给你上药,唉,作孽啊!」 「好好,干了一天活,累了吧,去歇会儿,姑姑帮你干,这么沉得东西让小孩来回搬,唉,作孽啊!」 「……作孽啊!」 「……你们这么做,以后是要遭报应的!」 对方时常挂在嘴边的声讨,本以为是为她打抱不平,是对他们不公行为的谴责…… 「是他让我这么做的!!!都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你去找他!!!你们去找他!!!!因果报应在他身上!!!!你们不要来抓我啊!!!!」 「他们做的孽,我不还!别让我还!!!我不还啊!!!!!」 也只是用这样的话语给自己一遍遍洗脑,妄图将责任推卸给别人,然后自己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他人,转移矛盾。 一切从头到尾,不过是虚情假意的假慈悲。 当谎言被戳穿时,看不到半分真情。 第174章 崩塌 过去,她认知里的姑姑,曾是无数拥有悲惨人生的女性中渺小如尘埃的一员。 对方出生在重男轻女的愚昧家庭,家里把所有资源都无条件倾向于她那个一无是处的兄长,而她从未有过快乐的童年。 即便长大后,家里带给对方的,也只有来自原生家庭的剥削和压迫。 可对方是幸运的,赶上了教育普及改革计划,拥有了接受教育、获得知识技能、提升眼界和改变人生命运的机会。 这千载难逢的机遇,让对方可以借此摆脱贫困、封建和愚昧无知的束缚。 也让对方可以通过不懈努力,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挣得足够维持家庭生计的金钱。 而不必像以前那些人一样,沦为交易和被奴役的工具,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但对方又是不幸的。 空有机遇,却没有挑战愚昧与奴役的勇气。 用尽一生也没能走出原生家庭的阴影。 她是封建时代驯化后的产物。 即便拥有挣脱鞭打的能力,以及逃离这片土地,去往外面更广阔世界的机会。 却还是因为根深蒂固的奴性,主动弯下脊背,供她的父母、兄弟、姐妹、丈夫、儿女,趴在她的身上饮血食肉。 曾经,她天真地以为,姑姑对她的好,是源于对过往悲惨童年的修补和治愈。 因为淋过雨,所以在看到有同样境遇的她后,便成为了撑伞的人。 而受过其恩惠的自己,也可以容忍对方人性上的不完美和瑕疵。 毕竟,对方只是一个善良、可怜、悲惨的女人,是愚昧封建思想下的受害者。 对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对她施以援手,她又怎能得寸进尺,要求对方面面俱到事事公允。 她所想的,最大的愿望,也只是在拥有能力后,带着这个可悲的人,挣脱这片充满恶臭与丑恶嘴脸的泥潭,过上崭新、充满希望与美好未来的新生活。 过去的日子里,这个愿望和信念,犹如一盏明灯照亮了前方的道路,她也因此将其视为人生前进的方向。 她也确实凭借心中如火焰般燃烧的信念和毅力,攻克人生路上的重重阻碍,跨过看似无法逾越的障碍。 每当她受到挫折,感觉疲惫时,就会想起对方。 想到她的幸与不幸。 并引以为戒,告诫自己绝不能重蹈覆辙,也绝不能服输。 她既要走对方走过路的,也要走对方不敢涉足的禁地。 她不信命,也不认命。 她也坚信自己绝不会落得跟对方一样悲惨的境遇。 而就在一切开始慢慢变好,隐约看见前路曙光的时候,命运却给她当头一击。 用二十年高筑起的信仰之塔,倒塌却只在顷刻之间。 她看着自己有着鲜红青紫手印的手臂,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将死之人竟然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应该恨吗? 应该吧。 毕竟,对方是夺走了她人生的凶手。 是她这二十年间所遭受的苦恼的根源。 她知道,对方临终前口口声声说着愧疚与懊悔,舍弃一切尊严求得她的原谅,并不是因为死期将至,良心突然发现。 毕竟,过去的二十年间,对方曾有无数次机会,在面对内心不安和良心谴责时,可以对她说出真相,把她送回亲生家庭。 对方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用实际行动弥补犯下的过错。 却一次都没有真正付诸行动。 对方之所以在死前牢牢抓住她的手,祈求她的一句原谅,也只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害怕在九泉之下遭到因果报应,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罢了。 更可笑的是,对方明明已经被家庭榨干了最后一滴血,临死前却,还想着他们能获得的好处和利益。 「好贱啊。」 震耳欲聋的雷声中,豆大的雨滴砸在她的头顶,顷刻间,雨势变大,将她的头发和衣服尽数打湿。 周围的行人急忙遮着头,往最近的遮蔽处奔跑。 但她却好似察觉不到身体的冰冷似的,只拖着麻木而疲惫的身躯,在雨中漫无目的的缓缓前行。 她知道自己应该恨对方,恨她联合其他人一起,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容忍对方的恶行,应该据理力争为自己讨回公道。 她知道自己应该以最犀利的言语和诅咒痛骂对方,将这二十年来受到的委屈发泄出去。 她知道自己应该庆祝对方的死亡,也该痛恨对方死的太早,她还没来得及亲手保守,看着她得到应有的惩罚,便匆匆离开了人世。 她知道…… 她都知道…… 但是—— 「好贱啊……」 为什么即便在知道了全部真相之后; 在有了完全正当的憎恨与报复理由之后; 在亲眼看着对方带着恐惧咽气之后; 在经历了这么多,走到如今这副田地之后…… 「好贱啊……」 为什么,她脑海中浮现的,却依旧是摔倒后,对方将自己从地上扶起,拍去身上灰尘的力度; 是生病时,对方驼起自己拼命奔跑时时裸带畸形的脊背; 是受冻时,对方握住自己冰冷的手掌,用体温和呼出的热气给她驱散寒冷的灼热温度; 为什么即便在这种时候,她想到的却依然是过去二十年里,对方对她偶尔的关心和爱护呢? 她茫然地看着前方,突然感到心里一阵钝痛,就像有风暴卷着刀片在她胸口里肆虐,割出道道血痕。 为什么呢? 她停在原地,缓缓蹲了下去,抱住双膝,将下巴轻轻搁在手臂上。 她想。 可能因为,这已经是她残酷人生里,得到过的最好的东西了。 就像黑暗里随时都会熄灭的微弱烛光,风一吹就会消逝。 却是她见过的最耀眼的光芒。 也是她童年仅有的温暖回忆。 和得到过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她就像是饥饿的人,偶然得到了一点足以饱腹的食物,又在后半生里盲目地寻找当年那个令她难以忘却的味道。 在无数个日夜,回忆将为它披上华丽的外衣,放进精美的礼盒,让她每每想到,都以为那是一顿堪比国宴的美味佳肴。 但其实她当初得到的,也仅仅只是一小块长满菌毛,坚硬酸涩,沾满污垢的馒头而已。 她本该在认清现实的那一刻,就将这块馒头扔在地上,不但要狠狠踩上几脚,还要连给她这块馒头的人一起唾弃。 可她不但没有这么做,还把它捧在手里,一边回味着当初的味道,一又不甘心,想要亲口尝一尝两者的区别。 「好贱啊。」 她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半垂下来遮住了眼眸,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住眼底晦暗不明的神情。 大雨瓢泼,烟雨水汽模糊了她缩成一团的身影。 一辆黑色豪车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身穿剪裁合体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他身材高大挺拔,步伐稳健有力,淋着雨行至她身边,停下脚步,缓缓撑起手中的雨伞,为她遮住了头顶的雨水。 雨水砸在伞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男人的眼神深邃而专注,却又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凝视着她。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脱下外面微湿,里面却干燥且带有温度的西装外套,俯身盖在她身上。 “秦令征……” 声音很轻。 她抬起头,神色不明。 雨水顺着苍白的脸颊向下流淌,与其余几道水痕混在一起。 忽又轻笑一声。 眉眼微弯,嘴角跟着上扬,勾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 “……我没有亲人了。” 第175章 狗的野性 柏鸢的额头冰凉,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超过正常体温的灼热。 秦令征细细感受了一会儿对方的温度,确认她只是睡着了,而不是病情反复之后,才松了口气,准备从她身边抽身离开。 移动时,鼻尖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 秦令征身形一怔,就这么僵在原处。 肌肤间的碰触,在这样超过安全线的距离下,仿佛被放大了数倍。 让他的呼吸也变得紊乱,引起心脏加速跳动。 秦令征不敢乱看,只能强制让视线落在柏鸢阖实的双眼上。 从她密而长的睫毛上一根根数过。 在这样的氛围里,秦令征渐渐平复下来。 有些释然地微扬嘴角,趁着柏鸢尚未苏醒,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翼。 秦令征敛起眸光,从胸腔里发出一声轻而低沉的满足的笑。 就在他心猿意马之际,忽又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扫过。 秦令征以为是柏鸢的发丝蹭得自己发痒,于是抬眸向异动初看去。 下一秒。 瞳孔猛缩。 他对上了柏鸢睁开的眼睛。 秦令征:…… 秦令征:!!! 顿时,他根根汗毛炸立,大脑不断发出危险警报,瞬间绷紧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从所在的位置上弹射飞起。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快逃,保命要紧。 但那双眼睛却仿佛对他施加了魔咒般,将他钉在原地。 让他如同一只受到惊吓后,陷入假死状态的山羊,无论是手还是脚,都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秦令征大脑飞速运作,求生欲极强地想要开口解释,为现在这个略显诡异的姿势,和看起来不那么有正当理由的姿势,进行正当辩解。 他的嘴唇颤巍巍翕动了一下,喉咙里却怎么也发出不出半点儿声音。 从柏鸢清醒到两人陷入僵局的这几秒里,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难捱的如同过了几个世纪。 也就在这时,秦令征敏锐地察觉柏鸢先一步有了动作。 在这种全神贯注进入戒备的状态下,柏鸢的一举一动对他而言都清晰明了。 他感受到对方被压在被子底下的手臂,正从两人贴得略近的躯体间移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移动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身体,顺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向上伸展。 最终,停留在胸口正中央的位置。 稍作用力。 秦令征便顺着柏鸢掌心的力度,与她拉开一点距离。 与此同时,柏鸢掌心的温度也穿透衣服的布料渗入皮肤,仿佛在他胸口烫下一个烙印。 秦令征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那只手却没停留太久,在距离拉开后,又攀着他的胸口顺势向上,抚过一侧锁骨,继而蹭过下颌,一点点扬起。 秦令征见她抬起了手,眼皮不祥地跳了一下。 以为这是终于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审判,柏鸢这一下是要打在他脸上,而他今天死到临头了呢。 心脏被攥住般骤紧, 秦令征凭借趋利避害的本能缩了下脑袋,想躲。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反而是柏鸢的食指如羽毛般轻柔地从他的额头、眉眼、鼻梁间依次拂过。 秦令征眸光微滞,呼吸也随之一顿。 很快,对方的掌心又轻轻覆盖在他脸上,较为熟稔地抚摸了一下。 带着松香气息的拇指指腹不经意蹭过他的嘴角,若有似无地摩挲。 也正是这无意识的举动,让秦令征脑海中响起“嗡”的一声。 就像擦溅而起的星火碎屑。 见风就起,顷刻燎原。 瞬间蚕食鲸吞掉他的理智。 柏鸢和秦令征之间原本就紧张的气氛瞬间凝固。 已经开始褪去的阳光让房间内的色调下沉,也将气氛渲染得压抑而危险起来。 只消片刻,秦令征的呼吸已变得沉重,眸光也有些涣散。 受蛊惑般抬起手,用平时根本不会有的力度,攥住柏鸢正抚摸着他脸的那只手腕,将它稍微扯开些。 好似借此极力克制着欲望的野火和体内沉睡的野兽,以试图挣脱此刻的状态,努力恢复一丝往日的清明。 他的下半身则隔着被子,寻找慰藉般贴着柏鸢的腿,传递过去寸寸灼热的温度,却始终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此刻,他已然无法压抑自己剧烈地喘息,呼出的热气蒸得他脸庞染上不正常的绯红,额角也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而在这个过程里,秦令征的刚刚还涣散的眸光,也点点聚焦,带着强烈的专注,紧紧锁定在柏鸢身上。 心脏狂跳的声音震耳欲聋。 他像一只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猛兽,紧绷得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弦,不知何时就会“铮”的一声断裂。 瞳孔则像是深邃的黑洞一般,深不见底,眼底的漆黑,如同化不开的墨水,越发浓郁。 第176章 克制 她在灰白的雾气中走了很久,四周都是模糊朦胧的景象。 不断有人从她身边经过,不同的声音在她耳畔层层响起,周围的景物也跟着飞速变换。 她感觉自己在这样的地方走了很久,时间以另一种方式不停流逝,令她身心俱疲,困意也随之涌了上来。 就在她阖上双眼的时候,这错乱丛生的景象刷的消失得一干二净。 身体已经清醒,意识却仿佛仍停留在梦里,如漂浮在上的虚幻影子,需要一些时间与身体相适配契合。 柏鸢甚至没第一时间认出与自己额头相抵,以这副过分亲昵姿态贴在一起的人是谁。 只觉得对方贴得太近了,抬起尚且有些脱力的手,将他推离自己。 等拉开距离后,大脑才慢慢录入对方的面容,确认对方的身份。 已经模糊但却未完全消失的梦境记忆,令她平淡无波的眸底染上些许迷茫和困惑。 她觉得对方与自己认知里的相比,有种算不上违和的差别。 于是,柏鸢抬起手,用指腹去触摸对方的面容,一一比照着进行确认。 她总觉得对方的面部轮廓应该更深刻立体,成熟稳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未消退的幼稚、青涩和少年气。 就在她转动滞涩的大脑,暗自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手腕却 突然被其攥住,梦中最后残存的微弱记忆也开始动摇。 那张成熟深刻的脸渐渐模糊,像是被一团朦胧的雾气所笼罩,让人难以看清他真实的模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张脸庞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记忆中的影像正在慢慢消逝。 它的轮廓不再清晰可辨,原本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和坚毅的下巴都开始变得模糊陌生起来。 取而代之的,则是少年模样的脸庞渐渐清晰熟悉。 同时,柏鸢也看清了他深邃如渊眼的眼中,极力压抑着的饱含侵略性的注视。 血液回转,思维和意识渐渐回笼,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条腿的侧方被正对方困在身下。 比起压制,更像是紧密的贴合。 她感受得到秦令征与自己相接触的腿部,乃至浑身的肌肉,都在此刻绷得紧实。 而对方甚至因为极力克制压抑着这份股原始的冲动,导致身体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微微地颤抖。 柏鸢对上他目光如炬的视线,看到他眼底方能将人淹没的浓郁漆黑。 他就像已经处在临界点的猛兽,仿佛只要收到一个默许的指令,就会彻底抛弃曾经的教化与规训,展露他一直压抑在心底,不曾外泄过的野性。 柏鸢平静的看着秦令征,先抬起空着的那只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期间一直注视着他的双眼,不曾有半分视线的转移。 稳健的手指,依照顺序,将他紧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一根接一根地撬离。 与此同时,她未被压制住的那条腿,也缓而慢的向上屈起。 坚硬的膝盖骨抵在对方的腹部,隔着彼此的衣物,顺着隐以成型的腹部线条,一直顶到他胃袋所处的区域。 这个过程里,额头布满汗水的少年因她的动作,从喉咙里泄露出一声既痛苦又带着点愉悦的呻吟。 他脸庞上的绯色更深,已经蔓延渲染至眼尾,眼瞳微颤,蒙上了一层单薄的雾气,浅浅地洇湿了几根最靠近眼尾的睫毛。 像是知道自己的失态,他微眯起眼眸,错开与柏鸢相视的目光,上半身前倾,脑袋下垂,将额头抵在她的肩上。 从口中慢慢吐出灼热的气息。 他又往上拱了一下脑袋,将其埋在柏鸢的肩窝里,把那张布满潮红的脸掩藏起来,继而发出松了口气似的轻哼。 柏鸢的手有条不紊地穿过他的发间,薅住一大把头发,微微施加力度,将他的脑袋往后扯。 与此同时,膝下也已找好角度,抵着他胃袋所处的位置,将他顶离了一小段距离,直到留出足够的空间。 她调整脚腕的方位,慢条斯理地伸向他的线条流畅的腹部,找好着力点。 下一秒,她踹在秦令征的小腹上,一招兔子蹬鹰,用尽全力将人狠狠蹬了出去。 “嘭——” 秦令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就已经被这一脚踹了出去,砸在床边陪护用的椅子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椅子翻滚,向后倾倒,他来不及找准平衡,也跟着翻了过去。 椅子的棱角硌在他后腰上,钻心的痛感瞬间袭来,疼的他脸上褪去血色,苍白一片,所有的旖旎心思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有的只剩额头布满的冷汗,抽痛的吸气,以及沉痛的闷哼。 秦令征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摔了这么一下,只觉得浑身零件都跟被撞散架了似的,甚至都没能在第一时间自己爬起来。 在他第三次试着从坍塌的椅子残骸里爬起来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护士从外面拉开。 医护人员听到这巨大的响动声,第一时间就赶来查看房内的情况,以判断病人是否发生了危险。 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他们有权利不经过房内患者的同意,也有权不敲门,就能直接闯入内部,以便在第一时间给予患者帮助,或者是抢救他们的生命。 此时此刻,护士见到房内正努力从椅子残骸中爬出来的秦令征,愣了一下,问道: “怎么了?” “他没坐稳,不小心摔了一跤。” 已经从病床上重新坐直身体的柏鸢看向门口的方向,扬起一抹浅淡而礼貌的微笑。 “麻烦您把他扶起来,谢谢。” 第177章 正常反应 秦令征原本还在椅子的废墟里苦苦挣扎。 一听见这话,连忙给正要往里走的护士叫住。 “不用,我自己……” 话说到一半,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颤着声音说道: “能起来……” 护士看着这个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不断往外冒冷汗的少年,抽了下嘴角。 护士:都这样了还嘴硬呢??? 但出于职业操守,还是再次关心地确认道,“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秦令征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坚持道: “真……没事,我可以自己起来。” 他哪敢让外人看见自己这副跟磕了春那个药似的失态模样。 也不敢再磨蹭,强忍着身体快要散架的剧痛,硬是强撑着从地上连滚带爬的爬了起来。 护士:……行叭。 护士又看向柏鸢,见她没再说什么,这才从病房内走出去,临走还不忘把门重新关上。 这样一来,病房里又只剩下柏鸢和秦令征两个人。 柏鸢的病床秦令征是不敢再坐了。 于是,他拖着疼痛到直不起腰的身体,从更远的地方重新搬来一把椅子,颤巍巍坐在上面。 秦令征刚刚那跤摔的姿势不对,正好磕到了尾巴根儿,现在不论怎么坐都不得劲。 正在那扭来扭去,试图找个舒服点儿的姿势,就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的动作顿时僵住。 脖子咔咔扭动,转向这道视线的来源。 果不其然,见到已经重新端坐好的柏鸢,正用耐人寻味的目光,自上而下的打量着自己。 从挣扎中扯得凌乱的衣领,到因疼痛微微弓起的劲腰,视线顺次下移,再到…… “咳咳……咳……” 秦令征刚意识到这点,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不止。 也顾不得无处安放的尾巴根儿传来的疼痛了。 赶紧把双腿并拢,换了姿势,微微侧身对着柏鸢。 柏鸢本来没往那边看,但奈何秦令征欲盖弥彰的动静太过激烈,让她不注意都难。 这一看,秦令征脸更红了,强烈的羞耻感令他顿觉无地自容。 以前自己都只在家里想想,最多抱着被子蹭一会儿,也一直很小心的避开柏鸢,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此时此刻,他全部的秘密都被暴露在当事人面前,这种从内心到灵魂几乎一丝不挂的感觉,令他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赶紧将注意力集中在身体的不适上,希望借助快要散架般的疼痛转移注意力,强行平复身体的异样。 但在这种境遇下,他不但没偃旗息鼓,反而让其产生了些许隐秘的快感,身体也越发兴奋起来。 眼看就快要藏不住,他压抑着快要溢到嘴边的喘息,结结巴巴地说道: “柏、柏鸢,你别怕……这……这就是……是正常的……生、生理反应……一会儿就……就好了……我不会对……对你……做……做什么……” 他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最后在热气中融化了,连尾音都带着颤动。 柏鸢也没兴趣看他出丑,视线上移,看向他的眼睛,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我上过生理课。” 学校为了学生们的身心健康着想,也为了让他们能正视身体在青春期发生的变化和带来的影响,曾对初一的男女学生,分别开展过生理指导讲座。 柏鸢当时年纪小,虽然还没开始发育,但也在其中,跟着女同学一起,听完了整场讲座。 她不但知道秦令征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也知道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是完全正常的生理现象。 还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内心都比较敏感脆弱。 没因此就歧视他。 用跟平常没什么区别的声音慢慢说道: “你怎么跟狗似的,摸两下脑袋就开始抱腿?” 在她看来,秦令征这种无意识遵循本能的行为,就跟大院里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养的邪恶摇粒绒似的。 虽然不太雅观。 但狗就是这么个东西。 这次看见了,下次躲着点就行了,也没必要大惊小怪。 秦令征听见柏鸢用这么自然的语气陈述着现状,那种因身体变化带来的难堪也稍有缓解,不再那么无所适从了。 可听到后半句话,注意力集中在那个“摸”字上,即便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还是不可控制的想歪了一瞬。 让好不容易缓解的尴尬,又再次填满他的身体,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柏鸢面前。 但见她神色始终正常,秦令征心中又隐隐升起一种期待,甚至有种想要袒露埋藏许久的心意的冲动。 “也……也不是谁都……” 他半含糊不清的呢喃了一句,小心翼翼地观察柏鸢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和反应,想着只要她露出一点厌恶和反感就赶快打住。 谁知柏鸢根本没给他循序渐进的机会,一记直球打的他措手不及,直白的指了出来道: “喜欢我,嗯?” 最后那个向上扬起的尾音,把秦令征勾的心颤了一下。 虽然秦令征之前曾对柏鸢说过很多次喜欢,柏鸢也明确说过喜欢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此情此景下,“喜欢”二字所承载的分量却截然不同。 秦令征也知道她意有所指,又被打乱了原定计划,此时再推脱反倒会弄巧成拙,给自己挖大深坑。 于是,点点头,顺势应了下来。 “嗯,喜、喜欢。” 少年心事头一回这么直白的在心仪之人面前敞开,他虽还是不太好意思,声音却仿佛裹着全部的心意般,坚定不移。 柏鸢又问: “什么时候开始的?” 接着,她微微颔首,意有所指:“多久了?” 这种好似刨根问底的架势,让秦令征觉得自己简直像被架在火上烤。 烤完正面烤背面。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都不好过,秦令征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 “……一直都喜欢,我也记不清具体从哪天开始,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已经喜欢上你了……都跟你说了好多次了……” 但一次也没得到过回应。 回答道第二个问题的时候,秦令征则想起不太好的事情,沉默片刻,才敢鼓足勇气往下说: “这个是……上次我生病,你还来我家看我,我当时跟你说是睡蒙了扇的,其实是、是我梦……梦……” 秦令征也没想到,已经过了一年多黑历史,还能回旋镖飞回来,扎自己身上公开处刑。 这也太社死了!!! 第178章 又撵小狗??? 秦令征说到一半,实在说不下去了。 只能闭紧嘴巴,缩起脑袋。 假装自己是一只哑巴鸵鸟。 就在他无地自容,反复社死的时候。 柏鸢很好心的放了他一马。 没逼他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给他保留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体面和尊严。 话到这里,她心里知道个大概,自己有数就够了。 也没必要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把对方往绝境里逼。 做人哪能没点儿隐私呢? 况且,她也没有那种看对方尴尬还乐在其中的恶趣味。 因此,柏鸢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见柏鸢没逼着自己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秦令征终于从快要窒息的困境里挣脱出来。 虽然生理课上,老师也曾说过,要正视自己的生理变化,不要有性羞耻。 但那也得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要真在俩人还没建立亲密关系的当下,把起因、经过和结果细致入微的讲一遍,那就真成性骚扰了。 秦令征之前那本法条也不是白读的。 也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什么场合合适,什么场合不合适。 现在就挺不合适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够冒犯的了,柏鸢没怪他是最好的结果。 他巴不得赶紧跳过这个不合时宜的话题。 就在这时,他又听见柏鸢问: “上次?” 柏鸢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回忆了一下,“你吸烟那次?” 秦令征:…… 秦令征:倒也不必记得如此详细。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不太愿意提起自己的黑历史。 只想快点跳过这个话题,敷衍的点了下头,声若蚊蝇。 “嗯……” 柏鸢见他一副心虚的模样,便像抽查仪容仪表似的,又多问了一句:“现在还吸吗?” “不吸了。” 秦令征老老实实回答,不敢有半句假话。 柏鸢仔细看了看,从他的微表情里得出他确实没说谎的结论,对此表示满意。 难得夸了一句: “挺好的,继续保持吧。” 话音刚落,秦令征眼中的光芒就一点点儿亮了起来。 他知错就改坚守阵地这么久,等的是什么? 等得就是得到柏鸢表扬的这一刻! 秦令征因被柏鸢夸奖了,还有点自豪,刚想挺起胸膛接受属于他的荣光。 谁承想这一动就又碰受挫的尾巴根儿,整个人疼得一个激灵,又蔫巴了下来。 心中,却还是因为柏鸢的话,而淌过丝丝暖意。 他一直都知道,柏鸢虽然平时认真了些,对他严格了些,但这都是为了他好。 说明她心里有自己,在意自己,这才管教他呢,不然她怎么不管别人呢? 柏鸢管他,他也喜欢被柏鸢管着。 这又怎么能说他们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简直绝配! 气氛都到这儿了,秦令征也没再藏着掖着。 而柏鸢就事论事的态度也给了他部分勇气。 让他觉得自己可以适时展露出自己心意。 就算现在得不到回应也没关系,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让柏鸢一点点喜欢上自己。 想到这儿,他抬眸看向柏鸢,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眸底渗透出潜藏已久的爱意和比平时更浓郁的温情,一字一句说道: “柏鸢,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但很快又变得坚定而诚恳。 他感受到心脏正在胸膛里强有力地跳动,震感随话语,在他的胸腔内层层回荡。 十六岁的少年仿佛突然之间长大了似的,脱掉平时幼稚可笑的外衣,有了那么一点成熟的样子。 他的眼中带着憧憬和向往的光,眼尾因温情地注视,而染上了带着青涩笑意的弧度。 “我真喜欢你。” 他又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重音落在“真”字上。 秦令征微微垂下眼帘,遮挡住因自知之明,而在眼底升起的复杂情感。 “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我可以等……” “等你长大以后再认真追求你,等待你的答复。” “不论多久,我都愿意等。” “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不会有任何过界行为,今天这件事……只是意外,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任何让你不舒服,或者任何违背你意愿的事情。” 他强撑着耳根传来的灼烧感,继续往下说。 “我们还可以跟以前一样,一直做朋友,也只是做朋友……直到将来某一天,你想尝试更进一步的……关系……” 柏鸢安静地听着秦令征的话,仿佛没感受到房间内充斥着暧昧的气氛一样,直到对方说完,周围又安静下来。 秦令征默默等着柏鸢的答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柏鸢却迟迟没有回应。 他的心境,也从一开始的憧憬、期待、转向焦灼,最后慢慢冷却下来,变得有些失落。 虽然早就预料到柏鸢极大可能会像现在不做答复,但秦令征还是不免有些伤心。 自嘲的勾下嘴角,准备把溢到嘴边的苦涩咽下去,再装作无事发生,顺着柏鸢的意愿,轻飘飘接过去。 就在这时,柏鸢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我明白了。” 秦令征先是一怔,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柏鸢,内心打起忐忑的鼓点,眸中渲染出点点欣喜的光辉。 飞速在心里推测,柏鸢这是接受了,还是说先维持现状,但还是愿意在以后给他这个机会…… 还不等他细想清楚,他就听见柏鸢用那冷漠淡然到不含有一点外泄情绪的声音,轻飘飘地说道: “秦令征……” 柏鸢迎着他的视线,直视他漆黑中带着点亮光的眼眸。 “你去读军校吧。” 第179章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了妈妈 “柏鸢……?” 秦令征扬起一半的微笑,顿时凝固在脸上。 他的瞳孔微缩。 错愕地看着柏鸢。 原本明亮而坚定的目光,此刻变得有些迷茫。 他静静地凝视着柏鸢,似乎想要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玩笑之意。 但她神色未变,只是那么平静地看着自己。 平静到仿佛说出那句话的不是她一样。 甚至让秦令征产生了自己出现幻听的错觉。 过了好一会儿,秦令征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说道: “你刚才……说什么?” 事实却并未如他所愿。 柏鸢冷静的声音就像噩梦一样,再次逼他认清现实。 “你去读军校吧,咱们分开一段时间,对彼此都有好处。” “为什么?” 秦令征不死心地追问道。 明明刚才两个人还坐在一起聊天呢。 明明之前还一起在海口结伴旅游呢。 明明这半年来,柏鸢还一直帮他提高成绩,两个人一起奔着海岚私高努力学习呢。 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要…… 他咬紧牙关,不让喉咙里溢出的苦涩哽咽出来。 怎么就要赶他走了? 这都第几次了。 他真就这么……不受待见吗??? 柏鸢见他又是这副跟被自己欺负了似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与之前几次相比,态度坚定,不为所动。 把自己刚才在脑内思考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你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近几年跟我走的太近了。” 他们从幼时起,就一直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早晚又都在柏家用餐。 再加上在学校的时间。 几乎一天中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腻在一起。 原本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柏鸢这么多年下来,也已经开始习惯这种走哪都带个挂件的日子。 但今天这种情况,让她突然意识到,这种毫无间隙的亲密感,已经超过了正常朋友该有的范畴。 甚至无形之中给秦令征带来了一种错觉。 让他觉得,他们两个之后也会像现在这样一直在一起,还会一直维系这种亲密无间关系的错觉。 但怎么可能呢? 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也不会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说起来,她以前就觉得秦令征有点不太对劲。 他太黏着自己了,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跟自己腻歪在一起。 当时她好像还提过一次。 柏鸢隐约记得,当时秦令征的回答好像是…… 是…… 「你知道的,柏鸢姐……我从小就离开了妈妈……」 柏鸢:…… 当时小孩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就跟被踢了一脚小狗似的。 弱小、可怜、又无助。 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好笑。 柏鸢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是—— 「你也可以回去找妈妈。」 然后秦令征就闭上嘴巴,没再接话。 这个短暂的话题也很快过去,被抛诸脑后了。 现在想来,秦令征这种行为,其实是违背人类生存发展规律的。 柏鸢想。 幼崽会寻找母亲,是刻在生物基因里的本能。 有亲代照料的物种幼体,都有偏爱靠近亲代的跟随行为。 就算已经脱离哺育期,也不该像他这么排斥跟母亲一起生活。 但秦令征不知何时抛弃了这种本能,转而将这种跟随行为嫁接在自己身上。 说实话,感觉怪怪的。 她还是感觉秦令征有那个大病。 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她甚至觉得,秦令征可能有那个分离焦虑症。 “分离焦虑症”,多出现于猫狗幼崽,以及成犬身上。 主演症状是: 看不到人会嘤嘤叫。 看到人就摇着尾巴凑上去撒娇打滚。 出趟门就像生离死别。 出门倒个垃圾,就跟半个月没见,热情到尾巴快要甩飞。 柏鸢:…… 这不就确诊了。 此时,她再看向秦令征的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分开几年,冷静一下,然后你就会发现,一切都是你的错觉,你离开我也能很好的生活,和现在不会有什么差别。” 治疗分离焦虑的最好办法,也是分开一段时间,让狗狗习惯独自生活,强行减轻它对人类的依赖。 再在这段时间里,给它找点事做,让它转移注意力。 一段时间之后,狗狗也就不会再因和主人分开,而产生心理焦虑了。 但狗狗肯定不会这么想。 狗狗在这段分开的时间里,只会觉得是主人不要他了。 秦令征听见她这么说,心都冷了大半截。 硬是把委屈的声音,从颤抖不已的喉咙挤了出来。 “什么错觉?你怀疑我对你的真心?” “柏鸢,我喜欢你,我是真心喜欢你。” “我从小就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我喜欢了你整整九年,比我生命中的一半还要漫长……” “你怎么能怀疑我的心意……” 秦令征说到这里,眼眶里积攒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啪嗒一下砸了下来。 “……是假的呢?” 柏鸢:…… 柏鸢:“你别抄别人的句子。” 他填词造句什么水平,自己能不知道么? 秦令征自动忽略她煞风景的话,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就这么用湿漉漉的狗狗眼,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柏鸢有点烦他一直强调真心、真心、喜欢、喜欢,既不理智也不成熟的样子。 但也不至于跟他翻脸,反而像以前一样,耐心地跟他掰扯道理。 “你喜欢我,有多喜欢?想跟我联姻?” 秦令征没想到她这么直白的就问出来了,怔愣一下。 “行吗?” 柏鸢下一句话更直白:“放弃吧,咱俩不合适。” 这个不合适倒不是说性格和年龄上的不合适。 而是说对两人背后的家族利益来说,不那么合适。 “柏家和秦家关系太近,以后分了影响不好。” 秦令征一听这话,有点着急,忙为自己辩解,表真心: “不试试看怎么能知道不合适呢? 我都喜欢你九年了,还要接着喜欢你十九年,二十九年,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你,绝对不可能变心,怎么能分呢?” 柏鸢听他这么说,又沉默了一下。 关键问题不在他这儿,而在自己身上。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专一且长情的人。 她虽然喜欢守旧。 比如学了十年的小提琴,她日日练功,除了这几天生病,没有半日懈怠。 但也喜欢追求新鲜感。 就像她在学习小提琴的同时,也会去好奇琵琶、古筝、钢琴、小号、长笛、竖琴和其他自己从没接触过的乐器。 如果有足够充分的理由,或者自己对其感兴趣的程度要大于现在所学的小提琴。 那她则有很大的可能,放下小提琴,改学其他的乐器。 这种事情并不只体现在对乐器的学习上。 一个人的性格特点,是可以以小见大,体现在方方面面之上的。 如果只是朋友,那么相处一辈子也没有问题。 但如果将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亲密,她不觉得自己能坚持太长时间。 在彼此不熟的前提下,倒还好说。 可像她与秦令征这种家族与家族之间本就存在深厚的友谊,父母,祖辈的关系都非常不错。 她也曾收获秦家的恩惠,秦家阿姨叔叔和爷爷待她也如亲人一样。 她再这么对秦家唯一的儿子。 总觉得,不太道德。 过不去心里那道名为“道德”的坎。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在一起。 给两家留一些体面。 第180章 为了你好 也免得到时候闹不愉快。 伤了两家的和气。 柏鸢本人其实并不反感联姻。 在她看来,只花九块钱,就能将两个家族以具有法律效力的方式紧紧捆绑在一起。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 没有之一。 毕竟,如果抛弃情爱,单纯将婚姻本身当作一笔生意上的投资。 那么,如何利益最大化,自然就成了追求的首要目的。 然而,秦家和柏家凭借祖辈的关系,本身已经是最牢固的盟友。 即便没有婚姻这一层关系在内,也不会动摇两家已经持续多年的合作。 联姻,不过是在此基础上锦上添花,不会有额外的彩头。 因此,她也确实没必要为了情爱这种不切实际、虚无缥缈的东西,去动摇秦柏两家维系的根本。 假如她真要用联姻换取利益合作。 那么,她所挑选的对象,也只会是那些本身没站在同一立场,但有这个意向,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合作,且能为她带来更多、更新的利益的家族。 对她而言,联姻的目的在于扩张,而非在已有的基础上进一步巩固。 而秦令征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联姻候选人名单上,也永远不会是联姻的最优选择。 也正因此,秦令征越是强调情意、喜欢和爱,柏鸢越是对他无感。 听到秦令征说会一直喜欢她这件事,也只觉得麻烦。 柏鸢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秦令征会一头脑热,回家大闹一场,最后逼着秦家上柏家说情。 倒不是说她会因此受钳制,被家里施压,最后不得不跟秦家联姻。 而是,一旦秦家开了这个口,柏家这边无论同意还是不同意,最后的结果都会影响两家原本已经达到平衡点的和睦关系。 拒绝,伤的是现在的和气。 同意,伤的是以后的和气。 真的很麻烦。 为什么非要说出来呢? 就像以前一样藏得好点儿不行吗? 非要在这种时候给她添堵找事情。 因此,现在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让秦令征跟自己分开一段时间,等这份感情慢慢淡了,自己冷却下来。 从想要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退回安全的友情线内。 封闭式管理的军校,也就理所应当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现在的问题,也就变成了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离开。 如果闹到最后撕破脸,也就丧失了其原本的意义,违背了她想要维系家族关系和睦的初衷。 思绪辗转间,柏鸢打破沉默,冷声开口道: “喜欢我?你拿什么喜欢?你有什么资格喜欢我?” “你又凭什么觉得你喜欢我,我就一定也要喜欢你?” “况且,你现在因为种种原因……” 她意有所指的停顿了一下。 “……不论是做出的决定,还是说出的话,在我看来,都只是出于一时脑热,缺乏理智的行为。 我相信如果不是今天这个意外,你原本也没打算现在就对我坦露心迹,不是吗?” “处于青春期的你,对周围人抱有性幻想,是正常的事情。 我又是你能接触到的最优秀的女性。 你自然会对我产生依赖、眷恋,以及……更多的爱慕。 这是人之常情,不是你的错。”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段感情就是正确的,也不意味着它一定会来带你希望的结果。 最起码对现在的你我来说,它只会带来毫无意义的困扰。” “比起回应,你现在更需要一个能够帮助你保持头脑清醒新环境,而不是一味地追求没有意义的事情和结果。” “让你去军校,也是为了你好。” 在秦令征怔愣的目光中,柏鸢继续往后说: “在军校的生活,可以有效转移你在青春期无处安放的注意力,消耗你的体力和经济,帮你度过这段困难的特殊时期。” “我们也可以借此减少见面的次数,让你有更多的时间去认识其他人,与其朋友进行正向的积极的交流。 这样既能够帮助你分散注意力,保持清醒的头脑,也有助于让你更好的对待自己的感情问题。” “这难道不是为你好吗?” “更何况,军校能带给你的好处远不止这些。 柏家和秦家一样,都以军政立本,商只是锦上添花的彩头。 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最好的构成当时,就是像我家一样,我二伯从军、父亲从政、母亲经商。 如果不出意外,我们这一辈人也是如此。 柏鸥从军,我和柏隼一人从政,一人从商,当然,他还小,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力,只能选我挑剩下的那个,但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你家并不是这种健康的,向上的结构体系。” “你父母都从政,军事和家族企业只能仰仗秦爷爷,但他年事已高,你既无兄弟姐妹,又没有继承他衣冢的打算。 现在还好说,等十年二十年之后,必然会出现大问题。 秦爷爷也知道这点,所以之前才会那么迫切的想让你去军校读书。 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在他百年之后,你可以立起来,接过他手上的重担,撑起秦家的基业,将这份荣光传承下去。” “他们为了你创造了优于身边所有人的成长环境,让你不用面临像宋家那种为了继承家业而斗得头破血流的境地。 也尽可能在你成长的过程中,毫无条件的满足你所有无理取闹,任性妄为的要求。 同时,在你执意不去念军校时,也只是极力劝说,并未强求,在你一意孤行要跟我去海口的时候,动用家族关系帮你铺路。” 说到这,她面上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手落在一旁合起的笔记本电脑上。 “你猜你考了多少分?” “我猜正好卡在录取线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你再猜,为了让你能正好卡在录取线上,他们在背后为你疏通了多少关系? 又有多少阅卷老师,为了让你能够到录取线的分数,费了多少心思?” “你以为你的成绩是通过你自己努力得来的吗?” 柏鸢每说一句,秦令征的眼中的光芒就更暗一些。 等他因强行接受心想而心里破防,依移开目光低下头,下意识想要逃避真相的时候。 柏鸢的手托在他的下颌上,一点点施加力量。 将他低下的脑袋又重新抬了起来,强行让他与自己对视。 “都不是。” 柏鸢微笑着,将残酷的现实一点点剥开,语气温和的一字一句说给他听。 “是因为你投了个好胎啊。” 第181章 你能明白吗? “正因为你投了个好胎,所以即便学习不如我,能力不如我,家世不如我,处处都不如我的情况下,还能跟我一起做朋友。 也正因为你的家族带给了你足够的底气,才让你能够在处处都不如我的前提下,还能像现在这样,有资本跟我谈联姻。” 柏鸢将另一只手也放到秦令征下颌上,双手一起托着他,拇指轻轻蹭着他的脸颊,笑意温和。 “但我为什么要和你联姻呢?” “我为什么非你不可呢?” “你要知道,你能拥有这些远超常人的待遇,是你父母,你的爷爷奶奶,你的祖辈共同努力的结果,这是他们的功劳,而不是你的。” “你只不过是坐享其成,享受着前人的庇佑和祖辈积累的财富。 除此之外,你又为你所在的家族创造了怎样的价值呢? 你又能为你所在的家族创造怎样的价值呢?” 柏鸢的声音也不像先前那般冷漠,而是因谆谆教导,变得有些柔和。 “秦令征,我一直在说你已经十六了,不再是小孩了,你也不可能一直都活在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里。 人总要学着往前看,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 你的爷爷,你的父母,他们不可能永远像现在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你,为你提供庇护,为你遮风挡雨。 你会有长大的一天,他们也会有年迈,需要由你照顾他们的一天。” “如果你不能学会成长,不能学会挑起家族的责任和重担,不能得到足以匹敌你获得的权势的力量,总有一天,你会失去你拥有的一切。” “我是看在秦柏两家的关系上,为了你好,才和你说这些的。” “你当然可以选择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二代子弟。 但你也可以选择做一个事业有成,倍受瞩目和敬仰的二代子弟。” “让你上军校,当然是为了你好。 你的父母能最大限度地为你提供机会、资源,为你精心规划好人生道路上的每一步。 让你可以一路顺风顺水,在短短几年内达到其他人几十年都得不到的成就和高度。 你应该做的,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提升自己。 只有被你自己握在手里的力量,才是任何人都夺不走,真正属于你的力量。” ”我当然也可以闭口不言,选择冷眼旁观。 偶尔给你一点施舍,看着你变得一事无成,成为无数失败者中的一员。 再利用你对我的喜欢,撬走你所拥有的一切。 但我不会那么做。” 柏鸢看着他漆黑的,小狗一样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因为我们是朋友。” “我把你当成是我的朋友,你能明白吗?” “作为朋友,我自然希望看着你越来越好,而不是自甘堕落。 还是说,你其实并没把我当成朋友,只想靠着我的施舍和怜悯,浑浑噩噩的度过这几年。 等到你失去成为我朋友资格的时候,让我永远把你抛在身后?” 柏鸢并没有犀利的言辞贬低秦令征的一无是处,可看似温柔的话语,却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德不配位和一事无成。 让秦令征不得不面对过去他一直刻意忽视、自欺欺人的,两个之间存在的差距和天壤之别。 而这些话,也无一不在透露着一个信息。 柏鸢不喜欢他。 不喜欢现在的他。 如果他一直像现在这样固步自封,继续混下去,柏鸢不但不会喜欢他,还会慢慢地厌烦他的存在。 秦令征抿了抿嘴,用发涩的声音说道: “可是……你现在已经要抛弃我了。” 柏鸢也承认这件事实: “是啊,这都是因为你不够好,所以你才要变得更好,知道吗?” 秦令征沉默了一会,轻轻点了一下头,带着点希冀地问道: “那如果我变得更好,你会喜欢我,回应我的感情吗?” 柏鸢没有把话说死的习惯,也不喜欢提前承诺未来发生的事情,淡淡地敷衍道: “到时候再说吧。” 可对秦令征而言,这句“再说吧”,就等于柏鸢仍然给了他希望和机会。 总比一点机会都没有,就完完全全明明白白地拒绝要好得多。 他试图用这句话说服自己,内心陷入挣扎和纠结。 想了想,又问道: “那如果在这期间,有比我更优秀的人出现,你会不会……” 他哽咽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他最不想承认的那个可能。 ”你会不会喜欢上他。” 那得看优秀到什么程度了。 柏鸢想。 反正现在她是想象不到,会让自己完全抛开利益层面去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的。 况且,目前为止,她所理解的喜欢,也只是浮于表面的对外貌的喜欢。 平心而论,她也确实很喜欢秦令征的长相,原本不是那么喜欢的性格,也在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也在慢慢变好。 况且,长达九年的朝夕相处,也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割舍。 宋亦程养了这么多年的狗死了,都哭得稀里哗啦,要死要活,现在眼睛还肿着呢。 更何况秦令征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倘若不是念着这些年的旧情,她也不会在温以彻和秦令征针锋相对的时候,总是偏袒秦令征这边了。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他没事找事,非要在今天挑明两个人的关系,平白无故制造麻烦。 她也不用非得把他往军校塞。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回答秦令征的问题。 “你都说他比你更优秀了,我为什么不能不喜欢他?” 她轻笑了一声,微微扬了下嘴角,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只会挑好的,你不知道吗?” “你不够好,自然就会有更好的顶替你,这种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吗?” 第182章 喜欢乖的 柏鸢的话如重锤般落下。 每一字每一句,都在秦令征心中最脆弱的那道防线上,硬生生砸出道道裂痕。 他跟柏鸢一起生活了九年。 可以说,没人能比他更清楚、更熟悉柏鸢的为人。 她清醒又理智,果断又决绝。 在做任何事前,总会权衡利弊。 这种一切以事实为准的做法,让她一旦有了明确的目标,所有感情都要为此让道,排在利益之后。 如果与她并肩而行,会很舒服,很踏实,很有安全感。 不用担心她会被情绪和私人原因左右决定。 也不用担心她会在大事上犯错,或是因小失大,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当他第一次和温以彻对峙的时候,就清晰敏锐的发现了她的行事准则,也认清自己身处在砝码更重的一端。 不论何时,柏鸢总要顾及两人的交情,家多年的情分,才会让天平始终向他这边倾倒。 自从明白这点后,秦令征便一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种独一无二的偏袒。 也乐衷于在一次次挑衅温以彻的过程中,不断试探柏鸢的底线,借此确定并巩固自己在柏鸢心里的地位。 而柏鸢的这份纵容,却让秦令征错误的认为自己是不可取代的。 也让他只得意于两人之间的深厚交情,而忘了交情的背后,承载的是两个家族的合作与政治风向。 也正因此,当她调转矛头,把锋利的剑端指向自己时,秦令征才知道那种感觉究竟有多难受。 柏鸢以这种近乎残酷的方式揭露他自欺欺人的假象,逼他从自己营造的舒适圈里走出来。 温以彻在她心里的分量不重要。 他也只是比温以彻好了那么一点儿而已。 在两人的对峙中占据上风,并不意味着他就真的能在柏鸢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只不过是比他更有分量,能带来更多利益的那个人还没出现罢了。 等那个人出现,秦令征对温以彻所占的优势,就会顷刻之间化为劣势。 那时,秦令征就会站在温以彻当下身处的位置,成为在一次次选择中被放弃的人。 他也不是没察觉到这个可能。 所以才会对柏鸢身边出现的人,格外防备。 从车里翻出的电话号码也好,在海口遇到的那个家里有联姻意向的人也好。 都在明里暗里提示,他并非不可替代。 只不过他一直不愿承认,自己在柏鸢心中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罢了。 “顶替”这个词,在他听来是如此的扎耳。 就好像现在让他离开,是为了给替代者腾位置似的。 而他也清楚,只要他在此时选择了退让和妥协,就等于真正放弃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如果他在此刻选择离开,但凡后退半步,柏鸢身边就再也不会有他的位置了。 可要是他仍执意要留在她身边,不退让分毫,等来的也只能是柏鸢的厌烦。 假如那个比他更加优秀,更有优势的人出现,他同样会在一次次比较中被击溃瓦解。 等九年来积攒的情意在这段时间里慢慢耗尽,那时他和柏鸢就真的绝无可能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柏鸢又告诉他,他之所以会被顶替,会被舍弃,都是因为他还不够好。 只要他变得比现在更好、更优秀、更出色。 是不是就不会轻易被其他人取代了? 柏鸢让他去军校,去走原本属于自己的路……真的是为了他好。 是不是说,柏鸢其实也是希望能与他现在同一高度,并肩同行的。 只不过,因为他现在太弱了,太废物,拖了她的后腿,才导致没有足够的资格站在她身边。 所以,她才会用这种看似冷漠无情的方式点醒他,教导他,帮助他,引导他走上正确的道路。 让他真正地学会成长,变得强大起来 既然他不是最好的,那就变成最好的。 柏鸢也是……是为了他好。 秦令征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 这时,他又听见柏鸢对他说: “当然,去与不去,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无法为你做决定,毕竟,能左右你人生的,只有你自己。” 她甚至给自己留了退路,依旧给了他选择的余地。 秦令征想。 她是真的在为自己做打算,毫无保留的为了自己着想。 自己又怎么能辜负柏鸢的心意,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失望呢? 秦令征感受着柏鸢托着他下颌的掌心的温度。 一如既往的凉,却又总是能令他感到安心。 他抬起自己的手,轻轻合在上面,与之交叠。 秦令征收敛眸光,许久之后,内心挣扎地问道: “柏鸢,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会喜欢我呢?” 尽管他之前问过很多遍,柏鸢也从没给过他正向的,积极的反馈。 但他还是想趁现在,再问多问一遍。 让他就算改,也能有个方向迎合柏鸢的喜好,而不至于盲目向前,反倒离她越来越远。 对于这个问题,柏鸢没多做思考,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我喜欢乖的。” “乖”这个字指意很宽泛,既有听话顺从,也有乖巧懂事的含义。 也就是说,他要听柏鸢的话,顺从她的安排,遵从她的决定,要乖巧,要懂事,才能得到她的喜欢。 良久,秦令征缓缓地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与自己内心的挣扎与迟疑做最后的斗争。 最终,他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用坚定而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去。”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脸庞和手心一空,冰凉的温度也随之消失。 还不等他失落于柏鸢将手从他身边抽离。 他的头上突然一沉,传来头发被轻轻拨弄,抚摸的感觉。 “乖。” 柏鸢说。 第183章 你等等我 听到秦令征终于松口,肯去读军校,柏鸢对此也很满意。 鼓励似的随手揉了下他蓬松的头发,夸奖道: “你能做出正确的决定,这很好。” 她边说,边从病床旁边的桌子上抽出一张纸巾。 按在秦令征脸上,帮他擦掉尚未干涸的泪痕。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往后再拖。” 柏鸢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 “今天回去就开始办理入学手续吧,争取赶在开学前,跟着这一批新生一起入学。” 此时,无论柏鸢说什么,秦令征都安静听着。 任由柏鸢帮他擦去脸上的泪痕。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对方说“喜欢乖的”。 凭借这句话,把刚要说出口的拖延,又咽了回去。 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同意她的决定。 反正都要走了,也不在乎早一天,晚一天。 既然她喜欢乖的,那自己就做乖的,乖给她看。 去军校就去军校。 他就算走,也得在走之前给柏鸢留下听话懂事的好印象。 让她即便在海口读书,也能时常想起自己的好,不要真的把自己抛诸脑后。 然后,他就又听见柏鸢说: “最近这一段时间,也不要再见面了。” 不等柏鸢说完,秦令征猛地抬头看向她。 瞳孔剧烈震动。 不知几天第多少次,在她面前破防。 柏鸢对他的反应置若罔闻,自顾自说道: “刚开始可能会很艰难,习惯以后就好了。” “提早熟悉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也免得你入学之后不适应,影响学习进度。” 柏鸢想的是,分离焦虑症要循序渐进,一下子就断得干干净净,反倒容易触底反弹,让秦令征产生逆反心理。 像这样给出一段富足的时间,让他一点点适应节奏,也有助于培养他的独立性。 秦令征虽然已经做出去军校的决定。 但听见柏鸢真一点留念都没有,还把话说的这么决绝,顿时破了大防。 他有些难过地想。 「知道你不会喜欢我。」 「可哪怕只是装装样子,做出一副舍不得我的模样,意思意思挽留一下呢?」 「哪怕只是骗骗我也好啊!」 见柏鸢连骗都不愿意骗他,秦令征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疼得难受。 只要一想到今天以后,就得跟柏鸢彻底分开。 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陪在她身边,跟她有说有笑,参与她之后的人生和高中三年的学习生涯,就觉得难以忍受。 他强撑了一会儿,等这股酸涩劲儿过去了,才哑着声音说: “那等我走的那天,你能来送我吗?” “就像….你之前答应温以彻,这个月月中送他上飞机一样。” 即便他比不过别人,但跟温以彻比,可从没输过。 总不可能到头来,对方有的待遇自己却没有吧? 然而,柏鸢的回答却又在支离破碎,千疮百孔的心脏上狠狠插了一道。 “我八月末就去海口,军校九月十日才开学,你说呢?” 秦令征:…… 秦令征深吸了一口气。 把掩饰不住的失落也一起缓缓地吐了出来。 最终,为了那个“乖”字,还是点点头,也一同应了下来。 咬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成。” 不来…就不来吧。 见秦令征没有异议。 解决了一件大麻烦事的柏鸢心情也好了不少。 从一直坐着的病床上下到地面。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不早了,我已经办了出院手续,收拾完东西,就能直接回家。” 说着,她看向也跟着站起,还有些促狭的秦令征。 “至于你,去卫生间洗把脸,再解决一下个人问题,给你十五分钟的时间,够用吗?” 起初,秦令征听见她说“个人问题”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有些不明所以。 很快,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哪件事情。 压抑了许久的火焰,又腾地涌上脑袋。 面上因难过降下来的温度,隐隐有了复温的迹象。 原本还有些悲凉的心境,也因此被驱散了不少。 “够、够用。” 秦令征胡乱地点头,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不敢再让柏鸢看见自己狼狈失态的模样。 闷着头,就往病房自带的卫生间里钻。 等进去里面,反锁好房门,秦令征又有些激动,又有些懊恼。 还不等他思考“十五分钟是不是快了点”这件关乎到他自尊和实力的问题。 就听见柏鸢拔高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进来。 “别在我卫生间里弄!” “去隔壁!” 秦令征:…… 秦令征:“哦。” 他又僵手僵脚地揭开门锁,动作木讷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不敢多看一眼柏鸢此刻的表情,红着脸,脚底带风似的,一头扎进了隔壁的病房。 等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只他孤身一人独处一室之后。 秦令征拧开水龙头,将大把的凉水扑在自己脸上降温。 这才感觉好受不少。 只是如此一来,他也不好意思在柏鸢隔壁做这种事情。 再加上,他现在内心失落难过,正处于低谷,也早已经没了一开始的心思。 最后,也只是打开淋浴,草草冲了个冷水澡。 物理降温,平息这个年纪因生理反应带来的燥热和意动。 秦令征知道柏鸢一向守时。 于是,也掐着十五分钟的时间,换好衣服。 边用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边从里面走出来。 正好撞见已经收拾完东西,同样准备往外走的柏鸢。 这种恰到好处的碰面,就仿佛他要是再晚出来一分钟,柏鸢就会像从前一样,不等自己,直接走了似的。 让秦令征心里又一次升起强烈的不安。 就仿佛从他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两个人的轨迹和人生,也会因此错开,就此走上另一条未知的方向。 秦令征有点失落地想。 还没跟柏鸢分开呢。 自己就已经开始想她了。 这样难熬的日子还要持续五个多月。 等柏鸢或者自己放假的时候,才能再见到她。 他又有点不太敢想。 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柏鸢会认识什么样的人。 交到怎样的朋友。 会不会不等他从军校毕业,柏鸢就已经提前找到了那个可以顶替他位置的人。 光是想到这样的可能。 他就觉得一阵窒息。 怀着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一直等车开到秦家门口,秦令征才回过神来。 跟平时一样,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一只脚刚落地,心里又突然涌上了强烈的不舍。 他回头看向柏鸢,对方正低头摆弄手机,并没往他这边多看一眼。 直到察觉到他投过来的强烈视线,柏鸢这才抬起头,淡淡地问了一句: “还有事?” 秦令征又把脚收了回来,钻回车里。 凑到柏鸢身边,把发尾未干,还有些潮湿的脑袋搭在她肩上。 用近乎卑微、近似乞求的语气呢喃道: “柏鸢,你等我。 你等等我。” 第184章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秦令征欣喜出门,心碎回家。 原本准备往房间里一窝,先颓废他半个月。 可想到自己已经答应柏鸢,今天回来就得开始办入学手续。 又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走到后院小池塘。 跟正打着伞调制鱼饵的秦老爷子,说了自己准备去军校的决定。 秦老爷子拿起一包饵粉。 也没看是什么包装。 直接撕开,就往和料的小铁盆里搞。 闻言,先对他识大体的行为做了认可。 而后,又故作为难的叹息一声。 “早就让你去军校,你还不去,给我搞叛逆,好不容易给你推了,你又去了,你以为军校是咱秦家开的,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啊?” 接着,他又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了几秒,按下拨号键,放置耳边。 “现在的年轻人呦,唉,一会儿一个主意,一点定数都没——” “喂!是我啊,我是老秦啊!” 电话刚一接通,秦老爷子立刻抛掉之前那副严肃地模样。 人也精神了,容光焕发,嗓门大得把池子里快咬钩的鱼都吓跑了。 “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事,定下来了,去!哈哈哈哈哈!不改了不改了,他就站我旁边亲口跟我说的,哪还能有假?” 秦老爷子边跟电话那头的人相谈甚欢,边把盆里还没和成团的鱼饵全都洒进池子里。 “可不是嘛!孩子是长大了,不过你可别夸他,不经夸,哈哈哈哈哈哈!……” 得了这么个好消息,老爷子一下午都高兴。 等晚上秦父秦母回家,老爷子又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跟所有人一起分享了。 还在饭桌上对秦令征迷途知返的行为,给予了高度赞扬。 见自己儿子终于开窍,不再想一出是一出,成天让人为他操心,秦父秦母也高兴。 哪有父母不希望自己孩子成才的呢。 等秦令征以后有出息了,他们在同僚面前也能挺起腰杆子,自豪的说一句“我儿子也不差”。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同。 秦家上下都高兴的跟过年似的。 除了秦令征自己。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他苦涩的咽下最后一口饭,然后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怀揣着心事,秦令征晚上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眠。 今天下午发生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 一幕幕如同电影般的画面,在他眼前一遍又一遍的播放。 那些夸奖、责难、质问、驱赶,以及谆谆教导,也一次次在耳边回响。 有的像一把尖锐的刀子,刺得他心脏一阵抽痛。 有的又细致轻柔地抚平他的疼痛,带给他难以抗拒的温暖与眷恋。 自己从小到的大与柏鸢的点滴相处,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冲刷着心中被锋利话语割出的伤口。 最终还是千言万语都汇成了柏鸢不轻易说出口,但每次提到,都仿佛直击灵魂,让他心中泛起难以抑制悸动的那个字: “乖。” 秦令征把枕头往自己脑袋上一捂。 自暴自弃的想道。 他这辈子,算是折在这个“乖”字上了。 就这么闷了自己一会儿,又忍不住抬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指纹解开屏锁,戳进相册界面。 点开不久前跟柏鸢在海岚私高的合照。 当时他按住快门键,一连拍了四十多张照片。 虽然都是相差无几的照片,但也让他原本贫瘠的库存,一下子变得充实起来。 原本是怕手抖照不清楚,先照了再说,之后再慢慢挑选出最好的。 可选来选去,最后哪张都没舍得删。 他本来还把照片设置成了手机屏幕。 但柏鸢看见后觉得不合适,又勒令他换回了屏幕原图。 以至于这四十多张照片只能留在秦令征单独建立的相册里。 想起来的时候,再点开相册看看,回味这一幕无比珍贵的回忆瞬间。 秦令征侧躺在床上,只截取柏鸢这边,把图片放到最大。 拇指则落在屏幕上,用指腹不自主的抚摸了一下对方的脸庞,想借此感受她的存在。 黑夜里,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秦令征那张带着迷茫和痛苦,表情复杂的脸上。 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抚慰自己内心的苦涩,假装柏鸢还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事实证明,一个人的习惯在短时间内没办法立刻改变。 秦令征熬了一夜,等第二天早上,被生物钟吵醒,从迷迷糊糊洗漱,到换好衣服走出家门一气呵成。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都已经遵循身体本能,走到柏家大门边上了。 以往这个时间,也该是他到柏家蹭饭的时间。 此时,秦令征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他知道即便自己进去,柏鸢也不可能给他撵出来。 但总觉得,这样一来就违背了自己昨天对她的承诺。 既然下定决心做出改变,怎么能一天不到就又被打回原形呢? 他心里也知道,自己应该趁着柏鸢还没发现的时候,赶紧回去。 可又忍不住先在门口往里面张望,想要看看能不能瞅见柏鸢的身影。 哪怕只看一眼呢。 看一眼,他就回去。 结果看了半天,柏鸢没见到,倒让拎着水壶出来浇花的柏隼抓了个正着。 鉴于秦令征狗狗祟祟,在门口徘徊的身影偷感极强,再加上柏隼脸盲严重,打小就不认人,所以也没第一时间认出来他。 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这是京里大院,全京里乃至全国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不用担心有坏人混进来图财害命。 不然,他这会儿就该回去喊人过来抓人了。 因此,柏隼也只是多看了秦令征几眼。 觉得有点眼熟,没忍住,又多看了几眼。 看了几眼没认出来,有点不死心,还往前走了几步。 可能是感觉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不礼貌。 于是,又假借浇花的名目,时不时扭头再多看几眼。 搁秦令征这角度看过去。 柏隼这偷感也只多不少。 如果说秦令征站在院子外头,像是来提前踩点儿,打探情报的。 那柏隼站在院子里头,就像已经得手,带着赃款赃物,时刻准备逃离作案现场似的。 第185章 姐夫我呀 俩人在院子里头,你看我,我看你。 说实话,有点傻。 最终,还是秦令征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故作无事状,率先打破这无语的场面。 “隼鸟!” 柏隼看脸认人差了点儿,听声辨认可比一般人都强。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也认出来对方的身份。 停下不断往外面挪动的脚步,有些纳闷的看着秦令征。 “秦哥,原来是你啊,站这儿干嘛呢?怎么不进来?” 柏隼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还以为秦令征像往常一样,过来蹭饭,顺路来看他姐的呢。 小孩儿这话说得真诚极了,秦令征却被对方不谙世事的天真,再次在无形之中被戳了心窝子。 他倒吸一口冷气,僵着表情,一时间,竟因物是人非,而感到内心无比悲凉,泛起一股浓浓的苦涩。 昨天,他还是客人呢。 今天,就成外人了。 虽说,他完全可以借着柏隼的邀请,正大光明进去。 但他最终为了兑现对柏鸢的承诺,还是没踏出动摇的那一步。 主动推脱道: “不了,今天就不进去了。” 柏隼看他这委屈吧啦,一副受气包似的卑微模样。 心里就有数了。 走到秦令征身边,扬起小脸看着他: “啊?你又惹我姐不高兴了?” 这欲擒故纵的戏码,他从小到大都看了不下数十回了。 基本上每个月都得来那么几次。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秦令征搁门口犹犹豫豫不进去,才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就该让他跑腿,去有意无意给他姐透露消息。 不但要从只言片语里透露他多可怜,多惨。 还要给他姐吹耳边风,让她姐心软,再给秦令征争取有利条件,让他姐出来见他一面。 不过,根据他多年跑腿的经验总结。 这套流程下来,其实屁用没有。 结局肯定以自己被指使去写作业收场。 这个腿可不能跑。 他暑假作业还没写完呢! 柏隼思量再三,好心建议: “哥,要不你别走流程了吧,反正也没什么用,干脆直接进行最后一步,给我姐认认真真道个歉,态度诚恳点,实在不行再磕几个响头……” 他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小天才电子手表: “你要是不好意思当面磕,我还能给你提前录下来,再搁微信上给我姐发过去。” 秦令征叹了口气:“你不懂,不是磕头的事儿……” 要是磕头就能解决,那倒还好了。 柏隼一听他叹气的动静,心中警铃大作。 柏隼:要坏! 刚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不成想,到底还是慢了一拍。 被秦令征抓住手腕,强行按到旁边的花园长椅上。 紧接着,秦令征也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拽着他的手腕。 跟变脸似的,下一秒就泪眼汪汪: “姐夫我呀——” 柏隼:……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柏隼被迫听秦令征从头讲起,他和柏鸢相识的全过程。 以及对方从幼儿园到小学,再从小学到初中的全部心路历程。 秦令征:“你一小,姐夫就疼你,当初你上幼儿园,哪次不是姐夫和你姐亲自接你送你的?记得当初我和你姐……” 柏隼:“嗯嗯嗯,对对对。” 一套流程走下来。 听得小孩眼睛里的光都没了。 两眼放空。 面如死灰。 满脑子都是秦令征那句“姐夫我呀”。 魔性极了。 堪比大型洗脑现场。 半个小时之后,秦令征才刚刚讲到幼儿园毕业的时候。 眼看对方越讲越上头,没有两个点儿,肯定结束不了。 柏隼迫于压力,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被迫投敌: “姐夫,您是我亲姐夫,您要干什么直说成吗?成不成啊?” 秦令征见状,又咽下已经到嘴边的话,直截了当,“帮我看着点儿你姐——” 秦令征话才说到一半,柏隼眼神就恢复了清明,又在下一秒换上了惊恐。 跟只还在鸟巢里嗷嗷待哺的小鸡仔似的,恨不得炸开浑身的羽毛,缩到角落里团成团。 “姐夫,您还是接着说吧,刚才说道你上小学第一天翻墙出来看我姐这儿了。” 怕他说到一半忘了,还贴心的自带索引。 柏隼就是佛了点儿,又不是傻。 秦令征这是要他监视他姐啊! 他姐要是知道了,头不得给他俩拧掉! 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啊!!! 秦令征赶紧又给他拽回来:“你想哪去了?不是让你监视你姐,是帮姐夫看着点儿你姐身边的人。” “你姐不让我跟她一块儿去海岚私高,她自己一个人去我又不放心。” “万一她在这期间认识了什么图谋不轨别有用心的人,想占她的便宜蹭柏家的好处,尤其是要搞什么联姻……” 说这话的时候,秦令征咬牙切齿,就仿佛那个人已经现在他面前,揽着柏鸢,耀武扬威的看着自己似的。 他不屑地轻哼一声,继续跟柏隼交代,“你都告诉我,咱们一起保护你姐!” 柏隼:…… 小孩脑筋转得快,很快从秦令征的字里横间,删掉没用的废话,整合出真正的用意。 “啊?哥,你要让我帮你抓……抓……” 小孩脸皮薄,说了好几遍,才把话给说完整了。 “……抓……小三……啊……?” 秦令征见他这么上道,也很满意。 尤其对他这个“小三”的用词大为赞赏。 恨不得拍案叫绝,给它裱起来。 什么是“三”? 什么又能称之为“三”? 必然是多出来插足的那个人啊! 这不也就等于变相认可了他正室的地位和身份吗。 秦令征越看柏隼越顺眼。 要么能是柏鸢的弟弟呢。 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日后必成大器! 又给小孩儿看得一阵发毛。 犹犹豫豫道: “这也不太好吧?” 他反正不信秦令征只让自己通风报信,而不在背后采下绊子使阴招。 况且,联姻这种大事,必然得是她姐亲自点头之后才能成的。 等于过了明路。 他们再去暗中搞破坏,等于在她姐的底线边缘危险试探,反复横跳。 这要让他姐知道。 头虽然打不掉。 但也能给他打歪。 第186章 柏隼:来活了! 柏隼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更何况,我姐去的是海口,离京里远着呢。” 他就是心有余也力不足啊。 “我又不跟着她一起去,我姐身边就是有别人,我也不知道啊。” 柏隼实事求是道。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 秦令征沉思片刻。 脑子难得灵光了一回。 “别人不用管,你就帮姐夫盯着你姐往回领的。” 秦令征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才。 能把人往大院里带,说明过了明路。 这才是他要重点防备的对象。 至于那些只能在海口蹦哒,连大院大门都买不进来的。 说明柏鸢本身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想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便不值得秦令征在这些人身上多费心思。 见柏隼还有些犹豫,秦令征继续说: “不用你全程盯着,也不用多做什么,隼鸟,你就帮姐夫打探好对方是什么来路,从他这儿多套点话出来。” 他边说,边把柏隼往自己阵营里带,往统一战线的方向努力。 “如果对方人品好、家世好、对你姐也真心实意,真就这么完美无缺,什么地方都挑不出错,你姐夫我也认了。” 秦令征叹了口气,故作玄虚。 “但如果那人没这么好,或者说他的好都是装出来的,故意在你姐面前装样子,还让这人留在你姐身边,这不是害了你姐吗?” “柏隼,这可是关系到你姐一辈子的大事,你难道不想让你姐过得幸福吗?” 秦令征边说,边压低了声线,声音里带了一丢丢威胁和恐吓。 “你要知道,你这不仅是在给你姐把关,也是在给你自己把关。” “咱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你摸着良心说,姐夫对你怎么样?这些年来待你又如何?” “可要是最后换了个别有用心的人成了你姐夫,天天在你姐耳边吹风,说你的坏话,在背后给你穿小鞋,你的日子还能有现在这么舒坦吗?不一天让你写八张卷子就不错了。 平心而论,姐夫我可是一张卷子都没让你写过!” 听到一天写八张卷子,柏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些动摇。 “真、真的啊?” 秦令征煞有其事地点了一下头。 “唉,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柏隼这时候其实已经被秦令征说服了大半。 在他看来,秦令征虽然也算不上多完美一个人,但他对柏鸢的一颗真心,可是天地可鉴,有目共睹。 人次点儿,但胜在真诚。 更何况,从他记事起,秦令征就一直跟在柏鸢身边,俩人打小就形影不离。 平时玩归玩闹归闹。 可真要说起站队,他们这群大院子弟,肯定也还是向着自家人。 假如,最后秦令征和柏鸢没能在一起,他们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也确实从心底里觉得可惜。 柏隼思考了一会儿,点了一下头,既然如此,那就只剩最后一点顾虑了。 “但是我——” 秦令征好话都说尽了,见柏隼还在那“但是”“但是”个没完,心一横,直接用上了激将法。 “还但是什么呀?有什么可但是的!你这孩子,怎么做起事来犹犹豫豫,一点儿都不闯实呢!” 柏隼:…… 柏隼:“这活我接了。” 小孩攥紧了拳头。 说啥都不能说他不闯实! 秦令征一听就乐了,连哄带夸的揉了揉小孩的头发。 “姐夫果然没白心疼你!” “你放心,你做出的贡献,姐夫都时刻铭记在心。” “等过了这段危机,姐夫我安安稳稳的追到你姐,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之后又是一连串的夸奖下来,给小孩夸得差点找不到北,最后连花都忘了浇,蹦蹦跳跳地回屋去了。 解决了一件心腹大患,又在柏隼这得到了情绪输出。 秦令征原本还忧郁的心情,也渐渐变得明媚起来。 自己不能直捣敌营,亲自下场把潜在的敌人杀个片甲不留也没关系。 先让柏隼收集情报,打探好敌情。 等他过几年学成归来。 敌在明,我在暗。 也不见得会落得下风。 人都是对比出来的。 到时候柏鸢两相比较,发现还是自己又乖又懂事,处处合她心意,比对方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自然也就会回心转意了。 秦令征想明白这点,心里舒坦了许多。 来这一趟,虽然没见到柏鸢,但也收获颇丰。 他没急着回家,而是转道去了大院外的一家休闲俱乐部。 秦令征这群人,此时正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年纪。 十六七岁的少年,总是充满好奇心和欲望。 既想追求刺激,又没到法定年纪。 那些个少儿不宜的成人场所,即便是自己家开的,也进不去。 因此,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合法合规的寻找乐趣。 比如去游戏厅打电动,去台球室打球,大家伙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这种休闲俱乐部一应俱全,给他们提供了最齐全的休闲娱乐活动。 不但能在后山打高尔夫,骑马,还能去隔壁相对安全的未成年赛道,来一场紧张刺激的飙车比赛。 而且去这种俱乐部的好处是,虽然俱乐部本身不提供酒水服务,但是他们可以自己买了带进来。 服务人员通常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真的对这些金尊玉贵的少爷小姐们进行搜身检查。 这些高档俱乐部采用会员推荐制度,专为他们这些有身份有地位不差钱的少爷小姐们服务,安全问题同样能得到保障。 平时一到放假,或是闲暇之余,大伙就一块儿约了出来玩,这些俱乐部,就是他们最好的去处。 秦令征来之前,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以他的身份,也用不到跟任何人打招呼。 因此,等他推门进来的时候,给原本在包厢里偷着喝酒抽烟,悄悄叛逆的少年们吓得不轻。 一看见进来的是秦令征,这群人烟也熄了,酒也撤了,手忙脚乱地把烟酒往沙发后面藏。 看着就跟扫黄打非现场似的。 “秦哥,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让我们有个准备。” 有人凑过去,跟他打招呼的同时,还伸长脖子往他身后的走廊里看。 “怎么没看到柏鸢姐呢?” 第187章 清场 柏鸢虽然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但必要的社交还是会参与。 柏鸥还在京里上学的那两年,就经常带她出来参加各种聚会。 她偶尔也会赴约,和朋友们一起约着出来玩。 大家知道柏鸢规矩多,不喜欢烟酒的味道。 因此,每次有她在的时候,都自觉禁烟禁酒,提前清场。 反正烟什么时候抽,酒什么时候喝都行。 大家凑在一起,主要目的还是联络感情。 加深彼此之间的交情。 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计较,犯倔闹得不愉快。 万一以后真出了什么事,还得指望柏鸢出面给他们说情呢。 以前小时候,这群人最担心的,还是在外闯祸会被家长拎回家胖揍。 都指着柏鸢能在关键时刻出面,如天降神兵,三言两语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如今,一个个都已经长大。 想的不但比小时候多,还带上了几分成人世界的人情世故。 都知道柏鸢面子大,不但能在长辈面前说上话,话的分量还不轻。 家里兄弟姐妹多,内里勾心斗角的,也都指着现在打好交情。 等以后真到了关键时候。 只要她能帮着在长辈面前美言几句。 就能让自己能坐稳继承人的位置。 何乐而不为的事情。 只不过,柏鸢出来聚会的次数少。 除了那些跟她关系好的。 其他人想见一面,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况且,柏鸢出来的时间也没有规矩,不固定。 只能凭运气往上碰。 所以,这会儿看见秦令征过来,这群人才会这么热络殷勤。 大院长大的,谁不知道秦令征从小就跟着柏鸢后边跑。 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里,看到一个,另一个肯定就在方圆百米的范围内,总归不会太远。 因此,大家都以为柏鸢也来了,只是还没到,先让秦令征过来清场而已。 这群人动作也麻利,不一会儿的功夫,桌子上除了瓜子花生和果食拼盘,不该有的一样都看不到了。 短短两分钟的功夫,窗户打开了,换气扇也开始工作。 还有人把那跟进了销魂窟似的氛围灯也关了,转而打开明亮的大灯,让房间重见光明,重回人间。 如今场子清完了,却没见到柏鸢的人影,有些人也就还是纳闷起来。 秦令征刚从柏隼那进行一顿情绪输出。 本来心情挺美好的。 这会儿一听他们问柏鸢,默认了他俩一直都绑在一起。 要照往常,他肯定得偷着着乐一会儿。 这是给他俩绑定了。 可此情此景再听这话,就有点物是人非那味了。 一想到自己今后都要跟柏鸢解除绑定,秦令征心里又忍不住泛起一股苦涩的意味。 他也没接话,径直走包厢里。 往别人给他腾出来的沙发上一坐,就开始生闷气。 周围人见气氛不对,也没不合时宜地追问。 有些机灵的,也看出了点门道。 感情秦令征今天是自己来的。 柏鸢为什么没来? 吵架了呗。 首先,肯定不是柏鸢姐的错。 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秦令征身上了。 见柏鸢没来,这群人也稍微放松了点,不再像之前那般跟赶上教导主任巡查似的,如临大敌。 偷摸藏起来的酒水也都从沙发后面拿了出来。 烟却是没人再动了。 因为不止是柏鸢,秦令征在的地方,也不许任何人吸烟。 免得他身上沾了味道,回去再让柏鸢闻见。 虽然烟不能吸,但酒还可以喝。 品酒也算是这些高门子弟必学的一项课程了。 此时,有人很有眼力见的拿了个干净的空杯,又给秦令征斟上了小半杯。 不拘于多,主要还是烘托气氛。 关键在品。 偶尔抿一两口。 不醉人,也不灌人。 关键也没那个胆子敢灌。 秦令征那可是有名的狗脾气。 那句话没说好,那件事没到位,说翻脸就翻脸,谁的面子都不给。 平时有柏鸢跟着,他这才收敛不少,看着判若两人似的。 现在柏鸢不在,没人能管得了他。 他们也没见得轻松多少。 还是得小心伺候着,顺带打听消息,看现在是什么动向,对于风往哪头吹也好有个数。 “秦哥,有啥想不开的心事,跟弟兄们说说,咱们人多力量大,都能帮着你一起想办法,早解决,你也好早点跟鸢姐一块去海口不是?” 柏鸢要去海口这件事,外面知道的少,院里消息灵通,算不上是秘密。 再加上秦令征这段时间奋发图强,聚会也不来,喊也喊不动,一打听,就知道这是为了跟柏鸢上一个学校而努力呢。 事到如今,能让他不高兴的事情,不多,也不难猜。 最有可能的,就是忙活了半天,没考上,落了榜,不能跟柏鸢一块去海口了。 果然,秦令征冷笑一声,语气不善道。 “海口?我不去了。” 屋子里的人也或多或少猜到这上面了。 此时见状,也都纷纷献策。 七嘴八舌地给他出主意。 “别灰心啊秦哥,今年没考上,还有明年呢?大不了在附近找个学校,办个借读,也一样的。” “就是啊,办法总比困难多不是?实在不行,咱们给你找人疏通关系,依照咱们得家世,海口一私立高中,往里塞个人还不轻轻松松。” “直接塞人还是太明显,秦哥,你差了几分,我看能不能找人安排扩招,帮你把分数线往下降点。要进,咱也得正大光明地进!” 大家乱哄哄说了一大堆。 出的招也五花八门,犹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都快把资本权势那套东西玩出花了。 可见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未来钻空子,搞资本的好苗子。 算是把潜规则玩明白了。 不过说了这么多,愣是没人觉得秦令征真能凭自己本事考进去。 秦令征虽然又有点破防,却也不好意思跟他们说,自己过了录取分数线,但是被柏鸢给撵回来了。 这话说出来,就跟柏鸢不待见自己,这么多年全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似的。 更何况,这录没录取上,也还两说呢。 昨天回家,秦令征自己也上网查了成绩。 果然跟柏鸢预测的一样。 正好卡在录取分线上。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如此一来,更让他对柏鸢的话深信不疑。 觉得自己压根没那个实力,只能靠着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蒙混过关。 也让他深刻认识到了自己跟柏鸢的实际差距究竟有多大。 假的就假的,做不了真。 时间一长,也得给他打回原形。 到时候自己跟柏鸢相去甚远,也就更不配站在她身边了。 但秦令征肯定不能跟这群人实话实说。 哪能让他们看出自己是被灰溜溜驱赶回来的呢? 秦令征故作深沉地拿起杯子,放到嘴边抿了一口,沉声道: “不是不能去,是我不想去了。” 第188章 秦言秦语 此话一出。 全场寂静。 刚才给秦令征倒酒的那个人,暗搓搓摸到放在一旁的红酒瓶子。 假作无意地寻找上面的酒精含量。 不是,多少度的酒啊? 一口就醉成这样? 这不,都开始说胡话了! 秦令征没管那么多。 拿着杯子,身体向后,靠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 大长腿一伸,就这么跟二大爷似的,搭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要照平时,他敢这么坐没坐样。 柏鸢早就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了。 现在柏鸢不在。 秦令征也就收起平时那股规矩劲儿。 怎么放肆怎么来。 他一边把腿搭在茶几上,一边悠闲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 里面红色的液体随之晃动。 在明亮的光照下,呈现出暗红色的色泽。 倒映出秦令征那样带着点不羁与狂肆的脸。 极为高调地宣布道: “学业有什么好搞的? 小打小闹,没意思。 咱们也不是凭学历吃饭的家庭,有这闲工夫,不如做点实际的。 我已经决定了,这几年留在京里念军校,安心搞事业线。” 这话说的也没错。 放在普通家庭,听着可能有点不理解。 学业和事业是因果关系。 你不先把学业搞好,考个好大学,潜心学习专业课,出来怎么找工作,怎么搞事业? 就算是那些富二代富三代,也没有说到了年纪,什么也不学,就直接上手接管家庭的。 不把家底败光就不错了。 说句不好听的,这创业赔进去的钱,可比平时不学无术,肆意挥霍时败得多多了。 同样是五千万。 平时花就花了。 如果拿去创业,最后越滚越大,赔进去几个亿都是有可能的。 但秦家,以及这些大院子弟则不同。 对他们来说,上军校,还真就等于直接搞事业。 学校对他们这群特殊背景的人,有着一套独立的培训模式。 旨在培养具有领导能力、统协能力的高级军官、指挥官。 不但在读期间就能被授予军衔。 军衔的起点和进阶速度也比普通人更快。 同样是学制四年。 普通人出来还是士官。 他们直接就是军官级别。 三年上尉,五年少校。 自然前途坦荡。 属于大院子弟人生规划路线中的,商、政、军,御三家之一。 不过,尽管有这么条康庄大道摆在这,每年走这条路子的人,比起前两条而言,还是少得可怜。 毕竟晋升快往往和辛苦和危险程度直接划等号。 学校是培养精英的,不是培养混子的。 保家卫国,容不得半点马虎。 学习和训练的强度也比普通学校高了好几个档。 等于把别人的十年十五年,压缩在了这四五年之内。 说白了,就是奔着把人往死里折腾去的。 除非是以军立本的家庭,或是对军旅生活怀着一腔热血。 否则,也没必要放着其他两条更轻松的路不走。 敢去的也都是硬茬子。 因此,秦令征这话一出,不但不让人觉得可笑。 但倒还令人刮目相看,不可避免带上了些敬意。 是以,原本安静的氛围又一次被打破。 一句句恭维奉迎的话,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还得是我秦哥,有魄力!说干就干!” “多的不说,这觉悟,这行动力,咱们里头有几个能比得上秦哥的?” “哈哈哈,说得也是,秦哥执行力没得说,当时上初中,说追鸢姐就追鸢姐,才一下午的功夫,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就已经到鸢姐学校门口等着了。” 话赶话提到柏鸢,又把不少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当初秦令征逃课翻墙也要追着过去,这会儿怎么说不跟就不跟了? “秦哥,你留在京里,那鸢姐呢?” 有人直接问道。 “难不成鸢姐也留在京里不走了?” 要不然秦令征怎么能这么踏实地留在京里。 还豪言壮志说要读军校呢。 说到柏鸢,秦令征眸光略深,不过很快又一笑而过,装模作样地说道。 “你们鸢姐自然还去海口读书。 不过,她一听我要跟她分开,就拉着我的手泪眼汪汪挽留我,说什么也要让我跟她一起去海口。 唉,谁让我们从小到大就没分开过呢? 你们鸢姐舍不得我,也在情理之中。 看她对我用情至深的模样,我也有点动摇。 不过,我后来仔细一想,这哪成啊。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是男人就要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得有担当,有作为。 哪能被儿女情长耽误呢? 心一横,就推了海岚私高的入学名额。 这不,你们鸢姐多番劝说无果,纵有千般不舍,也只能放手了。 最后这几天,怕见到我触景生情,伤心难过,就说先分开一段时间,要躲起来适应一会儿。 不出意外,从现在到我入学的这这半个多月,我们就不往一起凑了。” 这番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秦令征自己都信了。 这群人从小跟他一块长大,小时候人傻,秦令征说啥是啥。 一个个都被忽悠瘸了。 还真以为是柏鸢舍不得秦令征呢。 现在,这群人再开学就高中了。 要再不知道秦令征嘴里的话得反着听,拧着劲听,那就是真傻。 治好了都流口水的那种。 屋子里的人沉默半晌,默默在心里翻译起秦言秦语。 手动去除掉多余的水分。 涉及到“喜欢”“舍不得”这种过于主观的评价时,把人称主语对调一下。 再把那标配“泪眼汪汪”乘以十倍,安在秦令征身上。 就能知道事件全貌是个什么样子。 心里也就有数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自己明白就行,谁也不能在这时候故意戳破,落了秦大少爷的面子。 反而还得违心地夸赞一番。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话,秦令征只在私下里跟他们说,在柏鸢面前连半个字都不敢提,捅不到她面前。 不然,屋子里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好果子吃。 第189章 就是说,瞎子看瓜??? 秦令征说得摇头晃脑。 屋子里一群人跟着连连附和。 一时之间,气氛也其乐融融了起来。 但除去那些刻意逢迎的,还是有些真情实意的兄弟,为秦令征感到担心。 “征子,你去读军校,少说也得四五年吧?柏鸢姐就一个人在海口念书,你不担心?” “就是啊,我可听说了,海口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就这几天,已经有人托关系,找我三姑闺蜜的二舅妈打听消息,不但问柏鸢姐的年纪,还打听她有没有婚约。” “你可得想好了,柏鸢姐今年十三,再三年高中毕业就是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合法谈恋爱的年纪,放心让别人捷足先登,截胡了!” “可不是咋的!征子,没准等你建功立业回来的时候,我鸢姐都已经订婚,我们这群人也都有新姐夫了!” “这是大事,你可得想仔细了,别意气用事,到头来追悔莫及,可由你好受的!” 他们越说,秦令征越伤心。 这些人说得他能不知道? 没辙啊! 一想到自己离开的这几年里,柏鸢身边可能会多出来一个人顶替自己的位置,跟她甜甜蜜蜜恩恩爱爱。 秦令征就憋了一肚子气。 偏偏还不能够发泄在这群人身上。 毕竟都是兄弟,他们也是真心实意为了自己好,担心自己,才和自己说这些的。 忠言逆耳。 这忠言,可太特么扎心了!!! 只能故作坚强,暗地里攥紧拳头,把打碎的牙往肚子里咽。 秦令征端着酒杯,摆着pose,装出一副大局在握运筹帷幄的样子。 实则心里暗暗流泪。 等平复得差不多了。 这才把杯子里剩的那点儿红酒都干了。 又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 气势十足地说道: “没事,我已经在柏鸢身边安插好了眼线,让他帮我留意着风吹草动,收集情报,等我回来,再一个一个收拾。” 见他自有安排,这些人也放心了不少。 不过,很快又开始好奇。 这狗还有这贼胆,敢在柏鸢身边安插眼线呢? 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短短三年初中生涯过去。 确实长进了不少! “眼线?谁啊?可靠吗?” 秦令征信心满满地回答: “当然可靠,保准再挑不出第二个可靠的人了!” 等旁人拿起红酒瓶子,给秦令征续上了,他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这才揭晓答案。 “你们也认识,就柏鸢她亲弟弟,柏隼!你说可不可靠!” 柏隼的名字一出。 全场哑然。 人他们当然认识。 要说可靠。 柏鸢的亲弟弟,没话说。 除非基因突变,或者像柏鸥那样儿的隔着亲,不然也差不到哪去。 可问题是…… 问题是—— 终于有人忍不下去了,坐到秦令征身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唉!征子!你糊涂啊!!!” “咱大院谁里头不知道柏隼脸盲?” “我去见他都不敢换衣服,每次都得穿固定那一套。 有次走得急,发型忘梳回来了,他在旁边站了半天,愣是没敢上来认我! 你让他帮你看着鸢姐,盯着她身边的人,打探消息,他能记住谁是谁吗? 你说你这不是让瞎子看瓜,看了个寂寞吗?” 秦令征:…… 秦令征:…… 秦令征:艹 他怎么给这茬忘了! 他就说柏隼最后怎么还在那“但是”“但是”个没完! 大意了!!! 秦令征攥着杯子,陷入沉默。 被这突如其来的现实硬控了足足三分钟。 末了,又把杯子里的酒灌了下去。 再抬头看人的时候,眼眶就已经红得厉害了。 “那……那怎么办啊???” 这一下,直接给他原型打出来了。 “柏鸢姐她自己去海口,她自己去,不带着我,呜呜呜……她凭什么不带我……” 这流泪猫猫头的模样,又反过来硬控了一屋子人整整三分钟。 秦令征彻底绷不住了,破了个大防,一把捞过桌上的红酒瓶子,就往自己杯里续。 “我能……嗝……我能有什么办法啊?我也不想这样儿啊!” “我对她掏心掏肺,一颗真心全掏给她了,她不要……呜呜呜……她怎么就不要呢……” “她还要撵我走……她撵我……” “她不要我……” 秦令征边说边哭,边哭边嚎,抱着酒瓶子不松手,一个劲儿往自己杯子里灌。 一屋子的人被迫听了一耳朵他被柏鸢赶回来的心路历程。 听得脑壳儿嗡嗡的。 这还不如听他之前几叭瞎吹呢! 等好不容易把他手里头的酒瓶子给抢过来了,赶紧仔细看了一遍瓶身上的标识。 “不是,这酒你们谁拿来的啊!烈成这样?什么酒啊这是!” 旁边有个人张了张嘴巴,干巴巴地回应: “哥,你看那瓶盖上头标的小字,葡萄酒饮品,饮料,才3°,我妹妹喝了都没事。” 其他人:…… 刚才说什么来着? 酒不醉人人自醉。 借酒消愁愁更愁是吧! 这能咋办? 还能咋办! 劝呗! 一屋子的人又赶紧给他围住,七嘴八舌地安慰起来: “秦哥,你放心,多大点事啊,包在我身上了!我找人帮你盯着!” “我们都帮你盯着,柏隼关键时刻靠不住,我们靠得住啊!!!” “别说人了,柏鸢姐身边就是多了条狗,我们都能打听到它往上三代血统纯不纯!” “东子,你三叔侄儿家的表弟的同学不是在海口念书吗?小学?小学也是学啊!!!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每个星期让他往海岚私高跑一趟!!!” “别难过了兄弟,咱们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交情,肯定帮亲不帮理!” “叫什么兄弟啊?叫姐夫!姐夫!!!咱们这群人就认你一个姐夫,别的一概不认!他最好在海口老实窝着,但凡敢踏足京里半步,有他好果子吃!!!” 还有人忧心忡忡地掏出手机: “实在不行,我给柏鸢姐打个电话,叫她来看一眼?” 这个提议刚一出就被众人异一致否决了。 “不行!!!” “可不敢叫鸢姐来!” “这狗疯了你也疯了?咱们在这儿又抽又喝,征子还醉成这德行,让鸢姐看到了,谁跑得掉?” 第190章 巧了不是 “对!不能叫鸢姐来!不能叫!” “赶紧把手机放下!” 这群人又手忙脚乱,赶紧给那往外掏手机的按沙发上了。 刚把手机夺下来。 这边儿已经哭的稀里哗啦的秦令征喝完了一瓶葡萄酒饮品,又伸手去摸不远处没开封的红酒。 饮料都醉成这样。 真一杯酒下肚,还不得酒精中毒啊! 这群人又一哄而上,赶紧从他手里把酒给抢了下来。 一时间,包厢里的人兵荒马乱,应顾不暇,可谓按下葫芦浮起瓢。 好不容易 把包厢里看得见的酒品都撤走了。 这群人就跟刚打完一场硬仗似的,满头大汗。 再看始作俑者秦令征。 正被四五个人围起来伺候不说。 又是拍肩,又是递纸巾,又是被迫承受絮絮叨碎碎念。 主打一个全方位无死角提供情绪价值输出。 秦令征自己正心安理得享受这群人的安慰。 这些人顿时又有点心里不平衡了。 不是,凭什么啊! 他们这群人玩得好好的,半路还得伺候这位爷? 光说不能让柏鸢来。 柏鸢不来,谁能把他弄回去,谁敢把他弄回去! 最要命的是,他们屋子里这群人今天吃了这么大一瓜,日后难保不会有清算的那一天。 秦令征过后忘了倒还好说。 就怕他酒醒了什么都记得。 以后再见面,你尴尬,我比你更尴尬。 再者说,万一秦令征在他们这酗酒,喝得酩酊大醉的事情,万一捅到了柏鸢面前。 难保这一屋子的人不会被连坐。 若论平时,朋友们聚在一起偶尔喝上几口,你来我往,适可而止,不存在恶意灌酒,柏鸢其实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不到他们头上。 但要是敢把那酒桌文化的歪风邪气往大院自己人身上放,那就得仔细说道说道了。 这样一来,“文明敬酒”就被刻进了他们这群人骨子里头。 也从根源杜绝了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头小子们,酗酒闯祸,扰乱治安的可能性。 可现在这场面铺得大了。 柏鸢不得以为他们趁火打劫,看热闹不嫌事大,给这狗往死里灌酒呢! 没灌,没灌怎么喝成这德行了! 到时候真是有嘴都说不清。 还不如现在就给柏鸢叫过来,扇他几个大嘴巴子清新清醒呢! 总而言之,得想个办法,把火往别的地方引。 就在大家伙绞尽脑汁,琢磨着怎么把这烫手山芋甩出去的时候。 突然有人灵光一闪。 “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给他弄三楼去!宋亦程搁三楼包厢呢!让他俩对着哭去!”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说是迟那是快,短短三分钟的功夫,就把秦令征连哄带骗,架到宋亦程那包厢里去了。 柏鸢去海口,不带秦令征,秦令征哭得伤心。 宋亦程比他哭得还伤心呢。 他家狗死了,能不伤心吗! 这几天哭得都快肝肠寸断了。 小孩在家天天哭。 看见被狗咬断腿的沙发,哭。 看见被狗啃了一半的绿萝,哭。 看见空荡荡的狗窝和狗食盆,哭。 睡到半夜,一翻身,在枕头上找出来两根狗毛,还哭。 触景生情,睹物思狗,没办法啊。 给他爹妈逼得没办法了。 房子住了这老些年,有感情了,不能说换就换。 那让他换个地方哭吧。 就把宋亦程从家里撵了出来。 让他去外面可劲儿哭。 霍霍别人去吧。 哭够了再回来。 好巧不巧,人这会儿就在俱乐部三楼包厢里住着呢。 宋家的排面也不比秦家差,宋亦程好说也是宋衍铭的大侄子,他出来开包厢,就算是哭狗,也有人作陪。 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干嚎吧? 负面情绪就是要传递出去,自己才能舒坦呢! 说白了,他们这群人就是刚陪完宋家小少爷哭狗的那伙人。 好不容易脱身了,想着单独来个包厢,放松放松心情。 哪曾想,屁股底下的沙发还没坐热乎呢,秦令征这狗就推门进来了。 也是活该他们倒霉! 京里这么大,俱乐部不有的是? 他们要是机灵点,不图省事,出来后直接换个地方,也就撞不上秦令征了。 这会儿,秦令征去了正好跟他作伴。 俩人对着哭。 看谁能哭得过谁! 等第二天早上,秦令征宿醉方醒。 从满地可乐瓶子里爬起来,才发现自己一夜未归。 他第一反应是坏了,要让柏鸢知道,肯定免不了一顿说怪。 一溜烟爬起来,就往包厢卫生间里钻。 等冷水拍在脸上,这才回想起来,柏鸢已经跟他划了界限,他这会儿就是求着柏鸢管他,柏鸢都不管了。 秦令征又瞬间蔫巴下去。 看着镜子里眼眶哭得红肿的自己,心脏一阵抽痛。 这才第二天呢。 他就又想柏鸢了。 以后这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秦令征没精打采的洗漱完,跟同样刚睡醒,顶着一双哭肿眼睛的宋亦程打了个招呼,就打道回府,回家换了身干净衣服。 他原本想着这几天跟弟兄们聚一聚,也好转移注意力,现在也没这个心思了。 在家闷了一个上午,最后还是没忍住,掐着柏鸢下午练琴的时间,摸去了柏鸢后院。 躲在灌木丛后头,跟打游击战似的,偷偷摸摸看一眼柏鸢在窗户上的剪影。 悠远熟悉的琴声从远处的琴房传了出来,听得秦令征内心苦涩。 记得小时候,他也曾隔着窗户,看柏鸢在在里面练习小提琴。 只不过当时他在外面看完,转个弯儿就能进屋,正大光明的看。 这会儿,就只能跟鸡鸣鼠盗之辈似的,躲在角落里偷偷看。 从他这儿到柏鸢身边,这一段短短的路程,他得走整整五年,才能再次站到她身边。 他原本只打算看一眼,心里踏实了,就立刻回去。 可现在看熟悉的人,近在咫尺却不能靠近,反而更难以割舍了。 秦令征就顶着午后的日头,躲在后院灌木后头看了整整两个小时。 直到琴声消失,柏鸢练琴结束,把小提琴擦拭干净,装箱。 身影从琴房里消失,再看不到一丁点儿后,这才心有不甘,恋恋不舍地离开。 秦令征蹲得时间有点长,这会儿站起来,没走几步脚就麻了。 他停下来缓了一会儿,心里暗自拿定主意。 等明天来的时候,可得再带个板凳! 第191章 做个正常人 柏鸢出院这几天,秦令征真就遵守诺言,一次都没往柏鸢身边露头。 柏鸢也着实过了几天消停日子,耳根清净不少。 至于那些从角落里偷偷投来的视线,和秦令征拙劣隐藏的身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见到。 有时候秦令征看得出神,实在躲闪不及,被柏鸢抓个正着,也只是原地怔愣了一会儿。 柏鸢不发话,他也不敢往前凑。 只能尴尬笑笑,假装自己碰巧路过,又假意错开目光,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等走出柏鸢的视线范围内,再一个人偷偷暗自神伤,潸然落泪。 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八月中旬。 秦令征提前一晚,就开始在家准备乔庄打扮的衣服。 风衣、帽子、墨镜、口罩,一应俱全。 力求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是他。 温以彻出国的机票就订在八月十五日当天。 秦令征也知道柏鸢已经跟对方约好,要在这天送他上飞机。 这么重要时,他必须得亲眼看着才放心。 万一温以彻花言巧语,巧言令色,在临走之前说动了柏鸢,把她也带去国外,可就坏了。 柏鸢那张一年有效期的入学邀请函还可还在家里放着,没过保质期呢! 也就是说,这一年里,只要她想,随时都能跟温以彻一块走了。 秦令征对此也颇为忌惮。 认为这始终都是个祸端! 让他不得不防。 柏鸢去海口上学,那也是在国内,虽说远了点,可坐飞机飞几个小时,也能到,想去,抬抬屁股就走了。 比不得国外,有得提前办签证,有得跟海关打好招呼。 大院子弟出国,总要比常人更繁琐一些。 其次,柏鸢就算在海口认识了新人,其实也不足为惧。 多了不提,就凭这短短三年的交情,彼此之间的羁绊又能深刻到哪去? 总归比不得他们这些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人。 秦令征自然知道,柏鸢也看重积年累月的情谊。 因此,对他来说,任何人都比不上同为青梅竹马的温以彻对他的威胁大。 柏鸢去海口三年和跟温以彻出国留学三年,意义完全不同。 感情升温,自然也要比在海口快上几倍。 如果到头来,柏鸢还是跟温以彻走了。 那这分开的三年,秦令征就彻底追不上她,永远失去就在她身边的资格了。 在音乐学院趾高气扬了三年,到头来但倒让温以彻给比下去,秦令征自己都不好意活,干脆一头撞死重活一遍算了。 第二天一早,十点钟不到,秦令征就提前到了京里机场,找了个既隐蔽,视野又好,可以看到检票口的地方守株待兔。 幸亏他之前听说柏鸢要送温以彻上飞机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提前打探出了航班信息。 不然京里机场这么大的地方,他还真担走岔了,找不到人,到头来白忙活一场。 温以彻的航班在下午三点四十分。 秦令征提前了足足五个多小时等在这里。 除了要预防天气原因,飞机临时改航班。 还要防止温以彻和柏鸢同样提前来到候机室大厅,多待上那么几个小时。 如果柏鸢最后被说动了,那也一定是最后这几个小时起了作用。 经过一晚上的充分准备,秦令征如今整装待发。 在八月中旬的天气里,穿了一身长款黑色风衣,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引得周围路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因为他身量修长,身材比例极佳,还有人猜测是不是哪个明星在这儿作秀呢。 左右环顾,试图找到隐藏起来的摄像机和机位。 还有些人,干脆就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正经人谁穿成这样啊,您不热得慌吗? 就算您不热得慌,能体谅一下我们这群人的心里感受吗? 光看着就觉得透不过气,快要中暑了。 唉,都怪我们这无处安放的同理心呐! 要不是机场空调给得足,冷气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在这酷暑难耐的季节里驱散外界的温度,为候机室内的人们保留了一片难得的清凉。 恐怕秦令征还不等见到柏鸢送温以彻上飞机,就得先热得中了暑。 在温以彻登机之前,先登上京里今日热搜榜首。 虽说京里这座城市包容性强。 但也没强到这种程度啊! 秦令征在短短十五分钟里,先后被三拨人问了是不是在搞cos,cos的是哪个角色之后。 最终还是选择把那件离谱的长风衣脱了下来,重新做回正常人。 别说路人了。 那安保人员都牵着工作犬,状似不经意间,在他身边转悠好几圈了。 就怕他是什么可疑分子。 他要是再不把那身行头换了,就该有人过来查他身份证件了。 他这一等,就在机场等了整整三个小时。 直到下午一点十分,才终于在候机室里,看到柏鸢和温以彻一行人的身影。 一如既往,柏鸢和温以彻不约而同,又穿了风格相同,颜色相近,款式类似的服饰。 在秦令征先眼里,这就是穿上情侣装了。 酸水咕噜咕噜一个劲儿往外冒。 还说不喜欢,还说没这个心思,还说只当她是妹妹! 这心机都甩他脸上来了! 但在旁人看来,则更像是颜值超高的一家兄妹三人,准备出门旅游。 吴莬家里管得严,除非必要,否则不怎么往京里外面跑。 这回好不容易逮住机会,终于能跟他大表哥温以彻一起出国玩上半个月,心思早就提前登机,这会儿飞到天上去了。 少女一路上挽着柏鸢,一蹦一跳,一路上跟她说自己的旅游行程规划。 看得不远处躲在角落里的秦令征又是一阵落寞。 如果不是柏鸢非要撵他走,不让他往跟前凑。 这会儿哪有她什么事啊! 柏鸢旁边的位置一直都是他的,这还没出京里呢,就已经被人给顶上了!!! 第192章 硌屁股!!! 秦令征狗狗祟祟,暗中观察。 一边关注着这边的动向,一边在心里估摸着柏鸢一行人的路线。 试图预判对方最终会在后机场的什么地方落座。 谁知道,这三个人推着两个行李箱,只在候机室的大厅角落里站着,完全没有要找空座位落座的意思。 秦令征正在那纳闷呢,心想自己该不会已经暴露了吧。 直到两分钟后,去卫生间洗过手的温以轩蹦蹦跳跳加入队伍。 柏鸢几人这才终于有了新动向。 秦令征看着那只缩小版的温以彻,心里又是一肚子闷气。 一想到之前他跟温以彻打架,被柏鸢当场抓个正着,就是受了这小子挑唆,气就不打一处来。 更是在心里确定了,姓温的没一个好东西。 小孩这么小能知道什么啊。 他自己九岁的时候还在大院里疯跑,因为招猫逗狗,一天被柏鸢揍八遍都没够呢! 肯定是他那道貌岸然的亲哥教的! 还在那跟他‘柏鸢姐姐最欢的是我哥哥!’。 喜欢怎么不跟着他走?! 等会儿柏鸢要是没跟温以彻走。 他以后每次碰上,势必都要跳出来狠狠嘲笑这小子一顿! 秦令征正在这边独自畅想未来呢。 却见柏鸢他们四个一行凑齐后,依旧没在候机大厅多做停留。 反而转向另一边。 朝着贵宾专用候机室走去了。 秦令征:…… 秦令征:??? 秦令征:!!! 秦令征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就说,这地方怎么跟以前等飞机时待的那屋不一样呢! 上次来时,也没见机场有过这么多人啊! 他搁这儿坐一上午了,也没见有人来端个茶送个水。 整得他渴了一上午,喉咙都快冒烟了。 关键他还不敢提前离开位置,去外头那摊位买水。 万一他这边刚走,那边柏鸢就来了,两人正好错过怎么办呢? 整了半天,这儿原来不是他平时待的地方啊! 他这狗脑子,早就该发现不对劲的。 就这环境、这服务、这座椅—— 呸! 这破连排椅! ……硌得他屁股可真疼啊! 狗都不坐!!! 这也不能怪秦令征一时不察,没转过来这个弯。 毕竟大院的人出门在外都讲排场,每次出行都前呼后拥。 拿行李的、引路的、打伞的,浩浩荡荡好几个人。 走的也都是VIP独立通道。 从车上下来,直接就进贵宾候机室了。 更别提,有时申请到国内航线,坐的都是是私人飞机,更是省了候机的流程。 里里外外算下来,候机室还真没去过几回。 每次去,也都是人往哪边引路,他就跟着往哪边走。 哪有这闲工夫和心思,留意机场里面是什么样的布局。 这次,他自己一个人来机场。 看见这乌泱泱的人群,只是感慨了一下,不愧是假期,出来旅行的人就是比平时多。 第一反应,自然也是跟着人潮走。 别人往哪走,他就往哪走。 哪人多,就往哪走。 简而言之,随大流。 VIP通道平时走的人就不多,更别提还不是一个入口。 这会儿身边也全都是出差、旅游、探亲的普通人。 秦令征顺着人群,走的不但是公共通道,过安检还得一个一个排队呢! 眼看着柏鸢他们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驻进贵宾候机室。 秦令征也赶快紧随其后,出示早就准备好的身份证件,说明情况后,在工作人员的刻意掩护下,低调入场。 一进到里面,秦令征才终于找回了点平常当大少爷时,特权阶级该有的待遇和感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所以说,特权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上一架飞机刚起飞。 此时,贵宾室里候机的人不多。 柏鸢他们也就没往里走,在一楼随便找了个位置落座。 秦令征则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二楼,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继续观察。 吴莬看出她大表哥有话要对柏鸢讲,很有眼力见地领着温以轩坐到别处,给他们留出私人空间。 温以轩还有点不甘心,一步三回头地往柏鸢那边看。 吴莬不知情,还以为他舍不得亲哥温以彻呢,边感叹她大表哥就是招人稀罕,边用哄小孩的口吻哄温以轩跟自己离开。 “轩宝乖,跟姐姐去这边玩,姐姐给你看个好东西!” 温以轩:你当我傻? 可因为要保持乖巧听话的人设,又不能直接表现出来。 只能故作懵懂地配合表演:“吴莬姐姐,你要给我看什么呀?” 吴莬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跟哄小狗似的,就差蹲在地上拍拍手,嘴里发出嘬嘬嘬的狗界通用语了。 “你来~” 温以轩:…… 小孩有点抗拒,委婉地说道: “可是,我想跟柏……跟哥哥坐到一起!哥哥马上就要走了,我好舍不得他哦!” 小孩说得真情实意。 一双大眼睛布灵布灵的,尽显真诚和纯真。 心里想的却是: 「我要看他走!!!」 他哥自己走了不要紧,可别把柏鸢姐姐顺路也给带走了! 白人饭那么难吃,就让他哥自己一个人干嚼去吧! 可千万别拉上柏鸢姐姐一起! 因为温以轩长得跟温以彻小时候实在太像了。 这一撒娇,看着就像温以彻代餐似的。 正中吴莬的红心,瞬间给予她一记暴击。 吴莬:我狠狠吃一口! 体内哥吹的血脉蠢蠢欲动。 一个没忍住,直接上手蹂躏了一把小孩肉乎乎的小脸。 吴莬乐得跟个老巫婆似的:“嘎嘎嘎!!!!你舍不得哥哥,就舍得表姐了?我这一走半个月呢,你就一点儿不想我?快点儿过来,咱俩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 温以轩:…… 温以轩:神金!!! 第193章 小狗劝学 等吴莬拉着温以轩走开后。 温以彻终于能够静下心来,安静而专注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柏鸢。 想到今日一别,下次见面,最快也要半年之后。 温以彻的心中,又泛起丝丝缕缕的不舍。 和柏鸢一起练琴的这些年。 他已经习惯了和对方以周为单位相见频率。 习惯了每个周六日,独属于他们的珍贵时光。 而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 曾经,他觉得这个见面的频率刚刚好。 既不会打扰到彼此的日常生活,能够给双方留出足够的私人时间和空间。 又不会因为时间相隔太久,而令彼此感到生疏。 然而,此时此刻,温以彻想到自己即将打破一直以来的习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跟柏鸢见面的机会。 他就感到一阵不适。 就仿佛已经成为自己灵魂和生命中的一部分,被强行且生硬地剥离似的。 产生了强烈的抵触心理。 甚至有那么一瞬。 温以彻竟然觉得从前一周两次的独处,也太过漫长。 他们白白浪费了如此多的时间。 如果自己也能像秦令征那样,时时刻刻陪在柏鸢身边。 参与进她成长的每个过程。 柏鸢是不是多少也会对自己的离去,而产生一丝一毫的不舍呢? 温以彻看着神情未变的柏鸢,对方脸上挂着不知何时起,就已成常态的浅淡微笑。 礼貌,又疏离。 除此之外,看不出一丁点儿情绪上的波动起伏。 名为橘色的滋味,悄无声息地爬上温以彻的心头。 他的思绪百转千回。 想了很多。 最终,温以彻还是无奈一笑,看似认命地说道,“所以,你最后还是要留下来…” 他的语气略微有些失落。 “真不再考虑一下了?” “嗯,不考虑了。” 柏鸢坦然地回应道。 “决定了?” “嗯,决定了。” 见她态度这么肯定,仿佛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温以彻还有些不甘心,再次尝试劝说道: “柏鸢,这次的机会对你来说真的很难得。你既然学了小提琴,就必然要选择适合你的学校。” “你现在还小,考虑得不够深远,等你以后就会明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我们这样的天才,就应该跟天才在一起,” 温以彻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也不觉得变冷了许多。 有一种从未在柏鸢面前展露过的,只对外人才有的高傲与冷漠。 每到这个时候,他的气质,总会微妙地与柏鸢重合。 也正因此,多数时候,在其他人眼里,温以彻和柏鸢就像天生就该是搭档,再也不会有比彼此更加相配的人了。 “继续留在国内,对你的助益不大,我依旧希望你能在这一年里,慎重考虑,不要急着给我答案。” “这一年,你再认真考虑一下我说的话,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改变主意,随时都可以联系我,我也会一直等着你。” 说到这里,温以彻的声音又变得像往常一样缓和,眸光诚恳,流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和暖意。 “你放心,除你之外,我不会让任何人做我的搭档。” “我的搭档一直是你,也只会是你。” “就像我们小时候约定好的那样。” “柏鸢,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我们的音乐才是完整的,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柏鸢安静地听着温以彻的话。 她其实已经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小时候和他约定过什么事情。 毕竟时间相隔太过久远。 再加上,那时候她自己也还小。 才三四岁的样子。 如果不是非常重要,或者记忆深刻的事情。 像这些琐碎的日常,都已经在她脑海里渐渐淡化了。 但如果仔细想,也能记个大概,八九不离十的样子。 只不过需要给她一点时间,让她从记忆深处慢慢翻找出来。 偏偏无论是秦令征,还是温以彻,总喜欢追忆往昔。 柏鸢不理解这种喜欢活在过去的活法,但也保持尊重的态度。 此时,温以彻又旧事重提,提到小时候的约定。 她便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在脑中检索回忆。 柏鸢的沉默在温以彻看来,则更像是慎重考虑的表象。 说明自己的话多少还是起了作用。 让温以彻本已经消沉下去的内心,又不自觉升起一起期待之情。 期望着柏鸢能够临时改变主意。 在他看来,柏鸢和自己是一类人。 像柏鸢这样,在小提琴上有如此天赋的人才,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半途而废,是一件非常令人惋惜的事情。 温以彻始终不能明白。 这样一条令所有人都期待向往,却渴望不可及的康庄大路摆在面前,柏鸢却为什么会视而不见。 非要另辟蹊径,白白浪费她所有用的天赋和才华。 就像老天爷追着喂饭,而她才只吃了一两口,就把对方晾在一边。 这种做法,是心安理得被喂饭的他,所不能理解和接受的。 毕竟,比起那些有志向却没才华,有才华却没金钱和条件支撑起这份才华的人来说。 他们能有如今的成就和造诣。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或许世界上存在比他们还要出色,天赋更佳的天才。 却一辈子都无法被挖掘出自己的天赋。 只能泯然众人矣。 他们比起这些苦苦挣扎,却始终郁郁不得志的人而言,要幸运得太多了。 他和柏鸢,从人生的一开始,就非常幸运的找对了路,选对了人。 既然如此,柏鸢又为什么不能顺着这条路,坦坦荡荡地继续携手走下去呢? 温以彻看向柏鸢的目光越发复杂。 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这时候,柏鸢也刚好回忆起两人小时候的约定。 她记得自己曾答应过温以彻,要做他的琴伴,做他的搭档。 跟他一起练琴,一起合奏。 但也仅此而已。 想到这,柏鸢平静地看向温以彻,慢条斯理地说道: “即便分开了,我们也可以继续做搭档,不是吗?” 在她看来,一起练琴和出国留学这两件事,一直都是分开的,彼此不相互冲突的。 柏鸢继续说道: “只要你想练习了,同样随时都可以回来找我。” “我目前还没有出国留学的打算。” 温以彻听到“目前”这两个字,眸光闪了闪,追问道: “那以后呢?” “以后看情况吧。”柏鸢想了一下,还是没把话说死,随意敷衍道,“如果有机会,我会去国外看你的。” 第194章 小狗不清楚 至于最后去不去,什么时候去。 还要看她到时候的具体安排。 总而言之,先把大饼画下来,之后再视情况而定。 当然,柏鸢也不是空口说白话,平白给温以彻画饼。 她既然这么说了,就说明她最近几年确实会出国。 海岚私高是一所以学习成绩为主的学校,学生们文化教育处于全国高中生的顶点水平。 不像音乐学院,主修音乐课程,在最近几年才开始和国际接轨,举办大型国际赛事。 数学、英语、化学、物理等国际竞赛已经有数十年的历史。 每年从海岚私高打入全国竞赛、代表国内高中生出国参加竞赛的学生,无论是小组赛还是个人赛,都有很大一部分占比。 也就是说,如果柏鸢在未来三年的高中生涯内报名参加了这些赛事。 又恰好在温以彻留学的国家比赛。 确实是有机会顺路去探望他的。 “就只是……看我吗?” 听见她这么说,温以彻眸光略暗,有些失落地呢喃。 柏鸢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当然也可以一起练琴。” 闻言,温以彻沉默地凝视着柏鸢。 见她仍然没有丝毫动容,或是改变主意的迹象。 抿了一下嘴唇,低声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听的也不是这些话。” “是吗?……”柏鸢思忖片刻,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她重新看向温以彻,收敛起挂在唇边的微笑,正色道,“抱歉,我也以为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柏鸢从刚才开始,出于礼貌,耐心听完了温以彻的建议。 但对他的一再劝说,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就在刚刚,她似乎终于摸到了一点跟温以彻相处时的窍门。 以她对温以彻的了解。 对方在性格上其实远比看上去的更加规矩,保守。 当然,这只是委婉点的说法。 直白地说,他有一点认死理。 经过这几次的婉拒和暗示,柏鸢也终于确定,跟温以彻交谈时,不能像以前一样,用模棱两可的答案敷衍。 这种模糊的回答,对秦令征而言很有效。 只要抛出一根引线,他就会自己顺着线头找到合理的解释说服他自己。 秦令征在平时习惯性将他自己放在更低的位置,面对柏鸢的态度也多为讨好。 柏鸢偶尔的回应,对他来说就如同赏赐。 无论是积极的认同,还是消极的反对,对他来说都弥足珍贵。 根本就没有挑剔的余地。 但温以彻和他不同。 从小一直被奉若奇才的他,就一直处在上位者的位置。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成为人群之中的焦点。 也同样带着上位者该有的傲慢。 因此,在和柏鸢的相处过程中,温以彻没有秦令征那种自降一级的卑训。 而是一直将自己放在和柏鸢平等的地位上。 对温以彻而言,你必须要用非常直白的话,明确地告诉对方,自己的态度和想法。 是就是。 不是就不是。 行就行。 不行就不行。 如果不然,他就会一直纠缠下去,直到得到明确的答案为止。 柏鸢毕竟跟秦令征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最久。 下意识将和秦令征相处时的习惯和态度,也自然而然的带入了到了温以彻身上。 觉得他能够听懂自己的暗示和委婉地表达。 但是很显然,他听不明白,读不懂,也不屑去想自己每句话背后的潜台词。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话说清楚吧。” 如此一来,她确实需要改变平时的说话方式,把话说得更清楚明白一些。 “其实你也可以不用等我,照你自己的节奏,走你自己的路就好。 因为即便下次再见,我的想法也不会与现在有任何不同。 学琴只是我的兴趣爱好,去不去国外,能不能登顶,对我而言,意义并不大。 我和你不一样,在我未来的规划里,小提琴只占很小一部分的比重。 它不是我人生中的全部。 最起码,不是我现阶段的主要目标。 你也知道,我习惯做事有始有终,已经决定留在国内读完这三年高中,就一定会待满三年。 我既然做了决定,必然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一旦定下,就不会再改变了。” 在柏鸢说到“不会改变”这几个字的时候。 温以彻明显怔愣了一下。 随之,眼中又浮现出些许不解。 “真的,不会改变吗?” “可是,你以前明明……” 他嘴唇翕动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为我改变过决定。” “什么时候?” 听见他如此笃定的话语,柏鸢也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过他这样的错觉和回应。 温以彻仔细看着柏鸢的表情,确定她真的不记得了,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轻笑着说道: “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还小,不记得也很正常。” 说到自己一直小心珍藏的回忆时,温以彻的眸光中带了些许暖意。 “当时你要学习钢琴,但因为我说想做你的琴伴,以搭档的身份和你一起合奏演出,你第一次为我改变了决定,放弃了本该学习的钢琴,转学了现在的小提琴。” “你刚开始学琴时很辛苦,我一直都记得最初的那几个月,你的手指经常被琴弦磨出血茧,每次也都是我给你上药,包扎伤口,当时我也曾提过让你放下小提琴,学回钢琴,可你不但一口回绝,还坚持了下来,一直坚持到现在。” “……时至今日,我一直都很感谢你为我做出的决定和退让,也很珍惜彼此的搭档身份,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们会做一辈子的搭档,还会以这样的身份一直走下去。” 第195章 小狗不重要 “柏鸢,你我在心里的分量,一直都和别人是不同的。” 从他第一眼见到柏鸢起,就仿若命运邂逅般,被对方身上那种天才独有的特质所吸引。 同为强者间的磁场,将两人的命运轨迹纠缠在一起。 又将不够资格的人自然而然地排除在这个范围之外。 有了珠玉在前。 温以彻自身的尊严与骄傲,也同样让他不屑与普通人为伍。 温以彻的母亲曾在他小时候指出过他身上,因强烈自尊而生出的傲慢。 但环境影响并塑造人的一生。 温以彻常年身处在充满了夸耀、赞扬、吹捧与追崇的环境中。 已经在无形之中,将自视甚高的自我认知,沁浸在他的性格与灵魂之中。 只有在面对对他而言,处于同等地位的柏鸢时,才会偶尔放下那高高在上的态度,笨拙地去照顾对方的情绪。 但依旧远远够不上谦卑。 正是这种他本人未曾察觉的,高高在上的傲慢,和过于膨胀的自我意识,蒙蔽了他的认知,给他传递了错误的讯息。 也让他不遗余力的,试图将柏鸢拉进独属于天才们的阵营和世界。 话到这里,他向柏鸢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心。 少年宽厚的手掌,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柏鸢的手完全覆盖在他之下。 “也只有你,才是不同的。我——” 不等他说完,候机厅的斜上方和后侧方,分别先后响起了突兀的碰撞声,打断了温以彻的发言。 也让他下意识松开了柏鸢的手。 因为弟弟和表妹就在旁边,所以温以彻率先选择朝自己后侧方偏头看去。 正好跟一脸无辜地温以轩撞上了视线。 温以轩从刚才开始,就一边应付着表姐吴莬,一边偷偷观察他哥和柏鸢都说了些什么。 逐渐开始不耐烦起来。 说!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 话可真多! 小孩儿耳朵好使,这个距离,只要注意力专注,也能听个一知半解。 当他听见自己亲哥说到什么“为了我转学小提琴”、“为我让步和改变”的时候,更是在心里狂翻白眼。 HOW MUCH FACE DO YOU LIKE! 给小孩外语都憋出来了。 多大脸呐您内! 怎么不是你让步!你退让!你去学小提琴呐! 又在心里暗喜,自己当初做的选择果然没错。 温以轩就很有先见之明的,在看到柏鸢学小提琴时,毅然决然、力排众议,跟着她学了一样的乐器。 就为了能借着请教的名义,多在柏鸢身边待那么一会儿,刷刷存在感。 将柏鸢的注意力,从温以彻身上争过来,抢过来,夺过来。 比起他亲哥的冥顽不灵和固执己见,显然还是识时务的自己更加讨喜。 他可是为柏鸢做出了退让和改变。 孰轻孰重,高下立判! 小孩正在那美着呢,在脑中畅想温以彻走后,自己彻底取代他位置的美好未来。 一抬头,就看到温以彻握住了柏鸢的手。 温以轩:!!! 温以轩:你那爪子往哪放呢!!! 急中生智,一脚就踢翻了吴莬放在自己旁边的行李箱。 吴莬:…… 吴莬:? 二楼。 同样暗中留意温以彻和柏鸢的秦令征,虽然听不到两人在交谈什么,但凭借他对温以彻的认识,也能猜出个一二。 刚开始他还担心柏鸢会被温以彻的三言两语说动了。 可一路看下来,秦令征那颗原本悬着的心,又一点儿点儿咽回肚子里。 别的不说。 柏鸢这微表情他可太熟了! 「不行。」 「没商量……」 「滚!」 他小时候一天能看到八遍! 果然,他小时候没有一顿揍是白挨的。 所有的付出与隐忍,此刻仿佛都得到了回报! 秦令征看得正起劲,准备全方位无死角欣赏柏鸢打脸温以彻的全过程。 紧接着,就看见温以彻把他那狗爪子放到了柏鸢手上。 秦令征上一秒的笑容,在这一秒裂开了。 他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大腿不出意外撞在了茶几上,不但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还把茶几撞得移动了三厘米。 秦令征闷哼一声,顾不得疼痛,一瘸一拐冲向身边的围栏扶手。 差点直接从二楼飞下去,对温以彻这种动手动脚的不要脸行为来个天降正义,跳到他脸上进行强烈谴责和声讨。 还不等他有所行动。 又听见了温以轩把行李箱踹倒了的声音。 也正是因为这声巨响,秦令征才终于从一股脑热的气愤中回过神来。 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和隐藏身形的重要性。 又在楼下两人发现前,把脑袋从二楼围栏处缩了回来。 楼下。 温以轩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那便宜哥哥,不着痕迹催促道,“哥哥,你们还没有聊完嘛?你马上就要走了,我也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哦!” 同时也在心里嘀咕。 今天这飞机可千万别晚点。 让他哥在国内多待一秒都是祸害! 飞机还有多久开始登机啊! 最后这段几个小时,怎么就这么难熬呢? 经过温以轩这么一打岔,刚刚的气氛被打散,温以彻未出口的话,也断在那里,没有继续说下去。 等温以彻帮吴莬扶好行李箱,重新坐回柏鸢面前。 柏鸢在这段时间内,成功在记忆里检索到了温以彻所说的回忆,略微思索后,这才抬眸看向他,语气平稳地说道: “那次不是改变决定。” 温以彻将不解地目光投向柏鸢。 柏鸢回忆着当时的情况,阐明了事实和真相。 “当时是祖母想让我学钢琴,严格意义上讲,不是我自己的选择,学不学钢琴对我而言意义不大,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决定,自然也就谈不上为你改变过决定。” 温以彻的眸光略有凝滞。 仿佛正试图理解柏鸢所说的话。 柏鸢却置若罔闻,继续往下说道: “至于改学小提琴,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学什么对我而言其实并不重要,我只是需要学习一门乐器,来回应祖母的期望,是什么无所谓,学什么也都可以。” “而你又刚好提了这个要求……” 柏鸢说到这里,没再往后说下去。 即便是温以彻,也能明白她的未尽之意。 温以彻安静听完,面上始终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可又没在第一时间回应。 似乎正在整理接收到的,超出他认知之外的信息。 他沉默了许久,等再开口时,声音比平常,多了一分不被轻易察觉到的异常。 “这不重要。” 像是在对柏鸢说。 也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第196章 尝试 温以彻眸光内敛。 “就算从一开始,你不是为了我改学小提琴也没关系。” 温以彻只在最初有一瞬间的动摇。 很快,他便调整好心态,低声说道。 “我只需要知道,这些年跟我一起练琴的是你,跟我一起搭档的是你,而不是别人,就够了。”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理清了逻辑关系,也说服了自己。 抬眸看向柏鸢,又恢复了之前的骄傲。 “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追根溯源不能说明什么,对我而言,过程是真的,结果也是真的,至于起因——” 他轻笑一声,像是叹息,也像是释然。 “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你能这么想,最好。” 柏鸢也对他的观点表示认可。 人,总归是要活在当下的。 有时,一味纠结于虚无缥缈的过去,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在这点上,温以彻到底比秦令征年长几岁,思想成熟的优点也在此刻展现了出来。 柏鸢将这点归功于“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省力”。 看开这点后,温以彻也不再像几分钟前那般紧绷,也不再一惯地端着架子。 此时,他轻松随意,双手交握垫于下颌的姿态,倒有了几分邻家哥哥的感觉。 也借着这个机会,故作随意,用开玩笑的口吻试探道: “还有三年前,我建议你来音乐学院和我一起读书,你当时说要考虑一段时间,你该不会也是顺水推舟吧?” “这倒不是。”柏鸢说。 温以彻内敛的眸光因此而有轻许微的晃动。 柏鸢回忆着当时的情况,娓娓道来: “主要还是杜老师对音乐的独到理解说服了我,让我对音乐学院产生了兴趣,好奇浓厚音乐氛围的环境是什么样子,和我以前的学校又有什么不同。” “这三年很充实,很有趣,也的确让我受益匪浅,我在这里认识了一群全心全意为音乐事业而奋斗的人,和他们一起学习、交流、分享彼此的想法和经验,要比自己一个人日复一日地练习更有趣。” “这些都是我在原来的学校里无法获得的宝贵体验,直到现在,我都很感谢你当初能邀请我来这所学院上学。” 温以彻全神贯注地听着柏鸢说的话,将她脸上因回忆这三年时光,偶尔出现的温情与动容一一记在心里。 等她说完,温以彻这才忍不住说道: “你现在也可以选择和我一起,将这种生活延续下去。” 柏鸢却轻轻摇了一下头。 直直地看着温以彻,认真地说道: “有趣,但又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尝试过,体验过就足够了。” “没必要把这种短暂的兴趣变成我的生活,也没必要把自己在一件事情上困死。” “我试过了这样的生活,所以还想去试试其他的,看会不会像现在一样有趣。” 温以彻凝视着柏鸢,交叠的双手在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绷紧。 表面上,他却置若罔闻,轻笑一声,调侃道: “那如果在你尝试后发现,现在的选择是错的,并没有学习音乐的生活有趣呢?” 柏鸢淡淡道: “错了,就错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有试过,才知道好不好。” “不试,就永远都不知道了。” …… …… 飞机头等舱内。 吴莬刚一坐下,就用胳膊肘使劲儿杵了杵温以彻。 她掩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嘎嘎一顿乐。 “人不可貌相啊,大表哥,你这不是挺会说的吗?” 吴莬咳嗽一声,哑着嗓子,学起了温以彻说话: “是你,不是别人,就够了~” “过程是真的,结果是真的,起因不重要~” 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掐着嗓子打趣道: “诶呀~讨厌~我鸡皮疙瘩都让你给说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表哥,你怎么有嘴不用啊?你要早这么会说——?” 吴莬的声音在看清温以彻晦暗不明表情后,戛然而止。 此时,温以彻坐在靠窗户的位置。 窗外明媚的光照通过窗户照射进来。 而他本人,却一扫平日的矜贵冷清,反而染上了从未有过的阴沉。 原本明亮淡然的眼眸,此刻变得深邃而锐利,深处沁着乌云笼罩般的阴霾。 他的薄唇也紧紧抿成一道严峻而冰冷的线条。 脑海中,则回忆着柏鸢的话。 「总在说我,那你呢?温以彻。」 「如果不学钢琴,你想做什么?」 对他而言,从一开始就没有不学钢琴的选项。 在他原本的规划里,也从一开始就没有柏鸢不在自己身边,不一起学习音乐的可能性。 正如他所言,起因不重要,过程和结果才重要。 他无所谓柏鸢是不是为了自己学的小提琴, 他只在乎之后柏鸢会不会继续跟他一起学琴,做他的搭档。 以及,怎样才能继续让她做自己的搭档。 飞机缓缓启动。 看着窗外慢慢后退的景色。 温以彻布满阴霾的眼底,又闪过一丝微弱的情绪波动。 他从来没有想过,柏鸢不是为了自己学的小提琴。 她怎么能不是为了自己呢? 她难道不是因为享受和自己在一起合奏的时光,享受一起学习曲目的过程,才在初中转学过来的吗? 为什么她初中可以跟自己在一起。 到了高中,反而却不行了呢? 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地认识到。 自己与柏鸢之间,始终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过去几年的相处,也只是隔着这道屏障遥相呼应。 不过是他以为的岁月静好。 可当自己想要再靠近一点,才发现一切都是假象。 原本看似触手可及的人,他却连抬手触碰对方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第197章 拥抱 登机之前。 等待的过程中,就像当初秦令征那样,思考着自己和柏鸢的这段关系,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出现的问题。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他和柏鸢又是怎样走到如今这种局面的呢? 同时,温以彻看着柏鸢的脸庞,也慢慢回忆着曾经和她在一起的那些点点滴滴。 即便柏鸢不是为自己学的小提琴,可她还是学了。 即便柏鸢不是为自己转的学,可她还是转了。 温以彻还记得当时柏鸢同意转学时,以及她转学第一天,自己去班上看她时的心情。 愉悦和满足。 那一刻,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就好像一切本该如此。 有种事情在这一刻走上正轨。 走上原本该有的道路的宿命感。 但这种喜悦和舒适却并未持续太久。 很快,便随着秦令征的到来,如泡沫般破碎消散了。 尽管温以彻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承认。 柏鸢对秦令征的偏爱,总是要多于自己的。 过去,他还可以给自己找各种借口和理由。 试图以此磨灭这件他不愿承认的事实。 他想过,可能是因为自己更年长,要担负起身为学长的职责,对学弟多加礼让。 要在柏鸢面前展示自己成熟理智的一面。 也想过,自己与柏鸢学琴多年的羁绊,不会被秦令征这种平庸之辈比较下去。 温以彻是自信且自傲的。 总认为能够在柏鸢身边的只有他自己。 也只有他自己,才配站在柏鸢身边。 温以彻面对柏鸢时,对秦令征的隐忍与让步,当作是对后者的施舍与怜悯。 可现如今,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温以彻甚至开始因此钻牛角尖。 「柏鸢不是为了我学的小提琴。」 「柏鸢不是为了我转来的音乐学院。」 「即便不是为了我,可她每次的选择依旧是我。」 「自始至终,我们都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但现在为什么却要分开,各自离散呢?」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想。 「如果不是为了我,那柏鸢是为了谁才留在国内的呢?」 「是什么改变了她原本的想法和做法呢?」 「秦令征……吗?」 也就在这时,温以彻察觉到来自二楼斜上方,那道过于强烈和敌视的视线。 寻着视线的来源抬头向上看去。 果不其然,看见了站在二楼扶手旁,正伸着脖子,冷眼看着自己的秦令征。 温以彻不知道秦令征即将去军校的事情。 但凭借这三年来的思维惯性。 本能地认为,柏鸢在自己与秦令征之中。 一如既往的再次选择了后者。 「柏鸢是为了秦令征,才选择留在国内,放弃自己的吗?」 这个念头一出,便一发不可收拾。 三年来的恩怨与憋闷,仿佛都在此刻,一起涌上心头,急切地寻找一个突破口,爆发而出。 “是为了他吗?” 当时,温以彻就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 尽管,他表面上用的依旧是轻松的闲聊姿态。 可内心深处,那些强烈的,快要化作浓墨的不甘正一点点吞噬他引以为傲的理智。 柏鸢比温以彻更早地察觉到了秦令征的存在。 此刻,面对温以彻的疑问。 她顺着对方的视线,也转头朝斜上方看去。 正好与秦令征对上视线。 这样一来,原本该气焰正盛的秦令征,顿时偃旗息鼓,假装无视发生,灰溜溜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与他无关。” 收回目光,柏鸢这才回答温以彻的问题。 「怎么可能无关呢?」 现在想来,这又何尝不是柏鸢对秦令征的纵容呢? 自从秦令征闯入他与柏鸢的世界之后。 柏鸢无论去哪里,总要带着秦令征。 日常练琴时是这样,出国参赛时是这样。 现在就连送自己出国,也是这样。 秦令征就像一个魔咒,随时随地出现在温以彻与柏鸢相处的日常之中。 躲不开,也甩不掉。 温以彻难以遏制地想。 等自己出国之后,柏鸢应该就有更多的时间,跟秦令征待在一起了吧? 可是凭什么呢? 为什么被放弃的永远都是自己呢? 温以彻的眼中有一团晦暗不明地情绪,在悄无声息地燃烧。 明明是自己最先遇到的柏鸢。 也是自己最先提出的和柏鸢做搭档。 从她答应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明明秦令征才是后来者插足。 蛮横无理地抢先了自己与柏鸢在一起的时间,抢夺了柏鸢身边的位置。 为什么自己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呢? ‘与他无关’这四个字落在温以彻耳朵里,是如此的难以堪听。 仿佛把他一直以来的尊严和骄傲都践踏在了脚下。 「柏鸢直到现在还护着他。」 想到这里,温以彻眸光更加暗沉。 随着机场提醒乘客登机的广播响起。 不得不到了与柏鸢分别的时候。 温以彻看着面前情绪稳定,没有任何不舍之情的柏鸢。 余光望向她的斜后方。 果不其然,又在最近的一根柱石后面发现了秦令征躲躲藏藏的身影。 温以彻心念一动。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让秦令征之后的日子过得消停。 最起码,不能让他痛痛快快,心安理得享受胜利的果实。 借着这一刻的脑热和冲动。 温以彻微微弯腰,俯身张开手臂,环抱住了柏鸢,将她轻轻拥尽怀里,给了她一个虚掩的拥抱。 「柏鸢,我……」 温以彻原本只是想虚抱住对方。 可真的触碰到她之后,柏鸢身上带着松香的清冷,和与自己相比而言,更为矮小柔软的身体。 让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舍。 不情愿,也不甘心就么轻易地松开对方。 温以彻环抱住柏鸢的手臂微微收紧。 即便不用看,凭借那股仿佛要将自己戳穿的强烈视线,温以彻都能猜到秦令征此时的脸色有多丰富多彩。 柏鸢未推开他的默许举动,也让温以彻心中慢慢攀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窃喜。 顺应内心的渴求,他本能地加深了这个拥抱。 改虚为实,依依不舍地将柏鸢揉进自己怀里,借着这个拥抱,无声中倾诉着自己浓郁的不舍。 温以彻低下头,将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脑袋上,抵着她的头顶,感受着她明显低于自己的体温。 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感觉铭记于心。 又在片刻之后,主动松开对方,抬手在柏鸢头上揉了一下。 “……我会想你的。” 第198章 不干净了 温以彻抱住柏鸢的那一刻。 最先破防的不是秦令征。 反而是离他们最近的温以轩。 小孩整个人宕机了足足十秒钟。 十秒之后,才回过神,在心里谴责自己亲哥的臭不要脸。 等温以彻终于松开柏鸢,不但没就此罢手,还接着抬手揉她脑袋的时候。 温以轩终于忍无可忍。 仗着自己年纪小,身量矮,硬生生挤进了两人中间。 “柏……哥哥!哥哥!我也要抱抱!你也抱抱我嘛!我也好舍不得你哦!!!” 试图以此转移温以彻的注意力。 等他那便宜哥哥真的松开柏鸢,抱住自己的时候。 温以轩面上装出一副满足和喜悦的模样。 实则背地里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于心底默默流出两行清泪。 「我为柏鸢姐姐付出太多……」 「……我……呜呜呜……我不干净了……」 光这样还不算完。 他表姐吴莬本着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的原则。 又把他从温以彻怀里拽过去,狠狠揉搓了一番。 温以轩身体力行为柏鸢挡去了大部分的火力。 看得躲在远处柱子后面的秦令征又嫉妒,又感伤。 他们倒像是一家人似的,热热闹闹亲密无间,你抱我我抱你。 电视剧里的工业糖精还没看够吗? 搁这演上了是吧! 演就演吧。 还单把自己排除在外了。 唉。 悲欢离合都是别人的。 秦令征有些伤感地想着。 柏鸢送温以彻上飞机,却不送自己去军校。 不知道自己走的那天,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秦令征在一旁偷偷地伤春悲秋。 上演好大一出青春伤痛文学。 这边,温以轩好不容易给自家哥哥姐姐送上飞机了。 小孩抹去面如死灰的脸色。 只是一个转身,就跟变脸似的,下一秒又满血复活,又恢复了往日元气满满,乖巧可爱的一面。 便宜哥哥和大表姐都走了! 温家终于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了! 再也没有人来跟自己抢柏鸢姐姐了! 温以轩在心里畅想着天天跟柏鸢学习小提琴,天天被她夸奖的美好生活。 扬起堆满天真烂漫笑容的稚嫩脸庞,高高兴兴地走到柏鸢身边,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 小孩用夹得不能再夹的软乎乎的声音,满怀希冀地问道: “柏鸢姐姐,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呀?”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有好多地方想去呢!” “可惜平时哥哥姐姐没时间,不能带我出来玩,不过好在有柏鸢姐姐你在!” “柏鸢姐姐,我们一会儿——” 小孩跟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一口一个“柏鸢姐姐”,嘴跟抹了蜜似的,好听话不要钱似的一句一句往外冒。 跟刚回国那几天相比,普通话标准了许多。 让躲在柱子后边的秦令征想借口音黑他都抓不到把柄。 直呼温以彻心机深沉。 走就走吧,还在国内放一个小的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呸! 姓温的没一个好东西! 温以轩欢欢喜喜拉着柏鸢往外走,一路上小嘴叭叭说个没完。 跟报菜名似的,把京里着名旅游景点和名胜古迹都说了一遍。 一看就是没少在家做功课。 又借口自己刚回国不久,好多地方都没去过,哄着柏鸢跟他一起出去玩。 柏鸢任由温以轩拉着自己,走vip通道,从机场候机室出来。 温家车子要玩就等在出口的位置。 此时,见温以轩和柏鸢出来,司机训练有素地下车,给他们拉开车门。 柏鸢把温以轩推了一下,“上车。” 温以轩点点头,轻车熟路地上了车,自食其力系好安全带后,又满怀期待的看着柏鸢,等着她的夸奖。 他本以为柏鸢会像来时一样,绕到车子另一端上车。 然而,等待着他的,却是司机发动油门,车轮缓缓转动,慢慢向前驶离停车位。 以及柏鸢越来越远的身影。 温以轩:? 温以轩见状,赶紧阻止:“司机叔叔您等一下再开车!柏鸢姐姐还没上车呢!” 小孩扒着窗户,一脸焦急地喊道:“柏鸢姐姐?姐姐!你快上来呀!!!” 柏鸢则淡定站在原地,不忘浅笑着跟他临别:“到家给我发个消息,记住了吗?” “姐姐——柏鸢姐姐——!!!” “柏——鸢——姐——姐——” 等温以轩的小奶音随着车子驶离而渐渐消散。 柏鸢脸上挂着的微笑才慢慢消退,恢复到往日的淡然。 京里32°的天出去玩。 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送走温以轩,等温家的车消失在路口拐角处的时候,柏鸢终于能腾出手,收拾在身后跟了一路的尾巴。 她转过身,重新回到候机室内。 正好把想走却没来得及走的秦令征堵了个正着。 秦令征还以为柏鸢跟温以轩那小屁孩坐车走了呢,也就放松了戒备。 等柏鸢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甚至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略带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猛地惊觉,回过神来。 第一反应就是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为自己出现在机场的行为找补。 “好、好巧啊,柏鸢,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我刚才就感觉像你,但一直没、没敢……认……” 他越说声音越小。 最后,在柏鸢无声地、仿佛看穿一切的注视下,终于闭上了嘴巴。 只用那双无辜的狗狗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对方,试图能求得她的心软和原谅。 第199章 小狗:??? 柏鸢盯着他漆黑黝亮的眼睛看了一会儿。 直到秦令征被她看得不太自在,在视线的对势中败下阵来。 令他本就所剩无几的气势,也彻底烟消云散。 等秦令征率先飘忽着移开视线后。 柏鸢这才有条不紊地问道: “跟踪我?” 柏鸢本就对周围的环境异常敏锐。 再加上秦令征那菜到抠脚的藏匿技术。 让她想注意不到,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柏鸢估计,以后秦令征上了军校,肯定得重点抓侦察和反侦察。 秦令征一听她这语气,像是要拿自己是问。 赶紧摇头,求生欲极强地找补: “没、没跟踪你,我跟踪你干什么啊,我是来……来……” 他灵机一动,来机场还能干什么啊? “我是来坐飞机的!!!” 这一刻,秦令征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才再世! 机场是大家的! 你能来,我也能来。 什么跟不跟踪。 这是恰好在机场偶遇! 想到这层,秦令征也有了些底气。 重又看向柏鸢,肯定地重复道: “我就是来坐飞机的!” 柏鸢看他这自我感觉良好的德行,也没戳穿他。 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道: “飞去哪?” 秦令征不过脑子,刚好看见一旁大屏幕上轮番滚动的乘机时刻表,张嘴就答: “南陵!” 柏鸢:“买票了吗?” 秦令征:…… 他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声音弱下三分,心虚地说道: “没、没买呢,没来得及,正刚准备买,这不是……碰到你了吗?” 柏鸢淡淡地“嗯”了一声,绕过他身侧,往售票口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见秦令征还傻傻的站在原地,又冲他扬了扬下颌。 “跟上。” 秦令征心脏一紧。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此刻却仿佛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压在秦令征心口,竟然让他有种重新活过来似的感觉。 柏鸢叫他跟上。 自从那天医院一别,这还是柏鸢第一次重新站在他面前,跟他说话。 她叫自己跟上。 这是不是说明…… 秦令征眸光微动,带着点儿憧憬和期待的看向柏鸢,晕乎乎的想。 是不是说明,他们有重归于好,柏鸢也不撵自己走的可能了? 秦令征不敢多想。 生怕柏鸢下一秒就会反悔,收回刚刚做出的决定。 他赶紧驱动双腿,迈开步子,一路小跑着回到柏鸢身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重又发亮的眼眸紧紧盯着她的侧脸看。 “你去多久?” 从这里到售票站的这段旅程里,柏鸢随口跟他闲聊。 秦令征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她身上,满怀欣喜地享受着重新占据她身边位置的满足。 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圆刚才随口扯的谎。 “一周吧。” 他记得柏鸢再有一周,就要去海口了。 柏鸢又问:“你去南陵干什么?旅游?” 秦令征巴不得柏鸢多跟自己说会儿话,他都多久没听见柏鸢的声音了。 “旅游,随便转转,这不是快开学了吗?开学之前散散心……” 正说着话,两人已经走到售票厅。 秦令征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试探道:“柏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一张南陵机票……对……最快的……头等舱……” 柏鸢跟窗口的售票人员一一交代清楚后,才回过头,看向被那句“一张南陵机票”震得有些眩晕的秦令征。 朝他伸出手。 “身份证给我。” 秦令征:…… 沉默两秒,秦令征硬着头皮,从钱包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件和黑卡,递了过去。 看着柏鸢动作娴熟地刷卡结账,从工作人员拿接过出好的机票,连同身份证和黑卡又一起交还给了自己。 秦令征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 “就一买一张?” 言外之意,是问柏鸢要不要一起去。 柏鸢抬眸看了他一眼:“一张椅子不够你坐的?” 秦令征:…… 秦令征:“那倒不是……” 他抬起手,动作艰难地从柏鸢手里接过票和卡。 手指因暗暗发力,边缘处隐有些泛白。 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机票表面。 又看看面前的柏鸢。 仍有心不甘心地追问: “柏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叮叮滴咚~】 【尊敬的各位乘客,从京里飞往南陵的JN886航班已经开始检票了,请带好随身物品,依次排队登机,谢谢。】 听着头顶的广播提示,柏鸢看向秦令征,眼中的催促不言而喻: “你去检票。” 秦令征:…… 秦令征:“啊?” 他茫然地翻过手中的机票,终于看清柏鸢给他买的机票上的时间。 【16:30】 广播里提示检票的,正是他这一班飞机。 柏鸢没管他有些呆滞的反应,拽着他的手腕,把他往检票口拽: “往返机票,一周后回程,别忘了提前取票。” 秦令征:“……啊?” 柏鸢边走边安排任务: “到了南陵多转转,把每个景区都走一遍,去哪了,什么时候去的,打卡拍照,发我手机上,记住没?” 秦令征:“……啊???” 因为他们走的是vip通道,此时的检票口只有零星几人正在排队,不到三分钟,就轮到了秦令征。 见秦令征还处在状况之外,柏鸢一把夺过他的机票,交给检票员,又把他往安检站台上一推。 “落地给我发消息,记住没?” 秦令征:“啊?!” 秦令征几乎被半推半架着上了飞机。 屁股坐在头等舱的座位上时,才终于从宕机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啊??? 不是…… 他随口说的啊!!! 本来打算应付完柏鸢之后,再转头把票撕了偷偷溜回去。 怎么就真坐上飞机了? 【叮叮滴咚~】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 【京里飞往南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不去南陵! 秦令征大梦方醒,恨不得现在就解开安全带,从飞机上跳下来。 他没事去南陵干什么啊?! 他不去! 他不去!!! 让他下飞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凌晨4:19分。 秦令征一个人迷迷糊糊,脚步虚浮地从南京机场走出来。 看着周围人生地不熟的陌生环境。 又看了看俩眼一抹黑的天色。 孤身一人,两手空空,站在广场中央,还是有些摸不到头脑。 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就到南陵来了??? 但还是没忘记柏鸢安排的任务。 掏出手机,对着南陵机场几个大字合影留念。 又想到柏鸢交代的,每到一个景点就得给她打卡发照片。 顿时感到一阵心梗。 这会可好,他现在再买张票连夜飞回去都不行了。 柏鸢这是要检查,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南陵旅游,待够七天呢。 秦令征几个小时前还嫉妒柏鸢能亲自送温以彻上飞机呢。 往好处想,柏鸢现在也送他上飞机了,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心愿达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要的不是这种送啊! 这叫什么事啊! 第200章 好好待着吧 把秦令征送上飞机后。 平日里那种几乎如影随形,时刻被人窥探的目光终于消失得一干二净。 让柏鸢浑身上下都舒坦了不少。 留在京里的最后几天。 柏鸢一边有条不紊地整理自己的行李。 一边抽查秦令征在南陵的打卡记录。 这么做的目的,既是为了确认他是否真的乖乖留在南陵,没有偷偷溜回京里。 也是对他最近有意无意跟踪行为的警告和教训。 等同于秋后算账。 时间一到,秦令征准时发来他和南陵景区的合照。 柏鸢只随意看了一眼,确定不是后期合成的照片,就重新关掉屏幕,把手机放在一旁。 她去海口上学,本质上不需要带太多东西。 毕竟,在她上次去海口参加考试前,姜芷就已经提前派人,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如果有遗漏,等去了海口再重新置办也一样。 不用她大包小包打包自己所有的行李,一起搬去海口。 柏鸢只需要将自己平时用惯了的私人物品,和有纪念意义的物件,单独装箱运走即可。 整理行李的过程中,柏隼一直扒在门口,探头往里瞅。 眼巴巴看着自己亲姐站在房间中央,指挥家里的佣人,把行李一件件装箱封好。 柏鸢忙活了一个上午,最后收拾出来一个手提箱大小的行李箱,拎在手里刚刚好。 等佣人们重新将房间收拾整齐,打扫干净,柏隼这才从房门外走进来。 “姐……” 小孩本来没想煽情,奈何气氛和情绪到了,一张嘴,喉咙里就夹带了些许的哽咽。 柏隼干脆又把嘴巴闭上。 闷着头,小炮弹似的一头扎进柏鸢怀里。 柏鸢原本还有点嫌弃,怕他把眼泪鼻涕蹭到自己身上。 手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推开,就听见小孩吸了吸鼻子的动静。 柏鸢:……晚了一步。 已经搭在他肩上的手,又改推为揽,轻轻抱回抱了一下,又向上揉了揉他的脑袋。 过了一会儿,柏隼蔫巴的声音,才慢慢从她怀里传了出来。 “等我上初中,也要去海口念书,我……我到时候陪你一起去……” 从柏隼记事起,柏鸢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即便初中三年,柏鸢不常会回京里大院,但好歹也是在京里念书。 只要柏隼想姐姐了,坐两个小时的车,一会儿就又能见到了。 站在柏鸢离开京里,去海口读书。 光飞机都要坐6个小时。 柏隼积蓄得快要溢出的眼泪和伤感的情绪突然一滞。 柏隼:好像……当天也能见到…… 他愣了两秒,把这不合时宜的想法从脑子里面甩出去。 又恢复了泪眼汪汪的模样。 那也没有在京里时快啊! 六个小时,搁京里他都能见两个来回了。 小孩三年前年纪小,还多少有点儿没心没肺。 没觉得姐姐在和不在身边有什么区别。 不像这两年,懂事了,也到了黏人的年纪。 虽然嘴上不说,但总爱跟柏鸢往一块儿凑。 之前有秦令征这个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狗东西在柏鸢身边。 用得到柏隼的时候,一口一个“隼鸟”“姐夫我啊”。 用不到他的时候,随便找个什么什么理由,就能给他打发了。 把小孩哄得团团转。 属于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主。 有秦令征在的地方,他就别想往前凑。 秦令征不在柏鸢身边的这几天。 小孩儿跟柏鸢凑在一起的时间,比以前两个礼拜加在一起的还要多。 正所谓,入奢容易从简难。 再让他回到以前那三天两头才能聚一聚的日子。 就有点儿难以忍受了。 柏鸢虽然平时话不多,看起来对他也爱搭不理的样子,怎么看都跟别人家亲亲热热的姐弟关系不同。 但只要柏隼遇到问题,柏鸢总会耐心地一点点给他讲清楚。 乍一看可能感觉没什么。 但八九岁的小孩,正是一口一个“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恨不得把祖坟都压出挖出来的年纪。 不但问“为什么”,还要再在后面跟一句“你说它怎么不——”,破折号后面缀得一个比一个天马行空。 尤其像柏隼这样成天宅在家的小孩。 不满院子乱跑,体力消耗得也少,就全都在嘴上找回来了。 天天在家,一口一个“爷爷,为什么——”“奶奶,为什么——”,给老两口问得不厌其烦。 每次小孩刚一张嘴,就赶紧给他怀里塞个喷壶,打发他去花园里面浇花。 放眼整个柏家,也就柏鸢能拿捏得住他,跟他说到一块儿去了。 虽说以前柏鸥在的时候,也能跟他说道说道。 但柏隼本人其实挺不愿意跟这个大堂兄在一块儿玩的。 无他。 柏隼没他嘴快。 半天也插不进一句话。 久而久之,比起能躲就躲的爷爷奶奶,和话痨输出机大堂兄。 还是耐心听他说完,再简明扼要一语中的,给他答疑解惑的柏鸢,在他心里的分量更重一些。 至于柏鸢能耐得下性子听他把话说完,也全靠同行衬托。 当初秦令征八九岁的时候比他可烦多了。 他不光叭叭个没完,真作起来还跟二毛似的拆家呢! 和秦令征三天不打上发揭瓦的淘劲儿相比。 柏隼这都不算事儿。 柏鸢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等了好一会儿,见他情绪稳定点儿了,才慢慢拉开,从桌子上抽了张纸巾给他擦脸。 边擦,边回应他之前的话。 “等你上初中,我就该上大学了。” “到时候在不在海口还不一定呢。” “在京里好好待着吧,啊。” 柏隼:…… 第201章 差别 收拾完行李。 等到下午,柏鸢约好的设计师拎着礼服上门。 又开始一件件试穿宴会的高定礼服。 国际知名设计师和助手围在她身边。 边拿软尺比量身型,在数据板上记录资料,进行最后的微调。 边询问柏鸢的意见,看还有哪里不满意,需要改动。 忙忙碌碌修修改改一下午。 就为了让服饰更加贴合身型和气质。 力求展现人和衣服最完美的一面。 这次送到柏鸢面前的高定和以往不同。 放眼望去,都是国际顶级高奢品牌。 与以往低调内敛的风格截然相反,大相径庭。 海商京政。 一个地域,就有一个地域的行事作风。 京里是国内权力的聚集地,讲究形式低调,注重分寸。 在吃、穿、住、行上,力求低调内敛,不张扬,不炫富。 即便穿了高奢、戴了名表、背了名包、开了豪车。 也要让人看不出是高奢、名表、名包和豪车。 在别处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到,彰显自己财力的logo,在京里真正的豪门内部,却并不受欢迎。 京里豪门意味着权力的顶点。 手握军政大权。 到时候新闻频道一经播出。 谁手腕上要是多了块表。 又或者衣服上出现了品牌logo。 全国人民都看得一清二楚。 直接就是大型事故现场。 非得炸了庙不可。 为避免此类事故的发生。 大家平时都会注意各方面的细节。 在这种特殊的圈层结构和大环境的影响下。 也促成了京里独有的高奢商业链。 像一些国内老字号工坊,虽然名声不显,但在京圈豪门内部却是一单难求。 不接外单,内部服务,推荐制等一系列规矩,也是地位、权势和财力的象征。 你能穿,你厉害。 你认得,有眼力,说明你也不差。 因此,比起享域国际的顶奢。 京圈豪门也就更偏爱国内老字号工坊出品的服饰。 不但从根源上解决了知名度带来的问题。 还能将自己与其他豪门划开界限,分出三六九等。 但这样一来,也存在一个小问题。 ——不识货。 有些不入流的家族,或是暴发户,或是新贵。 缺少家族底蕴,也缺少眼界,更缺少人脉和见识。 除了知名顶奢,其余一概不认。 连logo都没有,能是什么好货,又能算什么豪门? 高定?我没见过,网上查不到的,通通不算! 如此一来,难免会造成类似“狗眼看人低”这种不必要的麻烦。 虽说平时就不在一个阶层,他们这种豪门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邀请,都能有机会见面的。 可凡事都有万一。 一旦遇到了,跳出来贴脸。 是造不成什么影响和损失。 但苍蝇不咬人,膈应人,难免会让人觉得心烦。 像京里这种权力中心,朝人群里扔块石头,都能砸出个公职人员的地界。 大家自小言传身教,凡事讲究低调,不可以貌取人。 越是朴实无华,不显山不露水的,越可能来头大得惊人。 再加上京爷们一个个人精似的,肚子里十八个弯弯绕,惯会做人。 因此,出现这种不长眼事件的概率,也极低。 偶尔出现那么一个,都得当个稀罕事儿来反复念叨几个月才罢休。 柏鸢这次去海口,两地风气截然相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自然会选择入乡随俗,怎么高调怎么来。 当然,如果不怕麻烦,就好扮猪吃老虎,打脸扇人巴掌的戏码,那随意。 柏鸢这次要从二十多套不同风格,不同品牌的服饰里,选出五六套适合不同场合穿的服饰。 等去了海口,参加的宴会肯定不止一起。 衣服也是穿一件扔一件。 不能在两场宴会上穿同一件衣服,戴同样的首饰。 还得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为备用方案准备单独的服饰。 姜芷这边组织的宴会,和柏辉这边组织的聚会又不一样。 一边是商,一边是政。 中间的分寸同样要拿捏得恰到好处。 也正因此,柏鸢收拾完行李后的几天,全都花在这件大工程上了。 直到临出门的早上,才堪堪将最后一件礼服挑选并修改完成。 秦令征新一轮的打卡照片发到柏鸢的手机上。 根据柏鸢给他买的返程机票。 秦令征回到京里,已经是后半夜十一点之后的事情了。 柏鸢依照惯例,给他发了个“1”,就把手机放到一边,没再管。 跟着随行人员一起进入机场大厅,在贵宾候机室内稍作等待。 柏鸢这次去海口,没坐家里的私人飞机,而是选择乘坐很普通的,也是最常用的民航载具。 这也是京里豪门的普遍出行方式。 私人飞机谁家都有,也不缺起飞一次的花销。 但是私人飞机不是想飞,随时就能飞上天,国内国外的来回转悠。 都是受航空管制的。 需要提前申请航线,得到批准后,才能投入使用。 除非是上头统一组织,因工出行,或者实在有急事,临时没订上票,应急救场。 不然,还是坐民航更方便快捷,省时省力一些。 而最近一段时间,正赶上旅游旺季,飞机班次也比往常要多。 海口又是国内第二大城市。 民航,国航,私航满天飞。 压力可想而知。 私人飞机飞过去有没有地方停,能不能降落也是个问题。 不像北区这种地广人稀的地方,随时飞过去都能随便停,哪都有位置。 万一赶上特殊情况,在天上转悠好几圈下不来,也不是有可能的。 没必要非得凑这个热闹。 最关键的一点,京里最近召开大会,各方面都戒严,正属于敏感时期。 柏鸢也没必要非得在这个时候搞特殊。 虽说不搞特殊,但该有的安全措施还是得有。 不但要提前审核乘客信息,排查是否有存在可疑或危险分子,列入潜在风险的需要在安检时重点检查。 导致此次航班过安检时比往常更加严格。 还给配置了六名经过专业训练的随行人员,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虽然夸张了点儿,但只能说这种谨慎但不放过一根头发丝的严谨作风,并不是空穴来风。 每一个看似离谱的规则背后,往往藏着实打实的血泪教训。 提前做好万全准备,总要比事发突然,来不及应对,事后追悔莫及要好的多。 柏鸢不是第一次坐飞机。 已经习惯了这种流程和作风。 在候车室内,安静等待随行人员带着审批文件,去跟乘务处的人对接、审核、说明情况。 以便随身携带的装备,能通过安检,正常登机。 第202章 突发状况 等随行人员和机组人员对接完成。 此次航班的机长、副机长、机组人员和乘务长穿着整齐的制服,和随行人员一起走到柏鸢面前 机长四十出头,身姿挺拔,容貌端正,眼角处有轻微的皱纹,“柏小姐,又见面了。” 他丝毫没有因为柏鸢年纪小,就有所轻视,反而朝她郑重地伸出手,黑色制服袖口上有四条金色横杠。 柏鸢微笑着,同样礼貌伸手,回以问候。 “曲机长,又麻烦您了。” 柏鸢不是第一次坐这趟航班。 上次和秦令征去海口考试时,往返坐的都是这架飞机,走过流程和特批手续后,也是这位机长亲自接待的。 也算是半个熟人。 机长自然知道京里柏家的分量,不敢有丝毫马虎,一切也都以她为优先级别,特事特办。 双方客套地互道问候,机长又侧身,将身边的人引荐给柏鸢。 “柏小姐,这位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您在本次航行中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他说。” 说着,又看向乘务长,当着柏鸢的面,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一遍。 他们这边阵仗浩大,又围了一圈或穿西装,或穿制服的领导。 引得机场其他工作人员不时朝这里张望,工作之余,不忘八卦道: “怎么了?上头来人检查?” “最近京里不是开会吗?严点儿正常。” “每年这个时候都这样,习惯就好了。” 等寒暄结束,在机长的亲自引导下,沿途介绍机场历史和服务特色,和各项理念。 一边领着柏鸢走特殊通道,提前登机。 身后六名随行人员,在登机后,也两两一组,共分成三组,分散在经济舱、商务舱和头等舱。 柏鸢只拎着自己的小提琴。 其余行李,包括前几天试好的衣服,首饰,和自己的那个小手提箱,都已经提前打包运输,之后也会有专人负责接洽。 等柏鸢这边安置妥当,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等剩余乘客陆续登机,飞机才开始进行起飞前的最后调试。 很快,飞机起飞。 在一阵轻微的气流颠簸后,飞机趋于平稳飞行状态。 正值夏季,飞机上的空调有点冷。 柏鸢拆开全新的空调毯盖在自己身上。 六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 她掏出早就整理好的海口各大家族势力划分,和各种资料信息,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再过一遍,加深印象。 这时候,机舱内部突然传来了轻微的争执声。 “不好意思,这位乘客,飞机已经起飞,为了您的人身安全,请不要在机舱随意走动,如果有任何需要,请按下座位旁边的呼叫键,会有空乘人员来到您的身边,为您提供服务。” “小姐姐,我就看一眼,就让我进去看一眼!好不好嘛~” “非常抱歉,这位乘客,为了保护其他乘客的隐私,我们不能让您——” “跟她废什么话呀!我们交了钱的!交了钱凭什么不让进!把你们经理喊来!我要投诉!你们这么大的航空公司,这是什么服务态度啊!!!” “就是!让我们进去!” 争执愈演愈烈,继而演变成剧烈的争吵。 面对蛮横不讲理的乘客,空乘的虽然极力维系,声音却不免染上了一丝因憋屈而引发的颤抖。 事发突然,乘务人员此时都分散在各机舱内巡视,提供服务。 即便她通过对讲机向乘务长说明情况,但此刻通道已经被几个乘客堵的严严实实,后边的人根本进不来。 空乘一个人毕竟势单力薄。 很快,其中一人便钻了空子,从她胳膊底下钻了过去,率先进入头等舱内。 其他人见状也有学有样,跟空乘过招,玩起了斗智斗勇那一套。 率先钻进来的乘客,在八月的季节里,还穿着一套黑色的连帽衫,带着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闯进头等舱后,不但没立刻站起来,反而就这么趴在地上,匍匐前行了一小段距离,让空乘抓都没法抓。 等蛄蛹出一段距离,到达目标区域后,这位乘客才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自己的形象,将脖子上的单反举起来,炮筒对准座位。 “哥哥!我喜欢你很久了!哥哥!!!特意打听到你的行程,跟你买的同一航班,我——” 柏鸢正在位置上一页一页翻看资料。 突然觉得视线余光里闯进一个漆黑,闪着危险光芒,类似枪口的东西对准自己。 还不等她看清是什么东西。 从她座位的右侧和后方,突然窜出来两个身穿黑色便装的大汉,一看就是练家子。 一人抬手捂住炮口,将它向上掰起,让前端从柏鸢身上移开,侧身挡在柏鸢的的身旁。 另一人则干脆利落,直接给对方放倒按在地上,不但给这人缴了械,还从腰间掏出银色手铐,反缴着手腕铐了起来。 “诶呦!!!你们干什么呀!!相机!我的相机!!!摔坏了你们赔得起吗!快给我放开!” “哥哥!薛泽哥哥!快救救我啊!!!” 这时候,堵在门口闹着要往里面闯的人也不干了,掏出手机,就要录像。 “把人放开!”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 “怎么还打人啊!” “大家快来看看,明星了不起呀,架子真大!保镖公然在飞机上打人!我们给你挣代言砸周边,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们!” “薛泽!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滚出来给我们道歉!” 第203章 整改 “薛泽!你出来啊!!!” “安静!都安静!” “诶呀!别推我!!!” “冲冲冲!冲进去得了!!!” 舱门旁边推推搡搡,这些人眼看就要闯进来了。 吵嚷的声音,也引得其他不明情况的乘客,伸长脖子往这边看。 很快,乘务长一头汗水的,从这几个人后面挤了进来。 这些私生饭不是第一次在飞机和机场上面闹事。 航空公司想了很多方法,都不能完全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 更何况,有些私生饭还未成年,即便报警,也只是教育了事,得不到什么严厉的处罚。 撑死了也就交点儿罚款,列入系统黑名单,限制乘坐飞机。 但这种脑子不正常的人多的是。 禁了一批,后面还有好多排着队呢。 航空公司又没有执法权力。 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乘务长直呼倒了个大霉。 平时倒还好说,怎么都能打发过去。 今天上头特意交代,今天来的乘客十分重要,一定要严防死守,杜绝此类此事件。 他们筛查了社会信誉积分低,有案底,和其他种类的潜在危险人员。 却让这些私生饭成了漏网之鱼。 把这茬给忘在后面了。 已经属于严重的失职。 回去少不了处罚和检讨。 优秀职工评选算是没指望了。 好在没出什么大乱子,柏小姐也没受伤。 不然他们这组航班人员,肯定难辞其咎。 怎么就让他摊上这事儿了呢! 好在这时候,机组警卫员也及时赶到,强行压下了这群人。 特事特办,如果放在平时,为了息事宁人,这只能算是一起乘客闹事的意外。 但很不巧,今天机组全面戒严,这件事也就上升到了另一层高度,不能简单了事。 很快,柏鸢安排在其他机舱的随行人员也闻讯赶了过来。 把他们分散分布在各个机舱,本就是为了安全着想,时刻留意观察是否有潜在的危险人员混入其中。 当时这群私生饭仨一帮俩一伙,结伴往头等舱方向走,鬼鬼祟祟早有预谋的样子,本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更何况有的人还举着手机,手里拿着单反,为了遮掩自己的真实目的,又把炮筒用衣服外套裹着。 冷不丁一瞅,还以为是携带枪支弹药的杀手,准备在飞机上开场刺杀呢。 这么一看更像是不法分子了。 因此,在发现这些疑点之后,他们便及时用内部通讯频道,通知了柏鸢身边的保镖注意警戒。 至于他们自己。 身手没有头等舱里那两个人好,属于文职人员。 主要负责共同协调工作,和后续一系列事务的处理。 分工极其明确。 现在,他们一边出示自己的机关工作证件,一边对这些闹事的人执行强制逮捕。 “请你们配合工作。” “你们说是就是啊!我们追得是哥哥!是大明星!糊弄谁呢!” “办假证是吧?行!真有你的薛泽!还让你保镖冒充公职人员,这他妈犯法你知不知道啊?你要当法制咖啊!” “年纪轻轻就干这种事情,对得起我们吗?!” “真证假证,拿过来给我看看!” 有些人仗着自己年纪小,未成年,还想跟他们撕扯,上去抢他们的证件。 这会矛盾又再度升级。 直接从扰乱治安,变成了袭警。 随行人员见状,也都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联合飞机警卫员,给他们一个个都铐了起来。 在把他们列入危险分子的前提下,又拿来金属探测仪,挨个扫一遍。 就怕真有不法分子伪装成私生饭混入其中,带点儿什么不该带的。 好在,这些人真就是普通神金。 除了微型摄像头,录音笔,定位器和监听器,没搜出来小刀,匕首一类的凶器。 不然,这群人就该从精神小伙儿,升级为恐怖分子了。 但正常人谁带这些东西上飞机啊! 又不是cos蝙蝠侠。 整得这么齐全。 如果今天坐飞机的不是柏鸢,而是其他体制内的大佬。 高低得给他们打成间谍,查一查是什么成分。 事情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 很快,这群人在飞机上影响秩序,公然闹事的群体,就一个个被带下去,单独隔离审问了。 乘务长也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赶紧来到柏鸢身边,跟她表达歉意。 “非常抱歉,柏小姐,出现这种事情,是我们机组的失职,我代表机组全体人员,向您致歉,后续处理结果我们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给您一个完美的交代。” 在乘务长看来不亚于天塌下来的事情,在柏鸢看来不过是件小事没必要小题大做。 一来,机组人员反应迅速,在事情还没真的闹大前,就火速解决了矛盾,将危机掐灭在源头。 再者,事情本身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她也只不过是受到了波及,恰巧被卷入其中而已,并没造成实质性的损失。 也没有必要揪着不放,在这个时候为难打工人。 大家都是买了票上来的,合规合法。 他们也不能给这些人全都拦在外面,不让上飞机啊。 既然她选择了民航而不是私人飞机。 就得接受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 虽然确实挺无语的。 但她毕竟也只是看个,普普通通围观群众一个。 真正的苦主,正在她前头座位上坐着呢。 把自己裹得跟阿拉伯人似的,这会儿已经第三遍偷偷摸摸回头看了。 就冲这鬼鬼祟祟的模样,一会儿再给当成同伙儿一块儿给抓起来都不奇怪。 “我没事,按正常程序,该怎处理就怎么处理,会有专人和你对接。” 柏鸢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又狗狗祟祟回头看的人,对着乘务长说道。 “但这些人是冲着谁来的,怎么来的,又是怎么弄到的航班信息,其中又存在怎样的安全隐患……” 乘务长没想到柏鸢在短短几分钟内,已经想到了这一层面。 泄露乘客航班信息可不是小事。 往小了说,是内部有人私下兜售。 往大了说,就是系统出现了漏洞,也不排除有间谍存在的可能。 毕竟,今天能泄露公众人物的航班信息,难保以后不会泄露受国家保护人员的私人航行。 一旦事发,怕是业界都要来次大清洗。 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连连点头,态度也越发恭敬。 “整改!我们一定整改!” 乘务长上机前,也参加了临时会议。 知道柏鸢不仅仅是普通人家的千金小姐。 大院子弟,不论年纪大小,天然都有一种敏锐的政治嗅觉,能以极快的速度,透过现象,看穿本质,将其与家国大事扯上关系。 同样一句话,从大院子弟口中说出来,和从普通人口中说出来,意义完全不同。 柏鸢有着这层身份和关系,就注定了这件事的隐患不会不了了之,必然会向上反应。 等京里会议结束之后,就该有责令整改的文件下发到各个航空公司了。 第204章 不认识 柏鸢不当场发作、没必要当场发作的原因,也正在此处。 毕竟,监管部门一套流程走下来,可比什么都管用。 安抚完最要紧的柏家小姐,乘务长这才腾出时间,转而安抚头等舱的其他乘客。 谁让这机舱里的都是爷,只有他才是打工人呢? 乘务长又赶紧走到柏鸢前排,此次事件真正的受害人身边。 因为柏家小姐就坐在后边看着,所以乘务长的姿态不但比平时放得更低,态度也更加诚恳。 “非常抱歉,薛先生,因为我们的失职,给您带来不便……” 即便私生饭已经被清理出去,周围已经非常安全不会再有人突然跳出来贴脸跟拍,对他进行骚扰。 可薛泽依旧没有把裹着头的衣服摘下来。 面对乘务长的致歉,也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表示,就这么蒙着脑袋,点了点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乘务长也没觉得大惊小怪。 明星嘛,谨言慎行,少言少行,不言不行,多说就是多错。 与其因为只言片语,让狗仔抓着不放,黑上那么几年。 不如干脆立个高冷的哑巴人设。 容错率也高。 很快,薛泽的经纪人和助理也闻讯赶了过来。 “抱歉!抱歉!太对不住了……” 还没见到人,经纪人连连道歉的声音,就已经从舱门另一边传了进来。 因为出了刚才这件事,舱门口的警卫员和柏鸢的随行人员还没完全撤离,留了两个人守在门口,以备不时之需。 经纪人进门之前,也理所当然的被拦了下来,检查完身份证件,核对信息无误之后,才被放了进去。 经纪人是个的二十五六岁的姑娘,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着也才刚成年的样子。 刚一进舱门,就先跟舱室内受到影响和波及的啊乘客表达了歉意。 面对乘务长的致歉,也连连鞠躬道歉,姿态放得比对方还低,言辞诚恳。 “非常抱歉,我们家的艺人给您添了麻烦……不不不,该道歉的是我……谢谢……非常感谢……没有没有……很满意很满意!……” 这种高情商的行事作风,一下子就拉高了周围人不少好感。 不但没有责怪,反而还有点儿同情他们了。 别看明星们一个个外表光鲜亮丽,坐个飞机都能碰到这种事情,要不是在飞机上,已经提前过了安检,危险物品带不进来。 不然,遇到那种极端的粉丝,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终于,经纪人一边道歉,一边走到自家艺人身边。 还不等她说些什么。 刚刚一直用衣服裹着脑袋装哑巴的薛泽,把头上的衣服和耳边的口罩一摘。 顾不上被压得塌下去的发型,就跟解除了封印似的,张嘴就开始发牢骚。 “莉姐!这回可以说话了吧?可憋死我了!我嘞个大——” 经纪人要去堵他的嘴,但到底还是慢了半拍,让他当场表演了一段儿口技,用嘴打出了一段国粹快板。 “这都是这什么人啊?精神不正常吧?简直就是他——” 眼看他又要张嘴打快板,经纪人一个爆起,眼疾手快给他把口罩带了回去。 “我的小祖宗啊,您可免开尊口,管管您那嘴,小点儿声吧!还嫌你黑料不够多吗?!” 愣是给经纪人吓出一身冷汗。 一瞬间,跟过弹幕似的,脑子里飘过好几个热搜词条。 #薛泽机场耍大牌# #二字顶流骂街# #顶级的流量,垫底的素质# #偶像 塌房# 这段儿国粹要是让人录下来给发网上去,那可就热闹了。 给经纪人急得,恨不得当场给他那张嘴用焊枪焊起来。 但薛泽本人却不以为然,先抓了抓自己那鸡窝似的头发,又整个人转过身,胳膊撑着椅背,冲坐在后面的柏鸢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你好呀小妹妹,刚才多亏有你帮忙,有没有吓到呀?别害怕……” 薛泽顶着一头略带凌乱的粉毛,戴着口罩,给柏鸢投了一个营业式Link过去。 “要不要签名?哥哥送你张to签好不好呀~” 他看柏鸢年纪不大,俨然把她当成小朋友哄了。 柏鸢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但是被他那头粉毛晃了一下,这才又挂上礼貌的浅笑,婉拒道: “不用了,谢谢。” 然后重新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资料。 薛泽见她没搭理自己,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太好,对方没认出来。 于是,抬手摘掉口罩,露出那张风头正盛,让无数小姑娘为之疯狂的脸庞。 “这回呢?还要不要to签了,合照也可以哦~” 柏鸢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平心而论,对方长得确实好看。 即便放进人堆里,也能一眼吸引走无数人的目光。 让人真切见识到,什么是明星和普通人的颜值存在壁垒。 也难怪会有狂热粉丝追到飞机上来了。 但对从小在一堆颜值普遍大于平均值、随手抓来一个都能立刻出道的俊男靓女中长大、又被秦令征拔高了审美标准的柏鸢而言,却算不上惊艳。 柏鸢收回视线,再拒道。 “不用了,谢谢。” 见柏鸢一点儿都没有见到自己的惊喜和激动,薛泽有些惊讶,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你该不会不认识我吧?” 柏鸢淡淡看了他一眼,“您是?” 薛泽就跟发现了什么稀罕事似的,又把脑袋缩了回去,丝毫不加以掩饰自己的声音,跟自己的经纪人说道: “我还以为我已经够出名了呢,这不还是有人不认识我吗,唉,果然网络和现实有壁垒!网上的话不能当真!” “祖宗,您可消停点儿吧!” 经纪人刚要用安全带给他安在座位上。 谁知道薛泽比吗喽还利索呢,一个鲤鱼打挺又翻了过去,用刚才的姿势,搭在座位靠背上,笑盈盈地看着柏鸢: “小妹妹,你真不认识我呀?最近热播的电视剧看过没?电影?广告?……春晚!春晚你总该看过了吧!” 他不说春晚还好。 一说春晚,柏鸢脸上挂着的礼貌微笑消失了,就连语气也冷硬了不少。 “不看春晚,不认识。” 春晚,熬夜,守岁。 神烦! 第205章 内娱名嘴 每年持续到零点的春晚,以及零点之后铺天盖地的烟花爆竹,都让柏鸢不堪其扰。 年年生物钟都得被打乱一次。 没有人比柏鸢更盼着烟花爆竹管制条例的落实和执行。 薛泽这纯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即便碰了一鼻子灰,但薛泽却毫不丧气,反而越挫越勇,自来熟地跟柏鸢唠起嗑来: “是吧!我也不看春晚!那玩意儿一年比一年难看!听说这次收视率又下降了,都是有原因——诶呦!莉姐,你别扯我帽子啊!!!勒死我了!” 经纪人那颗心脏就跟坐了过山车似的,直冲云霄,快要飞出宇宙了。 如果不是在飞机上,她高低得给薛泽来那么几下子解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她就是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 如果她有错,请让法律制裁她,而不是薛泽的嘴!!! 你还在这儿议论上春晚了! 谁给你的勇气! 神金!!!! 膨胀了吧! 再这样下去,她不到三十岁,就得天天常备速效救心丸了! 她拽了半天,但薛泽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粘到椅背上了,怎么扯也扯不下来。 “不认识我也没关系,你打开手机,搜一下不就认识了!我叫薛泽,三点水那个泽!” “那你还有没有其他喜欢的明星啊?歌星?偶像?只要你说,我都能给你弄到他们的to签,不瞒你说,你我最初干这行就是冲着集明星to签来的……” 大有柏鸢不说出个人名来,就不罢休的架势。 柏鸢平时不关注娱乐圈,知道的明星没几个,大多都是老一辈艺术家。 像薛泽这种当红爆红的,有时候能混个脸熟,但名字就叫不出来了。 柏鸢想敷衍,都不知道拿谁的名字去敷衍。 她在自己有限的信息库里翻找了一会儿,才终于丢给了薛泽几个名字: “安东尼奥·维瓦尔第……尼科罗·帕格尼尼……弗里茨·克莱斯勒……” 薛泽:…… 薛泽:? 薛泽有些尴尬的抓了抓那头粉毛,“妹妹,你混欧美圈啊?这得等我走上国际,成为国际巨星才能给你要过来……” 说着,他又一头缩了回去。 柏鸢坐在后面,能听见他跟经纪人小声嘀咕: “帕格尼尼不是汉堡吗?咋还有人叫这名啊?歪果仁真他娘的怪……” 他的经纪人压低了声音,咆哮道: “大明白!你可读点书吧!!!!!” #薛泽 文盲# #顶流学历# #素质堪忧# 等一系列热搜词条,又在经纪人的脑子里,走马灯似的一条条闪过。 就在濒临崩溃的经纪人掏出手机,给薛泽恶补柏鸢刚才说的几个人都是谁的时候。 薛泽配合警卫员问话和调查的助理拿着几枚内存卡回来了。 为了保证乘客的隐私,也为了配合随行人员的工作,他们对私生饭的相机、手机等设备进行了排查。 在里面找到了一堆明星的跟拍照片。 有的是机场路透,片场剧透。 还有些就不那么合法合规了。 已经开始在违法犯罪的边缘试探。 如果不是检查了这些人的身份证件,确认这些人还是未成年。 不然高低得送进局子里,关上十天半个月。 因为涉及薛泽的个人隐私,助理经过交涉,把这些人手机上的照片,录像全都删除。 又把其中一部分内存卡拿了回来,交给经纪人,由他们私下进行销毁。 经纪人虽然年轻,但做事干脆利落,不然也不能被派来负责带这位祖宗。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插上优盘,把内存卡上的照片和录像输入电脑里,一张一张检查过去。 这么做的原因,不只是浏览照片,看看这群人有多丧心病狂和变态。 还要读取镜头视角,查出来这些照片是从哪个角落,哪个角度拍的,艺人的住所有没有暴露,暴露了多少。 以供他们后续及时调整,堵上漏洞。 也能防止狗仔跟拍,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像薛泽这种先天黑料圣体,必须得严防死守。 不然指不定哪句话说的不对,让人给发网上去了,就又得掀起以一片血雨腥风。 虽说薛泽这毛病挺烦人,说了多少遍也改不了,甚至这里面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但对于娱乐公司来说,不怕艺人有黑料,就怕艺人没热度。 黑红,也是红啊。 当初他们搁大马路上,一眼就被对方的颜值吸引,看出薛泽有当明星的潜质,原本打算签下来,当个花瓶养两年,凑个高颜值的偶像天团,原地出道,捞一波金。 但没想到这孩子的颜值是拿情商换的,那张嘴跟开了光似的,堵都堵不住。 大实话一句一句往外冒。 刚进公司,就差点得罪一半儿的人。 本来都打算让他走黑红路线了。 可没想到这小子情商不咋地,却是个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祖宗。 选秀上一档火一档。 电视剧拍一部,火一部。 就连今年暑期档的票房冠军,也有他一半的贡献。 属于看着是个傻子,面具一摘,里面还是个实力派。 出道短短两年,就已经红得发紫。 这能怎么办? 捧着呗。 黑猫白猫,能抓耗子就是好猫。 虽说他这情商像绑了颗定时炸弹似的,令人堪忧。 那就多找几个人,全方位无死角看着点就是了。 高冷人设先立起来。 我们艺人没长嘴。 天生不爱说话。 万一哪天漏了馅。 就再给他安个耿直的人设。 娱乐圈一哥。 内娱名嘴。 粉丝们还就吃这套呢。 就是挺废经纪人的。 两年换了仨。 金莉来的时候,光顾着薪资高了,也没仔细打听,被人忽悠着签了十年的合同。 等见了薛泽,才发现这哪里是天上掉馅饼啊,分明是自己涉世未深,一头扎进了天坑。 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趁这两年,多挣点儿钱,凑够了以后,把违约金付了,赶紧跑路。 这活,狗都不干!!! 谁干谁短命!!! 第206章 你是鸭吗? 金莉现在骑虎难下。 只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薛泽嘴上虽然没把门,镜头底下说的话也怪让前辈们下不来台,但好在业务能力强,其余新人十个绑一块也没他吸金猛。 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让人又恨又爱。 事业非但没受阻,反而蒸蒸日上。 也算是给她脆弱心脏一丝小小的安慰。 金莉业务熟练地翻看起电脑上的图片,越看脸色越差。 薛泽见状,也有些好奇。 顶着那头粉毛硬是挤了过来。 才看了两张照片,就又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他奶奶个爪的!这人手法不行啊,把我拍得也忒丑了点儿,可算知道网上那些丑图是怎么来的了!我这下巴都拍失真了!怪不得去年那整容风波传得那么真,还有鼻有眼的,就这照片,我看了都得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整过又失忆了!” 他越看越激动: “不是?莉姐,这些人不是粉我吗?拿脚粉啊?黑粉红粉两头赚,搁这儿无缝衔接,纵享丝滑呢是吧?但凡给我开个美颜呢?后期修一修也行啊!” “都私生了,还指望里面有几个正常人!” 眼看薛泽都快钻电脑里去了,金莉用力把他脑袋推开,拿出经纪人的架势,威胁道。 “薛泽,你现在是公众人物,必须注意言行!我可警告你,再给我骂骂咧咧,抓到一次罚款二百!” 薛泽一听这话,果然消停了不少,把口罩往上拽了拽,又恢复到刚登机时那种低调的状态。 可还没坚持两分钟。 他又开始在座位上来回蛄蛹。 没一会儿,金莉的手机突然传来传来一声提示音。 【支付宝到账,2000】 与此同时,薛泽一把扯下口罩: “靠北嘞!憋不住了,莉姐,承让承让,我先充2000的过过嘴瘾!” 金莉:…… 合着罚少了是吧?! 但好在薛泽也知道分寸,没再继续放飞自我,让金莉下不来台。 刚才属实是被私生饭给气到了,有些暴躁,这会儿愤慨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 一边看着金莉把自己被偷拍的照片挨个浏览,再删除。 薛泽闲不住,甩了甩自己的粉毛,贱兮兮问道: “莉姐~失策了吧,你这招调虎离山、金蝉脱壳、偷梁换柱、连环计中计也不好使啊……” 因为薛泽的名气,公司也知道会有粉丝跟机,再加上最近各家私生饭都太过嚣张,早就防着被堵在飞机上这手。 最近几年,艺人出行信息不但频繁遭到泄露,甚至还私下里炒出了高价。 金莉为了应对这种事情的发生,便提前找了两个替身使者穿成薛泽这样的,安排在商务舱和另一架飞机上,算做烟雾弹,全是给他打的掩护。 谁知道放出的烟雾弹屁用没有,这些人就跟装了雷达似的,目标明确,刚一上飞机,就精准无误的找过来了。 “本来是有用的……但是,临时出了点儿小状况。” 金莉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解释道。 说起这事,也赶巧了。 刚才她跟警卫员去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才从这群私生口中得知。 这群人本来没识破替身的伪装。 本来都要跟着烟雾弹,上另一架飞机了。 还是无意中看见一群黑衣人连同机场工作人员把人护送上机,以为是薛泽请的保镖,里面被护送的人是薛泽。 一边喊着“我哥哥排场真大”,一边改了机票,这才有机会跟了上来。 而被他们错认的,正是柏鸢这一行人。 正常人谁坐飞机里三层外三层护得这么严实啊? 没得跑!中间那小子肯定就是薛泽! 如此一来,也说不清楚究竟是谁连累了谁。 如果不是薛泽刚巧坐了这架飞机,柏鸢也碰不到这事。 如果不是柏鸢他们这阵仗铺得太大,也吸引不到这群人,薛泽也能躲过他们的围堵,安安稳稳坐次飞机。 “唉!都是孽缘啊!” 听完之后,仰头长叹一声,又再次转过去,百无聊赖地骚扰后座的柏鸢。 “小妹妹,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相逢即是缘~缘分一道桥~我在前头你在后头~同为难兄难妹,我们是不是应该交个朋友,重新认识一下?” 柏鸢被他那头粉毛晃得眼睛疼,干脆头都没抬,就这么干巴巴地回道。 “不交。” “诶——小小年纪别这么冷淡嘛,你怕生啊,社恐?胆子小才更该练呢!出来一趟带这么多保镖,你是哪个土大款咳咳……豪门家的大小姐吧?” 薛泽话到嘴边又是一个急刹,差点又犯了老毛病,干了那得罪人的事。 或许也有些尴尬。 他不知道第几次,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再从椅背上探出头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张纸条,一边避开金莉的视线,一边偷偷传递给柏鸢。 “你要是开生日聚会,记得点我啊,我去给你撑场面,虽然你不认识我,但你那群小姐妹肯定有识货的,哥一登场还不把她们给迷死,别的不敢说,保准给你把面子赚足了,让你成为最靓的仔~” 听得金莉在一旁攥起了拳头。 点个屁! 你是鸭吗??? 她啪嗒一声合上电脑。 开始怀疑起人生。 咱就是说,这个破班她是非上不可吗? 第207章 谁家的? 金莉赶紧把口无遮拦的薛泽拽下来,用安全带捆严实了。 这才深吸一口气,重新提起精神,走到后座对着柏鸢赔笑道: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家艺人嘴有点碎,您千万别介意,如果冒犯到您,我代他给您赔礼道歉,真的非常对不起!” 自从干了这行,带了薛泽开始,她就没少跟屁股后头给人赔礼道歉。 “对不起”“抱一丝”都快镶嘴上了。 她的腰间盘啊! 她的胯胯轴啊! 迟早都得玩儿完啊! 这得算工伤! “没关系。” 柏鸢浅笑了一下,表示不介意。 托她大堂兄的福,柏鸢从小就这么被念叨着长大的。 小时候有柏鸥,柏鸥走了有秦令征,秦令征走了柏隼又开始了。 几个人轮番上阵。 都快成习惯了。 要是觉得烦,这几个人首当其冲就得遭殃。 况且,嘴碎也不是什么大事。 情商低才是一辈子的病,得治。 尤其像他这种在娱乐圈里晃悠的。 直接就是地狱难度开局。 要是后台不够硬,指不定哪天踢到铁板,再让谁给封杀了都有可能。 见柏鸢没追究,金莉也松了口气。 可一想到自家艺人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把偶像包袱丢得一干二净。 可以说,把公司给他立的人设都给掀了。 金莉甚至已经可以预见公关部拍着桌子骂人的情景。 她又在心里做了几次建设,这才小声跟柏鸢商量。 “这位小姐,非常非常抱歉,能麻烦您不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和有关艺人的言论发到网上可以吗? 我们这边会为您准备一些小礼物聊表歉意,如果您觉得不够,我们也可以给您提供一定的金钱补偿,但是要签一下保密协议和承诺书,您看您这边方便吗? 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这种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以及熟练到令人的说辞,一看就不是第一次破财消灾,作散财童子撒封口费。 即便对方是当红艺人,这种大手笔的做事风格,也未免让人觉得财大气粗。 毕竟娱乐公司养艺人是赚钱的。 投入和回报必须要控制在一定的比例内,才能以此评定艺人的级别和咖位。 要么投入少,回报高。 要么投入高,回报一飞冲天。 不然,都只能算赔钱的买卖。 根据这短短几分钟的相处,不难得知,薛泽光是在封口这上面的预算,就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可以说前期投入成本是相当的大。 让柏鸢也有点儿好奇,究竟是哪个冤大头,能舍得掏出这么一笔额外的开支。 还不等她给金莉做出回应和答复。 柏鸢随行人员的队长已经处理好私生闹事的事情,拿着一摞合同走了进来。 “薛先生的助理,金小姐是吧?这边有一份保密合同需要您看过并签署,承诺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保密,禁止任何形式的传播。” 他将一份印有保密字样的红头文件递给金莉。 “如果造成舆论影响,我们有权对您和您的团队及艺人追究刑事责任。” 金莉:…… “金小姐?” 金莉瞬间回过神,接过文件,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反复确认过上面盖的章和红色题头。 饶是她再见多识广,也被这一沓看似轻薄,实则沉甸甸的保密协议震得倒吸一口冷气。 “没问题!没问题!我们这边一定配合您的工作。” 拼命在脑子里回想,自己和薛泽刚才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谁能想到出来一趟,不但碰上私生,还碰上查水表的了呢!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她下飞机就买张彩票试试手气。 这破班,她是一天都不想多上了! 金莉也没再提他们这边对艺人保密的事情,确定保密协议清晰无误之后,配合随行人员,在上面签字盖公章。 “感谢您的配合。” 随行人员将文件放入牛皮纸袋里,用封条封好。 就在金莉以为没事了的时候,又紧跟着掏出另一份文件。 金莉:!!! “别紧张,这只是一份补偿协议……” 简而言之,也就是封口费。 毕竟在这舆论能吃人的年头,即便是他们,也得避其锋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比起内娱不过就是背几天黑料,给网民增添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们这种事情,如果被人放到网上,故意歪曲事实,造成的影响和后果,可要严重得多。 话题度相对来说也更加敏感。 “这……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了吧?” 金莉下意识有些抗拒,不太敢接这份协议补偿。 这时候,随行人员又掏出了第三份文件。 “这件事我们也会后续跟进,快的话,这半年就能出结果,到时候还需要你们积极配合,提供线索,你再跟之前那份补偿协议一起好好看一下,不着急,我们随时等你的答复。” 言下之意,就是要大刀阔斧整改内乱象,好好治一治这些歪风邪气。 不止是内娱私生饭跟踪骚扰艺人。 这里面还涉及到航班信息的泄露。 以及未成年的正确教育和引导。 兹事体大,三言两语说不清。 金莉带了之前的那个助理,跟随行人员一起去前面进行商议。 经纪人不在身边,薛泽也不好再放飞自我,叭叭乱说了。 往自己座位上一缩。 又做起了安静的哑巴。 柏鸢见多了话痨,也是头一回见话痨还带开关的。 又不由得抬头,从座位缝隙里多看了他两眼。 薛泽做惯了艺人,对视线和摄像头都很敏锐,一下子就发现柏鸢投过来的视线。 以为她对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感兴趣,冲她扬起营业式的笑容。 刚要开口说话,想起自己跟经纪人那约法三章,又赶紧把嘴巴闭上了。 做贼似的伸长脖子看了看。 发现金莉正忙着比对合同,没空搭理这边,这才凑到座位缝隙旁边,小声跟柏鸢说: “先不跟你聊了,我经纪人不在的时候不能乱说话……” 薛泽指了指经纪人所在的方向,解释道: “要是违反规定,她就给我签荒岛求生的综艺,让我自生自灭……” 柏鸢:…… 打蛇打三寸,没毛病。 薛泽之前换了两任经纪人,都拿捏不住他那张嘴。 正所谓堵不如疏。 金莉看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是这破烂玩意儿,也不指着他能老老实实听话,一下子把毛病改过来,做一个三好艺人。 于是约法三章,只让他平时把嘴闭严。 要说,也只能在身边有经纪人和助理在的时候说。 也好有个人跟后面给他道歉托底。 “唉,不过也快了。” 薛泽侧靠在窗户旁边,悠哉悠哉道。 “那挖野菜的综艺已经在拍,还有两周就结束了,到时候不用担心被塞去常驻和飞行嘉宾,又能做回潇洒活泼好儿郎!” 柏鸢:…… 经纪人要听到他这话,高低得气得吃颗速效救心丸。 “你谁家的?”柏鸢问。 谁家艺人这么奇葩? 八字可真硬。 薛泽嘚瑟的翘着二郎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薛家人是也……” 柏鸢:…… 柏鸢:“我问你哪家公司,老板是谁?” 第208章 是挺硬 薛泽把他那腿又规矩放了下来。 “晟华娱乐传媒,我老板姓周……周……” 他周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顶头上司姓什么。 也不怪他,平时大家都一口一个周总,哪有人有这胆子敢直呼其名啊。 更何况内娱不比其他公司,艺人不常在办公楼里坐班,每天不是拍戏、拍综艺、拍广告,就是各种赶通告。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外面晃荡。 更何况是当红顶流。 越忙,说明人气越高,事业线越好,越处在上升期。 不忙的才有时间搞人际关系呢。 来公司三五年认不全领导,也很正常。 就算认得,一时间想不起名字,也是常有的事情。 大度的老板也不会因此给员工穿小鞋。 对于他们来说,能挣钱才是王道。 没准还能借此营销一波艺人敬业,职场氛围轻松,不搞职场压迫那套呢。 薛泽用手支着下巴,弯起眉眼,笑意盈盈地看着柏鸢: ”我忘了,你要好奇,我一会儿给你问问莉姐,她肯定知道。” “不用了。” 薛泽不知道,柏鸢可清楚。 老板姓周,晟华娱乐传媒。 合起来两个字念周晟。 她大堂兄的发小,京里大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 怪不得。 柏鸢了然。 那这命是挺硬。 娱乐公司虽然是周家的产业,但周晟本人还在上学,三五年之内轮不到他上岗就业。 一家娱乐公司,在周氏产业链中也不算大头。 不会由周晟的父母亲自管理。 顶多派手底下的高层帮着打理。 至于以后周晟本人接不接手,怎么接手,那就不是柏鸢关心的事情了。 这时候,金莉跟随行人员签订完合同,回到原位上。 薛泽耳朵尖,离老远就听见她的脚步声,赶紧把口罩往上提了提,做鸵鸟状,装出一副遵守约定,不曾发过一言的样子。 金莉刚被重塑了三观,现在也没空搭理他。 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张黑底金边的名片,连同包装精致的小礼品一同呈给了柏鸢。 这就是职业经理人应有的职业素养了。 不放过一丝一毫活络人脉、给艺人露脸和争取资源的机会。 艺人在台上打拼。 经纪人在台下卖力。 很多机遇都是这么一点一点争取来的。 虽然可能短时间内没有回报,但通过这种方式,也能给人留下印象,未来指不定什么地方,就有合作的机会呢。 在来海口之前,柏鸢就已经开始学习这里面的门道和潜规则。 也没推辞,接过名片收了起来。 她本人年纪尚小,又没开始接手家族企业,还用不到、也没制作自己的名片。 不过在刚才的讨论中,金莉肯定也拿到了联系方式,不用她这边再额外交换电话号码或是微信账号。 薛泽见柏鸢把小礼品也一同收了起来,刚要跟她说点什么,就看见柏鸢从座位后边掏出飞机自带的降噪耳机,戴在了头上。 这样一来,薛泽也不好再没完没了的纠缠个不停。 自从他出道以来,就被剥夺了嘴巴的自主使用权。 鉴于他小有名气那会儿一再语出惊人,公司就不准他在公开场合自主发表言论。 每次上节目,也都得提前背台词,记者那边也都打点好,都只在固定的,提前准备好答案的范围内进行采访。 就怕他闯出什么幺蛾子,把内娱大染缸的底给揭得一干二净,荣获内娱纪检称号。 就连跟粉丝见面,也只能打招呼、签名、合照,慰问的话都不能多说一句。 这两年可把他憋得够呛。 再者,人红是非多,人又心隔肚皮,以前交好的朋友同事,备不住会在背后捅你一刀,你跟他掏心掏肺,他就掏你的心掏你的肺。 狠点儿的肠子都能掏一地。 实在不敢恭维。 要搁平时,在飞机上跟不知底细的陌生人聊起来,都属于违规操作。 薛泽也就是看柏鸢年纪小,既不是自己粉丝,也不混娱乐圈,更对明星内幕不感兴趣。 就算知道点儿什么明星的八卦,也不会往网上发的样子,才跟她搭了这么半天的话。 像这种不缺地位也不缺眼界的人,通常都不会像普通人追星那样,把明星和偶像当成自己精神情感上的寄托,被迷得神魂颠倒。 相处的过程中,也不会因为是明星,就特殊对待。 反而更加安全,能像正常人一样交流相处。 此时柏鸢没有再听他唠嗑的意思,薛泽也知趣的闭上嘴巴,不再强求。 机舱里又恢复了平静。 柏鸢没再看之前那份各大家族势力划分和人际关系脉络的文件。 而是掏出手机,在网上搜薛泽的词条。 但凡跟周晟沾边儿的,都挺邪门儿。 也不怪柏鸢好奇,从网上搜罗瓜田。 微博上,薛泽强大的粉丝团体把他从出道开始到现在的事业发展脉络梳理得一清二楚。 柏鸢没怎么费事,就找到全了资料。 薛泽出道于两年前一款爆火的选秀综艺,主打用两个月的时间,从一群青春年少的帅小伙里挑出实力最强,颜值最佳的八人,立地成团,当天出道。 薛泽不巧,排行第九。 没搭上成团的顺风车。 但因为他在综艺上实力有目共睹,最终结果揭晓之前,所有人都以为他才应该是当之无愧的榜首。 所以,最后成团消息一出,网上直接炸了庙,纷纷为薛泽打抱不平。 大呼节目组搞黑幕,内定排名,眼睛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又掀起了一股内娱药丸的热潮。 直接把薛泽冲到了另一个比冠军还高的新高度。 也成功让这档综艺成了两年前的爆款,收视率直升,取得的成绩让之后几季再难超越和复刻。 在娱乐圈里,流量就是一切。 热度和话题,才是一个人红不红,火不火的衡量标准,只要不碰高压线,成为法制咖的一员。 全网黑,还是全网粉,对资本和投资商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第209章 你火你先走 更何况,薛泽在节目里每一次的表现都有目共睹。 能说会道,能唱会跳,热梗频出。 本就吸了一大波粉丝。‘ 再加上他那张嘴。 什么实话都往外抖搂。 不少路人也闻讯而来,就为赶赶潮流,吃口热乎的瓜。 最终达成路转粉成就。 因此,路人缘也好到爆。 如今,见节目组如此明目张胆的搞黑幕,让薛泽受到如此人神共愤的不公待遇。 粉丝们直接团结一心,众志成城。 差点把节目组的官方账号给冲没了。 虽然没能逼得节目组改排名,公开道歉。 但也为薛泽争取到了不少资源和关注。 就此奠定了他庞大的粉丝团体基础。 况且薛泽本身也有点东西,不是花架子。 在这个摔一跤都能被夸辛苦敬业,台词背利落都能被夸专业素质高的时代里。 薛泽这样儿的直接杀得他们溃不成军。 收视口碑双爆。 他借着节目展示了自己的能力,投资方和出品方闻到味,也纷纷递上橄榄枝。 各种代合作井喷式大爆发,拿到手软。 名气也与日俱增。 不亚于一线大咖。 直到过年时登上春晚舞台,才终于成功跃身一线,成为实至名归的顶流,火遍全国。 反观当年获胜的那支团队。 自从节目结束后,便一直不温不火。 既没有大爆的热梗,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开了几次巡演后,也都反响不佳。 慢慢地,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了。 正所谓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多数乐子人只能看到表象,以及薛泽一路走来的不易。 感叹是金子总会发光。 风雨同舟,好在一路有你。 但真正懂行的人,却能透过现象,去分析事情的本质。 对这些人而言,正常娱乐盛宴里人为操纵痕迹显着。 甚至可以拿出来列为教科书级别的营销成功案例。 柏鸢虽然还没系统学习过营销手段和舆论策略。 但从小生活的环境,让她耳濡目染,惯用投资者的眼光看待问题,看得自然也比普通人更深入一些。 在她看来,整场事件的背后,都是有心人的精心策划。 节目组推出的冠军从一开始就是幌子和牺牲品。 而薛泽才是真正被资本力推的那匹黑马,真正的内定之人。 他看似失去了冠军宝座和成团机会。 却能就此打响舆论战,反向带动知名度和热度。 成功调动了粉丝与路人的积极性,为他愤慨、为他打抱不平、为他冲动消费。 不但省去了一笔宣传和前期投入的费用,还能成功实现将巨额流量变现的目的。 由此带来的收益,比他直接夺冠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只有当一件事情有争议,事件本身就会展现出应有的价值,才会被更多人关注并津津乐道。 事实证明,节目组和资本的策划非常成功。 薛泽也不负所托,为他们创造了无限地价值。 通过总结近几年陆续出品的综艺套路,也能得出相关结论。 不少节目组与合伙人试图复制这种传奇。 试图打造更多的薛泽。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选秀类节目,总是会淘汰最有希望夺冠的那些人。 在节目之后,落选者事业蒸蒸日上,夺冠者大多籍籍无名,被众人遗忘的原因。 既是资本的操控,也是市场的选择。 不过是互相成就而已。 柏鸢一边搜集资料,从中搜寻有用的信息和数据。 一边在手机里创建文件夹,将得出的结论和总结的经验,一条一条整理出来,从中汲取知识和养分。 在专注地学习与钻研中,六个小时的机程很快结束。 飞机在机场降落并缓缓停下后,空乘人员先安排头等舱室内的乘客陆续下飞机。 薛泽睡了一路,那头粉毛被毫无形象的睡姿压得塌了下来。 金莉在飞机降落前一个小时把他摇醒,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掏出美妆工具,给他提前补好装。 等解开安全带后,他先站起来直了直腰,又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回头,看见柏鸢已经摘了隔音耳机,不紧不慢地坐在位置上,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薛泽冲她笑了笑,主动开口道: “小妹妹,一起走呀?” 柏鸢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动地方,“你先走。” 薛泽跟她开玩笑: “一起嘛~” 柏鸢:“你火,你先走。” 薛泽:??? 此时的薛泽还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见柏鸢迟迟未动,自己的经纪人也在催着他赶行程,不便多留,匆匆跟她告别,就先下了飞机。 “以后有机会再见啦~” 柏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等机舱里其余乘客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下飞机。 薛泽一行几人朝着出站口方向走,殊不知,他们的行程已经在粉丝团体内部泄露。 此时此刻,机场外围几乎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放眼望去,全是拿着偶像周边的追星小妹儿和小伙儿。 薛泽对外面的情况并不知情。 刚一露头。 就听见外边的广场上爆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薛砸!!!!” “薛砸出来了!!!!” 他就跟落入食人鱼水池中的生肉似的,瞬间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 上百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看的他后背冷汗直流,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后退半步,试图重新钻回机场里边。 但顶着大太阳站了一天的粉丝们哪能放过他。 一边尖叫着,一边围了上去,差点给他当场生吞活剥了。 “薛砸!!!你是最好的!!!妈妈爱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给薛泽喊得差点间接性失聪。 薛泽:不是,你占谁便宜呢? 他可算知道刚才那大小姐为什么让他先走了。 机场工作人员见外面围了这么多人,赶也赶不走,驱也驱不散,就知道要坏。 这是憋着大的呢! 反应也很迅速。 调来了不少安保人员,又拉开隔离线,好不容易才护送薛泽上了等在一旁的保姆车。 薛泽连滚带爬上了保姆车,把热情到恐怖的粉丝们隔绝在外面。 他一把拽掉口罩,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 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鞋印的鞋面,一阵后怕道: “太特么恐怖了!鞋都差点给我踩掉一只!!!” 第210章 裴缙 薛泽走后。 柏鸢一行人,又特意在机场里面多等了一会儿。 直到薛泽被他那群狂热的粉丝人潮推着乌泱泱走远了。 这才低调地从机场出口走了出来。 这年头,飞机上不能使用4G网络,国内航线也不提供WIFI服务。 同样不能接打电话。 上了飞机,只能开启飞行模式。 看会儿提前下载好的电视剧和电影打发时间。 大院有自己的一套独立网络基站。 属于未投入市场使用的高尖科技。 即便在飞机上连接网络,也不会影响飞机的正常飞行。 技术部门仍在努力研发。 等推出了更先进的技术,把现在用的这套淘汰掉。 现在这套就可以投入市场进行民用,造福国人了。 因此,飞机上,薛泽没网,自然看不到网上舆论。 也不知道自己的航班信息,早就被扒得一干二净。 让私生们倒手卖了好几回。 金莉倒是敏锐,提前预感到不妙。 奈何飞机上不能接打电话。 她一时也无法提前告诉公司这里的情况,让他们派人来接应。 好在因为有薛泽这么个祖宗在,公司的公关部门,一天二十四小时三班倒,时刻盯着网络风向。 一瞧见风头不对,凭借丰富的经验,及时派人拉了一车保镖,去机场接机。 到了机场,果然见到外面被堵得人山人海。 又赶紧配合机场工作人员疏散人群。 以免造成人流拥堵和踩踏事件的发生,占用公共资源,扰乱社会秩序。 接着,又拉出私生饭当挡箭牌。 雇佣了一帮水军和营销号。 快马加鞭地赶出通稿,转移风向和话题。 把人们的注意力,从‘狂热粉丝在机场给明星接机,造成机场拥堵’,这一影响到正常人出行的话题,转移到对私生饭这种买通、泄露并传播明星行程的行为的控诉与抵制上。 在网上呼吁所有人,共同抵制这种违法行为,理智追星。 只要是明星和公众人物,都苦私生饭久矣。 一见有人牵头,跳出来第一个发声。 甚至都不用公关部门挨个联系。 就都纷纷自觉转发点赞,拍手叫好。 在网络上掀起一股浩浩荡荡的、打击私生饭的热潮和活动。 成功的化解了一次舆论危机。 保姆车里。 薛泽喝过水,定了定心神,方才觉得缓过来不少。 化妆师不放过一分一秒,抓紧时间给他补了个妆。 打扮得人模人样后,这才打开车窗,让他隔着车门,跟等在外面的粉丝们打招呼。 薛泽随机抓了几个人留下签名后,又开始呼吁粉丝安全有序撤离。 不要给机场人员造成困扰和工作压力。 大多数死忠粉们私下里都有群聊。 平时在一起组织打榜投票,又或者是进行粉丝团的各种活动。 主打的就是一个团结。 一听薛泽本人发话了,当即就有人站出来,组织大家后撤,给他让开一条通路。 还自发牵手组成人墙,防止有不理智的脑残跟车跑,造成交通事故。 薛泽的保姆车这才有机会离开机场,赶赴下一个行程。 等薛泽的车消失在视野中后。 粉丝们也不聚在一起了。 边掏出手机,打卡、拍照、写小作文、发朋友圈。 美滋滋地回去修路透了。 交通疏散之后。 大部分人都不再留恋,很快离开机场前的广场。 只有一小部分人,既没挤过其他人,也没拍到明星照片,更没要到签名。 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还恋恋不舍,在机场附近徘徊,连连叹气。 这边声势浩大,有不少路人,就喜欢凑热闹。 一听说这边有明星,也都闻讯赶了过来。 只是他们慢了半拍,来的时候,薛泽已经走了。 他们既没进粉丝群,也不知薛泽已经走了。 还傻傻地等在机场出口,等着明星出来。 机场内,随着巨大的引擎轰鸣声。 又一架国际航航班,缓缓落至地面。 几分钟后,一群身高体壮的黑衣保镖,训练有序地走了出来。 他们围成一圈,组成人墙。 跟绑票似的,用身体强行将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困在中间。 时刻集中注意力,打起精神,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松懈。 生怕他下一秒,就找到机会跑路。 其中一人凑到他旁边,低声劝道: “少爷,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老实点,别想着反抗,也能少受点儿苦,我们回去也好跟夫人交差。” 裴缙臭着一张脸,不耐烦道: “我妈出了多少钱,雇你们这么替她卖命?我出双倍!” 那保镖不甚在意地笑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少爷您说笑了,您的钱不也是夫人给的?” 谁是大小王,他还是分得清的。 夫人都放出话来了。 只要这位爷今天没老老实实回到裴家,夫人当天就能把他的卡全都给停了。 到时候自己都养不活。 又上哪去给他们发双倍工资去? 也就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才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裴缙则不以为然,微眯着一双桃花眼,威胁道: “张叔,我妈就我一个儿子,裴氏早晚都是我的,你就不怕我以后继承裴氏,再新账旧账一起算?” 保镖哈哈笑了两声: “等您继承裴氏,没有十年二十年可下不来,到时候我都一把老骨头喽,也该退休了,哈哈哈。” 裴缙:…… 裴缙见他油盐不进,懒得再跟他废话。 冷哼一声,把帽子拉低,口罩拉高,自己在那生闷气。 他们这一行人,个个西装革履,气势汹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机场里面的人见了之后,都下意识避开他们,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眼看就要出了机场,这一行保镖们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奉裴夫人的命令,好不容易才将这位爷从国外绑回来。 刚接任务的时候,还以为是挺简单的事情。 谁知道这位爷这么难对付,一会儿不不找人看着,就脚底抹油,人去楼空。 不得已,兄弟几个才一天二十四小时轮流盯着他。 就连上厕所的时间,都要严格规定。 就怕他从卫生间的窗户上翻出去跑路。 这直接导致他们工作量剧增。 原本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任务,硬生生拖了快小半个月。 总算赶在规定时间内,把人架上飞机,扭送回国了。 等会儿出了机场,车队早就已经准备就绪。 等他们把人送上车,这位爷可就真的插翅难逃,他们也能完成任务,至于后续如何,也不归他们换管了。 怪不得给这么多佣金呢。 果然钱难挣,屎难吃! 第211章 不是也得是! 眼看胜利在望。 保镖们一个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头。 大有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气势汹汹地架着裴缙往机场外面走。 脚步也越来越快。 知道的是赶时间交接工作。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躲什么人,赶紧跑路的呢。 他们这一行人,本就格外醒目。 这样一来,更是让周围的人,想忽视都难。 刚一出机场,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原本聚集在外面的粉丝,和那些没赶上看薛泽,还留在原地,等着看明星出来的乐子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们。 顿时来了精神,都伸着脖子往这边儿瞅。 正常人谁请这么多保镖啊? 这是防着谁呢? 有古怪! 离得近的几个人,暗搓搓跟在后面。 快走两步,假装跟他们擦肩而过。 实则是想看看,被保镖们严严实实护在中间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一看,正好对上了裴缙瞥过来的、不耐烦的视线。 裴缙在八月的天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让人难以瞧见他的真实容貌。 帽子底下,仅露出一双风情万种、却又夹杂着丝丝戾气的桃花眼。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双独一无二的湛蓝色眼瞳。 蓝得触目惊心,仿佛盛装了深邃大海与星空光芒,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魂的魅力。 在他的左眼下方,坠有一颗鲜艳如血的泪痣。 宛如一颗璀璨炫目的红宝石,恰到好处地镶嵌在他白皙的肌肤上。 更是与他湛蓝色到不似真实存在的蓝色眼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给人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再加上他自在养尊处优中形成的骄矜气质。 金碧辉煌却又带着难以驯服的野性。 在他的身上,形成了一种强烈的,极其吸引人的矛盾与反差,却又意外和谐。 原本偷看他的人,被裴缙这么一眼扫过来,先是一怔,接着气血慢慢上涌爬上脸庞,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这人也太好看了吧?! 有种被爱情击中的眩晕感觉。 捂着嘴,在内心发出一阵爆鸣。 他们聚集在机场,本就是等着凑热闹看明星的。 现在出来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帅小伙,身边还跟着一群保镖护送。 这这这!!! 他不是明星,谁是明星啊!!!! “啊啊啊啊!!!薛泽!!!薛泽出来啦!!!!” “薛泽!!!!!妈妈爱你啊啊啊啊啊!!!妈妈永远支持你!!!” “薛泽!!!薛泽!!!薛泽!!!” 人潮顿时像油中滴入水般,沸腾起来。 人群从四面八方朝着一个方向涌来。 就连原本已经走出去好远的人,也被这声音惊得一路小跑着往回赶。 “薛泽不是走了吗?” “谁知道!可能是又回来了!!” “啊啊啊啊!不愧是我推!!就是宠粉!!!” 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 与之相比,裴缙身边那些体格健壮的保镖,就有点不够看了。 一瞬间,就被汹涌澎湃的人潮冲击的冲击得七零八散。 在人群的呐喊和尖叫声中,深深地怀疑起了人生。 不是??? 来时候也妹说还打人海战啊! 裴缙哪见过这阵仗,一时间也懵了。 在热情似火的人群冲击中,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谁他妈是薛泽? 裴缙一行人此刻就像是大海上的一片落叶。 在保镖们艰难地护送下,在混乱疯狂的人群里往外挤。 试图从人山人海中挣脱出来。 这时候,有粉头和没粉头的区别就体现出来了。 前者有组织有纪律,主打一个文明追星。 不给其他人和明星本人造成麻烦。 争取给路人留下好印象。 为明星脸上争光。 后者就没这么多讲究了。 干什么的都有。 混乱之中,裴缙不但外套被扯得松垮,还被异常兴奋的人踢了好几脚。 小腿肚也跟着传来阵阵疼痛。 当口罩不知被谁扯掉的时候。 沸腾的人群则彻底到达了高潮。 “啊啊啊啊啊啊啊!!!!” “薛泽!!!!” “是薛泽!!!!” “真人比电视上还要帅!!!” “这颜值!我爱了!!!” “我哥哥就是能打!!!” 恨不得当场就把裴缙生吞活剥了。 人在极端兴奋的状态下。 大脑分泌出的多巴胺会传递出虚假的信号。 模糊人们的感知和判断。 再者,大荧幕上和现实生活中的明星,多少还是有些区别。 有时候,即便擦肩而过,或者站在面前,都很难在第一时间认出。 更何况,薛泽的头部粉丝们已经听话地走了大半。 现在留在这里的多是路人。 可能只听说过薛泽的名字。 又或者只在电视上和手机上偶尔刷到过,看过那么几眼,有个大概的印象。 至于薛泽本人具体什么模样,本就已经模糊不清。 现如今,他们冲着看薛泽而来,大脑自然会把画面往上靠拢。 让他们觉得眼前的裴缙,就是薛泽。 至于好像不太像、眼睛的颜色也不对,都不是大问题。 下意识就会自己往上找补。 归结为真人和电视上难免会有区别。 眼睛的颜色,也可以是带了美瞳。 眼角的泪痣,就更简单了。 红色眼线笔随便就能画得出来。 反正不管怎么样,就一门心思认定。 眼前五官精致到完美,毫无瑕疵的少年,就是最近爆火的顶流薛泽。 帅吗?帅就对了! 明星哪有不帅的! 真人只会比电视上更帅! 看到裴缙模样的毕竟只是少数。 更多人则排在后面,就算视力再好,在这样群魔乱舞的环境下,也很难看得清裴缙的具体长相。 既然前面的人一口咬定,对方就是薛泽。 那他就是薛泽! 没得跑! 不是也得是! 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是薛泽! 第212章 为了鸡蛋!!! 因为机场在四五个小时前就塞满了专程过来看明星和凑热闹的群众。 进出口通道被堵得结结实实。 只容得下行人进出。 接柏鸢的车队被困在外面,进不来。 所以,只能停在机场偏外侧的地方。 趁着薛泽吸引走大部分的火力。 柏鸢等人抓紧时机,绕开人群,朝着自己的车队方向走去。 随行人员只负责从上飞机到下飞机,这段时间的随护工作。 等到了车队旁边,也自然会有新的人员,接过他们的工作。 他们这次任务才算是圆满结束。 因为飞机上出现的状况,两队人马交接工作的时间,也被延长了许多。 柏鸢则先一步坐到车上。 耐心等着队伍出发。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又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尖叫和欢呼声。 这些人就仿佛收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指引般,朝着同一个方向堆砌。 柏鸢他们已经身处人群最外围。 过于嘈杂的声音背景下,既听不清其他人在呼喊什么。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恰巧这时候,车队旁边路过了一群结伴去广场空地上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 仨一帮俩一伙,在人群外围徘徊游荡。 “老张婆…”其中一个大爷弯起腰,颤巍巍地问道,“这前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围了这么多人啊?” 柏鸢听到他们的交谈声,好奇心作祟,隔着车窗,也下意识朝他们的方向看去。 只听见另一个背着手的大妈应声道: “是不是在搞什么活动啊?” “我看不像。” “现在的年轻人呦,没个正经事可做!” 拎着立体音响的老大爷声音洪亮,对这种迷惑行为,义正言辞地进行了批判。 “一个个都疯魔了!唉!这有什么好——” “老马头啊,我怎么瞧着,前面好像是在排队领鸡蛋呢?” “什么?!领鸡蛋!!!” 一听见这话,大爷大妈们腰也好了,腿脚也利落了。 把手里的广场舞道具和音响往马路牙子上一扔。 撸起袖子,扒开最外边的几个年轻人。 闷头就往里面钻。 给被扒出来那俩人都整懵了。 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都从彼此的脸上,读到了同样的困惑。 咱们这是怎么出来的??? 不知道!咱也不知道啊! 柏鸢:…… 裴缙被人群来回推搡,原本尽职守在他身边的保镖,心有余而力不足,早就被冲得各自分散,淹没在人群里了。 裴缙见看守自己的人不在了,顿觉福如心至。 把本就松垮地衣服外套脱下来,用尽全力扔向远处。 趁着这群人被吸引走注意力的时候,赶紧弯下腰,潜入人潮,逆着人群往外围挤。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的曙光,拨开最后一波零散地人群,呼吸到了久违地新鲜空气。 裴缙此刻已经有些脱力,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平复气息。 突然,一只枯瘦的手,毫无征兆的落在他的肩上。 裴缙吓得一个激灵,瞬间绷起神经,从地上弹跳起来,转过身看向来人。 只见一个面色慈祥,笑容满面的大妈,弯着腰,乐呵呵地问道: “小伙子啊,我听说前面有鸡蛋可以领,是在这儿排队吗?” 裴缙:…… 裴缙放下戒备,松了口气,回答道:“大妈,前面不是——” “少爷在这呢!!!” “快点!!别让他跑了!!!” 熟悉地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 裴缙闻声回头,只见刚才架着他的保镖,同样挣脱出了人海。 一边整理自己被挤得凌乱的衣衫,一边呼喊着其他保镖,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狂奔。 “大妈!”裴缙一把抓住大妈的手,指着身后的黑衣保镖,张嘴就来,“他们就是发鸡蛋的!您找他们领!晚了,可就没了!” “啊?!”大妈一听,两眼放光,扯着大嗓门就开始呼朋唤友。 “老张!老李!老刘!老马!老牛!快来快来!在这边儿呢!!!这边儿领鸡蛋!!!诶呀!你们挤了半天找错地方了!!!可急死我了呀!!!” 裴缙只觉得眼前唰唰唰,闪过好几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自己的保镖冲了过去。 一群五六十岁的大爷大妈奋起力争,把裴缙那八九个保镖围得密不透风。 “扫哪领鸡蛋啊?” “微信还是支付宝啊?” “小伙子,公众号是什么啊?” “群号有没有的伐?我们还有一群姐妹兄弟在后面呐!” “按人头领还是账号领啊?我揣着四五个手机呢,是不是也能领四五份啊?” 此刻,那几个以敌十的保镖,在大爷大妈的围攻下,有劲没处使,一个个束手束脚。 碰也不能碰,推也不能推。 万一给哪个推倒了,摔个好歹出来,他们今天全都得交代在这。 就算他们有钱配得起,有裴氏给他们兜底。 身后那近百的人民群众也不乐意啊! 不给他们按地上胖揍一顿就不错了。 只能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辩解: “我不是送鸡蛋的!我不是送鸡蛋的!我们不是送鸡蛋的!!!” 刚才那极具号召力的领头大妈,笑得合不拢嘴,拉着裴缙的手,就一顿拍,边拍边夸: “谢谢你啊,小伙子,你可帮了大忙了,世上还是好心人多啊!” 此地不宜久留。 裴缙时来运转,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个机会摆脱保镖,一刻也不敢多待,谁知道这群大爷大妈们还能困住保镖们多久。 赶紧把自己的手从大妈那手劲极大的手掌里抽出来。 “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扔下这么一句话,在大妈满是欣赏的目光中,头也不敢回,一溜烟得跑出去老远。 匆忙之中,瞧见路边停了几辆政府官员的黑色轿车,眼中闪过一道暗芒,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 柏鸢这边的随行人员已经交接完成,整队过后,就开始陆续上车。 还不等他们关上车门,就看见一大小伙子跟没头苍蝇似的往这边冲。 顿时进入了警戒状态。 跟柏鸢同坐一辆的随行人员还不等坐下,又赶忙钻了出来,抬手就要拦住裴缙。 可谁知裴缙似乎早有预料般,一个利落连贯的闪身,连车门都没开,直接从敞开着的车窗上翻了进去。 车里。 柏鸢只觉身边座椅一沉。 偏头去看,也只能看到他栽倒在座位上的半个侧身。 裴缙来不及调整姿势,不等坐稳,便高调扬声道: “我姓裴。” “裴氏集团的裴。” 第213章 混血小狗 随行人员一下没拦住,让裴缙有机会钻了进去。 没有半点迟疑,拉开车门,就要伸手把他扯下来。 正好也听到这么一句高调至极的话。 动作一顿,旋即看向坐在里面的柏鸢。 新换的这批随行人员,都在海口工作了些年头。 不但对海口各家族了如指掌,还对各势力划分了然于心。 自然知道掌握着海口经济三分之一命脉的裴氏集团。 在这个集团的背后,则是现在海口豪门金字塔尖儿的裴氏。 也是柏氏常年的合作对象之一。 既然涉及到两大家族,自然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也不是他这个级别和身份的人应该掺和的事。 因此,他看向坐在坐在座位更里侧的柏鸢,等待着她的反应和吩咐。 裴缙放话出来,见果然没人再拦,得意扯了下嘴角。 这才不紧不慢,把气势做足,拿出大少爷的款儿,正过身体,姿态随意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知道裴氏集团?那就好办了……” 他抬手往后搂了把凌乱的黑发,几缕发丝从指尖垂落,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带着异国风情的桃花眼。 少年也不在意因逃窜而有些狼狈的衣衫,掸了掸衬衫和裤子上的鞋印,仰着弧度姣好,线条流畅的下巴,振振有词道: “送我去海望路金桥大街302号,事情办好了,裴氏自然有重谢,不会亏待你们……” 说到这,他偏头看向坐在身旁的柏鸢,扬眉道: “有墨镜吗?小……妹妹……” 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仿佛有某种魔力,让人不忍拒绝他的要求。 也就在此时,柏鸢才有机会瞧见他的正脸和容貌。 眼前狂傲不羁地少年鼻梁高挺,脸部线条分明,五官深刻立体。 既有国人的精致大气,又有欧美地区的深邃神秘,两种气质凭借血脉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如同出自上帝或是女娲之手的杰作。 黑发蓝眼以及眼尾处点缀的一抹红痣,更带给人视觉上的强烈冲击,令人见之难忘。 少年像一团呈在金制灯盏里的野火,肆意而张扬,矜贵而傲气。 柏鸢看着他如海般斑斓绚丽的眼眸看了一会儿,视线又移到他眼尾那颗如血般艳丽的点缀上。 没说什么,只抬手伸向窗外,跟人交代了两句。 片刻之后,一枚银色边框的黑色墨镜被放在她手里。 柏鸢接过墨镜,递给裴缙。 裴缙满意一笑,用食指挑起来,耍帅似的在手上转了两下,动作流畅娴熟地挂在鼻梁上。 “谢喽~” 又从口袋里,掏出刚刚拥挤场合下,被挤压得屏幕略有碎裂的手机,一边划开屏锁,一边催促道: “走吧,还等什么呢?” 俨然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家,丝毫没有鸠占鹊巢的自知之明。 “小姐?” 司机是柏家的司机,肯定不能听他一个外人的指挥,此时见状,出声询问柏鸢,听她是个什么意思。 柏鸢神色如常,既没因他的冒犯而感到不满,也没有下令驱赶。 只平静收回视线,点点头,对着司机交代: “嗯,按他说的,走吧。” 见自家小姐都发了话,司机便不再犹豫。 开启导航,输入裴缙提供的地址,导出最佳路线,驱车前行。 一辆车辆驶动,后面的车队也跟着前行,很快便离开了机场的街道。 等裴缙的保镖好不容易挣脱了大爷大妈们的围堵,追着赶过来的时候,这里早就人去楼空,哪还有裴缙的身影。 “少爷上的谁的车?” “不知道。” “怎么办?还追吗?” 其中一个保镖,手持裴缙刚才扔掉的外套,摇摇头。 “定位器在这儿呢,追不了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无了个大语。 合着这半个月白忙活一场。 怎么就这么倒霉,临门一脚,让他给跑了呢?! 光在这等着也无济于事。 几人略一商议,决定先回去跟老板复命,再做打算。 车上。 裴缙点开通讯录,拉了几下,选中其中一个联系人,按下拨号键。 他把手机放到耳边,大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手指轻点着座位扶手,等待着另一边的人接通。 对方也没让他等太久。 很快,便接通了电话。 一阵嘈杂的声音,伴随着男男女女的欢呼与大笑,从电话另一端传了过来。 声音之大,即便裴缙没开免提,柏鸢在旁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喂?谁、谁啊?……”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心不在焉,大着舌头问道。 裴缙拧了一下眉心,毫不客气的回道: “你爹!” 对面那人显然被这句话激得动了怒,深吸一口气,刚要破口大骂,又被人及时制止住。 一番杂音过后,群魔乱舞似的背景音也跟着小了不少。 电话那端的人关上房门,把聚会的声音隔绝在房间内,这才重新恭维道: “裴少?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失敬失敬,哥几个喝高了,没认出是您,口无遮拦了,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裴缙不爽道: “少废话!没空跟你们扯有的没的,我刚回国,还有一个小时到你那,赶紧给我找套房子,要隐秘的,谁都不知道的,提前收拾干净,我今天就住进去!” “啊?这么急?”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为难。 “时间太紧,我这儿恐怕有些难办啊……” “少给我装蒜,赶紧给我找,办得好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电话那头的人听见这话,这才换上一副讨好的语气,笑嘻嘻地回道: “裴少都发话了,难办也得给您办妥了!不过裴少,我多嘴问一句,您要这么急,干什么用啊?” “唉,别提了!说起来我就一肚子气!” 裴缙冷哼一声,说道: “我在国外过得好好的,我妈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拿我去跟柏氏联姻!我不去,就叫了一群保镖,愣是把我给抓回来了!少爷我长这么大受过这委屈?” 柏鸢闻声,侧目看了他一眼。 第214章 小狗嫌弃 裴缙未有所觉,自顾自说道: “有病吧!什么年代了还搞家族联姻那一套!当街就敢抓人!还好我见事不好跑得快,逮到机会甩掉保镖,没真让他们给掳走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玩儿味的调笑: “哈哈哈,这也不算委屈吧?京里柏氏的大小姐,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往上凑,可都还没机会呢!” “就是啊裴少!裴董挺疼你啊!一回国就送你这么一份大礼!” “大少爷,偷着乐呢吧!” 裴缙一听就炸毛了,捏着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你们眼睛瞎脑子也让狗吃了!” “这哪是给我送礼呢?” “这分明是把我当礼物,打好包装给送出去了!” “我可是她亲儿子!就问你们,有这么卖儿子的吗?” “还真当是什么好事呢,一群脑瘫!” “到时候包装好了往宴会上一放,搔首弄姿让人随便挑,就差明码标价了!” “你们贱骨头要去给人家京姐当奴才只管去!少爷我可不伺候!” “管她什么白小姐黑小姐,什么色儿都没用!别来沾边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缙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就发出一阵爆笑。 明显是一群人在看热闹呢。 有人一边笑,一边抢过手机,怂恿道: “大少爷,这么不情愿啊?我可听说柏家小姐人不但聪明,长得也不赖,人人都夸是个才貌双全的大美人,你可真有福气啊,裴少~”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裴缙气急败坏道。 “哈哈哈,不敢不敢!我哪敢跟裴少争锋啊。唉,我倒是想往上凑,可惜自身实力不允许,人家柏小姐京里来的,见多识广,眼光肯定高,恐怕是瞧哈哈哈哈、瞧不上我等凡夫俗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缙翻了个白眼,对这话嗤之以鼻。 骂了一通,他也算出了口恶气。 情绪也平复了不少。 “少爷我想看美人不会自己照镜子?还用得着卖身给别人?” 裴缙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嗤笑一声。 “更何况,都说人长得漂亮,谁见过?你见过,还是你老子娘见过?” “传了这么久,连张照片都没有,真人指不定长什么样呢!也就骗骗你们这群毛头小子!” “美丑这么主观的事情,可不好说,把你放蛤蟆旁边,你也美得跟朵花似的,也是全池塘最靓的仔!” 裴缙越说越起劲,看向坐在旁边的柏鸢,冲她扬了扬下巴。 “我在街上随便抓个路人,都比她好看一万倍!” 又捂住扬声器,小声跟柏鸢比对着口型: “说你呐……” 柏鸢礼貌微笑,没做回应。 裴缙也回笑了一下,然后才松开手,恢复原声,摇头晃脑道: “没什么才宣传什么呢,才貌双全?呵,没准又丑又笨,放在京里没人要,才来海口祸害咱们,你们还都当个宝似的,不就是看中了她家里那仨瓜俩枣吗?” “我可听说了,她可不是一般豪门,家里涉军涉政,厉害着呢!没准还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着,娶回来得当祖宗供着,点头哈腰给人当孙子!” 第215章 展开讲讲 裴缙煞有其事地说着,越说越离谱: “到时候天天在人眼皮子底下看人脸色讨生活,哄得高兴了给口吃喝,不高兴了掏枪给你一梭子就老实了!” 给电话那头吓了一跳。 也不搁那哈哈哈装蛤蟆精了。 这话哪能乱说呢?! 让人听见了可不得了!!! 赶紧往回打圆场。 “咳咳,裴少,您这话说得可就有点儿玄乎了。在国外待久了,人也糊涂了?” “咱这儿可是法治社会,哪能像国外似的天天枪战呢?” 裴缙在国外确实见多了一言不合把枪互喷的情侣和夫妻,脑袋还停留在国外那彪悍的作风,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了国。 等他经人提醒,回过神来,也自觉失言。 可又不愿意服软,哼哼两声,坐直身体,继续说道: “我看可不见得!” “说是宴邀海口名流和豪门,实际不就是给她选妃呢吗!” “你们要去的人可得当心,万一不合心意,又被她选上,再被抓去当倒插门女婿,到时候可容不得你们拒绝,有你们哭的时候!” 裴缙三言两语,就把对方形容得跟古时候满街强抢民男民女,十恶不赦的贪官污吏似的。 那边的人听出来点儿门路,试探地问道: “裴少,听这意思,您是不打算去了?” 裴缙想都不想,张嘴就道: “废话!我大少爷当得好好的,也不缺她柏家那点家当,她家权势我还瞧不上呢,吃饱了撑得蹚这趟浑水?!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那……您母亲……裴董她能乐意?” “她乐不乐意关我什么事?要嫁她自己嫁!要娶她自己娶!让她自己跟柏氏联姻去吧!” 对面那人看似规劝,实则添油加醋道: “裴少,您可得冷静点儿,别逞一时之快,裴董的手段您是知道的,有的是办法逼您就范,光停卡这一项就不好受,倒不如现在回去认个错,毕竟都是血脉至亲,裴董也不可能真把你往火坑里推……” 裴缙哪能听得了这话,倔脾气一上来,当时就不乐意了: “停就停!有什么大不了的!想逼我就范,做梦!” “她要是派人来抓我,我就跑!跑到天涯海角也绝不做利益的牺牲品!看谁斗得过谁!” “我就不信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海口这么大的地方,能让她一手遮天?再加个柏氏又如何?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不成?!” “真把我逼急了,大不了争个鱼死网破,一纸状书官商勾结的罪名告到中央!大家一起玩儿完!谁也别想好过!” 对方见他这话越说越大,赶紧往回拉: “……裴少……不至于、真不至于……” 裴缙置若罔闻,放话道: “我裴缙就把话撂这了!我就是饿死!死外面!从楼上跳下去!也绝不跟柏家小姐联姻!!!” 裴缙这番话跟惊雷似的,炸得电话那边的人久久不能回神,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裴、裴少,呵呵……有骨气,真男人!” 电话那头的人捂着扬声器,跟旁边的人小声道: “成了!裴缙不去,咱们可算少了一个最大的威胁,赶紧跟家里人说一声,让他们好好准备……之后可就各凭本事了!” 说完,他又喜笑颜开地抱着手机,恭维的话连成串往外冒: “大少爷,您可真是吾皆楷模啊!这一番话说得兄弟我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您放心,哥儿几个肯定站在你这边,绝对支持你!” “住的地方交给我了,吃喝也不用愁!您就安心地住着,保管一样都不缺,一样都不少,还按您大少爷的标准来!只升不降!” 裴缙不知道对方心里的弯弯绕,只觉得这帮兄弟没白交,有事是真往上顶啊! 值! 真值! 还有些感动,别扭地含糊回应: “兄弟们的情我领了,等过几个月,风头过去,保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哈哈哈!裴少阔气!” 对面那群人一句句恭维和拍马屁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因为有人跟自己统一战线,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认同,裴缙得到了情绪价值,心情也慢慢转好。 一路上,就这么跟对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直到手机显示电量过低,这才挂断电话。 车里又恢复了安静。 裴缙没了后顾之忧,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偏头看向坐在旁边的柏鸢,以过来人的口吻跟她说道: “小妹妹,听到了没?包办婚姻多可怕!你以后可得长个心眼,别家里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咱们这种家庭,被安排去联姻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但是咱们不能妥协啊!人哪能认命呢?咱们得有勇于反抗的精神!自己的人生就得自己做主!” “是吗?” 柏鸢看着他那双因认真而显得有些深情的湛蓝色眼眸。 视线不自主被眼尾的红色泪痣吸引得偏移了一下。 很快,又重新移向了他的双眼。 柏鸢不甚在意地说道: “你说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毕竟她又不是被迫去联姻的那个。 同样都是联姻,挑人的和被挑的能一样吗? “天真!” 裴缙一听,侧过身面对柏鸢,正色道: “你才多大啊?是不是觉得天底下父母对你最好?要星星给摘,要月亮也给摘,家里什么事都顺着你依着你?” “全都是假象!!!” “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的!可真到了这一天,管你是什么少爷小姐!只要为了家族利益,就没有什么不能割舍和利用的!” 在他说话的时候,柏鸢的视线依次从他长而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性感微翘得恰到好处的唇形,以及那线条分明,带着欧美风情的下颚上掠过。 又落在他说话时不停滚动起伏的喉结、被拉扯得有些松散的领口、和若隐若现的锁骨弧度。 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道: “是吗?我没听过。” 柏鸢又重看向他湛蓝色的双眼,看着他额头垂落下的几缕发丝。 “要不你展开讲讲?” 第216章 真爱小狗 裴缙在柏鸢的注视下,莫名有些拘谨。 他不着痕迹坐得端正了些。 尽量让自己在对方眼中,看起来更加成熟。 下意识,展现出自己最好的那面。 身为海口顶级豪门之首。 裴氏家族唯一继承人。 裴缙从小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无论去哪,说什么,做什么,身边都少不了一群鞍前马后、前呼后拥、一呼百应的人。 说是土皇帝出行,也毫不夸张。 在这样的环境和氛围里长大,裴缙自然傲气十足,又肆意不羁。 虽然,这里面有不少人只是为了他背后的裴氏,企图在他身上捞油水和好处,才一门心思凑上来,赶着巴结。 但裴缙本人却不以为然。 在海口,哪些人又不是这样呢? 搞钱嘛,不寒碜。 搞不到才寒碜呢! 裴缙自然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人的追捧。 每次出手也大方阔绰,尽显豪门风范。 反正裴氏有的是钱,就算天天撒也不心疼。 柏鸢虽然不像他身边的那群人一样,会给他强烈的反应,带着所有人一起用起哄,营造一种喧闹热络的氛围。 但在他每次说话的时候,都会专注而认真的聆听。 即便不发表言论和点评,但自始至终,柏鸢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礼遇有加,克制守礼。 既不会让他感到被冒犯,又不会刻意奉迎恭维。 给了他一种被对方抛开外物,放在平等地位,尊重并认可的感觉。 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这种从未有过的,不掺杂利益和和市侩的感觉和体验,让他不自觉萌生出了亲近之情。 也终于真正开始认真审视起眼前的柏鸢。 而接触陌生人时的第一印象,也自然最依赖视觉观感。 平心而论,他之前说的那句有关路人颜值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而是实打实的觉得柏鸢能称得起这句称赞。 之前裴缙也只是匆匆一瞥,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现在认真看下来,只觉得刚刚那句话有些唐突。 这哪是随手抓来一个路人呐? 这分明是运气爆棚,在海口两千五百多万人口里,抽中了头奖! 裴缙打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从幼儿园起,就在一群姨姨们的捏脸,和周围小朋友争抢“朋友权”中,确立了自己凌驾众人之上的地位。 再联合着裴氏的名头,可以说名动海口也不为过,裴少爷是真的可以靠刷脸在海口横着走的。 也正因此,才敢公然闯车,还分外高调的报上裴氏集团的名头,谁敢不给他三分薄面。 就算有人起疑,单凭这张花枝招展的脸,就能让对方打消所有顾虑,也算是海口独一份。 只不过,裴缙从小看惯了自己那张脸,既被拔高了审美标准,也有些审美疲劳。 无论是国内被奉为全民女神男神的的明星,还是国外腿长腰细的金发碧眼帅哥美女,都不能让他提起半分兴趣。 更何况,在如今内娱本就拉胯的情况下,只要是个人站在镜头前,都敢把自己的颜值往天上有地上无里吹。 见多了内娱诈骗,自然也对那些拿颜值鼓吹说事的人一起,产生了反感而厌倦。 漂亮?多漂亮?帅又是怎么个帅法? 能比得过少爷吗? 比不过就通通靠边站! 这倒不是他自恋,而是事实如此。 正因此,在见到柏鸢时,才会有眼前一亮,被她惊艳到的感觉。 要是连这都算路人,世界上可就没有长得好看的人了。 裴缙虽然出生在豪门世家,但作为单亲家庭的小孩儿,在十五岁之前一直被自己的母亲保护得很好。 尽管身边的人喜欢薅他的羊毛,可碍于裴董的手段,也不敢太过放肆,把他往火坑里面拉。 那些大家族里常有的腌臜,更是没听过,也没见过。 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中,即便性格傲气了点儿,人也骄纵得不成样子,也不妨碍他仍保留着点儿童话般的纯真和幼稚。 而这种仿佛宿命感的相遇,则在裴缙心中留下一道浓厚的笔墨,咚咚咚的打起了鼓点。 将名为命运安排的滤镜照在柏鸢身上,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对彼此不相识,从未有过交集的两个人来说,果然颜值高才是最大的加分项。 事到如今,裴缙终于能换位思考,总算知道那些初见自己时流露出惊艳之色的人们,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和体验了。 只要是人,只要没瞎,都会对美好的人和事更加纵容,也更加偏爱。 若叫平时,依着裴缙这大少爷脾气,是断然不可能主动搭理旁人的。 可如今,他不但主动凑了上来,还相谈甚欢,越谈越起劲,恨不得如数家珍,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都倾囊相授。 侃侃而谈自己那些与家族对抗,誓不妥协的传奇经历和人生。 人不自由毋宁死! 叛逆指数严重超标。 柏鸢也当个乐子听。 毕竟,像这样清新脱俗的傻子,在京里可真不多见。 估计海口也就这么独一份。 还让她给碰上了。 谁又能说这不是天赐的缘分呢? 终于,等司机把车开到了裴缙说的地址,车子缓缓停在路边。 裴缙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却也知道此地不宜多待。 他见识过自己亲妈手底下那群人阴魂不散的架势,也知道他们随时随地都有找过来的可能。 得赶紧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转移到安全地点。 “谢啦,小妹妹~” 拉开车门,跟柏鸢道过谢后,裴缙走下车。 先伸展了一下自己因逃出人潮而格外疲惫、骨骼酸痛的身体。 戴好墨镜后,又绕着车子走到另一侧,敲了敲柏鸢的车窗。 等她将窗户放下来后,裴缙松松垮垮又不失潇洒的搭在上面,对柏鸢说道: “红旗L5,官车啊,还挺少见的。” 他把脸上的墨镜往下拉了一下,再次露出那双湛蓝色的桃花眼,扬了下眉。 “官小姐是吧?姓什么?我回头给你爸妈写封感谢信,添点儿政绩,少爷我有恩必报,肯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第217章 炸毛小狗 裴缙虽然对柏鸢有好感,觉得她与众不同,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但因为从小养成的性格和习惯,也没法改变自己那自视甚高的毛病。 在这种事情上,依旧像对待以前那帮人一样。 态度高傲,带着施舍,动不动就把“给好处”挂在嘴边。 甚至,连他自己都没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况且,裴缙既然说了要报答,那就不只是嘴上说说,也不是只顾场面好看的客套话。 而是实打实的落到实处。 裴大少爷财大气粗,有目共睹。 平时身边这群狐朋狗友,没少打着为他好的名义,从他这薅羊毛。 反正也薅不秃。 不薅白不薅。 一个个的,从不跟他讲半句客气。 由此一来,裴缙也觉得,这就是为人处事之道。 脑袋一时也没转过来弯。 除此之外,他也确实想不到别的感谢方法了。 再者,依照他先前对柏鸢与众不同的好印象。 要是柏鸢当场拒绝,表示自己只是举手之劳,绝不收受贿赂。 说不定在裴缙眼中就能直接拔起万道圣光。 凭借着“你果然和他们都不一样”,在裴缙心里占领高地,把他迷得死心塌地。 柏鸢看着等着自己答复的裴缙。 墨镜在鼻梁处压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逆着阳光,裴缙的眼睛里却仿佛能自我发光似的,颜色越发明亮浓郁。 他浓密的睫毛向上翘起,在眼中投下大片大片阴影,也衬得他的脸庞和周围的肌肤更加白皙。 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见柏鸢没回话,裴缙歪了下头,催促道: “说呀,不用跟我客气,担心被查?你放心!少爷我路子广,保准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听见这话,柏鸢也挺好奇他路子究竟有多广,光天化日之下,能敢在官车面前,当着公职人员和官家子女的面儿,就这么大放厥词。 这样的人,要是生在京里,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整个家族都得给他拉下水。 也就是海口山高皇帝远,风水养人,才能出这么个奇葩。 想到这,柏鸢勾了下嘴角,发自内心的浅笑一声,缓缓地说道: “我姓柏。” “记住了!姓柏是吧……柏?!” 裴缙突觉不对劲,一把扯下墨镜,猛地抬眸看向她: “柏氏?柏家?柏大小姐?你你你……你就是柏鸢?!” 柏鸢“嗯”了一声,反问道: “不像吗?” 靠! 裴缙最后那点侥幸之心,在柏鸢话音落下的时候回来彻底死了。 一想到自己跟朋友议论了一路的柏家小姐,自己的联姻对象,实际上就坐在自己身边,跟自己共乘一辆车,把他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一路。 他就感觉天都塌了! 他这是上了辆贼车啊!!! 自己还傻了吧唧搁那跟她分享逃婚和反抗家族的心得呢! 这什么人啊,知道也不说,就这么干看了他一路的笑话! 搁心里边没少偷着乐吧! 瞬间,裴缙对柏鸢那层名为“你跟他们不一样”的滤镜,就出现了一条裂痕。 原本那些好感,也顷刻化为了恼羞成怒。 亏他刚才还想…… 裴缙抓着车窗边缘,因过于激动和愤慨,导致眼角染上了大片迷醉的潮红,配合着那双独一无二的桃花眼,更是沁满了异域的万种风情。 可能是因为过于震撼,正在重塑三观,裴缙咬牙切齿的话语,还带着点儿心神不定的颤抖: “我不会轻易屈服,也绝不会跟你订婚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狗脑子!蠢死得了! 柏家涉军涉政,大家又夸都柏家小姐才貌双全。 他坐着官车,看着美人,怎么就半点儿没往这上面想呢?! 他紧紧盯着柏鸢,如临大敌似的炸成一团,掷地有声的说道: “我裴缙就算饿死!从、从这跳下去!也绝不可能跟、跟你订婚!!!” 与之相比,柏鸢还是维持着那副沉稳淡然的模样,提醒道: “嗯,我知道,你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 裴缙:…… 裴缙:靠靠靠!!! 裴缙被她这话噎了一下。 耳边又响起已经被他列为黑历史的一句句对话,尴尬得仿佛能原地抠出一座比奇堡。 想着输人不能输阵,裴缙无理取闹道: “就说!就说!就说!” “我不但说!赶明儿还要拿个喇叭录下来,在你耳朵旁边一天放八百遍!!!” 裴缙哇哇乱叫,在柏鸢看来就跟博美犬似的,叫得声大,但不痛不痒,没什么杀伤力。 但又确实有点儿好玩儿。 看到了,总想伸手逗一下。 反正用它那小短腿和花生米大的犬牙,跳起来都咬不到自己。 柏鸢耐心等着他说完了,叫唤够了,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再说,我还没定下是你呢。” 多少有点儿杞人忧天了。 谁知道,裴缙一听这话,不但没因此放下心,松口气。 反而比刚才还要激动。 “你瞧不起我???” “你敢瞧不起我?!” 他长这么大,还没这么让人嫌弃过呢! 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抗议!必须强烈抗议! 裴缙反应也快。 知道自己光这么叫嚣不痛不痒,溅不起一点儿水花,话锋一转,嗤笑着嘲讽道: “还是说你眼睛不好使,就喜欢歪瓜裂枣?” 他松开车窗,双手抱胸,扬起下巴,神态骄傲地说道: “放眼海口,除了少爷我,还有谁配得上柏氏!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柏鸢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裴缙以前作威作福惯了,嘴一瓢,又说成了以前那套说辞。 他一尴尬,眼尾的潮红越发浓郁,像喝醉了酒似的,带着点儿微醺感,眼角也因此有些湿润。 眼尾那颗泪痣,更是滴血似的红,就跟真哭出来了似的,引得柏鸢频频侧目。 裴缙强做镇定,又改口道: “我劝你不要打我的主意!” “我、我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第218章 是挺像的 面对裴缙气急败坏的输出,和毫无杀伤力的狠话。 柏鸢本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发疯。 等裴缙终于说完,又因过于激动,导致心率拔高,胸口不断起伏,不得已平复着气息的时候。 柏鸢这才淡淡地,以从容不迫的姿态,回应了一声: “哦。” 单就这一个字。 便足以对冲掉裴缙之前那一大串无能狂怒。 直接给他憋出内伤。 裴缙:…… 裴缙:这就没了? 裴缙:你好歹说点儿什么啊! 裴缙:你这样,让尽情输出的我看起来很蠢!知道吗??? 经常吵架的人都知道。 吵架,就是要把气氛炒起来,两个人有来有回才过瘾。 玩儿的就是对喷! 玩儿的就是心跳! 力求在每一回合,或以声音碾压,或以逻辑碾压。 抓住对方言语上的漏洞,狠狠反击回去。 不断打压,给对手施加压力。 最终靠自己的嘴皮子和气势,占得上风。 争取到最终的胜利。 爽点累积爆炸的时候,才最能宣泄掉所有的负面情绪。 略次一点儿的。 就是单方面把对方骂得狗血淋头。 从一开始,就以绝对的力量和实力,占据道德和输出的制高点。 与前者相比,虽然最后的结果也是赢。 但总会因为对手水平太次,不足彰显出己方的过人之处和全部实力,而未能尽兴。 最难蚌的,就是柏鸢这种。 任凭你跟疯子一样撒泼打滚,她就在一旁静静看着,不说话。 用以静制动的方式,让柏鸢从各个方面,率先压了裴缙一头。 孰强孰弱,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撒泼打滚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 大人就在旁边看着,不说妥协,也不说不妥协。 等他什么时候耍够了,出尽了洋相,里子面子翻出来,丢人丢够了,终于演不下去的时候,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 这就叫做自讨没趣。 到最后,她再给你来上一句“哦”。 直接暴击! 大佬的逼格瞬间拉满。 上位者的气质也跟着一下就立起来了。 就问几个人能有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淡定。 其中还透着股收到扣“1”的敷衍感。 裴缙:“哦”什么啊? 裴缙:你到底在“哦”什么啊?! 裴缙:这让我怎么往后接?搞得我很下不来台好嘛!!! 裴缙:烦死了,还吵不吵了! 弄到最后,都是他裴缙单方面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等同于使出会心一击的大锤抡在了棉花上。 轻飘飘,不痛不痒。 抡锤的人浑身有劲,但就是没处使! 裴缙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 直接给他CPU干烧了。 裴缙张张嘴,好半天都吐不出半个字。 就这么干巴巴地看着柏鸢。 异域风情的桃花眼里,满是控诉! 裴缙憋了半天,干脆把头一甩,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充满愤懑的: “哼!!!” 柏鸢:…… 裴缙:“咱们走着瞧!!!” 大势已去,他既然落了下乘,再纠缠下去,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倒不如回去好好修炼,等下次再有机会,狠狠扳她一局! 想到这,裴缙便不再恋战。 只在最后甩下这么句烂大街的狠话。 暂避锋芒,逃也似的抽身离去。 从路边到别墅的这段路,裴缙走得格外用力,踏着沉重的脚步,一直走到别墅门口,才泄愤似的,“咚咚咚”使劲踹了几脚大门。 踹得实木制的大门都颤动了好几下。 等里面的人闻声出来以后。 裴缙顾不上那人点头哈腰的问好。 一把推开对方,蛮横地挤了进去。 最后,还不忘用力甩上大门,发出震天响的的声音。 目送着裴缙进屋之后。 柏鸢的司机最先憋不住笑。 “噗呲”一声乐了出来。 刘司机半侧过身,看向坐在后排的柏鸢,笑着说道: “这裴家少爷还挺逗的。” 柏鸢也笑得弯起了眉眼,回应道: “嗯,跟没长大的小孩似的,挺幼稚的。” 刘司机听见这熟悉的点评,哈哈大笑,乐得更欢了。 “可不是嘛,还搁这演上电视剧了,哈哈哈哈哈!!!一出口全是经典台词!” 等他笑够了,又评价道: “你还真别说,这台词功底,还跟秦家少爷挺像的。” 刘司机是柏鸢用惯了的老司机。 三年前,也曾亲眼目睹秦令征从大院里边儿自己跑出来,在柏鸢说要送他回大院的时候,演上这么一出啼笑皆非的场景。 当时,秦家少爷还没变声呢,就操着小奶音搁那扯着脖子干嚎。 想一出,是一出。 平时可没少让他瞧了热闹。 闻言,柏鸢认同的点了点头,浅笑着回应: “是吧?” 何止是像,裴家这少爷,可比秦令征那会儿还入戏呢。 两人笑过之后。 刘司机这才重新驱动车子,驶离这片别墅区。 随着领头车的启动,后面的车队也依次跟上。 在海口的公路上,排起了一道浩浩荡荡的长龙,向着目标所在地驶去。 别墅内。 裴缙从进门开始,就黑着张脸,对上来嘘寒问暖的人,也没个好脸色。 刚刚还在别墅内开派对的那帮人,已经走了一大半。 剩下的人赶在裴缙过来之前,把这里整理干净,免得脏了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的眼。 身旁的人见他怒气冲冲的模样,怕触了霉头,不太敢往前凑。 这明显就是吃了瘪! 谁去谁是出气筒! 但又不能置身事外,不去哄着伺候着。 你看我,我看你。 视线交锋了几次,终于挑了个受气包替罪羊出来,坐到裴缙旁边。 啪嗒一声,打开一瓶酒,先闷头灌了一口,以示诚意。 “裴少,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了?说出来,兄弟们帮你想办法,给你出气!” 裴缙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我妈,柏氏。” 裴缙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鄙夷道: “说说看你有何高见?” 庄栋被这话堵得面红耳赤。 海口势力最大的两个豪门。 就是十个他绑一块,那边儿都未必能正眼瞧他一眼。 他自觉难堪,赶紧低头,又闷了一口酒,以此谢罪。 裴缙也知道这群人就是口嗨厉害,动真格的,就一抓一只菜鸡。 也没真揪着对方不放。 沉默半晌,才默默出声道: “我妈她……靠!” 裴缙啪得一拍桌子。 “这哪是跟柏家联姻呐?” “这不明摆着就是让我给柏家当童养夫吗!!!” 一屋子人:??? 对瓶吹的庄栋:噗——!!! 第219章 大家一起完蛋! “童、童养夫???” 裴缙此话一出,满座震惊。 裴大少爷! 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 这能是中文吗??? 酱紫炸裂??? 硬控了一屋子人整整三分钟。 庄栋更是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被呛得咳嗽连连。 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裴缙唰得一下站起来,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腰,没好气地说道: “就一小丫头,站起来还没我腰高呢,跳起来都打不到我膝盖——” 虽然他从见到柏鸢的一面起,柏鸢就一直坐在车后坐上,没站起来过。 更无从跟他进行身高方面的比较。 但还是不影响裴缙的肆意发挥,把事情说得有模有样,经过亿点点主观加工,怎么夸张怎么来。 “让我跟她联姻结婚过日子?这跟让我当她童养夫有什么区别!!!” 屋子里的人顺着他的话一想。 也全都哑口无言。 感觉,这大少爷描述得还真挺贴切的。 好像真就是这么回事!!! “裴、裴少?” 这时候,有人脑子转得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从裴缙的话里剥茧抽丝,抓住那么点儿蛛丝马迹。 推理出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预感不妙地小心问道: “您这是……遇到柏家小姐了?” “不然呢?!” 裴缙脸色黑得难看。 “就刚才,从保镖手底下跑路的时候,蹭车蹭到她车上了!咱们说的那些话被她听了一路!你们说晦不晦气!!!” 他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么尴尬过! 差点表演了一个当场社死! 这……!!! 话音刚落。 别墅里的人,包括庄栋在内,全都大惊失色。 坏了!完犊子了! 他们刚才可没少跟着裴缙这小子编排柏家大小姐! 他们哪能想到,这是被人按着手腕,抓了个正着啊! 纷纷眼神复杂地看向裴缙。 裴缙是裴氏大少爷,柏家怎么都怪罪不到他头上。 至于他们这群小鱼小虾,可就不好说了。 一个不好,可是要殃及池鱼啊! 万一柏小姐怀恨在心,私底下报复他们。 那这一屋子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偷跑不了! 保准没好果子吃! 他们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就算把这屋子里的人,连同背后的家族绑在一块,都不够柏氏塞牙缝的。 换句话说,他们要是真有本事,或者真能争气,也没必要围在裴缙身边,依附他而生,哄着他高兴,从他手底下时不时的讨点儿好处,捞捞油水了。 危机感迅速在人群中间四散蔓延。 但总这么僵着,也不是这么回事。 终于,还是有人率先出声,打破死一般的沉寂。 “裴少,那柏小姐到底什么样啊?” 其他人也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神贯注地聆听。 像柏氏这种京里来的权贵世家。 身份信息都是头等机密,不会轻易外泄。 也正因此,柏氏大小姐的事情在海口传了这么久,却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更别提对方具体的年龄、身高和性格的信息了。 要不是裴缙今天跟他们说,他们还一直以为柏家大小姐和他们这帮人是差不多的年纪呢! 谁想到,竟然才这么小?! 心思活络的已经暗自思忖。 心想,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 这不就是个极其重要的情报吗?! 但这都还只是后话。 他们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柏家大小姐性格品行究竟如何。 这要是真如传闻里所说的,天资聪颖,才貌双全,超凡脱俗。 他们反倒能放下点儿心来。 多的不说。 最起码不用担心被打压得太狠,赶尽杀绝。 他们怕就怕在,真被裴缙给说中了,是个营销出来的假把式,他们又恰巧揭了人家的短。 今天可就算是把梁子结下了。 要是再赶上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那完了! 那他们这群人的“好日子”,可就都在后头呢!!! 裴缙不知他们所想、所忧、所虑。 也没把这些人的死活放在心上。 只觉得他们不提这茬还好。 一提这茬。 裴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本来以为自己撞大运,在茫茫人海中,碰巧找了个与众不同,能跟他志同道合的人。 他好感度都升不少了,还想着跟她往挚友方面发展,又跟她掏了半天心,掏了半天肺呢! 谁知道……到头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话虽如此,但裴缙仔细想了一圈,也确实觉得,柏家小姐无论从哪里看,都无可厚非。 她不但气质斐然、形貌昳丽、礼数有加…… 就连自己在车上,当着她的面,说了她那么多坏话,还竟然一点儿都没生气,更没当场发作,甩他脸子,给他难堪。 裴缙扪心自问,这样的事情如果放在自己身上,他肯定做不到这样从容自若。 不当场骂对方一顿,再套麻袋闷头胖揍就不错了。 更别提,柏家大小姐后来还能不计前嫌,认真听完了他后面的那一串话,还时不时给出反馈,给他了最大程度的尊重。 可见她也不是那种会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人。 如此想来,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柏家大小姐还挺好的,各方面都不错,人也确实无可挑剔,算是完美理想型…… 裴缙沉默了一会儿。 好像…… 半晌过后,裴缙突然一个激灵,瞬间回神。 她这是给自己下了什么降头! 退!退!退! 裴缙突然发现,自己才只见了对方一面,能想到的,竟然就全都是她的好。 不由得暗自心惊。 脸色也黑了不少。 裴缙不情不愿地想道。 那又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就算说破天,包办来的婚姻,强扭的瓜,不行就是不行,再甜也不行! 就算……就算柏家大小姐以权压人!得到了他的人,也绝对得不到他的心! 他的灵魂是自由的! 他坚决不会妥协! 也绝对不会在这件事上有分毫退让! 毕竟狠话都放出去了,可不能让京里来的看了笑话! 第220章 也就那样 其他人还在这儿翘首以盼,等着裴缙说道说道呢。 谁知道这位大少爷脸色变了又变。 一会儿黑、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比调色盘还丰富多彩。 又是严肃、又是痴笑、又是大惊失色。 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啊? 给这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想催又不敢催。 等裴缙自己搁那思忖得差不多了。 才终于高傲地扬起了下巴。 他别别扭扭的哼了一声,揭晓答案。 “哼!差…差不多吧,也就那样…还凑合…” 说了等于没说。 差谁不多? 那样是哪样? 凑合什么啊? 大少爷您搁这这儿谜语人呢是吧?! 这群人关心则乱,第一反应就是裴缙遛他们玩儿呢。 可再仔细一想,就发现点儿不对劲了。 不是说不共戴天吗? 不是说有你无我吗? 不是死都不同意,就是不松口吗? 这怎么还…夸上了呢… 别看差不多“差不多”、“就那样”、“还凑合”也不是什么好话。 可裴缙他现在都要被他妈五花大绑、按着脑袋强行推上台,逼入绝境了。 但凡不把人骂个狗血淋头,都不对劲! 更别提是这种非贬义,模棱两可的形容了。 他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裴缙。 一个个为了投其所好,修炼得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按照这位大少爷的脾气。 真不喜欢,势必要好似不相往来,彻底划清界限。 哪能像现在这样,反倒搞得有点儿那欲拒还迎的意思。 不是,说归说,你脸红什么玩意儿啊! 看着裴缙目光闪烁,眼尾微红却还死倔的模样。 这群人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坏了,这哪是不喜欢,没看上啊? 换句话说,柏家小姐要真那么不堪,这位眼高于顶的爷,还能瞧得上眼吗? 这才见了一面,魂就快被勾走了。 要是再让他们多见几面,那还了得?! 他们这群人忙前忙后装孙子,又图什么啊! 这帮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眼珠子上下一打转,憋了坏的,凑到裴缙身边,不怀好意的说道: “裴少,这就着了道,开始帮着说好话了?哈哈哈!您这意志也太不坚定了吧?” “就是啊,裴大少爷!刚才不是还在电话里发毒誓呢吧?咱屋子里的人可都听着呢!全能作证!这么快就打脸了?” “瞧你们这话说的,喜欢的事儿,怎么控制得住呢?是吧,裴大少,我看房子也不用帮您找了,一会儿您给裴总打个电话,让她那手底下人给您接回去得了。” “说的太对了!裴少,您这几天就在家好好试试衣服,打扮打扮,我保证,那柏家小姐只要没瞎,肯定一眼就能瞧上您!裴少一出,谁与争锋啊哈哈哈哈哈……” “裴少,您就老老实实在家待‘娶’吧,我们可都还等着喝您的喜酒呢!” “裴少,提前恭喜啊!大婚时兄弟肯定给您包个大红包……” 这群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以退为进,看似贺喜,实则是合起伙来,把裴缙架在火堆上烤。 裴缙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黑沉下来,不复之前的兴意阑珊。 “裴少,我——” 终于,在其中一人试图套近乎拉关系,把胳膊肘搭在他肩上的时候。 裴缙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腰部发力,侧身一个大开大合的过肩摔把人狠狠压在茶几上。 这人诶呦一声痛呼,茶几上的酒瓶子和果盘零食都被扫落到地面。 只一瞬,众人立刻闭紧嘴巴,鸦雀无声,齐齐看向裴缙。 房间里气氛凝滞,仿佛就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给脸了是吧?什么东西,也配看我的笑话?” 裴缙脸色黑得难看,恶狠狠地盯着躺在茶几上呼痛的人,又抬头扫向屋里其他人,眼眸里带着浓浓的警告: “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多说一句废话!” “说了不联姻就是不联姻,听不懂人话?瞎了你们的狗眼,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了?!” “少爷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谁反悔谁特么是孙子!!!不信就走着瞧!!!” 茶几上呼痛那人挤着一只眼睛,小心偷看裴缙。 “裴少,那宴会您还——” 裴缙抓起地上的酒瓶子,就砸了过去。 “滚!!!都给我滚!!!” 他这一声令下,刚才还在茶几上装柔弱那个人,赶紧躲过酒瓶,一溜烟翻身站起来,闷头往外跑,哪还有半点儿腿脚不好,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模样。 屋子里的人见他下了逐客令,也不敢再多久,分分钟化鸟兽散了。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不忘给他把门关上。 想了想,又拉开道门缝,露出只眼睛,小声说道: “裴少,您放心,房子收拾好,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回应他的是裴缙扔过来的水晶托盘。 等把这群人一个不留的轰走后,裴缙看着房间里的满地狼藉,表情未见轻松,反而越发严肃。 他绕开地上的玻璃碎片,一屁股坐回沙发上,把脚搭在茶几台面上,背靠着沙发,脑袋往后仰。 一只手腕搭在额头上,掩盖住眼中晦涩不明的神情。 外面。 “没事吧?刚才那一下摔得可不轻。” “没事。” 被裴缙一个过肩摔砸在茶几上的人不在意的摆摆手,掀开自己的衬衣,露出里面贴身的肉色加厚棉垫子。 “就是捂得有点儿热!” 他们这群人合起伙来,用激将法挑起裴缙的逆反心理,终于成功扭转局势,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一个个还都挺高兴。 这回可算板上钉钉了,给裴缙“逐出”宴会了。 接下来首要任务,就是找个安全隐秘的别墅,给这大少爷好好藏起来,别让裴家的保镖给找到。 虽然不敢说能一直瞒着,但只要熬过宴会这几天,让他们些人家有了在柏家露脸和留印象的机会,就算圆满大成功。 哪能什么好事都让裴家独占,一人垄断呢。 今天这趟果然没白来,不但打探到了重要情报,还把最大的威胁给驱之门外。 他们得赶紧回家把事情安排下去,可不能让白废了一番心血。 至于之后如何,那就真得各凭本事了。 第221章 圈内开会,圈外吃瓜 尽管各路豪门都翘首以盼,但柏鸢最先参加的并不是奢纵的名流宴会。 而是先跟着父亲,在海启官场、政界走了一圈。 对于京里人来说,政大于商是无容置疑的事情。 权力永远凌驾于财力之上。 最先结识的,也都是官家的少爷小姐们。 这些场合也不能被称之为宴会。 而是打着团建的名义,开展的交流大会。 大会上,既没有海启上流的纸醉金迷,也没有一掷千金的豪奢。 甚至连举办时间,都定在工作日,早十晚四的上班时间内。 用的名目,也自然不是欢迎柏家大小姐。 而是打着体制内政府官员间的交流名义。 各家各户带上妻子儿女。 找个环境好、风景宜人的私人公园。 大家聚在一起享受自然,乘风野餐。 其中还穿插着室内团建。 由各部门领导举办插画、烹饪、品酒、书法等,各种教学。 唯一要求,就是不能超规格,犯错误。 能有资格参加活动的,官职自然都不低,除了市长、厅长、正副级,再就是一把手二把手,重点栽培对象云云。 大人们在一起或讨论时政,或不着痕迹地互相夸夸夸。 那味儿很重。 子女们则单独聚在一起,跟柏鸢打过招呼,相互介绍认识,再一起找点事情做,借此快速认识,拉近彼此的关系。 这才是举办这场活动的主要目的。 这些官家子弟穿戴得也正式。 虽然没有动辄百万的私人高定,也不会佩戴千万级别的珠宝首饰。 更没有大牌包包、名表、豪车作点缀。 但各个气质绝佳,谈吐不凡,主打低调奢华有内涵。 往那一站,就让人有种心悦诚服的上位者气场。 可以说与商界完全是两个赛道。 跟柏鸢在京里的发小是两种人,但跟再下面的官场作风,则又不尽相同。 少了点从容不迫的松弛,多了些严阵以待的庄重。 等这种活动参加得差不多了,之后参加的就是政商交流会。 因为各种原因,导致有些家族并不完全涉政或是涉商。 有些人家子女多,闯出了名堂,两边都沾的也是大有人在。 之前体制内聚会,要求必须是直系子女才可以参加。 这种政商交流会,就放宽了不少,只要有门道有门路,差不多都能挤进来。 这时候,家族子女多,人脉广的好处也就体现了出来。 柏鸢才刚入席,就已经瞧见了不少之前见过的熟面孔。 政界商界的大家族,虽然私下里关系密切,子女们也经常在一块儿玩,但参加聚会的时候,都是分开的。 有时商政两边的人为了避嫌,但又不得不走动交流,就会借着商政交流的名义,组织这样的活动,给两边的子女提供结识人脉的机会和平台。 但即便这样,但凡能到场的,也只是凤毛麟角的一少部分人。 整场活动下来,中规中矩,比较公式化,营造出一派祥和地景象。 等到最后,大人们再一起合影留念,再派几个记者抓拍握手名场面,往报纸和新闻网上那么一发。 就又是一宣传。 因为涉及官员,所以记者也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不该拍的不拍。 保密机级别虽然比不上京里,但也不会让参加活动的家属人员名单和照片外泄。 海启这几天接连举办各种活动。 有些媒体闻到味道,怀疑是政商界又将刮起一股新风潮,要有什么大动作。 但碍于门槛,全都被拦在了外,只能干看着着急。 但又不能像娱乐圈那样,派几个狗仔记者去踩点儿蹲哨。 更不能像电视剧里演的似的,随便套上件衣服就混进去。 毕竟这里面的可都不是一般人。 被逮住的话,好点儿的吊销执照,赶出媒体界,逐出海启,永不录用。 运气差的,还会以涉嫌打探泄露国家重大机密的间谍罪加以逮捕。 据说海启媒体最初研用的是西方媒体的做派,四五十年前一个比一个厉害,没少斗智斗勇,干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事情。 后来,为了争抢热度和销量,抢占一手消息,不管真的假的,听风就是雨,一律往纸上写。 闹出几次大乌龙,造成极坏的社会影响之后,这才开始大刀阔斧的整改。 十几年前,又抓了不少作风恶劣的,杀鸡儆猴,这才遏制住这股不正之风。 这也导致,很多有能力的时政记者,另辟蹊径,改行去做了娱乐记者。 把之前那一套手段,尽数用在了挖艺人黑料,打听艺人八卦等事情上。 反倒混得风生水起,地位也水涨船高。 时至今日,海口记者也是令内娱闻风丧胆的存在。 即便保密消息做得再好,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随着政商交流会的开展,参与的人一多,也难免会有一两句消息泄露出来。 这群翘首以盼的记者一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消息灵通不说,传得还快。 不少业界顶尖的记者,最先听到消息,得知了八月末,海启将会有一场商业宴会。 参加的无一不是海启顶级名流,平时相见都见不到的大人物,也都纷纷受邀出席。 甚至有不少在国外的,也都专门为此赶了回来。 规模之大,估计是近十年间最大的一次业内狂欢。 拟邀嘉宾名单,自然也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谁能去,谁不能去,也就成了讨论的话题,和彰显自己身份地位的资本。 最先受到影响的,自然是明星云集的内娱。 以往这群明星在网上营造各种人设,其中不乏以家世显赫为卖点的,但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却很少有人对此存在概念和认知。 那么如此一来,能不能参加这场宴会,在不在受邀名单上,也就成了评定标准之一。 娱乐圈向来是攀比风气最盛的地方。 从热播剧、综艺、电影、票房和收视率;到咖位、片酬、粉丝群体;又到高奢高定代言、世界首穿、某某国际知名人士同款。 都能掀起一片血雨腥风,争个你死我活,打得不可开交。 如今商业顶级宴会一出,自然有不少粉丝关心自家哥哥姐姐能不能参与其中,以此彰显他们的实力和咖位。 能被几个大佬关注,又能争取到多少新的合作机会,和代言。 第222章 文艺大复兴 还不等宴会开始。 内娱版本的受邀拟录名单,就已经在网上推出了好几个版本。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不少UP主也为了蹭热度搭快车,熬夜赶班剪视频,发布了不少相关作品。 从各方面各角度,推测谁受邀的可能性最大。 当红综艺女神、三金影帝、歌王天后。 还有一众内娱“劳模”、新晋花旦、事业线正旺的高奢全球独家代言人…… 以及最具资历的老一派演员和明星。 这些视频把每个人的走红之路、历史作品、爆款、收视、专辑销量、获得奖项,所有成就统统扒了一遍。 惹得网上掀起一股浩浩荡荡的文艺复兴。 流行起一股看老电影、老电视剧、听老歌、听金曲的热潮。 还有不少媒体人就“为何当下影视音乐质量不如十年、二十年前”做出犀利锐评。 从市场选择、到资本介入、粉圈文化、营销造星等,各个方面分析了一溜十三招。 #本以为是起点,没想到竟是终点# #当年的华语乐坛,神仙打架# #这部剧,放到现在依旧不过时# #终于理解父母当年为什么看我们不顺眼了# #父母追的明星,我追的明星,拿不出手,根本拿不出手# #审美倒退# #火了二十年,还能再火二十年# #今夕何夕# 等词条,纷纷挂上热搜。 在微博评论区,引起了一场“人机大战”。 许多花架子的明星偶像,又被拉出来一顿群嘲。 大几千万的粉丝有大几千万都是僵尸号。 在评论区捂嘴控评,清一色的“哥哥好棒”“鲜花鼓掌”“姐姐好美”“撒花大拇指”。 火不火,真火还是假火,评论区就能证明一切。 很快,又陆续有被群嘲的偶像明星,开始在网上发煽情小作文,卖卖惨,安慰一下粉丝,推一推自己的电影、综艺、新歌、电视剧,拉一波宣传。 总体下来,吃没吃亏不好说,反正钱包吃饱了,就只有粉丝还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很快,硬核儿点儿的博主又推出了更硬核的第二波视频。 开始深扒这群明星的背景和人脉。 哪些是富家千金少爷屈尊降贵出来玩儿。 哪些嫁入豪门,哪些娶了贵妻。 又有哪些是脚踏实地,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跃升至名流圈子。 这一深究不要紧,还连带着扒出来不少陈芝麻烂谷子的历史黑料。 视频一出,又让不少粉丝破了大防。 在超话掀起了一场场血雨腥风的战争。 甚至还惊动了搞笑区的视频博主。 把此次事件的“受害人”们做成了视频合集,标题命名为: 《网友失忆没关系,互联网有记忆》 《好不容易熬到你们都忘了,怎么又给我翻出来了???》 《求放过!!!你们不要再扒了啦!!!》 配合着搜罗到的一众明星碎掉的表情包,一天之内冲上热搜十二次,霸了整整一天屏。 但内娱风向变换无常,又有不少职业黑粉,对手公司,以及商业竞争纷纷下场,挖了不少八卦和黑幕。 某某女明星为获资源,不择手段。 前影后是小三上位,逼走正室,嫁入豪门。 某当红小花剧组耍大牌,带资进组,金主竟是某某大佬,知名导演都要礼让三分。 某女星…… 某嫩模…… 天降瓜田,网友刚开始都吃不过来。 只可惜了这群兢兢业业为爱发电的粉丝,短短两天时间,把哥哥姐姐们出道这么多年的舆论战都给一次补了回来。 键盘都快搓出火星子了。 这时候,又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合着投机取巧、爱慕虚荣、不择手段的都是我们家女明星是吧? 男明星呢?男人们呢?有多干净?拉出来遛遛啊!也给我们科普一下! 甚至还冒出了一大波反串: #不怪我们哥哥洁身自好,谁让我们哥哥长得一个比一个安全呢# #我们哥哥是比不了你们家姐姐有才华,长得美啦# #为什么?是不想吗?# 被一群杀红眼的粉丝冲了一大波,直呼再也不玩抽象了。 公关见势头不对,眼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又赶紧删评论,降热搜,封号,删帖子。 一系列操作之后,又把已经走远的话题强行拉了回来。 这时候,在娱乐圈里一直立富太太人设,动不动炫豪车、豪宅等一系列奢侈品,号称认识不少豪门,受邀参加过不少顶级宴会的知名女星,在自己的微博上发了一张照片。 很快被人扒出,照片里跟她一起吃下午茶的人,正是海启身价过亿的着名女企业家。 照片里,两人关系亲昵,有说有笑,一看就是熟识多年的好姐妹。 照片一出,这位女星似乎也成了第一个板上钉钉,确认受到这场业界宴会正式邀请的女星。 不但立刻坐实了豪门贵妇的身份,在娱乐圈的咖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引起了新一轮的热度和话题。 这时候,各家粉丝又又又不干了。 不就是宴会吗?我们家哥哥姐姐也没少参加啊!凭什么你能参加,我家就不行! 既然如此,那就比比看,谁家哥哥姐姐参加过的宴会多,又有谁参加的宴会更高级。 各个都斗志昂扬。 又拉了超话投票,各家粉丝鼓足劲,尤其是平日里不对付的,拼了命的网上刷票数。 排名焦灼,竞争激烈,每次刷新,票数都大几万的往上涨,俨然成了明星们咖位和实力的比拼与象征。 就好像只要最终排行前几的明星,就能获得入场券,有资格去参加宴会似的。 终于,在无数网友们的热情里,网站服务器承受不住压力,啪得一声崩掉了。 刚才还吵得热火朝天的网络,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第223章 不是意外 无论是坐在电脑面前的职业水军。 还是拿着手机吃瓜看热闹,打榜投票的路人和粉丝们。 在刷新了n次页面之后。 看着网络中断的字样。 第一时间是看自己手机右上4G图标还在不在。 再检查手机是否欠流量超标欠费停机。 又检查无线网络是不是到期,是否需要续缴。 有些人甚至把路由器开关了好几次。 就是没怀疑过是微博服务器他自己崩掉了。 这时,才想起那个冷笑话。 其他网站崩掉,微博第一时间打报告,只有微博自己崩掉的时候,悄无声息。 等这些人开了其他app的几页面,见依旧能正常使用之后,才终于确定,是微博它自己崩掉了。 啊啊啊! 也么偏偏赶在投票截止前五分钟就崩了呢! 最后的排名到底啥样啊? 哪家明星和粉丝霸榜了啊? 不知道! 通通不知道! 这比塔偷了一半,突然进来了个电话更让人难受。 粉丝也很心痛! 关键他们组织刷票是砸了钱的! 不然谁有那么多闲工夫天天泡在网上,紧跟时事,每次战斗都能冲在最前线啊! 现在钱是砸了,可真金白银扔进去,半天水花都没溅起来。 哥哥姐姐们的咖位!面子!排场!资源! 通通都打水漂! 白忙活一场! 这能忍? 渣浪!你欠我们的用什么还!!! 不光粉丝们着急,那些大咖明星们,一个个的也都着急。 在消息透露出来的这几天,纷纷打电话动用人脉,恨不得把自己的家底翻个底掉儿。 又借此打听宴会的具体情况,明里暗里试探自己能否有幸得到一张邀请函,也跟着一起参加。 现在这件事在圈内闹得沸沸扬扬,他们都知道这不止是千载难逢的升咖机会。 宴会上去的都是海启顶级豪门,商业大企业家,就问谁家旗下没有商品需要代言? 这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资源乡! 平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进去的机会。 就算求爷爷告奶奶,付出再多的代价,也得为这一步登天的机会搏上一搏。 这个时候,拼的就是谁家路子宽、人脉广、后台大。 平时积攒得舍不得用的资源,也毫不吝啬地在这关键时刻拿了出来。 然而,在满怀期待中,等待着他们的却是清一色的推辞和拒绝。 好一点儿,有良心的大佬和后台,就直接明着说了: “……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没这个权力,不瞒你说,别说你带你进去了,就连我自己想拿张邀请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实话跟你讲吧,这事儿跟娱乐圈不沾边儿,人家也不乘媒体热度的风,躲还来不及呢,这可不是平日里那些寻常宴会,总想着曝光吸引眼球,人家主打的是保密!” “……你要想蹭这个热度,我劝你趁早打消念头吧,不是这么好蹭的,人家也不让你蹭,还想走红毯?呵,周围一圈严格把控,记者一个都不让进,你红毯准备走给谁看?” “……机会以后有的是,没必要非得凑这次的热闹,更何况,这本来也不是为你们准备的,你们去了不太合适,我这也是怕你们去了尴尬……” 遇到那缺德的,狼心狗肺丧心病狂的人渣,就没这么好心了,反而以此为跳板,搞潜规则: “想去,行啊,看你表现喽,周五晚上,老时间老地点,房卡让你经纪人来取。” “……陪我一晚,你也不亏,各取所需的事情,你看圈子里谁不搞?不搞火不起来啊!不瞒你说,只要你点头,别说邀请函了,今年最火的大剧,随便你挑……” 有心志坚定的果断拒绝,有些心智不定的,或是早就已经沦陷的,就着了他们的道。 被吃干抹净不说,非但没捞到邀请函,连说好的随便挑,也一拖再拖…… 前者发生在二三线明星身上,后者则都是些十八线开外的小明星。 圈子里真正头部,稳占一线,集运气、实力于一身,早就名利双收的那些人,却没有那么着急。 若照平时,依照他们的咖位,不用多费口舌,对方就会主动联系。 自己只需要耐心等着,商量好出场费和合同,就万事大吉了。 但事情发酵了两天,却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让他们终于犯了疑惑,开始怀疑是哪里接洽出了问题。 再看到微博世纪大战,战到服务器崩溃。 又叫手底下的助理去问,去打听。 结果得到的也是清一色的答复。 不在受邀范围之内。 艺人混到他们这份儿上的,既不缺钱,也不缺名,曝光率有,咖位顶尖,大奖拿了无数,资源用之不竭。 什么都有了以后。 人生目标,也就仅变成向上兼容,混进顶级圈子里,跟大佬谈笑风生,跃升为豪门一员,这一件事情上了。 这些年也一直在为此努力。 可如今到头来,却连一张邀请函都收不到,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这个时候,人脉的力量也再次彰显出来。 跟之前那些二三线艺人不同,大咖们认识的大佬也往往高出不少档次,最起码不是那种,连他们自己邀请函都得费心思才能搞到的。 可也不意味着因此就能轻易乘上东风。 以往明星出席豪门内部宴会,除了那些自己创建工作室,开公司,占有大额股份的,多是以女伴男伴的身份一同前往。 但这次宴会比以往都更加正式。 不让带女伴男伴。 陪同的只能是领了结婚证的两口子,合法合规的正室夫妻。 私生子女都进不去! 就算你没结婚,也不能带风月场上的男伴女伴。 要不然,就是对主办方的不敬。 但大佬厉害就厉害在总能卡BUG,找到应对的办法。 之后,便以合作商,合伙人的名义,把有公司股份,或者商娱两边混,但不够受邀层次的那些,强行抬了进去。 进场之前又千叮咛万嘱咐,宴会内禁止一切形式的拍照、录像、录音,也不允许直播,之后更不能发在微博上炒作。 知道微博崩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还没修好吗? 你以为是意外?还是技术出现了问题? 这明显是有人下场干预,开始往下压了。 你也不想为了一时出风头,被列入黑名单吧? 总而言之,一切跟圈子里反着来,低调就对了! 第224章 入场 网上因为网站崩溃,安静了几天。 线下的宴会则如期举行。 宴会当天。 不少记者早早等在会场外面。 有好些想要拿着记者证直接进的,都被保安拦了下来。 引起了一波不小的抗议。 大家都是媒体人,媒体人胆子都大! 当下就有几个,举起长枪大炮,对准了保安的脸咔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 照片里又拍下了后面会场大楼的剪影,到时候往网上一发,这个月绩效不就稳了?! 还不等他们高兴呢,从会场里又走出几个西装革履做派的中年人。 在身穿制服的安保人员陪同下,把他们全都叫了进来。 这群记者本来还想反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拍照又不犯法! 还能凭空抓人不成? 可等那几个中年人走近了,看清长相之后,这群记者又蔫巴了下来。 无他,记者协会的人。 这下不得不纷纷放弃抵抗,束手就擒,跟在领导班子身后,不敢轻举妄动。 等进了会场,找了个无人的空房间。 记者协会的人这才简明扼要,提出了几点要求。 无非还是之前那几点,禁止一切形式的摄影、拍照、录音,一经发现,必须全部删除。 不准发布到网上,造成重大舆论影响,后果自负。 另外还针对职业特殊性加了几条。 不准以任何形式贩卖信息、照片、录音、录像。 如果发现业内同行有此类违规行为,必须第一时间举报,否则视为同伙,负连带责任。 一连串的规章制度下来,这群媒体人也摸出了点儿门道。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可不像平时挖挖黑料,捕风捉影的给明星造黄谣。 以往他们一旦拍到八卦照片,第一时间不是发到网上,曝光他们的恋情或是不法行为。 而是先联系艺人的经纪人,开价让对方花钱买回去。 毕竟,他们干这行是为了挣钱,不是为了做慈善。 也不是为了实现什么多崇高的理想,为揭露黑恶势力尽自己微薄之力。 不然,他们早就改行,去做战地记者了。 而艺人作为富得流油的群体,自然出手大方,是所有圈子里面最肥的片韭菜。 他们也不用担心艺人会不舍得掏钱。 艺人要是不买,他们就把照片卖到对家! 娱乐公司永远不会嫌弃自己掌握的对家把柄多。 买了之后也不急着发。 往往等到自家艺人陷入公关危机的时候,再抛出来吸引火力,转移粉丝们的注意力。 现如今,他们凑在这里,也是为了蹭热度,搞一手消息,说白了,还是为了钱。 可如今,即便用各种手段设法拍了照片,也不能往外发,不但搞不到钱,被查到还会追究责任,弄不好还要闹上法庭,吊销记者执照。 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也没人愿意干! 更何况,记者协会的人都发话了。 他们硬碰硬,反着来,也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一个个也不吵也不闹了,都乖乖点头,又签了书面协议,这才被保安请客出去。 等从保管处拿回自己的相机,点开相册,果然发现,之前的照片不但被全部清空,就连存储卡都被拔下来没收了。 记者们回头看向外表庄严肃穆,内里金璧奢华的会场,也都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心知这场盛宴,他们注定无缘一见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辆辆豪车陆续停在会场门口的红地毯前。 礼宾员恭敬上前打开车门。 收下递来的邀请函后。 迎接一位位打扮得体的少爷、小姐、先生、女士们,步入会场。 这次宴会的发起人不是柏家,而是身为海启东道主的裴家。 因此,柏鸢这次不是在会场里面等着迎接宾客的到来。 而是跟其他豪门一样,从外面入转入内长。 因为参加宴会的人数众多。 会场又设在海启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 会场外的豪车已经排起了长龙似的队伍,又因为都是堪比顶级车展,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限定豪车。 不但不显拥堵,反而还极具观赏性。 柏鸢来到海启,坐的也不再是之前在京里的平平无奇迈巴赫。 更不是刚来海启时,捎了裴缙一路的红旗L5。 这玩儿意儿是官车,用的时候得看场合,只有在跟政界的人打交道时,才会乘坐这种符合级别的车。 按照海启张扬高调的做派。 这次的车被换成了布加迪。 说实话,在海启城市中心的限速路段跑,有点大材小用。 但七千多万的售价,足以将人们的关注点从车转移到人身上。 今天参加宴会的,只有姜芷和柏鸢。 柏父柏辉因为是公职人员,又身居高位,为了避嫌,不宜参加这样的场合,所以并没有一同前来。 柏鸢今日穿了一件以深绿为主色调的晚礼服。 设计师们经过多次合作,似乎察觉到了她对这款颜色的偏爱。 在设计礼服时,也把这点考虑了进去。 配合上成套的饰品搭配,交相呼应,整个人的气质也更偏古典端庄,优雅高贵。 因为经过之前几场宴会的接触,在场的少部分人,已经提前一步跟她相熟。 此时,见她入场,也都极为热情的迎了上来,礼貌问候,互相攀谈。 其他人也不傻,都知道举办这场宴会的目的,见这些平时个个心高气傲的少爷小姐们,纷纷围在一人身边。 不但不复往日的娇纵轻狂,反而还变得谦虚随和起来,也知道了被围在中间的人,正是此次万众瞩目的焦点,柏家大小姐,柏鸢。 也都打起精神。 要么热情凑上去,主动攀谈。 要么伺机而动,创造更合适的机会。,争取在她面前,留下一个记忆深刻,令人难忘的初见。 人群外。 三五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围在一起说着小话。 其中一人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人,问道: “宋盼盼,你不是说你认识柏家大小姐,小时候常在一块儿玩儿呢吗?现在人都来了,怎么不见你上去跟她打招呼呢?” 第225章 好久不见 瞬间,其余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个名叫宋盼盼的少女身上。 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晚礼服,头发向上挽起,额头处有一小撮刘海偏落下来。 发间别着一朵中间镶嵌钻石的白玉兰花发饰,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见大家都将目光转向自己,被围在中间的宋盼盼脸色有些苍白,咬了咬下唇,局促不安地小声解释。 “不是一起长大,是……只见过几次面……她肯定已经记不得了……” 宋盼盼的声音越说越小。 配合上那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看起来可怜楚楚。 无端营造出了一种,自己正被这群人合起伙来欺负似的场景。 “你们……你们不要再问了……” 这几人见她这样,先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不是? 姐妹? 你这又整哪出呢? 搞我们是吧! 接着,又开始在心里疯狂翻白眼。 合着这是就你一个人独美,拿她们几个当陪衬的绿叶呢。 如果不是因为她姓宋,为了她背后京里宋家的权势,她们才懒得搭理这种人。 但凡能现在宴会大厅里的,谁不是海启豪门大户的千金小姐,无论家里还是外面,去哪不是横着走,谁敢不点头哈腰给面子。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怎么临到底,全在你一人身上找回来了! 她们本来就看宋盼盼不顺眼。 如果不是家里千叮咛万嘱咐,要和京里来的小姐打好关系,日后对家族也助益良多,她们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如今,虽然有气,却也还是忍了下来,只面面相觑,但并没当场发作。 不过,因为柏家大小姐的到来,也让她们见到了京里大小姐的三六九等和高低贵贱。 从宋盼盼这反应来看,倒也不像是她平时表现出来的,在家里有多受父母的宠爱的样子。 以前是没得选,谁让京里子弟这个身份凭空压她们一头呢。 即便知道掺了水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笑脸相迎,甘做陪衬,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可事到如今,跟柏家大小姐比起来,她既没有对方身份尊贵,也没有她这般的荣宠。 她们凭什么放着好好的柏家大小姐不结交,还围着她宋盼盼一个人转呢? 现在有了这么个另攀高枝的机会,她们自然不会放过。 互相对视一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坐实合伙欺负人的罪名。 把宋盼盼当做投名状,推搡着走向柏鸢。 其中一人故作亲昵的挽住宋盼盼的一只胳膊,“那也得上去打个招呼,不然多不礼貌呀?” 宋盼盼抽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没抽动。 “我——”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上来,笑嘻嘻地挽住她的另一只胳膊。 “就是呀,盼盼,我听说柏小姐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就算只见过你一面,也肯定能认出你的。” 宋盼盼听到“一面”,想到当初见面时的尴尬场合,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还想挣扎,却叫二人合力架了起来,就连脚后跟都有些够不到地面,想使劲儿都没处使。 另外两个人则推着她的后背,不给她挣扎的机会,断了最后一丝逃跑的可能。 “别怕呀,盼盼,柏小姐初来海启,人生地不熟,有你这么个京里的熟面孔,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呢!” 宋盼盼眼看着距离柏鸢越来越近,心里急得团团转,眼眶红了大半,眼瞅着就快要哭出来了。 她不过就是为了在海启过得舒服点儿,才打着大院子弟的名义,在这群小姐少爷里面求得一席容身之地。 自从出了之前那档子事,她就被父亲送离京里,来到海启等于开启了崭新的人生。 自己私生女的身份更是捂得严严实实,不敢让其他人知道。 好在她父亲也知道要脸,提前做了保密工作,把她的身份瞒得死死的,才没给这群人查到。 对外,其他人只知道她姓宋,是京里宋家的小姐,其余一概不知。 不过,这群人也就此推测,既然是京里宋家的小姐,那从小必然生长在京里大院,认识的也都是高干子弟,军权世家。 再加上宋盼盼自己也模棱两可,含糊其辞,既不拒绝也不否认,更是坐实了他们的猜测。 都想着宋小姐没准是为人低调呢。 纷纷上赶着过来结交。 宋盼盼从前在京里过得并不好,不但宋家小姐的身份不被承认,始终进不去宋家的大门。 就连身边也没几个知心朋友。 她小时候不懂事,曾经把自己是私生子的身份说了出去,告诉了自己最亲近的朋友。 可谁知道,第二天,整个学校就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从前那些同学,也仿佛她是什么垃圾似的,纷纷绕着她走,不肯跟她说话。 学校面向京里中产阶级的家庭,学生素质普遍偏高,所以即便大家都排挤她,也只是冷暴力对待,并没有出那种极其现恶劣的整蛊和霸凌。 宋盼盼刚开始还不明白身边的同学为什么突然开始冷落她。 直到某次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听到自己曾经那个朋友跟其他人的对话: “我还以为她是什么豪门大小姐呢?没想到是个三生的野种。” “呵,小三生的孩子,一辈子抬不起头,以后也只能给人做小三!” “跟她在一所学校念书真是倒霉死了!” “晦气!” “别管她了,还有两年就毕业了,忍忍就过去了。” “哎,也只能这样了。” 宋盼盼躲在隔间里听着她们对自己的声声谩骂,直到她们一行人结伴走远了,才敢从里面出来,走到洗手台前,用冷水清洗自己脸上的泪痕。 她在这所学校熬了三年,等换了高中,这才没了之前的困境。 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敢跟别人提起自己的身世,也不敢跟周围的人走得太近,只保持着安全距离。 可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很快,班上有人认识她高中时期的同学,又把她私生女的身份捅到了学校里。 但好在她并没在这所学校停留太长时间,就被父亲送到了海启,来到了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也不会有人认出她私生女的身份,而戴有色眼镜看她。 甚至因为她宋家小姐的身份,很快成为了众人环绕的话题中心。 宋盼盼从没这么受欢迎过,就仿佛她梦寐以求的事情终于成真了一样。 面对着身边人的吹捧,在一句句“宋小姐”里迷失了自我。 更为了坐实自己宋家千金大院子弟的身份。 不惜编造事实,给他们带来错误的引导和认知。 果然,从这天起,她的身份地位也水涨船高,不但在女孩子堆里受欢迎,就连不少男生,也明里暗里对她暗送秋波,追她的人更是不少。 一切都在她来到海启的这天好了起来。 宋盼盼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谎话说的多了,也就变成了真话,就连自己都信了。 可就在今天,京里柏氏的大小姐出现在了海启的宴会上,很快,在她们碰上的那一刻,所有精心编织的谎言都将被戳破。 宋盼盼仿佛回想起了初中、高中时的景象。 随着距离人群中心的柏鸢越来越近。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周围人对她投来的,嘲笑、嫌弃、厌恶的目光。 很快,她挡在她面前的最后一个人也让开了位置。 宋盼盼终于再次站在了柏鸢的面前。 她不安的抓了抓自己的裙摆,强颜欢笑着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也有着轻微的颤抖: “柏……柏小姐,好久不见……” 第226章 解围 宋盼盼看着被海启豪门子弟簇拥环绕的柏鸢,之前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她记起第一次见到柏鸢时的情景。 当时,在柏家庄园,天色已晚,身边也只有自己的哥哥,和另一位不知名的大院子弟跟在旁边。 此情此景下,却仍难掩这位柏家小姐的风采,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那一身比她华贵得多的礼服,更像是扎在心间的一枚刺,时刻提醒着她正室和私生子之间的差距。 只是看了一眼,就让她念念不忘,同时,又从心底滋生出无尽的悲凉。 之前在学校,她虽然受到同学们的奚落,可在吃穿用度上,不但丝毫不比任何人差,还狠狠压了他们一头。 因此,才会更难接受这样的落差,自觉难堪的同时,在她面前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可如今,她再次见到了这位柏家小姐,还是在海启顶级豪门的宴会上,外面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的盛宴,却是为了迎接她才专程举办。 就连宋盼盼自己,也是动用了父亲的关系,才混到了一张邀请函,得以保全自己宋家小姐的身份。 一想到这儿,她的心里就更加难受。 宋家的地位权势也不比柏家差,可就因为自己是从情人肚子里爬出来的,所以才会处处都低人一等。 不然的话,凭借她骨子里流淌的血脉,也该是备受尊重的宋家小姐,刚开京海启的时候,也会有这样一场专属于自己的盛宴。 可是等她看见现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的柏鸢。 这个想法又开始动摇,不似先前那么确定了。 即便在天之骄子的人堆里,柏家小姐依旧不掩其华,她身上流露出的那种淡然自若、尊贵优雅的气质,永远能在第一时间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 宋盼盼看着柏鸢身上的深绿色礼服,离远看只觉闪烁着梦幻的光芒。 离近了才发现,上面不仅用金丝银线刺绣出华丽繁复的暗纹,还镶嵌了不少闪闪发亮的钻石。 在会场灯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只是看着,就知道肯定价格不菲,更别提她身上带的配饰,宋盼盼甚至都没勇气去多看一眼。 可就在这时,跟周围人说这话的柏鸢,似乎察觉了她的到来,微微侧目,与她视线相交。 宋盼盼被那双漂亮的眼睛钉在原地。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黯然失色。 那一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会再有人比柏家这位小姐,更适合穿戴深绿色的服饰。 她迷茫了一瞬,很快,身边人的声音,又将她重新拉回了现实。 “柏小姐,瞧瞧,宋小姐今天也在这儿呢,你们两个挺长时间不见,生疏了吧?刚才宋小姐看您身边人多,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找到机会跟您说话。” “要我说,盼盼就是性格太内向了,都是一家人,一块儿长大的朋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您说是吧,柏小姐?” 宋盼盼脸羞得通红,在她们一字一句的话语里,更是羞愧得抬不起头来,移开目光,不敢再看柏鸢的表情,只能盯着她胸口的那枚宝石饰品。 这时候,又有人强行扯着她的胳膊,抬起她的手,朝柏鸢的方向伸过去。 “盼盼,跟柏小姐握个手,多年的情分又淡不了,多说两句话,感觉就找回来了。” 在场的有些人认得宋盼盼,此时也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都是人精,只这么三言两语,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有时候,豪门子弟的冷漠市侩,比任何事情都让人寒心。 一旦有利可图,便一窝蜂围上去,若是无利可图,上一秒亲密无间的朋友,也能翻脸不认人。 只不过,现在已经有了出头鸟,不需要他们再插手干预,只坐享其成。 也此时也都在等着柏鸢的反应。 如果柏鸢直接甩手拒绝,或者表现出一丁点儿的反感,就证明宋盼盼确实坐不实“宋小姐”的身份。 他们被人耍了这么久,之后该怎么做,心里也都有笔账。 如果柏鸢确实认得宋盼盼,那也不要紧。 他们这一圈人便会顺水推舟,当做无事发生,打个圆场将此事揭过,之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毕竟,目前为止这几句话,单听着,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 场内人的视线在宋盼盼和柏鸢身上来回交换,都在等着结果。 宋盼盼被这些视线刺得心脏生疼。 没有什么是比谎言在当事人面前被揭穿更不堪的事情。 伸出去的手也微微颤抖,食指指尖蜷缩了一下,想要把手缩回去。 就在这时,手心里突然传来柔软冰冷的触感。 在众人的注视下,柏鸢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宋小姐是吧?……确实好久不见。” 第227章 不是更新,是作话! 不是更新,是作话,因为评论里面会被屏蔽掉,所以单独来一章吧,不会影响正常更新,正文还是每天四千字。 写了两百来章,觉得有必要集中说一下了。 本文是写实风,虐文背景下还带点儿黑色幽默,很多时候都是在反讽,不是爽文,节奏真的不快,不止写女主训狗,还会构造世界,世界的底层逻辑和正常的文不一样,不解释清楚很容易代入其他小说的逻辑去分析女主的行为。 首先,女主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不是别人瞪她一眼就挖人眼珠子,别人骂她一句就当街对骂的人,她不是疯子,也不癫,是正常人,很清醒,别把网络的戾气强加到她身上。 她是豪门千金大小姐,格局大,有教养,性格非常非常稳定,不会因为小事让人当众下不来台,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从她不抗拒联姻就能看出来,她注重的是利益。 实质利益不受侵害的时候,一切都好说,都可以商量,但如果侵害到了她的利益,她也不跟人对擂,不玩小打小闹,也不互骂,不拉扯,不占口头上风,她可能会当面笑一笑什么也没说,但是转身她会直接开大,给对方造成实质性的打击。 不能看她当时说了什么,而是要看她之后都做了什么,她不打嘴炮,她是办实事的人,少说多做,嘴上说一套,实际上做另一套。 因为本文是虐文背景,所以默认一切事情都会往最坏的地方发展,目前为止写出来的剧情,都是女主对原文做出的改变,让身边的男主,女配,路人们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她是在改变这个世界的tag。 这个时候细节处理就变得很重要。 正因为女主不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她有时无意的一个举动就能把危机提前扼杀在萌芽里,而不是逞一时之快,造成连锁反应,给自己到处树敌,自找麻烦,有苦硬吃。 女主帮宋盼盼,是因为她是个女生,正在遭受霸凌,如果她不帮她,就会给其他人传递支持霸凌的信号。 按照虐文逻辑,宋盼盼接下来会成为全海启的笑柄,无论去哪都会被人欺负,这种霸凌是会杀人的。 或者她自己抑郁,最后跳楼自杀,又或者从此心理变态,恨上所有人,跟大家鱼死网破,无时无刻不给女主添堵。 女主明明顺手帮她一把,就可以救人一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把人赶尽杀绝呢?凡事做绝,不给人留活路是一定会受到反噬的。 即便女主有承受风险的能力,也不怕她找自己麻烦,可从一开始就能杜绝的事情,为什么不及时止损呢? 女主帮她不只是帮她这个人,还是在遏制不良风气,被霸凌的永远不会只是一个人,一但这个风气形成了,下一个受害又会是谁,能保证一定是私生子女,而不是家境稍差一点的圈子底层吗? 目前为止,宋盼盼也没对女主做什么坏事,只是蹭了她的身份,让自己过得好一些,没给女主带来负面影响,没说女主的坏话,没造女主的谣。 女主她也是不怕被人蹭的,她也无所谓其他人蹭不蹭,因为蹭得人实在是太多了,在场这些人,又有哪个不是为了蹭她来的呢? 仅仅只是跟她说了几句话,打了一个照面,出去谈生意的时候照样会说“我和柏家大小姐是同学,我们关系特别好,我们无话不谈”,实际上女主认识他们吗?不认识,管也是管不过来的,人红是非多,不如给他们行个方便,将来没准什么时候就能用到了,人脉也是这么一点点堆起来的。 打个比方,女主掉了一张百元大钞,对她来说才一百元,她随便一顿饭,一件衣服都上万了,每个月零花钱都有好几百万,这一百掉了就掉了,懒得弯腰去捡。 这时候有人捡起来,她也不会再把钱要回来,如果对方确实有困难,她也可以再给多给点儿钱,帮她渡过难关,只是顺手而为的事情而已,结个善缘。 但如果对方是那种拿了一百,还蹬鼻子上脸的人,女主也不做冤大头,她不傻,也不是白莲花,她做事背后是有目的和一套逻辑支撑的,她看得不是表面而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宋盼盼先是女生,然后才是私生女。 女主会对有困难的女生施以援手,而不会因为她私生女的身份袖手旁观。 同样,她也不会跟对方做朋友,因为立场不同,注定不是一路人。 她不把两件事情混为一谈,而是就事论事,分开来看的,前者是为人的德行,后者是家族立场的原则,她看得清,也分得开。 女主不只是改变男主们,也在用自己的行为去改变各种女配,改变身边的所有人,她们一开始可能不那么完美,但女主的行为影响了她们,让她们也开始慢慢变好。 不然女主去跟她们掰头吗?跟她们雌竞吗?有捷径可以走,非得有苦硬吃不可? 这里面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女配,放在别的文里面,和女主是敌对关系,但是在这里,即便不做朋友,也不会是敌人,不会给女主找麻烦,是因为女主处理的方式从根本上改变了她们,也改变了她们的人生轨迹。 所以不是没有雌竞,是女主不跟其她人雌竞。 也正是因为女主这样的性格和行为方式,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喜欢她,我一直在模糊淡化女主的外貌,就是不想让别人只注意到她的美丽,她也不是持美而娇的性格,男主们即便会因为她的外貌被吸引,最后也是因为女主的性格、品行、人格,格局,才会喜欢她到不能自拔的。 另外,我写了这么多解释,真的没一句是白写的,不写就是会有人断章取义,但凡少解释两句,评分区就又开始了,有些人看文不带脑子,隐晦点儿的,不直接写出来的,反讽的,就是会有人听不懂,甚至有些常识也需要去讲,真正在问的,我也基本都会在评论里面回复,最烦的就是自己不带脑子上来就打一星,或者直接骂的,真的很影响心情,好几次都不想写了,闹心。 可能番茄就这样吧,犹豫要不要去绿江,我是看番茄能写np才来的番茄,但我的文风其实不适合番茄,再加上市场下沉得也很厉害,我都想写无脑甜宠小说了,事少钱多出成绩,女主撒撒娇就有一堆人哄,偶尔立起来一点儿就有一堆人夸,说着不搞雌竞,但其实大家还是爱看雌竞的,真不能怪写无脑甜宠雌竞的人多,挣钱的事,一点儿都不寒碜。 下面我要骂一骂: 有些评分我都不想说,点进去清一色的一星,还有断章取义的,看文看一半的,知道伏笔吗?钩子?铺垫?先抑后扬?反转?一章就两千字,有些钩子是为了留住人看下一章故意这么写的,真的服了。 不明白为什么看了七八个小时还打一星,不喜欢及时止损啊?去找合眼缘的小说啊?不喜欢还强迫自己看这么长时间的意义在哪?不是所有的文风都一样的,我这么写是有我自己的受众的,你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我还不习惯看刑侦呢,跑去人家刑侦底下说烧脑黑暗看不懂磨磨唧唧怎么还没抓到犯人给人打一星吗?第一章两千多字的排雷已经排得很清楚了吧?看一眼不行吗?不喜欢还点进来,点进来还看完了,看完了还打一星,就喜欢白嫖是吧? 第228章 风气 宋盼盼也没想到。 柏鸢不但没当众拆穿自己假借名头、狐假虎威的事情。 反而还出面为自己解围。 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在原地。 她看着面前穿着精美华服、身为人群焦点、与自己身处两个世界、有天壤之别的柏鸢,忘了说话。 周围人则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只此一眼,心里就有了成算。 也知道之后应该怎么做了。 因为距离上次见面过去不久,加之当时的场合又过于特殊和炸裂。 所以,柏鸢虽没跟宋盼盼说过话,却也对她还有些印象。 记起她就是宋家那个私生女,宋衍铭的便宜妹妹。 碍于她私生女的身份,柏鸢原本是不想管的。 主要还是不合适。 但周围弥漫的古怪气氛,又让她无法忽视。 柏鸢一向对周围的人和环境十分敏锐。 此时,这种仿佛有什么黑暗巨兽,正如阴霾般笼罩在每个人的背后,伺机而动,只等着她一声令下,便会挣脱牢笼的束缚,一涌而上,将人吃得骨头都不剩的感觉,令她微感不适。 从前在京里,只要柏鸢他们这群现在圈子顶层的子弟不带头闹事,是不会有机会在身边见到将这种恶劣事件发生的。 柏鸢虽然知道,只要身处群体之中,就一定会有边缘人物受到排挤。 但却没有真正亲眼见过,也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潜藏在人心底的恶意。 人性的阴暗会激发心里的恶念,很容易将他人的痛苦与折磨,视为取悦自己的兴奋剂。 这种游走在法律与道德边缘的刺激,同样具有成瘾性。 只要体验过一次,就会沉溺于那种凌驾于他人之上,掌控别人命运的凌虐与快感中。 柏鸢用余光,不着痕迹地瞥见其他人脸上的表情。 仿佛看见濒死猎物的秃鹫。 皆是对事情后续发展的期待与兴奋。 就好像已经见过太多类似的事情,约定成俗一般,自然而然的接受并融入其中。 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柏鸢收回目光,把手伸向宋盼盼。 只是象征性的贴了一下,没多做停留,一触即分,很快又把手收了回来。 只此一下,刚刚还笼罩在其他人身上的恶意,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被溃击得烟消云散,从深渊入口重新回到明媚灿烂地人间。 柏鸢看向宋盼盼,浅淡而疏离的微笑着,“宋小姐脸色不好,身体不舒服?” 不等她回答,随即,又看向搀着宋盼盼的那两个人,“脸色这么白,可能是低血糖,能麻烦你们带她下去休息一会儿吗?” 被她点到的两人自然无有不从。 见柏鸢肯出面帮宋盼盼解围,心里百转千回。 从宋盼盼的反应能看出,她确实和柏家大小姐不熟。 但既然柏家大小姐肯出面,明显是想将此事揭过。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帮了宋盼盼,她们都不能再抓着此事不放。 于是,刚才还强行架着她胳膊,不容宋盼盼反抗的手,也改为亲昵的拥揽,好似彼此是亲密无间的姐妹。 “诶呀,刚才就看你不太对劲了,盼盼,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和我们说呢?” 宋盼盼这才恍然回神,低下头,小声说道: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扫了大家的兴……”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可是好姐妹,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多见外呀!” “就是嘛盼盼,多让人担心呐,还好柏小姐发现得及时,你可要好好谢谢柏小姐。” 风口一变,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连连。 宋盼盼眼角已经溢出了水汽,重重的点了点头,“谢……谢谢柏小姐。” 话音刚落,周围人又故意催促道: “行了盼盼,别麻烦柏小姐了,咱们快走吧。” 身边的人见她又是这样一副柔弱无助地可怜模样,在心里不屑地轻嗤一声,半推半拉着把她带离了人群中心。 宋盼盼被挽着走了几步,这才重新鼓起勇气,重又抬头望向柏鸢所在的方向,却只能看到她的侧影。 此时,柏鸢早已收回目光,依旧那么优雅端庄,继续跟其他人谈笑风生,半点儿多余的目光都没分给她。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等到了休息间,送她的两位豪门小姐趾高气昂地离开。 临走,还不忘甩下一句话: “宋小姐,你就听柏小姐的话,好好在这里休息,不要到处走动了。” 独自一人处在安静的环境内,宋盼盼才觉得冰冷僵硬的身体,终于恢复了点儿知觉。 现在想起刚才的场景,又不觉感到一阵后怕。 作为豪门权贵的私生女,她太知道刚才如果没有柏小姐出手援助,自己之后在海启,将会面临怎样地狱的处境了。 可想而知,又会有多少人打着为柏鸢打抱不平的名义,对她施加各种常人难以忍受的霸凌。 如果闹大了,说不定连自己私生女的身份都要被扒出来,供人耻笑和侮辱。 她更加无法想象,到时候母亲又会用怎样的目光,看待如此不争气的自己。 如今侥幸逃过一劫,宋盼盼断然不敢再贸然行事。 也知道那两位小姐是在点自己,让她别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扫了大家的兴致。 这对她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她如释重负地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眸光放空,记起母亲临出门前,叫自己一定要宴会上争气,争取多认识几个豪门少爷的事情。 在心里慢慢想着回去之后该如何向母亲交代。 宋盼盼走后,宴会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气氛。 经此一事,宴会上的少爷小姐们,也对柏鸢的行事作风有了初步的了解和认知。 并默默在心里记下她的喜好,以便日后更能投其所好。 第229章 鲸落万物生 虽说京里大院的子弟身份信息都是机密,外面的人不好打听,也打听不到。 但柏鸢小时候曾在海启住过一段时间的事情,在海启圈子里不是秘密。 当年牵扯出的几件大案闹得沸沸扬扬。 即便过了十几年,还是会偶尔有人提及,津津乐道。 当时,缉毒大队在海启捣毁了数个毒贩窝点。 路上经常能看到警车成群结队地进进出出。 家里有军政关系和背景的,那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经常连着好几个礼拜不着家,忙前忙后了几个月,才终于赶在年前顺利执行完任务,结了大案。 也正因此,等论功行赏的时候,上汲下惠,这些人自然水涨船高,升官的升官,记功的记功,短短几个月就干出了一二十年的政绩。 不少家族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打下了基础,又经过十几年的潜心经营,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虽说“他家遭难,自家得福”这件事挺缺德的,但都是落在身上实打实的好处,可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因此事受益的也不止是这群豪门权贵。 十几年前的海口,经济虽然发达,科技也领先全国,但主要重心都放在进出口贸易,和互联网传媒上。 城乡监控网还尚未完全普及,仅在重要交通路段和公共场所内,才安装监控。 老百姓无从得知缉毒进展,但好多交警武警纷纷出动,在高速路入口处抓到人贩子的事情,可有不少人亲眼瞧见。 虽然都说要保密,不往网上传。 但八卦是人的本性。 回到家关起门来,跟自己妻子儿女说,都是血脉至亲,哪能叫外泄呢? 这是让他们有危机意识,警惕人贩子啊! 吃完饭打电话跟自己父母说,都是一家人,哪能叫外泄呢? 唠家常的事情,你可管不着吧! 理所当然,父母跟街坊四邻闲聊天,儿子女儿在学校跟同学传消息,自己工作时跟周围同事吹嘘瞧见的事情。 人传人传从传众而已。 通通都不叫泄密! 这叫社交! 说的时候再添油加醋一番,越传越悬乎。 从抓了一车人贩子,到一栋楼里全是人贩子,再到一整个城区都在人贩子的管控之内。 看上谁家小孩,上去抓,抓了就跑。 你还别不信。 人家有钱人的小孩都能丢,更何况咱们这群平头老百姓了。 末了还要再加一句: 我就告诉你一个,可千万别跟别人说,警察叔叔可说了,没抓全之前不让外传! 愣是在当年那个直播行业刚刚兴起,互联网行业风头正盛的年代,凭借口口相传,在短短三天的时间里,就传遍了全海启。 一时之间,满城风雨,闹得人心惶惶。 家里但凡有孩子的,都恨不得别裤腰上,上学放学就是再忙也要亲自接送,回家把门一关,不论小双休还是寒暑假,通通不准出去玩。 可凡事总有疏忽的时候,有不听话的小孩儿趁大人午睡,偷着出去玩儿,过后让大人发现了,抓起来就是一顿胖揍。 都是心头宝,爱之深责之切。 可长痛不如短痛。 比起到时候孩子叫人拐走,再追悔莫及,还不如现在打一顿,给他打疼了,打怕了,知道危险了好得多。 那段时间,老百姓看谁都像人贩子,自发抓人贩子的事情也屡见不鲜,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冤假错案,但也因此抓了不少小偷和扒手。 由此引发的各种事件也层出不穷,已然造成了不容忽视的社会现象。 上头为了维稳,连夜赶工,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在海启全方位覆盖式安装了监控摄像头。 别说人贩子了,就是只苍蝇,想找也能找到。 监控每隔几年都有技术升级,之后慢慢向外推向全国各省,海启的监控技术也因此突飞猛进,遥遥领先全国乃至世界。 跟监控研发有关的公司和底下一连串的生产链供应商,也都吃饱喝足,赚得盆满钵满,不少都因此跃升国内百强,成为豪门新贵。 就在这宴会现场,一看见柏鸢就笑容灿烂,比其他人都热情的那几个少爷小姐,家里就是干这个的。 这可是瞧见恩人了,能不激动吗!!! 全球百分四十多的市场占有率摆着呢!!! 虽然这几年开始受到国外商贸的制裁,税点也翻了几倍,但每年的财报都是好看的。 “柏鸢,你还有一个多月就过生日了吧?我爸刚送了我架游轮,正好给你开游轮派对庆生,你要是不嫌弃,我就直接送给你当生日礼物了……” 杨珊说得真情实意。 但她这种行为,对周围几个老派家族的继承人而言,确是实打实的暴发户行为。 不就是恰巧赶上风口了吗?十一二年的新贵,哪能跟他们这些大家族绵延了近百年的底蕴相比呢。 就你送得起游轮,说得像谁家没有似的。 就说柏家自己难道没有吗?非得要你送的! 送礼也是门学问,不是什么贵重就送什么。 而是要送得投其所好,送到人心坎里。 这样的礼物,才是上乘呢。 临出门之前,他们的父母把与柏鸢为数不多的消息都仔仔细细的交代了一遍,试图推测出柏家大小姐的性情,方便投其所好。 其中,就有当初在豪门内部掀起滔天巨浪的保姆渎职案,由此也牵扯出许多不为人知的灰色产业链。 他们这些人从小都是被保姆带大的,谁家也不敢说自己用的人,手脚就真的干净。 水至清则无鱼。 在日常用度和生活用品消耗上,是默认给保姆和佣人留出可以捞油水的空间的,每个月的菜钱,也只看个大概的数额,不会精确到具体几分几毛。 都是大家大业,说出去不但让人笑话抠抠搜搜,就说保姆们私底下聊天,传到别人家里,也容易给声誉造成影响。 凡事有利有弊。 这也就导致,经年累月之下,衍生出了各种潜规则和产业链。 而后者,必然是基于庞大的群体基础,才能形成规模化的。 也正因此,事发之后,不止是一家两家受到牵扯,还越挖越深,各大家族豪门都不可避免受到波及,成了一桩圈内丑闻。 特别是当保姆渎职案的始末细节流出之后,更是在豪门内部掀起了一股彻查之风。 第230章 压错题 人心不足蛇吞象。 只要有利可图,人们便会蜂拥而至,甚至不惜铤而走险。 更别提这条灰色产业链的本质是无成本和巨额利润。 在利益的诱惑下,不少人从一开始的小偷小摸,到后面越发变本加厉。 如果只是偷拿偷用,增加雇主家的成本还算好的。 有些怕被人看出来,不惜以次充好。 大人还好说,平时出去应酬,在家里吃饭的次数少。 但凡家里有保姆和佣人的,主要都是请用来照顾老人和孩子。 再加上请佣人就是为了解放双手,让自己不必凡事亲力亲为,以便腾出更多的时间线在工作上。 更是加重了对手下人督查方面的疏忽。 这些事加在一起,就像雪球越滚越大。 经此一事,全都一个不漏的查了出来。 之前那些还笑话柏家两口子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点背请了个黑心保姆的太太们,这回也笑不出来了。 风气不是一日形成,经年累月如此,自己家里也跟筛子似的,未必就比柏家好到哪里去。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来,终于东窗事发,柏家发生的事情成了导火索,一下子点燃了海启而已。 就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当初人贩子盯上的可不是一家的孩子。 由于事情发生在上流圈子里,不少人都直接拿到了一手消息。 同样被盯上的那几家回去一查,果然也接连暴雷,疏忽值守的、偷卖奶粉和婴儿用品的、偷雇主家化妆品的。 更奇葩的是,还有人被偷了整整一盒价值六百万的珠宝首饰。 当事人是珠宝商,平日珠宝首饰就多,新的戴都戴不过来,就更别提压箱底的旧货了。 家里佣人就是凭借这点,里应外合,变卖了不少财产。 如果不是东窗事发,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丢了东西,即便事后报案,也没想起来丢的是哪几件,就更别提追回了。 在此类事件中,有不少还是家里信得过的老人,因为周围的人都在干,也没出什么事,又被巨额利润吸引,仗着自己受雇主信任,为非作歹,做起事来反倒比新人更加得心应手。 此类事件层出不穷。 客观来说,他们反倒还要谢谢柏家给他们排了天雷。 之后,这些被查出来的人,便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因为涉及到豪门权贵,这件事情的处理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办事警察经验丰富,看出此事太过蹊跷,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又顺藤摸瓜,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捣毁了国内一家从事不法行业,专骗有钱人,薅有钱人羊毛的窝点。 又在缉拿归案后经审讯得知,犯罪团伙受雇于海外。 既然出了国界,事态必然升级。 案件又被连夜转交给国安。 经过一系列调查,还原了事情原貌,最终确认了这是一起严重的渗透事件。 抓获的犯罪分子也承认,自己收了钱,原本是打着从上流圈子入手,广撒网,多敛鱼,窃取机密文件。 先用小惠小利控制住高层身边照顾起居的佣人,再以此威胁他们为自己所用。 只不过,计划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因为海启这群人实在是太有钱了。 单只变卖这一条产业链的收益就超乎他们的想象,干了一两年下来,甚至比对方当初承诺给的还要多。 原本窃取机密文件的事情,也便被抛诸脑后。 与其背负身家性命干危害国家安全的大事,不如就干点儿小偷小摸。 也就专心干起了倒买倒卖的活计。 如果不是牵扯进了拐卖案和缉毒案里,说不定还能接着再干几年,扩大产业链,狠狠捞上一笔。 整件事情,是可以荣登年度沙雕新闻排行榜首的程度。 虽然没真的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但这件事的本质极其恶劣,绝不容姑息。 最后,这群主犯以危害国家安全罪、间谍罪等一系列罪名论处。 偷盗者虽对此事不知情,但盗窃等一系列犯罪事实铁证如山,犯罪行为也是出于自愿,并不存在威逼和胁迫。 因此,这群人则以盗窃金额、造成损害金额等量刑,依法论处,今后政审方面也会造成影响。 但凡产业链里牵扯其中的,没一个跑得掉。 结果也算是大快人心。 这群豪门借此把不中用的人筛了一遍,身边干干净净。 只不过,海启保姆界的名声却因此受到了重创。 不少家政企业口碑受损,不但纷纷倒闭破产,即便已经过了十多年,一提起来,还是首先想到海启这边的风评。 反倒是其他地区,抓住时机,大力宣传自己的企业文化。 甚至拉出海启家政公司做对比,突出自身的优秀和特色,彰显自己制度严格,服务完美的作风。 彻底把海启的家政行业钉在了耻辱柱上。 综上所述,海启豪门通过对这三起与柏家和柏鸢息息相关的案件,试图推测出柏鸢的性格。 年幼时保姆疏忽值守,所以体质会比普通人弱一些,程度从弱不禁风到体弱多病不等。 父母常年不在身边,所以会比普通孩子更加缺爱,需要有人给她爱,给她温暖,给她救赎,是可以趁虚而入,加以利用的机会。 险些被拐,导致柏家对这个女儿百般纵容,宠爱无度,所以会更加任性刁蛮…… 由此,海启人大胆推测,病美人加缺爱少女加爆娇大小姐。 得出柏鸢本人的性格可能是—— ——娇纵版的宋盼盼。 这些日子,也都是按照这个标准来的。 结果见到柏鸢本人之后,才发现她既不病弱,也不缺爱,更不爆娇。 是个正常人。 不但情绪稳定,不骄不躁,还沉着冷静,宽以待人,谈吐不凡,从礼仪到气质,全都挑不出错,是实打实的京里出来的豪门大小姐。 丝毫不愧对于柏家千金的名头。 更是将高干子弟的风骨彰显得淋漓尽致。 反倒令一众押错了题的少爷小姐们松了口气,少了些束缚和拘谨。 世道不景气。 这年头,正常人少啊! 只要是正常人,能正常沟通,那就没啥大问题。 第231章 大小姐 只不过这样一来,之前准备好的说辞也就没了用处,即便知道柏鸢小时候的经历,也没办法拿这件事说事。 总不能一开口就拿“你小时候老惨了,不但摊了个黑心保姆,还差点儿让人贩子给拐走了!能长这么大真不容易!”来说事。 这就好比求人办事,刚一进门,就握住对方的手,小嘴叭叭一顿说:“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有出息,好小子,你八岁那年尿床画的地图比别人都圆,我当时就说此子必成大器!!!”。 多叫人下不来台啊! 这哪是套近乎呢? 把十多年前的家丑拿出来宣扬,全场的仇恨都让你一个人给吸光了。 只能临场发挥。 但好在今天来的都是家里情商高的,那种一张嘴就把人得罪了个遍的,不调教好之前,也没机会参加社交场合。 在场的人也都知道怎么哄人开心。 无非就是先从头夸到脚,好听的词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性格内向的叫沉稳。 性格外向的叫敞亮。 性格墨迹的叫细心。 性格急躁的叫干练。 见招拆招,怎么都能给圆回来,掌握语言的艺术,保准每句话都说到心坎里。 夸完性格夸气质,夸完气质夸美貌,夸完美貌夸品味。 头上别的,颈上戴的,身上穿的,手里拿的…… 这不就专业对口了! 他们平时买那么多名牌包包和首饰,无数大牌都烂记于心,当下下新品,经典款式,专属高定,聊个三天三夜都聊不完。 但漂亮话说一句两句还好,说多了难免让人觉得浮夸。 同样,无论身在哪个圈子,想要快速拉近关系,最好的方式都是聊八卦。 爱听!!! 多说!!! 多听!!! 可碍于柏鸢初来乍到,对海启的人文特色了解不多,很多海启笑话说了估计也听不懂。 况且,家里有头有脸的今天都来了,大庭广众之下,拿别人家八卦逗乐,还让当事人听到了,还得顶着尴尬跟着一起乐。 多少缺了大德。 但话又说回来了。 在场人的八卦不能说,挑不在场的说,不就行了吗! 这时候,有人环顾了一圈,故作遗憾地叹气,用惋惜地口吻说道: “裴大小姐不是回国了吗?今天这场子可是他自己家办的,怎么这么久一直都没看到他呀?” 柏鸢闻言,果然一怔,有些好奇。 “裴大小姐?” 柏鸢提前看过裴家的资料,只知道裴家只有一位少爷,还是独生子,从没听说过什么姐姐和妹妹。 既然对方用了“大小姐”这个称呼,那必然也不可能是裴董本人。 只是几个念头见,柏鸢便隐有预感,估计这“大小姐”的名头说的不是别人。 ——“就是海启一枝花,裴家大少爷,裴缙!!!” 果然,其他人见柏鸢感兴趣,知道自己选对了话题,笑着解释道: “哈哈哈,柏鸢,你刚来海启不知道,裴少小时候长得水灵,裴姨把他当姑娘养,穿洋裙,留长发,还烫的卷,我们当时都以为她是小女孩呢!” “哈哈哈哈!幼儿园的时候,他说他叫裴缙,我还以为他前后鼻音不分,叫裴静呢!” “裴缙直到上小学,才剪了头发,穿回男装,不过我们这群发小见惯了他当姑娘的样子,一时也改不过口,就‘大小姐’‘大小姐’的叫了他六年!” “后来等小学一毕业,裴缙就去国外上学了,我们也都不怎么能见到,还指着今天见上一面,叙叙旧呢……” 直接就把裴缙小时候那点儿丑事全都给都露出来了。 听得柏鸢也觉得好笑,眉眼微弯。 周围人看见了,也跟着高兴,同时不忘抓紧机会拉近关系。 “幼儿园的毕业照就在我家里放着呢!你要是感兴趣,等你哪天有时间来我家玩,我翻给你看!” 如此一来,柏鸢更好奇了。 那天碰巧遇上的时候。 她记得裴家大少爷那张极其张扬的脸上丝毫不见女气,有的也只是十五六岁少年该有的鲜活肆意,面部轮廓也能明显看出是男性风格的深刻与立体。 想起那双深邃的湛蓝色眼眸,柏鸢自然也好奇他小时候穿裙子是什么样子。 “好啊。” 不看白不看! 答应得也很干脆。 这些人之所以敢在柏鸢面前毫不避讳的提及裴缙,是因为本身的档次就不是裴缙身边那些溜须拍马跟班能比得了的。 萤火才需要暂避锋芒。 皓月自然要与骄阳争辉。 长得好是爹妈给的,就裴缙那驴脾气,连他们这群人半根手指头比不上。 这些人要是跟裴缙站在一起,个人条件没一个比他差的。 自然不担心这位爷抢了自己的风头。 宴会中场,柏鸢离开人群,独自去宴会厅的卫生间洗手。 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冲洗着她的掌心和手背。 水池前的镜子里,映出身后宋盼盼穿着白色礼服的身影。 她在房间里一个人待了许久,觉得还是应该跟为自己解围的柏鸢当面再道一声谢。 于柏鸢而言,这可能只是随手而为的小事,不足挂齿。 但对宋盼盼来说,是解了她燃眉之急,救她于危难之际的大事。 更何况,柏鸢看起来跟她认识的所有千金小姐都不一样。 假如她真能借此和这位柏小姐成为朋友…… 不,不用成为朋友。 哪怕是像那些二流三流圈子的人,给她当个跑腿的小跟班。 只要能分给自己一点点庇护。 自己也就不用再担心日后会被其他人排挤了。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朝前迈出一步。 就在这时,柏鸢似乎心有所感,看出了她的意图,先声说道: “宋小姐。” 柏鸢慢条斯理地冲去手上的泡沫,娓娓道来: “我姓柏,你姓宋,我们今后还是应该保持距离,避嫌为好。” 冲干净手上的泡沫,柏鸢转身。 她随意甩了两下手上的水渍。 那双漂亮的眼眸,平静无波的看向怔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宋盼盼。 柏鸢礼貌而生疏地浅笑了一下: “明白吗?” 第232章 入学 柏家与宋家交好。 身为柏家大小姐,柏鸢自然要与宋家正统继承人宋衍铭站在一队,给予对方来自家族的支持和助益。 豪门之间向来如此。 彼此都是以利益为纽带,紧密联系在一起,牵一发动全身。 断然没有放着优秀的正统继承人不支持,反而去跟其他家族的私生子密切往来。 尤其像柏鸢这种同为原配夫妻所生的孩子,全都天然对私生子女抱有排斥态度,也断然不会让这些人随便融进自己的圈子。 除非是家族没有正统继承人,将来只能让私生子女继承家业,并且已经正式宣布其正统继承人身份的,才有机会进入他们的圈子。 毕竟家族纽带还得维持,家族利益还得继续。 这个时候便要看私生子女有没有继承家业的能力和手段。 如果对方烂泥扶不上墙。 那他们又会群起而攻之。 趁人病要人命,瓜分其家族产业,以此壮大自己的实力。 怀璧其罪,德不配位的下场向来如此。 宋盼盼身为宋家私生女,天然与柏鸢处于对立状态。 除非宋家继承人宋衍铭出了什么意外,否则柏鸢绝不可能私下里跟她有任何往来。 只不过两人之间,除了家族和立场关系之外,本身没有什么多余的恩怨仇恨,也不会发生容不下对方,非要斗个你死我活的事情。 主要还是以免给外界和其他家族传递错误的消息,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时候,避嫌,就显得尤为重要。 如果不是刚才势头不对,如果不加以干涉,就会往霸凌的恶劣方向发展,柏鸢也不会顺手帮她解围,多管闲事。 至于其他人,也不会因为柏鸢顺手帮了一把宋盼盼,就把她们捆绑在一起。 顶多觉得柏家大小姐就是大气,宽以待人,不跟对方计较而已。 宋盼盼本以为柏鸢出手帮她,是因为这位柏家小姐天性善良,不是计较正室和私生子女身份的人,才鼓起勇气凑了上来。 此时,柏鸢既然已经把话说开,明明白白地划清两人的界限。 宋盼盼也不可能再自讨没趣的上去纠缠。 就算是为了刚才的援助,也不能再给她多添不必要的麻烦。 “我明白。” 宋盼盼点点头,又怅然若失的垂下脑袋,侧身给柏鸢让开出路。 等柏鸢走到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的瞬间,小声道: “谢谢你。” “嗯。” 柏鸢没分给她多余的目光,坦然应了一声,脚步未有停顿,径直走了出去。 她确实应该谢谢自己。 没什么好客气的。 之后,这名动海启的场宴会平稳度过,并未出现任何波澜和意外。 至此,柏鸢以柏家大小姐的身份,正式进入海启社交圈子。 整场宴会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但宴会现场的消息,却丝毫没有外泄,就连多余的照片,也没流传到网上。 之前因服务器崩溃而被迫维护网络的微博,也经过这些天的冷却,在热度消下去后,又恢复了正常使用。 网络信息更迭的速度快,大众的注意力也很容被之后推送的八卦所吸引。 再加上官方收到消息,有意控制热度,不让相关词条登上热搜,捂嘴之后又用营销号放出了不少明星的八卦作为幌子扔了出去。 普罗大众美滋滋地吃起了新瓜。 这件事情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 只有自家艺人塌房的粉丝们再次受到了伤害。 九月,海岚私立高中正式开学。 开学仪式上,柏鸢入学测试榜首的身份,登上演讲台,作为新生代表,面向全校师生致辞。 提前写好默下来的稿子。 千篇一律,中规中矩。 没有什么标新立异,特立独行,引起所有人注意的奇怪发言。 也没发生什么不得了,足以在开学第一天,就引起全校师生注意力的大事。 更没有出洋相的、迟到早退的、跟学校师生过不去的愣头青,在开学第一天没事找事,直接丧失三年择偶权。 大家都等着典礼结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呢。 早开完早放学! 别给自己加戏! 参加过几次宴会,校内部分人已经提前认识了柏鸢。 剩下那些没有机会走后门参加的,也都在开学典礼上见到了柏家大小姐的模样。 自然也不会发生,有眼不识泰山,恶意找茬,冒犯到对方的事情。 再加上学生们上了高中,心智又比往年成熟了几分。 也不会有毛头小子,试图用欺负女生以达到引起对方注意的目的,在柏鸢面前没事找事。 除了在学校里多增加几次偶遇外,也没有什么过分失礼的行为和举动。 自那天宴会一别之后,柏鸢在海岚私高又碰见过宋盼盼几次。 既然同在一所学校,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彼此之间也只是点头问候,秉承着避嫌的原则,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交流。 因为柏鸢那天给她解了围,所以事后也没有人敢来找宋盼盼的麻烦,让她渡过了一段平稳日子。 在其他人眼中,宋盼盼也只是谎称了自己与柏鸢的关系,虚报了自己在京里的圈层。 私生女的身份还隐藏得严严实实,没被其他人发现。 即便有少数人有所怀疑,看出了些门道,也因为跟自己关系不大,而放在一旁,不予理会,只是慢慢疏远了关系。 那些没看出来的,以及没出现在宴会上的,为了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家族资源,还认她宋家小姐的身份。 因此,没发生宋盼盼被所有人针对并孤立的事情。 开学后的第一周,也就这样平稳而顺利的渡了过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 这天,柏鸢刚将竞选学生会主席的申请表递交上去。 还未回到班级,只在教室外的走廊里,就听见里面传来了许多不合时宜的声音。 海启学习氛围浓厚,身为家族继承人的少爷小姐们又都拼了命的内卷,很少有人会在课间用如此浮夸的声音说话。 “——懂不懂规矩?不知道裴少旁边不能坐人吗!!!” “对不起……裴少,我确实不是知道这是您的位置,这就给您腾地方……” 教室最后面站了一群人,班上一个戴眼镜的男同学被他们围在中间。 面对他们的刻意刁难,心知斗不过对方,赶紧低头服软,把自己的东西胡乱堆一起,抱起来就要走。 “慢着,谁让你走了?” 这时,流里流气,拽得二五八似的声音扬不怀好意的扬起: “光一句道歉就完了,诚意呢?” 另一个声音跟着起哄。 “要不这样,你当众跪下来,给裴少磕个头,怎么样?” “就是!磕一个!” “磕一个!” “还不给裴少磕头认错?!” 柏鸢原本迈进门槛的脚步一顿,又缩了回去。 她倒退两步,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班级铭牌。 高一(1)班。 没走错。 柏鸢又重新迈进教室,看了看正在发生的大无语事件。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第233章 聪明小狗 宽敞明亮的教室内。 裴缙气势嚣张的翘着二郎腿。 以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中二十足地稳稳坐在座椅上。 海岚私高的蓝白运动校服外套,则像骑士的披风,披挂在他的背后。 因为还没倒过来时差,再加上没休息好,少年显得有些困倦。 湛蓝色的眼眸神情慵懒倦怠。 手肘抵着桌沿,下巴撑在手背面。 兴致缺乏的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幕。 这段时间。 他一直在狐朋狗友们提供的安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以此躲避自己亲妈手底下人的满城追捕。 都快憋出病了。 本以为宴会结束,一切尘埃落定。 自己没参加宴会,宴会上又有那么多青年才俊。 柏家肯定另寻新贵,选了其他人进行商业联姻。 自己也终于逃过一劫,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 安全屋的房门,就被专业保镖给强行突破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裴家在海启根基深厚。 凭借裴家的势力,找到裴缙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裴缙的那群狐朋狗友,也都知道轻重。 断然不敢真的把裴缙藏得严严实实,干出得罪裴家的事情。 因此,宴会一结束,就把裴缙的安全屋地点,以隐蔽的方式方法,通过手下的人,传到裴家耳朵里了。 一收到消息,又知道裴缙的能耐,这群人片刻都不敢多等。 生怕事迟生变,担心裴缙看出什么不对劲,在他们赶过来之前,就弃房而逃,又扑个空。 前前后后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人“缉拿归案”了。 等回了裴家,裴缙才知道,整场宴会下来无事发生,柏家联姻对象的位置依旧高挂空悬。 这时再想跑,也来不及了。 裴母一身干练的职业装,身后跟了两个秘书、两个特助、以及六个保镖。 就这么气势昂扬的走到他面前。 半点都没有看到自己独子归国的欣慰,也没关心他这些年在国外生活得如何。 用在公司时安排任务的语气,发号施令: “跟柏家联姻的,必须是裴家!” “这段时间,不管你用尽什么手段,都必须想办法讨得柏小姐的欢心,成为她的未婚夫——” 裴缙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咱家要破产了?你公司运转出问题了?资金链断了?亏空几十个亿堵不上了?” “没有。”裴母看着他,回答道。 “那你有什么毛病啊?”裴缙怒道,“平白无故卖亲儿子有意思吗!” 裴母:“我这是为了你好。” 她不说还好,一说裴缙更生气了: “为了我好?我看你就是鬼迷心窍,利欲熏心,为了往上爬,不惜让我当利益交换的的牺牲品!” “你这不是知道吗。”裴母说道。 “柏家是京里权贵,只要能跟柏家联姻,搭上柏家军政的关系和人脉,必然对裴家助益非凡。” “到时候裴氏和柏氏强强联手,不但海启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裴氏也能借此实现最后阶层跨越,真正跃身成为国内顶级权贵之列。” 她看着裴缙那张完美无缺的脸,非常满意的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把你养得这么好,不就是为了今天吗?你最好早点想明白,不要辜负我和裴氏对你的期待,否则——” 裴母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没继续说下去。 “请少爷下去休息,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来。” 裴母话音刚落。 身后跟着的六个保镖,就齐齐上前。 跟抓小鸡似的按住裴缙的两只胳膊。 不顾裴缙的抗议,不由分说把他给压进了房间里。 气急败坏的裴缙在房间里又摔东西又骂人,还三番五次想要翻窗跑路。 但裴母这次是下了狠心,命人三班倒,不分昼夜地把裴宅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想到这几日的屈辱和憋屈,裴缙的眼底划过一丝烦躁。 裴缙身边的一个跟班见他脸色不好,赶紧凑到他跟前,窃窃私语: “裴少,这主意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裴缙冷“哼”一声,“我就是要让她自己知难而退,退避三舍才好呢!” 裴缙被囚禁在家的这几天,思来想去,知道自己亲妈一但下了决定,那是五头马都拉不回来,不容别人置喙。 现在她态度强硬,无非就是觉得他有实力、也有那个底气,能勾搭到柏小姐,有很大的希望成为对方的未婚夫,柏家的联姻对象。 既然如此,裴缙干脆反其道而行之。 讨人喜欢的事情,他做不来,也不屑去做。 那就干点儿讨人厌的事情总行了吧! 只要他不断败坏自己在柏鸢面前的好感。 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混不吝的二代纨绔子弟。 一天天啥正事都不干,就只会惹是生非,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性格又极度恶劣,难以相处。 他就不信柏家大小姐胆子这么大,还敢让他当未婚夫! 到时候引得这柏家的大小姐心生厌恶,主动放出话来,跟海启所有人宣布,未婚夫的位置绝对不会落在他身上。 那所有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第234章 塑料兄弟情 裴缙真心觉得自己这个办法简直天衣无缝。 等事成定局,就算自己亲妈再怎么逼迫威胁自己都没用了。 那可是柏家不要他的! 他也确实试图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但是没有用,对方不吃这套! 到时候,就算自己亲妈再怎么样把他往外送,柏家就是不收! 想想就觉得舒坦! 这之后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这个想法一出,裴缙立刻让守在门口的保镖给裴母传话。 保镖见识过裴缙的能耐,在国外的时候就被他耍得团团转。 一开始还以为这位大少爷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 也没敢离开岗位。 先通过对讲机,招呼其他几个同事,把裴缙看严实。 这才一边盯着他,一边给裴母打电话,传达消息。 打定主意后,裴缙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收起大少爷脾气,也不再砸东西骂人泄愤。 等着裴母安排他进海岚私立高中,为与柏鸢见面,培养感情创造条件和环境。 海岚私高虽然以师资力量雄厚,培养各大家族精英继承人着称。 对生源的入学把控尤其严格。 主打一切向分数看齐。 但毕竟还是私立学校,盈利也是其目的之一。 硬性规定在其他人面前,是不可逾越的大山。 可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也不过就是需要费点力气才能翻过去的土坡。 当初秦家也为秦令征疏通过关系。 提前做好两手准备。 如果入学测试没过,就用点办法给他强塞进去。 秦家能这么做。 裴家自然也可以。 整个过程下来,甚至还要更简单。 无他,就凭裴缙他妈裴霞,也是学校董事会大股东之一。 学校自己家开的,想进,随时都能进。 因此,即便裴缙没参加入学测试,也能平稳地转入海岚私立高中。 甚至还能凭借关系,直接插到柏鸢班上。 如果不是班级的桌子都是一人一桌。 他还能直接挤走柏鸢的同桌,坐到她旁边,为的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一进到学校,裴缙立刻呼朋唤友,凑了几个跟班,把自己的想法和目的跟他们说了,让这几人帮着造势。 这些人自然不会驳了裴大少爷的面子,满口答应下来,还积极发表言论,帮着裴缙出谋划策。 此时,裴缙看着眼前的一场闹剧,后背顺着椅背不断往下滑。 手也从一开始的撑着侧脸,改为挡在额前,以此隔绝教室里其他人异样的目光。 就……太丢人了…… 让你们友情出演! 没让你们丢人现眼! 这唱的是哪出啊??? 让他怎么往下接!!! 站在裴缙身旁的人见状,还以为是常年场面铺得不够大,不够嚣张跋扈呢。 心想着不能辜负裴少的信任。 面色一正。 走到那个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那个戴眼镜的男同学身后,抬起脚,对准他的膝盖后弯就踹了过去。 “磨磨蹭蹭等什么呢?给我跪下吧你!今天不给裴少磕三个响头,我看谁敢放你走!” 那个同学始料未及,也没躲闪,被他踹得“噗通”一声跪在裴缙跟前,整个人还有点儿懵。 “磕吧!边磕边自己报数!大声点报!” 跪在地上的男同学仿佛受到背叛般,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眼镜后面的眼珠子里写的都是: ——啊?真磕啊? 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人是滥用职权,借机公报私仇!!! 那人小人得志的笑了一声: “裴少让你磕头,哪那么多废话!你磕不磕?不磕我帮你磕!” 说着,就揪住对方的头发强行往地下撞。 “咚!咚!咚!”三声。 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下不多,一下不少。 原本,高一(1)班的学生们,或站或坐。 要么三两个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看热闹。 要么把降噪耳机往头上一戴,隔绝外界的声音,翻了个白眼,重又专心做起自己的事情。 既没人制止后排男生们的行为,也没人加入进去,跟他们一起起哄。 清一色,皆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毕竟坐在那的爷可是裴少。 不论这位大少爷接下来做什么事,他们都没资格插手和置喙。 每个群体里都有边缘人物。 尤其像他们这种从小接受贵族式精英教育,全是少爷小姐的学校,踩高捧低碰更是常有的事情。 犯不着为不相干的人强出头,反而得罪了裴少和裴氏,给自己清白树敌。 可要怪就怪这拜年的声音实在响亮清脆。 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就连原本在做自己事情,对他们这种脑残行为不感兴趣的同学,也察觉到异样,扭过头,坐在座位上往后看。 在班里人的齐齐注视下,裴缙的身体又往下滑了半寸。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眼尾也因此,染上大片极为羞耻的红晕。 师出未捷身先……社死了!!! 柏鸢重新回到教室,不但听把话听全了,还听到了磕头的声音,也正好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柏鸢:…… 班上的同学玩得可真大。 有几个乐子人,站的离教室前门近。 最先发现了站在原地,加入观战人群的柏鸢。 立刻把后排的乐子抛在一边,扬起笑脸迎了上去。 “柏鸢!” 此刻正是教室里最安静的时候。 所有人都被刚刚那脆声声的三磕硬控了大几秒,一时之间竟无语凝噎。 这声呼喊,也就一点儿没落的传进了裴缙耳朵里。 裴缙闻声抬头,视线穿过人群,与柏鸢遥遥相望。 短暂的怔愣后,他瞬间清醒。 “啪”一巴掌拍案而起! 对着面如死灰,刚被塑料兄弟假公济私,强按着磕了三个头的戴眼镜的男同学,用极其傲慢嚣张的口吻,勒令道: “聋了?让你报的数呢?给我重磕!” 说完,裴缙又扭过头,看柏鸢的反应。 见她仍然望着这里,没移开视线。 裴缙不着痕迹调整了站姿,偷偷挺直了腰杆,试图隔着几米的距离,以气势和身高压人,以达到居高临下蔑视对方的目的。 “你瞅什么瞅!” 裴缙扬起下巴,呵斥道。 “我警告你,不该管的事情少管!!!” 柏鸢:…… 柏鸢看着裴缙这跟护院小狗似的神气劲儿的模样,难以遏制上扬的嘴角,没忍住,浅笑了一声。 “你们小升高?” 裴缙:??? 塑料兄弟们:??? 第235章 v9 “小升高?什么意思?” “我上哪知道!” “你问我我问谁!!!” “反正听着不像好话!” 跟班们面面相觑,面对超出他们理解和认知的三个字,都有点儿摸不到头脑。 他们怀疑这位柏大小姐是在内涵他们,但是没证据! 这时候,有人想起裴缙先前的交代。 让他们多学那些不学无术的地痞流氓样。 怎么横行霸道怎么来。 最好让人恨得牙痒痒,让人恨不得哐哐揍一顿解气最好。 以后再全推到裴缙自己身上。 务必要让柏鸢知道,裴缙是他们这群人的头子。 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出自他的授意。 想到这,其中一个人眼珠一转。 上前一步,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说道: “喂!京里来那个!我们裴少问你小升高是什么意思!” 裴缙又猛然回头看向这人。 裴缙:??? 他没问!!! 柏鸢脸上笑意不减,对他的出言不逊不甚在意,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你们小学没毕业就直接上高中?早了点吧?要不回去读两年再来?” 柏鸢这话直接给他们减龄三年半。 说他们不像十六七岁的少年,但倒像一群幼稚小学鸡。 被柏鸢这么说,这些人还挺破防的。 要知道,比起他们这群人,柏鸢才更像是小学直升高中的那个。 不同的是,十三岁的柏鸢确实是跳过级,直升上来的。 而他们,则是被硬生生倒扣了三年智商。 说他们幼稚,白痴呢! 要么说,文化人损起人来就是脏! 这群跟班们愤愤不平,一个个跟裴缙打起了报告: “裴少!她瞧不起你!” “绝对不能放过她!” “竟然骂我们裴少是煞笔小学鸡!简直岂有此理!!!” 裴缙:??? 裴缙:她难道单骂我一个人吗? 裴缙:她骂的可是咱们所有人啊!!! 裴缙面上的表情有点儿绷不住了。 谁懂啊! 带了一群猪队友! 这特么峡谷一打九! 关键所有人都能反驳柏鸢这句话,只有他裴大少爷不能。 因为他真的是初中没读完,就直接来上高中了。 裴缙小学一毕业,就去到国外读初中。 本来按照裴母的规划,在他大学毕业前,都没有回国读书的打算。 可柏鸢的到来,让裴母临时改变了主意。 为了跟柏氏联姻壮大自己家族的势力,不惜打乱原有计划。 不顾裴缙还剩一年的初中学业,强行把他从国外接回来。 又为了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更是直接把他送进了海岚私立高中。 至于那少了一年的初中学历。 也好办。 走跳级手续就可以。 裴缙从小在海启长大,跳级升高中的事情,对那帮发小来说,不是秘密。 可柏鸢初来乍到,不知道其中缘由。 阴差阳错,恰好戳到了裴缙的痛处。 在裴缙看来,柏鸢这话就跟戳他脊梁骨,针对他一个人,刻意点他似的。 可缺了大德了! 裴缙的眸光微变,看着柏鸢的眼神也不善了许多。 对此,柏鸢却视若无睹,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姿态随意道: “你们都哪个班的,不回教室上课?” 又看向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通红的倒霉蛋,反问道: “等谁请你起来呢?” 俨然是没把他们这群人放在眼里。 正常情况下,是个人,面对一群人高马大男高中生们的恶意找茬。 要么心生畏惧,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暂避锋芒,退避三舍。 要么就因咽不下这口气,头脑一热,面对出言不逊的人,反驳并且骂回去。 主打一个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但柏鸢不按常理出牌。 每句话都说在他们意想不到的点上。 上来一手“小升高”打乱他们的节奏,先占领智商高地。 再打着上课的名义,全都给他们轰走。 是学生,就麻溜利索回去好好读书。 高中生,都懂点儿事吧。 他们要是不撤,那就真应了柏鸢上面那句话。 有一个算一个,比小学生还幼稚。 走不走? 谁不走谁就是煞笔! 而且,柏鸢从小就有着丰富的教训熊孩子的经验。 往那一站,不仅气势足,气场也铺得大。 给人一副极具威望的感觉。 就跟教导主任亲临驾到似的。 震得他们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要听她的话,一点儿抗拒的想法都没有。 搁底地上跪了半天的那小伙,腿都跪麻了,刚要拍拍屁股站起来。 突然,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给站了一半儿的他又强行按了下去。 瞬间令他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腿麻后的酸爽立刻直冲天灵盖,差点原地升天。 “……嘶……裴少?” “她让你走你就走?”裴缙阴沉着脸,上前一步,质问道: “你们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首战就怂了,之后不得处处掣肘? 他就不信,这海启是他裴缙的地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他还能让一个外地来的,在自家门口给唬住了! 跟班们一听,裴少都亲自发话了,有裴氏在前面撑着,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一个个又都立了起来。 全无之前的败兵之态。 “我们爱在哪就在哪!凭什么你说走,我们就得走啊!” “上课又怎么了?让裴少不高兴,谁都别想好好上课!” 柏鸢见没一次没唬住他们,也不甚在意,先发制人,毫不露怯的朝他们径直走了过去。 等走到裴缙面前,看着眼前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少年,视线落在他湛蓝色的眼瞳上。 又缓慢移动到眼尾的鲜红泪痣。 这才看向他后方的跳梁小丑们,问道: “你们怕得得罪他?” 柏鸢浅浅地微笑了一下,抬眸缓声道: “就不怕得罪我吗?” “……” “……” 此话一出,这些人似乎才想起柏鸢柏氏大小姐的身份,含金量可不比裴缙低,又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236章 你乐一乐! 他们之前光顾着给裴缙当狗腿子了。 一时竟忘了,柏家可不是平日里那些可以随他们拿捏的家族。 就算有裴氏的加持,他们也得颠颠看自己的骨头有几斤几两。 又有什么本事,敢跟柏家大小姐叫嚣。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 他们在这汪汪乱叫。 真给柏鸢惹烦了,别说打狗了,她能连着狗主人一块儿打。 他们这群人不比裴缙,是裴氏的太子爷,裴家大少爷,可以在自己家开的学校横行霸道,为非作歹。 他们来学校,主要还是上课,混学历的。 要是让自己爹妈知道,他们在学校一天天不学好,出尽洋相不说,还开罪了柏家大小姐。 能给他们一个个捆起来,吊在房梁上打。 鞋底子都能给抽飞了。 光是想想,屁股就火辣辣的疼。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墙头草随风倒。 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 纷纷倒戈向柏鸢。 “我觉得这个事儿吧,确实是柏小姐说的对!” 裴缙咔哒一声扭过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接下来,他切切实实感受了一回,什么叫做众叛亲离。 当第一个人站出来后,其余人也有了主心骨似的,跟着附和: “学生的主要任务当然是学习!” “就是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学校当然也要遵守校规。” “自己不学不要紧,打扰别人学习可就过分了!” “哎,我们也得自勉,多向好学生看齐!这就回去看书,上课!” “对!没错!” “裴少,别不高兴了,你乐一乐!想点高兴的事情!!!” “男子汉大丈夫,忍一忍就过去了,还能不念了咋的?” 裴缙:…… 裴缙视线在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许多人都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不敢跟他对视,干脆作起了缩头乌龟。 裴缙湛蓝色的眼眸里翻滚着强烈的情绪,嘴唇翕动了几次,最后却怒极反笑。 一把扯下身上披着的校服外套,团成团摔在他们脸上。 “滚!全都都给我滚!!!” 这群人就跟得了特赦令似的,一刻也不敢多待,生怕大神斗法,自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争先恐后的从后门逃走了。 跑得慢的,还挨了裴缙几脚,也顾不得疼,捂着屁股就一溜烟不见了。 只半分钟不到,原本热热闹闹的教室后排,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裴缙,柏鸢,以及麻着腿,颤巍巍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的男生。 裴缙再一转身,差点跟他撞在一起。 见其他人都跑了,就他自己一个没走,中烧的怒火稍微消下来一些。 他双手抱胸,下巴一扬,别别扭扭的问道: “别人都跑了,你怎么不跟着一起跑?” 裴缙这个人性格别扭,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好好说话,笼络夸赞的话半句都不舍得往外冒。 真要让他溢于言表,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所以周围的跟班,也都是抗压能力强,又懂得溜须拍马的,有好处的时候往上扑,见势不好脚底抹油开溜也是常有的事。 没一个能靠得住的! 可不管怎样,这不还有一个人跟自己坚守阵地呢么! 这才是真兄弟!!! 他还没输!!! “……裴……裴少……” 只见这位最后的仗义之士抬手扶了鼻梁上的眼镜,面露尴尬的说道: “我就是咱高一(1)班的……呵……呵呵……麻烦……麻烦您借过……” 傻子才不跑! 他倒是也想跟着一起跑!! 可惜条件不允许啊!!! 裴缙:…… 裴缙一把推开他,看向三言两语就把他阵营瓦解得干干净净,让他颜面尽失的柏鸢。 像是要牢牢记住今日的耻辱。 被推得一个踉跄的男生也不恼,赶紧从裴缙身旁的位置挤了过去。 路过柏鸢的时候,还不忘讨好的笑笑。 柏鸢不甚在意的回以微笑。 他这才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从桌堂里随机抽出一本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假模假样看了起来。 几秒之后,又忍不住回头偷看了一眼。 正好对上裴缙黑得不能再黑的脸,和仿佛要杀人的视线,吓得一个激灵。 赶紧收回视线,把书立起来,大声朗读道: “abandon!abandon !abandon!!!” 裴缙这才重新看向柏鸢,憋了半天,故技重施,从鼻腔里发出重重的“哼”声。 “柏鸢!柏大小姐是吧?我记住你了!!!” 接着,从地上捞起校服,动作干脆利落的往后一甩,搭在肩上。 “咱们走着瞧!!!” 撂下这么一句狠话。 裴缙便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室。 俨然连接下来几节课都不打算再上了。 班上的人跟着看了这么久的热闹,乐又不敢乐,都怕被裴大少爷抓邪火,拿来出气。 等他一走,就再也憋不住笑。 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 第237章 似狗非狗 “柏鸢,别理他们!” 等裴缙气冲冲走后。 班上的女生走到柏鸢身边,发出一声嗤笑。 “男生都一个德性!呵,一群幼稚小学鸡!” “你越搭理他们,他们反倒越来劲!” 说得像是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嗜好。 她这话等同于开了地图炮。 不光骂了裴缙这群人,还连带着把班上没跟着一起掺和的男生给一起骂了。 “郑宓!过分了吧?” 话虽如此,说话的男生却并不恼怒,倒倒嬉皮笑脸地开起了玩笑。 “裴少初中没毕业就来读高中了,我们可是正经八本升学上来的!哪能跟他相提并论?” 郑宓翻了个白眼,“少废话,敢不敢把你刚才画的火柴小人给我们大家伙儿展示展示?” 男生一下子红了脸,下意识用拿书挡了一下自己的作业本,结结巴巴欲盖弥彰道: “谁谁谁……画什么了……莫名其妙……” 郑宓再次发出得胜而归的嗤笑声。 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谁也别笑话谁。 别看在外界看来,一个个都是神秘兮兮的豪门大少爷,真幼稚起来,也会忍不住踩路上的水坑,跳起来比谁摸的树杈子高。 不过就是比普通人更会装,更早开始注意自己在外界的形象而已。 骗得了别人,骗得了一起长大的发小吗! 对此,柏鸢更是深有体会。 大院里头那帮大小伙子,哪个拎出去不是威风凛凛的大少爷。 你敢想,天最热的时候,也都不在空调房里躲着,反而一个个穿着大背心大裤衩,在后院池塘里头摸鱼吗? 路上见到个塑料袋子,都要比谁能给它踩爆,谁踩得最响。 逮块圆润的石头,能一路踢着回家。 她大堂兄柏鸥这两年捡的二十多根笔直笔直的树杈子,还都在温室篱笆棚里插着爬花藤呢。 多了不说,就说他们院的大显眼包周晟,等成年后,也会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周公子。 未来周氏集团的当家人。 令业界又敬又畏的周总。 谁能想到,他今年冬天还踹路边的雪人玩,结果踹到里面裹着的石头墩子,右腿骨折,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呢? 还有秦令征…… 想起秦令征,柏鸢又弯了弯眼角,面上的笑意轻松了不少。 十六岁的年纪,一句话说不对就掉眼泪。 柏鸢都怀疑是自己小时候给他喷眼药水喷多了,给他泪腺阀门冲开了。 前天柏隼还打来电话。 说他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她家楼下,拉着柏隼边哭边絮叨了一晚上。 视频里头,给小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眼眶底下像被人打了两拳似的,青了一大片。 边揉眼睛,边跟她告状。 非要在门口挂块匾。 《秦狗不得入内》 相比之下,裴缙的手段还是嫩了点儿。 带一帮人来找茬造势这种小把戏。 都是秦令征幼儿园时候就玩剩下的。 还是低配版。 要不怎么把柏鸢给逗乐了呢。 也就是柏鸢这些年,在秦令征的影响下,脾气好了不少,容忍度也跟着一块儿提升。 也没有那种,刚一见面就看对方不顺眼,总想要揍他一顿解气的强烈愿望。 不然,她口袋里的氟氯沙星小喷雾,就该在来海启这么多天的时间里,头一次有了用武之地了。 柏鸢看着从开学就一直空着,如今放着裴缙书包的座位。 不以为然的勾了下嘴角。 可惜是演的。 不然也把他的桌子搬教室角落里。 不愿意旁边坐人,那就只能跟垃圾桶坐一块儿了。 教室外面。 裴缙颜面尽失,怒气冲冲出了教学楼。 走到门口,看见地上一枚矿泉水瓶盖。 二话不说,飞起一脚,给踹得老远。 就这样还不解气,走到自动贩售机前,又扫了一瓶。 结果机器不给力,摆针转了半天,矿泉水掉下来卡最后一层货架上了。 裴缙不信邪,又扫了一瓶。 摆针转动。 扭出的矿泉水落下来,压在了刚才那瓶上。 不但没给它砸下来,反而哥俩好的叠在一起。 明晃晃嘲笑着机器面前的裴缙。 就看他敢不敢接着赌,拧第三瓶下来。 裴缙沉默半晌。 觉得这是场豪赌。 解开手机屏幕,又要扫第三瓶水出来。 这时候,刚刚那些说着要回班上课的狐朋狗友又一个个蹦了出来。 “裴少,咱这机器有毛病,吞了不知道多少瓶水了,不能惯着,您得这么整!” 其中一人飞起一脚,踹在机箱上。 卡在中间的两瓶水,就这么一骨碌,滚落了一下来。 他弯腰从拾取口捡起,递给裴缙。 裴缙看了他一眼。 就刚才带头跑得最快那个。 冷哼一声,也不接水,双手抱胸,颔首问道: “有毛病怎么不上报换新的?” 那人也机灵,啪嗒一下把瓶盖拧松了,又双手给他奉上,说起了大实话。 “换了拿什么挣钱呢?咱这水十二一瓶,就刚才这样,不摇个六七瓶,根本出不来!” 裴缙:…… 裴缙到底还是接过水,仰头喝了一口。 因为灌得有些急。 一部分水珠飞溅了出来,顺着形状姣好,线条流畅立体的下颌,滚落至颈部。 在上下滚动的喉结凸起处打了个转,最终没入衬衣领口。 看得这些人一阵咂舌。 要么说裴董非要让裴缙使美人计,去勾柏家大小姐呢。 就问,哪个小姑娘看到这画面不迷糊? 多了不说,他要能有裴缙这出挑的长相,哪用得着给人当跟班。 早就自己往柏小姐身边凑,混脸熟了。 柏家多好的条件啊,放在全国也找不出几个的顶尖大家族,柏小姐也如传闻所言,才貌双全,德才兼备。 裴大少爷抽了什么风,转不过来这个弯,非要跟她过不去。 不过是年纪小了两岁吗? 又不是小了二十岁,或者大了二十岁。 用得着这么要死要活,宁死不从吗! 可能这就是豪门大少爷的任性吧。 裴缙喝完了水,心情略有缓和。 看着眼前这些临阵脱逃,个顶个跑得快的塑料兄弟们,不爽地问道: “你们不是散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裴少,瞧您这话说的。” 其中一个人笑呵呵的上前,糊弄道,“我们这是暂避锋芒,从长计议,没您发话,哪敢真回去上啊,这不,连教室都没敢回,逃课出来,专门在这等着你呢!” “别说我们了,高远虽然暂时出不来,也在手机里随时待命,听您调遣,他跟柏鸢一个班,正好能帮您监视她的动向,一有机会,肯定立刻向您汇报!” 裴缙这才满意了不少。 “算你们识相!事情办好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海岚私高虽然是面向豪门内部,专门培养精英继承人的私立学校。 但也有不少人,并不是冲着教学质量,而是冲着校内的人脉资源,才勤学苦修考进来的。 可以说,海启各大豪门的继承人,除了早早出国留学的,基本都在这所学校上学。 由各家族势力构成的人脉网络,才是真正的财富。 现在大家都是同学,等毕业进入社会,那才是真正给人分了三六九等。 再想跟商业巨鳄们套近乎拉关系,可是连见上一面都难如登天。 因此,不少层次本身没有那么高的家族,才会倾尽资源,供自己的孩子来海岚私高读书,提前结交人脉。 第238章 小狗报复! 跟大家族的少爷做同学,自然要比跟普通人做同学,收益更多。 如果能跟哪家的少爷分到一个班,就等于半只脚踏进了对方的圈层。 最起码,高中这三年,大家都在一个环境里学习。 是彼此间差距最小,离得最近的三年。 也能凭借着这点,拉近彼此的关系,为家族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出息点儿的,跟少爷小姐们在一起做朋友,真做到对方心坎里。 等出了学校,凭借这层关系,直接少奋斗二十年。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即便是狗腿子,也有人抢着当。 想开之后,也不觉得有多丢人。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手指缝里随便漏点儿,都够抵公司一年的绩效了。 再者说,无论身处哪个圈子,都得有底层的,给金字塔尖上的人做陪衬。 社会上,穷人给富人打工,是待收割的韭菜。 学校里面,就由他们这些家境稍逊,又想乘风而上的家族,充当这一角色。 前者活多,挣的少。 后者轻松,挣得多。 傻子都知道哪个划算。 真正诠释了,韭菜跟韭菜也有参差。 别不相信,等再过几年进入社会,跟大老板一场接一场酒桌谈生意,就是再能喝,再巧舌如簧,都比不过一句“上学时咱俩谁跟谁,我还帮你抄过作业呢!”。 老板一高兴,又顾念旧情,大单给谁自然不言而喻。 裴缙身边这些人,自然也充当这样的角色。 好不容易做了裴大少爷的跟班,都希望能沾沾他的光。 毕竟,这位爷可是出了名的出手大方。 不多捞点儿,都对不起裴家海启之首的名头。 可现在的变数是,京里柏氏在这里横插一脚。 偏偏裴缙又和柏氏千金不对付。 要拉着他们一起找柏大小姐的茬。 这可真是太高看他们了! 谁敢真帮着干这要命的勾当。 即便是狗腿子,也知道进退有度,不能冒进给人当了炮灰。 最要命的是,柏裴联姻的可能性很大。 即便他们同仇敌忾,尽心尽力帮着裴缙对付柏小姐,也没什么卵用。 没准再过几年,柏裴两家联姻成功了。 这可倒好,闹来闹去闹到最后,你俩成两口子了,弄得我们里外不是人! 就很难蚌! 因此,现在他们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不但不能出谋划策,怎么讨柏小姐的嫌。 还得反过来把他俩往一块儿撮合。 即便撮合不到一块儿去。 也得劝裴缙放下个人恩怨,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 不然早晚得出事,还得连累得他们一起受苦。 想到这,有人心思一转,试探地说道: “裴少,我看那柏小姐年纪小,才十三岁呢,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总觉得像在恃强凌弱,欺负小孩……” 裴缙以为他们又要当逃兵,脸色一沉,不悦道: “怂了就直说!” 这人见状,又赶紧安抚,紧跟着分析: “您瞧,毕竟不是的同龄人,中间还差这几岁呢,胜了,是我们以大欺小,胜之不武,败了,连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儿都对付不了,面子上多过不去啊!” 裴缙一听,也沉默了。 思考片刻,觉得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像今天,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让柏鸢四两拨千斤,三言两语瓦解了他们的联盟。 里子面子都丢干净了。 搞不好不到放学,全校都能知道这件事。 裴缙烦躁的靠在贩售机上,抓了抓头发,湛蓝色的眸光沉淀得极深,“那你说怎么办?” 这人时刻观察裴缙的反应,见他隐有松口的意思,试探着回答: “要不……就这么……算了?” “算了……” 裴缙重复呢喃了一声。 下一秒,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子捏得咔哒哒哒直响。 “不可能!” 裴缙一口回绝。 回想起在教室时的点点滴滴,眼中闪过一丝恼羞成怒的愤恨。 “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撂了我的面子,让我下不来台,就不可能算了!” 又记起再早之前,两人在车里碰到的那次,裴缙确定这位柏大小姐的就是故意的,简直可以说是一直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专门看他的乐子取乐。 想起柏鸢笑意阑珊的模样,裴缙就羞愤得眼尾泛红,跟抹了胭脂似的,打上一层底妆和滤镜。 裴大少爷咬牙切齿的高调宣布道: “我要向她复仇!我要狠狠的报复她!” 跟班们大惊! 瞧着事情往极端方向发展,担心这位爷一个不理智,为了打压柏小姐,直接打响了海启的商战。 到时候股市动荡,全国经济都要抖三抖。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裴、裴少!您冷静……” 有人则跟着套话: “裴少,您打算怎么报复柏小姐?发奋图强好好学习,继承裴氏,打压柏氏,把她逐出海启吗?” 还有人往天凉王破上头大胆猜测: “您要让柏氏破产?!” 裴缙摇摇头,用阴恻恻的声音说道: “首先,我要想办法攻略她,让她深深地爱上我,爱到不能自拔……” 听到这个答案的跟班们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想了想,又有一人问道: “然后利用她对你的爱,进入柏氏内部,窃取到绝密文件,给予柏氏一击重创?” 其余人听后,也跟着连连点头。 如果是这样,那裴缙可真是太阴险了! “不!” 裴缙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然后我要在所有人面前,狠狠抛弃她,让她心碎,让她痛不欲生,追悔莫及!!!” 跟班们:…… 酱紫神金??? 第239章 天才小狗 金色的阳光,均匀地洒在海岚私立高中的教学楼旁。 与楼体形成一道明暗对比强烈的分割线。 裴缙倚靠在贩售机旁,逆光站在光亮之中。 黑色短发的发梢镀上一层金灿灿的霞光,每一根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头发丝,都闪闪发亮,夺目耀眼。 少年神情桀骜不驯,却又带着几分意气风发和自信。 那双湛蓝色眼眸在逆光中,正自我发光般,闪着如宝石般璀璨多夺目的光芒,明亮又坚定。 仿佛燃烧着无尽的斗志与决心。 充斥着蓬勃向上的力量和朝气。 与之相对的,则是站在分割线阴暗面,被阴影所笼罩的跟班们。 他们难以言喻的脸上,皆是一副胃痛的表情。 真不怪裴董急着给裴缙找联姻对象。 感情人家这是未雨绸缪呢。 就裴大少这德行,将来裴氏交到他手上,迟早要完! 可不得找个靠谱的亲家多帮衬,多提携呢么! 玩弄感情算什么报复??? 这也太抽象了吧!!! 怎么看都跟‘你虽然失去了生命,但她失去的可是爱情啊!!!’有异曲同工之妙。 主打一个精神胜利法,自己逗自己开心是吧! 您就这点儿出息了是吗? 要不再考虑考虑他们说的窃取机密情报,天王凉破呢? 再说,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要搅黄联姻吗? 这会儿巴巴主动送上去,又是玩哪出呢? 你看看,还好他们刚才见势不好跑得快。 不然就成了你们PLAY中的一环了! “裴少……”跟班甲上前一步。 本着就算死也得死得瞑目的原则。 大胆问道: “您不讨柏大小姐的嫌,让她主动拒绝联姻了?” “我这就是在讨她的嫌!” 裴缙闻声,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不懂了吧?要么我是大少爷,你们只能当跟班呢!少爷我这个办法简直绝妙!” 他言之凿凿道: “想要让柏鸢跟我老死不相往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谈恋爱之后再分手!” 说到这里,裴缙仿佛胜券在握般,洋洋得意的笑了一下: “对女生而言,还有什么是比前任更可恶,更避之不及的人呢?” 少年湛蓝色的眼眸里,划过一道象征着智慧的精明之光。 “如果有,那一定是不欢而散的前任!!!” 跟班们大受震撼。 顺着裴缙的话想了一下。 然后发现,好像,确实…… 是这样婶儿的啊!!! 精辟!简直太精辟了! 看着裴缙的眼神,也从刚才的不敢恭维,变得肃然起敬。 享受着众人崇拜的注视。 裴缙扬起下颌,得意道: “俗话说,距离产生美。” “越是陌生的两个人,就越容易被彼此未知的神秘感吸引。” “可如果成了情侣,无时无刻不腻歪在一起,时间一长,各种矛盾冲突、理念不合,通通爆发出来,还能对彼此剩下多少好感?” “况且,女孩总会对关系更亲近的人抱有更高的要求。” “没确定关系的时候,怎么都好说。” “可一旦成了男女朋友,我稍微有一点儿做得不对,都会被她放大无数倍,哪怕只是消息晚回复了一会儿,都是罪不可恕,十恶不赦的大事。” “这不比硬找茬省事多了?” 想起刚才在教室里的场景,裴缙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与其绞尽脑汁的找茬,不如以进为退,先把人追到手,等确定了关系,到时候我随便做点儿什么不该做的,我就不信她柏大小姐能忍得了这口气,不当场发作。” 裴缙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个理,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而光明的未来般,上扬起嘴角: “如此一来,少爷我不但应付了我妈的要求,还不用真的跟柏鸢联姻。” “只需要等柏鸢受不了,先一步提分手,用性格不合这点,就能打消我妈的念头,让她无话可说!” “那联姻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高!实在是高!真不愧是裴少,能想出这么个两全其美!一举两得的法子!” 跟班们赶紧溜须拍马那一套伺候上。 但也有人对此表示担心: “裴少,那万一柏小姐能忍,就不跟你提分手呢?” 闻言裴缙表情微变,但很快又扬起恶劣的笑容,“能忍?说明她很爱!那不正好方便我报复她吗?” “等到时候我当众甩了她,既拂了她柏大小姐的面子,又能让她悲痛欲绝,柏家还能舍得让她嫁到我裴家,跟我联姻?” 裴缙好整以暇的眯了下眼睛,愉悦道: “横竖都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能想到用这种方式规避联姻的自己可真是个天才!!! 跟班们也像是第一次认识裴缙一样,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遍。 坏了! 他好像真是天才!!!! 但不管怎么样,裴缙不再跟柏鸢作对总归是好事。 他们也不用夹在中间瑟瑟发抖,既怕得罪这个,又怕得罪那个了。 这年头,狗腿子也不好做啊!!! 想到这,跟班们彼此对视一眼,视线交流中,派了一个人大胆上前: “裴少,那我们……?” 裴缙看出他的心思,扬眉道: “行了,我也知道你们没那个胆子跟柏氏硬刚,你们就回去多看点儿学追女孩的书,限你们今晚整理一份攻略计划发我手机上!” “攻略计划?” “你这不废话么?”裴缙眼尾红了一下,有些恼羞成怒道,“少爷我又没追过人,上哪知道追人都应该做什么!” 抛开家世不谈,就冲裴大少爷这出挑的长相,哪还用得到亲自下场追人? 但凡多冲女孩笑两下,扮乖撒个娇,命都能掏给你。 跟班们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明明可以靠颜值,为什么非要拼实力呢? 但他们可没胆子撺掇裴缙使美人计去色诱。 只能苦哈哈的点头,赶紧应了下来。 “是我们欠考虑了,哈哈哈哈,裴少,您放心,我们一定给您把事办妥了!” 跟班们领了任务,这就准备回到教室。 俨然是准备趁这几节课的时间,争分夺秒在网上搜罗一番。 谁让这大少爷要得急呢! 裴缙满意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把他们叫了回来: “等会儿!” 跟班们停下脚步,回头,疑惑的看向裴缙。 “裴少,您还有什么吩咐?” 谁承想,裴缙自己还有点儿不太好意思,想到人生第一次主动追求女孩,目光闪烁了一下,别扭道: “少爷我还是知道追人应该送花的!” 他看了看这几个跟班,随手点了几个人: “你!你!还有你!想办法给我弄一车玫瑰花来,也不用多,先来个一万——不,十万朵吧,不够再添!” 被点到名字的跟班们:…… 请问呢??? 第240章 恐怖如斯 十万朵玫瑰! 这叫人话? 还不够再添! 你是要请柏大小姐吃玫瑰全席吗? 这一车能装得下? 十车都未必吧! “裴少,十万朵?” 跟班乙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怀疑自己听错了,睁大了眼睛,再次询问道: “确定是十万朵?” “不然呢?” 裴缙会错了意思,以为他在暗示自己不够浪漫。 理直气壮道: “我还送她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 “想的美!” “跟谁天长地久呢!!!” “多的那一朵,算我给她添的堵!!!” 跟班乙:??? 跟班乙:你不对劲! “裴少,我的意思是,这十万朵,是不是太多了点儿啊?” 十万朵玫瑰花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 不说裴缙他要得急。 就说有没有还不一定呢。 海启不可能有任何一家花店,能达到十万朵玫瑰花的仓储量。 像这种万朵以上的大单子,都需要提前一段时间预定。 再由花农去花田采摘,统一运输,送货上门。 要说各个花店现凑,着实有点儿非人道了。 现在又不是节假日,销售鲜花的旺季。 他就是跑断腿,也凑不够这么多朵玫瑰啊! 裴缙没理解到他的意思,自顾自道: “不多,就是要在学校里面铺满一片花海。”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你再给我弄一两千个蜡烛,到时候都点上,少爷我就搁这花海里头当众告白,这浪漫劲儿,不怕柏鸢她不感动!” 两千个蜡烛!!! 跟班乙膝盖一软,差点儿给裴大少爷跪下了。 就凭这架势,柏小姐感不感动他不知道。 但她肯定不敢动啊! 裴缙还不忘提醒: “诶,你运玫瑰布置的时候注意点儿,别被人看见了,隐蔽些,这可是惊喜,提前泄露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惊喜? 这分明就是惊吓!!! 跟班乙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觉得现在很需要呼吸机来抢救一下自己。 隐蔽点儿? 那可是十来辆运输车! 别说神不知鬼不觉偷摸开进学校了。 信不信刚下高速,就能登顶海启热搜! 到时候运到学校都不用他们藏。 就单凭十万朵玫瑰花的香气, 还不得给全校师生腌入味了! 他可算是看出来了。 裴少这是迂回战术。 他哪里是想用花海战术追人呢? 这分明是想让柏小姐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社会性死亡!!! 简直恐怖如斯! 裴缙把事情交代下去,顿觉神清气爽,心情也顺畅了不少。 没管跟班们一个个面露难色的模样,把手里攥着的矿泉水空瓶扔进垃圾桶里,就准备回教室。 刚一走到楼梯口,差点跟迎面走来的人撞在一起。 宋盼盼这节上体育课,为了躲八百米跑,正藏在楼梯间乘凉呢。 裴缙一上来,也吓了她一跳,还以为是体育老师来抓人了,捂着脸就往楼下跑。 生怕被抓住,当着全班的面被点名批评。 “喂,姓宋那个!”这时,裴缙扬声叫住了她,“听说你也是京里来的?正好,你知不知道柏鸢都喜欢什么?” 既然打定主意要追人,那必然要投其所好,与其没头苍蝇似的挨个试错,不如找人打探情报。 听见裴缙问自己柏鸢的事情,宋盼盼脸色一变。 好不容易过去的宴会上的阴影,又重新朝她袭来。 她还以为裴缙跟其他人一样,是听到了之前的八卦,特意跑到她面前,借此取乐的。 脸色苍白,声若蚊蝇: “我……我和柏小姐不熟,就见过几面……” 裴缙见一无所获,有些不高兴,埋怨道: ”你们不都是京里来的吗?怎么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自己没见过,听总听过吧!!!” 宋盼盼:…… 裴缙见她一副木头似的呆愣模样,问也问不出什么,不耐烦地摆摆手: “去吧去吧!” 宋盼盼如临大赦,赶忙就要走。 走了没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对裴缙说道: “我听说柏小姐她学过小提琴。” “小提琴?”裴缙侧头,思考了一下,饶有兴致的问道,“她学的怎么样?” “不知道。”宋盼盼如实回答,“但我听说,她初中读的是音乐学院,应该不会差。” “读音乐学院还来海启干什么?”裴缙顿觉莫名其妙,小声嘟囔了一句,这才摆起大少爷的款儿,颔首示意: “行,我知道了,你走吧!” 宋盼盼不敢多待,快走几步回到操场上,好不容易摆脱裴缙,同班上的几个女生就凑了过来,一脸好奇: “宋盼盼,你刚才跟裴少说什么呢?” “裴少?”宋盼盼愣了一下,“他就是裴缙?” 另一个女生也很快反应过来。 “也是,你才来海启多久啊,不认得也正常,唉,裴少长得没得说,就是脾气次了点儿,圈子里都知道的事,不是秘密,他跟你说什么都不用放在心上,听一耳朵就过去了……” 宋盼盼点点头,思绪却不自觉回到了前几天,父母跟她说的事情。 教室内,老师正在讲台前上课。 裴缙推开门,直接从前门走了进来。 教学老师只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着教学工作: 学校都是人家开的,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情,他一个打工人,管那么多干啥? 裴缙丝毫没有逃课而走的自觉,大摇大摆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路过柏鸢身旁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之前的计划,于是,主动冲柏鸢扬眉,带着几分炫耀似的笑了一下。 那双因瞳色而更加醉人的桃花眼,也因眉梢微微上扬,妩媚中蕴含着无尽柔情。 仿佛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可以融化一切,吸引走全部的注意力,让人深陷其中。 柏鸢也因此,将视线从电子屏幕的知识点上,转移到他的脸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柏鸢一看出他没憋好屁,也不甚在意,反而用一贯的态度回以礼貌浅笑。 视线却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反正送上门来的,不看白不看。 裴缙:呵,不信迷不死你! 裴缙得到回应,昂首挺胸,跟只斗胜了的花孔雀似的,趾高气扬地回到座位上。 第241章 恐吓信 裴缙回国后,第一次坐在教室里上课。 他习惯了国外松散的教学环境。 对国内浓郁的学习氛围,还有些不太适应。 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课,又觉得实在无聊。 于是掏出手机,正大光明的看了起来。 才看了不到两分钟,突然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投射在自己身上。 裴缙循着视线源头,带着几分慵懒随性的,朝那边看去。 只见教室后门的窗户上。 教导主任顶着半秃的脑瓜顶。 正目光深沉的看着他。 虽是上课不听课玩手机被抓,但裴缙不以为然。 不但咧嘴笑了一下,还冲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教导主任见状,无奈的摇摇头。 把踮起的脚尖放了下去,长叹一声,背着手。 继续在走廊里巡视各个年级的上课情况。 因为海岚私立高中的学生,往往非富即贵。 学校担心有些年纪轻、背景一般的老师,压不住学生,发生倒反天罡,欺师灭祖的事情。 便组织家庭委员会的成员们,一同成立了特殊教务组。 方便管理这帮心高气傲的少爷小姐们。 特殊教务组成员,主要为各大家族退休后无所事事,在家颐养天年的老爷子和老太太。 平时在家也是喝茶、下棋、养鸟、听曲。 以往,子女们工作忙,不常在家,一个月也见不上几次面。 久而久之,难免有些孤独。 偌大的房子里佣人虽然不少,可总觉得没有人气。 自从加入特殊教务组后。 天天看着活力四射的高中生们青春洋溢的身影。 不但心态好了,精神头足了,还越活越年轻了! 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因考虑到老人家上了年纪,有些腿脚不那么利落。 学校便采用了轮班的制度。 不定期抽查各个班的纪律和学习情况。 如此一来,有了老一辈人压着。 也就不怕学生们造反,敢在学校里面耀武扬威,以权欺人了。 等教导主任走后。 裴缙又反复刷了好几遍微信消息。 也没见谁手脚麻利,把查好的攻略资料传到他手机上。 裴大少爷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他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个天才的点子。 早就心痒难耐,想到就要做,恨不得现在就大施一番拳脚。 因此,这会儿实在是等得不耐烦。 恨不得直接快进到第二天,好跟柏鸢一较高下。 柏鸢这会儿早就已经回归课堂,恢复了认真听讲,一丝不苟的状态。 裴缙盯着她气质优雅,端庄得体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久等不到她回头看自己。 便觉实在无趣。 很快又因为闲得无聊,不自觉打起了哈欠。 他推开课本,刚准备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顺便再倒个时差。 思绪昏沉间,突然灵机一动。 掏出作业本,拔开笔帽。 裴缙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埋头写写画画。 脸上的笑容也随之越发深刻。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大功告成。 裴缙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作,满意得连连点头。 “嘶啦”一声,把纸张从本子上撕下来。 用手团成半个拳头大小的纸团。 又跟前排女同学要了根黑色小皮筋,挂在食指和中指上,呈弹弓状。 接着,他把团好的纸团放上去,绷直皮筋,瞄准侧前方柏鸢所在的位置。 再一松手。 只听“啪嗒”一声。 纸团精准无误地砸在斜前方第三排坐着的柏鸢左手背上。 纸团弹到手臂上的瞬间。 柏鸢沉睡已久的肌肉记忆苏醒。 她条件反射反手握住。 手心纸团褶皱的触感,仿佛将她重新带回了小学三年级的课堂上。 柏鸢的表情恍惚了一下,差点因为这幼稚的举动,产生错乱,忘记今夕何夕。 当初秦令征也是成天撕纸条团成团,趁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空挡,一个一个往她身上丢。 柏鸢着实没想到,还能在高中的课堂上,看到小学才有的把戏。 她把纸团攥在手心里,回过头,顺着纸团飞来的方向看。 果然在教室后排的座位上,看见了裴缙朝自己挤眉弄眼,仿佛恶作剧成功的得意表情。 配合着他那张精致完美得脸,还有种狐狸似的狡黠,湛蓝色的眼眸因诡计得逞,而闪烁着一异常兴奋的光芒。 有点儿幼稚,却又在情理之中。 在整合了与裴缙见面的这几次经历后,柏鸢通过侧写,大致得出对方的性格特点和这一结论。 柏鸢遥想了一下当初的自己,以及自己是怎么处理这种无聊且幼稚把戏的情景。 隐约记得,好像是攒了一把纸团,在下课后扯着秦令征的衣领,一个不漏的都塞进了他嘴里…… 效果应该挺好的。 因为从那之后,她就再没有过被纸团砸到过的记忆。 坐在后排座位上,正兴冲冲等着柏鸢拆开看纸团内容的裴缙,突然没来由,觉得后背一阵寒意。 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从过往的记忆中回来,柏鸢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纸团的纹理,正好看见纸张背后透出的笔迹划痕。 带着几分好奇,把纸团摊开铺平。 终于看见了裴缙引以为傲的大作。 只见布满折痕的纸上,用黑色碳素笔画了两个惟妙惟肖的……火柴小人。 一个脑袋上写着裴,一个脑袋上写着柏。 裴小人手里拿着把简陋的弓箭,对着柏小人射了出去,箭头穿过身体,没入大半,直接捅了个对穿。 什么东西? 柏鸢看得微微皱眉。 柏小人的背后,画了一颗巨大的爱心,有一根箭的箭头同样插在上面,从正中心穿了过去,恰好也是对穿。 柏鸢再次回头看向裴缙。 裴缙见状,再次朝她眨了下右眼。 右手大拇指竖起,食指指向柏鸢,做了个八字枪的手势,瞄准柏鸢的方向,食指模拟按动扳机后枪口因后坐力,向上抬了一下的动作。 末了,又按在嘴角,朝她抛了个飞吻。 柏鸢:? 柏鸢:! 柏鸢转过头,看着手里的纸张。 终于确认了这是封恐吓信。 柏鸢:他要干掉我! 第242章 欲擒故纵 裴大少爷打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通常情况下,只是懒得用自己的颜值优势而已。 可如今既然打定主意要追人。 裴缙自然无所不尽其用。 凭借多年照镜子的经验。 选了个最能发挥自己颜值优势的角度。 回以柏鸢闪闪发亮的WINK和飞吻。 他在国外生活多年。 自然见过不少同龄男生追求身边女孩子的招数。 不过大多都奔放且热烈,对于国人来说还是太刺激了。 裴缙耳濡目染这么些年,此刻便照葫芦画瓢。 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虽然是国外的套路。 但思想有国界,颜值没有。 同样的小把戏,经由裴缙之手,又顶着那样一张招摇过市的脸做出来,就没任何踩雷的机会。 颜值加成下,不但不会让人觉得唐突,反而还会撩拨得女孩子怦然心动。 果不其然。 柏鸢在看到之后,便飞快的把头转了过去。 裴大少爷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成果。 裴缙:呵!害羞了吧! 想着柏鸢此刻肯定已经羞红了脸,不敢再跟自己对视。 裴缙对自己临场发挥表现出十二分的满意。 裴缙:小样,迷不死你!!! 他得意的靠在椅背上。 边翘起椅子腿,晃悠着椅子。 边等着柏鸢降温之后的反应。 可是等了许久,直到这节课临近结束,柏鸢也未曾再回头,朝他所在的地方多看一眼。 裴缙刚开始还有些疑惑。 很快,又替柏鸢的行为作出了合理解释。 裴缙:呵,欲擒故纵!小把戏! 初试身手,裴缙自我感觉良好。 开始觉得追人这件事,也没有一开始想的那么困难。 便不再急着催跟班们献计献策。 决定临场自由发挥,说不定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搞定柏鸢。 心里有了底儿,人也便放松下来。 边用手撑着下巴看向柏鸢的背影。 边困意上头,昏昏欲睡的打起了瞌睡。 经过这两次跟裴缙的接触,柏鸢自然明白裴缙始终对自己抱有敌意和排斥的态度。 因此,自始至终,都没觉得自己对纸条上的信息解读有误,甚至觉得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就……挺符合她对十五岁男初中生的刻板印象的。 幼稚,叛逆,还有点儿中二。 柏鸢解读出纸团上的信息,也没太放在心上。 多担心一秒,都是对这九年来教训秦令征的经验,以及身边随时待命保镖的不信任。 反倒还有点儿好奇。 他要在摄像头遍布的海岚私立高中,和出了校门之后保镖的层层保护下,怎么悄无声息的解决自己。 她把裴缙投过来的纸团折好后收起来,留存证据,方便以后调查取证。 想了想,又觉得不能打无准备的仗,得防患于未然,免得阴沟里翻船。 在心中思索着,慢慢有了定夺。 很快,下课铃声响起。 下节课是美术课。 班上的同学带好学习用品,陆陆续续开始往美术室的方向走。 柏鸢跟同学结伴,走到储物柜前,从里面抽出画板和素描纸。 刚关上储物柜的门。 就看见身边站了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 看着面生,可以确定不是同班同学。 “有事吗?” 柏鸢对此见怪不怪。 “咔哒”一声合拢储物柜的门。 微笑着开口问道。 自从她来到海岚私立高中的第一天起。 身边形形色色的男同学就多了起来。 经常会有各个年级的男生主动找上门,或无意间制造各种偶遇。 或是大胆介绍自己,或是以各种理由为借口,邀她一起结伴同行。 这是之前初中三年里,从未有过的事情。 以往,她身边有秦令征作挡箭牌。 放着这么一条会叫又会咬人的狗在身边。 那些刚上初中,春心萌动的少年们,自然退避三舍,不敢恭维。 柏鸢自然也落了个清净。 身边干干净净,从来没有人敢往上凑。 可如今,秦令征不在,柏鸢没了挡箭牌。 那些怀揣着各种目的的人,自然蜂拥而至。 有些是打着与柏氏结交的名号。 有些则像眼前的人一样,不言而喻。 海岚私立高中的校服是普通的蓝白运动服。 校规对着装也没有硬性要求。 除了学校举办的正式活动,需要统一着装出席。 像平时的校园生活,学生们都只穿一件校服上衣。 里面还是自己的衣服。 眼前的少年显然提前精心打理过自己的着装。 蓝色校服外套里面,虽然只穿了一件熨烫得平整的白色衬衫,却并不显得千篇一律。 反而因为他自身干净儒雅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格外引人注目。 干净利落,充满着校园气息的着装,与他温润如玉的面容相得益彰。 整个人都有一种高中生独有的青春少年感。 少年温和一笑,“边走边说吧。” 显然带有极强的目的性。 如果是平时,柏鸢会把他归结于想借此结交柏氏人脉的一类。 而对于这一类人,柏鸢通常都不会直接拒绝,而是当做试跳板,借此模拟真实的社交环境。 这些都是方便几年后正式进入社交场的必备课程。 也是海岚私立高中存在的另一种意义。 断然不会有伸手打笑脸人的事情发生。 说不准未来什么时候,两家就能有商业上的合作。 现在也不过是为日后的长远利益提前做好铺垫而已。 但柏鸢才刚收到裴缙的恐吓信,自然对身边出现的人和事抱有戒备之心。 万一和裴缙是一伙的,狼狈为奸里应外合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 与其疏忽大意给了别人可乘之机,不如从一开始就提高警惕,事事小心,从根源上减少遇到状况和意外的可能性。 因此,柏鸢没有跟他结伴而行的打算,反而就这么站定在原地,微笑而不失礼貌的说道: “就在这说吧。” 裴缙一觉睡醒,揉了揉眼睛,发现周围似乎安静过了头。 既没有上课时老师的讲课声音,也没有学生下课后交流的说话声。 他的动作一顿,睁开眼睛。 这才发现空无一人的教室,只剩下自己一人。 裴缙:??? 裴缙也不傻,坐在座位上呆愣了几秒,就反应过来这节课换了教室。 他像只刚睡醒的猫一样,边伸懒腰舒展因趴在桌子上而僵硬的四肢。 边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课表,打着哈欠往储物柜的方向走。 走过拐角,裴缙按学号找到储物柜并打开门。 这时候,从他的身侧,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音。 “……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我。” 裴缙原本专注找齐上课要用的工具,眼角余光不甚在意的扫向声音的来源处,没怎么放在心上。 “嗯,我会考虑的。” 直到有些耳熟的女声响起。 裴缙抽画板的动作一顿。 合上储物柜的门。 朝身侧看去。 只见不远处,间隔几个储物柜的左侧方。 柏鸢正与一名男生相谈甚欢,两个人的脸上不但挂着微笑,还各自伸出手彼此交握。 就好像刚刚谈成了什么重要的人生大事。 什么人生大事? 还能是什么人生大事?! 裴缙瞬间警觉。 什么东西? 竟然敢截他的胡!!! 第243章 小狗不准! 瞧见这一幕。 裴缙气血上涌,怒不可遏。 一双桃花眼上挑的眼尾也跟着染上了大片绯红,更显别样的醉人风情。 他原本打算冲上去打掉两人交握的手。 大声质问柏鸢身边男生的所作所为。 把他驱赶走,并借此宣誓一波主权。 可似乎是因为他的视线过于强烈。 让柏鸢有所察觉。 侧转身体,偏头朝他所在的地方看了过来。 裴缙心中顿时一紧。 心脏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不知为何,第一反应竟然是转身逃窜。 连储物柜的门都没来得及关。 赶在被柏鸢看见之前。 闪身没入拐角的视线盲区。 把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隐藏起来。 “怎么了?”男生见柏鸢回头,也跟着好奇投去视线。 可除了不知是谁忘记关合的储物柜门。 什么也没看见。 “没什么。”柏鸢并未作过多解释,随口敷衍了过去,“不用在意。” 裴缙背靠在储物柜的箱体上。 心脏因差点被对方抓个正着,而剧烈的狂跳着。 等惊吓带来的余韵消散后。 裴缙又后知后觉感到羞愤。 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或者刻意去偷听他们谈话。 干什么这么怕被人看见! 他裴缙行得端坐得正。 用得着这么躲躲藏藏? 说出去让人笑话! 想到这,他又平复下来,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准备大大方方走出去。 学校是他家开的,自己的地盘,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除了女厕所,想走哪就走哪。 可就在这时,裴缙突然想到了什么。 脑海之中灵光乍现。 把已经迈了一半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他把人追到手的最终目的是跟她分手。 可现在柏鸢既然已经有了疑似心仪的对象。 他干什么还要横插一脚,把人赶走,给自己增加难度呢? 干脆直接坐享其成,等着他们成事不就得了! 反正最后只要不是跟自己联姻,柏鸢跟谁在一起他都管不着,也不在乎,乐不得的事情。 裴缙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顿觉神清气爽,未来形式一片大好。 刚准备默默退去,给两人留出足够的私人空间。 抬了一半的脚,又突然停顿在半空中。 不对。 裴缙眉头微皱。 这里面有大问题! 他把手插进上衣口袋里,撑起衣摆以手托腮,表情严肃且凝重的想道。 谁知道那人是不是好东西。 裴缙对那人的人品发出质疑的声音。 这要是个渣男…… 柏鸢年纪也不大。 万一识人不清,被渣男骗了感情,痛彻心扉。 不但心灰意冷,还万念俱灰。 受过情伤后,从此对感情不抱有任何期望,觉得和谁过不是过,反而接受了裴家提出的联姻,凑合凑合得了。 这又该如何是好?! 裴缙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到时候,就算他再怎么使出浑身解数败坏自己在她面前的好感,柏鸢都不会有任何的动容。 更别提之后的“让她爱上,再狠狠抛弃”的报复计划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这要是不加制止,放任下去,任由事态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最终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商业联姻,共度余生。 那他这一辈子可就算完了!!! 想到这,裴缙觉得不能坐以待毙,要主动出击,赶走柏鸢身边的狂蜂浪蝶。 就算是受情伤,也得是受他的情伤! 绝对不能让人捷足先登! 做出决断后,裴缙不再多等,直接脚下生风,气场全开气势十足的冲了出去。 然而,因为他刚才思考用了太多时间。 储物柜前空空荡荡。 走廊里早就没有了柏鸢和之前那个男生的身影: 裴缙:…… 裴缙表情空白了一瞬。 很快又恢复正常。 柏鸢这节是美术课,这会儿肯定是在去美术教室的路上。 至于刚才那个男生,不是一个班,自然是要回教室上课,能走的路线也显而易见。 裴缙很快便有了目标,规划好路线,大步追了上去。 江凌跟柏鸢分开后,边回忆着两人刚才的对话,边往教室的方向走。 突然觉得身边一抹黑影,带起一道犀利的风,从他身边一闪而过。 接着,他眼前一黑,身体便被一股强势的力道抵在墙上,动弹不得。 “活腻了吧?我看上的人你也敢碰!”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凌定了定神,视线聚焦在对方脸上。 终于看清眼前的人不是别人。 正是黑沉着脸,眸光锐利,毫不掩饰眼底警告!仿佛野狼护食般的裴缙。 “裴……裴少?您不是……” 江凌一时没弄明白现状,怔愣过后,疑惑出声。 什么裴缙看上的人? 这大少爷刚才在教室闹那么一出,短短一上午的时间就已经传遍了。 不就明摆着不喜欢柏鸢吗? 这又是闹的哪出? 不走寻常路? 欲擒故纵??? 裴缙没管他是什么反应,大力拽着他的领子,与墙面拉开了一点距离,又再次把他甩在墙上。 看着对方因疼痛微皱的眉头。 裴缙冷笑一声,警告道: “谁说我不喜欢?没听说过……欲擒故纵?” 第244章 强盗小狗 江凌:??? 江凌不理解,但江凌大为震惊。 江凌:不是,哥们儿,你这条件不用搞这套啊!!!直接上不比什么都有用?! 看着江凌一脸震惊,瞳孔地震的样子。 裴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强烈的羞耻感后知后觉袭来。 如滔天巨浪般,将他整个人拍打在耻辱石上,翻不了身。 裴缙也没想到回旋镖来得这么快。 他才刚如此评价过柏鸢。 一回头的功夫,就一语成谶,变成了自己。 但话已经说了出去,此时再收回也来不及了。 裴缙索性做细做到底,理直气壮, 硬着头皮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 “怎么?不行吗!!!” 江凌:“……行。” 他哪敢说不行! 就是多少有点神金。 江凌顿时有种无了个大语的感觉。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可是裴少,你要是喜欢柏小姐,跟家里直接提不就行了?你亲自下场欲擒故纵,没必要吧?” 裴家跟柏氏交好,又常有商业上的往来。 裴缙走家里的路子,不比他们这些人机会更多? 这大少爷放着好好的康庄大道不走,干啥非要另辟蹊径,做点儿精神小伙的迷惑行为不可? 就算裴缙刚回国那会儿不愿意参加宴会,是因为没见过柏小姐,不愿意被家里强行安排着商业联姻。 可现在既然见过面,又喜欢上人家了,又何苦在班里闹上这么一场呢? 只一个上午,全校同学就都知道他和柏鸢不对付了。 那些因忌惮裴氏不敢轻举妄动的人,收到风向,这才重新蠢蠢欲动起来。 谁能想到这裴家大少爷不按常理出牌。 他玩儿起了抽象!!! 裴缙气势不减分毫,轻蔑嗤笑:“你懂什么,家族联姻是安排,自己追到手的才是真爱!” 江凌秒懂。 江凌:菜还爱玩! 江凌:就喜欢瞎折腾,有苦硬吃是吧!!! 裴缙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只想早点儿结束这尴尬的对话。 想到这儿,他不着痕迹的清清嗓子,直接速战速决,用蛮横霸道地口吻高调威胁道: “既然知道了,就把话传下去,柏鸢我势在必得!谁要是敢抢我裴缙看上的人,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江凌:倒也不用如此抓马…… 裴缙见他心不在焉,又揪着领子把人往墙上摔了一回。 “记住了没有!!!” 江凌:“记住了。” 心里想的却是: 不就是从地上转地下嘛。 他懂。 以及应该怎么好好使用这条情报差,利用裴缙先干掉一批人,减少竞争对手。 裴缙见他如此识相,还觉得是自己气势迫人,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心满意足的松开手,放人离开。 江凌也不多做停留。 脚下生风,恨不得立刻离这位嚣张跋扈的大少爷远远的。 “慢着!” 可还没等他走几步,裴缙又突然出声叫住江凌。 扯着江凌衣领后边,把他拽了回来。 裴缙上下打量了江凌一遍,姿态高傲地勒令道: “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追?” 他也好跟着参考参考。 江凌:…… 江凌:强盗啊! 江凌:连拿带抢,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江凌没办法,只能一五一十,把自己刚才跟柏鸢的对话全都交代给了裴缙。 他自己也知道,跟其他人一样冒然接近,在柏鸢这必然溅不起什么水花。 柏家大小姐看着就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虽然年纪小也占了一部分比重,但总归不会是那种来者不拒,荤素不忌的类型。 因此,江凌也换了个方式,不以谈男女朋友为目的,反而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联姻的事情。 也是第一个开诚布公,明确表示只为了与柏家建立商业合作关系而来的人。 甚至还表示,如果柏鸢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又不想被其他人过分打扰,可以用自己当挡箭牌,从而达到互惠互利的结果。 主打一个真诚。 这么做的好处也显而易见。 毕竟联姻的最终目的,还是借柏家的东风扶摇直上。 如果可以省略联姻这步,直接促成两家合作的机会和可能,又何乐而不为呢。 而他提出的“挡箭牌”,对柏鸢而言正好是瞌睡来了递枕头。 就算是提前练习合理社交,这段时间内的偶遇也过于密集了。 时间一长,就会让人觉得厌烦。 如果能借此清静一段时间,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对双方而言,也是双赢的事情。 因此,柏鸢自然对这江凌的提议提起了兴趣,虽然没当场答应下来,但也约定回去考虑一段时间,再给他答复。 挡箭牌的事情好说。 主要还是得提前考察一下江家的背景与势力划分,最近一段时间内的资金动向,以及有没有重大的原则性的错误。 柏家涉政涉军,有些事情自然要更加敏感。 别是提前挖好的坑,等着她往里跳,最后惹一身腥就行。 等江凌把自己的底跟裴缙交代了之后。 裴缙这才满意放人离开。 心里想的却是——竟然还能这样! 又开始庆幸,得亏多问了一嘴。 这样一来,他就又有了一条退路。 大不了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他也这么跟柏鸢商量,看能不能双方达成合作,在既不影响两家关系和合作的基础上,又能—— 裴缙:!!! 裴缙顺着楼梯往下迈的脚僵在半空中,身体紧绷。 湛蓝色的瞳孔剧烈震荡。 看着出现在楼梯口的那抹熟悉身影。 心脏剧烈地狂跳起来。 柏鸢正拿着画板,站在楼梯口的位置上。 状似不经意的抬头向裴缙看去。 漂亮的眼眸暗含意味深长的笑意。 未多做停留,仿佛只是偶然路过般,收回目光,向着画室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内心震荡,仿若石化的裴缙留在原地,慢慢裂开。 等柏鸢如常走后,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裴缙这才终于重新找回呼吸般,仿佛劫后余生一般,大口大口喘息着,感受着空气重新进入肺部的感觉。 他紧紧攥住自己依旧未能平复心跳的胸口处的衣襟,以手掩面遮挡住脸上的灼烧感,缓缓下蹲在地上。 绯色的潮红顺着他手指不能遮挡的地方一路长向外蔓延,渲染在他的眼尾、耳根、脖领,以及其余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肤上。 裴缙湛蓝色的眼眸因大脑宕机短暂时失焦,被雾气浸得比以往更加剔透,配合着眼尾鲜红的泪痣,有种半破碎,半羞愤欲绝的观感。 回忆着柏鸢刚刚那意味深长的一瞥。 裴缙混乱的大脑多次整合后,只剩一个最为清晰的念头,敲打着他的神经和心脏。 ——她刚刚究竟听到了多少? 第245章 塌天小狗 裴缙根本不敢深入细想这个问题。 可越是逃避现实。 大脑却确实要帮他顺着思路往下推解过去。 裴缙当然不会觉得柏鸢刚才只是凑巧路过。 这都上课多长时间了! 再说去美术室也不往这边走,根本就不顺路啊! 裴缙红着脸,简直不敢想柏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听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如果只是最后江凌交代的那几句,关于“挡箭牌”“达成协议”之类的合作倒还好。 就怕是—— 裴缙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又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 「我看上的人」 「谁说不喜欢」 「欲擒故纵」 「真爱」 「势在必得」 「别怪我不客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认清现实后,裴缙恨不得以额撞墙,凿开条裂缝把自己镶进去。 无论哪句话,单拿出来都是十分炸裂的存在。 更别说放在一起。 然而,最让他绝望的事,是他上个月的回忆突然攻击他。 让他想起第一次见柏鸢后的大放厥词。 「我裴缙就是饿死!死外面!从楼上跳下去!也绝不跟柏家小姐联姻!」 还特么说了两次! 两次!!! 前脚刚说完绝不联姻绝不妥协,后脚就跟其他人放话,不但说了喜欢,还说把她归结为自己的人。 裴缙脸上的潮红又深了几分,湛蓝色的眼眸中一片混乱。 他已经可以肯定,柏鸢是从头到尾听到了全部的对话。 不然也不会向他投来那意味深长的一瞥。 简直就像是在向他说: 「你怎么还不从楼上跳下去?」 短短十几分钟之内,连续被飞回来的回旋镖戳中胸口。 裴缙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他不受控制地,近乎自虐般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忆着柏鸢刚才的一瞥,以及更早以前,同处一辆车里时,揭晓身份时的情景。 那些他本以为已经忘记的画面,又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淡然自若的处事态度、不紧不慢的语气、从容不迫的姿态…… 自己夸夸其谈时,对方时而微笑、时而轻声回应、时而专心注视的神情…… 以及更早时,自己对着电话那端的兄弟口无遮拦大放厥词,尽数被她听去后若有似无的笑意。 ——跟刚刚意味深长的那一瞥缓缓重合。 都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却什么也不说,只看着他出尽洋相,做跳梁小丑蹦跶取乐,在背后暗自嘲笑的可恶姿态! 偏偏自己还不争气。 每次都被她抓个正着。 她怎么…… 裴缙忽略掉心脏的狂跳和眼前莫名的眩晕,眼中浮现出嗔怒的神色。 怎么这么可恶啊啊啊!!! 故意的! 一定是故意的!!! 画面一幕幕浮现。 从接过墨镜时指尖无意间接触时的冰凉触感,再到他义无反顾强冲上车,姿态同样状似无意的一瞥。 裴缙一个人坐在楼梯上,细细回忆着。 良久,长舒一口气。 嘴里低声嘟囔了一句国粹。 从一开始就是孽缘! 柏鸢既然收到了裴缙的恐吓信,解读出威胁的内容,自然不会大意。 更别提裴缙又在这之后,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不但怕被自己看见,在这之后,还追着自己列入提防目标的人跑上楼。 怎么看问题都很大。 柏鸢也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究竟搞些什么名堂。 便又中途折返回来。 拜裴缙的大嗓门所赐。 不用亲自上楼。 只站在楼梯口,就能听到楼上的两人都说了些什么。 至于听了哪些。 说实话,一字不差,都听见了。 这怪不了别人。 谁让走廊回声大,柏鸢耳朵又好使。 还没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接收信息,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确实抓马…… 不过再联想到裴缙的另一层身份—— 跳级男初中生。 一切又合理起来了。 经验之谈,跟秦令征前两年相比,不遑多让。 听归听,柏鸢却并不甚在意。 拿着画板回到美术教室。 因为在裴缙身上浪费了些许时间。 这会儿课程已经进展了三分之一。 也是柏鸢自入学以来,首次在课堂中途才姗姗来迟。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立好画架,夹上素描纸,跟着其他同学一起,画起了石膏参照物。 无论上什么课,柏鸢都神情专注,即便是自己学过的,或者在自己的知识储备区之内,也会一丝不苟,认真对待。 柏鸢的外祖父是书法大家,丹青圣手。 小时候,外祖父曾想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学习书法,将来继承衣冢,也在书法和丹青上有一番造诣。 但柏鸢嫌墨水脏,不学。 如今在学校里,上着素描课,自然也因为铅笔笔迹蹭到手背上而感到不喜。 因为去注意手腕处蹭上的笔铅,以及留意袖口和校服其他地方是否也会蹭上,而破天荒地不够专注。 落笔的速度虽未有丝毫停顿,但倒还隐隐赶上了其他人的进度,余光却时不时瞥向教室墙壁上挂着的钟表。 关注的同时,自然也看见不远处,属于裴缙的位置上,一直空空如也。 直到下课铃声打起,都不见裴缙回来上课。 可想而知,对话被听了个正着,给他造成了怎样的冲击,对方心中充斥着怎样的纠结和尴尬。 想起刚才瞥去时,裴缙那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样子。 柏鸢就觉得一阵好笑。 铅笔在落下最后一笔后,完成收尾。 他也就这点儿心理承受能力。 不能再多了。 第246章 小狗打劫 在这之后,裴缙做起了鸵鸟,有一个多礼拜的时间,没敢在学校露面。 只是想到那天楼梯间的情景,裴缙就尴尬到脸颊似火烧般发烫发热。 更别提什么跟柏鸢接触,先把人追到手,再实施报复的计划了。 由此一来,却是给他那些跟班们留出了足够的时间,来解决天杀的十万朵玫瑰花的问题。 眼下这个季节不是玫瑰花的花期。 大多数玫瑰,在七月末就已经开始凋谢。 到了八月份,还能保持含苞待放,鲜艳欲滴的虽然有,但数量稀少。 大多都在温室里娇养。 因种类不同,颜色各异,品种珍稀,数量稀少等因素,不被纳入考虑范围。 无论哪种,都肯定达不到裴缙要求的十万朵之多。 毕竟,送花肯定要保证花色统一。 五颜六色的玫瑰数量一多。 不但不会有任何浪漫的氛围。 还会因花色过杂,而让人联想到清明前后的花圈。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跟班们就是再重金求购。 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 无论去到哪家花圃,店家的回答都是一个字: 等。 等明年花期再订呗。 不着急就等明年花期再说呗。 着急?嘿嘿。 着急也得等明年花期。 四处受挫后,跟班们这才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霸总一张嘴,下属跑断腿”的悲催。 他们这群路人甲乙丙,全都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 一个都跑不掉!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裴缙现在已经把玫瑰的事情抛在脑后。 也没心思问他们事情办的如何,那十万朵玫瑰怎么还没到位。 为了弥补自己的办事不力。 跟班们在继续搜集玫瑰的同时。 又铆足了劲儿,给裴缙四处搜罗各种追人方法。 而裴缙经江凌一事之后,也仿佛突然之间开了窍,找到了那么一点儿灵感。 在自己没去学校的这些天里。 让手底下的跟班,挨着个儿去围堵以各种方式方法接近柏鸢的人。 然后打劫他们的追人点子。 被打劫的人:简直离了个大谱! 你们是没长自己的脑子吗? 这是好学校的混混能干出来的事实吗!!! 最关键的是,他们不但组团打劫,还有专门的人,拿着小本子在一旁记录。 被堵在摄像头盲区的人,不但要屈辱的一字一句交代清楚,还要被迫接受他们“啧啧,这招有点儿老套啊,今天第三个了,能不能有点儿新意”的点评。 这干的叫人事??? 尤其是等他们之后再一打听,得知搜罗来的情报都将尽数呈给裴缙之后,就跟江凌当时刚知道这件事情后的想法一样: 你不用啊!!! 酱紫搞他们是吧??? 只不过,在骂街的同时,又纷纷肃然致敬。 裴大少爷这条件都拼成这样,他们又有什么借口不努力! 周末,心情已经渐趋平静的裴缙穿着白色居家服,趴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床上。 少年把几个抱枕叠起来,俯趴在上面,翻看着跟班们这一周搜罗并呈上来的战果。 他上衣衣摆因这样的动作,而向上掀撩起了小部分,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的腰线。 又因微微塌腰能看见半遮掩在衣摆后的腰窝,使得原本就修长流畅的身形如猎豹般,有着暗含力量的美感。 裴缙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则百无聊赖地一页页翻动纸张。 跟班们为彰显自己的尽心尽责,特意把打劫得来的情报整整合了一遍,把那些一眼看去毫无新意,甚至和别人重复了的办法都删减掉。 保证给裴缙看的都是最精华,最具竞争力的那一部分。 其实从古至今,无论是人还是其他动物,求偶的方式无非可以分成那么几类: 单方面展示自己的力量,能力,与美感,讨得对方的欢心。 打败并驱逐自己的竞争对手,给自己创造更有利的优势和局面。 前者是多数同学的选择。 后者,也是裴缙误打误撞,已经在做的事情。 在看了几页之后,裴缙觉得还得再加上那么一条。 利用吊桥效应,在危机关头出手相救,让对方误将劫后余生时的心跳加快,归结为对方的吸引力,从而产生好感,快速通关。 也就是俗称的英雄救美。 这个“救”便是是在对方有需要的时候,恰好且及时伸出援手。 至于怎么恰好又及时的出现。 则只需要一点点人为干预,就能满足其要求和条件。 周一。 海岚私立高中的户外球场内外热闹非凡。 只是午休前后,便围了一群看热闹的同学。 球场内,裴缙穿着一身白色的球服,无论是手腕还是额头,都带着黑色护带,装备齐全的驰骋在球场中央。 他黑色的短发向后梳头起,跟第一次见柏鸢时随意向后抓出的造型类似,只有几根发丝在额前自然垂落,既有着大少爷的矜贵,又平添了几分不羁和难以驯服的野性。 二十多分钟的走动下来,裴缙不但衣衫未乱,就连汗都没怎么出,在周围人的抢跑过程中,只偶尔触球投篮,扔出去时也不在意是否投中。 视线时不时往球场边上路上看几眼,在瞧见柏鸢的身影之前,把浑水摸鱼展现得淋漓尽致。 等了许久都没见到人,裴缙为数不多的耐性就快被耗尽,再次接到球后,把球随意一甩,脸色不佳的问道: “怎么还没过来?你找的人靠谱吗?” “靠谱靠谱!”跟班追上去把球捡起来,走到裴缙身边,安抚道:“我表姐办事,您放心,肯定能把柏鸢拉过来!” 这边正说着,从路的尽头走过来几道穿着蓝白校服外套的女性身影,由远及近,进去视线范围内后,便能清晰地看到,被女孩子们簇拥在中间的不是别人,正是柏鸢。 多日未见柏鸢,裴缙本以为自己的尴尬期已经过去了,就算再看见,也不会再因之前的事而难为情,这才打起精神,敢重新回到学校。 可此时只是遥遥一见,裴缙心里那点儿尴尬又骨灰复燃了似的,带着他的心脏又开始做起不正常的跳动。 第247章 玩物丧志 裴缙也没深究其具体原因,把这种不正常的反应归结为即将施展报复计划的激动心情。 又深深看了缓步朝这里走来的柏鸢一眼后,微红着眼尾,一把从跟班手里夺过球,三步上篮,将篮球狠狠扣进球框里。 这才终于开始活动筋骨,有模有样的提起精神,积极参与进球场的角逐之中。 因为裴缙的跟班们疯狂打劫企图以各种方式与柏鸢制造偶遇,拉近距离,或借机上位,过与柏家搭上关系的人的招数。 不但赶走了部分围着柏鸢转的人,也误打误撞,让柏鸢在这段时间里清闲了不少。 而比起绞尽脑汁用各种方式才能跟柏鸢搭上话的男生,女孩子们天生占据性别优势。 不需要多费力,就能很快的融入柏鸢所在的群体之中。 平时聊天的话题,除了大家都爱听的各种八卦之外,便是围绕着今年流行的时尚风格与穿搭配饰展开一波讨论。 在不清楚柏鸢的具体喜好和偏爱之前,聊这些中规中矩的东西,肯定不容易出错。 也正因此,在涉及到社交、结友、家族与家族的走动中,女士往往比男士更加游刃有余,得到的效果也更为显着。 尤其是像海启这么一个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一个月至少要来上一次正式社交场合的地方。 就更需要家族中的女性撑起场面和门脸,为人脉的维系与家族感情联络上做出贡献。 是以,真正有头有脸的大家族、豪门和上流人士,要比一般人更加注重性别在子代和次代中的良性比例。 简言之,就是儿女双全。 有了儿子,再要个女儿。 有了女儿,再要个儿子。 而不是像外界对权贵人家的刻板印象版,一味的只追求男孩的数量累积。 无论从百年的经验,还是受教育程度的高低来看,越是历史悠久,学历阅历越高的家族,越能认识到“能力才是决定一个家族兴盛的关键,而不是性别”这一事实。 正因为这些人有着远胜于常人的丰富阅历,知道能站在顶点的大佬,无论男女,都不容小觑,一但轻视必然会栽大跟头的道理。 才不更加不会因站在面前人的性别,或是自己子女的性别差异,而轻视任何人。 就如同现在,但凡能跟柏鸢搭上话的女孩,足无一不是家里千娇百宠,在海启排得上号的千金大小姐。 从小悉心教导开阔眼界,真金白银堆起来的气质和自信,让她们能毫无障碍游刃有余地跟柏鸢交谈各个方面的见解与学识。 由此一来,那些家里只有男孩,没有女孩的家族,或是对女孩有所忽视,并未尽心培养的家,便只能与这样一条捷径失之交臂。 现在,柏鸢被海启一众出身气质皆不凡的千金们围在中间,却丝毫没有被其他人压过风头,落得下风。 反而在一干人等的衬托中,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更加夺目靓眼。 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脱颖而出,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她的存在,轻而易举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 当柏鸢一行人午后漫步至球场附近后,那边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欢呼声。 跟柏鸢同行的其中一名女生,也抓紧机会,状似无意地开口: “柏鸢,球场那边好热闹啊,应该是有人在比赛,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她话音刚落,就有另一名女生撇撇嘴,跟她唱起了反调,暗自较劲。 “男生打球有什么可看的?又吵又闹,还乱哄哄的,无聊死了。柏鸢,我们去凉亭那边坐会儿吧!” “这么热的天,凉亭也不凉快啊,要我说,咱们还是去休息室吹空调吧,那多凉快啊!” 叽叽喳喳各执己见了起来。 说到最后,又把问题抛给了被被簇拥在中间的柏鸢,将最终决定权放在她的手上。 “柏鸢,你说呢?” 这么热的天,多走几步就要出汗,柏鸢也不愿意在外面溜达,想着能尽快回去最好。 听她们说了一圈,在脑中快速筛选了一下路径,说道: “那就顺着这条路,从篮球场走到凉亭,绕一圈,最后再回休息室吧。” 主打一个不偏不倚,雨露均沾。 这种做法也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可,纷纷表示满意极了。 就问谁不喜欢能一碗水端平的端水大师呢? 就喜欢这种自己想法被对方重视,经过深思熟虑后又被采纳的满足感。 球场上。 已经活动开了的裴缙连夺三球,身姿矫健地在球场上游走,全然不见之前浑水摸鱼时的消极模样。 甚至因为越玩越兴奋,而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最初站在球场上的目的。 一门心思只剩下了“我要赢”这一个念头。 男生嘛。 都这样。 玩之前嫌弃。 真玩上头的时候,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得亏周围人没像裴大少爷一样玩物丧志,也忘了之前的计划。 瞧见柏鸢一行人的身影越来越近,不忘焦急地提醒裴缙,按计划行事。 “裴少!来了!来了!” 裴缙正跟人1v1周旋呢,闻言不耐烦道:“少废话!有什么事等我带球过人拿下这分再说!!!” 跟班:“……” 还好人群里有几个跟班机灵,赶紧朝着球场的方向,装模作样地大喊了一声: “柏鸢!你怎么来了,也是来看裴缙打球的吧?” 柏鸢的名字传到裴缙耳朵里,让他正准备投球的手一顿,下意识扭头看向场外,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果不其然,柏鸢已经走到球场外围,听到这人的声音,也跟着条件反射往球场的方向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穿过外围嘈杂的层层人群,就这么直直地撞了一起。 裴缙只觉得周围的声音突然被无限拉远,刚才还热闹的球场仿佛在一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柏鸢抬眸瞥过来的视线,跟记忆中的画面再次重叠在一起。 扑通。 扑通。 裴缙听到自己因尴尬,而再次狂跳不止的心律,一时间竟忘记了其余的反应。 第248章 小狗倒头就睡! 裴缙只持球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柏鸢的身影,许久未有动作。 跟班见裴缙迟迟未动,眼看就要错过最佳时机,又赶紧在一旁提醒道: “裴少!扔!快扔!” 扔? 裴缙迟疑了一下,僵涩住的大脑这才开始重新运转。 看了眼手里的篮球,把柏鸢的影像从脑海中甩掉,终于记起来球场的目的: ——装作不小心失手把篮球扔向柏鸢,等她恰好被砸中的时候,再及时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公主抱把人抱起来,带到医务室检查身体。 由此,利用吊桥效应,让柏鸢对他产生心动的感觉,提升好感的同时,让名为爱情的种子一同萌芽。 简单来说,就是先制造危机,再解决危机。 这就是裴缙整合了一个下午,从数十人友情提供的吸引柏鸢的把戏中,提炼而出的精华中的精华。 十个人有八个都准备这么干! 此时此刻,裴缙思绪回笼,重新找回身体的控制权,篮球在手里熟练地转了几圈。 裴缙深吸一口气,忽略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不适,湛蓝色的眼中划过一丝坚定的信念。 抬手就要把篮球朝着柏鸢所在的位置扔出去。 投掷的一瞬间,裴缙的脑中却突然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在这么多人面前,用以球砸人的方式把两个人的关系连结在一起…… 怎么…… 怎么那么像…… 裴缙怔了一下。 怎么有种古代大小姐阁楼抛绣球撞天婚的错觉呢?! 这个想法不出还好。 一出来,裴缙整个人都仿佛被置于火上翻烤般,浑身上下都跟着别扭起来。 恰好在这时,柏鸢似乎有所预感,看穿了他全部心思般,微扬了下眉,浅浅地勾了下嘴角。 裴缙心中一震,手腕一抖,关节处传来细微的咔哒声。 脱手而出的篮球也因此偏离了原本的轨道,腾空而出,砸在球场的围栏上,电光火石之间,又原路弹了回来,众目睽睽之下,朝着裴缙的额头袭来。 “嘭——!!” “诶呦!” 裴缙发出一声惨叫。 ”裴少!” “裴少!” “裴少!” “裴少!!!!” “不好了!!!!裴少被篮球砸到了!!!!!!!!” 球场上的众人在目睹了惨案发生的全部经过后,大脑也跟着空白了一瞬,接着又赶快朝着裴缙的方向围拢了过去,急切地查看他的伤势。 裴缙则被球砸得眼前一阵眩晕,再加上之前心神不定,此时整个人直挺挺地躺在球场上,已然不省人事。 任谁看见了都要夸一句“孩子睡眠质量真好,倒头就睡”。 这…… 众人看着状况之外的一幕,面面相觑。 这可咋整啊? 剧本上也没写这一趴啊! 最后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一横。 反正砸都砸了!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朝柏鸢所在的方向求助。 “柏小姐!裴少被篮球砸伤了,您、您帮个忙,送他去医务室吧!” 柏鸢身边的那个女生见状,虽然一阵无语,但是也配合得跟着附和: “是啊柏小姐,他都被压昏过去了,你……你快过去看看他吧!” 柏鸢:…… 看着众口一致的说辞,又看了看确实昏过去,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裴缙。 柏鸢反问道:“我砸的?” 众人:“……” 这倒不是。 还有人试图用道德绑架那一套,强加在柏鸢身上。 “你们都在一个班,同班同学互相帮助,还需要理由吗?” “就是啊,不是你砸的,就不能搭把手帮着忙,先把人送到医务室吗?” 柏鸢被这群人拙劣的演技逗得笑了一下,也没有因此恼怒。 而是通过人群让来的通道,走到裴缙身边,用脚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腿。 柏鸢抬起眼眸,不紧不慢地再次反问道: “怎么帮?你们觉得我抬得动他?” 众人:“……” 一百多斤的大男高倒头就睡,这得上担架,俩人一起抬。 众人看了看柏鸢的细胳膊细腿,以及因年龄差距,比其他人矮了半头的身高,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这……确实强人所难了。 原来的剧本是柏鸢被砸,裴缙冲上去给她来个公主抱。 现在一切因意外情况都反了过来。 躺在地上快凉了的人变成了裴缙。 他们还闷头硬往里套公式,这哪成啊? 说话间,柏鸢看了眼时间,约摸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于是有条不紊地随便指了几个人,: “你,你,还有你,你们仨一起抬,走的时候看着点儿,别让他头磕地上就行。” 被点出来的人只能听命行事,一个人一个人负责抬上半身,另外两个一人一条腿。 虽然姿势难看了点儿,但好歹把人给抬起来了。 又在柏鸢的指挥下,从脱离看热闹的人群,把裴缙往医务室的方向抬。 经常抬尸体的人都知道。 人在昏迷或者死亡的情况下,死沉。 裴缙一百多斤的体重,愣是给抬他的三个人累得浑身是汗,越走越沉,短短一段路,停下来歇了三四次。 周围还不时有不明所以的同学伸着脖子看热闹。 可能是觉得影响不好,又一次休息之后,其中一人掏出张纸,把裴缙的脸给盖了起来。 原本是想着挡住脸就不知道是谁,免得丢了裴大少爷的面子,过后再跟他们算账。 谁知道,不盖还好。 这一盖,周围人看他们的脸色都变得惊恐起来。 虽然不再想着往跟前凑了,但是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离得老远议论纷纷,隐约能听见“谁”、“死”等字眼。 跟班:…… 坏了! 这回真成抬尸体了! 见状,他们也不敢再多作停留。 更不敢把裴缙脸上的纸巾给拿下来。 不拿下来,大家都不知道是谁。 拿下来,大家看清楚脸,就都知道“死”的人是裴缙了。 就很尴尬。 又分工合作抬起昏迷的裴缙,一溜烟跑到海岚私高的医务室。 校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没戴老花镜,闻讯出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用干皱的手指颤巍巍指着脸上蒙着纸巾的裴缙,惊恐万分地说道: “死了往殡仪馆送,别抬我这来啊?!” 第249章 报恩小狗 可怜校医一个六十多岁的干巴老头,吓得假牙都在嘴里咔咔直响,差点犯了心脏病。 他一辈子兢兢业业,本以为到学校找份校医的工作,既清闲还能安度晚年。 谁曾想临到老了还要遭这个罪,受这份惊吓。 现在的小孩胆子可真肥啊! 干巴老头掏出手机,用干巴手指头,试了好几次,才颤巍巍地划开屏幕,就要打给医院和殡仪馆的人。 跟班们赶紧把裴缙往地上一扔,顾不得他脑袋磕没磕在地上,七手八脚地把校医按了下来。 “没死!没死!!!” “他就是被球砸晕了,还有气呢,不信你瞧!” “活着呢!!!” 干巴老头听后,又壮着胆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人确实还喘气呢,这才松了口气,怒斥道: “胡闹!白布也是能随便往脸上盖的吗?!” 跟班们自知理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连道歉。 “我们知道错了,您赶紧给看看吧,这都昏了十来分钟了,人怎么还不醒呢?” 校医看了看裴缙头上撞出来的大包,摇了摇头,“这一下砸得可不轻,没准是脑震荡,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你们几个,赶紧搭把手,把他抬屋里床上睡去。” 跟班们又故技重施,赶紧把裴缙抬到校医室的病床上。 等校医简单清理完裴缙额头,自己胳膊上显而易见的伤口后。 柏鸢才姗姗来迟,不紧不慢地进入医务室,走到病床前,看望昏迷不醒的裴缙。 她刚才安排完人手也没走,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很有先见之明地保持一段安全距离,没跟他们走在一路。 离得近了,她也嫌丢人。 不要面子的吗? 跟班们见柏鸢走了过来,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换上一副狗腿的笑容,不忘尽职尽责地完成裴缙交代的任务。 脸都丢了,再不干点儿正事冲冲KPI,他们几个还能有好果子吃。 纷纷对着柏鸢堆笑道: “柏鸢,你也来了,正好,裴缙还没醒呢,你帮忙看一会儿,我们去问问校医,看用不用给他开点儿药。” 柏鸢看着他们拙劣地演技,也没拆穿,颔首应了一声。 跟班们见状,赶紧一边道谢,一边撤出医务室,走之前还不忘把房门轻轻带上,给柏鸢和裴缙二人创造私人空间。 等人走后,房间里重又恢复安静。 柏鸢上前几步走至床边,看着裴缙昏沉地睡颜,跟平时相比,少了些张牙舞爪地乖张与桀骜,多了些安静内敛地乖巧。 少年额头红了一大片,还能看见隐隐肿起的大包,光是看着就知道这一下砸得确实不轻。 柏鸢抬手,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 昏迷中的裴缙似有所感,微微皱起眉头,露出些许痛苦的表情,从喉咙处发出低沉的,如小狗般哽咽的哼声。 闻声,柏鸢的手指一顿,顺着他光洁的额头往下,抚平对方眉间的不安。 指腹从沿着眉骨横扫而过,触碰到他如蝶翼般圈而长密的睫毛,感受到其在指腹微微颤抖的触感。 心念一动,柏鸢倾身向前,柔软冰冷的掌心覆盖在少年轮廓分明,线条完美无瑕的脸庞上,保持着虚贴的动作。 拇指指腹则压在裴缙眼尾那枚她盯了很久的红色泪痣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又施加一些力度下压,仿佛是想借此确认能不能将其抹去。 也就在这时,裴缙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皮随之向上掀开,露出那双带着点儿水汽的湛蓝色眼瞳。 以一种跟平时截然相反的状态,懵懂中带着点儿清澈的愚蠢,目光发直的看着眼前的柏鸢。 “你——” 裴缙缓缓抬起手,覆盖在柏鸢正抚摸着自己侧脸的那只手的手背上,将她的掌心压向自己的脸庞。 眸光则在无焦距的状态下,微微眯起,似乎是想借此分辨出对方的模样。 少年神情恍惚,轻声呢喃道: “……是你救了我吗?” 柏鸢:? 昏迷之中,裴缙只觉得耳边全都是人在说话,乱做一团,吵得他脑袋一阵生疼。 一会儿有人跟他说: 「裴公子,今天可是大好的日子。」 一会儿又有人在他耳边提醒道: 「看准了,喜欢哪个砸哪个!」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裴缙发现自己被一群人推着上了阁楼,张灯结彩,歌舞升平,一派繁荣热闹的景象。 再看自己身上,穿着金丝银线绣成的大红色吉福,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阁楼之上,面对着楼下乌泱泱的一众人潮和欢呼,游离在状况之外。 他这边正疑惑着,又有人拖着红木托盘,呈上来一枚做工精美,缀有红绸和铃铛的绣球。 恍惚间,裴缙在周围人的劝说下,把绣球拿在手上,走到围栏边,听见底下有人大声说道: 「今天可是沪市商家裴氏家少公子抛绣球撞天婚的日子,都说裴少爷乃沪市第一翩翩公子,今日一见,果然风华绝代,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有幸能被绣球砸中,得了这大好姻缘……」 裴缙听得脸庞绯红,心里也跟着一阵报赧,眸光闪烁匆匆扫过楼下聚集的人群,视线却不经意间与人撞在一起。 那女子眸光含笑,顾盼生辉,哪怕是在人群中,也不掩其华,看得裴缙心如擂鼓,面颊布满潮红,只一眼已然是芳心暗许,抬手间就要将绣球掷出。 谁知变故突生,围栏突然断裂,伴随着众人惊恐的呼叫,裴缙连人带球一起从阁楼坠落,直直砸向那人怀里…… 坠楼感是如此强烈,裴缙周身一阵,猛地从挣脱梦境,重回现实,从诡异的梦中苏醒。 再一睁眼,看着柏鸢近在咫尺,眸光含笑的面庞。 裴缙就跟着了魔收到蛊惑似的,握住她抚在自己侧脸上的手,湛蓝色的眸光微微闪烁,红潮染上脸颊。 恍惚之中,夹着嗓子,欲拒还迎地报赧道: “……是你救了我吗?”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裴缙红着脸,声若蚊蝇: “今后,我……我就是你的人了……” 柏鸢:??? 柏鸢:你没病吧? 第250章 小狗乞食 “不是我救的。” 柏鸢并未顺势而为应下救人的行径,也未挟恩图报,而是实话实说,陈述着事实。 “你是被三个男生一起抬过来的,我录了视频,你要看吗?” 顺着,从校服衣兜里掏出手机,解开屏锁,在相册里找到三分半的小视频,点开给他看。 裴缙却置若罔闻,抬手推开手机,翻攥住她的手腕,轻轻地带到自己的胸口,他用湛蓝色的眼眸深情地看着柏鸢: “那一定是你唤醒我的……” 柏鸢被他这傻子似的模样逗得轻笑了一声,解释道: “是校医,他掐了你半天人中。” 干巴老头做校医之前是开坐堂诊的老中医,刚才给裴缙掐了好一通穴位。 这会儿是出去取装备。 估摸着裴缙要是十五分钟之内还没醒,就该给他上针灸了。 裴缙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似乎是想要极力理解柏鸢在说什么,尝试无果之后,也不强求,傻傻地乐了一下,又道: “你在这里等我醒……你是好人……” 反正就是一门心思认准柏鸢对自己有恩,他裴缙有恩必报! 柏鸢看着裴缙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带着点儿希冀,又一副迷懵中仿若梦游般的失智模样,好笑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认识我吗?” 裴缙先是神情呆滞地点头,又摇了摇头,迷起眼睛认真辨认着柏鸢的样貌,最终略显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也就在这时,裴缙的额头处传来触电般的疼痛,他微皱眉头嘶了一声,眼眸中褪去迷离,恢复了几分清明。 “柏……柏鸢……?” “嗯。” 柏鸢应声点了下头,把手从他胸口处抽离,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放在病床前的桌子上,往前推了一下。 接着边吩咐边起身往外走,“你被球砸了,估计是脑震荡,我去叫校医,你在这等着,先喝口水缓缓。” 走之前不忘把门关上,很贴心地给裴缙留出了私人空间,以及供他缓解尴尬的时间。 裴缙捂着头,眸光追随着柏鸢走向门边的视线,因始终未等到柏鸢回头看自己一眼,而有些失落。 等房门咔哒一声合上,裴缙情绪低沉了片刻,又被额角的疼痛刺激了一下,姗姗来迟地理智这才重新占领大脑的高地。 意识和记忆也随之一点点回笼。 从怎么被脱手而出的篮球砸到,再到那个光怪陆离,一想起来就面红耳赤的梦,又到他刚刚意识不清醒时,拉着柏鸢的手,非要以身相报救命之恩…… 靠!!!! 裴缙的脸庞一瞬间爆红。 他刷地一下把被子拉到头上,整个人坐起来,双臂抱膝藏在被子里面,发出一阵“呃呃啊啊”的崩溃声音。 等柏鸢把校医找过来后,裴缙已经抱着被子提前发泄完自己的尴尬情绪。 不但把床单被褥重新收拾平整。 就连那头乌黑的短发,也打理得整整齐齐,抓出向后背梳的造型,几率发丝垂下来挡住额前的红肿伤口。 整个人重又恢复了以往高高在上的姿态,一种矜贵且傲慢地姿态,气势全开地坐在床上,等着校医检复查自己的伤势。 裴缙的心情本来已经平复地差不多了,可在他看见柏鸢跟着进来的身影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慌了一瞬。 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移开视线,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慌。 校医先用小手电照了照裴缙的眼睛,又用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听他的心跳。 干巴老头皱紧眉头,又摸上裴缙的手腕,用老本行给他把了一手脉。 校医:“头疼,恶心,心慌?你这心率有点儿快啊!” “咳咳咳——” 裴缙一口气没喘顺,又咳嗽了起来。 校医:“喝水呛不呛?看你这样,估计够呛,脑震荡是没跑了,这段时间不要剧烈运动,最好卧床休息一周,我再给你开点儿安神补脑的方子,年轻人,可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啊!还哪疼不?” 裴缙感受到柏鸢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也没敢看她,只自顾自地活动了一下右手手腕,感受到些许不适。 校医看到他的动作,心下了然,又补充道:“手腕挫伤,能动就不是骨折,不过也得静养,这样,我再给你开点儿跌打损伤药,记得按时涂抹,年纪轻轻,可别不当回事,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裴缙不知怎么的,明明是正常地听着医嘱,但一想到柏鸢也在旁边事无巨细地跟着旁听,就感到浑身不自在。 只得胡乱地应付了几声,总算是把校医给打发走了。 裴缙本以为柏鸢会跟着校医一起离开,可没想到,柏鸢不但没有,反而拉开他床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裴缙心里又是一阵狂跳。 心想着,她该不会是秋后算账,要拿自己刚才意识不清醒时出的洋相取笑自己,落井下石吧? 内心正忐忑不安。 却又看见柏鸢姿态随意,抬手从医务室准备的果篮子里掏出一个苹果,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把水果刀,抵在苹果表面。 葱白的指尖灵活转动,刀刃割在苹果上,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苹果翻转的同时,一截果皮慢慢垂下,越来越长,直至形成完整的一根,被柏鸢扔进垃圾桶里。 裴缙虽未言语,却一直注意着柏鸢的动作,边小心偷看她认真削果皮的同时,心里那点儿忐忑也渐渐被一股暖意取代。 也不是那么可恶……还知道给病号削水果吃…… 裴缙正考虑着应该用什么样的姿势和态度接过柏鸢削好的苹果,才能在气势上不落得下成。 就见柏鸢用水果刀侧着切下一块果肉,插在水果刀尖上。 裴缙下意识抬起右手伸向柏鸢,勉为其难的“谢谢”两个字都快脱口而出了。 只见柏鸢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的,把苹果放在嘴边,自己咬了一口。 裴缙:…… 柏鸢吃着削好的水果,抬眸看见裴缙朝自己伸来的,停在半空中的右手,漫不经心地扯了下嘴角: “想吃?” 裴缙立刻反驳:“谁想——” “咕噜噜噜噜~~” 话音未落,从他的腹部传来一阵象征着饥饿的鸣叫。 裴缙恼羞成怒:“我就是饿死——” “咕噜噜噜~~~” 裴缙:“……” 半晌,裴缙低下头,掩盖绯红发烫的脸庞,朝着柏鸢伸出手。 裴缙:“……嗯……嗯嗯……” 裴缙:“……也行…。” 第251章 求你帮我 还真不是裴缙没出息,就差柏鸢那一口吃的。 而是他确确实实饿得慌啊! 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一个个饭量都大得惊人。 不但吃得多,饿得也快。 裴缙先前为了在午休期间堵柏鸢,本来就一中午没吃饭,又在球场上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篮球。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浑水摸鱼,可架不住一直站着来回溜达,把早上吃的那点儿饭都消化干净了。 也正因此,才会在气血上涌的状态下,被篮球砸那么一下,直接陷入昏迷状态。 多少还有点儿低血糖。 况且,他心里装着事情,心思不在这上面,也就没怎么觉得饿。 可现下,苹果的香甜气息弥漫在四周,止不住地刺激着他的味蕾。 柏鸢小口小口吃着苹果的清脆咔嚓声,也源源不断地挑起他对食物的憧憬与渴求。 没看见还好,一看见了,就感觉整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就算想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可肚子的鸣叫做不了假。 洋相出都出了,反正他在柏鸢这的形象已经所剩无几,横竖都是个死。 想到这里,裴缙也便遵从本心,收回未出口的半句话,朝柏鸢伸出手。 只是刚伸出手,就又有那么一点儿后悔。 万一柏鸢只是客气一下,并没有真的要分给他的打算呢?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又被他抛诸脑后。 这里可是医务室! 这儿的水果可都是给病号准备的! 他有什么不好意思,柏鸢又凭什么一个人吃独食,不分给他一半! 还不等裴缙重新提起理直气壮的架势,就感觉手上一沉,带动手腕处传来因挫伤而有些难以忍受的钝痛感。 他扭头看去,只见柏鸢并未像他预想中的,把削好皮的苹果切下来一半分给自己,而是从果篮里又拿了一个,未做任何处理,直接放到了他的手上。 裴缙:“……” 裴缙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瞧见柏鸢丝毫没有要对苹果进行加工处理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削皮吗?” 柏鸢咬了一口自己削过皮的苹果,慢条斯理地咀嚼咽下以后,才抬眸反问道: “不削皮就不能吃了吗?” 这超出裴缙认知范围的话,让他皱了下眉,“不削……怎么吃?” 不是裴缙拿乔托大,而是裴大少爷从小养尊处优,娇生惯养。 别说穿的用的,就单说“吃”这一点,凡是能呈到他面前的,无一不是精加工用心摆盘后端上来的。 说他上小学之前都没见过带皮的水果,那是一点儿也不夸张。 对他来说,没削皮的苹果,跟带皮的西瓜有什么区别? 裴缙大少爷脾气上来,即便腹中再饿,那讲究劲儿可是一点儿都不能差,拿着苹果转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该从哪下口。 又抬头看看柏鸢,对方骨子里透着的教养,让她吃苹果时的一举一动都优雅自如,赏心悦目。 配合着果肉的清香,裴缙看着柏鸢拿着果肉的葱白指尖,不自觉就出了神,喉咙跟着一阵发紧,上下蠕动了一下,目光也变得有些灼热。 柏鸢几口吃完,把果核扔进垃圾桶里,指尖发力,让水果刀在手中灵巧地转了一下,刀尖指向自己,刀把冲着裴缙。 “想吃自己削。” 裴缙的注意力还停留在柏鸢白皙纤细的指尖,见状先是怔了一下,才回答道: “我……我不会……” 柏鸢闻言,眉眼微弯,带着浅笑看向裴缙。 “想我帮你?” 裴缙被她面上带着的笑意晃了一下,又感到一阵晕眩,只觉得脑震荡真是害人不轻,却也没拒绝对方的好意,把手里的苹果递了过去。 然而,柏鸢并未接过,只是依旧维持着不变的笑意,手中的水果刀则像鼓锤一样,在五指间灵活地旋转。 柏鸢一贯懂得怎样洞察人心。 在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凭借各种不着痕迹的试探,以便在第一时间拿捏住对方的软肋。 柏鸢有过跟十五岁大小伙子一块儿生活过的经历。 当然能看出裴缙是真饿,低血糖是真的难受。 也同样知道裴缙身上端着的劲儿,是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 就跟她自己的洁癖似的,一时半会儿都省不得。 有了这两点前提,之后自然也就简单许多。 柏鸢坐姿端正,带着点儿多年累积出的上位者的气势,微扬眉,反问道,“这就是你求人帮忙的态度?” 裴缙被她的气场节奏带着推进了一下,话不过脑子,像一只只能眼巴巴盯着主人手里零食的小狗,声音微软,顺势接道: “求你帮我?……” 柏鸢:“……” 裴缙:“……” 裴缙:靠! 吃你一口苹果可真难啊! 柏鸢也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白,被噎了一下,眸光微敛,没占他便宜,说出了自己的本意,纠正道: “求人办事要说‘请’,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有了前车之鉴,比起那个离谱的“求”字,现在换成“请”,裴缙的接受度自然也高了不少。 只是别扭地侧了下脸,低声嘟囔道: “请……帮我。” 柏鸢又道:“‘请’谁帮你?” 裴缙:“请……你帮我。” 柏鸢继续追问:“‘你’是谁?” 裴缙:“……柏鸢。” 柏鸢步步紧逼,不给他一丁点儿喘息的时间:“请‘柏鸢’帮你干什么?” 裴缙有点儿招架不过来她一连串地追问,像只被主人视线钉在原地的小狗,内心有点儿慌,又不得不顶着压力回答: “帮我……削苹果皮……” 这次,柏鸢话锋一转,改换了语气,化追问为命令道: “连起来说一遍。” 裴缙本来已经开始适应柏鸢的追问,此时被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噎了一下,不由得也跟着起端正态度,依照指令认真说道: “柏鸢,请你帮我削苹果……” 第252章 小狗反思 话音刚落。 裴缙尚未觉察到有何不妥之处。 却突然看见刚刚还极为严肃认真,带着几分上位者气息审视他的柏鸢,浅浅地扯了下嘴角,朝他露出了象征着满意的笑颜。 也正因为这浅淡愉悦的微笑,让裴缙如释重负。 周围笼罩着的压抑、不适与沉重,也如雨后天晴般被阳光驱散了阴霾。 柏鸢面上带笑。 看着裴缙的眼神也越发温和。 接着,她朝裴缙伸出手。 拾起他一直用右手持握的苹果。 这个过程里。 柏鸢的指尖不可避免地与他掌心的皮肤有所接触。 她修整得干净平整的指甲,与带着薄茧的指腹,则不带任何目的,顺势刮蹭到裴缙手心的软肉。 裴缙湛蓝色的眸光因此沉了一下,呼吸凝滞片刻,他看着柏鸢的眼神也变得些许晦涩不明。 这种源自肌肤接触的酥麻触感,不止轻巧地滑过他的手心。 也仿佛同样在他的心里带起丝丝缕缕地电流。 裴缙指尖微动。 像是要作出挽留似的。 情不自禁地屈起指腹节,似乎是想要攥住对方的手指,留住这一刻不明所以的悸动。 但柏鸢未给他这个机会,抽离的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点儿迟疑。 更衬得裴缙刚才那带着点儿缱绻意味的念头,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两人手指分开的一瞬,略带冰冷的触感从指尖消失。 裴缙突然感到心口涌上一阵失落。 但还不等他细品其中暗含的些许苦涩。 就听见柏鸢带着点儿轻快的声音响了起来。 “嗯,这就对了,我帮你。” 这句算不上夸奖的认可,在裴缙消沉下去的心中,忽得擦出微弱的火苗,顷刻之间便已成燎原之势。 忽上忽下的巨大心理落差,让裴缙有种在坐过山车似的感觉。 在降至低谷后,重又飞速攀升到最高点。 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先前的那点儿失落重新被喜悦取代。 裴缙那双湛蓝色的,仿佛承载着星空与海的宝石似的眼眸,重获信心般,在此刻迸发出明亮地光芒。 既有心愿被满足的欣喜,又有努力过后获得奖励结算的满足。 柏鸢将他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未有多余的反应,只是再次调转水果刀的方向,抵在果皮上,动作流畅娴熟地削下一整根果皮。 微弱的沙沙声伴随着果肉的香甜气息,冲淡了医务室消毒液的味道,弥散在过分安逸的病房里。 在等待投食的过程里。 裴缙看着柏鸢目不斜视,认真专注的侧颜,想到她此刻的一举一动皆是为了自己,心里便泛起丝丝暖流。 又因此情此景下过分安逸的氛围,开始反思起自己对柏鸢做出的独断评价,对她慢慢改观。 她好像也没有自己想那么可恶…… 想法一出,在裴缙心中激荡起层层涟漪,向外一圈圈扩散。 让他看向柏鸢的视线越发柔和,还带着些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愉悦与满足。 终于,果皮啪嗒一声垂落进垃圾桶内。 看着柏鸢手上去除外皮,只剩白色果肉的苹果,被她用刀在三分之一处向下切割出半边果肉。 裴缙不自觉坐得端正了一些。 像是好不容易等到食盆放下,却未听到主人发出允许进食指令,于是只能坐在地上,前爪难耐轻动两下,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乖顺,家教良好的幼犬。 柏鸢余光瞥见他饱含期待与渴求的目光,手腕转动,用刀尖插住切下来的果肉,递给等待多时的裴缙。 裴缙正一点点推翻自己对柏鸢的认知。 看见她递到自己面前的果块。 脑子短路了一瞬。 还以为柏鸢是要喂自己。 不经思考,第一反应就是张嘴去叼。 柏鸢瞧见后,先是怔了一下。 感觉此情此景好像还在什么时候出现过一次。 不等她细想,手中的动作却并未因此停顿。 抬手躲开了他探过来的脑袋。 动作行云流水地一巴掌拍在他头上,眸光微冷,呵斥道: “你没长手?” 裴缙挨了这一下,骤然惊醒,从先前的状态抽离而出。 等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脸庞微红,面子上过不去,但嘴上却还在给自己出格的动作找补。 “没看到我手挫伤了,你就喂我一口怎么了?!” 又低声嘟囔,蛐蛐咕咕道: “不喂就不喂,不能好好说?打我脑袋干什么!” 柏鸢没惯着他,直接了当道: “你就长了一只手?” 裴缙:“……” 裴缙:那倒不是。 第253章 社死小狗 裴缙自知理亏,也没跟柏鸢过多争辩。 抬起完好无损的左手,将切好的果肉连同水果刀一起一把夺了过来,泄愤似的狠狠咬了一大口。 渴望已久的糖分充斥着他的口腔,刺激着他的味蕾。 不但让裴缙因低血糖而产生的眩晕,得以通过摄入糖分转化成的葡萄糖来填补。 还稍作抚平了他体内躁动的饥饿。 于是,他又从刚才的泄愤,转变为认认真真享用起果腹的食物。 人就是这样。 什么都不吃的时候,尚且还能忍住饥饿。 可一旦尝到了甜头。 那种对食物和甜度的渴望与冲动,便再难遏制。 裴缙三口两口吃完了刀上插的果肉。 食毕,又看向柏鸢。 虽然还是嘴硬到什么都没说。 但眼里发亮的光芒,正不断暗示柏鸢剩下那半个苹果的最终归属。 柏鸢虽未做吝啬之举,也未再拿苹果吊着裴缙。 却也没接过刀,继续帮他分解剩下的果肉。 而是把那半个苹果,连核带肉一起插在裴缙手中的苹果刀上。 “吃吧。” 裴缙始料未及,被这突如其来的力度带得手腕下坠了一下。 差点儿脱手而出。 裴缙旋即看向柏鸢,却见她神色如常,并未表现出任何主观上的恶意取弄,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疑了。 收回视线,半信半疑地吃起剩下的半个苹果。 与其同时,柏鸢向后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进食时虽然迫切,却未有丝毫粗鄙,仍能看出经过教导后有着良好教养的动作。 蓦地出声: “裴静?” “咳咳咳咳咳——” 裴缙被果液呛到,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嗤笑道: “你前后鼻音不分——” “靠!!!” 话说到一半,裴缙突然回神,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既怒火中烧,又因强烈的羞耻感而气得直发抖,恨不得把手里的苹果狠狠砸在地上,以供泄愤。 “你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直面自己一直都想遗忘并掩盖的黑历史,裴缙情绪有些失控,爆发出了一连串地质问。 柏鸢不骄不躁,眉眼微弯地得反问道: “一枝花?大小姐?还是穿裙子?” 柏鸢轻笑了一声,声音短促,在裴缙听来,却是对他无情地嘲笑。 柏鸢欣赏着丰富的脸色和表情,无情地判了裴缙社死立即执行: “怎么?这不是全海启都知道的事情吗?” 裴缙感觉自己体内有一团无名之火,瞬间炸开了,震得他四肢发麻,耳畔也跟着嗡嗡直响。 他终于可以肯定,自己就是跟柏鸢气场不和,天生犯冲。 自从遇见柏鸢,他社死的情况比过去几年加起来的都要多。 而之前的任何一次社死,都没有这次来得强烈。 裴缙小时候被自己亲妈忽悠着打扮成小姑娘的事情,虽然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海启二代圈子里不是秘密。 但多数人都畏惧裴缙的脾气和跋扈,即便私底下取乐,却没有人敢拿到裴缙跟前当面取笑。 别人不说,裴缙自然也不会到处声张。 难道他打小穿裙子,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为此,他还特意在小学毕业后,直接遁到国外,原本是想等着这件事彻底被人忘了之后,再回到国内。 可谁想到,两年的时间过去。 海启这帮损友不但一点儿没忘,甚至连初来乍到的柏鸢都知道了! 裴缙愤愤地看着柏鸢,恨不得当场杀人灭口。 他就说这人怎么那么好心给自己削苹果,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裴缙现在更恨自己不能抠嗓子眼,把刚才吃进去的苹果再吐出来。 他还反思—— 反思个六饼! 这姓柏的可真可恶啊!!! 柏鸢从他手持苹果,恨不得当场跟自己搏命的精神头,看出他这是从低血糖的状态缓过来,想来是没什么事了。 也知道过犹不及见好就收的道理。 于是,起身离开椅子,也没跟裴缙多说什么,就是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再次笑了笑。 噎得裴缙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柏鸢在裴缙毫无杀伤力的凶狠瞪视中,按动医务室的门锁,拉开房门。 门唰得一声打开。 柏鸢早有预判,侧身让通路。 只见三个叠在一起的身影,没有任何预料地扑倒在地上。 跟班们趴着门缝听了大半天,奈何学校基础设施建设得好,隔音效果极佳,愣是一点儿声音都没听到。 此刻,便纷纷趴在地上被柏鸢抓个正着。 这些人尴尬笑笑,又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 “柏鸢,这么快就走啊,不再多待一会儿?” 裴缙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让她走!!!走!!!” 另一个人不明状况,还帮着打圆场: “裴少这是又别扭上,在这说反话呢,你别往心里去。” “没错,从裴少嘴里说出的‘走’,那就是让你留下来呢!” 还不忘冲一旁的裴缙邀功,给他看自己有多机灵。 裴缙气得都快呕血了,抄起苹果就砸了过去。 “你也滚!!!” 柏鸢瞥了被砸的跟班一眼,顺势道:“他‘请’你进去呢,快过去吧。” 跟班:“……” 等柏鸢走后,跟班们才灰溜溜地凑到病床边上,看着气不打一处来的裴缙,小声问道。 “裴少,你跟柏鸢……你们……?” 他们之所以提前离开,不就是给裴少只创造机会呢吗? 不过一想,一般人还真受不了这位大少爷阴晴不定的脾气。 也就见怪不怪,安慰道: “裴少,您消消火……” 看见桌上果篮里装的水果,随手掏了个苹果出来,又塞进了裴缙手里。 “吃个苹果压压惊!” 这回裴缙是彻底被气得没脾气了。 余光瞥见桌子上的水果刀,眼前突然又闪过柏鸢削果皮时,认真专注的神情,和那双灵活娴熟的双手。 沉默几秒。 一把抄起水果刀。 在跟班们以为他要杀人泄愤的惊恐视线里。 深吸一口气,学着柏鸢的刚才的样子,缓慢且艰难地削起了果皮。 会削苹果了不起是吧? 求人不如求己! 第254章 另有打算 海启市,宋家别墅。 结束了一天的课业之后,宋盼盼拖着略感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 还未等车停稳,她便远远地看见了停在别墅院子里的那辆黑色轿车。 这辆车对她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这通常意味着自己的父亲回到了家中。 在她尚且年幼的时候,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在每个周五的晚上,坐在窗台上向外张望。 满怀期待地盼着这辆黑车出现在自家的院子里。 等待着父亲高大的身影从车里走下来。 父亲通常带着送给自己和哥哥的礼物。 她记得每一次拆开礼物时的激动,与将礼物包在怀里的欣喜。 然后他们一家四口会在一起度过其乐融融的周末。 就和每一个正常家庭一样。 温馨,惬意。 但这些美好的回忆都在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破碎掉了。 她曾以为的工作繁忙,不过是父亲要应付他真正的家庭,以及养在外面的其他情妇和情妇的儿女。 而他的父亲能每周按时回到家里看望她们母女三人,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母亲的手段要比其他人更加高明。 在知道自己是私生女,并在懵懂无知的时候,将这个秘密分享给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时候,她就不会再感到快乐了。 对于父亲回到家中这件事,也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变得抵触和逃避。 随着她年纪的不断增长。 父亲的冷血与无情也打破童年滤镜,将矛口对准了她自己。 宋盼盼在门口犹豫了半晌。 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推开房门。 果不其然,在进入客厅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她的父母正与哥哥一同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的看着电视节目。 看到这一幕,宋盼盼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但也因为没人注意到自己,而悄然松了口气。 就在她打算趁着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回到房间。 她的母亲却心有所感,看了过去,与她视线交汇。 宋盼盼心中漏了一拍。 接着,她听见自己的母亲,用温婉却又带着点儿严厉的声音,叫住了自己。 “盼盼,过来。” 宋盼盼瞳孔微缩,身体不受控制的停在原地,转身,走向坐在沙发上的父母。 宋盼盼的母亲并不如父亲的多数情人般,拥有年轻漂亮的容貌。 年过三十五,还生了两个孩子的她,眼角已有浅淡的皱纹。 穿着也并不讲究,只是寻常的居家服,身上没戴任何首饰。 一打眼看去,任谁都会以为她是一名寻常的,懂得勤俭持家,将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家庭主妇。 根本不会把她往“外室”的方面想。 此刻,面对着这样的母亲,宋盼盼却紧张得绷紧身体。 “妈……爸……” 宋父看着自己唯唯诺诺的女儿,眉头微皱,但还是开口问道: “你在学校跟柏鸢相处得怎么样了?” 宋盼盼目光闪烁,含糊其词道: “我跟柏、柏鸢不在一个年级,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宋父厉声道,“宋锐要想跟衍铭争,必须得到京里几大家族的支持,你是他的亲妹妹,自然也要为他添一份助力。” 他原本是打算让自己的女儿在柏家的宴会上接近柏鸥,借此有机会嫁入柏家,以此得到柏家的支持。 但—— 宋父眼中多了抹化不开的阴郁。 没想到被自己的亲儿子以那样难堪的方式‘请’除出了柏家庄园。 之后又接连在事业上受挫,不得已才从京里退到海启,几乎被驱逐出了京里的权利中心。 这样他怎能忍得下这口气。 如今自己的女儿有机会跟柏家的女儿在一所学校念书,对他而言是千载难逢的东山再起的机会。 宋盼盼嗯嗯啊啊的附和: “我知道,爸,可是——” “盼盼。”宋盼盼的母亲突然开口,“不准跟爸爸顶嘴。” 宋盼盼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宋父严厉的表情稍有缓和,继续说道: “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还找不到跟柏鸢接触的机会,我就安排你到她班上,再重新读一遍高一。” 闻言,宋盼盼脸色白了些许。 一想到已经高三的自己要降级重读三年,将会成为海启圈子里怎样的笑柄,她就感到一阵窒息。 等一家人凑在一起吃过晚饭后,宋盼盼的房门被推开,母亲的身影出现在门后面。 “盼盼,你跟裴家少爷相处得怎么样了?” “他……”宋盼盼表情略有些难堪,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他这几天身体不适,没来学校,我也没机会见到他。” 宋盼盼的母亲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发,抚上她跟自己有三分像的脸庞,语气温和,却带着令人压抑的不适。 “盼盼,不要听你父亲的话,京里的水太深,无论是柏家、秦家、还是其他家族,都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够得上的,但是海启刚刚好,你是我的女儿,我必然不会害你。” “争权夺势的事情,让他们男人去争,如果争不到,是你哥和你父亲没本事。” “而我们女人,嫁得好比什么都重要,与其登高望远,不如着眼于当下。” “既然身在京里的时候,你没有把握住机会,得到各大家族继承人的青睐,那么在海启,就绝不能重蹈覆辙。” “裴家只有一个独子,如果你能拿下裴缙,你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裴家少夫人,虽然不足以借势帮宋锐拿下宋家,但也不至于在你父亲过世后,被宋家清算……” 宋盼盼听着母亲的谆谆教诲,低头不语,内心分外纠结。 …… …… 自从上次裴缙出现在篮球场,意外被自己扔出的篮球砸进医务室后,又是整整一周的时间没出现在学校。 柏鸢看着从开学后,就面一直空荡荡的后排座位。 感叹于裴缙脆弱的抗压能力的同时,浅笑着跟同班同学打过招呼,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走出教室。 第255章 反常 海岚私立高中不似京里大院小学的庄严肃穆,也不像京里国际音乐学院那样带着浓厚的古典西式艺术气息。 与前两者相比,海岚私立高中建校时间短,不足五十年,也因此奠定了它现代化建设极强的前卫科技感。 无论是高达二三十层的楼体、覆盖着液晶玻璃的外观、还是如时代广场般投放的立体大屏幕,都让人有种行走在繁华都市中心的错觉。 受海启地形影响,学校地下无法建造停车场,这就导致接送学生的车,无法开进学校。 在海启寸土寸金的地界,受限于城市规划建设,也没有足够的露天停车场可以停靠。 每到放学时间,学校门口便如同豪华车展,几千万上下不等的豪车琳琅满目地停靠在路边。 好在海岚私立高中远离市中心,不至于发生车辆拥堵,给海启市的交通造成额外负担。 只不过在来去的路上,要多等待一些时间而已。 由此,也牵扯到海岚私立高中的一项潜规则。 在学生都出自权贵豪门的前提下,等级制度应运而生。 学校为了保持车辆的出行畅通,也采用错峰上下学的方式,尽量降低道路堵塞的风险。 此时,阶层更高的家族,自然享有优先权,不但在其他学生放学之前,就能先一步离开学校,还能在偶尔晚来之后,得到其他车辆的一致避让。 其他类似的潜规则,也数不胜数,几乎是将等级森严刻进每个人的骨子里,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 作为这些潜规则的受益者,柏鸢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是享受这种由特权带来的便利。 但在使用特权的时候,却也不会过度强调特权,过分关注等级制度,主打一切顺其自然,偶尔也会给其他人行方便。 而她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逐步适应了海启的生活节奏。 此时,柏鸢背着书包,虽然是放学时间,身边却只有零星几个人跟她一同走了出来,放眼望去,全是宴会上见过的熟人。 初中三年,柏鸢习惯了日常提着小提琴箱上下学,此时手里空荡荡的感觉,让她有轻微的不适应。 不过,她也有取代这一习惯的方法——把手插进海岚私立高中蓝色运动校服外套的衣兜里。 为了安全着想,校门口五十米以内的地方禁止停车。 于是,柏鸢便顺着路边,一路朝着自家车所在的位置行进。 就在这时,一辆跟海岚私立高中格格不入的出租车缓缓停在她旁边,跟她一起并行。 车主摇下车窗,露出张苍老而憔悴的面容,边控制着方向,边跟柏鸢搭话。 “同学,搭不搭顺风车?我刚送过你们学校的学生上学,回去的路太远了,不够油钱,你要坐我算你便宜点,怎么样?” 柏鸢未理会司机的话,连余光都未分给对方半个。 面对这怎么看怎么违和的事情,依旧面不改色,有条不紊的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司机见她既不回话,也不理睬自己,不但没有识趣离开,反而越跟越紧。 “同学,你怎么一点礼貌都不讲?我在问你话,要不要搭车,价钱好商量。” 柏鸢无视他的纠缠,转而思考起与以往相比,过度安静的路段,本该驱逐未登记外来车辆,守着路段监控坐于保安室,却迟迟未尽职而出查看情况的门卫。 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便有了七八分的猜测,一直揣在衣兜里的手微动了一下。 下一秒,明显异常的出租车偏转方向,一脚油门横在她面前,拦住柏鸢的入路,将她逼得停在原地。 与此同时,司机则干脆利落的推开车门,从驾驶位下来,直直冲向柏鸢,一手拉开后座的车门,一手伸向她的手腕,就要扯着她强行塞进出租车的后座。 柏鸢眸中划过一道暗芒,左手从衣兜里探出,但就在这时,后方突然出来了急切慌张的爆呵声。 “你干什么呢?!——” 坐在车里的裴缙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踹开轿车后门,朝柏鸢的方向冲了过来。 因为速度过快,裴缙身边裹着劲风,顷刻之间便冲到柏鸢身边,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她往身后一拉,拽离形迹可疑的出租车司机,挺身而出挡在前面。 右手紧攥成拳,出拳迅猛,朝着对方面门上击去。 可是不等他的拳头落在出租车司机的脸上,对方的身体突然一软,仿佛被抽空了灵魂,竟然就在裴缙的面前倒了下去。 事情的进展出乎裴缙的意料之外,他先是一怔,眼看着那人四肢无力的躺在地上,挥出去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如果不是拳头上并未传来任何锤击反作用力带来的痛感,他都要以为对方是被自己打趴下了。 还不等他过多思考其中缘由,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响。 裴缙回头看向柏鸢,只见对她左手握着一支形状小巧,便于携带的小方盒,白色电流伴随啪啪的声响,在方盒顶端闪烁不断。 正面昭示了其为电击器,司机则是被电晕后瘫倒在地上的事实。 看着手持电击器,眸光微冷,过于镇定自若的柏鸢。 裴缙忽得感到背后蹿起一阵寒意。 视线落在还在放光的电击器上,喉结滚动了一下,凭借直觉问出了一个危险的问题。 “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东西?” 柏鸢睫毛微颤,抬眸看向裴缙,认真分辨着他每一个微小的表情。 「不是。」 得出结论,柏鸢脸上的冷意褪去,看着担心与惊恐并存的裴缙,嘴角缓缓上扬,重又恢复了平时温和的浅笑。 她松开电击器的按钮,翻转了一下盒身。 “你猜……” 柏鸢故意拖长尾音,半开玩笑的戏谑道: “这东西,原本是给谁准备的?” 裴缙:!!! 第256章 喜欢是伤害 裴缙看着柏鸢手里的电击防身器。 又看看她笑意温和的脸庞。 突然觉得身上有一道无形的电流闪过,震得他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的脑中应运而生。 裴缙咽了咽口水,用有点儿无辜的表情,试探着问道: “……我?” 柏鸢笑而不语。 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但脸上写满了“算你有自知之明”几个大字。 裴缙:不是??? 裴缙的表情微微裂开。 裴缙:我是犯了天条吗??? 裴缙:为什么啊!!!!!!! 他湛蓝色的桃花眼里,堆满了对柏鸢行为的不解、质问和控诉。 柏鸢并未着急回答。 而是先把令裴缙毛骨悚然的电击防身器重新揣进衣兜。 接着,又井然有序地从另一边口袋里,翻出折叠整齐保存完好的纸条。 柏鸢轻声问道:“认得吗?” 裴缙疑惑接过纸条,拿在手里展开。 等看清上面的笔迹内容后,瞳孔微震。 他捏着纸边的手指微微用力攥紧。 那张带着几分异国风情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大半。 裴缙以手掩面,回避柏鸢的审视,支支吾吾道: “……嗯……啊……认识,这是我……我给你的……” 柏鸢脸上不达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替他补充道: “——恐吓信。” “——示好信。” 两道不同性别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说起来,这还是裴缙第一次送给女孩如此大胆的示好信。 当时写的时候头脑发热,此时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来,则又是另一种心情。 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可等他听清柏鸢说了什么之后,报赧的表情僵在脸上,缓缓被震惊取代。 裴缙张了张嘴。 最终,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了一个: “……啊?” 柏鸢不知道他为什么露出这种褪色的表情。 不解地挑了下眉,重复了一遍裴缙说过的话: “示好?” 接着,柏鸢则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反问道:“你跟我吗?” “不行吗?”裴缙直面柏鸢时的心虚让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但当他看见柏鸢疑惑的神情未变,就连裴缙自己也慢慢浮现出一丝困惑。 等裴缙盯着柏鸢看了一会儿,再三确认她是真不明白后。 便将自己手里的纸张展开,把有画的那面对着柏鸢。 他伸出手指,在上面比划着解释道: “这是我,这是你,我用箭射中了你的心……” 这是什么公开处刑!!! 他就说遇到柏鸢肯定没好事!!! 这不?又社死了…… 裴缙按耐下心中的羞耻,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这支箭,象征我对你的…心意…” 闻言,柏鸢将视线从他指尖抵着的箭头上移开。 “就是喜欢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温和,面带笑意。 令裴缙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谁喜欢”,沉默着游移了一下视线。 柏鸢却正视着裴缙的眼睛,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喜欢我为什么要用箭刺穿我的心脏?” 裴缙愣了一下。 第一次听见这么角度清奇的发言。 无以言对。 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柏鸢未作理会,继续问道: “退一步说,怎么就不能是你用箭插着自己的心送给我呢?” 好好的一句话从柏鸢嘴里说来,从小青年的暧昧,直接升级到了限制级恐怖片,充斥着鲜血淋漓的意味。 裴缙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被她问得咽了一下,脑中不受控得顺着她的话有了画面感,阿巴了一声,下意识回答: “……有没有可能……希腊神话里……都是这么写的?” 说完,裴缙也终于从柏鸢给的怪圈里绕了出来。 不是?大家都是拿来党,谁有闲心去琢磨这玩意儿啊! “所以,神话里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一箭穿心?” 柏鸢思考的时候,眸光微敛,神情专注,展现出比平时更加冷静自持的一面,有一种知性的美感。 对见多了柏鸢温和微笑模样的裴缙而言,新奇之余,又因被掀开的神秘感,而充斥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裴缙翘而密的睫毛轻颤着低垂,仗着身高差距从侧上方。 不着痕迹地往柏鸢所在的方向前倾。 既悄无声息地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也让他更清晰明了地注视着柏鸢此时此刻的神情,将之一丝不漏地纳入眼底。 “既然如此,是否意味着喜欢往往伴随着伤害呢?”柏鸢状似未觉,神情不变,依旧专注地自顾自分析。 缩近两人的距离后,裴缙听着柏鸢娓娓道来的充满理智和思考的声音,同时闻到了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清冽气息。 跟柏鸢本人此时的气质一样,浅淡地萦绕在鼻息之间,裴缙细细分辨了一下,有点儿像松香的味道。 他又记起之前偶然盘问出的情报,想起柏鸢似乎有在学小提琴。 裴缙看着柏鸢自然下垂的手指,视线又上移到她左肩颈的位置,不由自主地又贴近了一点。 似乎是想借此确定以己的推断。 也正在这时,柏鸢抬手抵住他越凑越近的额头,指尖用力,把他往后退了一些,重又拉开距离。 裴缙心跳仿佛停滞了一瞬。 但源自柏鸢指尖冰冷的触感却并未因此消失。 反而顺着他的额头,划过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 带着若即若离的触感,轻轻扫过唇峰、下颌、刮蹭过他紧得有些厉害的喉结,小拇指虚虚地抵在他一边的锁骨上。 果真如预想般,带起了一阵浅淡到难以察觉的松香气息。 柏鸢停下动作,张开手心,用虎口处抵住裴缙的咽喉,很克制的没有施加任何不该有的力度。 “不是你伤害我,就是我伤害你……” 但一字一句的话语,却比动作和行为本身更加令人感到难以呼吸。 裴缙湛蓝色的眼中眸光微动,屏息凝视,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柏鸢,喉结在她的掌心难以遏制地滚动了一下。 柏鸢则忽然松开手,以上位者常有的关切小辈的姿态,动作自然流畅的抚了下他的肩头,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如果你不想受伤,又凭什么觉得我愿意呢?” 第257章 认识 柏鸢冷而清的声音寸寸砸在裴缙心口,引起一阵震颤。 而他被柏鸢冰冷指尖扫过的肌肤,则后知后觉带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热度。 隐而发烫,烘烤着他体内流淌着的血液,榨取着他的积蓄不多的理智。 裴缙微眯起桃花眼,眸光闪动,心念所至。 像是想要向对方证明什么般,嘴唇翕动,带着迫切而诚恳道。 “柏鸢,我——” 话语间,裴缙的声音蒙上了一层灰蒙的喑哑。 就在这时,因突然袭击而被柏鸢电晕,正面朝上躺在地上的出租车司机,突然发出一道闷哼。 已然是电流撺掇的麻劲儿过了,正要悠然转醒。 柏鸢闻声,将视线从裴缙脸上移开。 她重新从衣兜里掏出电击防身器。 在裴缙略显错愕的注视中,俯下身,将电源输出的那端抵在司机腹部。 出租车司机艰难地控制着半清醒的意识。 等他看清眼前的柏鸢。 那张饱含沧桑的脸上,浮现出强烈的恨意。 他紧咬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低吼: “你————” 不等他发表长篇大论,柏鸢故技重施,拇指抵在电源开关的按钮上,向上推动。 随之而来的“噼里啪啦”的电流声,掩盖了其余的声音。 柏鸢沉着冷静的看着这人在触电中不断抽搐扭曲。 等估摸着差不多了,这下滑关闭电源开关。 无视地上再次陷入昏迷的出租车司机。 柏鸢站直身体。 单手把电击防身器放在口袋里。 她维持着单手插兜的姿势,回眸看向还僵在原地的裴缙。 “你刚才说什么?” 瞬间把裴缙刚才升起的那点儿心思击得粉碎。 裴缙后退半步,否认道:“没有,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要知道,原本这电击防身器可是柏鸢拿来防他的。 一想到这儿,再看看躺在地上的人,裴缙就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幻痛。 多少有些忌惮。 紧接着,护送柏鸢上下学的保镖也赶到了现场。 三个人一起,将瘫倒在地上的男子制服。 没参与其中的那名保镖走到柏鸢身边,关切问道: “柏小姐,没受伤吧?” 又压低声音,补充道:“我们的车被别了。” 不然在司机开车并行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就该拦住对方,进行盘问了。 柏鸢心中有数,应了一声,提醒道:“他认识我,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保镖闻言,会意的点了点头,“明白,我们很快弄清楚,给您答复。” 接着,他转向同僚,简单交代了几句。 然后,直接就地取材,将人塞进他自己开过来的出租车里。 其中一名保镖坐到驾驶座位上,拧动车钥匙,伴随着重新响起的发动机的轰鸣,一脚油门徜徉而去。 柏鸢并未刻意控制说话的声音,裴缙站在她后面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听到了她说的那句“认识”。 裴缙心中一紧,抬手抓住柏鸢的手腕。 还不等他发问,就看见柏鸢轻飘飘看了眼被抓住的地方,另一只揣在衣兜里的手耸动了一下。 裴缙心中警铃大作。 生怕她也一把将自己电晕。 赶紧松开抓着她手腕的手,见柏鸢未再有多余的动作,这才松了口气,问出了自己关心的事情: “有人要绑架你?” 柏鸢看出他脸上的关切和焦急做不得假,是真的不知道事情始末,才彻底打消最后一点儿疑虑,回答道: “看着不像,可能另有目的,比如……” 柏鸢故意拖长了声音,意有所指,“故意制造当街抢人的假象,再见义勇为挺身而出。” 裴缙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那这可真是缺了大德了,谁这么没品用这种下三滥——” 话说到一半,裴缙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向柏鸢,眉宇间还带了一点儿被误解的委屈和气愤: “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做的吧?!” 虽然他是想过用类似的伎俩,但也只限于学校里的小打小闹。 他又不是疯了,哪能真做这种在高压线上蹦迪的事情。 看着裴缙急得跳脚,一副因被误解,而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柏鸢装作没看见,故意问道: “那你怎么在这?” 这话直击要害,戳到裴缙痛处。 裴缙目光躲闪了一下,又不能真当着着她的面把自己老底全揭了,只能含糊其辞道: “来学校还能是干什么?上……上学呗!” 柏鸢恢复往常的姿态,浅笑了一下,“是啊,下午四点来上学,一点都不可疑。” 裴缙:“……” 面对柏鸢另有所指的话,裴缙有种任何秘密都在她面前无处遁形的无力感。 多说多错。 裴缙干脆闭上嘴,不再发一言,一个人生闷气。 等柏鸢看够了他表情多样的变化,这才收起逗他的心,正经说道: “行了,知道你没这么大胆子,就算被篮球砸了,也不至于真把脑子砸坏了。” 听到“篮球”两个字,裴缙感觉额头被砸过的地方还有点儿幻痛,不受控制的记起医务室发生的事情,又感到一阵尴尬。 害! 多余管这趟闲事! 柏鸢看着他脸上又泛起潮红,也没把人往死了逼,言归正传道: “你来的及时,可能恰巧挡了谁的路,当然,也可能就是冲着裴家来的。 你家学校里都是权贵子弟,安保系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要是在学校门口发生了什么意外,对裴家也有不小的影响,如果处理不当,裴家和柏家反目成仇,当时候动摇股市,伤及根本…… 裴缙,你觉得谁会从中获利?” 谈起正事,裴缙也收起自己的私人情绪,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认真点了下头,“明白,我回去叫人查。” 柏鸢提醒:“也不用太大张旗鼓,他们特意挑选放学人少的时段,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一次不成,必然还有下次。” 柏鸢顿了一下,想到了些什么,又问,“你来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第258章 预谋 闻言,裴缙视线游移了一下。 “没有。” 柏鸢却非要刨根问底: “你不是从外面开进来的?你一直——” 裴缙爆红着脸,猛地拔高声音,“姐!别问了!你别问了!!!” 他是真怕了柏鸢。 这人脑子怎么长的,怎么转的这么快? 服了! 柏鸢没管他那么多,继续说道: “你能躲在车里监视我,别人自然也能,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他们必须要保证能在我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出现,也就是说……” 距离不会太远。 裴缙瞬间听懂她的意思。 顿时感觉周边暗处正有一双不知来历的眼睛在时刻注视着这里。 他不由得感到一阵不适。 比起这些,裴缙重又看向柏鸢,关切问道:“你还有没有别的保镖?我送你回车上。” 不远处。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内。 一名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坐在后车座上,不悦地开口: “早就让你去,你非得磨磨蹭蹭,这回可好,白忙活一场,倒给别人做了嫁衣。” 坐在他身边的宋盼盼也有些崩溃,声音颤抖着控诉道: “你疯了?绑架官家小姐,你想过是什么后果吗?” 宋锐不以为然,“什么后果?被发现了才有后果。是你说担心自己降级留学,我才好心给你制造机会,你就是这么跟自己亲哥说话的?” “别什么都推到我身上,我是让你帮我跟爸说情,可没让你绑架别人!!!” 宋盼盼原本因为一直找不到接近柏鸢的机会,担心自己马上就要被父亲安排着降级到高一。 实在走投无路,这才找宋锐,想让他帮忙在父亲面前说几句话。 谁知道他胆子竟然这么大,敢策划绑架案,一旦事情败露,不止是他们兄妹俩,就连父亲都有可能受到牵扯。 想到这里,宋盼盼一阵后怕。 以他们所在的位置,看不见柏鸢使用了电击翻身器,自然以为那出租车司机是被裴缙一拳打翻的。 要不是裴缙及时出手把人救了下来,假如柏鸢被带上了车,那可就真的坐实了他们策划绑架案的罪名。 说到这里,宋锐也一肚子火气,“要是你能争点气,先一步把人救下来,这事儿就不是绑架,这叫见义勇为!” “我去救?我赤手空拳怎么打得过他!” “那是你没用!” 宋锐摸上自己的腿骨,眼神露出了几分凶狠和狰狞。 “凡是姓宋的骨子里都带着狠劲儿,宋衍铭那畜生敢打断我一条腿,敢让父亲受奇耻大辱,你除了跪下求他还会干什么? 给你塞把枪都不知道怎么用,让你勾引男人还放不下身段,别人家的妹妹都能为兄长争权付出一切,到你这怎么唯唯诺诺推三阻四。 但凡你能有我半分的狠劲儿,我们也不至于处处受他钳制,我宋锐怎么会有你这么窝囊的妹妹?” 宋盼盼被说得红了眼睛,哽咽道:“什么都怪我,你能耐大你怎么不自己去救!” “呵,我倒是想。”宋锐眯了下狭长的眼睛,带着几分不甘心道,“要不是咱爸不让我动柏大小姐,哪还用的到你。” 他换了个坐姿,继续说道,“不过我也知道,他宋夫人和宋夫人两个女人压得一辈子抬不起头,自然不喜欢再见到性格强势的,怕好不容易熬走了老的少的,又来了个小的,他这一辈子不就彻底成了京里的笑柄?” 宋锐冷哼一声,不屑道,“我又不是他,他自己没用,凭什么觉得我也跟他一样注定是个废物?现在看来,你们可真不愧是亲父女,个顶个的窝囊。” 宋盼盼气得浑身发抖,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不想再跟他同处一室,抬手拉开车门就要下车。 宋锐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一把将她拽了回来,随即落下车门的锁。 “你没脑子?现在出去,不就等于昭告天下是我们动的手脚吗!” “你以为自己干了缺德事别人都查不到?你能保证收拾得干净,不漏出一点马脚吗?你觉得你找来的人嘴真那么严,不会出卖你吗?” “当然。”面对宋盼盼一连串的质问,宋锐终于露出几分得意的表情,“这人是我千挑万选找来的,本就跟柏家有过节,我只不过是通过隐蔽的方式将柏家的消息透露给他,他们就算查……也只能查到这一步而已。” 说着,他看向自己的亲妹妹,笑得有些慑人,半威胁着开口: “盼盼,从头到尾,只有你我知道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明白吗?” 宋盼盼不禁打了个寒颤,像是第一次认识宋锐似的,只觉得眼前的人是如此陌生。 另一边。 虽然只有百步的距离,但柏鸢没有拒绝裴缙的好意,仍然跟他并肩而行。 裴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绷着神经,时刻警戒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总觉得身旁危机四伏,下一秒就会从角落里跑出几个不法之人,再次袭击柏鸢。 柏鸢见他跟电子探头成精了似的,脑袋恨不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扫视四周,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抬手扯了下他的袖子口。 裴缙吓得一个激灵,一把反握住她的手腕,大力把柏鸢扯到自己身后,“怎么了?有情况?!” 柏鸢想过他反应大,没想到这么大,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拽了个跟头,抬手扶了他一下保持平衡。 裴缙瞬间僵直了脊背。 被柏鸢摸过的后腰传来过电一般的酥麻, 有点儿发软,不小心从喉咙里溢出了一记闷哼。 攥着柏鸢手腕的手也不自觉握得更紧了几分。 “不用紧张。”柏鸢站稳后出声安抚了一句,又解释道,“这件事现在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和防备,对方短时间内不会再贸然行动。” “没、没紧张。”裴缙虽然被抓了现行,却依旧嘴硬,不太自在地推卸着责任,“你别乱摸。” 柏鸢也没跟他争辩,而是指了指停在路边的黑色迈巴赫,“我到了。” 裴缙这才跟抓了烫手山芋似的,一下松开手,“那你走吧!” 视线落到柏鸢被攥得有些发红的手腕,湛蓝色的眸光一滞,又有些自责。 柏鸢却并未在意这点小事,打开车门上了车。 就在裴缙以为柏鸢会就此坐车离开,内心因此有些失落的时候。 柏鸢又放下车窗, 少女容貌姣好,精致美丽的脸庞出现在车窗后面,不是出于礼貌,而是发自内心地朝裴缙温和浅笑道: “裴缙,谢谢你。” 第259章 裴少 来自司机的危机是柏鸢自己解决的。 裴缙虽然没真的帮到柏鸢什么忙。 但他能在当时的情况下,第一时间挺身而出,挡在柏鸢面前。 凭借这样的行为,就足以换得柏鸢一句真心实意的道谢。 裴缙被柏鸢这一声“谢谢”说得心花怒放。 像只得了夸奖的小狗,翘起尾巴昂首挺胸,接受属于自己的荣誉。 但很快,裴缙那别扭劲儿又涌了上来。 “咳,你不要误会!” 他轻咳一声,拧巴道: “我也不单是为了救你出手的,纯粹是看不惯有人在我的地盘上撒野,就算今天碰到的不是你,换个人我也一样不带犹豫……” “嗯。”柏鸢浅笑着应了一声,中肯评价道,“挺好的。” 为着这句“挺好的”,裴缙差点儿咬断自己的舌头,他脸上红了一片,低着头,嗯嗯啊啊地搪塞: “整个海启都是我裴家的地盘,不是我吹,不论你干什么,出去报我裴缙的名字,谁敢不给面子你让他来找我,别的不敢说,在海启罩着你……还是……还是绰绰有余的!” 裴缙越说话越乱,但他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又只能用不断说话的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柏鸢则想到了刚见裴缙时的景象。 这人愣头青似的,官车都敢直接闯,想来平时也没少仗着他裴家大少爷的名头为非作歹。 也知道他既然这么说了,就没有一点儿夸大的成分在里头。 也没见外,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行,裴少,辛苦。” 柏鸢一只胳膊搭在车门上,手拄着下巴,微微偏着头,眸光含笑,故意将重音落在“裴少”两个字上,调侃道: “多谢裴少关照我。” 裴缙被柏鸢的咬字烫到,先是怔愣一下,连看都没敢再多看柏鸢一眼,脚下一个踉跄,转过身闷头落荒而逃。 柏鸢看着裴缙的背影,笑了一下,升上车窗,跟司机交代: “开车吧。” 引擎发动,黑色迈巴赫缓缓驶离停车位,朝着与海岚私立高中相反的方向驶离。 裴缙踉跄着回到自家车旁,打开车门,连滚带爬的上了轿车后座。 看得裴家的一阵纳闷。 饶是他再见多识广,看惯了裴大少爷嚣张跋扈,在海启地界横冲直撞,拍桌子叫板的模样。 此时看到自家少爷一副明显踢了铁板的表情,也一不免一阵唏嘘。 裴缙坐在后车座上,以手掩面,想着柏鸢刚刚喊的两声“裴少”,虽然其中并没有真情实意,全是对方打趣的叫法。 裴缙还是攥着自己胸口的衣服,久久不能平静。 嘴角虽然极力压制,却还是忍不住向上扬起。 憋了半天到底没憋住,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带着愉悦感的气音。 裴家司机通过后视镜看着裴缙有点癫的举动,手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衣兜,掏了个空,这才记起工作时间,身上没带着香烟。 不由得叹了口气。 十五岁的小孩啊—— 司机目光放空,等着裴大少爷从自我意识的沉沦中重新回到现实。 等裴缙终于偷着乐够了,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褶皱的衣摆,恢复了平日里骄矜的模样,仰着下巴,姿态高傲地吩咐道: “走!” 随着裴缙一声令下,轿车缓缓启动,朝着与柏鸢离去的截然相反的路段驶离。 裴缙悠哉的靠着椅背。 司机见他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于是出声问道: “裴少,咱明天下午还来吗?” 一下就勾起了裴缙几分钟前的尴尬。 想起柏鸢那副“我已经看穿了一切”的样子,以及那句“监视”。 裴缙的脸色变了变,支支吾吾道: “下午四点上哪门子学?明天早上!还正常去学校!” 另一边。 刘司机将车开过海岚私立高中的百米开外的交通路口。 果然不出所料,路口处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虽然没有人员死亡,但两辆相撞在一起的车都被撞的粉碎。 这会儿交警和拖车都已经赶到事故现场,短短半分钟的时间里,就将事故车辆从交通枢纽处移开,恢复了交通的正常通行。 柏鸢看着眼前的一幕,脑子里闪过诸多念头,思绪辗转间,从事故发生的方式、对周围影响的大小等方面,判断背后之人有多少能量。 从而进一步缩小范围。 今天发生的事情明显不是偶然,可以怀疑的人有很多。 车子平稳驶过事故地点,柏鸢收回视线,重新思考起海启各大家族的势力划分。 海启警局。 保镖们将出租车司机押送至警局。 凭借柏家在京里的地位,虽然可以在某些方面想享有特权,走不用提前报备的特殊流程。 但多数情况下,面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柏鸢还是更愿意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动用额外特权,只走正规程序就足够。 最重要的是,出租车司机有确实的犯罪行为,通过调取街边摄像头记录同样可以坐实他的犯罪事实。 即便犯罪行为才进行到一半就被柏鸢打断并制服,但犯罪意图清晰明了,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直接就能走正规程序刑拘,审问犯罪动机。 柏鸢也不急着要结果,有的是时间慢慢审,也就不用提前跟警局的人打招呼。 审讯室里。 司机已经从被电击的状态清醒过来,双手戴着手铐,被按在审讯室的刑拘椅上,限制住行动范围。 负责审讯的警察却迟迟未出现。 刚开始,司机还能游刃有余地稳坐在座位上,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应付警察的盘问。 可是时间一长,房间里没吃没喝,椅子坐着不舒服,浑身的骨头都发出酸涩的声音,又不能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走动活动筋骨。 长时间的拘束下,司机很快便坐立不安起来。 再加上审讯室里安安静静,一丁点儿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人长时间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每时每刻都在消耗着精神和理智。 仅仅两个小时的时间,司机就精神憔悴,尽显疲惫。 守在监控室的警察见状,朝等在旁边的同僚点头。 “可以了。”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戴着高帽,身穿制服的警员从外面推开审讯室的房门,身影出现在监控室的摄影机里。 刚一有人进来,司机便立刻露出凶相,恶狠狠的盯着两名审讯员。 审讯员见惯了歹徒,比他凶狠的比比皆是,也不慌张,不紧不慢的拉来椅子坐下。 记录员摊开面前的口供纸,啪嗒一声暗响笔。 审讯员这才有条不紊地按照流程一一问道:: “姓名。” “我姓刘。” 司机说道。 审讯员“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震吓道: “问你全名!” 司机抬眸看了他一眼,阴恻恻道: “……刘胜民。” 第260章 倒打一耙 记录员把名字写到笔记上。 审讯员继续例行审问: “身份证号。” 刘胜民却突然嗤笑了一声,吊儿郎当的说道: “你们不是有那什么人脸识别技术吗?拿出来扫一下不就都知道了?用得到这么麻烦一条条问?多耽误时间呐!” “少废话!问你话就老实回答!” 审讯员呵斥着!又拍了一下桌子,巨大的声响在审讯室内回荡。 刘胜民耸了耸肩,报出一长串数字。 记录员将他的身份证号输入进电脑里,系统立刻弹出包括家庭住址、工作单位等一系列信息。 包括他的案底记录。 被标红的记号,象征着他曾与重大案情有过牵扯,属于系统内的重点关注对象。 记录员立刻上报了这一情况,得到了审讯员的高度重视,等他们在系统内查看过案底记后,重又回到各自席位上。 回想着刚刚看到的信息,审讯员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斟酌了一下用词,再次问道: “你和被害人是什么关系?有什么仇恨,非要当街绑架被害人?” 说起这件事,刘胜民眼中升起滔天的恨意,“深仇大恨!他们姓柏的一家害得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就是要绑架他们的女儿,也让他们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刘胜民越往下说,眼里因充血而越发红肿,配合着那张枯槁的脸,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般骇人: “我妈当初为柏家尽心尽力带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但被害入狱,他们柏家还仗势欺人联合法院判了她十年!” “她六十多岁的人,在里面待了整整十年,你们知道她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吗!好不容易熬出到出狱,又大病一场撒手人寰,我可就这一个亲妈!” “我告诉你们,柏家这是背上了人命官司!我就算告到市里!省里!中央!也得让他们给我个交代!!!” 审讯员一边听着他的控诉,一边翻看着电子卷宗,因为这事配合着当年海启最大的几宗案子,所以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不少有关资料。 自然也查到了刘胜民的身份。 正是十一年前“保姆渎职案”被告人的直系亲属。 当时,因为被告人赵梅婷的口供,刘胜民曾以涉嫌参与贩卖D品的罪名被逮捕审问。 虽然事后查清是乌龙一场,但因此事在当年牵扯重大,所以一直被列为重点监视对象,直到最近两年才从名单里移除。 之后,刘胜民又因扰乱社会治安罪、诽谤罪等多项罪名被逮捕,数罪并罚,被关了三个月,交了一大笔治安处罚金…… 至于整场事件的受害人和原告,自然也不陌生,正是如今在海启商业帝国“三分天下”的京里柏氏。 没想到自己上个班,还能听见豪门的八卦,审讯员一阵咂舌,唏嘘不已,谁说有钱人就过得潇洒自在?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烦心事一样不少! 审讯员整理好情绪和表情,正色道: “你要上诉没人拦你,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对审判结果有任何的不服,都可以依法走流程上诉,如果觉得自己的权益受到侵害,也可以去海启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自然会有公职人员受理案件。 可你都干了什么?绑架未遂!这已经是严重的刑事案件!双方当事人的身份一下就发生了转变!即便从轻发落最起码也要五年起步!你做事这么不计后果,想过你的妻子和孩子吗?” “呵,妻子?孩子?我和我妈都是进去过的人,她怕受牵连,早就带着孩子改嫁远走高飞了!我现在孑然一身,哪还顾得上这么多!!!” 刘胜民越说,情绪越激动,“你让我去上诉?你们当官的可真不知人间疾苦啊!他们柏家位高权重只手遮天,哪是我一个平头老百姓斗得过得!自古以来就没有民告官的道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自己动手报仇雪恨了!……” 刘胜民说得义愤填膺,振振有词,如果不是审讯员看过卷宗,快速浏览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怕是也要被他的话绕进去,真以为是柏家以权欺人,不给人活路。 如今两相对比,面对刘胜民的倒打一耙,审讯员一边观察着对方此时的精神状态,一边落笔。 考虑到他接连受到巨大打击,可能对心理造成了一定扭曲。 审讯员接着记录下事后给他测个精神疾病,又问了一些对方的作案细节,如何进行筹备等一系列问题。 等审得差不多了,这才人把刘胜民重新送回看守所,等待事情进一步处理。 因为考虑到此事涉及柏家,负责接手案件的刑警一边看着记录好的口供,一边思考要不要直接将此事上报,提前跟柏家通个信。 要知道,刘胜民绑架未遂的可是柏家的大小姐,她的父亲柏辉同样在体制内担任省级一把手,没道理女儿在海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父母的却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如果对方知道此事后,有什么别的安排和暗示,他们也方便从中运作,都是人情关系,混官场的,哪能不懂其中的人情世故。 恰好这时,跟他一同合作的搭档推门进来,见状,一下就猜出对方在想什么,笑了一声,凭借自己丰富的阅历和资质,老生常态道: “不用这么麻烦,你啊,还是太年轻。……” 第261章 特权 资历年长的刑警笑着问道: “我问你,报案人姓什么?” 年轻的刑警不假思索地回答: “柏。” 资历年长的刑警接着问道: “省一把手呢?” 年轻的刑警自信满满地回答: “这还用问吗?柏呗!” 资历年长的刑警笑了笑,继续问道: “那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年轻的刑警毫不犹豫地回答: “明眼人都知道的事,父女关系!” “是啊,你也知道他们是父女,低头不见抬头见,可比咱们见一面又批条子又打报告容易多了。” 资历年长的刑警悠悠地说道。 “那你觉得,她要是想跟自己亲爹告状,还需要经过咱们的手上报,费这二遍式吗?” 年轻的刑警得到提醒,愣了一下,这才想清楚其中的缘由。 如果是这样,那这案子就应该是上面来人,特事特办下派到他们手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走正常的批捕流程了。 见他一点就通,资历年长的刑警露出满意的笑容。 “既然人是走正规流程送进来的,就说明她并不想闹得大张旗鼓,过分张扬,像他们这种人家,牵一发动全身,你看着可能只是一件小事,但如果因此引来了记者,上了新闻热搜,那就股市波动就在所难免,这可就不是件小事了。” 说着,他拍拍对方的肩膀,“至于其他的,不该管的别管,他们大家族错综复杂,从上到下都是人精,一个弄不好被当做枪使都是常有的事情,咱们就做好分内之事,公事公办,继续往下走流程吧,如果有特殊需要,不用咱们问,她自己就会说的。” 年轻的刑警想了想,忍不住开口:“怎么感觉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呢?像他们这样的人,遇到事情不应该动用全部资源和雷霆手段,叫歹徒付出惨烈的代价吗?” “在这种小人物上动用资源?大材小用了吧。什么叫特权,办正常规定下办不了的事才叫特权,你下楼买个菜还得把七大姑八大姨都叫上,在门口剪彩录像等着菜市场老板亲自接你才进去?年轻人,少看点儿电视剧吧……” 案件处理的这段时间里,柏鸢仍旧每天按时上学下学,淡定的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事情发生的时候,目击者寥寥无几,柏鸢又未刻意声张,打草惊蛇。 因此,学校的人基本上都不知道几天前曾在学校门口发生的绑架未遂事件。 柏鸢既没将事情跟家里说,也没催着警局加快调查进度。 而是利用这段时间,将身边人的反应和异常尽收眼底。 根据她的推断,既然是在学校门口发生的事故而不是其他地方,本身就能说明两者的关键性。 事情发生后的几天里,消息被封锁得严严实实,里里外外也再没传出一点风声。 这种死水一般的平静,也必然会给始作俑者施加压力。 越是打探不到情报,越要担心她这里掌握了多少证据,顺藤摸瓜拽出多少线索,是不是要一次来个大的,又能造成多大的打击和反噬。 柏鸢对此事的的态度不紧不慢,裴缙却反而比她这个当事人更加急切。 在一个礼拜都没听到任何进展的情况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在午后单独把柏鸢叫出来询问事情的进展。 从那天之后,裴缙便不再鸵鸟似的缩在家里,而是恢复了正常的在校生活,对来海岚私立高中上学这件事,也没了最一开始的抵触。 跟班们见状,便又一窝蜂的凑了上来,继续帮着裴缙出谋划策,搞他之前那一套狗血的“先爱后甩”抓马文学。 然而,裴缙心里装着大事,对比便不再像之前那么积极。 跟班们还以为他接连受挫,被伤到了自尊心,又纷纷拐弯抹角地安慰,气得裴缙恨不得赏他们一人脚。 面对跟班们的不解,裴缙到底还是没拉下来推翻自己之前的言论,倔强地说道: “你们出的都是什么破主意,没一个有用的,行了,我也用不到你们帮忙,少爷我自有打算!” 不过说实话,经过这几次跟柏鸢的接触,他对柏鸢的看法也变得复杂了许多。 一方面还是来自于家里长辈的胁迫,这种把刀架在脖子上逼他就范的感觉,对十五六岁具有反抗精神叛逆少年来说,就跟要了他的命没什么区别。 哪怕本来不排斥不抵触,被先辈们谈话之后,也会本能的生出抗拒之情,这都是情理之中可以理解的事情。 另一方面…… 裴缙在学校的这几天,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方式面对柏鸢。 主要是,每次看见对方礼貌浅笑着的模样,他的心口就忍不住一阵发热,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对方之前在车上说的那两声“裴少”。 虽然是调侃,却让裴缙每每想起来,心里就跟羽毛刮过似的一阵发痒,总想找个什么机会,让对方再叫这么一次听听…… 总归得跟之前的调侃不同,要是心服口服,恭恭敬敬的喊一句才行。 由此,裴缙想了半天,也就只想到从那天的绑匪着手。 想着如果能先一步帮柏鸢把事情处理好,不说到她面前去邀功,于情于理,她都得认认真真的跟他道个谢。 可等他去警局问了一圈之后,却得知一个礼拜的时间过去了,事情仍在调查,一点儿多余的进展都没有。 裴缙的第一反应就是里面水太深,就连柏家都挖不动。 心中警铃大作。 当下就在中午把柏鸢堵在学校里面,上来就问: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柏鸢:“……比如?” 第262章 后续 裴缙见她心态平和。 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的跟自己说话。 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儿。 但出于稳妥起见,还是问道: “上次那事怎么一点儿都没动静?有人故意施压?你没报我裴家的名头?” 听见他这么说,柏鸢没急着回答前面两个问题,反而故意反问道: “你应该知道我家是干什么的吧?” 大院出身的人,在京里都能横着走,即便强龙不压地头蛇,也没道理能在海启这地方阴沟翻船。 裴缙得到提醒,自然也想到这层,不过他想的显然还要再深一些。 又一把攥住柏鸢的手腕,眉心微皱着问道: “那你家里怎么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你爸不是在政府工作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管你?” 面对裴缙一连串的问题,柏鸢怔了一下, 只觉得莫名其妙: “自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用别人帮忙?” 她说:“我都十三岁了,也没必要什么事都告诉家长,等着大人来处理吧?” 接着,她看着裴缙明显因此话而有些心虚的表情。 像是抓住了对方的什么把柄似的,笑着反问: “怎么,你不是?” 裴缙只觉得心里一阵心虚。 脸上也火辣辣的烫。 他视线不自然的游移了一下,找补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自己处理不好吗?” 柏鸢听后微扬起眉,“……担心我?” 闻言,裴缙的脸瞬间爆红。 跟炸了毛的小狗似的,气冲冲道: “你……你别血口喷人!!!谁担心你了!我是担心……担心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坏了海启的口碑!!!” “行,裴少,好意我心领了。” 看着他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柏鸢笑意更深: “知道你心系海启为国为民,事情有进展,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裴缙被她这一声“裴少”喊得一阵心悸,也顾不得再问其细节,顿时把来时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只撑了不到两分钟,就匆忙败退。 柏鸢看着裴缙的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慢悠悠收回目光,掏出手机,不紧不慢地翻看案件处理的结果和报告。 这段时间里,有关刘胜民的口供已经整理得差不多。 对方因为十一年前的官司,背了案底,各大企业人事在调档案的时候看到他的案底,都将其拒之门外。 再加上他离婚后一蹶不振,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不但因为母亲的案子能有好的进展而多方打点,把家里的积蓄挥霍一空。 本来其母赵梅婷退休后,每月都有一笔几千块钱的退休金,但因为被捕入狱服刑,也被取消了退休金的供给。 他又因为失去工作,没有经济来源,导致他在海启买的房子还不上贷款。 虽然连滚带爬网贷了一笔钱,可依旧杯水车薪,最后不但因为无法偿还贷款被银行收回了房子,还欠了一屁股债,不得已把家里的房子也一起卖掉。 十一年前,海启的房价虽然还不像现在涨得这么离谱,刘胜民着急用钱,没怎么还价,低着卖了出去,但最后到手也有几百万的房款。 他先是还完了外欠的债务,又在海启重新租了房子,本来靠着剩下的积蓄,也能安安稳稳度过十几年不成问题。 但刘胜民之前无所事事,整日买醉的时候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 后来因为落魄,便渐渐没了交际。 如今刘胜民卖房有了存款,这群人闻着味儿又找了回来,知道他手里还剩了几百万,眼珠子一转,便起了歪心思。 在又一次聚餐的酒桌上,有意无意朝他透露出自己有能赚大钱的门路,口吐莲花说得头头是道。 几个人联合起来把刘胜民说得晕头转向,趁着酒劲儿上头,被哄着去到银行,给他们投了一大笔资金。 等第二天酒醒了之后,即便有些后悔,但想到之后能拿着股份坐收分红,又稍微放宽心,有了些许底气。 也正是如此,刘胜民成天做着发财的美梦,便也不顾及手里还剩多少积蓄,花钱大手大脚,总想着等公司干起来后就能回本。 甚至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下,玩起了赌博,染上了赌瘾。 卖房剩下的几百万在他肆无忌惮的挥霍里,很快见了底。 等刘胜民发现自己存款只剩十万不到的时候,才想起来之前参股的公司,想从这里讨要到股份。 但谁曾想公司运营不善,除去场地租金短短两个月就将投进去的钱亏损一空,当初的合伙人见势不好,也早就跑路,人去楼空。 刘胜民不信邪,一气之下又把剩下的积蓄投入到赌场中,孤注一掷,希望能借此得到转机,东山再起。 但结果可想而知,不但连最后的积蓄都亏进去了,最后反而还欠了五十多万的外债。 不但从住的公寓里搬到了简陋的老破小房屋,还日日被债主上门催债,整日担惊受怕。 最后被逼无奈,还是从前妻那儿借了一笔钱应急,又四处托人,好不容易在海启找了个干出租车的活计。 一边跑活,一边还债。 海启的消费水平不低,工资也水涨船高,在这样的城市里干出租车一个月怎么也能跑到两万多块。 如果是正常生活,自然足够养家糊口。 但刘胜民欠的是高利债,利滚利,每天两眼一睁,就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开了这么多年车,省吃俭用,也才还了不到五万块钱的本金。 在巨大的生活压力下,刘胜民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原本只是过度压力造成的焦虑与抑郁,被生活压弯了脊背。 可等到他的母亲刑满释放,又在出狱后的一年匆匆病逝之后,这种长久以来的压抑终于压垮了他的神经。 人也因此变得更加极端。 在每次酗酒时,想起自己是因何家破人亡,落魄至此,便对当初造成这一切的柏家恨之入骨。 在无意中得知自己母亲当初照顾的柏家女儿,时隔多年,再次来到海启的时候,便起了歹心。 策划了这起绑架案,想要借此向柏家索取高额赎金。 这才发生了当天的一幕。 据刘胜民口供,全程没有任何人怂恿参与,从策划绑架案,到规划路线,再到购买作案工具,实施犯罪行为,全是他一人所为,并未受任何人的指使。 口供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文件下面还附录了刘胜民的精神检测报告。 经专业机构检测,确认他已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 第263章 误区 看到这里,柏鸢忽略掉后面无伤大雅的精神检测报告。 将注意力重点放在其口供中的“并未受任何人指使”上面。 柏鸢眸光微动,略有疑惑。 根据她的判断和分析。 这场绑架未遂案的谋划痕迹十分明显。 无论是街口恰好出现的交通事故,将大量轿车堵在道路另一边,制造空旷的适合实行犯罪的无人路段。 又或者,是学校门卫室时刻恰好断掉的监控录像。 以及,在学校放学时段里,本该时刻关注着学生安全,却全程未出现过一次的安保人员。 种种细节都表明,这件事并不可能经由刘胜民一人之手。 必然是有人跟他一起精心策划了这一切。 否则,凭借刘胜民一个负债累累,被贷款压垮的出租车司机。 根本做不出这么万全的准备工作。 如果依照对方的口供所言,真的只是临时起意贸然行事。 这也未免太过于莽撞了。 给人一种儿戏的感觉。 然而,她能想到的事情,警方却并未给予重视,继续深挖。 甚至于提供的案件报告中,也未将此点作特殊标记等待查看。 反而轻信了刘胜民的一面之词,作出其并未有其他犯罪同伙的判断。 最起码,在对方实施犯罪的过程中,并没有第二人与他勾结,共同参与绑架一事。 对于海启经验丰富的刑警来说,这样的调查进度,未免有失水准。 柏鸢凝神沉思。 反复推敲着其中的不和谐之处。 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 顿时豁然开朗,不由得发笑出声。 她显然是进入了一种常见的,来自身份和阅历不对等所导致的思维误区。 如果从刘胜民本人的身份和阅历来看待此事,一切就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通常来说,一个人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决定他拥有怎样的阅历,成为影响眼界的最大要因。 简而言之,对于常看推理小说、刑侦文学的人来说,他们凭借丰富的阅历,往往能在三言两语之中,推导出细节的不和谐之处,以最快的方式找到犯罪凶手。 但于新手而言,这些对于资深爱好者而言的常识,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影响了他们的判断能力,解题思路也更加曲折。 行事老练的犯罪分子,在实行犯罪前,不但要提前踩点,制造不在场证明,还要考虑怎样处理作案工具,抹去指纹,毁尸灭迹等一系列问题。 这些经验来自一次次的积累。 对相关知识的了解程度越深,越能做好万全准备。 警方也会以现场留下的作案痕迹,反向推理犯罪分子的熟练程度,从而进一步锁定嫌疑人。 但如果是临时起意的新手,受到认知和眼界的影响,往往做不到老手的缜密程度。 在推理爱好者看来非常拙劣的犯罪手法,对于他们而言,可能就已经是最极限的认知了。 至于实施犯罪后,如何规划逃跑路线,怎么躲避警察的全城搜捕,向家属索要财物时如何不被定位,收到巨额赎金后,又该如何洗钱销赃,则处于其认知范围之外的事情。 必须要承认的是,人与人之间是存在着参差和鸿沟的。 这种事情虽然听起来十分离谱。 有种草台班子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但现实生活中,这种临阵磨枪,走一步看一步,做事不考虑后果,只顾眼前利益的人,却不并在少数。 刘胜民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也就是说,即便当时她反应不及,不慎被对方绑架上了车。 也有极大的可能,在半路上就被及时赶来的警方救下。 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经过完美策划的绑架案。 柏鸢自己心思深沉,走一步看三步,自然以为其他人肯定也跟自己一样,没有完全的准备,绝不会轻易出手。 但却忘了像她这样的人才是少数。 更多的,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 反观刑警,正因为有些丰富的阅历,见识过了太多的乌龙事件,把这些细枝末节都考虑了进去,才会给出这样的结论和报告。 也就是说,这件事确实可能只是刘胜民一人所为,不存在同伙和帮凶。 换言之,即便有人在背后刻意引导,将柏鸢的出行信息透露给刘胜民,利用他的报复心理来达成某种目的。 对于刘胜民而言,也不觉得是被人利用和怂恿,反而觉得一切都源自于他强烈的恨意和报复心,自始至终都未受到任何人的指使。 线索也便就此断在这里。 以刘胜民的认罪伏法收尾。 只不过,鉴于对方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在一审判决中肯定会根据实际情况更进一步分析。 如果确定对方在作案时,因精神疾病发作,不能辨认或控制自己的行为,经过法定程序鉴定后,将不负刑事责任。 对此,柏鸢却并不担心对方会因此逃过制裁。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听到“精神疾病”,往往第一反应就是其具有“犯罪豁免权”。 就好像只要能够证明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不是正常人,就能以此逃过法律的制裁。 但其实,在法律中还有后半段解释。 即“应当责令其家属或者监护人严加看管和医疗,必要时,由政府强制医疗。” 据这份口供得知。 刘胜民父母均去世,妻子与其离异再婚,两个孩子也被判给前妻,又因其负债累累,与家里其他亲戚早就断了联系,孑然一身。 既没有家属,也不存在监护人。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由政府强制医疗,送往海启青山精神病药接受治疗和看管。 精神病院,可不比监狱更加舒服。 反而监狱因有其严格的规章制度,还更具人性化一些。 不但每天有人监督良好的作息时间,再监狱期间,还能通过劳改学得一份养家糊口的手艺。 更别提每天半个小时的运动、一日三餐的营养搭配、阅读看报看新闻的休闲娱乐。 监狱生活反而要比大多数宅在家的青年们更加规律健康,修身养心。 第264章 结果 由此可见。 监狱生活其实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艰难困苦。 毕竟,对于监狱来说来说,第一要义是教化犯人,而不是每时每刻都施加酷刑,让他们在痛苦和折磨中度过服刑期。 对于罪犯来说,只要他们能够认真接受改造教育,严格遵守相关规定,还能获得一定的减刑机会。 而且,狱警也会根据犯人的表现,给予相应的如积分、改善伙食等奖励。 甚至有人笑称,待遇要比如今许多打工人都要强上不少。 在网上还有这样一句名言: ——进厂不如坐牢。 其原因就是,有些人觉得在工厂的压力和劳累程度比在监狱里还大。 因为在监狱里,囚犯们每天只需完成固定的任务即可。 但是在工厂里,流水线上的工人们需要面对更长的工时和更高强度的劳动任务。 甚至有人在出狱后,又进入电子工厂打工,结果被高强度的工作量和垃圾管理层折磨得身心俱疲。 短短一个月就扛不住压力,直呼还不如坐牢的时候来得轻松。 至于精神病院,相较于监狱里面严格的规章制度,虽然具有更高的自由度,但成日与精神病患者为伍,无异于是一种精神折磨。 更别提每日按时吃药打针,自以及要面对一些精神病患者发病时可怕的精神状态。 属于无序混沌。 而且,因为其与监狱有本质的不同,医护人员与监狱看守人员存在体制和制度上的差距。 管理层参差不齐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上行下效,风气如此,可操作的空间也就更多。 也正因此,在柏鸢看到刘胜民的精神检测报告后,并没将其放在心上。 只安心等着最终审理结果出来。 至于还未被发现的,存在于幕后之中策划一切的人,柏鸢就更不担心了。 对方显然不是冲着她的人身安全来的。 就连找的人都是没有混过社会背景的半吊子。 由此可见,对方并不是真的想和柏家硬碰硬。 也没想做出真的能威胁到柏鸢生命安全的事。 既没能力,也没胆子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继续防备的必要。 对方也大概率不会再在短时间内,做出第二件第三件如此出格的事情。 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 柏鸢也确实没必要因此草木皆兵。 有些事情,从她迈入海启的第一天起,就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 如果她将来接手柏氏,面对的意外和敌对也会只多不少。 如果事事都要刨根问底,拿到她面前一个个处理,追究责任,那她一天天除了勾心斗角,就不用干别的事情了。 锁上手机屏幕,柏鸢暂且将此事搁置一边,耐心等待最终的庭审和处理结果。 只不过,在柏鸢的预期里,从排庭到开庭再到审理,至少也要一到三个月的时间。 再加上她并没动用柏家的权势,跟刑警大队提前打招呼,要求特事特办,这件事也并未被舆论裹挟,需要加急办理。 所以,最终处理的时间只会更长。 柏鸢都已经做好明年才能结案的准备了。 可在第二天下午,柏鸢就收到了来自刑警大队和法院的通知。 说案件已经定型,经过上午开庭审理,刘胜民经法定程序鉴定,承认其具有精神疾病,属于无民事行为能力人。 因此,判处其不负刑事责任,不予判刑。 在庭审之后,直接转送至海启青山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和看护。 出庭时,柏鸢这边有专门的代理人负责参与庭审,不必她亲自到场参与开庭审理的全过程。 本来,柏鸢也并未有闲心,去看对方转送精神病院的下场,比起这件事,显然是即将到来的学生会选举对她而言更加重要。 但是,她却在这个下午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对方是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女性。 身穿干练的职业装,身后跟了两个秘书和两个特助。 站在学校的走廊里,一边接打电话,一边等待着柏鸢的到来。 等看到柏鸢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她这才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将正在谈的业务放到一边。 在柏鸢走进自己前率先往前走了两步,主动朝柏鸢伸出手,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柏小姐,初次见面,我是裴缙的母亲。” 裴母本人有着因常年管理企业的上位者气场,对多数人来说,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震慑感。 再加上其一贯雷厉风行的手段,让绝大多数下位者望之却步。 但对于柏鸢而言,她自小在大院儿里长大,见多了这种远超常人气场的上位者,早就见怪不怪,也没有常人初次见面时的拘谨和无措。 大大方方的问了声阿姨好。 冷静自持的气质和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年纪轻轻的她即便跟长辈站在一起,也丝毫不显逊色。 裴母同样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柏鸢,将对方的反应收入眼中,继续说道: “方便单独聊一下吗?放心,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虽然是询问句,却给人一种不容置疑,别无他选的感觉。 配合上对方强势的姿态,甚至给柏鸢一种,对方下一秒就会掏出一张银行卡,甩在面前,态度强硬地让自己离开他儿子的错觉。 但这个错觉也只是在柏鸢的脑子里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一瞬。 将这个想法抛在脑后。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何来意,但柏鸢并未露怯,用面对长辈时该有的微笑,礼貌应声道: “当然。” 随后,跟班主任打过招呼,便跟着裴母一起离开了学校。 路上柏鸢也抽空给自己的保镖发了信息,简单告知情况,让他们不用过度反应。 等走到学校门口。 黑色轿车早已等候多时。 裴母的保镖围在车身旁边,替两人打开后车门,等两人上了车坐稳后,司机发动汽车引擎缓缓驶离海岚私立高中。 路上,无论是裴母还是柏鸢都一言不发,二人也并未因此觉得有任何尴尬,反而都对这样的氛围接受良好。 等轿车按照指定路线穿过海启城区,慢慢远离城镇中心,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远处的建筑,终于慢慢映入柏鸢的眼中。 车子停稳后,柏鸢看着面前沉重的黑铁色大门,整体给人一种压抑感的灰白建筑。 视线上移,看到了建筑楼顶上的八个大字。 ——海启青山精神病院。 第265章 满意 看到这几个字后。 柏鸢很快就明白了裴母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和意图。 轿车停稳后,司机拉开车门下了车。 裴母的保镖则分站在轿车四周。 尽职尽责的做起站岗警戒的工作。 不多时,一辆印有“海启青山精神病医院”的救护车,从道路另一端驶来,呼啸而至。 车刚一开进,黑色大门像是早有预料般,缓缓敞开。 紧接着,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出。 各个身强力壮,胳膊比一般人的大腿都要粗。 与其说他们是精神病院的医生和护工,反而更像是地下拳击场养出的优质打手。 “精神病院的护工是体力活。” 柏鸢看着眼前的一幕,耳边突然响起裴母平稳叙述的声音。 这时候,救护车的舱门打开。 刘胜民身穿一身蓝白条的被束缚带紧紧绑在急救病床上。 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恐惧,他拼命挣扎,被堵住的嘴发出呜呜的声音。 见他不老实,其中一个护工上去就是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 柏鸢看着他动作娴熟地甩掉手上的血沫,耳边又响起了裴母的声音: “有些病人发病时力大无穷,几个人都不一定能按得住,在双方角力的过程中,有人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接着,护工又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镇定剂,快准狠地一针扎在他的胳膊上。 脸上挨了一拳的刘胜民眼冒金星,镇定剂开始发挥作用,很快便没了反应。 面对这过分出格的一幕,其余医生和护工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依旧继续着手里的患者交接工作。 终于履行完手续,几个护工井然有序地把昏睡过去的刘胜民推进了精神病院。 “这家医院是裴氏旗下的产业,里面的工作人员都经过专业培训,肯会尽心尽力照顾病患。”裴母话里有话,暗含深意道。 短短几分钟后,沉重的黑色大门缓缓合上,又恢复了往日无边的死寂。 柏鸢听着裴母的解说,看着眼前的一幕。 眸光平静,将窗外发生的一切尽数收归眼底。 这份远超同龄人的淡定,让她自始至终没表现出任何恐惧、不解、害怕等多余的情绪。 等精神病院的黑色大门合拢。 柏鸢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坐在身旁的裴母。 按照正常流程,在柏鸢未催促的情况下,原本一到三个月才能有结果的案子。 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就处理得如此干净利落。 显然少不了面前这位裴氏当家人从中运作,推波助澜。 柏鸢心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裴母的刻意安排。 需不需要是一回事。 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柏鸢既然心领了对方的好意,承了情。 自然也礼貌微笑着道一声谢: “谢谢阿姨。” “别见怪。”裴母不甚在意道,“是裴缙告诉我,说你在海启遇到了麻烦,求我出手帮着多上下打点,行个方便……” 想起自己亲儿子火急火燎跑到自己面前,一副天快塌下来的焦急模样。 裴母就有种“这号白练了,算是彻底废了”的错觉。 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柏家是什么情况,还需要她出手帮衬,拿乔托大吗? “我刚知道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 裴母顿了一下,语气微妙:“是小孩沉不住气……我知道,这件事情上,裴家的助力可有可无,即便没有我插手,你也能处理得很好,但既然他求到了我这里,我这个当妈的也就顺手解决了,你就当我是顺水推舟,卖你们柏家一个人情。” 柏鸢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用面对长辈该有的尊敬,谦虚道:“阿姨,您言重了。” 柏鸢当然不会认为,裴母学校邀请自己出来,仅仅是为了向她展示这场案件的最终处理结果,让她亲眼看到绑匪被送入精神病院的下场,大快人心。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裴母在利用这件事,变相的向她展示裴家各方面的实力和态度。 如果只是尽快处理绑架未遂案,将人送进精神病院。 那么无需他人的帮助,仅凭一句话的事。 柏鸢自己就有这个能力和实力,将事情处理得完美妥当。 只不过对柏鸢而言,加急可以,但没必要。 其实,往往在多数情况下,有些事情也并不需要她面面俱到,将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即便不说,只要她还顶着柏家头衔的一天,自然会有人冲着这份头衔,为她大开方便之门。 如今,这个人正是坐在她身边的裴母。 商人重利,裴母能凭一己之力将裴氏牢牢攥在手中,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柏鸢不动声色,耐心等着彼此寒暄过后的下文,以及对方此行而来的真实意图。 “……柏小姐。” 事情也正如柏鸢预想的那样,裴母说到正事时,便微微正色,收敛去多余的日常情绪变化,俨然一副谈论公事的态度,道出自己的来意。 “既然你已经见过裴缙,感觉如何,对他还满意吗?” 即便谈论的是自己的儿子,裴母面上也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言辞间,仿佛对方只是可以放在谈判桌上的一枚筹码。 等待着柏鸢在鉴赏和点评之后,报出令她满意的价位。 第266章 诚意 裴母言语间的功利之心,俨然没把柏鸢看作是尚且十三岁的无知少女来看待。 或者说,在看过刚刚精神病院门口发生过那一幕,还能面不改色不骄不躁稳坐如山的人,明眼人也确实知其不是善类。 在见到柏鸢之前,裴母原本也以为对方仅是有着少女天真烂漫,性格内敛礼貌有加的十三岁小女孩。 也曾起过算计和利用之心。 对她而言,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毕竟,把一盘香甜味美的小蛋糕摆在食欲旺盛的人面前,很难有人能抵挡住诱惑,不去想方设法分那一杯羹。 正所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这同样也是海启大多数豪门的想法。 纷纷寄希望于柏鸢,企图借此能撬得利益天平上更多的砝码。 但在裴母见过柏鸢之后,则推翻了之前的认知和方案,改用单刀直入的方式,开门见山的进行一场谈话。 同样,裴母也丝毫不觉得跟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说这话是否过早,有什么问题。 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人,又都是生在这样的家庭,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其实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十三岁的孩子,已经具备了辨是非,明事理的基本条件。 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越早能说来,反而越是件好事。 有时候遮遮掩掩,什么都忌讳,闭口不言,才容易出追悔莫及的大事。 至于像自己儿子那样的傻子不能说没有,但毕竟只占极少数,不能代表绝大多数人。 有些时候,生理年龄和心理年龄也确实是需要分开,单独计算的。 至于提起裴缙,裴母本人对自己对其这十五年来的付出和悉心栽培非常满意。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清楚。 虽然性格上有一些小问题,但瑕不掩瑜。 别的不说,就单凭那张脸就奇货可居,光是当个花瓶摆着都足够赏心悦目。 更别提,裴缙有的也不单单只是容貌上的俊美出众…… 柏鸢自然看出裴母意有所指,不急着予以评价,反而将皮球踢到别处,礼貌疏离的报以微笑: “您应该找我母亲谈论这件事。” 裴母似乎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应对:“如果柏小姐对我儿子满意,觉得这件事可以继续往下谈,那我自然会去找姜董。” 说着,裴母笑了一下。 “说到底,你才是当事人,我自然要优先考虑你的意愿和感受,毕竟,是我们裴家有意和柏家联姻,主动权当然一直掌握在柏家的手里。” 裴母到底是纵横商业的老手,在利益面前,不但话说得好听周到,就连姿态也主动摆低。 这些话看似是以柏鸢的意愿为主。 但大家都是聪明人。 柏鸢一听就知道,她并不是真的以自己的个人意愿为主,再来考虑联姻的事情。 而是事先找过姜芷,在她那碰了钉子,这才转头来找了自己。 柏家作为屹立在京里金字塔尖的家族之一,本来就不必跟其他家族一样,靠牺牲子女的婚姻幸福,去强行进行商业联姻合作。 在婚姻选择权上,也更具有自主选择性。 只不过但凡能入得了豪门千金眼的,也得是同等地位大家族的少爷公子哥,真金白银堆出来的气质和教养,几代人共同栽培的心血,普通人哪能比得了。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门当户对的豪门缔结婚姻,于外人来看,同样会带有强烈的商业色彩,看起来就像是没有爱情基础的纯商业联姻而已。 柏鸢作为其中的一员,自然也是如此。 更何况,她又是柏家这代人里唯一的女孩。 强制性的商业联姻就更加不可能落在她头上了。 柏氏夫妻俩平日里虽然跟柏鸢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少,缺少一家人该有的正常交流和互动。 但在这种事情上,却也不会越过柏鸢,直接替她做决定。 裴母也一定是在之前的几次聚会上,或明示或暗示姜芷,裴氏有意与柏氏联姻,结果却并不尽人意。 在多次尝试未果之后,才会选择从柏鸢这边入手。 如果能说动柏鸢,让她松口同意,同意联姻的事情,姜芷自然也就不在好多说些什么。 柏家也必然会无有不应。 几息之间,柏鸢考虑颇深。 还是那句话,于她而言,柏鸢本人其实并不反感商业联姻,始终秉持着一种可有可无,无所谓的态度。 有,可以。 没有,也不受影响。 联姻中誓死抵抗宁死不从的,大多都是父母一意孤行,自己没有自主选择选的那些人。 差也就是差在话语权上。 这点柏鸢自然不必担心。 反正她挑人,她怕什么? 况且,在她看来,所谓商业联姻,不过就是大家族抱团取暖,相互利用而已。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利”字。 靠人不如靠己,有血缘关系的感情或许可信,但不多。 如果只是一腔热血的爱情纽带,那简直脆弱的不堪一击。 如果想借此获得什么,那就先要做好失去更多的准备。 可若是换个角度想。 单单只凭一纸证书,就能将两个庞然巨物紧密结合在一起,又怎么能说不是一次划算的买卖呢? 如果抛开感情,单纯从商业价值上来看待商业联姻这件事情,那这无疑是最具有价值的一笔投资。 绝对的低投入,无成本,高回报。 想到这儿,柏鸢已经隐有些心动。 毕竟,没有人会跟利益过不去。 尤其裴氏也绝非一般家族可以比拟。 能跟柏氏三分海启的家族,自然也不会真的差到哪去。 输,也是输在家族底蕴上了,缺少了那么一点儿时代的红利和助力。 也正因此,裴氏才会有更进一步的野心。 牢牢抓住柏家这块木板,想要借东风扶摇直上。 说白了就是你馋我,我也馋你。 想到这,柏鸢稍微端正了一下坐姿。 既然拿联姻当生意做,利益自然放在第一位。 柏鸢敛眸轻笑,“那要看裴家能拿出多少诚意。” 既然是谈生意,那就掰开了揉碎了,把所有的事情都摆到明面上好好说清楚。 这就跟商业竞选投标是一样的道理。 况且,现在是裴家想要高攀柏家。 总要拿出点儿货真价实,足以打动她的条件,在两相对比后,择优而从。 见柏鸢态度隐有松动,裴母也如释重负,露出满意的浅笑。 “这是自然……” 裴氏跟柏氏有着长久业务上的往来。 裴母自然非常清楚,柏氏如今存在的问题,和柏鸢日后继承公司所存在的隐患。 说白了,无论哪个公司企业,内部都少不了明争暗斗,勾心斗角。 权力争夺、资源分配、晋升机会,乃至个人恩怨或利益冲突,也同样数不胜数。 这时,就需要领者们采取有效的措施和手段,来解决这些问题。 裴母自己也是披荆斩棘,历经多年,才终于驯服裴氏这头猛兽,将它紧紧握在手里。 第267章 推销小狗 虽说是把联姻当作生意来谈。 但裴母和柏鸢也不可能凭借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的细节全部敲定。 不说现在的政策年年都变。 单说下一个风口,谁也说不准一定会出现在哪里。 想成大事,除了需要有雄厚的资金支撑,还需要有敏锐的市场洞察力。 柏鸢现在十三岁。 通常情况下,家族继承人会在年满十六周岁时,开始逐步接触家族事务。 这段时间,主要用来学习和了解家族企业的运营模式、市场情况、以及各种业务知识。 年满十八岁时,才开始逐步参与各项决策,积累经验,建立团队。 等到正式继承家业,并能真正开始掌控话语权的时候,通常是在二十五岁左右。 大学毕业、本硕连读,也有充足的时间出国留学深造。 这时候,如果家族掌权人没有退位让贤的打算,那就只能在总裁的位置继续耗着。 继承的时间也得往后拖。 这也是大多数家族普遍正在面临的情况。 裴母自己也是在三十岁的时候,才熬到上任掌权人退位,真正坐上裴氏董事长的位置。 她自己已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柏鸢距离这个年纪,中间还间隔着十七年。 也就是说,在这十七年内,与裴氏合作,掌控柏氏话语权的人,依旧是其母姜芷。 在柏鸢真正继承柏氏之前,联姻所带来的具体合作项目上的细节规划和决策,都是与她无关,不由她直接参与其中。 她也无权在公司的事情上做出决定。 只有等她成为柏氏的总裁,或者下一任董事长,才有资格参与并处理这些事务。 对此,柏鸢心知肚明。 她也不急于一时。 又不是说在她继承柏氏前的这些年里,就真的没她什么事,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柏氏不断强盛,作为柏氏的大小姐,她同样也是受益人。 或早或晚的事情而已。 因此,合作细节和利益划分并不是裴母此行的考虑因素。 谈话主要围绕大框架,诸如裴母承诺在公司继承权交接时的立场和助力问题等问题上予以承诺。 海启商业帝国虽然看似是裴氏、柏氏以及其他家族三分天下,但实际上局势却要更加复杂得多。 这也就意味着,业界每一次大的动向,都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伺机寻找分一杯羹的机会。 柏氏在海启已有十多年的历史,也早就与其他家族盘根错节,牵扯甚深,各自掌握着资源和权力,相互竞争又相互合作。 权力更迭意味着利益的重新分配,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越到这种时候,越要稳扎稳打。 到时候,有了裴氏从中助力,自然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风波,让事情进展的更加顺利。 这也是裴氏相较于其他家族的优势之一。 不过,在裴母来看是优势,对柏鸢而言却未必。 毕竟,她如果真想为自己平稳继承柏氏铺路,可以挑选的家族并不止裴氏一个。 往近了说,大院里秦、宋、卫……远了说,国内也不只有海启才有豪门,哪家单拎出来,给予柏鸢的助益都只多不少。 更何况,到时候局势如何也不好说,即便少了裴家的支持,多说就是过程麻烦点儿而已。 姜董当年刚从大学校园走出来,就步入婚姻的殿堂,匆匆接手了柏氏,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公司决策上和管理上,也从没说出过什么天大的篓子。 没道理柏鸢就不能做得更好。 所以说,裴家仅仅只是在柏家联姻候选人中,堪堪入围而已。 在助益差不多、资本差不多、能力差不多的前置条件下,如何突围,才是裴母应该考虑的问题。 这样一来,话题就又回到了最初的事情上,比较的就是拿来联姻的人。 俗称“彩头”。 看谁家的儿子能更优秀,更能拿得出手。 既然跟谁联姻,都没有多大区别。 那肯定还是得联回来一个看着顺眼的。 要么性格好、要么长相出色、要么有一技之长,会讨人欢心。 这也是裴母如此在意柏鸢对裴缙满意度的原因。 这直接关系着柏鸢最终的决定。 换句话说,如果觉得对人感到满意,那其他条件就都可以再往后推。 在裴母看来,不止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只要是人,就没有不看脸的,性格能力都要排在后面。 养只猫狗都得挑品相好的。 谁不喜欢长得漂亮,一眼看过去赏心悦目的呢? 只要柏鸢感兴趣,事情就等于成了一半。 人心是有偏颇的,总归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只要起了这个头,再往后挑,总会觉得不如最开始选的那个。 到头来,还是得打感情牌,用美人计。 想到这,裴母又道: “话又说回来,你也见过裴缙了,青春、漂亮……呵,实不相瞒,我在他的栽培上花了不少心思,付出不少心血,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能用他在家族联姻中争取到最大的筹码……” 听着裴母的话,柏鸢也想起了裴缙那双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湛蓝色眼睛,风情万种的桃花眼,以及眼尾独特的红色泪痣。 不得不说,如果抛开家族背景不谈,单凭对方比明星还要出挑的长相,就足以吸引到许多大小姐的青睐。 确实有可以当做筹码,放到谈判桌上交易的资本。 也肯定会有人愿意用掉联姻的名额,不惜花大价钱,只为拍下赏心悦目的花瓶。 相较之下,柏鸢则更在意的是,裴母对裴缙的态度。 也难怪当初在机场见到他的时候,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 任谁被当做可以交易的物件,明码标价放到竞拍台上价高者得,都不会觉得高兴。 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换做是自己,在裴缙如今的处境中…… 见柏鸢表情微动,裴母轻笑了一下,说道: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把他送给你。” 第268章 礼物 猝不及防。 听见裴母这出人意料的话之后。 即便是一向淡定自若,沉稳冷静的柏鸢,脸上的神情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柏鸢:你跟我说这是中文????? 柏鸢从小在京里大院生长。 能住进去的,单拎出来也都是豪门权贵。 她以前在院里当孩子王,到处平事的时候,也见过不少人的父母。 听过不少家长里短的八卦。 虽说不是家家户户都爱子如命。 但高门大院的,也不至于把孩子当成物件,说送就往外送的。 即便是商业联姻,也是建立在两家平等互利的基础上。 因此,柏鸢冷不丁听到这样的话,着实有些炸裂。 难免带了些有色眼镜看人。 你们海启人都这样子民风淳朴的吗??? 对此,裴母却不以为然,低笑了一声,继续道: “这就是裴家最大的诚意。” …… …… 从裴母的车上下来后,柏鸢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脑海中仍在不断回响着刚才与裴母的对话。 直到一阵微风吹过,轻轻拂起她的发丝,带来一丝凉意,才终于从重塑三观的洗礼中回神。 她这一趟看似出去的久,实则正好赶在放学的档口回到了学校。 正当她收束思绪,准备先回班一趟,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再坐车回家时。 刚拉开教室的门,一只手突然从里面伸了出来,将她大力拽了进去。 柏鸢眉心微拧,刚要掏衣兜里的电击防身器,抬眸间,却赫然瞥见裴缙映衬着担忧和关切的脸。 “我妈找过你了?她跟你说什么了?没为难你吧?” 不等柏鸢回应,裴缙又一脸烦躁地顾自说道: “不管她说了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也不许当真!唉,她有时候说话瞧怪的,那个腔调有时候连我都受不了……” 柏鸢听着少年喋喋不休的声音,思绪不由得发散。 裴母那句“送给你”,在她的耳边阵阵回荡。 她看向裴缙那双蓝到有些发亮的蓝色眼瞳。 越发觉得有种天真的残忍。 柏鸢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自然知道这个“送”字对裴缙而言意味着什么。 所谓联姻,是两个家族分别推出的代表,以利益为基础,感情为纽带相结合在一起的方式,来加强彼此间的联系与合作。 大家族的联姻,也是建立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即便再有芥蒂,看在背后家族的份上,也得给彼此台阶下,维持表面的和平。 现在裴母用了“送”这个字。 等于直接打破了平等互利中的“平等”,从一开始,就将双方摆在不对等的位置上。 礼物一旦送出,收到礼物的人就对礼物拥有绝对的处置权。 当礼物换成活生生的人,就带了点暧昧不清的朦胧和遐想。 简而言之,联姻需要给未婚夫的名分,送过来的则不需要。 如果柏鸢是在犹豫裴缙是否能担得起未婚夫的头衔,或者她有更好的人选,犹豫不定,那么她可以不用犹豫。 裴母借此向柏鸢传递出的信号则是:她愿意用裴缙,来换得跟柏氏更进一步合作的机会。 即便不是以那么上的了台面的身份。 尤其裴缙还是裴氏独子,未来裴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分量可想而知。 虽然急功近利,但确实足以看出裴母势在必得的决心和诚意。 而裴缙本人,作为包装精美的礼物,在这件事情上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 只不过是作为母亲追名逐利的工具而已。 柏鸢也不是不能读懂裴母这么做的更深层含义。 说到底,裴氏在海启已经足够庞大,即便不想着跃身权贵,也足以在海启叱咤风云。 裴缙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正经八本的裴氏继承人,多少人上赶着巴结都来不及,干什么非要做舍近求远的事情,没苦硬吃呢? 已知裴氏财政状况良好,也没有漏洞急需填补,更没有濒临破产的窘况。 其实答案就已经不言而喻。 比起根基在京里的柏氏,显然裴氏才是首当其冲,要面对继位与洗牌的那个。 柏氏内部的问题不少,扎根海启数十年的裴氏只会更多。 或许庞大的体量没有足以支撑得起分量的载体,就会面对被群起攻之,瓜分利益的惨剧。 裴氏跟柏氏作用方式不同。 出于种种原因,柏氏是以权力下放的形式,分散在各个股东手里,形成以持股最多的姜芷为首,相互制约的平衡局势。 裴氏则是裴母独揽大权,权力集中到一人手中,拥有绝对的话语和控制权。 前者虽然会有勾心斗角,但基本处于一个相互制衡,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的稳定状态。 后者看似是一言堂,但如果继承人没有足够的能力称得起这份权力,大厦将倾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换言之,如果裴缙本身足够优秀,有能力撑得起偌大的裴氏,他目前所处的困境都会迎刃而解,最起码不会在自己的婚姻上,没有一点儿话语权。 正是因为他自身能力水平达不到要求,所以才会需要借助外力,保证裴氏在海启屹立不倒的地位。 抛开裴母本身有意往顶级权贵跃进的私心。 放眼望去,也只有柏家才有这个能力为裴氏保驾护航。 要想在将来继任的时候平稳度过危机,不至于被其他家族群起攻之,鲸吞蚕食,与柏氏合作,似乎才是唯一的选择和出路。 裴母自然会抓住一切机会,不惜用各种方式,与柏家建立坚不可摧的盟友关系。 不能说裴母这么做的原因,是爱子深切总用心良苦,只能是裴母的野心和裴氏在不久之后即将到来的危机这两件事情的目的恰好重合在了一起。 柏鸢不想知道裴母是以怎样的心态,把自己唯一的孩子放上谈判桌,打包出售的。 但………… 她看向对方那张近在咫尺的混着欧美风情的面庞,视线从深邃迷人犹如宝石般璀璨的湛蓝色眼睛,划过高挺的鼻梁和勾勒出完美分明弧度的唇线。 柏鸢有点儿好奇,当裴缙得知自己被母亲三言两语之间,拱手送人后,会是露出怎样的表情和反应。 第269章 满足 这个念头在柏鸢的脑中如萤火般,影影绰绰,忽暗忽明,看向裴缙的眼神,也变得微妙深暗起来。 她看向裴缙眼角如点睛之笔般血红色泪痣,从第一次见到起就在心里隐隐约约升起的念头,仿佛拨开迷雾般变得逐渐清晰。 感觉哭起来会很好看。 裴缙还在吐槽着自己亲妈的各种迷之操作。 不知怎的,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危机所笼罩,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好像有什么危险正在步步逼近。 也就在这时,柏鸢嘴唇翕动,慢慢吐出轻薄的话语。 “放手。” 裴缙:? 裴缙怔了一下,下意将视线识落在自己从进门就没有松开,正一直攥着柏鸢手腕的手上。 见自己跟她说了一堆,对方的反应却只在这些小事上,裴缙拔高声音,以此掩盖内心既失落,又有些羞愤的想法: “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到底听没听——!” 柏鸢耐心耗尽,也没心情像训秦令征一样,给他报数倒计时预警。 在裴缙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反手擒拿将他按在桌子上,动作因长时间不加练习和使用而略有生涩。 裴缙虽然没有准备,但因为之前多次逃跑,跟家里的保镖斗智斗勇,被擒拿住的次数多了,身体也有了肌肉记忆。 条件反射就要奋起反抗,挣脱柏鸢的钳制。 动作激烈得柏鸢差点没摁住。 青春期就是有这个烦恼。 以前年大家都短胳膊短腿纪小的时候,虽然个头略有不同,但体重再沉也沉不到哪儿去。 柏鸢凭借技巧娴熟,出其不意,起手迅猛,是可以凭借自身的力气,利用反关节擒拿,能够把比自己高的秦令征按在地上揍的。 但男生到了十五岁,身体开始发育,体格也比之前更有力量,性别上的差异开始逐步显现。 凭借柏鸢十三岁的身体,想要再用擒拿把人制服,就要比从前更费事一些。 再加上柏鸢并没有刻意练习,加强这方面的体魄。 所以稍有不慎,就会像现在这样,让对方凭借蛮力从钳制下挣脱。 等年纪再大一些,这种由身体结构导致的差异和差距就会更加显着。 以前跟秦令征在一起的时候,对方被他从小揍到大,身体已经对她产生了本能的畏惧。 在柏鸢出手揍他的时候,“打不过”三个字就像是钢印,深深地烙刻在他的认知里,让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反抗这个念头。 就像是某些被驯养的凶猛野兽,在年幼时,每每犯错,都被主人用拖鞋或巴掌扇脑袋。 即便在多年之后,已经有了反抗的能力,但再看到主人抬起手的那一下,还是会害怕得飞起耳朵,不敢与其争锋,一较高下。 裴缙跟秦令征不一样,也没有他经过这几年调教后的乖顺驯服。 柏鸢原本用只三成力气,就能凭借多年来的阴影震慑住秦令征,把他按在地上打。 但面对裴缙时,没有及时调整,还用原来的力度对付对方,就有些不太够用。 虽然有些困扰,但对柏鸢来说,也并非不可抗力。 柏鸢抬手向自己的衣兜,手指在碰到电击防身器的时候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一脚踹在裴缙的膝窝上。 把他踹得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拧着对方的胳膊,右手压着他的后脑,把他的脸按在最近的桌子上。 被柏鸢按在桌子上,裴缙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虽然知道大院儿里面长大的小孩儿,不论男女,都会从小学习一些防身术。 但从来没想到柏鸢会把它用到自己身上。 不是? 为什么啊!!! 不就是攥得久了些,手松得慢了些吗? 之前攥她手腕儿的时候她也没这样啊! 他动了动身体,想要凭借蛮力挣脱,但柏鸢用不知道什么技巧的寸劲儿卡着他的关节。 只是稍微一动,胳膊就疼的厉害,让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也就在这时,他感觉柏鸢按照自己后脑的力度稍微放松了些,裴缙咬紧牙关,在柏鸢的手下艰难侧过头看向对方。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因刚才的疼痛蒙上了一层雾气。 从震惊、疑惑、不可置信……再到愤怒、倔强、委屈…… 多番情绪在他的眼里和脸上依次闪过。 感受到柏鸢卡着他肩关节和腕关节的手慢慢收紧用力。 裴缙痛得“嘶”了一声。 汇聚起来的眼泪不受控制得缀在睫毛上,顺着眼角滑向眼尾,阴在红色的泪痣上,向下带出一道浅淡的水痕。 裴缙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干什么?放开我!” 柏鸢将他脸上和眼中的神情尽收眼底,提前见过他得知真相后可能会出现的表情和反应,好奇心得到了满足。 想着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用平稳的声音说道: “我的事你少管。” 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 “有时间打听我的事,不如多看两本书,管好你自己。” 语气里多少有点儿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放学不回家,还老是盯着她的行程,把这劲头用到学习和提升实力上,至于被亲妈当礼物打包送人还被蒙在鼓里吗? 裴缙听后大呼冤枉,“我管你什么了?” 柏鸢:“想知道我跟伯母聊了什么,就自己去问你妈。” 裴缙听后立即哑声。 他要是有那个胆子和能耐能从自己亲妈嘴里撬出话来,至于放学不回家,在这守株待兔,等着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的柏鸢么。 当时,柏鸢前脚刚跟裴母一起走。 裴缙后脚就从跟班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情。 顿时又气又急。 知母莫若子,作为从小被饱受亲妈迫害的受害人,裴缙最是知道她都有些什么迷之操作。 且不提小时候让他穿裙子扮女孩,一度成为全海启圈子里茶余饭后的笑柄。 就说今天来找柏鸢单独出去,保不住一上来就单刀直入跟她谈联姻的事情。 明明他才是当事人,过得也是他自己的人生。 对方不但总是插手干预他的事情,甚至还直接越过他,代替他自己做决定的行为,令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让他有种被对方操控着人生的不适感。 第270章 比较 裴缙本身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多少有种少年热血的反抗精神,倔强生长,不甘认命。 因此,便处处跟自己亲妈唱反调,但凡她指东,裴缙就偏要往西。 不过,这在裴母看来则是孩子到了青春期,叛逆不服管,不如小时候听话好摆布。 于是,对他也越发严厉,变本加厉的约束他的言行。 面对自己亲妈的控制和操纵,裴缙本质上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胜少输多,大部分反抗都只能以屈辱的妥协和失败告终。 就像这次的强制联姻。 裴缙再怎么挣扎反抗,最终还是被保镖从国外带了回来,只要裴母决定了的事,就是赶鸭子上架,也得办成了。 数次反抗无果后,裴缙才变得草木皆兵,但凡自己亲妈做了什么事情,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又在背后替自己擅自做了什么决定。 因此,在知道自己亲妈不但来学校找柏鸢,还把她带走单独谈话,裴缙自然如临大敌。 一方面,他是真担心这两个人开诚布公地谈话后,柏鸢会被对方的花言巧语,巧言令色所迷惑,一口答应下来。 这不但意味着他又一次反抗的失败,还意味着他彻底失去了掌控自己人生和决定的话语权。 可另一方面…… 裴缙心里又隐隐担心,柏鸢会直截了当的拒绝联姻事情。 毕竟自己亲妈什么样子,行事作风有多冒犯,他这个做儿子的再清楚不过,有时候连自己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只见过一面的柏鸢。 心里有个念头,在无声抗拒着柏鸢会因为这个不好的印象,连带着也觉得他不好,而因此望而却步,退避三舍,就此划清界限的结果。 同时,他又害怕柏鸢拒绝自己亲妈的原因,不是因为她令人不适的发言,而是因为真的……不喜欢他,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觉得两人根本就不合适在一起。 送上门来却被人这么嫌弃,他……他裴家大少爷的面子往哪搁! 这些念头虽然自相矛盾,在脑子里直打架,吵得裴缙脑仁生疼,一会儿焦虑不安,一会儿又忧心忡忡。 吵到最后,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一门心思只想着别让柏鸢听自己亲妈的蛊惑,而是…… 想到这,裴缙就觉得心里一阵酸涩。 他们母子关系都成这样了,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但他在知道柏鸢处理那天绑匪的事情,几天都没有进展,听不到一点风声后,以为她遇到了麻烦后。 还是头脑一热,第一时间跑到自己亲妈面前,拉下脸放下自尊,低头求她帮忙。 可柏鸢她怎么能…… 想到这里,裴缙只觉得喉咙紧的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让他难以呼吸。 裴大少爷倔劲儿上来,紧抿嘴唇咬紧牙关不再吭声,就这么红着眼眶,眼神发狠的看着柏鸢,不发一言。 柏鸢见状,想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刚才光顾着满足好奇心,一时忘了裴母是因为什么才找她出去的了。 现在想起事情的经过,记起裴母那句“裴缙求我”,又看他这一副,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委屈都快要溢出来的模样。 琢磨了一下,试探道:“担心我?” 裴缙正在这儿愤愤的想着,为自己如今的境遇打抱不平。 冷不丁被柏鸢戳破心思和想法,简明扼要的点了出来。 裴缙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气,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翻涌上鼻腔的酸涩,半晌过后,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带着颤音的—— “……嗯。” 就跟摇头晃脑跑过来的小狗,好不容易走到跟前,却被人踢了一脚似的。 这下看着更委屈了。 柏鸢看了一会儿他现在的模样,又在心里将他此刻的样子与秦令征两相比较。 要是秦令征用他那双狗狗眼这么湿乎乎黏答答,委屈吧啦的看着自己,柏鸢早在他刚一开始淌眼泪的时候就松开了。 按理说,柏鸢其实见不得人哭,弄得好像自己仗势欺人,无恶不作,专门欺负他似的。 可现在,柏鸢看着裴缙那双湛蓝色的桃花眼,不但没有丝毫愧疚感,反而还觉得挺赏心悦目,有点儿不太够。 心中滋生出一种想要变本加厉到把他欺负得哭出来的恶劣感。 意识到这点,柏鸢清醒后在心里反思了两秒。 再结合自己这些天的见闻,很快得出结论。 ——海启,确实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 感染力之强,这才几天呐,就连自己都开始跟着被同化了。 这么想着,她又多看了两眼,一直按着他后脑的那只手,又稍微撤了点儿力度,思忖片刻,最终不着痕迹的从他脑袋上移开。 裴缙察觉到她松开了些对自己的钳制,艰难撑起上半身。 谁知还不等他站稳,柏鸢用刁钻角度同时卡着他肩关节和腕关节的手又再次用力。 裴缙失去重心,大半个身子都压在桌子上,刚“啧”了一声,抱怨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柏鸢清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问你……” 柏鸢换了只手卡着他的关节,问道,“最近,来我身边献殷勤的人少了,是不是你干的?” 裴缙:!!! 裴缙:她怎么连这都知道?! 又是新一轮社死!!! 自从遇见柏鸢,每次跟她见面时,自己不是在社死,就是正在赶往社死的路上。 想起自己当时豪言壮志放出去的报复计划。 以及为了实行计划的第一步,把柏鸢追到手,还让跟班们四处打劫搜刮其他追求者的追人示好点子。 裴缙原本哇凉的心,又渐渐回温,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血液加速循环蒸得他脸上一片火烧似的温度。 但还是心存侥幸,垂死挣扎了一下,妄图狡辩道:“我没————” 柏鸢卡着他关节的手稍一用力,裴缙顿时感觉自己整条胳膊都快被她掰脱臼薅下来了。 第271章 小狗爆炸 裴缙又是一声闷哼,疼得眼睛里的泪花都泛出来了。 他哆嗦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柏鸢的刻意胁迫下,屈辱而倔强地吼道: “是又怎么样!!!!!!” 虽然不作挣扎和狡辩,却依旧是这副不服输的劲儿。 认怂都认得理直气壮。 得到了答案,柏鸢却并没就此打住。 反而刨根问底式的继续往下追问道: “为什么这么做?” 追问的同时,柏鸢脑海里想的则是,前几天在学校门口时,裴缙说他上课扔给自己的纸条上,画的一箭穿心简笔小人不是威胁恐吓。 而是他用来向自己示好的心意。 想起自己当时曾问过一遍的问题。 以及裴缙那虽然没正面回答,却也没否认,而是含糊不清地默认态度。 柏鸢重又问道:“喜欢我?” 听到这直白的话语。 裴缙心里的火焰腾得一下就燃起来了。 少年仿佛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在无尽的羞耻与绝望中,被逼得退无可退,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反正横竖都是社死!!!!!! 裴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进行反扑。 带着好似要与柏鸢同归于尽的气势。 不甘而屈辱的怒吼道: “不然呢???” 柏鸢虽然得到了裴缙亲口承认的答案,却依旧不觉满足。 不但没急着给他松开钳制,反而借着这股气势,趁热打铁,严谨地求证,继续往下深挖道: “那你前几天,每到放学都躲在车里监视我,也是因为喜欢我?” 裴缙被“喜欢”这两个字烫得生疼。 他虽然当时就知道这件事没能瞒过柏鸢。 可现在又被拉出来重新处刑一遍。 还是让他尴尬到不能自已。 虽然有心辩解,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事已至此,裴缙索性放弃了垂死挣扎,破罐子破摔道: “不然呢???” 柏鸢又问:“让我有事报裴家名头——” 裴缙不给她说出那两个字的机会,抢答道:“不然呢???” 柏鸢:“让伯母帮我解决那天的绑匪——” 裴缙:“不然呢???” “篮球场也是——” “不!然!呢?!!!!!” 听着柏鸢把自己曾做过的,包括那些他自己认为藏得很好的事情全都一一在他面前说出来。 裴缙的羞耻心达到了最高点,崩溃道: “喜欢!喜欢!都是因为喜欢你!!!” “是我欲擒故纵!是我求而不得!!!” “我这么做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让你看到我!!!!注意到我!!!!觉得我与众不同!!!!够了吧?行了吧?你什么都知道了,这回你满意了吧!!!!!!!!!” 裴缙借着这口气,一股脑地将自己压抑着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之后。 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彻底放弃抵抗,半身瘫倒在桌子上。 额头“噗通”一声,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湛蓝色的眼睛空洞无神,因放空而毫无焦距。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胸口也随着急促而沉重的呼吸起伏不定。 整个人犹如砧板上的咸鱼,屈辱而麻木地等待着来自柏鸢的最终审判。 漫长地等待后。 “……呵。” 裴缙听到来自身后之人的一声轻笑。 笑吧,笑吧。 他绝望地想着。 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丢人,再差到哪去了。 然后,他就听到柏鸢用带着点儿戏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 “‘就算饿死!死外面!从楼上跳下去!也绝不跟柏家小姐联姻’,这话是你说的,我记没错吧……” 柏鸢技术性停顿了一下,含笑咬字道: “——裴少?” 裴缙: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裴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裴缙:回旋镖!!!! 裴缙:是回旋镖!!!! 裴缙:这个充满回旋镖的世界!!! 裴缙:怎么到处都有回旋镖呃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啊!!!!!!!!!!! 受到来自柏鸢的会心一击,裴缙大脑“嗡”得一下过载,陷入混乱状态,语无伦次道: “谁谁谁说要联姻???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只说喜欢,喜欢又不一定要结婚!!!我就喜欢暗恋、单恋、不是……我呃呃呃退一万步来说,喜欢就非得结婚吗???” 柏鸢如善从流,慢悠悠道: “喜欢我,却不想跟我联姻,又想占着我男朋友的身份,所以……” 她得出结论:“你是想白嫖?” 裴缙:@#%&*!!!!!! 柏鸢看着裴缙彻彻底底爆炸升天,先是羞愤欲绝,继而一脸生无可恋地模样。 慢慢松开了钳制着裴缙的手。 耐心地等着他收拾好破碎的自己。 同时,柏鸢自己也在思考权衡着这件事情。 一时间,只剩两人的教室,又恢复了放学后应有的寂静,只能听见教室前面时钟的指针,正滴答滴答地按秒迈进。 其中还偶尔穿插着裴缙一两句不成声的哽咽,以及他用修剪得平整的指甲,抓挠桌面的咯吱咯吱声。 良久之后,柏鸢也估摸着他就算刺激受得再多,再社死,也该缓得差不多了。 便将在心反复思考,揣度,斟酌后的问题说了出来: “裴缙,在你有能力对抗伯母之前,要不要跟我一起合作?” 柏鸢正式而温和的声音在安静了许久的教室里面响起。 闻言,裴缙把脑袋从僵硬酸涩的手臂中抬起,侧过头,少年脸上的表情既茫然,又乱得一塌糊涂。 泛着潮红的脸庞上压了好几道校服袖子上的折痕,还沾了不少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的,已经干涸的水痕。 他吸了吸鼻子,发出了一声浅浅的,带着点儿茫然不解的气音。 “嗯?” 柏鸢继续说道:“不瞒你说,我确实有跟裴氏联姻的打算。” 其实,关于联姻这件事情,柏鸢已经考虑了有一段时间。 早在当初跟秦令征第一次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 柏鸢就已经开始将这件事情列入自己的清单,权衡联姻所带来的利害关系。 也正因此,在有着充分准备的前提下,她才能在见过裴母之后,轻车熟路地与对方就商业利益和家族利益等方面,进行更深层次的商议与讨论。 鉴于这些时日,他在海启的种种观察和所见所闻。 再通过绑匪这件事情的深入调查,就其中断掉的线索,以及各种引有预兆的矛头,和尚未弄清的疑点来推断。 柏鸢已经能够预料到,潜藏在这座繁华都市表象之下涌动的暗潮和血雨腥风。 同样,她也预料到,等未来从母亲手中接过偌大的柏氏的时候,必然要经历一番激烈的搏杀、角逐和洗牌。 到时候,无论柏氏内外,这些盘踞依旧,气候已成的纵横交错,错杂纷扰的各方势力,就会像闻见血腥的鲨鱼。 早早地在四周环顾,暗中折伏,伺机而动。 等待着猎物主动被动露出破绽的时候,再一拥而上。 企图狠狠撕下一大块儿肉,妄想从中分得一杯羹。 而柏鸢并不是海启人,从小生活在京里的她,对这座城市的人文、经济、规则和市场并不熟悉。 即便来之前已经做过功课,不但分析了更家族的恩怨纠葛和势力划分,还掌握了与柏家有多方牵扯的各个家族。 但这也仅仅只是了解到了一些相对浅显的表象。 至于那些更深层次的关系,各个家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势力划分、积累多年的恩恩怨怨、私密关系背后的八卦和大事小情、却并不熟悉。 因而,柏鸢确实需要有一个对整个海启了如指掌,知晓大小情报、隐秘内情、信息通达的人,做最初的引导者,给她指明方向。 帮助她顺利地清除前路上的种种障碍和困难,以便她能更顺利轻松地完成柏氏的继承。 这同样也是根基同在京里的秦家所给不了的,她拒绝秦令征联姻提议的众多原因之一。 更是是她选择在高中就转学来到海启,而不是等到高中毕业,或是大学之后,再来到海启的原因。 她需要借着在海启生活的这三年时间,提前融入海启的圈子,做足更充分的准备工作。 综上所述,在海启众多家族中,能给到柏鸢助力的合适人虽然众多,但三分天下的裴家确实是当仁不让的最佳人选。 现在,则又因为裴缙已经亲口承认喜欢自己,而又多了一个选择裴氏的理由。 毕竟,柏鸢虽然在乎联姻的对象是谁,但也不可能随便抓过一个人来,就跟他所在的家族联姻。 也得先做调查,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经过再三权衡和思量,确定对方的家族,以及联姻的人没问题之后,才能继续往下谈。 如今看来,她不但已经初步掌握了裴氏的情况,摸到了一些门路,还对裴缙有了一定的接触和了解。 通过这几次的事情来看,柏鸢认为自己拿捏他轻轻松松,应该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比起再花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重新认识其他的人,还是已经有了一定基础的裴缙更加省时省力。 况且,在柏鸢看来,如果联姻对象能与自己有感情基础最好,可以省去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家族之间的合作关系也能更加长久稳定的持续下去。 谁也没道理放着现成的好的不选,非要找互看不顺眼的。 天天鸡飞狗跳,不但给自己惹麻烦,也影响联姻的质量和效果。 万一合作进到关键时期,两个人爆发了强烈的冲突,彻底闹掰后闹到民政局扯了离婚证,就此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 那这合作还继不继续下去? 股市又得受多大的影响? 还有外界的舆论,口碑各种因素都要考虑在内。 柏鸢看着眼前的裴缙。 毕竟是白给送上来的,不用白不用。 想到“送”这个字,柏鸢又想到了裴母的一番话,眸色又因此暗了几分,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深沉而阴暗。 柏鸢并没有因为裴母的主动示好而放松对她的警惕。 对方的野心昭然若揭,看到她眼里充斥着对权利的渴望,和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行事作风之后,柏鸢不可能她没有防备。 在利用资源与助力的同时,柏鸢也要考虑到裴母的算计和反噬的可能。 商业场中只有利益,没有朋友,合作关系也会因为利益的改变,而发生变化。 柏鸢不会傻到恃才傲物之自视甚高,她非常清楚能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牢牢攥在掌心里的人绝不会简单到哪去。 不说对方的经商天赋如何,光是裴母在商业场中混迹多年这一点,就不是现阶段的柏鸢可以与之比拟的。 无论是经验还是手段,肯定是裴母更胜一筹。 如果她在帮柏鸢扫清障碍,继承柏氏的过程里动了什么手脚,设了什么埋伏,挖了什么坑,柏鸢不觉得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 如此一来,就算对方想要架空自己在柏氏的权力,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这种困境可以预料到的危机,不单会出现在裴母一人身上,是但凡她选择联姻,就必然要担心和面对的事情。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做到两全其美,又既要又要。 这样看来,裴缙则是柏鸢切入裴家最好的关键点。 听见柏鸢真的有意与裴氏联姻,裴缙原本空洞无光的湛蓝色眼眸,又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一点点亮了起来,充盈着跟往常一样的耀眼光芒。 像是得到了赦令似的,用带着点儿期待的目光看向柏鸢。 心里有点儿高兴,有点儿窃喜,还有点儿别扭,拧巴得不行,就挺复杂的…… 从客观角度说,裴缙的这种心理可以称之为——欲迎还拒。 非常符合裴缙一贯的精神状态。 裴缙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单手捂着脸别过头,哼哼唧唧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要跟你联姻……” “我知道,你也不用担心。”柏鸢用平静而理智的声音说道,“所以,我要跟你说的是——协议联姻。” 第272章 契约小狗 裴缙身体一僵,把脑袋一帧一帧扭过来,视线缓缓落在柏鸢身上。 少年脸色微暗,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声音也有些生硬和不自然: “协议……联姻?” 柏鸢微笑颔首: “赶走我身边献殷勤的人这件事,我觉得你做的挺好的,让我最近一段时间都清净不少。” 她悠悠说道: “你应该也知道,我身边确实需要这么一个挡箭牌,我觉得你裴少的身份,就很合适。” 上次江凌的提议,确实给了柏鸢很大的启发。 虽说她初来海启,正是融入圈子,建立自己人脉的时候。 但就她而言,海启五天一小聚,十天一大聚的社交氛围,就已经非常够用了。 除此之外,学校里的日常,只能算是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拉近关系,维护友情和人脉。 相较之下,那些演技拙劣、刻意而频繁的示好、无意义的搭讪,就显得有些多余。 前者是有效社交,后者属于无效社交。 久而久之,挤占了她很大一部分私人时间和空间,自然会给她造成一定的困扰。 因此,在江凌提出可以作挡箭牌,帮她劝退不胜其烦的搭讪时。 柏鸢不但没有拒绝,反而还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实施性。 当时,她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查江家,权衡利弊,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给他答复。 后来,又因为前些天在学校门口遇到了绑匪,将重心放在了处理这件事情上,所以到现在都没有作出定夺。 现在,裴缙的种种表现,让柏鸢重又想起这件事情,继而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裴缙之前恰巧碰见江凌跟柏鸢搭讪。 不但堵过他,放话威胁他离柏鸢远点,临走时还不忘从江凌这里打劫了他追人的点子,让江凌成了第一位受害者。 因此,裴缙自然知道柏鸢在思考找人当挡箭牌,以此挡掉其他人频繁上前搭讪示好的目的。 他湛蓝色的眼睛紧紧看着柏鸢,似乎是想读懂她脑海里的想法,问道: “你不是在跟上次江家那个商量这件事吗?” 裴缙撇撇嘴,不爽地阴阳道:“有人上赶着帮你出谋划策,还用得着我多此一举鸠占鹊巢?” “既然是选挡箭牌,那肯定要挑效果好,影响范围面更广的人。” 柏鸢回看着裴缙的眼睛,与他视线相对,坦然解释道: “相比之下,江家虽然不错,但跟裴氏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 从裴缙平时极其高调嚣张的行事作风就能看得出,但凡跟“裴”字沾边儿的,不论是谁,统统都得给他让路。 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覆盖式打击面,就很符合柏鸢对这件事情的预期。 此外,裴家本来就在她联姻的候选名单中。 所以,综合考量,选择裴缙来做这个挡箭牌,对柏鸢而言,无疑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听到柏鸢恭维的话,裴缙心里那点儿芥蒂稍微少了一些。 又因为比起江凌,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更高一些,觉得自己压了江凌一头而有些得意。 裴缙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微微扬起了些下巴,得意道: “算你有眼光。” 看着他这副乖张的模样,柏鸢也心情姣好的弯了下眉眼,继续说道: “而且,我也需要裴氏在海启的资源和支持,只有联姻才是最牢固可靠的方式。同样,我还知道伯母对你的控制有多强——” 柏鸢漂亮的眼眸里,划过一道深谙的锋芒,循循善诱道: “你难道不想摆脱这种困境,脱离她的掌控,将话语权握在自己手里,拥有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人生吗?” 听到这里,裴缙的眼神微怔,继而变得深沉起来。 他当然知道母亲对他的控制欲有多强,令他饱受困扰和折磨,甚至时常会令他感到窒息。 裴缙虽然一直在反抗,却始终因为没有足够的能力而屡屡落败,最终只能无奈妥协。 而现在…… 柏鸢将裴缙端正的态度和逐渐认真起来的眼神收入眼底。 继而说道: “你做我的挡箭牌,帮我挡走身边那些不断搭讪和示好的人,而我则会帮你摆脱伯母对你的控制。 等到我借助裴氏的资源顺利继承柏氏之后,再全力支持你掌控裴氏。 这样一来,我们双方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达成双赢……” 她微笑道:“这就是协议的内容,你觉得呢?” 裴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听着柏鸢的话,沉默地看着她。 柏鸢又道: “你不是不想跟我联姻吗?没了伯母的控制和胁迫,只要你想,自然就可以跟我解除婚约。 如果你担心裴氏的股价会因此受到影响,我们也可以像其他联姻的人一样逢场作戏,私底下各过各的,互不打扰。或者说……” 说到这里柏鸢停顿了一下,用耐人寻味的语气缓缓说道: “到那时,你要是还喜欢我,想跟我继续发展下去——”柏鸢明眸善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跟你试一试,如何?” 说完,柏鸢没有催促裴缙,而是给了他足够的思考和决定的时间,目光落在裴缙身上,安静而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裴缙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睛里透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裴缙抿了抿双唇,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低沉,低沉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裴缙知道,母亲一直都想跟柏氏联姻,建立更加亲密的关系,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即便柏鸢不跟自己做交易,只要她想,也能从母亲那里得到裴氏的支持。 说到底,她根本就没有非得帮自己的必要,可她却…… 他看着柏鸢,等待着听到她说出连自己都不确定是否是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为什么吗?」 想着裴母把裴缙当成精心包装的礼物,说出“送给你”时,那种毫无负担,轻松自然又理所当然的语气。 柏鸢在心里默念着这个问题。 虽然裴母要把裴缙当作裴氏的诚意送给她。 但当时柏鸢并没有收下这份贵重的“礼物”。 原因有很多。 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不确定是否要与裴氏联姻。 不确定裴母的可信度。 不确定…… 柏鸢注视着裴缙湛蓝色眼眸里微微闪动的希冀。 像是璀璨而珍贵的蓝宝石,微微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如星辰般闪耀,带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也可能是…… 她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认可并接受这种,将人当作交易物谋取利益的功利之心和过分凉薄的行为。 这种践踏并利用他人尊严的事情,不但触碰到了她的道德底线,也与她的价值观背道而驰。 就像她虽然也想要看到裴缙得知他被当做礼物随意送出时,那自己一直都很喜欢的眼睛里露出的破碎和绝望。 却也不会真的将这件事情,赤裸裸血淋淋地撕开,残忍冷酷地展现在他眼前。 生而为人,总得有做人的底线。 柏鸢暗自思忖了一会儿,回答道: “算是,你那天救我的报答吧。” 裴缙知道她是在说那天绑匪的事情。 当时他在车里看柏鸢放学时的身影,自然也发现了异常的出租车。 一发现不对劲,就赶紧开门冲了出去,把柏鸢拉在身后,挡在她面前,直面司机,也就是后来的绑匪。 但是还不等他把对方击倒在地。 柏鸢就已经先一步用电击防身器解决了绑匪。 裴缙听罢,回忆着危机时的一幕幕场景,眸光微动,继续问: “可我当时并没帮上忙,麻烦是你自己解决的,而且你当时已经跟我说过‘谢谢’了。” “口头道谢而已,算不得数。” 柏鸢说话的时候,眉宇间染着细碎的温和,带着浅淡的笑意。 “你想帮我,并作出了行动,这就够了。” 她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你帮了我,我自然也会帮你。” 柏鸢的话在裴缙心里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 心脏丝丝缕缕地刺痛,那种痛就好像言语编织的线,慢慢缠绕在他的心上,寸寸收紧。 痛过后,又在勒出的印痕上翻腾涌动着热流,这股热流似乎在燃烧着他的血液,让他的身体和心脏变得滚烫。 “你真的觉得我能……”裴缙哽咽了一下,艰难地问道,“能……能……” “脱离她的控制?掌控裴氏?解除联姻的婚约?还是……让我跟你试一试?” 柏鸢莞尔道:“为什么不能呢?你觉得自己差在哪里呢?” 她一件一件地梳理道: “伯母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没有人是坚不可摧的,你们现在的力量悬殊,不过就是差在个人能力和对裴氏的话语权和掌控上。 能力可以提升,权力可以掠夺,有我的帮助,你自然能从她手里夺过裴氏,拿回属于自己的人生。 虽然现在不能立刻实现,但我能保证你跟我在一起的合作时间里,处在我的庇护之下,是不用担心伯母再强求你去做什么,也能拥有相对的自由。 说实话,联姻在我看来只是达成目的的一环,并不是必不可缺的事情。 等事情结束,你我都得到了彼此想要的一切,我又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有这份天大的恩情在,即便没有联姻的约束,我相信我们也会是坚不可摧的盟友,彼此最坚强的后盾。 至于能不能让我跟你试一试……” 柏鸢垂眸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裴缙,看着他动容的神色,凝望着自己的视线,抬起手伸向他的侧脸,抚上他微微泛红的脸庞。 掌心贴在他的脸上,感受着手底下传来的阵阵热度。 拇指描摹着掠过他的眼尾,按在他血红色的泪痣上轻轻摩挲,审视着他蓝到好似会自我发光的眼睛。 柏鸢眼中含着显而易见的笑意,轻声说道,“那就要看你在这段彼此合作的时间里,表现如何了。” 说完,柏鸢不等裴缙作答,柏鸢便收回抚摸着他脸庞的手。 但仅仅只是抬起了一点,还不等完全抽收回。 一只灼热的、骨节分明、富有力量的、比她的要大上一圈的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用力下压,仿佛要融进骨肉里。 从没有人这样以这样的方式,跟他说过这样的话,说到他的心坎里,说到他的骨子里,敲击着他的心脏,撞击着他的灵魂。 裴缙将柏鸢的手紧紧按在自己脸上,感受着来自她掌心内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冰凉温度,就好像要借此克制住内心铺天盖地疯狂翻涌的热浪狂潮。 一种从未有过的、此生第一次的不知名感觉“嗖”得一声击中了他,精准无误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一直被他揣在口袋里的,折得工整的纸条,正源源不断地传递着热度。 仿佛要隔着层层衣物布料,在他身上烫出深刻的烙印。 裴缙现在就感觉那张纸上的简笔小人射出的箭,在此刻调转矛头笔直地朝自己飞了回来,扎在自己的心脏上,一下射了个对穿。 又想起柏鸢当时说的话…… 一语成谶…… 一语成谶…… 一语成谶…… 裴缙紧紧攥住柏鸢的手,不给她任何抽离从自己手中的机会。 小狗似的用侧脸蹭她的手心,鼻尖蹭着她的手腕内侧,用力嗅着寻找她手上若有似无的、清冽的松香气息。 “我……” 一开口说话,裴缙的声音像是被体内滚烫的热度烘烤风干过似的,低沉沙哑得厉害。 他清了清嗓子,好了点儿,虽然依旧是哑的,但已经可以正常说话了。 “我答应你,我同意。” 话音刚落,他突然觉得头上一沉,有一只手放在他的头上,穿过他的头发,正用轻柔的力度,夸奖式的揉着他的脑袋。 柏鸢的嘴角慢慢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聚会,来吗?” 她边说边把手从裴缙的脑袋上拿下来。 头上的力度和重量消失,最近心里也跟着莫名失落。 但下一秒,这只手出现在裴缙的视线里。 手掌摊开,手心向上,朝他伸出手。 裴缙凝视着柏鸢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眼底划过一道光芒。 他抬起自己的手搭在上面,用力握住。 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道: “来!” 第273章 白尾鸢胸针 九月初九,重阳节。 夜幕降临。 闪烁着璀璨夺目聚会灯光的巨型豪华游轮,宛如一座浮动的宫殿,隔绝了繁华都市的喧嚣,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稳定缓慢地移动着。 极致奢华优雅的宴会厅内,身穿华丽晚礼服的男男女女们热络地交谈着,气氛热烈而欢快。 柏鸢来到海启后的第一个生日聚会格外隆重。 与以往宴会上觥筹交错的名利场不同。 因为是非公开正式场合带有狂欢性质的生日聚会,担心少年少女们因拘谨放不开扫兴,所以没有各家族的长辈参与其中。 只邀请了海启所有排得上名号的少爷小姐们,在这艘巨型豪华邮轮上彻夜狂欢。 游轮在近海航区缓慢行驶,远离港口和海岸线,从根本上杜绝了嗅觉敏锐的狗仔记者,或是其余想要浑水摸鱼进来的人。 同时,远远缀在游轮后面的护航舰,也保证了船上身份尊贵的乘客们的人身安全。 在船长例行以专业角度详细地介绍了游轮的设施、安全措施、和辉煌历史,并热情洋溢地发表了欢迎致辞之后。 生日聚会正式开始。 身为今天聚会的主人公,柏鸢摒弃了之前一贯的深绿色服饰偏好,穿了一身裙摆镶有闪闪发亮碎钻的礼服。 只在胸口别了一枚祖母绿的白尾鸢胸针,鸟瞳由红宝石镶嵌并雕刻,栩栩如生。 与她同行的裴缙,则同样穿了一身白色的单排扣平驳领礼服,领口系着与瞳色相仿的湛蓝色领结。 精工细致的高订西装剪裁得体,线条流畅自然,衬得本就气质矜贵的少年身姿更显颀长挺拔,贴合身线的做工完美地勾勒出他劲瘦的腰线。 黑色的头发做了偏英伦风格背梳造型,额前挑落垂下的几缕发丝,让本就气势张扬的他又添了几分肆意不羁的野性。 他那双独特的湛蓝色眼眸比大厅内任何一盏水晶灯都要璀璨耀眼,眼尾红色泪痣的点缀令那双上挑的桃花眼更显风情万种。 经过一番精心打扮,裴缙那张本就过分招摇的脸更加引人注目。 又因与柏家大小姐同行入场,一来就引起了所有人关注的视线,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心道,最后还是裴少摘得桂冠,夺得与柏家大小姐同行的资格。 他们这群人忙里忙外了一个多月,合着白忙活,全给对方做了陪衬。 品到两人之间不同于往日的和谐气氛,大部分人感叹到底还是争不过裴缙,看着柏鸢只能望而却步。 换上平常心,少年们面带笑意,迎上前保持正常社交分寸,跟柏鸢打招呼,送上生日祝福。 开场寒暄过后,聚会便进入了自由活动环节。 十六层建筑的豪华游轮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小到影院、娱乐厅,大到泳池、高尔夫球场、水上乐园,足以满足这群豪门少爷小姐们的娱乐需求。 如果不是因为柏鸢年纪小,连14+的门槛都没摸上,要额外照顾未成年中的未成年。 这群从小生活在靡醉都市的少爷小姐们,见惯了名利场风月间,见识丰富的少爷小姐们,玩的花活肯定更多。 不过也不急,不用过分严苛,顶多再过个三四年,有些节目就可以开始搬到台面上来,他们们这群人基本也都是从这个年纪左右开始丰富阅历的。 聚会开始后,跟柏鸢打过招呼又不那么熟,既挤不过那些个大家族的子弟,也没机会凑到跟前的人,就分散在游轮上,各自找乐子,专心享受这场生日聚会。 陪在柏鸢身边的人却没有减少,在一起热情洋溢的说笑玩乐,偶尔还穿插着几个海启最新的豪门八卦。 这场生日聚会是柏家做东,没有邀请同为京里的宋家小姐。 不了解原因的人,只当是柏家跟宋家可能私下有嫌隙,并没有他们预想中的那么关系密切。 同为豪门,这点事情谁家都有,也没有必要单独拎出来说。 况且,又是柏家大小姐的生日聚会,没道理刨根问底,在人家的场子里找不痛快,得得柏家大小姐不高兴,让场面尴尬下不来台。 说到底,又不是吃饱了撑得,管别人家那么闲事干什么呢? 因此,这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就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柏鸢,你的胸针真独特,这是什么鸟啊,做得栩栩如生,跟真的似的。”有人看见柏鸢胸前别着的胸针,好奇问道。 闻言,柏鸢用指尖碰了碰小鸟的脑袋,笑着回答:“这是白尾鸢。” “鸢?跟你的名字真般配,专门定制的吧?哪家工作室呀?” “朋友送的生日礼物,正好早上刚送到我手里,就拿来用了,至于是哪家工作室……” 柏鸢思考了两秒,轻摇了下头,歉意道,“抱歉,我没了解过,也不太清楚。你要是想知道,我帮你问一问,把工作室联系方式推给你。” “没事,不用麻烦,我就是看工艺不错,随便问问。” 那人摆摆手,推拒道,“私人订制这种东西,讲究的就是独一份的款式和做工,要是人人都穿差不多的衣服,戴差不多的饰品,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可不是嘛。”听见对方这么说,有人表示认同,跟着点头,叹息道,“我之前一直很喜欢的高奢款,谁知道今年找了明星代言,唉,可惜了,以后只能避雷了。” 此话一出,立刻在这群豪门小姐中引起共鸣,就此事议论纷纷。 “可不是嘛,之前那个花旦走红毯,穿了件Kunst家的限量款香肩礼服,戴了Glistern家的项链、耳饰和手链,就一个晚上,满世界都是廉价同款,搞得我那件穿都不好往外穿,怕被人说是桃宝高仿……我还一次都没来得及穿,可惜最后只能压箱底了!” “你这还好,只是废了件衣服,少了一套首饰,现在塌房的艺人这么多,碰巧赶上哪个劣迹艺人代言了一条系列,再被底下的狂热粉丝们一嚯嚯,得,完蛋!” “还有,我跟你说……” “也不知道哪来的这股歪风邪气,没什么名气和作品的艺人也都开始进军高奢圈,互相攀比着抢代言了,什么全球首穿、全球首牌,唉,一点儿购买欲都没了……” “就算捧小情人,也不能由着这些人挨个嚯嚯遍啊!” “我好歹也是身价过亿的大小姐,穿明星穿过的衣服,戴明星带货的首饰,多寒碜呢!” “理解市场下沉,可这也下沉的太过分了吧?大众的不说,小众遭殃的都好几个了,能不能好好管管!” 这些豪门小姐们七嘴八舌,说的热火朝天,谈起这件事,多半人的脸上都挂着轻蔑。 他们这些豪门大小姐,天选投胎人,守着别人几辈子都挣不来零头的财富,吃穿用度都有讲究,有说法。 吃的用的还好说,都是专供,外边想沾边儿都沾不到。 主要是穿和戴。 女孩们穿的衣服种类繁多,款式新颖,戴的珠宝首饰更是琳琅满目。 在有么多可供选择的前提下,自然都希望自己的是独一份,谁也不想跟别人在重要场合里尴尬的撞衫。 因此,除了追求顶级高奢的一对一私定,在日常的穿搭里,也要追求独特。 普通工薪阶层和中产阶级咬咬牙买下来的奢侈品,诸如几万一件的衬衫、鞋、外衣、裤子、裙子等。 对她们而言,就像是酒提供的一次性拖鞋,不但只能在家里穿穿,还是一买买一沓,穿一次就扔的消耗品。 大家都穿的玩意儿,没什么好稀奇的,也不能给自己带来阶级差距的优越感。 所以,越是有钱人,越追求限量款和私人订制。 前者是饥饿营销,但凡能抢到手,财力、人脉等等缺一不可。 后者则能带来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体验。 既然顶级高奢的衣服要用在正式社交、聚会等场合,那偏日常的个性穿搭,就会往冷门偏小众的方向考虑。 不少工作室也为了迎合这种心理,成立了小众品牌,不面向普罗大众,只提供给单独几位客户做私人订制。 还有些豪门小姐,干脆直接在每年的设计师时装秀上,鉴赏服饰的同时,如果有遇到心仪的,直接把设计师本人买断。 单独只给服务自己一个人。 设计师得到了稳定的工作和经济来源,豪门小姐们拿到了独属于自己的衣服和服饰。 双方都皆大欢喜。 本来圈子里的规则一向都是这样,这么多年也一直都好好的。 但最近几年,娱乐圈行事作风越发猖獗。 起因据说是某个被大佬包养的小明星,在一次节日晚会上,穿了一件某小众冷门、但在豪门圈子里大有名气,并且只为豪门服务的品牌的限量款衣服。 不知道是为了炒作,还是真出于意外,被人扒出来后,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时网络上铺天盖地,全是有关小明星是否被某大佬包养上位的词条,各路营销号也纷纷下水,对这件衣服背后的品牌进行细致入微的科普。 本来网友就闲,闲人就爱听八卦,尤其是豪门之间那点儿事。 有机会能够窥得平日里神神秘秘的上流人士的冰山一角,自然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和好奇心。 就在相关热度持续攀升的时候,某个一线明星横空出世,微博官宣自己拿下了品牌的独家代言。 不但让这个一线明星正在热播的电视剧收视率大爆,还直接在咖位上碾压了长久以来的死对头。 我能拿到豪门高奢代言,你却只能代言普通人的大众品牌。 孰强孰弱,高下立判。 有了这一起成功的案例,顿时在娱乐圈开辟出一条全新的赛道,各家明星、歌手和艺人纷纷相继效仿。 就此打响了内娱高奢代言攀比第一枪。 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明星们蹭热度提咖位是爽了。 他们这些豪门就不乐意了。 这些品牌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与众不同,属于豪门关起门来玩儿的游戏。 如今进入了大众视野,就难免会有山寨工厂进行仿造,再打上明星同款的旗号,流入市场。 直接把品牌理念都颠覆了。 这下可倒好,本来只有豪门小姐自己才能穿的东西,现在不管什么阶层都在穿。 最夸张的时候,更是达到了大街上十个人里面就有一个这么穿的可怕密集度。 诸如此类的种种现象层出不穷,蔓延至今,令不少豪门大小姐们苦不堪言。 最关键的是,这件事确实能够带来实质性的收益,事情从现象变成了生意,资本下场,已成气候,她们想插手都插不了。 更别提还有不少豪门大佬金主,拿各种代言喂自己的小情人。 把水搅的更浑。 如今,娱乐圈的人为了抬高咖位和身价,用尽各种办法争夺全球顶级的代言,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在网上吵的不可开交。 甚至为了谁是全球首穿、全球首拍、全球balabala掀起血雨腥风。 普通人可能觉得唉呀妈呀这可太厉害了。 但在这群豪门眼里,就跟村头大爷大妈赶集市抢鸡蛋白菜豆腐一样令人无语。 观感上多少有点儿掉价。 一群神金。 再加上有些明星水分实在太大,实力又参差不齐,火了今天火不过明天,又代言了一些与咖位不符的品牌。 连带着把品牌的档次都给拉低了。 所以导致不少豪门小姐对明星代言的东西,不但不报好感度,甚至到了看到就要避雷的程度。 比起像普通人一样盲目的追求明星穿搭,这些小姐们还是更倾向于在时装秀上看模特走秀。 东西放在模特身上是展示商品。 放在明星身上,就妥妥得成了带货了。 生日聚会上,这些豪门小姐们拉着柏鸢又是抱怨又是吐槽。 听得跟在柏鸢身边的裴缙脑壳嗡嗡地疼得厉害。 毕竟,这种事情受影响最大的还是豪门中的女性。 倒不是说男性们不拘小节。 而是因为相比女性服饰的多样性,男性们的穿搭风格就少的有点儿可怜。 多数只在纹理、质地、色彩、细节等地方做出区别和发挥。 如果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不都是西装、运动休闲这屈指可数的几大类吗? 也算是多少带点儿刻板印象。 裴缙站在一旁听又听不懂,插又插不进去嘴,只能看着引起这个话题讨论度的始作俑者——柏鸢胸前的白尾鸢胸针。 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连带着对送给柏鸢这枚胸针的人也不爽起来。 见话题迟迟不结束,反而越讨论越激烈。 裴缙的耐心到达顶峰,终于忍受不住,选择暂避锋芒,退而告知柏鸢: “你们聊,我出去通通风。” 说完,除了扯脖子上的领结,略带躁郁的从这群大小姐们之中挤了出去。 等裴缙走后,又有人问道: “柏鸢,你跟裴缙,你们……嗯?” 此话一出,周围人的眼里跟着闪烁起八卦的光芒。 第274章 聊天 今天的生日聚会上,柏鸢是跟裴缙一同进场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点儿苗头,知道是怎么回事。 有些则对其中的细节感到好奇。 毕竟,裴大少爷之前豪言壮志放话出去,说誓死不联姻的事情,这些人都有耳闻。 当时还有好多人等着看热闹。 裴缙转学第一天就跟柏鸢不对付的事,在他们这群人里面也不是什么秘密。 甚至还有人传,说当时裴缙打球的时候,那篮球原本就是奔着柏鸢砸的。 为的就是给她一个下马威,加剧两人之间的矛盾。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如果柏鸢能就此对裴缙好感降为负数,把在学校受到欺负的事情回去跟家里人一说。 到时候两个小孩相看两厌,强扭的瓜不甜,也没道理非得把两人往一块儿凑。 两家联姻的事情也就能彻底告吹了。 结果裴缙不慎失手,出了个大洋相,球扔出去结果把自己给砸进医务室了。 而且还是柏鸢叫人把他抬到医务室去的。 着实让这群人看了好大的热闹。 背后也都没少拿这件事当乐子传。 裴缙估计也是没脸见人,才在家躲了这么多天,连学都不怎上了。 从这群人的视角来看。 柏鸢和裴缙之间也就这么点儿交集。 不能再多了。 怎么才几天不见,这裴大少爷家改了心性,肯跟柏鸢走在一块儿了呢? 因此,说是听八卦,实际上也有点儿收集情报,打探虚实的意思。 听见他们这么问。 柏鸢只是笑笑,并未过多解释,也没提联姻的事情,只简短说道: “长辈们的交情,不好太生分了,所以交个朋友,认识一下。” 联姻这件事,不是柏鸢跟裴缙商量完,回去跟家里人一说,就能提上日程,再昭告天下的。 其中牵扯甚广。 即便两家都有这个意思,联姻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也不好现在就说出来。 柏家和裴家毕竟是海启商业帝国的两大龙头。 之前虽有合作,但也只局限于商业上的往来,属于正常的商业和社交行为。 但若是两家正式对外宣布要联姻,准备强强联合。 对于海启的其他家族和企业来说,并不能称得上是好事。 这意味着海启商业局势的大变天。 柏裴两家联合,必定要挤占商业市场,留给这群人的生存和利益空间只会更小。 足以让他们产生危机感,不得不防。 为了各自家族的利益和发展。 必定会有人从中作梗,通过各种方式影响两家原本交好的关系,挑拨离间。 最坏的情况,就是剩下的家族们联合起来进行商业反制。 如果坐等柏裴两家合作,任由他们扩张做大,最终成为无法撼动的巨物。 那他们这群人日后就要仰仗柏裴两家的鼻息而活,在他们手底下艰难讨生活了。 从法律的角度出发,也要将反垄断法考虑在内。 因此,不但不能大肆宣扬,还要尽最大可能保持低调。 留出充足的时间做准备,提前布局。 以便将来真将联姻的事情公布出去时,不会反扑得太厉害。 让可能存在的联合反制从一开始就难成气候。 柏鸢这种含糊不清,模凌两可的回答,就为这件事情增加了很多联想空间。 先以长辈们的关系作为借口和切入点,暗示其他人,这件事情她和裴缙都是身不由己,不得已而为之的。 而且也只说了是交朋友,没说是以恋爱或者联姻为前提和目的的交往。 从听感上,就给人一种极大的不靠谱和不确定性。 况且,如果以后真的互生好感,成为了男女朋友,最后也不一定就能真的走到一起。 柏鸢和裴缙都是十五岁上下的年纪,年轻人分分合合太正常不过了。 背后的家族又没有宣布联姻的消息和暗示。 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这种迷魂阵可能不会骗到所有人。 但一定会有人被骗到。 被蒙蔽从而放松警惕的也大有人在。 毕竟,不是所有人,所有家族都能拥有敏锐的嗅觉和长远的目光。 头脑简单和只看眼前利益的大有人在。 不会因为他们出身豪门,从小到大接受着与普通人不同的教育而有什么区别。 不然,每年也不会有那么多家族和企业,因为投资失败和各种各样的原因宣布破产,走向没落了。 听着柏鸢的话,这些人眸光攒动,心思各异,面上却不显,只是笑着围在柏鸢身边打趣: “柏鸢,我们可得提前多嘴提醒你一句,裴大小姐的脾气咱全海启人有目共睹,你可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这人只能看,不能往深了处,不然日后可有得烦了。” 柏鸢故作不解,含着笑意,好奇问道: “怎么说?” 见柏鸢好奇问了,这群人也没藏着掖着。 你一言我一语,仗着从小跟裴缙一块儿长大的情分,把他从小到大做过的事情,都卖了干净,交了个底儿掉。 让柏鸢又轻松掌握了一堆裴缙小时候的黑历史。 听得柏鸢心情大好,笑意更深。 话聊开了,场子也就跟着热了起来。 这么一来,大家都放下了最初的拘谨。 不但跟柏鸢开起了玩笑,说的话也渐渐放开了些尺度。 “……有一说一,裴缙人虽然次了点儿,但颜值确实没得说,他也就是命好投在了裴家,天生大少爷的命,有点儿大少爷脾气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也是可惜,白长了这么一张脸,如果不是碍于家族颜面,凭他的长相放在娱乐圈,能直接吊打一群小鲜肉,还不得给那些抱着丑男叫哥哥的小粉丝们亿点点震撼,属于维度打击了。” “现在屏幕里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就这还火得跟个什么似的,一群人买账,我看如果那天裴家陷入经济危机,也不用作些什么,把裴大少爷收拾收拾往屏幕前一摆,什么难关过不去?”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内娱这几年是大不如前了,能看的确实少,现在的姐妹们吃不到细糠,也别怪人家荤素不忌,存在就合理,没准有人就好这口呢。” “唉……什么时候内娱的男人们也能像姑娘们一样卷起来啊,一无是处卷不了能力,还卷不了颜值吗?让我们吃点儿好的!” “好的屏幕前是吃不到了,线下倒是不少咳咳……” “不过内娱男虽烂,但也不是各个都一无是处吧,最近特别火的那个顶流,叫什么来着?” “你说薛泽啊?” “对,就是薛泽……” 听见有些熟悉的名字,重又记起不久前在飞机上发生的事情。 柏鸢眸光微动,提起了些兴趣,分了些注意过去。 第275章 背锅小狗 前两年柏鸢年纪小,对明星八卦不感兴趣。 平时又不看电视,也不怎么上网冲浪。 再加上周围也没有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人,平时聊天也碰不到这些话题。 所以对娱乐圈的事情并不了解,不关心。 大荧幕上的脸也认不出几张。 接触最近的一次,就是之前在飞机上遇到的薛泽。 当时柏鸢出于好奇,上网查了薛泽的资料。 虽然相关词条和热搜看了一堆,知道他是近几年的大爆顶流,红遍内娱半边天。 却对此没有什么具体概念和认知。 更不知道当时机场外面的骚动和人群的狂热从何而来。 等来了海启,认识了新的圈子,结交了新的朋友。 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跟朋友一起出去,总能看到和听到有关薛泽的事情。 当一件事情不在意,或者闻所未闻时。 日常生活里也就见不到听不到有关的事情。 可一旦开始关注,就会发现身边处处都是这件事情,再难忽视它的存在。 几个月前,柏鸢和秦令征来海启参加入学考试之后,也在海启逛了一圈,各个地方都去过一遍。 那时候,她的关注点全在海启的人文风情和地标建筑上面。 对市中心大荧幕上滚动着谁的推广漠不关心。 如今,柏鸢空闲时间应朋友们的邀约,一起出去逛街。 才发现身边处处都有薛泽的身影。 注意到市中心大荧幕上滚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薛泽。 发觉他确实红得一发不可收拾,对他所谓“顶流”的含金量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甚至就连身边这群不怎么追星的豪门大小姐,也都有不少人对他赋以极高的评价和认可。 说到薛泽,除了柏鸢之外,也有不少人提起了兴趣: “薛泽确实是内娱这几年难得的实力派和清流了,多亏了他,我有时上网冲浪,不慎被丑男丑照创到,都会找他的照片洗洗眼睛。” “不瞒你们说,我家里跟他谈代言的时候,私底下跟他见过几次,才发现都是包装出来的,这人屏幕上看着是个高冷酷哥,内里却是个沙雕,整个一搞笑男,滤镜碎了一地。” “这多正常,内娱这群人有几个表里如一的?都是人设而已,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吗?看个热闹就行了。” “说的也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薛泽出道三年多了吧?最近也开始摆脱唱跳偶像身份,往演员方向转型了,像他们这种偶像出身的艺人,包袱多重啊,只负责镜头前貌美如花,可上个月我看他竟然去参加了荒野求生的综艺,明明躺着就能挣钱还这么拼,啧啧,这年头有上进心的人可不多了……” 听到“荒野求生”这几个字,柏鸢想起了什么,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 她记得薛泽当时在飞机上跟自己说过,如果他表现不好,他的经纪人就给他签荒岛求生的综艺。 吓得这话唠直接原地给嘴安了个开关。 这怎么着? 最后还是没躲过去,真去荒岛上挖野菜了? 说起这件事情,薛泽也是有苦说不出,直喊冤枉。 按理说,当时私生跟机的事情,如果没有受到柏鸢的影响,是本可以完美避免的,怪不了他。 私生把行程透露出去,在机场外引起粉丝们围堵接机,造成机场拥堵,他也是事件的受害者。 而且这件事情,也第一时间得到了妥善处理。 薛泽本人也出面安抚并对粉丝们作出了正向引导。 让她们安全有序地离开机场,不要给工作人员造成额外的压力和负担。 令事情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因此,这件事也应该就此过去,翻开新的一章。 可这倒霉孩子万万没想到。 千算万算,最后却棋差一步。 在他走后,又从机场里出来个裴缙。 没来得及撤离的粉丝和跟风凑热闹的路人眼瞎的把裴缙当成了薛泽。 让本来已经得到平息的事情,又再次被点燃,一发不可收拾。 直接在微博上干了十七八个头条。 引发了无数热议。 不少对家趁机找营销号写通稿,当成是薛泽的黑料来宣传。 不只说他扰乱机场治安秩序。 还说他在机场耍大牌,甚至发了不少保镖为了把裴缙护在中间,而推搡路人的照片。 水军下场纷纷进行强烈谴责。 狠狠地引导了网上的舆论,带了一波节奏。 这样一来,屎盆子算是彻底扣在了薛泽头上,解释不清了。 直接让薛泽团队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整个一白干! “背锅侠”裴缙也被气得火冒三丈的经纪人迁怒。 被打包扔到荒岛求生综艺里滚了一圈,吃尽了苦头,甚是可怜。 不过好在受苦受难的同时,薛泽顺带斩收了不少粉丝们的同情。 看着屏幕前光鲜亮丽的哥哥在荒岛中,上山挖野菜,下海叉鱼。 过着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艰苦日子。 不少粉丝都大呼心疼。 谁能说这不是虐粉呢?! 由此成功达成固粉成就。 还因为薛泽本人在综艺里没有偶像包袱,确实能拼够拼。 不但不整弄虚作假的花架子,也不像其他综艺里的艺人那么矫情事多。 而是实打实地想尽各种办法艰苦求生。 因此,还收获了一大批路人缘。 一时间,口碑直线上升。 也算因祸得福。 洗掉了不少因机场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 至于过程里有多少辛酸泪,就只有薛泽自己知道了。 第276章 开眼看世界 千金小姐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薛泽的事情。 听得有些知道有这么个人和名字,却从未深入了解过,就连照片都没看过几眼的人有些好奇。 “有照片吗?鉴赏一下,看看什么样……” “等着,我给你搜搜。” 说着,便有人掏出手机,点开微博。 还不等下拉页面,就看到了两三个正挂在首页的热搜。 点进去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套绝美的九宫格照片。 这几张照片一看就出自顶级摄影师的手笔 ,构图和光影运用得恰到好处。 营造出一种黄昏时分的慵懒氛围。 暖色系的光芒轻轻地洒落在少年金色的短发上。 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柔软的光辉。 使得原本有些冰冷隽酷的侧脸轮廓变得柔和起来,融化了眼尾锐利如锋的线条。 烫金封面的书籍倒扣在膝盖上,少年骨节分明的食指随意搭在写有花体字母的书脊。 诉说少年在看书时不慎睡着,一觉醒来后天色已经渐沉,而略显无奈的插曲。 同样高质量的成图还有八张,每一张都很好的拿捏到了少年的气质和拍摄者想要传达给所有人的意境。 看得这群千金小姐们心满意足。 评论区置顶热门评论如此写到: 「谁懂啊家人们!这种黄头发真的很看脸和气质,一不小心就会变成黄毛混子,但是放在薛泽身上就完全没有这个顾虑,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啊,这张脸是真实存在的吗?他帅得就像贵族公爵,皇室王子!」 收获了一众粉丝和颜狗们的认可和拍手叫好。 「这气质、这身段、这颜值,绝了!内娱一哥真不是盖的,我感觉完全可以再出一套暗系血族写真,致富密码在这儿了,晟华娱乐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 「多多出图,多多吃饭!」 「+1」 「+2」 …… 「+10086」 「+身份证号」…… 以及一大串肉麻文学的无脑彩虹屁。 热评底下紧跟着的是微博推送的一条视频。 「荒岛求生完美收官!又综艺荒的我重头刷了一遍,万万没想到啊姐妹们!之前的我是瞎吗?竟然错过了这么多猛料!!!不说了,花了一通宵全剪在一起了,你品,你细品!晟华娱乐真是让我们吃到好的了!」 视频是薛泽在综艺里的镜头合集。 与其他艺人滤镜开到虚化的美颜不同。 这条视频里,整理出了薛泽上山挖野菜、下海叉鱼,以及做各种节目组安排的任务时的特写镜头。 博主的声音即便经过了AI处理,还是激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起飞,螺旋升空爆炸。 「就想知道有多少姐妹们和我一样,只顾着心疼薛泽挖野菜了,你们快睁开眼看看啊! 这双挖野菜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还有这按自发力时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 再看往外拔野菜根时的手臂!线条流畅清晰可见,结实匀称充满力量感的肌肉!…… 还有那些心疼薛泽忙了一下午一条鱼也没叉到的姐妹们,水都打湿衣服贴在腹肌上了,你们眼里就只有鱼吗? 这哪里是虐粉啊,这分明就是节目组给我们发的湿身福利!!! 谁懂啊家人们,这男人真的有点东西啊啊啊啊啊!!!我现在只恨薛泽为什么才去了两期!他就应该从头常驻到尾!!!……」 视频里时不时飘过几条哈哈哈哈的弹幕: 「薛泽:求你做个人吧!!!」 「不要太狠了,薛泽虽然只参加了两期,但收官时肉眼可见整个人都蔫吧下来,眼里无光了。」 「你这是要他死!!!」 「只恨我眼聋耳瞎,不说了,二刷走起!」 「救命,这么一对比差距真的好大,我之前追的那些简直没眼看,都是明星了,看看人家看看你,有时间塌房不如多做做身材管理!」 「求内娱以后按照我大薛砸的标准培养偶像明星,多点正常审美,爱看,多看,摸多摸多……」 看得千金小姐们全都提起了兴致,围着视频深入研究了起来。 “从我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确实挺带劲儿。” “确实,跟我上次在店里看得男模有得一拼。” “谁家的人啊?下次聚会我把人叫过来玩玩……” “你以为我没想过,晟华娱乐的,没戏,我之前问过一次,让他们给拒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也难怪,他现在可是晟华的台柱子摇钱树,全指着他吸金,流水漂亮着呢,高层护得也紧,不肯放人出来玩。” “现在不放,以后可未必,总有不火的时候吧?等过两年要是还能想起来这人,我再问问。” 这群千金小姐们越说越激动,讨论的话题也渐渐往限制级和不可描述去了。 这时候,有人突然看向柏鸢,凑到她身边意味深长地说道: “柏鸢,看见没,好男人和帅小伙多得是,以后就按照这个标准档次来,裴大少爷模样再好,到底狗脾气在那呢,咱也不用非得一棵树上吊死……” 没等柏鸢说话,旁边有人抢先一步笑道: “现在跟柏鸢说这事早了点儿吧……” 立刻有人接道:“不早,就得提前开眼看世界,趁着年纪小多长长见识,我十三岁那会儿,男朋友都谈了好几个了……” “你当有几个人跟你似的,小小年纪就早恋不学好……” 话虽如此,对方语气里更多的是调侃,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大家欢笑了一会儿。 又因为都知道晟华娱乐的背景确实大,不是平时可以轻易拿捏的小娱乐公司。 为了一个艺人起冲突得罪对方,惹得双方都不愉快,确实没什么必要。 也就歇了刚升起来的心思。 很快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接着又进入下一个话题。 第277章 小狗品味 裴缙跟柏鸢分开后,从聚会大厅里出来,走到甲板上透气。 十月份的海风还裹着些热浪。 迎面吹来,不但不觉凉爽,反而因为湿乎乎地热气,令裴缙的心情更加郁闷堵塞。 他走到船边,把胳膊搭在栏杆上。 眸光悠远绵长,看着漆黑一片,被灯光映照得泛起粼粼波光的海面,微微出神。 眼前,却又浮现出柏鸢以手抚胸针时,眉眼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些许温情和怀念。 她的动作轻柔缱绻,在裴缙看来,就像是对这物件格外珍视似的。 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联想,究竟是这礼物本身珍贵,还是送礼物的人…… 思来想去,裴缙烦郁的心情,不但没有因此舒缓,反而因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柏鸢的过去,而更加烦躁。 不就是胸针吗? 不就是祖母绿配红宝石吗! 呵,红配绿,庸俗!!! 什么品味! 可见送这件礼物的人的眼光实在是不咋地。 要是让他来选的话,那必然是用散发着深邃神秘光芒,宛如璀璨星辰的蓝宝石,搭配低调优雅、给人沉稳而内敛感觉的灰缎带。 只有这样,才更配柏鸢优雅自持的独特气质。 裴缙一边在脑海中勾勒着胸针的形状和细节。 一边想象着柏鸢收到这份礼物时惊喜的反应。 以及,当她将原来的柏尾鸢胸针替换下来,换上自己送给她的蓝宝石缎带胸针后的样子。 耳边仿佛已经开始浮现着,众人称赞胸针与她气质完美融合在一起时的夸奖。 裴缙的嘴角不禁慢慢扬起细微的弧度,不自觉地开始期待起来。 就在他边想,边翻看手机,准备联系珠宝定制工作室的时候。 身后突然传来其他的人的声音。 “裴少,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待着干什么呢?” 闻声,裴缙收起脸上的笑容,强行压下上扬的嘴角。 转过身去,靠在围栏上,用跟平时一样,矜贵骄傲地姿态,看着眼前的几人。 “有事说事。” “哈哈哈哈哈,也没什么要紧事,我们大家伙儿就是特意来恭喜裴少的,祝您旗开得胜,得偿所愿。” 来人是裴缙在学校时的跟班和狐朋狗友。 刚才也都在聚会入场时,看见了裴缙和柏鸢同行的场面。 心思各异,却碍于当时两人在一起,没有机会探虚实,问个明白。 好不容易等到裴缙跟柏鸢分开,身边没有人,这才上前搭话。 其中一人堆起笑脸,对裴缙说道: “还是裴少有本事,动作迅速,这么快就把人拿下了。” 听着对方的恭维,裴缙觉得脸上隐隐发烫。 在心里暗自庆幸甲板上光线暗,其他人看不出来自己的异常反应。 裴缙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废话,你以为我是谁,就没有少爷我办不到的事情。” 跟班们听后又是一顿夸,差点儿把裴缙夸得晕头转向找不到北。 等把这位大少爷高高架起,说得他心欢意满之后。 这才切入正题,问出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裴少,现在人也追到手了,您打算什么时候把柏鸢甩了,狠狠的伤透她的心,让她心碎欲裂,完成你的复仇计划啊?” 说完,都翘首以盼,等着裴缙的回答。 裴缙听着前半句,还有些不高兴。 在心里嘀咕,这都是些什么人呐,怎么刚在一起就劝分上了。 等听到后半句,又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才终于重新想起来,自己当时放出的狠话,说要把柏鸢追到手再甩了,让她成为所有人笑柄的复仇计划。 如此一来,令裴缙心里突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刚刚还有些热络的心,又瞬间凉了半截。 整个人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方觉有些骑虎难下。 刚开始他是抱着报复的心思才接近柏鸢。 可经过最近这几件事情,不但让裴缙对柏鸢有所改观,还隐隐生出了许多好感。 更别提柏鸢之前的一番话,直接说到了裴缙的心坎儿里。 裴缙本来已经把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现在冷不丁被人旧事重提起来,整个人都觉得不太好了。 “着什么急?这才刚把人追到手,还没爱的死去活来呢……” 裴缙强压下内心的慌乱和怪异情绪,强作镇定地掩饰道。 “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怎么的也得一年半载,等她已经习惯我彻底离不开我的时候,效果才最好。” 裴缙含含糊糊的说道。 “就……再等等吧,不急……我心里有数……” 跟班们听见裴缙言之凿凿,心里也有了底。 刚才看见裴缙和柏鸢走在一起,他们总得找机会问问两个人是真的在一起了,还是逢场作戏。 再考虑接下来应该就此收手,还是跟以前一样,继续在柏鸢面前刷好感,挖裴缙的墙角。 现如今见到裴缙没有改变想法,依旧还想着幼稚的报复计划,没有半点儿联姻的打算。 心里也就有了定夺,知道之后应该怎么做了。 思绪辗转间,心思百转千回,嘴上却依旧夸个不停。 “还是裴少考虑得周全,哈哈哈哈,我们目光短浅,哪能跟您比啊。” 说着又开始给裴缙出谋划策,计划着之后要以何种形式把人甩掉,方才过瘾。 仿佛已经确定两人肯定不长久,迟早要分的事实。 裴缙听着他们的话,装模作样的敷衍着,实则心里越听越烦躁,早就一锅粥似的乱成一团。 再一想到自己其实跟柏鸢也确实只是契约联姻,逢场作戏,根本不可能真的有什么,这群人说的确实没错,就觉心里堵得慌。 很快就不耐烦地找了个借口,摆脱狐朋狗友,根据记忆里的路线往回走,想要重新回到聚会大厅内的柏鸢身边。 每走几步,烦躁的心又冷静了下来。 不过就是逢场作戏而已。 他犯不着为这点小事烦心! 心态也好了不少。 放慢了脚步,自我安慰着缓步前行。 还不等走到目的地,裴缙便忽得心有所感,朝着余光瞥见的白色身影看去。 只见原本应该在聚会大厅跟其他人一起聊天的柏鸢,正一个人站在游轮船舱的走廊上。 裴缙心念一动。 难道是因为自己迟迟没回去,特意在等自己……? 想到这,裴缙又扬起了嘴角,心情好了不少。 刚准备迈步向柏鸢所在的方向走去。 就看到有人先自己一步,站在了柏鸢面前,脸上带笑,语气熟稔地跟她聊了起来。 裴缙先是一怔。 接着,湛蓝色的眸光微沉,表情也变得不善起来。 第278章 朋友 按照此次生日聚会的原定计划。 这艘豪华游轮预计将要在海上漂上一整个通宵。 彻夜狂欢之后,直到明天上午九点,才会在海启港口重新靠岸。 所以,游轮提前为每个人安排好了随时可供休息的房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聚会过半,已经快要接近晚上九点钟的时间。 柏鸢一向准时的生物钟,也尽职尽责地发出休息预警。 令她因疲惫,而略微升起些许困倦。 跟海启这群打小没日没夜的夜猫子们不同。 柏鸢的生物钟精准到令人发指。 即便在来到海启之后,参加各种聚会和晚宴的次数增多。 她一时半会儿仍是无法适应通宵达旦、昼夜颠倒的生活。 甚至觉得,与之相比,从前那些一年一次的跨年守岁,似乎也不是这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因此,柏鸢在精力耗尽之前,寻了个借口中途离场。 从聚会大厅内一众千金小姐们身边抽身离去。 准备回到自己在游轮上的房间里休息一会儿。 谁知,才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人在走廊里叫停了脚步。 “柏鸢,好巧,你是要去甲板上看烟花吗?” 柏鸢闻声停下脚步。 看着眼前略感面熟,却一时记不起名字的人。 丝毫不感尴尬而无措。 依旧镇定自若地扬起礼貌的微笑。 她并未解释太多,只随口应道: “我找裴缙。” 直接把裴大少爷推出来,发挥他挡箭牌的作用。 可对方即便听到裴缙的名字,却依旧毫不在意。 迎着柏鸢走上前,笑意温和地关切道: “船太大,我陪你一起找吧,这儿的布局都差不多,我也担心你转来转去迷了路,找不到回来的方向。” 面对对方的好意,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柏鸢也并未因此不耐烦。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就可以。”她依旧维持着良好的社交礼仪,不骄不躁,尽显大家风范,微笑婉拒,“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早点回去吧,祝你跟朋友们今晚玩儿得尽兴。” “怎么会是麻烦呢?”闻言,少年浅浅地笑了一声,声音如泉水般清澈悦耳。 他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不但分寸感拿捏得很好,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说出来的话,也十分中听。 “你是寿星你最大,为寿星服务是我的荣幸,况且……” 说着,他认真地看着柏鸢,眸光微缓。 仿佛借此传递别样的暗示般,轻声咬字道: “……况且,我也想跟柏小姐……交个朋友。” 走廊里霓虹色的暗光打在少年脸上。 配合着如此的话语。 有一种充满着神秘意味的魅力。 柏鸢听到他这么说,微微扬了下眉。 没有受到对方的暗示,以及此时过于暧昧的气氛所影响。 反而故作不觉道: “这是哪的话,今天这艘船上的,自然都是我的朋友。” 少年听后,笑意则更深。 深邃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他先是朝柏鸢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 又微微上扬嘴角,勾勒出一抹仿佛练习了无数次的迷人笑容。 反问道: “柏小姐说笑了,朋友跟朋友……也不一样,不是吗?” 第279章 护食小狗 柏鸢眸光微凝,她又不傻,自然知道对方说的是哪种朋友。 面对着久违又熟悉的搭讪,柏鸢不慌不忙,再次拉出自己的新晋合作伙伴挡在前面。 “那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有聊得来的朋友了。” 按理说,裴大少爷在海启横着走惯了。 圈子里知道他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 但凡跟他碰上,也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退避三舍。 这也是柏鸢跟裴缙和合作时,所看中的优点之一。 即便柏鸢并未放出与两人联姻的相关信息。 但就凭她和裴缙一同出席,也足够令不少人有所忌惮,望而却步。 然而,出乎柏鸢预料的是。 对方不但没有因此知难而退。 反而越挫越勇。 丝毫没被裴缙的名号所劝退。 干脆图穷匕现。 装都不再装一下,坦然摊牌道: “没关系,我不介意,我觉得朋友自然是越多越好。” 柏鸢:…… 柏鸢: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柏鸢:你们海启人好前卫啊! 有不少人就跟现在站在柏鸢眼前的少年一样,并没有真的把裴缙跟柏鸢一同出行这件事放在心上。 且不说联姻的事只是有苗头,正经消息还一丁点儿都没有。 就算之后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呢? 有多少人能守着初恋对象谈一辈子的? 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 既然想要蹭柏家的权势,自然要全力以赴,做事不能畏首畏尾,给自己设立太高的道德标准和心理负担。 退一万步说,他裴大少爷的墙角真就这么结实,一点儿撬动的可能都没有吗? 一段感情里,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他们也不过是在为家族争取利益的过程里,勇敢地追求“真爱”而已。 谁又比谁高贵呢? 只要不到最后一刻,孰是孰非花落谁家还犹未可知。 再退两万步说。 就算结了婚,不是还能离吗? 名头都是虚的,只有好处才是实打实的。 这种别具一格的风气,着实给了柏鸢亿点点来自海启的震撼。 柏鸢自己也不是不能应付这种搭讪。 但既然已经有了裴缙这么个现成的挡箭牌,总不可能放着不用落灰。 自然要物尽其用,发挥他最大的价值。 柏鸢只不过是高估了海启的民风,同样高估了裴缙的名头而已。 没想到裴大少爷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有用。 一时间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被对方一番话,硬控了好几秒。 等她重新回过神来,在小小的震撼后,很快重新调整好心态。 柏鸢扬起微笑,组织好语言,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还不等出声,突然感到身边带起一阵来势汹汹的劲风。 腰间也跟着一热。 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以一种极具占有欲的姿态,紧紧地搭在柏鸢的腰间。 仿佛压抑着无尽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半揽进怀里,宣示着主权。 与此同时,裴缙压抑着内心深处不知名的怒火,声音低沉而冰冷,充满着敌意和警告。 “让我也听听,你要怎么跟她交朋友?” 声音如利剑一般直刺人心,令人不寒而栗。 “裴少……”少年见到夺路而出的裴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 看着他跟护食小狗似的模样,在片刻惊讶后,又很快调整心态。 丝毫没有撬墙脚被正主当场抓包的尴尬和难堪,同样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到哪去了?柏鸢找不到你,我正说要陪她一起找你呢。” 说着,又看向柏鸢,语气遗憾道,“既然裴少回来了,我就不多打扰了,柏鸢,下次再遇到麻烦随时都可以找我。” 裴缙冷哼了一声,扬起下巴,不屑地说道:“不劳你费心,管好你自己就行!” 说完,裴缙一直紧紧盯着少年,直到对方的身影慢慢走远,于走廊拐角处消失在视线里。 这才松了一口气,跟斗胜的孔雀似的,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找不到我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裴缙维持着原姿势,即便对方已经走远了,却依旧没有把手从柏鸢的腰间收回来。 他刚刚也听到那人说柏鸢正在到处找自己,心里的那点儿气闷也随之减少了许多,嘴角难以遏制地微微上扬,心情颇为不错。 闻言,柏鸢不慌不忙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通讯录,笑着说道:“你说呢,裴少?” 裴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给过柏鸢联系方式,他撇了撇嘴,又有些不以为然地别扭道:“怎么?你柏大小姐连我的联系方式都搞不定?” 手上却没有半分犹豫和含糊,接过她的手机,三两下把自己的手机号输入进去,顺便加了微信好友,点了通过申请。 收回手机,柏鸢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抬手拍了拍裴缙放在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行了,谢谢裴少,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再联系你。” 裴缙非但没有因为她的动作而松开,反而微微收紧了力度,因为离得近,闻到对方身上若有似无地冷冽气息,裴缙低声问到: “谢我……什么?” 他在说话的时候,凑近了柏鸢的的耳边,声音而气息都随之扑打在柏鸢耳畔。 柏鸢向后抬起手,就这这个姿势夸奖性地拍了拍他的脸,又顺势往上摸了摸他的头,“谢谢裴少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裴缙被她摸得面红耳赤,急忙又站直了身体,别过头,轻咳一句,欲盖弥彰地说道:“你当然应该谢我,咳咳,怎么样?我表现得……” 他正说着,突然又想起这只不过是两人的约定和逢场作戏而已,湛蓝色的眸光微微晃动了两下,敛去眸中闪过的一丝不自然。 声音虽稍弱了半分,却依旧硬着头皮往下说道。 “……还不错吧?演技堪称完美!” “嗯,挺不错的。”柏鸢一贯不吝啬夸奖,实事求是道,“就是裴少的名头好像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管用。” 按照柏鸢的预想,裴缙这两个字就应该跟蜂窝里的烟似的,一刮起来,所有的蜜蜂都避之不及。 第280章 无理取闹 但实际操作起来,才发现不过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典型的货不对版。 裴缙听见柏鸢的话,心里咯噔一声。 令原本就心虚的他,更是慌得一批。 裴缙又担心柏鸢由此得出自己派不上用场的结论。 要跟他解除约定,另寻他就。 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一把抓住柏鸢的手,急切地说道: “谁说的,你看我在这儿的时候不是挺好使吗?!“ 裴缙微微拔高了些音量,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大不了我以后随叫随到,一直都跟着你,不给其他人可乘之机不就好了!” 柏鸢也就是跟裴缙开个玩笑。 并不是真的嫌弃他。 此时,瞧见裴缙反应很激烈,便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裴缙以为柏鸢这是怀疑自己的可信度呢! 事关自己的声誉,裴缙更急了。 揽着柏鸢的手臂也不觉越发用力,紧紧把她扣进自己怀里。 “我、我私底下再挨个儿提点一遍,多盯着点儿,双管齐下!保证服务到位,让你满意!” 至于怎么个“提点”法。 是威胁、恐吓,还是给人蒙头揍一顿,那就要看裴缙具体怎么操作了。 反正是这都是为了护住地盘,赶走柏鸢身边不相干的人。 就算是自己亲妈知道了,也挑不出什么错。 说不准反倒还能帮着搭把手,也顺带夸上他两句呢。 经此一事,柏鸢本来也没对他的能力抱多大期望。 见裴缙这积极向上,极力把他自己推销出去的态度挺不错,半点儿没想着浑水摸鱼滥竽充数的意思。 还以为是裴母给裴缙的压力之大,让他对此事尤为敏感,逼得急了,不得已而为之呢。 柏鸢虽然挺喜欢看他气得跳脚的样子,但也没有再跟他开玩笑,或是多为难他。 轻轻地“嗯”了一声。 通过了他的提议。 裴缙听到这声“嗯”,悬了半天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重新吞回肚子里。 连带着因在甲板上跟其他人聊天时生出的不悦,也跟着消退了不少。 由此一来,方又记起柏鸢是专门从聚会大厅出来找自己的。 估摸着是自己太长时间不回去,让她担心了。 裴缙一面觉得心里面似火烧似的熨烫。 一面又别扭的非要听柏鸢把这话亲口说出来。 裴缙调整了一下气息,故作随意地问道: “你出来找我……有事吗?” 柏鸢如实回答:“没事,不是找你,就是临时拉你当挡箭牌。” 裴缙嘴角向上弯起的弧度一顿,又压了下去。 干巴巴道:“那你出来干什么?我……我陪你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跟着你,别人就不敢再往上凑了。” 自然不会拒绝,这本来就是裴缙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换句话说,她付了报酬的。 “行啊。”柏鸢应道,“送我回房间。” 又跟裴缙报了房间号。 裴缙听后,在走廊的墙上照了张游轮室内区域的地图,三两眼规划并记住了路线。 一边引着柏鸢走,一边问道:“你要回去换衣服吧?那我就在门口等你。” 柏鸢抬眸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不换,睡觉。” 裴缙的脚步一顿,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扭过头,惊讶地看向柏鸢: “这才九点你就睡觉???” 这是什么稀罕物种,整个海启就翻不出来一个晚上九点就上床睡觉的人。 通宵达旦不都是基操吗??? 听罢,柏鸢迟疑地问道:“......犯法吗?” 裴缙:“……” 裴缙:“那倒不是。” 他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这是你的生日聚会,大家都等着零点一到放完烟花跟你说生日快乐呢,你就算睡着了,零点一到也得被其他人叫起来。” 柏鸢当然知道还有这么个流程,一想到回去睡两个小时,就得再从床上爬起来,便有些郁闷。 “……知道,我提前设个闹铃。” 对她来说,能睡一会儿就比干熬夜强。 怎免得在其他人面前露出疲态。 在裴缙的印象里,柏鸢一向沉稳自持,无论做什么事都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他也是第一次见柏鸢露出这种有些苦恼的表情。 对他而言,就像是终于窥探到柏鸢隐藏在表面下的冰山一角似的。 有些新奇,也有些动容。 湛蓝色眸光也微微柔和,染上了点儿笑意。 “不用。” 裴缙反手抓住柏鸢的手腕,调转方向,引着她往甲板的方向走。 “我们现在就去甲板,我叫人提前把烟花放了,你就不用再半截腰爬起来熬夜了。” 裴缙边走边回头看向柏鸢,尾部上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湛蓝色的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少年的嘴角轻轻上扬,狐狸似的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是我无理取闹。” 柏鸢倒是不担心有人对聚会流程提出质疑,她只是惯性思维,一时没想到这层。 还得是不按常理出牌,特立独行惯了的裴缙,才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打破原有秩序,想出这么个迂回战术。 柏鸢见裴缙一直听着自己,明显是在等什么,却又不好意思直说的别扭样子,眸光微动,也笑着应到: “还是裴少想得周到。” 得了这变相的夸奖,听着柏鸢一口一个“裴少”,裴缙即便已经开始免疫这句调侃,还是忍不住微红了眼尾。 把视线从柏鸢脸上移开,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嗯。”随后,他又低声嘟囔了一句,“你知道就好。” 豪华游轮的甲板上灯火通明,明亮的灯光将整个甲板照得恍如白昼。 各色的霓虹灯也不停地闪烁着光芒,整个船体因之散发着璀璨的霞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海域。 再远处的海域则漆黑一片,头顶星光稀疏,更多的是被今近日迟迟未降雨的浓云笼罩,并未呈现出绝美的夜景。 然而,当柏鸢回头遥望海启港口的时候,又能看见陆地上闪烁着夺目璀璨光芒的城市夜景。 繁华都市的灯火辉煌构成了一道绚丽多彩的风景线。 一派繁华热闹的霓虹灯景象,在海岸线抹出了浓厚绚烂的一笔。 远处富有科技感的高楼大厦林立,每栋划时代的建筑,都被灯光点缀得如梦似幻。 第281章 喜欢就送 临近午夜,城市未眠。 海启依旧充满了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展现其独有的出无尽魅力和繁荣。 都市的繁华与大海尽头的深暗形成极其强烈鲜明的对比和视觉冲击。 此时的海启宛如一颗闪耀璀璨的东方明珠。 散发着令人不禁为之倾倒的迷人光彩。 海风轻轻吹拂过柏鸢的脸颊,带来清新和空气和海浪拍打的声音。 柏鸢微微眯起眼睛,惬意地享受着此时的宁静和和谐。 裴缙刚跟负责放烟花的船员沟通完。 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柏鸢依靠在游轮的围栏上。 姿态随意且慵懒,与平时随时随地都优雅得体的模样不尽相同。 令裴缙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 他站在原地驻足看了一会儿,收拾好心中泛涌的情绪,迈开脚步走向柏鸢。 还不等他走上近前,柏鸢便好似若有所觉,偏头看向裴缙所在的方向。 四目相对,霓虹的灯光好似在她的眼中映衬出绚烂闪烁着的倒影。 柔软的光线打在她的身上,仿佛为柏鸢披上了一层琉璃似的薄纱。 “回来了?” 柏鸢的声音好似亲切的呢喃,带着些许因困倦生出的鼻音。 少了些平时端着的礼貌疏离,多了几分日常生活中的烟火气息。 裴缙强压下心中疯狂捶击着的鼓点。 故作无事状,又因过于刻意而显得有些严肃正经,“嗯。” 他迈着有些生硬的步伐走到柏鸢身边,直到手搭在栏杆上的时候,才像是浮水的人终于摸到岸边似的松了口气。 “沟通好了,烟花十分钟之后点燃。” 裴缙看着远处辉煌灿烂的海启港口,实则余光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身边已经开始懒散地打着哈欠的柏鸢。 少女将胳膊搭在栏杆上,偏着头,用手撑着下巴,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有些失焦的不知正看向何处。 另一只空着的手,则百无聊赖地点着栏杆,以此计算着流动的时间。 或许是裴缙暗自打量的目光过于强烈,让柏鸢想要假装忽视都难。 她冷不丁地侧头看向对方。 上扬着尾音发出一声疑问:“嗯?” 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以为对方是在等自己的道谢。 于是弯了下眉眼,轻笑着补充道:“忘了说,谢谢裴少。” 一下子就反客为主掌握主动权。 过于柔和的声线把裴缙说得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的表情。 慌乱之中,他的视线落在柏鸢今晚穿着的白色礼裙上。 急中生智,抬手脱下自己的上衣外套。 将带着暖热温度的衣服披在柏鸢的肩上。 裴缙移开视线,欲盖弥彰道: “清醒点儿,你要是在这儿睡着得感冒。” 柏鸢本来已经习惯并适应了甲板上的温度,也没觉得冷。 但披上衣服,感受到外套内残留的温度包裹,这才发觉确实有些温差。 她也没推拒,抬手拉了拉外套,再次眯起眼睛,带着几分调侃道:“谢谢裴少。” 这话说出来,就跟裴缙为了听她这句“谢谢”而刻意为之似的。 裴缙一下急了,炸了毛似的嚷嚷道:“不穿就还给我!!!” 正说着,视线又落在柏鸢胸带的祖母绿白尾鸢胸针上。 又有些郁闷地闭上嘴,一反常态地不再言语。 见状,柏鸢又抬手作不经意状摸了一下胸针。 果然看见裴缙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晃动。 略一思考,出声问道:“盯着我的胸针看了一晚上,你喜欢?” 见自己的小动作再次被对方当场抓了个现行,裴缙恼羞成怒地反驳道:“谁喜欢?!” 柏鸢见惯了他这副说一套做一套,口嫌体正直的别扭劲儿。 也没往深处多想,只当他是想要有不好意思说出口。 耐心地跟他说道:“这是朋友送给我的,不方便转送给你。” 裴缙眸光闪烁,思考着对方对于柏鸢来说是何种分量的朋友。 听见后半句,虽然他根本就没想过向柏鸢讨要这枚胸针。 但听到她一上来就直接拒绝否认的话语,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一扭头,移开视线,不再盯着柏鸢和那只如同眼中钉似的胸针看。 倔犟地嘟囔了一声,“谁稀罕。” 如此一来,听着就更像是求而不得生闷气了。 柏鸢轻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但如果你实在喜欢,我可以再另外送你一个差不多的。” 裴缙又嗖得一下把头扭了回来,目光如炬的看着柏鸢,仿佛在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 “还是说……”见状,柏鸢微扬了小眉,再次调侃道,“裴少也瞧不上?” 裴缙生怕她反悔,赶紧说道:“是你非要送给我,可不是我伸手管你要的!” 柏鸢看着他虽极力克制却依旧难以抑制,向上扬起的嘴角,没反驳,就跟百无聊赖间哄着他玩儿似的,顺着他的话应道: “嗯,是我非要送的,就当是给裴少的谢礼,裴少您别嫌弃就成。” 语气带了一丝京里人独有的腔调。 裴缙高兴还来不及。 又在心里暗喜自己跟柏鸢竟然想到一块去了,又怎么能说不是心有灵犀呢? 得意之余,又用不屑的眼神瞥了眼柏鸢的胸针,心中充满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呵,送的不如收的! 心态也随之变得更加平和,不再过分关心胸针的事情。 这时候,远处的港口突然绽放出绚丽多彩、璀璨夺目的烟花。 有些在岸边发出金光闪闪的光芒,有些则在一瞬齐齐升上太空。 有的像盛开的烟花,有的则像飞流直下的瀑布,颜色各异,在空中绚烂的绽放,将半边天都照得明亮异常。 出于安全考虑,为防止求救信号弹与烟花混淆视听,从而导致在危机时刻影响救援行动,所以这次生日聚会华游轮本身不具备燃放烟花爆竹的条件。 因此,生日聚会的烟花依旧是在岸上点燃并释放的。 柏鸢本身对烟花并没有多少兴趣,只是耐心的等待预计燃放二十分钟的烟花结束。 准备等会儿挨个接受完其他人的生日祝福,便回房休息,结束掉今日的行程。 烟花一点燃,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他们从船舱里走到甲板上,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还没到午夜便开始放烟花,但还是专心的享受着这难得的美景。 柏鸢抬头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身边有些安静。 一扭头,发现裴缙正一脸兴奋的紧紧盯着天上炸开的烟花看的专注出神。 湛蓝色的眼眸中是比漫天烟花还要闪闪发亮的光芒。 少年双手扒着船甲上的围栏,眸光热切激动,身后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尾巴,正兴奋的疯狂摇摆,啪嗒啪嗒拍打着柏鸢的小腿。 察觉到柏鸢的注视,裴缙顺着视线的方向回看过去。 脸上依旧维持着看烟花时的兴奋表情,就好像过生日的是他自己似的,眼里闪烁着愉悦和欣喜的光芒。 那张漂亮到近乎完美的脸在烟花的照耀下,忽明忽暗。 “柏鸢,生日快乐!” 豪华游轮离岸边稍远,烟花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是以裴缙的声音比较清晰的传进柏鸢的耳朵里。 少年的嘴一张一合,头一次把身上那股拧巴劲儿抛诸脑后,真诚且笑容灿烂的对柏鸢说道。 那裴缙过于爽朗的笑容晃了一下,柏鸢弯起眉眼,也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回应道: “嗯,祝福收到了,谢谢裴少。” 第282章 憨憨金毛 不出意外。 重阳节当晚空前盛大的烟花秀,挂上了海启的微博热搜。 几乎全市人民都在当晚见到了这场声势浩大的烟花表演。 随着近几年烟花爆竹燃放管控条例的施行。 想要在诸如京里、海启、浙州等一线城市举办大型烟花秀,可谓难上加难。 而海启市作为先行试验点,这项条例已经推行了近两年的时间。 也正是在这两年间。 无论是大型商场的开业典礼、盛大的活动晚宴、又或者是节日、生日、纪念日,都看不见烟花爆竹的影子。 虽然刚开始有些不适应。 但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使用无人机表演,代替传统烟花爆竹的夜场秀。 也就只有极少数特殊的纪念日,或者是举国同庆的节日里,才能有机会见到诸如此类的空前盛况。 柏鸢生日当晚燃放的烟花,也因为是在近海燃放,才通过了报备,得到了城市管理局的批准。 换句话说,如果将烟花秀的举办场地设在城市中心。 那城市管理局也不会予以批准。 毕竟是正在全国推广的制度。 即便是柏家,也不好在这个时候顶风上。 作为身处权力中心的大家族,更应该在这种时候作出表率。 因而,整场烟花秀下来,无论是天空还是地面,都没有出现任何跟庆生和柏鸢有关的字样。 这也就导致了,众人在欣赏烟花表演的同时,也纷纷猜测,举办这场烟花秀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场烟花表演,又是出何种目的才举办的。 有人说是明星们的聚会、有人说是为了庆祝重阳节、还有人说是有海启大佬求婚。 瓜条列了一堆,分析得头头是道。 对此,网上众口不一,众说纷纭。 奈何吵来吵去,既没有人认领这场烟花表演,也没争出个所以然。 更多的人,只是专注于欣赏这场难得的烟花。 对事情的始末并不关心。 在信息化更迭如此迅速的时代。 网上的热议也很快被新晋时事热点和八卦压了下去。 被众人抛在了脑后。 生日结束之后,聚会散场,柏鸢也恢复到了平静的日常生活中。 半年的时间匆匆过去。 年末,柏鸢离开海启,坐上了返回京里的飞机。 不出意外,在海启上学的这几年,柏鸢会将生活重心重点放在海启上,只有寒假过年才会回到京里。 临行前,柏鸢把之前说好的胸针,作为新年礼物,提前送给了裴缙。 因为知道裴大少爷觉得红配绿的颜色土里土气。 柏鸢将制作胸针的料石换成了跟裴缙眼睛颜色相同的蓝宝石。 收到礼物后的裴缙虽然肉眼可见的高兴,却仍口是心非地对礼物作出了一番点评。 直到柏鸢作势要把礼物收回去进行二次修改。 这才又改了口,嘴上说着“虽然”“但是”“不嫌弃”,把礼物收了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和裴缙的相处,柏鸢已经大致摸清了裴缙的脾气秉性,就是这么个拧巴人。 微笑的同时,又用三言两语的打趣,把对方激得炸了毛。 这才心满意足地收拾好自己简单的行李,乘上了飞往京里的飞机。 依旧是来时的航班,由曲机长带头迎接柏鸢的到来。 因为出了上次的事情,机场这次格外注意安全问题,加大了安检力度,没再让不相干的人影响到柏鸢的出行。 等上了飞机,柏鸢放好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琴箱。 再一抬头,只见一个金闪闪的脑袋,正搭在前排的椅背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好巧呀,没想到我们又在飞机上遇见了,谁能说这不是缘分呢?” 看见薛泽,柏鸢也扬起唇角,友好地笑了一下。 “是啊,真巧,希望这次不要再见到你的狂热粉丝了。” 跟上次在飞机上遇见不同。 这次少年没再染那一头显眼的粉毛。 而是跟之前在视频里看到的一样,顶着一头极为晃眼的金毛。 想到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对他这脑袋的颜色和整体气质的评价。 柏鸢又多看了他几眼,没看出来哪里像贵族和小王子,反而更像是一只摇头晃脑,笑容咧到耳根后面的憨憨金毛大狗。 不由得再次感慨,果然屏幕上的滤镜极深。 这次,没了经纪人的荒野求生综艺威胁。 薛泽比上次见到时更有精神头。 就着这个姿势,跟柏鸢攀谈起来。 “嘿,哪能啊。” 说起上次的事情,薛泽也心有余悸。 不但被连累得暴露了行程,平白在荒岛求生综艺里滚了一圈。 就连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好在这件事情后续得到了妥善处理。 因为有柏家从中插手,当时的几名私生也都按照扰乱社会治安的罪名,在拘留所扣了半个多月。 第283章 关照小狗 经此一事。 私生们不但在网上公开发表了道歉书。 还上交了一笔罚金以做惩戒。 金额虽然不多,加起来也不过才几千块钱。 但是这仍然标志着艺人与私生对抗的一次划时代的胜利。 这件事情因为薛泽本身自带的流量,在网上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影响。 以至于此后的一段时间里,私生们也收敛了许多。 即便没有完全杜绝这种乱象。 却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堂而皇之地为非作歹,兴风作浪。 事发当时,薛泽只当柏鸢是普通的千金小姐。 担心她因为此事被吓到,跟她插科打诨了一路。 但后来,经过一系列后续事件的跟进处理,以及经纪人金莉的耳提面命。 也知道了自己一直没从她口中问出来的姓氏是“柏”。 得知她是京里柏氏的千金。 暗叹之余,也就难怪这件事能一路开绿灯,处理得这么顺利。 作为周氏集团旗下的“晟华娱乐”台柱子,由周氏从中牵线。 薛泽不但知道柏氏,还代言过柏氏的商品,有过商业广告上的合作。 不说柏氏在海启也有分公司。 就说依照薛泽常年京里海启两头跑的业务行程。 薛泽本人就对京里柏氏这个名号一点儿也不陌生。 几个月前,柏鸢初来海启时,曾因高规格、宴邀海启所有豪门和上流人士的宴会,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那时候,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内情。 但薛泽却因为跟柏鸢有过接触,大概能猜得出来这场宴会跟柏家大小姐密不可分。 网上闹得最凶的那段时间里。 薛泽作为当红顶流,也不免被人拿出来评头论足。 不少人都关心并热议,以他这样的咖位,是否能拿到一张入场券和邀请函。 借此评估并判断薛泽如今在内娱的影响力,以及充当粉丝们冲锋陷阵时炫耀的资本。 经纪人金莉也正是在这个风口,放出了薛泽已经启程去参加荒岛求生综艺,作为空降嘉宾参与节目的行程公告。 并没有正面回应粉丝和网友们提出的各种疑问。 而是恰到好处的采用迂回战术。 以行程为由,顺利地化解了此次危机。 因此,归根结底,薛泽也并不全是因为受到裴缙的牵连,才被扔到综艺里摸爬滚打了一圈。 多少还有点儿暂避风头的意思在内。 如今薛泽再次在飞机上碰到了柏鸢。 在他感慨命运巧合之余,也终于找到机会,能跟柏鸢就私生处理的后续跟进事情道一声谢。 薛泽双手扒在座椅靠背上,从柏鸢的角度看去,就像是只扒着餐桌直立溜边儿行走的大狗。 “柏小姐,上次的事情多亏有你,才处理得这么顺利,谢谢你啦!” 少年朝柏鸢健气十足地眨了下眼睛。 露出标准的、从前作为偶像营业时的WINK。 柏鸢则回以微笑:“不用谢,举手之劳。” 她想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如果后续还有其他的问题,随时都可以跟我的人联系。” 随即,她又想到之前在生日宴会上,那些对薛泽虎视眈眈,言语之间满是戏谑的千金小姐们。 看着恍然未觉的薛泽,柏鸢又很好心的多补充了一句:“遇到麻烦,也可以联系我的人。” “哈哈哈,好官方的说辞啊!”薛泽没有多想,只是笑着对柏鸢过于正式的回答如此评价道。 随后,他又继续挂在座椅靠背上,慵懒地扯了下嘴角:“那我就不跟你客气,先提前谢谢柏小姐照顾我了。” 薛泽没能挂在椅背上太长时间。 因为飞机即将起飞,很快便有空姐走过来,提醒薛泽坐稳并系好安全带。 飞机安安稳稳地从海启飞回了京里。 一直到安安稳稳地落了地,都没有再发生像上一样的波折和插曲。 期间,薛泽没再回过头试图跟柏鸢搭话,而是借着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翻看剧本。 他这次从海启飞往京里,就是去剧组参加海选面试的。 虽然凭借他的咖位和晟华给予的丰厚资源,角色基本已经被他内定。 但薛泽对自己的业务水平和层次本身就要求极高。 他也不像那些吃快餐饭的顶流,挣够一波钱,拍一堆烂剧就匆匆离场。 而是对自己的将来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实打实的认真对待这份事业,想要也有能力往实力派演员上面靠拢。 从他当偶像的时候,便严于律己就不难看出这点。 在同期组合出道的其他人都陆续爆出黑料绯闻塌房的时候,薛泽却能始终保持清醒理智的头脑,精准避开眼前的各种诱惑,专注于事业和营造自己的口碑。 他的爆红除了专业团队的挖掘和精心运作,也少不了本人的专业素养和硬实力体现。 在登上春晚之后,薛泽便也开始考虑从顶级流量明星往实力派上转型靠拢。 同时希望可以凭借业界着名导演拍摄的这部电影,冲击奖项。 因此,薛泽对待此事的态度也较平时相比格外认真。 直到飞机落地,头等舱的乘客陆续开始下飞机,才收拾好自己摊开一桌子的剧本,滚动着酸涩的脖领,准备一同下机。 因为薛泽这次的行程隐藏得很好,出站口也并没有事先等着接机的狂热粉丝。 所以,柏鸢这次没有拒绝薛泽同行的邀请。 等到了出站通道后,柏鸢又与薛泽的经纪人金莉和助理碰到了一起。 金莉对上次的事情印象深刻,一眼就认出了柏鸢,又十分积极地替薛泽道了一遍谢。 柏鸢见薛泽没把自己之前的提醒放在心上,又借着这个机会,跟经纪人金莉说了一遍,又收到了对方诚惶诚恐的道谢。 “太感谢您了,柏小姐!” 作为娱乐圈的资深经纪人,金莉可太知道里面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了。 虽然薛泽如今背靠周氏,大树底下好乘凉,但保不准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谁又能拍着胸脯保证哪个艺人能火一辈子呢? 多条路后路总归没错。 等两队人马同行到了出站口。 薛泽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口罩是否把自己的脸遮挡得严实,这才不紧不慢地跟柏鸢挥手告别。 “再见啦柏小姐,下次有机会咱们再一块儿坐飞机啊!” 第284章 励志小鸟 京里机场大厅,人流涌动,嘈杂声此起彼伏。 刚从飞机上下来的乘客,或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或背着双肩包。 有些低着头翻开手机,有些则四处张望,试图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面孔。 这些人全都随着这一波人潮,从机场出站口鱼贯而出。 与此同时,一名身穿灰色高级西装、手腕戴着极富科技感的小天才手表、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哪家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 正如同海岸边的礁石,逆着人潮,执着而安静地站在机场出站口最显眼的位置上。 小孩因其清冷矜贵的独特气质,吸引了不少往来行人的目光和注意。 男孩脸庞稚嫩可爱,却流露出与其年龄不相符的严肃认真。 仿佛正满怀心事的沉浸在深深地思索之中。 他悠远而深沉的目光穿过人群。 眼眸漆黑如墨,视线在来来往往的每个人脸上都停留了片刻。 很快,又移动到下一个人脸上。 接着,又是下一个。 再下一个…… 虽然因来往的行人过多而有些应接不暇。 但仍然认真细致地不放过任何一个从出口走出来的身影。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仍然没见到期盼中那个身影的他,眉头越皱越紧。 表情也越发凝重。 “小少爷——” 站在他身后的保镖上前一步。 正要说些什么。 小孩右手一抬,无比优雅地打了个手势。 示意对方保持安静。 见状,保镖只得无奈地闭上了嘴巴。 过了大概二十来秒,又忍不住出声提醒: “小少爷——” 小孩再次抬手示意对方安静。 他漆黑的眼瞳目不斜视,微微抬了点儿下巴,用尚未变过声的,奶里奶气的声音说道: “不要给我提示,让我自己找。” 保镖无声阿巴阿巴了两下,转头看向在小孩身后站了快一分钟的柏鸢。 柏鸢看着自己时隔半年未见、个头没怎么长、脸盲也没有任何改善的弟弟,沉默了两秒。 这才微微颔首,示意保镖由着他来,不用多管他。 保镖收到柏鸢的示意之后,点点头,再次闭上了嘴巴,由着柏隼继续俩眼一抹黑地抓瞎。 三分钟之后。 “唉。” 这次不等保镖再多说什么。 小孩儿就已经自觉地看了看手上的小天才电子手表。 他盯着上面已经超出预计接机时间的数字。 叹了口气。 略带忧郁地开口: “李叔,麻烦您帮我查查,我姐的飞机是不是晚点了。” 不然为什么这批下飞机的人潮都已经快过去了。 他却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姐姐的影子。 小孩儿礼貌客气,极具教养地交代着。 保镖闻言,则差点儿噗呲一声破了功。 等了这么久,柏鸢也欣赏够了小孩睁眼瞎的傻劲儿。 抬手给保镖做了个‘车上等你们’的手势。 保镖心领神会。 一边把手攥成拳头抵在嘴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憋笑。 一边用带着微不可闻颤抖声线的声音回应道: “好的,小少爷,我、我这就帮您查查…小姐的航班、航班信息……” 小孩儿未察觉到身后保镖的异样。 只深沉地点了一下脑袋。 操着那口稚嫩的小奶音。 小大人似的老神在在道:“辛苦。” 柏鸢:…… 柏鸢:哈! 柏鸢把柏隼和保镖留在原地。 留给宁愿相信是航班有误,都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看漏了人,正用不服输地倔强精神,努力克服自己脸盲症的励志弟弟,更多时间和空间。 自己则拎着小提琴箱,先一步走出机场,上了车。 十分钟后。 柏隼才终于火急火燎地冲出机场的大厅。 像只炸了毛的小鸟,一把拉开车门,委屈吧啦地盯着自己的亲姐姐。 小孩儿将之前那副清冷矜贵的模样和人设抛诸脑后。 在柏鸢含笑的注视下,咋咋唬唬地一头扎进车里。 吸了吸鼻子,哼哼唧唧地控诉道: “姐!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出来了怎么不提醒我!!!我还在出站口等你呢!!!” “嗯,我看到了。”柏鸢点评道,“挺好的。” 柏隼:…… 小孩闷头往车上挤,直到把柏鸢挤得移了一个身位,坐到副驾驶后面的未位置上,这才罢休。 柏鸢面对这赌气的小孩子气行为,也没生气,只是抬头揉了揉小孩的脑袋。 把小孩撸得嘴角又一点点向上扬起,这才收回手,说道: “系好安全带。” “诶!”柏隼把刚才的尴尬和委屈忘在脑后,听话的扯过安全带,“咔嗒”一声扣紧。 突然又想起什么,手腕一顿,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自己的亲姐,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副驾驶。 确定自己亲姐身边没跟着什么生人,这才放心地问道: “姐,就你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啊?” “不然?”柏鸢反问。 想了一下,又补充道:“给你带了礼物。” 听见“礼物”二字,小孩儿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矜持地板起面孔,故作深沉地说道: “谢谢姐姐!” 柏鸢可太熟悉自己亲弟弟是什么性格了。 一看见他这做作劲儿,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柏鸢也不主动问,就装作毫无察觉,耐心地等着他自己破功,什么时候憋不住说出来。 柏隼到底年幼,尚处在憋住不事的年纪。 一件事在心里酝酿了好久,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切入点。 一开口,就干巴巴的把自己交代了个干净。 “姐,我来机场接你,你感动不?” “嗯。”柏鸢低低地回应了一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感动。” 柏隼听见她这么说,一秒入戏。 先是叹了口气,用带着点儿忧伤的语气,偷偷留意柏鸢反应的同时,状似无意地开口感叹道: “唉,我想起以前上幼儿园那几年,你和令征哥一到放学的时间,就去幼儿园接我,现在终于轮到我反过来到机场接你了,却只剩下了咱们两个……” 柏鸢闻言,依旧不动声色。 柏隼见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又重新酝酿了一下。 用自己那对漆黑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自己亲姐,继续说道: “姐姐,你想不想令征哥啊?” 第285章 触景生情 听到久违了一个学期的名字重又被提及。 柏鸢恍惚了一下,终于有了重回故土的切实感觉。 这才侧眸看了柏隼一眼,分给了他些许注视。 小孩赶紧用自己那双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凑了上去。 柏隼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加清澈,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向自己亲姐展示自己的真诚。 面对着柏隼一脸期待的模样。 柏鸢则发散起思维。 她知道柏隼从小跟自己和秦令征一起长大,两人关系也一直都非常不错。 短短半年的时间,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都相继离开。 小孩一时难过不适应,触景生情也在情理之中。 再加上自己离京里虽远,但每年过年都能回来看一眼。 相较之下,秦令征身处封闭式管理的军校,目测最近这几年都不能回来,也见不到面。 如今柏隼见到自己,然而见到秦令征的时间却遥遥无期。 一时想念,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说明这孩子重感情,是好事,应该给予鼓励。 于是用颇为欣慰的口吻说道:“想他了?” 柏隼就等着这句话呢。 赶紧“嗯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柏鸢浅笑了一下,纵容道:“既然想他,那就去看他吧。” 还不等小孩高兴,柏鸢又言,道出后半句话: “军校离得又不远,等之后我让爷爷找个阅兵的名义,带你去过去看他。” 柏隼多聪明个孩子,虽然眼瞎,脑子可好使着呢。 此时,听出来她自己亲姐并没有半分要一起跟着来的意思。 愣了一下,喃喃道:“你不一起来吗?” “我为什么要去?”柏鸢轻扬了一眉,不解地反问道。 柏隼:“……你们不是……朋友吗?” 柏鸢:“所以?” 柏隼:“所以你不一点也不想他,不想见他吗?” 柏鸢更觉莫名其妙了:“是朋友就一定要想他,见他吗?” 柏隼:??? 柏鸢:??? 柏隼:……………… 柏隼这才意识到,自己亲姐出去大半年,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像从小一起长大,寸步不离的青梅竹马。 他想到秦令征临上军校前,拉着自己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依依不舍声泪俱下的模样。 一边说着——“柏鸢她从来没离开我这么久,肯定一时难以习惯,隼鸟你长大了也懂事了,姐夫不在的时候要帮着多安慰你姐姐,别让她想不开,难过”。 一边又拉着他的手,各种暗示,如果柏鸢口是心非想得厉害,就带她去军校看看自己。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柏隼没想到自己亲姐真这么无情。 将走得时候干脆利落,回来的时候也一点儿不念想。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交情,柏隼意思意思默哀了两秒。 又在心里默默为秦令征点了一根蜡烛之后。 才继续往下说道: “姐姐,令征哥自己一个人在军校,过年都不能回家,多孤单啊,我们年底一起过去看他好不好啊?” 闻言,柏鸢抬手捏了捏小孩的脸颊。 听着他一做作起来,就夹得九曲十八弯的小奶音,好笑道: “你大堂兄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军校,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想他?” 柏隼:…… 说起秦令征,柏鸢没有多大反应。 刚到海启的前一个月,身边少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再加上九年多一朝一夕相处养成的习惯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更改。 因此,柏鸢最初确实因为秦令征不在身边,而感到有些不太适应。 甚至因为裴缙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某些跟秦令征过于相似的特质,而时常恍惚,试着在他身上找秦令征的影子,偶尔拿他跟秦令征做对比。 但习惯也是会改变的。 在跟裴缙在一起相处了这几个月,柏鸢想起秦令征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开始逐步适应并接受自己身边的人,由秦令征变成了裴缙的事实。 即便现在柏隼再在她面前提起秦令征,柏鸢也不会有多么大的触动。 但提起柏鸥的时候,柏鸢的眸光却细微地闪烁了一下。 虽说柏鸥去军校才不到一年,对柏鸢来说却恍若昨世。 明明过年的时候大家还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她大堂兄聒噪的声音还记忆犹新地萦绕在耳边。 可现在想起对方的时候,柏鸢却莫名地升起一股怀念之情。 不由得想要再听听对方的声音,看看他灿烂得如同骄阳的笑容。 她想。 或许是因为这次回来,在飞机上见到了薛泽。 对方从某种意义上讲,薛泽其实跟柏鸥有着微妙地相似之处。 比如,一张嘴同样叭叭地说个不停、过分的自来熟、以及有那么点儿灿烂到相近的爽朗笑容。 或许正是因为对方柏鸥相似的特性,才会促使柏鸢在当说对薛泽多加照拂的话语,主动给他提供一点庇护。 由此,也让她跟柏隼一样,稍微有点儿触景生情。 内心隐隐升起了想要看看柏鸥的想法。 想到这,柏鸢对柏隼说道: “等过完年,你跟我一起去军校看大堂兄……” 话说到一半,柏鸢记起坐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弟弟。 又如善从流地收起吩咐命令的单方告知口吻,换上哄小孩子的语气,补充道: “……好不好呀?” 柏隼:!!! 柏隼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己亲姐跟自己打商量,而不是直接连他的决定也一起做了。 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柏鸢。 一面在心里嘀咕着,去海启一趟变化真就这么大? 一面半点儿都不敢让她多等,忙不迭地点头应到:“好!当然好了!正好我也有些想大堂兄了!……” 柏隼说着,又想到孤苦伶仃身处军校的秦令征,两相比较之下,又有那么点儿于心不忍。 虽然秦令征平时磨叽了些、总是把自己当情绪垃圾桶拉着自己一块铺路、还经常大半夜把自己叫出来,一口一个“姐夫我啊”的魔性洗脑…… 但是…… 但是…… 柏隼:…… 想到这,他哑然沉默了一下。 无他。 柏隼突然发现自己“但是”……不起来。 第286章 能一样吗 所以说,做人还是不能太缺德。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报应这不就来了吗。 柏隼从小到大被秦令征坑惯了。 关键时刻,还真是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秦令征从前的一丁点儿好。 柏隼:所以我刚才是为什么提起这件事的来着? 柏隼:坏!我被pua了! 此时此刻,如果是其他小孩,在突然认清了这些年被坑惨了的事实后。 估计就当场落井下石,把秦令征抛在一边,任由其自生自灭了。 但柏隼小朋友作为大院里少有的良心小孩。 想了又想。 你虽无情,但我可不能无义! 吃了读过书,受了高等教育的亏。 还是觉得做人不能太绝情。 于是,又看着柏鸢问道:“姐姐,那令征哥呢?我们就不管他了吗?” “这也是为他好。”柏鸢说道。 “为他好?”柏隼疑惑地看着柏鸢。 柏鸢解释道:“正因为为他好,所以我才不能随便就去找他。”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泰然自若道:“你令征哥好不容易干点儿正经事,我一去,他万一不想念了,非要吵着回来怎么办?” 柏鸢之所以这么说,不只是因为了解秦令征,还是因为了解秦令征就读的军校。 毕竟,能让秦家把独子送进去的军校,可不比其他地方。 据柏鸢所知,这是一所专门为了培养军队未来的高级指挥官而设立的学校。 其在军事领域的地位也可想而知。 所有新生从入学的第一天起,就已经被视为军人。 需要遵守严格的纪律和规定。 如果念到一半就嚷嚷着退学,是要视为逃兵被降下处分,一生都背负着污点的。 尤其秦令征还生长在秦家这样拥有雄厚军事背景的家庭。 更应该以身作则,成为众人的表率。 这是原则性问题,半点儿都马虎不得。 如果处理不当,一不小心就会影响到整个家族的声誉。 所以,柏鸢也不光是糊弄小孩。 作为跟秦令征一起长大的发小和朋友。 柏鸢是真心实意的在为对方的前途和未来作考虑。 柏隼一听,也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不由得又对自己亲姐肃然起敬。 不得不说,还得是自己亲姐最了解秦令征,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 同时又有着大局观,无论什么时候,都永远保持清醒理智的头脑。 不会被这种小事情影响到绝对的判断力。 柏隼甚至觉得,等秦令征学成归来那天,高低得给自己亲姐磕一个。 柏隼点点头,显然也认可了柏鸢的说法。 突然,他又想到些什么,不由得担心道:“姐,大堂兄也是第一年读军校,咱们现在去军校看他,不会也影响到他吧?!” 万一他大堂兄也一时想不开,触景生情舍不得自己和姐姐,连学也不上了非要跟着一起回来可怎么办啊! 这不是耽误了他的正事了吗! 柏鸢一听就笑了:“大堂兄能和他一样吗?” 说着,她又抬手揉了揉小孩毛茸茸的头发。 也顺手摸摸他的脑子还在不在。 “大堂兄是自己要去军校的,还没开学,人就已经躺在宿舍的床上了,你让他回来他还不乐意呢。” 跟秦令征这被刀架在脖子上逼着去的有本质区别。 而且柏鸥和秦令征从思想觉悟上就不同。 把这俩人放在一起,哪有可比性啊。 经柏鸢这么一说,柏隼也想起这件事了。 有些尴尬了摸了摸自己的脑子。 “……好像是这么回事。” 也就放下心来,不再为自己的大堂兄瞎操心了。 把虽然话唠,但实际非常让人放心的柏鸥放在一边。 柏隼想了想,又问道:“姐姐,那是过两年再去看令征哥,还会影响到他吗?” “过两年的事情,过两年再说。”柏鸢回答得滴水不漏,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柏隼:!!! 当即就给小孩吓得炸了毛。 终于又想起从前被寒假作业支配的恐惧! 这怎么还引火烧身了呢!!! 柏隼目光游移地回道:“这才刚放假呢!我……我回去就写!” 说完,就赶紧别过头看向窗外,不敢再打扰自己亲姐了。 耳边终于清静下来。 只能听到车轮滚动的声音和引擎低沉的轰鸣声。 柏鸢也满意地收回视线,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享受着回程时的安静氛围。 随着车子缓缓行驶,周围的景色也越来越熟悉。 眼看着熟悉的京里大院大门出现在视野里,随着车子的行驶越来越近。 柏鸢疲惫了一学期的精神也得到了很好的疏解,有种终于回到家的惬意和舒适感。 这个时间,大院高中已经开始放假。 车越往柏家的方向开,就越能看到不少熟面孔。 跟柏鸢同年纪的大院小孩们已经成了少年。 又都是正处在青春期的发育阶段。 跟柏隼这个还在上小学,走时候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一点儿没变的小孩有很大不同。 最起码,个头就没少往上窜。 半年的时间不见,简直可以用大变样来形容。 柏鸢也没下车,就坐在车上,一边看着大院内熟悉的街道景象。 一边看着路边过往的行人。 同时,也在心里思考着跟许久未见的朋友们一起联络感情的事情。 虽然身在海启,但现在是信息化的时代。 大家又都有微信和微信群。 平时也都在群里面踊跃聊天和八卦。 群聊旁边的永远都有小红点,点进去之后,也都是大几百的聊天记录。 而群里热度最高,经久不衰的话题,永远都是宋家那一堆破事和老倒霉蛋周晟出的新洋相。 让人不禁感叹,这群人里面到底有几个上课从头到尾认真听讲,不开小差的人。 唯一能与之媲美的,也就是柏鸢她大堂兄柏鸥的消息对话框。 但自从对方三月份的时候读了军校,因封闭式的教学环境和严格的规范制度,手机电脑这种通讯设备一律上交。 不打报告批条子,根本就摸不到手机。 所以,对方的头像也沉寂下去。 已经好几个月没再有新的信息发过来了。 柏鸢正想着这件事情。 突然,车窗外闪过一道白光。 柏鸢一怔,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 以至于,虽然在短短两秒钟的时间里,车子已经开出去了一段距离。 但仍不妨碍柏鸢降下车窗,把脑袋伸出去,朝车道后方张望。 柏鸢:不确定,再看看。 果然不是错觉。 有两只白到发光的羊驼,正在吭哧吭哧地啃路边的绿化带。 第287章 姐,下注吗? 如今这年头。 羊驼算不上是什么稀罕物种。 因其别具一格的造型、柔软的毛皮,以及网络热梗。 在早些年就已经进军了宠物市场。 如今,网上仍有不少宠物博主在养。 但羊驼到底不是猫狗这种大众接受程度非常之高的动物。 偶尔在路上看到一只,就已经算得上是稀奇了。 如今,京里大院里不但有,还有两只。 任谁见了都得多看两眼。 柏鸢平时虽然不在大院群里发言。 但事后得空,都会回看群里的消息。 属于骨灰级潜水员。 其主要原因,还是受到强迫症的影响。 每次打开微信,不把聊天框旁边的小红点清干净,就浑身不舒服。 临上飞机前,柏鸢还在候机室里刷群聊动态。 也没见谁说有关羊驼的事情。 从海启到京里总共六七个小时的时间。 柏鸢在飞机上没怎么看手机。 因而推断,这两只羊驼,很可能就是这期间进的京里大院。 在看它们啃绿化带时乐得自在的模样。 极大可能还是越狱出逃的。 说不准,其主人正无比悲催地满院子找他们俩呢。 至于说,能有这份闲心,在大院里养羊驼的人…… 屈指可数。 柏鸢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两只羊驼是从谁家里跑出来的。 果然如她所料。 下一秒,柏鸢就在路口看到了宋亦程的身影。 少年脸上戴着口罩,正颓废地蹲坐在路口的马路牙子上喘着粗气。 察觉到异样的目光,宋亦程一抬头,也看到了正从车窗里探出了半个脑袋的柏鸢。 就跟看见救星了似的,急忙抬手叫道:“姐!鸢姐!快停车稍我一下。” 他的十一号都快跑脱扣了! 闻言,柏鸢也示意司机将车停在路边。 等宋亦程好不容易腿软地爬上副驾驶。 柏鸢见他大汗淋漓、明显供氧不足、筋疲力尽的模样。 遂出声提醒:“口罩摘下来透透气。” 宋亦程也极为无奈地说道:“姐,口罩摘不得!我跟你说……唉,你看着吧。” 少年叹了口气,抬手拉下脸上的口罩。 露出跟宋衍铭有几分像的,稚嫩青涩的脸庞。 他一路指挥着司机带头,等对方把车停在羊驼所在街道的对面。 宋亦程便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少年虽然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极为谨慎。 但两只羊驼还是提前就察觉到了他的靠近。 瞬间齐齐地停下了啃食绿化带的动作。 抬起脑袋,顶着极为潇洒的斜刘海,警戒地看着慢慢走近的宋亦程。 等少年好不容易走到只剩下两个身位,眼看就要胜利在望的时候。 羊驼1:“呸!” 羊驼2:“呸!” 柏鸢:…… 柏鸢:倒也不用如此以身试险。 宋亦程明显是被喷出了经验。 在千钧一发之际,眼疾手快的把口罩拉了上来。 又弹射起跳后退了好几步。 以极其妖娆的姿势灵活躲闪开来。 这才没被带着绿化带口味的口水喷到身上。 与此同时,两只羊驼见到他脸上的口罩。 把头一扭。 双双迈着轻盈的步伐,跟兔子似的,仿佛自带音效。 一“Duang”一“Duang”地跳着跑远了。 柏鸢:…… 宋亦程朝她摊手:“戴口罩抓不到,不戴口罩被吐口水,无解。” 直接陷入死循环了。 柏鸢:“……你家冰箱里没有胡萝卜么?” 宋亦程:…… 宋亦程:!!! 宋亦程:一下午白干! 得了提醒,少年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又钻回副驾驶的座位上。 “要么说还得是我鸢姐脑子好使呢,我这一路上碰到这么多人,都没给出什么建设性的办法,全院加起来都不不抵你一个人有用!” 借着这个空档,柏鸢已经迅速地浏览完了大院群里面的最新消息。 窜天盆大战草泥马(500) :三个小时过去了,大程子还没逮着那俩草泥马。 :再探!再报! :这风筝放得,谁看了不得说一句“高手”。 :神马啊!神马!!! :一语双关和谐音梗永远好笑。 :他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人是会用工具,会设陷阱的? :但凡给他根胡萝卜,都不带让这俩神兽遛成这爷爷奶奶样。 :退八步说,他就不能把草泥马往周家赶一赶吗?/嗑瓜子 :别问,问就是他善! :我看到大程子搭上顺风车了。 :谁家的车啊? :柏家 :坏 :车上坐的好像是鸢姐 :游戏结束了家人们,快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 :压三小时的稳赢了。 :别急着下定论啊,这不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四个点儿了? :估计悬 :谁去拖一拖鸢姐? :玩场外是吧? :谁还记得鸢姐是在群里的? :??? :@柏鸢 姐,下注吗? …… …… 群里的消息一秒七八条飞速地滚动着。 柏鸢关上手机屏幕。 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宋亦程。 柏鸢: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家都在看你乐子呢? 柏鸢:但凡你停下来看一眼手机呢? 想了想,柏鸢还是决定先别当面戳穿事实,让他尬上加尬了。 就让宋亦程事后找个安静的地方,默默地碎掉吧。 柏鸢:“……这羊驼?” 宋亦程对群里发生的“霸凌”尚不知情。 听见柏鸢问,叹了口气,回答道:“我小叔的,让我帮他养两天。” 柏鸢:......果然。 回家去取胡萝卜的路上。 宋亦程跟柏鸢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他小叔宋衍铭最近开始接手宋家的企业。 恰好有个合作商,是专搞羊驼养殖,做羊绒加工的。 这次来到京里,跟宋衍铭谈生意。 为了彰显自家的高质量羊绒,特意从养殖场拉了两头水灵灵的羊驼过来。 等大家在一起吃过饭、开过会、谈过生意。 合作商带着宋家的大单,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这两只羊驼,就当成是礼物,送给了宋衍铭。 宋衍铭也没随便找个养殖场就打发了事。 反而把这两只羊驼拉回了宋家。 恰好宋亦程又因为二毛去世的事情伤心不已。 已经郁郁寡欢大半年了。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心里都得出点儿什么问题。 于是,这两只羊驼,又辗转到了宋亦程的手里。 第288章 给了钱的 而且比起寿命只有十年左右的哈士奇来说。 平均寿命在二十五年上下的羊驼活得时间更长。 虽然跟人比不了。 但是在宠物界,已经算是长寿的物种了。 这样一来,短时间内,宋亦程也不用再担心寿命论的困扰。 相对来说,羊驼也确实更适合当宠物一些。 宋亦程一回到家,就在院子里见到这俩斜刘海。 也觉得稀奇不已。 高兴之余,又忍不住绕着两只羊驼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 看着它俩奇怪的长相,啧啧称奇。 要么说这东西能成四大神兽之一呢。 长得可真别致啊。 也难怪宋亦程觉得稀罕。 毕竟,不说他们这群从小生长在京里大院的公子哥。 就是在京里街头随便拉出来一个小孩。 再往他面前摆一头活生生白花花的猪。 他也得新鲜个大半天。 宋衍铭嘴上说着是让宋亦程帮着养两天。 但有二毛的前车之鉴。 最终的结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宋衍铭偶尔牵回去两天。 大部分时间里,都还是宋亦程在伺候。 不过宋亦程也不嫌弃,反而还挺高兴。 一方面,确实稀罕得够呛。 另一方面,又觉得小叔虽然嘴上不说。 但在他们宋家这群小辈里头。 最关心的,果然还是自己。 这种亲情纽带在别家常见,不值得单独拎出来说。 但在一向血雨腥风勾心斗角的宋家,就简直太难得了。 宋衍铭把两只羊驼送到宋家。 中途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这段时间,宋衍铭刚开始接手家族企业。 正是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时候。 见宋衍铭百忙之后,还能抽空亲自把羊驼给自己送过来。 宋亦程心里又是好一通感动。 等宋衍铭后走,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对着两只羊驼转圈,越看越满意,怎么都看不够。 羊驼送来之前,宋衍铭还特意送它们去宠物店洗过澡。 宋亦称看着它们雪白到发亮的羊毛,心痒难耐。 转了几圈之后,终于大着胆子上手摸了一把。 谁知道,不摸还好。 一摸,两只羊驼齐齐地转过脑袋,对着宋亦程就吐了两口口水。 宋亦程哪见过这阵仗。 猝不及防被呲了一脸。 回头进屋洗脸的功夫,再次出来,院子里头早就看不到羊驼的身影了。 宋亦程从前见多了哈士奇越狱出逃。 知道这俩斜刘海是翻墙跑了。 也不敢多等。 急忙也追着跑了出去。 沿途寻着被啃烂的绿化带,和其他人家门口被啃得稀巴烂的花。 一边忙不迭地跟人家道歉,一面忙前忙后地抓了三个小时的羊驼。 一路上碰到不少熟人。 宋亦程大战羊驼的事情,也就不胫而走,引得好多看热闹的人围观。 给人当了三个小时的乐子。 如果不是半路碰见柏鸢。 被她好心提醒,还有胡萝卜钓羊驼的方法可以用。 估计直到天黑,宋亦程都不一定能把这俩斜刘海捉拿归案, 为了防止回去取胡萝卜的这段时间,羊驼再次四处逃窜,失去行踪。 柏鸢把车子坐着的柏隼留在了原地,让他随时监视羊驼的动向。 自己则和宋亦程坐车先行一步,往返两地。 柏隼小朋友莫名其妙地就被安排下了车。 等自己亲姐和自家车一起在视野里越来越远,最后直至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站在原地的柏隼脑袋上才慢慢地冒出一个问号。 柏隼:? 柏隼:就这么把我水灵灵地丢下了? 柏隼:是我亲姐呢? 不过,既然是亲姐交代下来的任务,就要认真完成。 小孩又很快打起精神,尽职尽责地监视着两只羊驼的动向。 好在羊驼一直安静地啃食着绿化带,没再四处移动,给柏隼制造麻烦,增加困难。 除了偶尔有人从旁白经过的时候,双双抬起脑袋警戒地环顾四周。 再没有什么其他应激的反应。 柏隼正按照柏鸢走时候的吩咐,全身关注地监视着这俩斜刘海。 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一抬头,只见卫少卿面带笑意地站在自己面前,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 “隼鸟,让你帮我问的事情,问清楚了吗??” 柏隼点点头:“我姐自己回来的,身边没跟着其他人。” 想了想,柏隼又把柏鸢说过的跟秦令征有关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末了,又补充道:“我姐让他在军校好好念,多干点儿正经事,别老想着回来。” 卫少卿把他说过的话都记了下来,满意地点点头,“成了,等下次我去军校看秦令征,把话给他带过去。” 听得柏隼还有点感动,眨着俩黑漆漆圆溜溜地眼睛,羡慕地说道:“少卿哥,你跟令征哥的关系真不错。” 知道秦令征最关心什么,还特意帮他问了一嘴,打探清楚,让他在学校待得安心。 卫少卿听后摆摆手:“跟友谊没关系,他付了钱的。” 柏隼:…… 柏隼:是塑料兄弟情! 卫少卿小时候放火烧家,顺带烧了一屋子古董、古玩和名画。 连带着家具费、房屋重建费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费用加在一起, 零零总总加起来总共十点三七个亿。 导致小小年纪就负债累累。 不但把这些年的零花钱和压岁钱全部上交,填补家里的损失。 还抓住一切可以赚钱的机会,拼命地还债。 虽说大家都是一家人,这钱也只是为了让他长个教训,并不是非还不可。 但卫少卿本人从小就有责任感和担当。 不然也不能干这不小心点了房子的事情。 因此,不但没有赖账。 还一言九鼎,这些年勤勤恳恳地攒钱挣钱,为自己当初犯下的过错负责到底。 经过他这些年的不懈努力,目前才销了不到五千万的账。 虽然离目标又近了一小步。 但仍有九点八七个亿遥遥无期。 这件事当年在大院闹得沸沸扬扬。 基本上人尽皆知。 当年此事一出,无论哪家,但凡教训孩子,总要带上卫少卿放火烧房子的事情。 如今快十年过去了,现在再谈及此事,大家也都把这件事情当成个笑话听。 第289章 柏隼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这些人在看热闹之余,偶尔也会伸出援助之手。 帮着卫少卿早日还清债务添砖加瓦,尽一份心力。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购买卫少卿推出的“寒暑假作业外包”、“家庭作业日结”、“家庭作业包月”、“尊享VIP包年”等各种套餐服务。 这些服务刚一经推出的时候,立刻受到了众多大院里面少爷小姐们的欢迎和广泛好评。 反正谁也不差钱,问就是支持小伙伴自主创业和帮帮孩子。 又因为柏鸢每次寒暑假回来,都赶着大院里的小孩们回家做作业。 直接导致“寒暑假作业外包”一度成为最受欢迎的套餐项目。 有的人还干脆直接豪横地买断了卫少卿从小学到高中的所有代写作业服务。 在他们看来,这件事无论对卫少卿,还是对他们这群人来说,本身就是双赢的事情。 少爷小姐们解放了双手,得到了不用写作业的快乐童年。 卫少卿则勤劳的双手致富,一点点还清欠款。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柏隼刚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则是: ——这不得俩手搓出火星子??? 作为整个大院唯一跟柏鸢同住一个屋檐下,关系也最亲密的小孩。 常年饱受柏鸢一句“作业写完了吗”困扰的柏隼,一直都是卫少卿努力争取并极力说服的潜在客户。 只不过,因为柏隼有贼心没贼胆,而一直宣告失败。 毕竟,他亲姐是真的会亲自检查他的家庭作业! 柏隼:TVT 除此之外,卫少卿也开展了很多其他的业务。 秦令征临去军校之前,就曾经花大价钱,出资雇卫少卿帮着多递点儿柏鸢的消息。 也顺带帮着探探柏鸢的口风。 偶尔在她面前刷刷自己的存在感。 让她时常能想起来,军校里头还有这么一个人,正眼巴巴地掰着手指头,从入学的第一天,就一天天地数毕业的日子。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让他帮着多留意柏鸢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趁虚而入的可疑分子。 无论男生还是女生,十三四岁的时候,都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秦令征自己也是在这个年纪,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喜欢柏鸢这件事时。 既然他不能守在柏鸢身边,耐心等着她不知道哪一天才会突然开窍,让这份目前为止单方面的感情开花结果。 那也别白白便宜了其他人,让天降从中截胡,抢占了最关键的这几年。 就算他现在身处军校,心有余而力不足,管不了那么多,手也没办法伸这么长,给所有试图接近柏鸢的人一个大逼斗。 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能提前打多打探点儿情报,早做准备,有备无患总归差不到哪去。 柏家跟裴家联姻的消息,到底还没板上钉钉,也没随便让人往外传。 在海启的时候,大多数人也仅仅知道柏鸢跟裴缙时常走在一起,不过只是碍于家族情面,不得已做做样子,维持表面功夫罢了。 实际上,私底下都在传两人的关系不但不好,甚至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相看两厌的地步。 同样,柏鸢之前在生日聚会上,跟海启的千金小姐们说的那番话,也在私底下广为流传。 有人根据柏鸢当时的态度和语气,从而推测出一二分,感觉传言确实不无道理。 而裴缙那边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就更加离谱了。 裴大少爷扬言要把人追到手,再狠狠甩掉这件事。 从某种意义上讲,其实挺多人都已经知道了,在圈子里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 只不过,这些人多的是隔岸观火,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毕竟,如果裴缙有一天真干成了这件大事,导致柏家和裴家的关系破裂。 那最终从中受益的,也是他们这些等着捡漏的人。 总而言之,海启的消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由此一来,即便卫少卿再怎么去找海启的人打听。 最后能得到的,也不过就是上述这些消息。 因而,无论怎样,最后都能得出,柏鸢身边并没有多余和碍眼的人的结论。 卫少卿把从柏隼这里打听来的消息记下,夸了小孩两句,让他再接再厉。 又不紧不慢地从一旁的道牙子上捡了块石头。 当着柏隼的面,就扔了出去。 石头落下,砸在两只羊驼的旁边。 羊驼们也因此受到惊吓,顾不得啃了一半的绿化带。 “嗯”“嗯”的跳着跑远了。 柏隼刚开始没看出来卫少卿想干些什么。 等石头扔出去的时候,再伸手去拦,已经来不及了。 见两只羊驼结伴而行,越跑越远。 柏隼也急了:“哥,你闲得没事撵它干什么啊!” 他姐总共就交给他这么一个任务。 这要是在眼皮子底下给看丢了。 他也就无言面对自己亲姐,收拾收拾找根面条上吊得了。 扔完石头,卫少卿拍拍手上的灰,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没事,我给你看着,保准丢不了,但是四点之前不能让你们逮到,四点之后,我帮着你们一起抓羊驼。” 柏隼:??? 卫少卿:“我在群里压的四个小时。” 柏隼:…… 想了想,柏隼忍不住好奇问道:“哥,如果赢了,你能得多少钱啊?” 这都亲身下场干预了,想必少不到哪里去。 卫少卿扯动嘴角,得意一笑,朝柏隼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 柏隼:两千? 卫少卿笑而不语,让他继续猜。 柏隼:…两万? 见卫少卿表情未变,柏隼也不免跟着正色起来。 总该不会是二十万吧? 虽说就是大家凑在一起图个乐子,但这金额也未免太大了,影响不好。 柏隼正在这暗自担心着。 都已经想到要不要大义灭亲,赶在这帮人越玩越大之前,及时举报,让他们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了。 只见卫少卿再次晃了晃自己的两只手指头,呵呵一乐: “十一!” 柏隼:??? 第290章 苍蝇再小也是肉 其实柏隼的认知没有毛病。 大家凑在一起,就是图个乐子。 平时随便出去吃一顿饭都大几万的人。 谁也没指着这东西发家致富。 主要还是重在参与。 块八毛的玩。 看乐子居多。 不然,也不可能有人敢大着胆子,艾特柏鸢也跟着一块儿玩了。 毕竟柏鸢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 这不等于自投罗网,往枪口上撞呢么。 只不过,为了这十一块亲自下场,干预结果? 这么拼的吗??? 柏隼还是觉得有点儿离谱。 依照现在的物价,但凡在京里打个出租车,起步价都不止这个数了吧? 累死累活就为这十一块钱,够干啥的? 这不是杯水车薪吗? 看到小孩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卫少卿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 反而大大方方道: “苍蝇再小也是肉!钱再少,那也是人民币啊!它都没嫌我穷,我难道还要嫌它少吗?!” 况且他又不是真穷。 这不都是为了还债吗。 不寒碜! 柏隼:……确实没毛病。 于是,被说得哑口无言的小孩看向卫少卿的表情又从一言难尽,变成了同情。 他得凑多少个十一块,才能还完债务啊! 还不完,根本还不完! 之后,卫少卿又带着柏隼,一路追赶羊驼。 但凡这俩斜刘海中途停下俩啃一口绿化带。 卫少卿就故技重施,再捡起块石头朝它俩扔过去。 人一直跑,人累。 羊驼一直跑,羊驼也累啊! 这跟宋亦程之前追它还不是一个累法。 好歹之前它们还能找个空档啃两口绿化带。 现在可是连轴转! 跑了大半天,嘴里非但没吃一口草,还倒欠几百大卡。 况且羊驼耐性再好,那也是野生羊驼,跟它们这种饭来张口,看谁不高兴就呲谁一脸口水的羊驼可不一样。 是以,最后反倒给这俩羊驼累到罢工,死活跑不动了。 卫少卿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于是便就此收手,陪着柏隼一块看守羊驼。 等柏鸢和宋亦程一起回来。 另一边。 轿车缓缓停在宋家门口。 柏鸢在车里等,宋亦程则自己一个人进屋去取胡萝卜。 等待的过程里,柏鸢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暴怒。 紧接着,又是一阵摔锅打铁的噼里啪啦声。 即便坐在轿车里。 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很快,宋亦程左手拿着两根狗链子,右手拿了一根洗得干干净净,还在滴水的胡萝卜回到了车上。 他刚一拉开车门。 外面的声音瞬间被放大了好几倍。 宋亦程显然已经对这件事情习以为常,没受半点儿影响。 少年手脚麻利的上了车,再次关上车门。 将所有的声音,全部都隔绝在车门之外。 就在司机调转方向盘,原地掉头,准备开回去接柏隼的时候。 突然间,从路边猛地窜出一辆白色轿车,横冲直撞地开了过来。 幸好他们坐的车速度并不快,再加上司机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就踩下了刹车,及时刹住了车。 这才没让两辆车撞在一起。 反倒是对方的车辆,却因为行驶速度过快而无法及时避让。 尽管也踩了刹车,但是在刹车的时候,还跟着打了方向盘。 轮胎在地上摩擦,发出了一阵尖锐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最终,车子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斜着漂移出去好几米远。 然后狠狠地撞在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宋亦程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吓了一跳,一眼认出这是他小叔家的车,心里跟着咯噔一声。 以为车上坐的是宋衍铭,半秒都没犹豫,赶紧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一溜烟地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去拉驾驶室的车门。 却因为车架被撞得有些变形,将车门卡住了,怎么拉也拉不开。 看着已经出现裂纹的玻璃,和里面因撞击而弹出的安全气囊,宋亦程有些着急地喊道: “小叔!小叔!!!你没事吧!!!” 几乎是前后脚,柏家的司机也跟着一起下了车。 先将关心则乱的宋亦程拉到一边,然后凭借蛮力一把拉开了车门,将里面的人救了出来。 直到这时候,宋亦程才发现,坐在里面开车的并不是宋衍铭。 而是宋衍铭的母亲。 宋母并没有受伤,只是头发稍作凌乱,又因气势夺人而不显半分狼狈的模样。 宋亦程一见到对方,就跟逃课生见了教导主任似的。 紧张到站姿都直了许多。 少年完全没了之前的焦急劲儿,大气都不敢喘,蔫蔫地喊了一声: “奶、奶奶。” 宋母一手拿着包,一手拎着两只黑色的高跟鞋,正准备站着把鞋换了。 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紧跟着皱起。 “亦程?” 继而没好气地问道:“看到你小叔了吗?” 宋亦程赶紧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没有!我小叔他中午回来过,但是很快就走了,这个时间应在公司——” 宋亦程也没敢告诉对方,宋衍铭中午是专门为了给自己送羊驼才回来的。 不等他说完,宋母就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劈头盖脸地训道: “你下次再见到他,让他赶紧回家!一天天什么事都不管,就知道往外跑!他亲妈都快让人蹬鼻子上脸欺负到家了,他倒好,就知道在外面躲清闲。” 宋亦程被她说得脑袋越来越低。 只恨不能脚底抹油,找个机会赶紧逃走。 见状,宋母又说道:“也别下次了,你带电话了没有,给他打过去,我自己跟他说!” 宋亦程下意识捂了捂自己衣兜里的手机,不想照着对方的话做,忍不住鼓起勇气问道:“奶奶,您……没带手机啊?” 宋母:“我手机打不通!” 又冷笑一声,“不用想,肯定是嫌我烦,把我拉黑了。” 宋亦程磨磨叽叽地掏出手机,拿在手里,迟迟不肯交出去:“那也没准是他现在忙,来不及接电话呢?” “忙到连自己亲妈的电话都没时间接?” “也…也不是,他万一是在开会,这会儿给他打过去,影响不好吧?” 就在宋亦程一拖再拖,眼看就要拖不过去的时候。 紧随其后从车上下来的柏鸢,也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及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宋姨。” 第291章 判若两人 与此同时,柏鸢将一只手搭在宋亦程的肩头,微微用力示意他退下。 宋亦程收到柏鸢的暗示,顿时心领神会。 顺着柏鸢的力度,直接转身绕到她后面。 转眼之间,就无比顺畅的跟柏鸢交换了位置。 柏鸢则上前一步,将宋亦程挡在身后,不卑不亢地迎着宋母。 宋母见到柏鸢后,脸上原本的严厉和刻薄瞬间消失不见。 变脸似的,取而代之,换上了和蔼的笑容。 她先是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将散落在脸颊一侧的碎发拢到耳后。 接着又挺直了脊背,瞬息间,整个人的气质也跟着发生了转变。 又重新以德高望重,高贵优雅的长辈姿态,面对着柏鸢。 “原来是柏鸢啊。” 宋母面带笑容,语气亲切温和。 与之前面对宋亦程时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接着,她轻声哄道: “是阿姨开车不小心,吓到你了吧?别害怕,等会儿就叫人把车移走,你赶快回家吧。” 即便宋母心中再气,有万千的火没处发。 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宋亦程是自家人,又是小辈的小辈。 发几句牢骚没什么。 但柏家和宋家关系再好,到底不是一个姓。 她刚刚已经失态在先,不知道让对方看了多少进去。 这会儿总不好再当着柏鸢的面发作。 也不能再让外人看了自己笑话。 柏鸢也知道宋母心中的顾虑。 没有继续深究。 反而贴心地顺着宋母的话说,顺带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 “宋姨,您没受伤吧?还是身体最要紧,我让司机捎您去医院检查一下。” 说着,柏鸢又看向大树旁边,车头已经被撞得凹陷进去的白色轿车。 主动将话题和彼此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车祸上面,没跟她提宋衍铭的事情。 “您的车看样子也没法再开了,正好,您直接坐我的车走吧。” 宋母维持着风度和体面,温声宽和道: “不用,不用,阿姨家里还有车,回去再开一辆就行。好孩子,没事,你走吧,玩去吧。” 又用感慨的语气说道:“唉,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我们家衍铭要是能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 闻言,柏鸢微笑着正色道:“您有福气,衍铭哥也不差的。” 宋母嘴上虽然埋怨,但到底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贬低自己亲儿子。 她认同地点点头,接着,又看向躲在柏鸢身后的宋亦程。 宋亦程被她看得一个激灵,忙不迭地较硬笑了两下。 宋母声音略微严厉道:“亦程,你年纪大,好好照顾妹妹,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奶奶。”宋亦程赶紧点头,“您放心,我肯定好好照顾鸢……柏鸢妹妹,奶奶您忙去吧,我送柏鸢...妹妹回家。” 出了这种事情,柏鸢和宋亦程也没再接着坐车。 柏鸢让司机留下帮着宋母一起处理车祸事件,等之后再把自己的东西送回去就行。 宋亦程也没忘了正经事。 回车里取下狗绳和胡萝卜。 又跟宋母打过招呼告了别。 在对方和蔼可亲的目光中,不太自在地跟着柏鸢一起步行返还。 等离开了宋母的视线范围之内。 宋亦程这才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唉,怎么是她呀?可吓死我了,还好有鸢姐你在,我奶奶对你怎么就这么好啊,肉麻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宋亦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心有余悸道。 不止宋亦程害怕宋母,但凡在这大院里头,就没有几个不害怕的。 每次见到都像见了教导主任,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恨不得回回见到都绕道走。 毕竟对宋母的严厉劲儿一上来,就连宋衍铭自己都吃不消。 更何况别人了。 也就只有柏鸢,敢正面跟她对上,还能不落下风。 宋母也唯独每次见到柏鸢的时候,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态度。 甚至比对她亲儿子宋衍铭,还要更好一些。 柏鸢习以为常,如善从流地解释道:“咱俩家交好,又都站得你小叔一队,她还指望我和柏家帮宋衍铭呢,当然不敢对我怎么样。” 宋亦程也认可柏鸢的说法:“说得也是。” 也就看开了些,不再纠结于这件事情了。 刚才当着宋母的面,柏鸢不好深究这件事。 这回只剩她和宋亦程,柏鸢就再无顾虑,直接问道:“他们家还天天这样吗?” 柏鸢去海启之前,宋衍铭家虽然不太平,但也没闹到如今这种几乎撕破脸的地步。 平时宋衍铭的父母都各过各的,在一起的时候顶多算是有点儿熟悉的陌生人,以往也都能维持表面的平和。 但从她刚刚在车上的听闻来看,显然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宋亦程叹了口气,无奈道:“也不是天天,这也就是这周第三回吧。” 而今天正好是星期五。 粗略估计,差不多就是两天一次了。 柏鸢听后,陷入了沉思。 宋亦程继续说道:“之前不这样,但自从爷爷要把他的私生子往回带之后,就……唉,鸢姐,你说这不是放着好日子不过,没事找事吗?” 像他们这种大家族,不说各个都作风优良,严于律己,可也都知道轻重。 即便在外面有私生子和外室,也都不会拿进大院里来说。 不但一个比一个藏得严实,还个比个的低调。 更别提把私生子领进家门的事情了。 这不等于明晃晃的打原配妻子和她背后家族的脸吗? 况且,作风问题也会对仕途造成影响。 万一闹大了,什么里子面子都不要了,直接给捅出去,在全国人面前出了洋相。 那可真就是好日子过到头了。 宋衍铭的父亲要把私生子女接回本家这件事,柏鸢知道的要比宋亦程还早。 当时宋衍铭还是在柏家的晚宴上,倒反天罡。 不但把他自己爹亲爹五花大绑塞进汽车后备箱里。 甚至还拎着棒球棍,打断了他同父异母弟弟的一条腿。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秦令征最先撞见,发现端倪后,一脸恍惚地跑过来告诉柏鸢,两人这才有机会撞见事情的经过。 时间一晃,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没想到宋父竟然一点儿没因此死心,竟然还盘算着要把私生子接回宋家的事情。 柏鸢听着也觉得挺无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