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宦藏娇》 第一章 再无西厂 “阿枝!快醒醒!别睡了!” 一个身穿青色褥裙的宫女如惊弓之鸟一般闯入长芳殿后殿的耳房,将尚在睡梦中的阿枝摇醒,睁大的眼中满是惶恐,颤着声道: “宫变了,阿枝,陛下驾崩了!” 还不等阿枝回话,宫女就冲到箱笼面前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金银细软都打包起来塞进自己腰间的缝起来的小布兜里,然后又脚步匆匆地来到床边,将迷迷糊糊的小女孩薅起来,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说道: “阿枝,你听姐姐说,等会紧紧跟在我身后,我不让你说话,你就不要开口。” 宫女三下五除二就将阿枝的衣服穿好,阿枝年纪小火力旺,虽是冬日里却也睡的小脸通红,哪怕在睡梦中被姐姐从床上薅起来吓了一跳,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宫女悄悄走到窗边顺着窗缝往外看,外头不少宫殿都起了火,火势蔓延,整个皇宫都被火光映照的恍若白日。 听闻这场宫变是那位东厂厂督解云洲的手笔,解云洲伙同德王包围了太极殿,生生将皇帝缢死在太极殿的房梁之上,如今正在满宫清扫皇帝……如今已是先帝的党羽。 长芳殿的主宫娘娘颖妃最受先帝喜爱,已经被割了舌头扔进太液池,她们是长芳殿的 宫女,如若不逃,落进东厂手里只怕是要生不如死。 思及此,那宫女不再犹豫,牵起阿枝的手就带着她从耳房后面的窗户翻了出去,弯着腰钻进了墙根被野草遮住的狗洞里…… 太极殿外,内里一身朱红斗牛服,外披银白大氅,让阖宫上下都闻之色变的解云洲正垂眸坐在一张黄花梨交椅上,修长有力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扶手,站在两侧的内监们都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地经历着这漫长而又寂静的等待。 不过片刻,就有个小内监一溜小跑来到解云洲近前,跪在地上轻声道: “老祖宗,找到了。” 听到小内监的话,解云洲微阖的双眼睁开,清冽的声音在小内监头顶响起, “在哪?” 小内监借着漫天的火光飞快地抬头看了解云洲一眼,只觉得老祖宗那张脸简直俊美的不似凡人,他这样卑贱的奴婢,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老祖宗的亵渎,像是想到什么,小内监有些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然后赶紧低下头,将身子伏的更低了,回道: “在长芳殿外。”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解云洲几乎是瞬间就从交椅上站了起来,朝着长芳殿的方向迈步,冷笑一声道: “去长芳殿。” 一行人浩浩荡荡 ,不过片刻就到了长芳殿,长芳殿经过一番惨无人道的屠戮,如今已全然没有往日里别致秀美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遍地横尸和被血液浸透的黑土,连院子里白梅的枝桠都往下滴着不知何人的血,看起来阴森可怖。 解云洲刚停下脚步,身后就有手眼利落的小内监贴心地将椅子摆好,扶着解云洲坐下。 人群散开,一个穿着跟解云洲相似的大内监此刻正被五花大绑,拿破布堵着嘴,紧跟着就被内监们推搡着掼在地上。 看见端坐面前的解云洲,那大内监一瞬间双目睁圆,在地上疯狂地挣扎起来, “唔!唔唔!” “给他解开。” 解云洲淡淡开口。 “解云洲,你这个乱臣贼子!你胆敢谋害陛下,剿我西厂,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不得好死!” 绳子甫一松开,那大内监就疯了一般,从地上挣扎起来冲向解云洲,破口大骂,只是还没冲到解云洲面前,就被众内监强行压回去匍匐在地上。 这大内监乃是西厂厂督赵廷芳,东西两厂向来不对付,今夜西厂人手尽数被剿,他也落在解云洲手里。 赵廷芳心知自己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倒。 可人是解 云洲吩咐解的绑,谁也不敢自作主张去封他的嘴。 阖宫上下,这位老祖宗的脾气可向来没人能摸得透。 赵廷芳骂了半刻钟,解云洲就面无表情地坐着听了半刻钟,直骂得赵廷芳嗓子干涸一句话也发不出,死狗一般瘫在地上,解云洲这才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修长的手指抵着额角,侧头想了想,问道: “我记得赵公公从前,有一桩雅趣?” 站在解云洲身后的心腹内监元宝眯着眼睛笑了笑,弯腰回道: “回老祖宗,赵公公一到冬日里,就爱在廊下一边涮锅子一边看犯错的宫女内监们行刑呢。这看到兴起时,偶尔还自己下场比划两下,听说赵公公那一手拔舌的手艺,在宫中乃是一绝。” 听到元宝的话,赵廷芳本就苍白的脸更是一瞬间血色尽褪,他眼神一厉,绝不肯就这样受解云洲折辱。 刚想咬舌自尽,只见解云洲猛然踏地,一息间就已掠到了赵廷芳面前,提腿扬足狠狠地一脚踢在赵廷芳脸上。 咔哒一声,赵廷芳惨叫着捂住自己被踢碎的下巴满地打滚,哪里还有再咬舌自尽的力气? 解云洲脚上的白纹金丝踏云靴踩在赵廷芳脸上碾了碾,抬头看向面前跪了满地战战兢兢的小内监们,清冷 如寒泉的声音倏然在长芳殿外响起。 “从前厂卫分东西,如今天子驾崩,帝位悬空,德王仁厚,愿为天下黎民计,故而登基为帝。咱家奉新帝之命,改革厂卫,从此宫中再无东西两厂,只有内廷监。” 解云洲说完,鸦羽般的眼睫轻垂,目光转向赵廷芳,眸中无端端就多了两分血色,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轻声道: “至于赵公公,想来他这些个伺候人的好点子,自己还未受用过,咱家成全他一回,元宝,送赵公公去厂狱,也尝尝这抽筋剥皮,拔舌挖眼的乐趣。” “不!不!解云洲你这个……唔唔……” “是!”元宝低笑一声,弯腰将还在挣扎叫骂的赵廷芳堵住嘴拖了下去。 一时间,长芳殿外鸦雀无声,无论是内监还是宫女,都噤若寒蝉,生怕自己也惹了这位祖宗的眼,被拖去厂狱。 此间事了,解云洲抬脚正准备去太极殿,却听得身后的假山上传来几声异动,解云洲身后的小内监眼神一寒,刚想出声呼喝是谁在假山后面,就看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假山后面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然后,一头撞在了老祖宗的踏云靴上…… 在场众人:…… 他们仿佛又看见了一具尸体…… 第二章 奴婢阿枝 从假山后面滚出来的正是被姐姐阿瑶从被窝里挖出来的阿枝……她眼里含着一汪泪,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就瞧见那传闻中的老祖宗漫不经心地垂眸,目光在自己脑袋上轻轻划过。 感觉脖子一凉,阿枝颤抖着伸出手揪住解云洲的衣摆,昏头昏脑地呜咽了一声。 “爷……爷爷饶命……” 听见阿枝对老祖宗的称呼,所有人都傻眼了。 虽说阖宫上下向来以老祖宗称呼那位,可其实他年纪也不过才冠岁有三,只是因平日里性格阴晴难辨,且又手段狠辣,这才被尊称一声老祖宗。 解云洲垂眸看着趴在自己靴上的蠢东西。 她像是怕极了,伏在他靴尖上瑟瑟发抖,全然不知道自己压住了他的靴子。 舌尖在齿间抵了抵,那声爷爷在解云洲心里转了几转,嘴角就不禁勾起一抹极冷的笑意。 呵,爷爷? “把这蠢东西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听到老祖宗说要割了自己的舌头,阿枝哭得像花猫一般的脸瞬间惨白。 姐姐阿瑶本想带着她偷偷离开长芳殿,没想到正好撞上老祖宗在长芳殿外处置赵廷芳,她们两人只好躲在假山里,只是昨日刚下过 雨,再加上假山上长满了青苔,她不小心脚滑,就这么滚了出来。 滚在老祖宗面前的那一刻,她脑子里空白一片,只记得面前那位谪仙般的人物是宫里人人敬畏的老祖宗,紧张之下,她竟叫错了称呼,称呼他为爷爷。 “呜呜。”阿枝忍不住呜咽求饶,“老,老祖宗不要割奴婢的舌头,奴婢知错了。” 解云洲一脚踢开阿枝还伏在自己靴上的脑袋,看着她吃得滚圆的身子,尤觉得这样的死法似乎是太过便宜这个蠢东西,唇齿间弥漫上一股腥味,解云洲倏然改变了主意,“罢了,先带去宣光殿。” 听到老祖宗将这小宫女发落去了宣光殿,不少人看向阿枝的目光都不由得悲悯了些许。 啧,可怜的小东西。 阿枝不知道老祖宗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不割她的舌头了,只知道自己现在不用死了,赶紧抹掉脸上还未干的泪水,连连磕头道谢,欢喜道:“奴婢多谢老祖宗!多谢老祖宗!” 听到阿枝的道谢,解云洲嘴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呵,感谢他? 只怕要不了多久,这小东西就该悔恨此刻没能死在长芳殿了。 “回太极殿。”解云洲没再看阿 枝,转身淡淡撂下这句话就消失在长芳殿外。 长芳殿外只余几个小内监,躬身待解云洲走远了,其中一个瘦高个这才转身看向阿枝,皮笑肉不笑道:“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还不赶紧随咱家去宣光殿。” 阿枝乖巧地点了点头,一边跟着瘦高个往宣光殿的方向走,一边又忍不住悄悄回头。 假山后方露出一片青色的衣角,紧跟着,姐姐就露出了头,目光哀切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决绝地扭头,消失在假山后面。 阿枝看不懂姐姐那一眼中蕴含的意思,却牢牢记住了姐姐之前曾嘱咐过她的话,也赶紧回过头,紧紧跟在瘦高个身后继续走。 宣光殿是解云洲的住处,到了殿外,那瘦高个的内监就站在屋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阿枝,吩咐道:“你便跪在此处,等候老祖宗回来吧。” 瘦高个说完就离开了。 阿枝依言跪在殿下,心中却不由得忐忑起来,难道老祖宗刚才说带她来宣光殿,不是原谅了她吗? 她年纪小,过了年也不过才十一岁,因此从前在长芳殿也不过是干些拔草洒扫的粗活,姐姐们都打破了头想在颖妃娘娘面前挣个体面,可她却只对每餐 能拿到什么吃食感兴趣。 对老祖宗这番处置实在是看不明白。 跪在屋檐下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阿枝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起来。 解云洲回到宣光殿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穿着青色褥裙的圆滚滚小宫女跪在宣光殿外的院子里,夜深露重,她裙摆都湿了一块却未曾发觉,反而胆大包天的跪在地上摇摇欲坠,险些睡着了。 跟在解云洲身后的元宝瞧见老祖宗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头上不禁渗出些许冷汗,快步上前就一拂尘抽在阿枝肩膀上,厉声道:“不知死活的蠢货!老祖宗让你在宣光殿反省,你却敢在这里打瞌睡!” 阿枝被这一拂尘抽得几乎是立刻就清醒了过来,惊慌失措地伏在地上,可她在院子里跪了太久,两条腿都麻得没有直觉了,这么一伏不仅没跪稳,反而狼狈地一头栽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半圈,哐当一下又撞在了解云洲靴子上。 元宝:……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似乎滴在了阿枝脑袋上,阿枝慌忙抬头,先看见的就是老祖宗那锋利的下颌线,随之而来的,就是撞入眼帘,顺着老祖宗额头流到下巴上的血。 阿枝呆住了 ,老祖宗他,他的额头在流血。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又是一滴血滑了下来,顺着解云洲的下巴滴在阿枝的额头上。 解云洲此刻心情糟糕透顶,尤其是瞧见那蠢东西盯着他呆住了的样子,眉心一皱刚想让她今晚将厂狱的一百零八道酷刑逐一享用一番,就见她抬手摸了一把滴在自己额头上的血,然后傻傻地抬头,结结巴巴问道:“老祖宗,你流血了,你,你疼吗?” 解云洲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怎么顿住了,目光凉凉地在阿枝那张圆润可爱的脸上扫了一圈,竟然奇异地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看着老祖宗居然就这么进去了,阿枝心中忐忑地看向元宝。 下午见过的瘦高个此刻正站在元宝身边,瞧瞧阿枝,又瞧瞧已经进了主殿的老祖宗,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了,遂躬身看向元宝,讨好一笑,“哥哥,这小宫女?” 元宝扫了阿枝一眼,随即冷笑一声道:“没想到这小丫头是个有点子运气的,一时半刻倒是不必死了,带去素锦那儿吧。” 瘦高个闻言目露诧异,这满宫里能在老祖宗盛怒之下保住小命的人不过屈指,这小丫头,竟然能一天之内,免死两回? 第三章 改名意欢 还没等她想明白,元宝就冷声又吩咐道:“行了,赶紧带她去,小叶子,去将药箱拿进来。” 站在元宝身后的另一个小内监闻言躬身应是,快步下去了。 瘦高个也赶紧带着阿枝去偏殿。 阿枝跟在瘦高个身后,有些懵懂地想着,老祖宗这是不是又原谅她了? 她连着两次惹怒老祖宗,老祖宗却都放过了她,可见也不像是传言中那样可怕,那些受了刑的宫人,只怕是真的犯了滔天大罪才合该受罚的吧。 尤其是,老祖宗还生得那么好看。 阿枝不禁觉得,老祖宗真是个好人呀。 宫里上下,只怕她是唯一一个真心夸这位东厂厂督一句“好”的人。 穿过回廊到了后面的偏殿,瘦高个敲开一扇门,门刚打开,瘦高个就将阿枝往前一推,说道:“元宝哥哥让我将这小宫女交给姐姐。” 从屋里出来的素锦扫了阿枝一眼,态度温和地点了点头,回道:“我知道了。” “姐姐。”看素锦准备带阿枝回房间,瘦高个忍不住踌躇了一下,开口叫住了她,“老祖宗受伤了。” 素锦听见瘦高个的话猛然抬起了头,寒声问道:“他受伤了 ?怎么回事!” 素锦问起解云洲受伤的原因,瘦高个却又支支吾吾,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了。 看着瘦高个为难的样子,素锦眉心一皱,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再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阿枝,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吩咐道:“你先跟着我吧。” 跟在素锦身后到了宣光殿主殿,阿枝就看见老祖宗双目微阖躺在一张贵妃榻上,元宝正跪在旁边给他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旁边脚凳上的水盆里泡了不少纱布,水都染成了深红色。 素锦眼圈一红,悄悄上前接过元宝手里的纱布。 元宝舒了口气,连忙退到一边。待看见阿枝也在殿内,他眉心微微挑了一下,倒是没说什么,而是顺势出去了。 屋内极静,眼看着解云洲额头上血止不住的流,素锦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怎么伤得这么重?要不还是请个太医吧?” 解云洲没睁眼,淡声道:“不必。” 阿枝偷偷往老祖宗的方向瞄了一眼,只觉得他的脸此刻在烛火的映照下苍白的近乎透明。 这样的伤,真的不用请太医吗? 素锦听见解云洲的话就忍不住掉了泪,轻声问道:“是德……陛下吗 ?” 解云洲微阖的双眼缓缓睁开了,目光在满是血色的水盆里扫了一圈,然后极为不屑地嗤笑一声:“他也就这点手段了。” 呵…… 除了发疯,这位新帝还会做什么呢?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贵妃榻上敲了敲,解云洲不紧不慢地吩咐道:“去,跟陛下说,咱家病了,这几日换个人去陛下跟前当差。” 素锦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重新低头为他处理伤口,轻轻嗯了一声。 目光触及站在不远处的阿枝,解云洲挑了挑眉,问道:“她怎么在这?” “奴婢听说您受伤了,来不及安顿她,便先让她跟过来了。”说到这里,素锦转头看了看阿枝,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阿枝赶紧跪下磕头:“见过老祖宗,回姐姐,奴婢叫阿枝。” 看她一脸乖巧的样子,再想到方才小亭子送她来时的态度,素锦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到底是起了恻隐之心。 这孩子瞧着也不过是八.九岁的模样。 “长得倒是圆润可爱,瞧着有几分喜气。”素锦目光转向解云洲,柔声道,“主子,不如给这孩子改个名字?叫意欢如何?” 解云 洲目光凉凉地扫向阿枝,正好瞧见她一脸懵懂的表情,心里不由得嗤笑一声。 这蠢东西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呢。 在宫里见多了牛鬼蛇神,解云洲已经好多年没碰见过这般蠢笨的人了,他倒是起了几分别样的兴致。 就像是嗜血的猛兽,忽然遇上了只呆笨而不知逃的猎物。 解云洲一只手撑在额下,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半晌,他才移开目光站起身,朝寝室走去,声音清朗低沉:“你看着办。” 素锦悄悄松了口气,这便是默许了。 阿枝眨了眨眼睛,问道:“姐姐,我要改名字了吗?” 素锦将染了血的纱布扔进盆里,微微颔首:“对,以后你就叫意欢。” 已经改名的意欢乖巧点头,赶紧小步上前端起满是血水的盆,一边跟着素锦往外走,还一边回头朝着解云洲寝室的方向看,忍不住道:“姐姐,老祖宗的头破了好大一个洞。” 她将食指与拇指圈了个圈,比量着伤口的大小。 他生得这么好看,要是破相了可怎么是好? 素锦摸了摸意欢的头,轻声道:“不用担心,他会好起来的。” …… 转眼间意 欢来到宣光殿也有几天了,素锦念她年纪小,只让她做些洒扫的活,再加上她平素乖巧懂事,跟内监宫女们相处的还算和谐,日子倒也不难过。 只是宣光殿的气氛却着实算不上太好。 听说圣上这几日的差事办得不太顺利,在太极殿发了好大一场脾气。 龙颜震怒,连带着宣光殿的宫女内监们都不由得小心了几分。 再过不久便是除夕,素锦今日忙着清点库房,看见站在廊下扫雪的意欢就朝她招了招手,意欢拖着苕帚哒哒哒跑过去,小脸被风吹得通红:“姐姐叫我吗?” 素锦点头,将一本册子递给意欢:“这是庄子里管事递上来的年礼单子,你去前面跑一趟,交给元宝。” 意欢接过来重重点了一下头:“嗯!” 走到半路天上就下起了雪粒,意欢裹紧风帽低着头走得飞快,没想到却突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哎呦!”被撞了个踉跄,意欢刚稳住身子抬头想跟那人道歉,就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宫女垂着头越过自己,消失在漫天的大雪中…… 意欢纳闷儿的抓了抓后颈,那宫女姐姐的神色,看起来好像怪怪的…… 第四章 年礼单子 撞到了人,意欢这下可不敢再低着头快走了,只好将风帽扯紧裹住大半张脸,就这么迎着雪走。 不一会就到了前殿。 今日的前殿却静悄悄的。 老祖宗喜静,宣光殿虽说向来不敢大声喧哗,可也不会如此安静,连洒扫的动静都没有。 意欢心里狐疑着进了院子,刚跨进门,看见院子中的那一幕就忍不住浑身僵硬,呆在了原地。 今日漫天飞雪,解云洲一身黑貂大氅斜斜地坐在廊下,院子摆着几张长凳,上面躺着一个人,浑身都被血浸透了。 地上还扔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解云洲一抬眸就瞧见站在院门口的意欢,朝她招了招手。 意欢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坏了,竟不知道老祖宗在叫她进去。元宝瞧见解云洲眉眼间已划过一丝不耐,赶紧小跑着下了台阶,揪着意欢的衣领把人提到廊下,咬牙提点道:“老祖宗叫你呢!” 今日老祖宗心情不好,这蠢东西正好撞上门来,可千万不要连累他才是! 意欢膝盖重重磕在地上,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叩首道:“见过老祖宗!” 接过身后小内监递来的热茶,解云洲浅酌一口,缓缓问道:“来干什么的?” “回老祖宗,素锦姐姐让奴婢把今年 庄子上送来的年礼单子拿给元宝哥哥看。” 解云洲听完没什么反应:“哦,单子呢?” 意欢在怀里摸了摸,脑门一瞬间窜出一层白毛汗。 来的时候她将单子裹在怀里,现在,单子不见了! 解云洲瞧见她的表情,微微挑了下眉:“丢了?” “奴婢方才在殿外跟一位姐姐撞上了,许是掉在了哪里……奴婢现在就去找!” “等等。”解云洲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叫住意欢,点了站在一旁的元宝,“元宝,你去。” 意欢跪在原地,此刻进退两难。谁知解云洲一个响指响起,院子里因意欢到来而停止的刑罚又重新开始了。 老祖宗没说让她起身,她只好就这么跪着。 身后那个受刑的人不知道因何,哪怕浑身都被抽的血肉模糊了,也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意欢心里害怕又好奇,大着胆子用余光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地上那摊红色的肉块竟是人的舌头! 怪不得这么安静。 一直等到月上树梢,元宝这才气喘吁吁地进了门,倾身附在解云洲耳边小声道:“老祖宗,人找到了。” 解云洲拢了拢大氅,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垂眸问道:“在哪?” “人在露华宫后头的那座枯井里,死 了大概有一个时辰了。” “呵。”听到元宝的话,解云洲轻笑一声,舌尖在牙齿上碾了碾,嘴里就泛起一丝血腥味来,“这倒是有趣儿起来了。咱家竟不知,这宫里还有人敢将手伸到宣光殿里来。” “行了。”解云洲说完就站起身,目光从院子里那个血肉模糊的人身上扫过,笑道,“给赵公公个痛快吧,咱们去露华宫瞧瞧。” 说完解云洲就又垂眸看了意欢一眼:“你也来。” 意欢亦步亦趋跟在解云洲身后,心里却忍不住升起一个念头,原来躺在院子里活像个大血蛹的人,竟是从前那个位高权重的西厂厂督赵廷芳吗? 露华宫位置偏远,早些年便已废弃不用了,周围甚是荒凉,今夜出了这样的事,通往露华宫的宫道上隔几步便站着一个小内监,在雪夜中撑起一只宫灯,灯光将夜色都点亮了。 解云洲脚步不紧不慢,可他生得高大,跨一步的功夫意欢要跨上两三步才能跟上。 意欢又穿得厚重,活像个大胖虫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 可她不敢落后半步。 今天她做错了事,怕是又惹老祖宗生气了。 一行人不多时就到了露华宫后殿,院子里年久失修,长满了杂草,白日里下过的雪还 没化,雪地里满是杂乱的脚印,院子里那口荒井格外显眼。 因为井口处正摆着一具尸体。 解云洲走近瞧了瞧,然后示意意欢过去:“是你白天碰见的那个人吗?” 意欢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只看了一眼就猛然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惊慌失措地后退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 井口那具女尸,死状极惨。 元宝上前半步,轻声解释道:“主子,近来多雪,那井里积了些水,人被扔进去就粘在了井壁上,奴才让人浇了足足七桶热水这才将她从井壁上撕下来。” 说到这里,元宝揉了揉鼻子,语气有些无奈:“这样子嘛,也就稍微磕碜了些。” 解云洲没回他,反而来到意欢面前,抬手勾起她肉乎乎的下巴,语调轻缓中夹杂着一丝鼻音,问道:“问你呢?是她吗?” “我……奴婢,奴婢不知道……”意欢吓得连称呼都忘了。 “那就凑近了给我仔细瞧!” 解云洲话音刚落,抬手就拎起意欢的衣领子,把人拎到女尸面前,几乎要将她整张脸都按在女尸脸上,语气比这地上的冰碴子还要凉:“小东西,再瞧不出来咱家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意欢捂着嘴不敢让呜咽声传出来, 强忍着害怕看了好几眼,这才涕泗横流的回道:“回,回老祖宗,是白天的那个姐……那个人。” 意欢还记得她,当时那宫女脸色苍白如纸,她还因为好奇多看了两眼她的背影,如今仅仅过去半日,意欢怎么会忘? 可就是这半日时光,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成了溺在荒井的残破尸体。 意欢怕极了,怕到几乎要跪不住。 解云洲侧头看了元宝一眼:“你说。” 元宝赶紧躬身回道:“这小宫女叫珠儿,是承光殿的洒扫宫女,平日里不常出来走动,因而在宫里倒是有些眼生。” 解云洲忽然笑了:“他这是在跟我闹脾气呢?” 听闻此话,元宝脸色一白,连忙低下了头。 解云洲却又将手伸到元宝面前:“单子呢?” 元宝从怀里掏出一份带血的单子递给解云洲,凑近了轻声道:“梁管事说,今年通州不太平,他得了个消息,便一并写在夹缝里,跟年礼单子一起呈上来了。” “那皇帝是怎么知道的?”解云洲淡声回了一句,打开单子扫了几眼,仍旧递给元宝,只是望向他的眼神却无端冷了几分。 “元宝,咱家素日里待你如何?” 听到解云洲的话,元宝脸色一白,立刻跪在地上…… 第五章 看我揍不揍你 “主子!”元宝咬紧牙关道:“您待元宝极好。” 解云洲微微弯了腰,垂眸看他,眼中血色翻涌,像是要涌出滔天骇浪:“再敢出这种纰漏,仔细你的皮!” “奴才不敢!奴才回去便将宣光殿上上下下全部肃清一遍!请主子放心!” “自己去内廷监领罚。” 解云洲说完就看向意欢,意欢立时浑身一紧。 “这蠢东西杖二十,让素锦好好教教她宣光殿的规矩。” …… 自从挨了老祖宗的杖责,意欢已经半个月没下床了。好在素锦是个心善的,每日里会给她喂饭上药。 不然她那双腿非要废了不可。 老祖宗嘴里定下来的刑罚,那断然是没有轻的,断胳膊断腿都算是大.大的福气了。 多得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 “姐姐,老祖宗头上的伤好了吗?” 意欢可怜巴巴的趴在床上,看着素锦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忙活,忍不住问了。 素锦看她一眼,有点想笑:“老祖宗都将你打成这样了,你倒是还记得关心他?” 意欢垂了垂眼,小声道:“是因为奴婢做错了事,老祖宗才会生气的。” “你能时时念着他,这很好。”素锦摸了摸意欢的头,“放心, 老祖宗没事,前几日已经回陛下身边当差了。” “那便好。”意欢点了点头。 身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了,意欢躺在床上总是忍不住觉得屁股和大腿都痒得出奇,于是就悄悄伸手挠了两下,没想到立马就被素锦看见了。 “你再挠,到时候留了疤看我揍不揍你。” 意欢闻言立马将手伸出被窝正色道:“我不挠了!” 素锦这才露出满意之色。 …… 时近年关,意欢身上的伤终于好全了。 今日是淑妃的生辰,作为新帝最宠爱的妃子,早在一个月前,内务府就开始操办她的生辰宴了。 宫里经过之前的血洗,人手不足,连意欢这样的小宫女也被支使的团团转。 “今夜宫里贵人如云,你只管在外围做事就可以了,别往人多的地方去,知道吗?” 出了宣光殿,素锦低声嘱咐了意欢一句就领着她匆匆向泰华殿行去。 今夜泰华殿歌舞升平,意欢身份低微,便只能止步于泰华殿外,意欢站在门口再三跟素锦保证自己不会乱跑,就守在门口,素锦这才进去。 听着泰华殿里传来的丝竹声,意欢从腰间挂着的锦囊里悄悄取出来一块点心快速塞进嘴里,点心小小一块 ,她一口便能含住,是素锦出门之前特意塞给她的。 刚偷摸着吃了一口,身后就传来一道轻笑声。 意欢一惊,立刻看向身后。 一个身着月白色锦服,外罩银白大氅的翩翩公子正立在不远处的地方,笑吟吟地看着她。 意欢没想到突然有人出现在自己身后,吓得一口点心呛在嗓子眼,不由得弯着腰剧烈咳嗽起来。 那公子也没想到自己笑了一声居然把小宫女吓成这样,脸上满是歉意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意欢咳得脸色涨红,此刻点心已咽下去了,她赶紧摇了摇头,还没说话,那公子素白的手就递过来一方帕子,声音温润如玉。 “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擦一擦吧。” 意欢不认得这人,但看衣着想来身份也不简单,她哪里敢用贵人的帕子? 悄悄后退了两步,意欢赶紧道:“奴婢没事。” “檀哥哥!”两人说话间,一个身穿绯色绣金马面裙的明艳少女快步走过来,目光在那公子和意欢身上扫了一圈,皱眉道,“我找了你许久,原来是躲出来跟小宫女说话了?” 说到最后,那少女看向意欢的眼神已是极为不善了。 被称作檀哥哥的少年是 当朝丞相谢诚衍的嫡长子谢净檀,那绯衣少女则是淑妃的胞妹,梁婵。 听到梁婵的话,谢净檀眉心微皱,将帕子收回来,回道:“里面有些闷,我出来透透气。” “那我陪你出去走走。”梁婵脸上浮现一抹羞涩。 “不必了。”谢净檀轻声拒绝,“出来许久,我也该回去了。” 谢净檀说完就越过梁婵进了泰华殿,看着谢净檀的背影,梁婵脸色青红交加。 无论她怎么小意讨好,谢净檀对她始终都是这副不冷不淡的样子,而现在,他竟然当着一个宫女的面下她的面子! 想到这里,梁婵猛然转身,目光刺向站在一旁的意欢,染着深红蔻丹的手指向意欢,寒声道:“你,随我进殿伺候!” 意欢伸出手指,指着自己肉乎乎的小脸蛋儿,瞪圆了眼珠。 “是……是说我吗?” “蠢笨呆子!”梁婵更是不耐,“怎么着?你不想伺候本郡主?” 好凶哦。 意欢连忙低下头,“奴婢不敢。” 梁婵大步走进泰华殿,天水碧的衣袖中笼着屡屡暗香,意欢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心里却一直在思忖,等下素锦姐姐来了找不见她可怎么是好呀。 泰华殿内丝竹管弦歌舞升平 ,仙鹤祥云炉中的龙涎香味道淡而悠远,端坐在龙塌和凤辇上的两人,男子通身龙腾祥云纹样,唯有腰际勒了一条琥珀玉带钩,便是新帝赵晟,坐在他身边的明艳女子正端着鎏金宝石酒杯,娇滴滴的唤着“陛下”,几乎整个身体都靠了过去。 “臣妾敬您。” “今日是爱妃生辰。”皇帝的眼角漾着喜色,然而瞳孔深处渗出散发的,仍然是那股子阴邪,“该是朕敬你才是。” 酒杯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而这更像是一个祝寿起始的信号,宫廷内眷和勋爵贵族鱼贯而起,按照次序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祝寿的贺礼。 “张国公府献——白玉凤凰坠佩一对儿,祝娘娘生辰吉乐” “宁郡王府献——剔红雕花长寿仙一对儿,祝娘娘从今定把春风笑,且作人间长寿仙” 这是新帝赵晟登基后第一件喜事,淑妃又正得宠时,内府管事们惯是会看眼色的,当然知道此次夜宴何等重要,自是极尽周全,恨不得将半个宫的宫人都挪用过来,意欢在人群最后,悄悄的抬起眼皮看着这些流水一样的礼物从帝妃眼么前儿一过,认不出是什么稀罕物,只觉得金光闪闪的,刺的眼睛疼。 第六章 砸了寿礼 “拿着,到你了!” 不知是谁,将一个红木托盘塞到了意欢手上,竟是意料之外的重,压的意欢一个趔趄,险些跌了。还不及她问清楚,只听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喊道,“淑和郡主献——翡翠送子观音一尊,祝愿娘娘多子多福。” 梁婵瞟了一眼因过去用力而小脸儿通红的意欢,邪念得逞的笑了笑,祝寿的时候偏要与长姐多聊一聊。 她每多说一句话,意欢的膝盖便软半分,小姑娘吃力的维持着平衡,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数儿。 “一、二、三……唔唔,四!” 意欢口中嘤咛着的数字逐渐的咬牙切齿。 “娘娘得皇上宠爱,梁府全家同沐恩德,母亲特地去福寿寺为这尊送子观音开了光,请了一百零八位德高望重的高僧诵经百遍,既是祈求娘娘能早得皇子,更是祝福皇家子嗣绵延。” 新帝大喜,趁着酒兴,大手一挥,“赏”字还没说出口,只听堂下“啪嚓”一声巨响—— 之后…… 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傻眼了,乐姬都停了演奏,意欢一边在心里大叫“完啦完啦”,一边以最快速度将自己团成一个球,匍匐在地,恨 不能与这地毯融为一色。 砸了淑妃娘娘的贺礼已是重罪,若换做是旁的礼物,大抵就是拖出去重刑伺候,打出京城,永不叙用的责罚,然而梁婵送的却是送子观音,是子孙茂盛的祥瑞之物,她竟把这份祥瑞砸碎了,岂非是存心诅咒,子嗣凋零? “大胆刁奴!竟敢砸碎娘娘的寿礼,来人——拖出去!” 梁婵气的耳坠乱颤,一下一下的抽拂着脸颊,指着缩成肉球的小意欢发号施令,守卫在门外的金甲卫应声而入,好不怜香惜玉的,将磕红了头的小宫女如拎一只小狗崽子一样拎了出去。 金甲卫的铠甲随着走动摩挲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掷地有声,然而这有节奏的沙沙声却骤然停止了。 门外缓缓走入一个人,身后一左一右两位内监手里捧着大红礼盒,是来祝寿的,但与今日来祝寿穿着鲜艳亮丽的人群不同的是,那人一身黑色劲装,腰束蓝色条涤,玉环禁步,口中虽是说着吉祥话儿,可这穿着…… 怎么这么像是来参加祭礼的呢? “这是怎么话说的呢?”他瞄了一眼抖成筛子的小宫女,依着礼数不咸不淡的施了一 礼,“咱家盯着手下人准备娘娘的贺礼,不过来迟了半刻,这寿宴这么快便散了?” 梁婵看清了人脸,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脖子,刚才那股出挑的神起劲儿已然消散了七成,她虽然不常进宫,但听宫人们口口相传的那场逼宫风波,再加上西厂厂督的凄惨遭遇,便已然对他不寒而栗。 皇帝淡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额头处的伤痕时,墨棕色的双眸尽是得意之色,“厂督来的正好,宫人犯错受罚本就是内廷监之责,这宫女打碎了淑妃的送子观音,厂督看,怎么定刑才好。” 解云洲扬眉,正对上意欢那双瑟缩可怜的眼睛,他心下一哂,又是这个蠢东西? 这丫头还真有点子气人的功夫在身上,能凭一己之力同时把梁婵气歪了嘴,淑妃气花了妆的,阖宫里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还有那个人…… 虽然那抹明黄不动如山,但他眼底的阴翳,却是那般的明显。 啧~好奇怪呢,看到他们这么不好过,解云洲就特别的开心。 你们都想杀她?那本督主就偏生不! “这婢子是我宣光殿的,真是对不住,砸了淑妃娘娘的寿礼。” 口中明明传达着的是歉意没错,可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却让淑妃汗毛倒竖,感受不到一丁点儿的谦卑。 “原……原来是厂督大人的人啊,原也不打紧,可是……” “多谢娘娘大人大量,不过咱家觉得,生儿生女是自身的修行,若是积德行善,上天必赐后嗣,若德行有愧,便是住在观音怀中也是无用,娘娘说,可是这个道理?”解云洲根本不容淑妃把话说完,向后斜了一眼,“元宝,接把手,咱们宣光殿的事儿,就别麻烦陛下的金甲卫了。” 元宝从金甲卫手中接过意欢,提出殿外,解云洲对着皇上,倒是换了副模样,礼数周全的请了个安,弓着身体,静静等皇帝开口 “陛下~” 淑妃黏黏糯糯的靠着新帝撒着娇,似是想要在解云洲面前讨回面子,然而,赵晟却一抖肩膀,将淑妃撂开了些距离…… 新帝登基,尚未立皇后,整个后宫就属淑妃最得宠眷,她已经习惯了撒撒娇便可得到陛下无底线的骄纵,是万万没想到,今儿……就在她的大喜日子,陛下竟然这样下她的面子。 “大喜的日子,是不宜见血。”赵晟将 右手把玩着的八子手串倒到了左手,身子也向另一侧歪了歪,“有日子没见厂督了,身子可是大安了?” “回禀陛下,尚未大安。”解云洲的语气不咸不淡,“今日出来只为淑妃娘娘祝寿,为免病气过了贵人,咱家就先告退了。” 解云洲抬头,正对上赵晟那双漫不经心的眸子,似是要将他灼穿。 一步,两步,三步。身为人臣,依照规矩后退三步后,解云洲撩开斗篷,脚底生风的转身就走。 当然,还有元宝以及他拎在手里的小崽子…… 出了泰华殿,意欢咕咚一下就给解云洲跪下了,抵着他的靴子诚心诚意的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老祖宗!多谢老祖宗!” 起风了,青泥板路被夜色浸润的寒凉透骨,意欢顶着膝盖下的丝丝寒意,抬起头来偷看,老祖宗那双俯视一切的眼,正有一搭没一搭的俾睨着她。 真好看呀!意欢舔了舔唇瓣,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纯澈的仰望着解云洲,流露出的怜惜之色尽数落在男人的眼中。 “唔,老祖宗,你的额头还疼吗?” 他的身子一滞……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缩成了拳头…… 第七章 我不是眼线 这个蠢东西。 解云洲似乎是来了些兴致,伸出脚尖颠了颠意欢的下巴,“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冷不防的一问可把小意欢吓了一跳,拼命摇头,“奴婢怎敢!实在是那观音像太重了,奴婢……奴婢才没有坚持住的。” “呵。”解云洲冷哼一声,“无用!也算是见过两个死人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意欢懵懂的歪了歪头,她怎么听不懂老祖宗的话了呢,难不成老祖宗是希望她是故意的? “记住了,要想做我宣光殿的人,就给我学的厉害点!” 被解云洲盯的头皮发麻,意欢早就没了多余的思考能力,只咬着下唇,讷讷的垂着脑袋,一路小跑的跟着老祖宗。 她唇边细细的小绒毛上,还挂着偷吃的糕饼渣滓,意欢便伸出舌尖,在唇边舔舐了一圈又一圈,像是在回味。 这一切被解云洲尽收眼底,他幽幽一笑,不知是何意思…… 宣光殿内,素锦正搓着双手,焦急的来回踱步,她见解云洲回来了,刚想禀告意欢丢失之事,却不想还来不及开口,那小东西就从老祖宗身后探出了半个头,冲她嘻嘻的笑了笑。 “老祖宗 ,这……” 解云洲一侧头,意欢连忙将探出去的半个小脑袋刷的一下收了回来,他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提起她的衣领,将这一团肉丢到了素锦跟前儿。 “寿宴上她砸了淑妃的送子观音,近日你看好她,别去泰华殿碰晦气。” 说话儿的人云淡风轻,听话的人胆战心惊,解云洲刚走,素锦就捏着意欢的耳朵,把她提到耳房里审。 恐惧已然过劲儿了,意欢便眉飞色舞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素锦姐姐。 “姐姐,给我帕子的那位公子长得当真好看极了。”意欢吸吮着手指花痴道,“除了老祖宗,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儿。” “你可知他是谁?” “唔,不知道。”意欢绞着手指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哦对了!那位贵人叫他‘檀哥哥’。” 素锦略一沉吟,便想到了意欢口中的翩翩少年郎是谁,自然也猜到了刁难她的贵人是谁,有些后怕的她又将意欢的耳朵提起来,耳提面命道,“你给我记住了,除了宣光殿里的宫人之外,外头的人都不可信,你要是再看哪个儿郎容貌俊俏便凑过去,看我不揍死你!” “ 呜呜,不是我凑过去的,是他凑过来的。” “还敢顶嘴!” 意欢一提裙摆,趁着素锦抬手的空挡,从她的腋下滋溜一下钻了过去,但是也没忘了回应素锦的‘警告’ “我知道啦!” 素锦放下袖子,看着她吧嗒吧嗒跑开,一缕明媚的笑意不知不觉爬上了脸颊。 她走到荷花池旁,看着水中倒映着的笑脸,似是有点懂了主子留下这个丫头的用意…… 是啊…… 这宣光殿里,都已经好久没有热乎气儿了。自这个叫阿枝的小蠢蛋来了,每日哥哥姐姐的叫着,才有了那么点子过日子的意趣。 承光殿柱子上盘虬着的两条金龙,和这寝殿的主人一样,冷漠而立,却难掩暴躁。 “多少下了?” 赵晟负手而立,滚金边儿的龙袍昭示着他的煊赫,被问话的小内监害怕极了,连手中的拂尘都跟着颤抖。 “回陛下,八……八十下了。” “罢了。”他转过身来,“留口气,把人送到宣光殿门口去跪着,跪不住了就趴着。” 那语气中,大有一股‘就是死,也死在解云洲面前’的意思。 自从西厂被剿,阖宫东厂一家独大,这是皇帝 最不愿见的局面,然而他却无能为力,如今东西六宫哪里没有他解云洲的眼线?只怕是他这个皇帝每日要出几次恭都会有人报知给他。那奏折中的消息,只怕解云洲也早就知道。 人,是如何杀都杀不尽的,赵晟只能是用这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方式,稍稍郁结心中的烦闷。 那年礼单子……其中定然有古怪,不然解云洲何至疯魔到大开杀戒,几乎将宣光殿的宫人都屠了个精光?只可惜他派去的人太不中用,元宝都没费什么功夫,极快的将他好不容易埋伏至今的人,都清理了。 解云洲,他这也是在和他闹脾气呢? 不来上朝,不来当值,更可恶的是,他前几日将任务派到了他头上,他竟然都敢拒绝! 外人人尽皆知他是个少年有成的皇帝,却殊不知,这海晏河清的背后,竟大都仰赖着解云洲这位东厂厂督。 “备辇!”他的掌心尽是指甲的掐痕,赵晟极力压着怒气,“去宣光殿。” 黄花梨木的贵妃榻,正随着榻上主人的节奏一摇一摇的,解云洲阖目小憩,鸦羽般的睫毛承接着阳光的金黄。 这让端着茶碗的小意欢看呆了 眼,老祖宗的五官棱角都像是神仙画的画似的,多一笔是冗余,少一笔是不足,天生便是完美模子。 可是…… 小丫头的目光落在解云洲已经脱落了结痂的额角上,轻悠悠的叹了口气。 哎~这般好看的脸,可不要留疤呀。 忽而…… 意欢喉咙一紧,两只脚也瞬间腾空,那要命的窒息感第一次让她切身体会到了,死亡是什么滋味儿。 “老,老祖宗饶命。” 解云洲双眸尽是血色,狭长的眯起,他感知力惊人,虽是闭目,却能清晰的感知到周遭的一切反常。 “说,你是哪边的眼线,承光殿?还是泰华殿?” 眼线?什么眼线?意欢无助的踢腾着小腿儿,断断续续的解释道,“奴婢不是眼线,奴婢只是……只是……” “说,为何窥视我!”解云洲的手指更紧了,“说实话,否则我拔了你舌头。” “老祖宗生的极好看,奴婢喜欢,可奴婢又怕你额角留疤……便可惜了。” …… 咚! 解云洲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但意欢一番毫无心机的童稚之言,却让他如死水的心湖骤然一荡,便指关大开,将她丢了下来。 第八章 色令智昏 意欢揉了揉屁股,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那双墨黑墨黑的小眼睛,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解云洲,见他的表情不像刚刚那般怕人了。 她,便不知道为什么,那股子恐惧也随着他渐渐松弛下来的下颌线,烟消云散了…… “老祖宗,你,你的茶被我打碎了,我再去给你煮一壶。” 小丫头手脚麻利的将碎瓷片收到了托盘里,啪嗒啪嗒的走开了。 望着那抹滚圆的背影,男人重新躺回贵妃榻上,捏着扶手的手指,竟轻快的敲了起来。 意欢刚一回到茶水房,素锦便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红印,连忙回身去拿药粉。 “你个蠢东西,又是怎么惹到主子了。” “姐姐,你说老祖宗是不是每日都睡不好呀?” “你去主子寝殿了?”素锦手一歪,险些把药粉都洒了出去,她拎着意欢的胳膊将她提到里间,压低了声音道,“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去内殿伺候,你不要命了么。” 意欢将手肘举过头顶,就知道素锦姐姐要敲她的头,“我没有去寝殿,老祖宗在凉台上的贵妃榻上睡着啦,可是他的觉好轻好轻,我都踮着脚尖儿走路了,还是吵醒了老祖宗。” 她摸了摸脖子上突 起的指痕,因充血而滚烫,她兀自嘟囔着,“这要是我睡着了,便是天上打雷,年节放炮我都醒不来的。” 素锦被她逗笑了,本来准备打她的手顺势推了一把她的小脑袋。 恰在此时,瘦高个慌慌张张的推门进来道,“哎呦,姐姐怎的还在此处,陛下来了!茶水点心得快着些备好。” 素锦闻言一愣,不年不节,陛下何故会驾临宣光殿,她皱了皱眉,连忙拉着意欢回到茶水间忙碌。 “意欢,你记着,等下端稳了东西跟着我,放下东西就走,什么都不要多说。” “哦,是。” 意欢抓了抓头发,喏喏的答应下来。可她心里却在暗暗嘀咕着。 陛下? 就是淑妃娘娘生辰宴上,坐在上位的那个人吗? 那夜太过仓促,都未敢好好的看上一眼陛下长相如何,也不知道比起老祖宗,是更好看些还是更凶些。 好看的,意欢便喜欢。 宣光殿的正殿,噤若寒蝉,解云洲打着千儿躬身请安,然,那位端然上座的天子,却玩味的打量了许久,约摸着他腿快麻了,才吐了两个字。 “平身。” 男人直起腰身,平静的看着皇帝,脸上瞧不出是怒是喜。 “休了这么些天,可大 安了?”赵晟搓着手里的碧玺珠,淡淡道。 “尚未。” “哦?”赵晟面色一沉,“刚巧,朕今儿带了随侍朕的御医,让他来为厂督治治。” 皇帝身后的内监会意,击了两掌,太医便拎着药箱进来了。 “陛下。”解云洲推开了太医诊脉用的手枕,冷着声道,“咱家的病,不是御医能治好的,若是陛下允准咱家在宫外别府而居的请奏,咱家的病怕是才会好。” 啪! “解云洲!”皇帝一拍桌面,怒极而起,“你休想,想离了皇宫,除非你换了我这个皇帝。” “那,咱家的病,便不能好了,无法当值,还望陛下恕罪。” 解云洲唇角含了一缕笑。 呵,他听说进来江南水患连连,奏折堆积如山,想来皇上是急着要用他的人了。这才压着火,拉着脸面来宣光殿的。 但,就这般求人么? 赵晟的牙齿都在口中摩擦出了声响,指骨更是因用力过甚而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两人的剑拔弩张被素锦的茶水点心暂且缓滞,在下人面前,体面还是要的。 意欢听话的紧跟在后面,依样儿学样儿的按照素锦呈上的顺序,将茶水、点心、放在陛下和老祖宗面前。 当然,她还 是偷偷的抬起眼皮近距离的看了一眼皇上,唔,怎么说呢,皇帝和老祖宗长得好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皇帝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却更怕人些,老祖宗阴沉着脸,她却怕不起来。 “这茶水,朕倒是从来未喝过。”赵晟借着茶水纾解着怒气,用盖碗盖子点了点素锦问道,“是你泡的?” 清幽芬芳,似杂糅着花香如缕,但又有蜜糖般的甘甜,承光殿收了天下最珍贵的茶,竟不如这道茶别致。 “回陛下。”意欢从素锦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是奴婢。” “哦?”赵晟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不过一眼便认了出来,轻嗤一声道,“这不是砸了淑妃寿礼的家伙?” 解云洲抿紧嘴唇,恨不得现在就抬腿踹死这个没脑子的蠢货!不让她冒尖儿,怎的就是管不住这张嘴巴。 色令智昏的家伙! 意欢浑身一凛,连忙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是……是奴婢有罪。” 看着一身粉红小袄,满脸通红的小姑娘,赵晟倒是没有继续刁难她,反而用玩笑的语气说道,“说来听听,你这茶是怎么做的,若是说的不好,再一并治罪。” 意欢偷偷瞄了一眼老祖宗,他 一副清风霁月的谪仙模样,仿佛这世间万物的生死痛苦,都与他无关。 咬了咬唇,意欢糯叽叽的开口,“回陛下,这茶是取雨前龙井与佛手放在小瓷翁里,用晾干的竹节烧火煮着,待滚了三滚之后,放在廊下晾着,给贵人们封上之前,奴婢又在茶汤中点了三朵腊梅。” 十一岁的女娃娃,音色中还带着稚气未脱的奶气,所以她一本正经的说这些的时候,解云洲才尤为讶异。 这小东西,她竟还有这般精细的功夫呢?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沉默,赵晟似是对意欢来了兴致,撂下茶碗道,“朕身边正缺一个奉茶宫女,莫不如你便来朕身边伺候吧。” 唔…… 拒绝的话在喉咙深处打架,意欢才不想去呢,陛下才没有老祖宗好看,也没有老祖宗好闻,她最喜欢老祖宗一走一过带来的那股子凉丝丝的薄荷味道。 但是……那可是陛下呀!拒绝了他会不会小脑袋不保? “回陛……” “回陛下。”男人的声音更大,将她喉咙里即将呼之欲出的话都掩盖了下去,“你要这还没长大的小丫头子能做什么,既然周围的人这般不中用,咱家身子好了回去当值就是。” 第九章 教她写字 赵晟看这解云洲的眼睛眯的更深了,他自夺位矫诏登基以来,前朝当今的文臣武将不服者甚多,屡屡有不臣之人当街咒骂,不慈不孝,必遭天谴。而他这个人极其记仇,睚眦必报,手段狠辣,恨不能就如那些弹劾他的奏章上所写的,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将非议之人尽数绞杀九族。 又有何不可? 反正他是这天下的王!至尊无上的王! 亏得解云洲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他里外打点,又在几处郡县以皇帝之名做出了政绩,再安排钦天监极尽新帝登基以来的太平祥瑞,这才使得赵晟屁股下的皇位一日赛一日的稳当。 他离不开他,但是也恨极了他事事处处压着他…… “厂督既如此说,那朕便放心了,得你在身边,自是胜过千军万马。” 目的已达到,赵晟略坐坐就走了,与意欢擦肩而过的时候,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那眼神……意味不明。 心冷意冷,口冷身冷的厂督,竟然为了留下这个宫女,病都不装了?这可真是一桩奇事! “小丫头,你叫什么?”赵晟口吻亲和,不了解他的人,还真会以为他是个仁君。 “奴婢意 欢。” “意欢?”皇帝兀自念了一首词,“永夜恹恹欢意少,给你起名字的人,有心了。” 这话虽然是对意欢说的,但,他的眼睛一直逡巡在解云洲身上。 永夜恹恹欢意少?听起来好好听,意欢没读过书,便小声默念着这句词,连皇帝的辇轿何时离开的都浑然不觉,然而皇帝前脚刚走,后脚她就被解云洲提了起来。 如此一来,两个人鼻尖相对,意欢的领口有些卡喉咙,小脸也红胀了起来。 “老……老祖宗……” “以后再多嘴,舌头就别要了。” 又,又是拔舌头,老祖宗怎么这般的……喜欢拔人舌头呀。 意欢盯着老祖宗近在咫尺的鼻尖,钝钝的点了点头。 下一秒~ 刷~ 咚! 宣光殿其他劳作的宫人:……?? 什么玩意儿刷一下的被丢出来了?看着像是一坨粉色的球? 那坨肉球站起来,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中,抓着双平髻上的红发绳,一点儿都不知道怕的,慢悠悠的转身回了后殿…… 泰华殿的红绸已经尽数撤下,宫人们躬着身体步履匆匆,裙摆翻飞起来,时不时的卷动着地上的碎石子,恢复了往日的劳 碌与沉闷。 在旁人看来,宠妃之殿奢华依旧,主位娘娘也一如平常,待人亲厚,温婉贤良,与生辰宴之前并无两样,然则只有在泰华殿的宫人们才知道,自那日后,自家娘娘的心里就没畅快过,他们的日子也自那时起难过了起来。 “那解云洲是个什么东西,不男不女的阉人,还真当阖宫下人都是他的了?”淑妃耳侧的流苏一坠一坠的,莎莎作响,“妹妹你也看到了,那可是本宫的生辰!本宫的大日子!他竟然那般纵着贱奴,如今你出去听听,都是怎么议论我的?” 环佩叮当,淑妃来回踱步,“前几日子莘去司膳司领东西,那掌司竟然敢将酸涩的柚子给本宫,本宫不过抱怨了两句,他竟然说,老祖宗的叮嘱,说酸儿辣女,多吃酸的也是讨个吉利的好兆头,他竟敢这般……这般……咳咳咳!” 淑妃气急,一番言辞震震下来把自己呛的直咳嗽,梁婵瞅准了眼色,急忙奉上茶水,为她摩挲着后背。 “娘娘与妹妹这般说说便罢了,可压低些声音罢,切莫传出去给人听见。” 阖宫尽是东厂的势力范围,她泰华殿又有什么特殊的 呢? “我乃一宫主位,皇上亲封的淑妃,我怕他?一个臭阉人!” “娘娘……”梁婵走到窗前,将几扇窗子全部掩上,用只有她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悄悄道,“那西厂赵廷芳的尸体在乱葬岗还没被野狼啃完呢,娘娘,那解云洲疯起来,可是皇上的旨意都敢不听的啊。” 赵廷芳…… 听到这个名字,淑妃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曾经威风凛凛的西厂大厂督,却连死都未得个痛快,据那些抬他出去的小内监们说,他的皮肉,指甲,牙齿,舌头都没了,连人形都没了,还有先帝的颖妃,也是拜解云洲所赐,做了无舌女鬼。 淑妃抚了抚自诩绝世的脸颊,她不要!她舍不得这条命,更舍不得这张脸。 梁婵双目一转,计上心来,“娘娘若是想出气,妹妹倒是有旁的办法……” 当意欢还在长芳殿当值时,曾听过先帝与颖妃对月吟诗,那时她还小,左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并不懂得那诗句中的酸楚从何而来,只觉得那些字眼都好听极了。 永夜恹恹欢意少,大概也是一个如颖妃娘娘一样的深宫贵女,在深宫寂寥的时候,写下来的诗句 吧…… 意欢将最后一部竹简擦拭干净,将抹布丢回水盆,端起来向外走去。她走到老祖宗书案旁的时候,却被一方绢帛顿住了脚步,忍不住端着水盆站在那里看了起来。 她不敢坐在老祖宗的塌上看,只能在书案一侧,将小脑袋歪扭到与字迹一致的位置,挑着她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字眼默默念叨。 “乌合之众,初虽有欢,后必相吐,虽善不亲也。” 后面的小意欢就不认识了,老祖宗的字龙飞凤舞,穷劲有力,像是那盘踞在承光殿柱子上的巨龙,她做完了活计,脑海中不知为何一直回想着这句话,便折了柳枝,蹲在后院回廊的下,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乌”“合”“之”“众”,写完之后小丫头站起身来看看,唔……明明是一笔一划写的,怎么“之”字夹在中间这般的小,最后的这个“众”字的最后一划都飞到外面去了。 丑死了。 意欢瞅了一眼自己肉乎乎的小爪子,沾了土,灰扑扑的,实在是想不明白,老祖宗的字怎么就那么好看,自己写的怎么就这么丑呢。 “你竟识字?” 身后忽而传来邪魅却好听的男音…… 第十章 喜欢死人 不知何时,解云洲负手立于廊下,一双曜石般的双眸缩在了小女孩身上,那通身的寒气与疏离一如往日,可,那瞳孔深处的乌云,却拨云见日开来。 意欢谨遵礼数福了福身子,旋即便咧开小嘴笑了起来,“奴婢打扫书房的时候看见老祖宗在绢帛上写的,是什么意思奴婢却不知。” “不知?原来是东施效颦。” 解云洲冷笑一声,眼底那抹乌云复又笼上,“不知何意,又为何要写?” 东施效颦是什么意思?意欢歪了歪头,压根儿没听出来老祖宗是在骂她,她胡乱抹了一把脸,指着沙土上的字说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意欢不懂得,但见老祖宗的字好看,不管是什么意思,意欢便都喜欢。” 解云洲仔细的在她脸上看了又看,他最擅长的便是洞悉人心,但在这小丫头的脸上,除了真诚的崇拜之外,竟真的没有一分一毫的杂质。 他绷紧的后背松弛了些许,将意欢整个人都拽了过来,圈在身体前面。 “老祖宗……” 女孩的身子贴在他冰凉的前胸上,隔着厚重的衣料解云洲都能感受到暖意,果然是小孩子火力壮,这 冰冷的天,又在廊下站了许久,竟还能炙热如斯。 他捏过她脏兮兮的手,运足了腕力在地上将这四个字重新写了一遍。 “真好看。”意欢侧脸,嘻嘻的笑,也不知道这句真好看是恭维厂督本人的,还是恭维他的字。 唔,其实不止是人和字,刚刚意欢才发现,厂督大人的手也好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像是碧玉竹的竹节一般,怪不得能写出这么苍劲有力的字来呢。 意欢鼻翼呼出的暖气喷在了解云洲的脖颈上,这般温热,这般鲜活的生气儿,猝不及防的点燃了解云洲冰冷多年的血。 这世间,竟有如此真挚热烈的生命力。 不经意间,他的手收紧了又紧,直到意欢实在忍不住呼痛出了声儿,他才反应过来,将那如小火炉一般的手爪子丢到了一边儿去。 意欢有些委屈,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呀,老祖宗怎么就又生气了,看着面前这男人的脸就跟今冬的天气似的,一会晴一会儿阴,她连忙捡起小木棍藏在袖子里,跪在地上听训。 解云洲撩起裙袍,坐在廊下,那莽纹盘踞的靴子就点在意欢跟前,他盯着那字儿沉默半响 ,缓缓开口道,“咱家书库里有一本《管子》,你去拿来看,三天后滚过来告诉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否则……” 他闭目,再一睁眼时双眼中便又恢复寒光毕现,“否则咱家就剜了你的双目,让你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呜呜呜。 这老祖宗……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原以为他只对人的舌头感兴趣,怎么现在又对人的眼睛起了兴致了。 喜怒无常的…… 为了保住能吃饭的舌头和能看美色的眼睛,小意欢连连称是,提起裙角便准备告退。 “站住。”解云洲叫住了她。 “老祖宗还有何吩咐?” 解云洲眼角泛着淡淡的血红色,他看着低眉顺眼的意欢,颇为嫌恶道,“碰咱家的书之前洗干净你的手爪子,若是抓脏了书,手就甭要了。” 嘤! 好嘛!除了舌头和眼睛,又多了个剁手的癖好。 意欢垮着个小狗脸儿回到房间的时候,素锦愣是盯着她看了半响,然后问了她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野丫头,你这是去厨房掏灶坑了么?” 意欢这才发现,她的脸被自己抹的活像狸花猫,难怪老祖宗会嫌弃她手脏… … …… 今儿承光殿换掉了龙涎香,燃起了苏合香。这并不是新帝赵晟的意思,只因为回来当值的厂督大人不喜龙涎香中,那股子龙脑的味道。 皇帝虽然不悦,却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这都是小事”,便唤来淑妃伴驾。 这龙涎香与苏合香的境遇,正如皇帝与解云洲。 不满,忌惮,甚至是妒恨,可那又能怎样?解云洲功高盖主,又趁着皇帝根基不稳彻底铲除了西厂的制衡,即便是皇帝也无法制衡,说句不好听的,解云洲若是想要这江山,他的屁股便无法在龙椅上坐稳。 唯一的缺憾,也是唯一令皇帝安心的便是……他是个无后的宦官。 所以注定,解云洲这个人,只能顶着厂督的身份,做他的鹰犬爪牙,所有见不得光的脏污之事都由他来处理,而他出谋划策的政绩都要安在他这位皇帝身上。 如此想想,赵晟心情又畅快了些许,他侧卧于鹅软塌之上,单腿撑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膝盖,安然的享受着旁人围着自己忙碌的样子。 “厂督果然能干。”淑妃将葡萄喂到赵晟嘴边,“但厂督大人日日劳碌, 回去后却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陛下何不赐大人个美人儿照拂一二呢。” 解云洲眸色一冷,看向恃宠而骄的淑妃,那眼神好似一柄寒剑,恨不能将人刺穿…… “爱妃所言甚是。”皇帝最喜欢前朝后宫互相制衡,他才可以放心的坐山观虎斗,乐享其成,“深宫多寂寥,朕自小养在宫中,对此深有感触,自是不忍厂督白日忙碌,夜里也无人照拂。” “陛下说笑了。”解云洲语气恭顺,然则却根本没抬眼皮。 赵晟不说话了,他是个聪明人,既是西厂已经覆灭,他便拿出淑妃做与之抗衡的棋子,此举若是成了,可以安排个自己人在解云洲枕畔,若是不成,那左不过是淑妃的主意,与他无关。 淑妃回想起梁婵给她出的主意,莞莞一笑,“后宫妇人闲来无事,这些事情就交给臣妾做吧,只是不知厂督大人喜欢什么样的美人儿?” 解云洲通身散着寒气,他抬起眼睑邪肆一笑,幽幽吐出两个字。 “死人。” 淑妃神色一滞,手中扒了一半的葡萄掉到了地上,她求助的望向皇帝,却不想,赵晟竟侧卧着假装睡了…… 第十一章 下马威 接下来的几日,解云洲行走后宫都未曾给过淑妃一个好脸色,这让淑妃恨的牙根痒痒。 尤其今日!她在御花园碰到步履匆匆的解厂督,他竟故意假装不见,倒是她主动打了招呼,解云洲才不冷不热的回了个及其敷衍的礼数。 “腌臜阉人!竟敢如此轻慢本宫!”一枚钿头从淑妃头顶滑落,击节而碎,她也是个九曲玲珑心肠的女人,如何看不出来,皇帝与厂督没一个是省油的灯,都把她放在火上滋滋的煎熬着,“我便不信了,说破了天去他也就是个东厂的厂督,还能反了天不成,子莘!你现在便传本宫的懿旨,就说本宫宫中失窃,要严查宫中众人,便从宣光殿开始。” 她的声音里几乎有了哭音,“我倒是要看看,他有几个单子,敢不遵我的懿旨。” “娘娘……”子莘连忙劝谏,“您怕是忘了,解厂督可是连先帝妃嫔都杀得的,那颖妃娘娘的长芳殿直到今天还传着闹鬼呢。” 她扶着气喘的淑妃坐下来,冷静的分析道,“更何况,咱们与厂督大人撕破脸,陛下也是不会站在咱们这边的。自今上登基以来,娘娘看的 还不清楚么。” 淑妃手中的绢子几乎被搅成死结。 “如你所说,本宫今后行走后宫还要看一个阉人的颜色行事不成?” “娘娘不如这样。”子莘凑到淑妃耳边说着,“之前娘娘不是吩咐奴婢训练一批姑娘么,不如今晚就挑个最拔尖儿的,送到解云洲房里去,若是他喜欢,那自是最好的,若是他不喜欢,也能感受到娘娘想要与他交好之意啊。” “可那日本宫说要赐他对食,他的眼里分明是杀意,莫不是这群阉人都是转了性变态之人?不喜欢女子?” “奴婢不知……”子莘是淑妃带进宫的陪嫁,她对于解云洲的认知尽数来自其他宫人们的窃窃私语,“但奴婢想,那样一个绝色美人儿软玉温香抱满怀,谁又能推得开呢……” …… “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泰华殿的静谧,也吵醒了正在罗汉床上眠着的淑妃。 美人指尖轻点着太阳穴,懒懒的撑起身子道,“子莘,外面什么事啊。” 砰! 子莘跌跌撞撞的推开殿门,踉跄的扑倒在淑妃跟前,她的牙齿不可控制的磕碰着嘴唇,话都说不利索。 “外……外面 ……有……有……” 婢子的手指抖的乱颤,不!不只是手,是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 不中用的奴才,连话都说不利索! 淑妃太阳穴跳的更厉害了,大清早的,难不成见了鬼了? 等了许久,子莘的牙齿控制不住的咬着舌头,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就是说不出来一句话,淑妃着急,失了耐性,一把扯开床幔,索性圾拉上鞋子亲自走出殿门去看。 下一瞬,她那张花容月色的脸便失去了血色,眼白一翻,竟直挺挺的后仰,晕死了过去,倒下之时那手指还僵硬的指着面前…… 泰华殿正中的老槐树上,不着寸缕的女尸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正随风飘荡着,黑发覆面,惨白的舌头拉了那么老长…… 子莘认得,淑妃自是也认得,那分明就是她们昨夜送到宣光殿的女子…… 次日,泰华殿需封宫避疾的消息传遍了后宫,说是主位娘娘梦魇难寐,精神不济,无法侍寝。 后宫众人议论纷纷,有的说是她被鬼附了体,但也有人说是得罪了东厂督主,硬生生吓出来的病,总之从前夜夜笙歌的泰华殿,现如今还未及戌时便关了殿 门,门庭寂寥。 淑妃要强,生怕久病失宠于皇上,然而当她强撑着精气神儿来承光殿面见圣上之时,另一则消息几乎要了她另半条命。 皇室要选秀了,听说是解云洲亲自提议,一手督办。 她怨念的双眸正对上解云洲那飞扬跋扈的眼,她明白,这位老祖宗是在报复她,打压她,更是警告她。 后宫的事,他也一样做得主。 “淑妃娘娘。”解云洲躬身打了个千,起身的时候双手飒然向后,撩起斗篷,无限威风,“下次再送美人,不若送到陛下身边,不仅能帮娘娘争个贤良大度的名声,还能分了秀女新人的宠爱,让泰华殿君恩常驻。” 言罢,解云洲云纹莽靴踏出承光殿,滚金丝的斗篷迎风而起,飒沓如流星…… 城北廷尉府高家,一群嬷嬷正围在一名身着烟笼莲花百褶裙的少女,教导着规矩礼仪。 “跪。” 少女皓腕轻翻,娉娉婷婷的跪下,双手举至平眉,弯下柳叶儿般的腰肢,恭顺有礼道,“臣女高氏云瑶,恭请陛下圣安。” 这一整套的殿选流程已经在高府演练过多次了,高云瑶做的都极好,她正准备接 过嬷嬷奉上的茶盏,身后骤然响起一阵苍劲有力的笑声。 “哈哈哈,不愧是我高漠北的女儿,此番选秀,定能入选。” “父亲大人。” 少女转过身来,低垂着眉眼请安,高漠北大踏步走过去,扶起了女儿,“宫中礼仪你已经练的很娴熟了,为父又给你请了女先生,她会教你皇帝喜欢的诗书旧典。” 高漠北那双看似清心寡欲的眸色中,难以掩盖贪念欲望,他捏着女儿肩膀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毋庸置疑的说道,“记住,你一定要争气,想尽一切办法让皇帝宠爱你,我让你吃好的用好的,可不是让你在后宫中当个默默无闻的贵人的。” “是。”高云瑶紧抿樱唇,“女儿一定不负众望。” 高廷尉的语气这才轻快了些,他从袖口间取出一枚柳叶合心的发簪,一只手轻抬起高云瑶精巧的下颌,轻轻的为她攒在盘云髻上。 “来,这是司宝司最新的内宫式样,瑶儿看看可还喜欢。” 嬷嬷早已有眼色的拿来了铜镜,少女微抬双眸,面色娇柔,铜镜中影影绰绰映出姿容胜雪的少女,竟就当年长芳殿逃失的宫女……阿瑶! 第十二章 工具人 司礼司。 “手脚都麻利点儿,明日便是选秀的大日子,若是出了半点岔子,仔细你们的小命。” 掌司内监的嗓音尖细,颇为得意的俯瞰着忙碌的小宫人。 直到一个缀着荷花宫装的小宫女走来时,他才连忙收敛起脸上的倨傲之色,一路小跑的走下台阶,弓着身子谄媚的笑。 “姑娘怎亲自来了,可是老祖宗有何吩咐?” 宣光殿的人么,在这宫中可是比承光殿的人都得脸。 许是在宣光殿吃得好的缘故,意欢的身量长了不少,圆滚的身子渐渐撑开了些,有了点苗条少女的模样,她指了指身后几个年龄与她相当的几名小宫女道,“素锦姐姐让我带她们来帮忙,劳烦公公安排个住处。” “哟,奴才怎敢劳动宣光殿的人做这些脏活呐。”掌司内监嘿嘿的笑着,在宫中灯油似的熬了多年,早把他磨成了人精儿,眼珠提溜一转,便想到了个最不费力的活计,“要么姑娘就先在暖阁里歇下,明日殿选时帮忙捧着秀女的名册子。” “成。” 意欢眉开眼笑,她自幼与姐姐在长芳殿劳作,遭的都是大宫女们的冷眼,安排给她做的也是 最笨重的活计,可自她做了老祖宗殿内的宫人,便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 老祖宗可真好,她可要好好的报答老祖宗才行。 这是新帝登基的第一次选秀,从一品官员至从八品家的女儿都择选优秀者登记在册,一轮轮的筛下来,入得了殿选的都有百数余人。 意欢双手拖着盘子举过头顶,她比以前办事妥帖了,开始学着素锦的样子,有模有样的在旁侧站着,每一组秀女轮换的间隙,她偷偷抬起眼皮看一眼站在皇帝身后,却比皇帝都光彩耀人的老祖宗,抿唇一笑。 两人地位的差距看似只有金銮殿上的一个台阶而已,但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是夜,意欢熬煮了红枣山药羹,她从白瓷炉里盛出一碗,还不等吹吹凉就舀了一勺子送入口中。 嘶——哈—— 好甜!只要有甜食,意欢的心情就会莫名的好,她舀了一小碗,捏着碗边正准备溜回寝殿去喝,一错眼,却见老祖宗殿内的烛火还亮着。 鬼使神差的,她又舀了一碗。 小丫头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根下,刚张张嘴想禀告,却不想一枚黑色棋子,带着呼啸的掌风擦着她眼么前 飞了过去。 “什么人?” 她吓得手一歪,险些跌了碗。 “回老祖宗,奴婢……意欢。” “何事?” “奴婢熬了甜甜的红枣羹,想,想献给老祖宗。” 沉默几许,房间里的人好似不愿再废话,语生冷漠道,“滚开,咱家从不喜甜。” 棋子敲坏了窗户纸,丝丝冷风顺着洞吹进,吹的烛心忽明忽暗,解云洲紧了紧风毛领子,他忽然便想到那日教她习字时,她身上那股子堪比火炉的热乎。 “滚回来。” 意欢:…… 真是善变的老祖宗。 案几前,穿着墨蓝色飞鱼服的男人勾了勾手指,意欢会意,将红枣山药奉到了他面前,然而解云洲却点了点窗前,示意她站过去。 额,大抵是挡住了老祖宗的烛光了吧,意欢挪了挪身子,站在了窗户旁。 “站好了,要是风透过来吹到了我,唯你是问。” 意欢这才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窗子,原是让她来人肉墙,堵着这窗上的洞…… 明日还有一整天的殿选,意欢已经有些困了,她垮着一张小狗脸儿看了一眼精气神儿还很好的老祖宗,心里暗暗的想,老祖宗的身体究竟是什么做的。 她就是吃饱了便困,做活累了也困,天热了还是困。 嗨呀,人为什么一定要起床呀!每每在不想起床的日子里,这个问题都困扰着意欢的小脑袋瓜。 红烛燃尽了一整根,解云洲才从案牍中起身,久坐腰肢僵硬,他便身手捶了捶。 昏暗中,一双小手迎了过来,“奴婢幼时与姐姐学过些手上功夫,老祖宗腰疼,让奴婢替你柔柔吧。” 他朱红的唇角缓缓扬起,在摇曳的烛光映衬下,阴测测的可怖,那是在笑吧?意欢也不确定,但是老祖宗也没有让她滚出去啊。 那就是同意了罢? 意欢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小手小心翼翼的搭在解云洲紧绷的腰间,隔着那飞鱼服的束带轻轻的揉着。 奇怪的很,这小东西被他丢过去堵风口少说也有半个时辰了,怎的手爪子还是这般的热,她身体里流着的血,难道是永远都凉不了的么? “老祖宗觉着好点了么?” 他的面色无他,还是那般煞意凛然,只有他自己知道,她的小手仿佛揉着的不是腰际,而是心脏,一股奇怪的热意在五脏六腑中波涌…… “小东西。” 意欢的记忆里,老祖宗第 一次没有叫她“蠢东西”,她喜滋滋的答应了一声。 “哎~” “过来些。” 她听话的靠近。 解云洲抬手,悬在半空中,烛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本就鬼斧神工的脸型被照的更加立体,黑耀石般的墨瞳中,倒映着跳动的火苗,宛若神抵。 他他他,他是要摸自己的脸蛋子吗?咿,好羞羞。 老祖宗那本书中有句话怎么说来的?意欢使劲的想,哦,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便是老祖宗这样吧,意欢觉得自己在宫中的前几年都白活着了,竟然才识得这般好看的人。 如此想着,意欢的脸便绯红了一片,一股温热暖流也在唇边蔓延开来。 注视着她的男人面色明显一滞。之后便是很明显的嫌弃之色。 她竟然……流鼻血了! 呜呜呜,真的很没出息呀。 解云洲食指搭在凉薄的唇畔,看着意欢慌慌张张的从袖口抽出帕子掩着,还是有几滴落在了梨木案几上,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将意欢的血碾在指尖。 果然好热…… 在意欢惊讶、甚至是害怕的目光注视下,慢慢的放入口中,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很享受这浓浓的腥气…… 第十三章 畜生怎么了?比人命值钱! 妈呀! 老祖宗怎么还喜欢喝人血!这是什么癖好? 意欢瑟瑟发抖,生怕老祖宗下一秒就要抽出架子上数米长的大刀,把她的血放出来喝。 此时解云洲的语气更是邪魅妖惑,“小东西,你怕我?” 怕? 不怕? 怕不怕? 意欢将绢帕扭成一股,塞在鼻孔里,样子又滑稽又好笑,她讷讷的摇摇头,“老祖宗教奴婢写字,还给奴婢新衣服穿,所以奴婢不怕。” “我叫人打过你板子,还差点拔了你的舌头,你也不怕?” “不怕,奴婢的命都是老祖宗的。” 命? 嗤~假话! 他不过微微一愣,他的手上过过多少条人命,事到临头之前都是大言不惭的装英雄,那铡刀横在脖子上时,哭爹喊娘的也是他们。 谁不怕死?一个小丫头,也敢把命不命的挂在嘴边? 解云洲款款走上前,欠了欠身子,压着她的耳朵道,“你的血倒是有点用处,那你便把你的血都放出来,给咱家取暖可好?” 明明夜晚寒津津的,意欢却愣是被逼出来一身的汗。 嘤嘤嘤,老祖宗的脾气真奇怪,拍马屁也不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当差了。 …… 永正门外一片泰然之色,这是最后一组殿选的秀女了,当值的内监宫女们都 松泛了些许。 “畜生!” 凌厉的女音打破了宫城的肃穆,也引的其他官家小姐纷纷侧目,她们皆是心内坠坠,皇城禁地,天子脚下,她们连大气都不敢喘,究竟是何人竟这般大胆,在宫内喧哗,口出污秽? “来人,拿我的马鞭!” 女子凌眉厉目,一袭橘色曳地长裙,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向后伸着,索要马鞭,狭长凤眸燃着灼灼怒火,这一切都是因着面前这匹倨傲的高头大马,竟在宫廷甬道肆意散步,惊扰了她家的马车,跌落了她的碧玉簪。 “小姐,不可啊。”陪她入内的嬷嬷慌忙压下她扬起的手臂,“这可是东厂大都督的爱马!” “东厂大都督?”女子露出一个无知的蔑笑,“一个伺候人的玩意儿罢了,他也配用大宛名驹?连自己的畜生都管不好,惊扰了贵人简直该死!” 那嬷嬷急了,连忙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袖提醒,“现在宫中无西厂,厂督一人掌管整个内廷监,权利大的很啊!” “权利再大还不是奴才?”她越说越跋扈,“我父亲可是右光禄大夫,正二品,教训一个奴才的畜生那算是抬举他了,他还能如何?马鞭呢!给我!” 咻——啪—— “嘶” 名驹的脾气一如它的主人 ,即便脖颈血花绽放,仍旧高高的扬起前蹄,欲将扬鞭之人踏入尘泥。 “牵住它!还敢反抗!” 咻——啪—— 又是一鞭。 战马的嘶鸣在肃静的甬道里显得格外的凄厉,直到内宫中宣旨太监前来宣旨入内,光禄大夫之女才不情不愿的终止了她的泄愤行为。 此时她亦是不知,她的家族,将为这鲁莽之举付出怎样的代价…… “有这等事?” 雕花轩窗前,身着大红织金蟒袍的解云洲孑然而立,“明月如何了?” “那女子力气尚小,明月没受大伤,御医已经看过了,老祖宗放心。”元宝恭谨道。 “人是哪家的?” 元宝冷笑一声,“是光禄大夫左家的嫡女,跋扈的厉害,老祖宗可听说了,她不仅责打了明月,还对老祖宗颇有不敬之言。” 虽然是复述旁人的话,元宝却也是浑身发虚,他见着自家主子紧绷的唇角,竟然随着他的场景重现,渐渐扬了起来。 笑的那般的骇人。 “左家竟出了个这般能耐的好女儿,总要赏赐些什么。” 解云洲抬起头,看着远处承光殿的房顶,殷红喜气,良久,他才漫不经心的用手指点着窗棂道,“就赐她一到司狱司的‘名菜’冰糖葫芦吧,一定要趁着热乎,殿 选之前就呈上来。” 元宝浑身汗毛倒竖,连忙带着人赶往光禄大夫府去“做菜”了。 “光禄大夫之女,左氏,即刻觐见。” “公公少待。” 宣旨公公见是元宝,连忙打着千的向前迎了迎,脸上尽是讨好之色,“今儿这是怎么话说的,那阵风把您吹来了?是老祖宗有吩咐?” “老祖宗来给这位秀女赐道菜。” 元宝手中拂尘一甩,指着一脸茫然的左氏,脸上笑意涔涔,“老祖宗特赐一道冰糖葫芦,送姑娘一个好意头。” 他向后招手,一名随从捧着托盘走上前去。 “姑娘看看,喜不喜欢啊……” “老祖宗?谁是老祖宗?”左氏无知无畏的问道。 “是东厂的厂督大人。” “哦~”左氏得意的拖长了尾音,洋洋自得道,“原来是那匹畜生的主人呐,算他识相,还知道来巴结我,什么冰糖葫芦?先呈上来吧,我且看看我喜不喜欢再说。” 说罢,她甚是得意的向前走了几步,纤指轻抬,掀起丝帕一角。 而当她看清盘中奉上是何物时,顿时花容失色,双腿失力,跌坐在地上抖个不停。 “这……这是?” 她指着托盘里一串血肉模糊的东西,止不住的干呕了起来。 “怎么?姑娘不喜欢咱 老祖宗的礼物?”元宝示意随从向前,逼着她看,“姑娘可不能这般不孝,你可仔细看看,这眼珠子可是你娘亲的,老祖宗特地快马加鞭的给你送来的,哦,对,就是骑的那匹被你责打过的大宛名驹送来的。” 那名宣读旨意的公公人精儿似的,即刻会意,笑着说道,“这可是司狱司最有名的一道菜,这冰糖葫芦老祖宗已经好久没赏过人了呢,姑娘还不好好收着?” “我……我……我要告诉陛下!” 左氏愚蠢,自是想不到这厂督竟有如此权势,她家可是官宦之家啊!她母亲也身有诰命!他不过是随侍的太监,怎么敢……如何敢…… 敢肆无忌惮的对她家人动用私刑,皇帝竟然都不管管吗? “姑娘甭费心思了,你打的那匹马战功赫赫,也有品级在身,老祖宗说了,有眼无珠不如不要,姑娘不是要见陛下么?别误了时辰。”元宝站直了身子,“陛下可是在里头等着你呢。” 左氏如遭雷轰,她倨傲了十余年,被父亲骄纵的不知天高地厚,竟不知这位东厂厂督的马,比她全家的人名都值钱…… 屈辱,愤怒,畏惧,数种心情一拥而上,她只觉颅内晕眩,血气翻涌,霎时间便被吓的神志不清了…… 第十四章 人心变了 见她不动弹,元宝向宣旨公公使了个眼色,便立刻有小内监过来,将左氏一左一右架起来,抬到了侧殿。 “姑娘,您站稳喽,你心心念念的陛下,可正在殿内等着见你呢。” 人还不及站稳,不只是谁在身后推了一把,左氏便冷不防的扑了出去,几乎是滚到了御前。 赵晟皱眉,眉头几乎能夹死只苍蝇。 “谁家秀女,这般放肆!” 左氏已经神志不清了,面如金纸,怔忪了半响后,竟然冲着皇帝嘿嘿的傻笑起来,口角旁还有涎水流下。 “冰糖葫芦,嘿嘿,我要冰糖葫芦。” “疯了?”赵晟扫了一眼堂下之人,语气中没半点温度,“那便拖下去,发回本家问责。” “陛下。”一直站在皇帝身后的解云洲发话了,“这秀女是右光禄大夫家的嫡女,左大人竟敢将一个疯了的女儿送来应付选秀,明显是未将陛下威严放在眼里。”“那厂督的意思是?”赵晟眼尾扫过解云洲,脸色青白。 “左大人教女无方,蔑视君上,该罚。” 赵晟换了个慵懒的坐姿,将这左氏的花名册丢在地上,冷冷出声,“按厂督说的,将光禄大夫降为从七品县令, 非诏用不得返京,秀女左氏殿前失仪,拖下去打八十大板!” “是!” 外面女子的哭喊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她每叫一声,意欢的肩膀便耸动一下。这闺中女子养尊处优,别说八十板了,能熬过三十板的都算是命大的,皇帝虽没直接赐死,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数,左氏定是活不成的了。 前几日意欢在老祖宗的书房里找到了一本《韩非子》,书上有一个词叫“余桃啖君”,当时她还很不理解,为什么同样弥子还是弥子,卫君还是卫君,对待同一个人怎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当时她大着胆子去问老祖宗,解云洲将书本一丢,嗤嗤一笑,给了她一个听不懂的答案。 老祖宗说:这就是君心。 当日不懂的,今日懂了。 上一秒还活着的人,下一秒就死了。 这就是君心…… 她还在出着神儿,殿选却并没有为这一条人命而中断片刻,很快,内监那尖细的嗓音便又从上方传来。 “传廷尉府之女高氏,觐见!” 高氏一身绿衣素裙,挽起的天仙髻上,除了一枚柳叶合心的簪子外外别无他物,女子盈盈一拜,道着万福。 “你倒是素净。”赵晟 似是来了点兴致,“叫什么名字?” “小女高云瑶,一帆秋色共云遥,父亲自小便教导小女处事潇洒,为人逍遥。” 高氏缓缓抬起头,果然一张俏脸不着粉黛,倒是超凡脱俗。 “廷尉府里好教养。”赵晟想想殿前失仪的左氏,忍不住哼了一声,“是比那光禄大夫家好多了,留吧。” 意欢一激灵,连忙回过神儿来,捧着玉坠子躬身奉给入选贵人。 “阿……阿枝?” 上位者声音细如蚊呐,只有意欢才能听得见,她顾不得规矩猛然抬头,面前这位盈盈浅笑的官家小姐,竟是宫变一别,再未见过的姐姐…… 高云瑶很快敛起神色,匆匆下去,而两人这点小动作,自是逃不过龙椅旁侧,目如鹰隼的解云洲…… 深夜,宣光殿熄了最后一盏蜡烛,与其余的宫殿一样沉寂了下来。 “呼~” 墙根下,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抚着胸口喘了喘粗气,意欢一双杏眼滴流乱转,确定四下无人了,才扒开杂草,从狗洞里‘吱溜’一下钻了出去。 宁公公说,暮云阁,是姐姐在封诰之前居住的地方,宁公公还说,之前已经定下的秀女,若是忽然患病,也是 会被送回本家的。 意欢捏着手里的小瓶子,里面装的是鱼腥草,小时候姐姐碰到这个就会浑身发热起疹子,过段时间又会自然好转。 不管怎样,她都要拦着姐姐,不叫她入后宫这虎狼窝! “姐姐……” “阿枝?”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很快又关上,蜡烛照亮的窗户纸上,有两个小脑袋越靠越近。 “太好了阿枝,你竟然活着。”阿瑶摩挲着她的头顶,“还长高了些,也胖了,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在伺候哪位嫔妃?” “我在老祖宗的宣光殿当差。” 听到宣光殿三个字,阿瑶的嘴唇都哆嗦了一下,她拉开意欢的袖子,紧张的查看,“你竟然在那种地方……快,快让姐姐看看,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意欢懵里懵懂的被拉着转了一圈,不解的笑道,“宣光殿的素锦姐姐待我极好的,除了有一回我弄丢了年礼单子挨了板子,从未受罚过。” “当真?” 那个心狠手辣,吃人不吐骨头的厂督,那次宫变后不仅没有杀了她的妹妹,事后竟都没有加以磋磨? 义父大人可不是这么告诉她的…… “对了姐姐。”意欢将瓷瓶塞到她怀里,打 断了阿瑶的思考,“这个给你。” 阿瑶将瓶口凑近鼻翼浅嗅,不解的问道,“这是何物?” “鱼腥草呀!我思前想后,只有这个办法能让你既不得罪陛下,还能安然离宫。” 话音刚落,那小瓷瓶便被阿瑶带着些脾气的丢了回来,意欢手忙脚乱的险些没接到,阿瑶的似是生气了,语气中多了些苛责之意。 “我是不会走的。”她赌气的背过身去,“我不仅不会走,我还要一步步爬上去,美人,贵人,嫔妃,甚至皇后……” 姐姐的野心把意欢吓了一跳,她急的直跺脚,“姐姐,这后宫是会吃人的,今日殿选的左氏就是个例子,你……” “那是她蠢笨又没本事,怪的了谁呢。” “姐姐!” 阿瑶的眸子冷了下来,站开了一些,“如今我是官家之女,你是宫中奴婢,况陛下已经封我为瑶小媛,我便也是这后宫的主子,在外人面前我们不便相认,你再见我需要行全礼才行。” 意欢看着有些陌生的姐姐,扁了扁嘴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此时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暮云阁的人刚想追过去探查,在看清了那人的服饰纹样后,竟无一人敢拦…… 第十五章 挖了好大一个坑 意欢绞着帕子,她一片好心为姐姐,可姐姐却与她生分至此,不免心灰。 她嘟着小嘴,不服气的福了福身子,“奴婢不搅扰小媛安睡了,奴婢告退!” “阿枝,你等等……” 嘿嘿,就知道姐姐是会想明白的,意欢咧着嘴丫子回过头,以为是阿瑶改了心意,喜滋滋的等着她的后文。 “听说你在宣光殿得脸,能不能帮阿姐给厂督送点东西。” 她生怕意欢拒绝,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一个精美沉重的匣子塞到意欢的手里,“这里是姐姐的全部积蓄,都给你,你拿给厂督,今后就拜托他多多关照了。” “不行,不行!厂督会扒了我的皮的……” “阿枝!”意欢从没见过姐姐如此仓皇无助的样子,她在低低细语的恳求着,“如阿姐有出头之日,一定将你接出来,免了你的奴籍,你便不会再是谁的奴婢了。” 意欢推搡的手顿了一下,就这一下就被阿瑶抓住了机会,将盒子塞到了她的怀里,语气近乎魅惑。 “为了咱们姐俩今后的好日子,你必须帮阿姐。” 必须! 意欢浑浑噩噩的捧着东西回了宣光殿,看着老祖宗的正殿,顿了顿脚步。 “主子,要我去把她带进来么?” 元宝面色不善,暮云阁中姐妹俩的对话,他听的清清楚楚,“宣光殿怎可成为后宫的跳板?依奴才看,这般吃里扒外的人,便是抽筋剥骨都不为过。” 黑暗中,解云洲的眼中似有点点寒星,他看着意欢圆滚滚的从门缝挤进去的样子,微微一侧头,“元宝。” “奴才在。” “明日你便找人去司正司击鼓告发,就说宣光殿有来历不明的财物。” ?? 元宝一头雾水,不知老祖宗在行什么高招儿。 若这般将调查权交给了司正司,又查出宣光殿的宫女果真藏匿了大量的财物,那岂不是拐着弯儿的承认,宣光殿内有来路不明的财物,而宣光殿的主人是个贪财之人么? 虽说老祖宗从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哦,不对,是旁人不敢有任何看法,然而人言可畏,这实属于是不必要的麻烦…… 这自找麻烦可不是老祖宗的做事风格,元宝不明白了,自家主子是怎么想的呀! “主子,这小丫头死不足惜,但这脏水岂不是就要扣在咱宣光殿身上了?宫里有多少人等着看咱们笑话呢。左右这宫女就是个蠢东西,咱何不就让她悄悄的消失算了……” “不。”解云洲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元宝杀 生的提议,他眉梢微微一挑,“咱家要看看,她的忠心会给谁。” 毕竟,前不久这小东西可还口口声声的说,自己的命都可以给他的呢…… 次日一大清早,意欢的口水还挂着泡泡,便被素锦给摇醒了。 “意欢,醒醒!”她局促不安的看着司正司的人,一咬牙一狠心,使劲的拍了意欢的脸一巴掌,“懒丫头你快起来,搜宫了!” 搜宫就搜宫嘛。 被窝里好暖和,意欢咕哝着抬了抬眼皮,她昨夜心中装着事儿,都未曾睡好,而她又不是第一次赖床了,素锦姐姐平时都会惯着她,让她再眠一眠的。 司正司掌司没了耐心,对着素锦欠了欠身,“姑姑,得罪了。” 他手臂一挥,“搜!” 乒乒乓乓…… 好吵呀,意欢刚坐起身子,就看那些人从她的包裹里拿出了一个桃木匣子。 这下她彻底醒了,那是姐姐交给她的,她本想着今晨便与老祖宗禀明此事,怎料到会被司正司抢了先。 素锦也是纳闷儿着,司正司与内廷监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况且有老祖宗在,即便是要查她也要私下偷偷的查,怎的会闹的这般大的阵仗,阖宫皆知岂不是撕破脸皮? “说,这些珠宝是从何处偷 来的?” 啪! 司正司重重的扣上盒子,厉声呵斥让意欢跪下。 “这是……是……奴婢自己攒的。”意欢只穿着小衣,还未来得及穿上外敞。 “胡说!”司正司一拍桌子,“奴婢的份例一月就一吊钱,这一盒子的宝贝便是你熬灯油似的熬到死都攒不到的,大胆奴婢,再不交代这财物是从何人处得来的,就拖回司里大刑伺候!” 意欢哆哆嗦嗦的看了掌司一眼,又可怜巴巴的看了看素锦姐姐,都怪她贪睡!像猪一样!早点起来交给老祖宗不久没这祸事了么。 都怪她都怪她,是她的错,所以不管是阿姐还是老祖宗,都不能被她连累到才行! “就是奴婢攒的,奴婢可能攒钱了,东抠抠西省省攒出来的,哦,我还偷过御膳房里的鸡蛋猪肉出去卖,还有……” “一派胡言!”掌司彻底失了耐性,负手而立,俯视着意欢道,“看样子不换个地方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来人,带走。” 意欢认命的闭紧了眼睛,她已经在脑海里构思出了一百种死法了,这么多天在宣光殿也不是白呆的,宫里审讯人的手段她也记了不少种。 嗨呀,早知道今日一早就有这么一劫,她昨天就应该吃顿夜 宵,宫里的美食她少说还有一半连味都没尝过呢。 呜呜呜这可真赔死了! “咳咳。” “主子……” 门外一阵轻咳,素锦小小的松了口气,她连忙迎过去想为意欢求求情,然而解云洲却不轻不重的将她推开了一点儿。 就是这一点力道,素锦便心中一沉,主子的心性她最是清楚,摆明了是在告诉她,这丫头,他不会管。 素锦咬紧嘴唇,一偏头,狠狠心退了下去。 “掌司大人。”解云洲抬抬手指,点了点意欢毛茸茸的头顶,“容我与她说两句话。” “厂督大人,您……您自便。” 掌司被解云洲这一句“大人”叫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今儿这出戏要不是元宝公公亲自来关照过的,还嘱咐要从重从严,好好的审,他是十万个胆子也不敢大白日的来宣光殿拿人。 厂督的高瞻远瞩他们没法猜,这么明显对宣光殿不利的事,为什么执意要闹大才好…… 俯视着意欢那张有些无措的脸,解云洲玩味的邪邪一笑,故意吓她道。 “小东西,咱家可提醒你,进了那地方不吐出来点真东西,可是不行的……” 说罢,他便轻打了个哈欠,由着他们将一脸无辜的意欢带了下去。 第十六章 留不得了 意欢被带走了,关在司正司一天一夜。 掌司谨遵厂督嘱咐,除了饿着她,渴着她,时不时给她看看那些穷凶极恶之人行刑现场,并没有真的将棍棒针刺施加在她身上。 “厂督大人,她还是什么都不招,只说那些东西都是自己的,与任何人无关。”掌司审慎着言辞道,“下官但凡语气狠一点,质问这些来路不明的财物是否是厂督大人赠与的,她的反抗尤其激烈,直言老祖宗是好人,若是此事牵扯老祖宗,她宁可咬舌自尽……” 解云洲目如深渊,那漆黑如墨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异样之色,但也不过转瞬而逝。 他手指抚摸着风毛领子,冷漠的问道,“那她咬了么?” 司正司掌司一头雾水,捉摸不透,看上去厂督大人对这丫头是有点子心思在的。 但是好像并不多…… “还……还没有……”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哦~原来是说大话啊。解云洲嗤笑一声,起身便走,“看好了人,别叫她过的太好了,但也别叫她死了,否则……” 解云洲腰际的绣春刀发出寒冷的锋芒,“内廷监身为二十四司之首,掌司也是要吃点苦头的。 ” …… “有这等事儿?” 淑妃的太阳穴上贴着两块膏药,撑着半个身子,“你是说那黄毛丫头不仅是宣光殿的人,还和新晋秀女有私下往来?” “千真万确。”子莘一脸鄙夷,“人小鬼大,抱着一个金大腿还不够,还想再攀上一个后宫新贵,娘娘,咱们不能拿解云洲怎么样,但是并不代表着也不能动他身边的人,趁着现在这丫头不在宣光殿,娘娘不如……” 子莘做了个杀伐决断的手势,“这丫头,才十一岁就能应付的来宫中最是冷血无情的厂督,是个有心机的,这长大了还了得?若是被后宫哪位新主儿得了去,娘娘今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淑妃斟酌了一会,柳眉陡然竖起,一侧的唇角无知亦是无谓的勾了起来,缓缓说道,“旁敲侧击,断其臂膀,本宫也想看看,他宣光殿的人若是也那样被吊死在树上,他那张亘古不化的冰山脸,会是怎样的……” 夜深人静之时,关押意欢的暗室外,只留了两名守卫,意欢的小手扒在栏杆上,看着人家手里的烧鸡,口水流了老长。 “两位大哥,给我个鸡腿好不好,我真的好饿呀 !” 守卫看了一眼粉花团袄的小丫头一脸可怜兮兮的,手忍不住的顿了顿,刚想赏她一口,猛然想到解云洲那张神鬼难辨的脸,连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想吃鸡腿,先交代呀。”高个子的守卫打了个哈欠,“只要你交代那些财物的来源,是不是老祖宗收来的贿赂,还是后宫哪位主子拖你办事的赃物,只要你交代清楚了,这个鸡腿嘛……” 他拿起油滋滋的鸡腿,在意欢眼前晃了一圈,放在了自己嘴里,“不只是鸡腿,这一整只的烧鸡都可以赏给你。” 呜呜呜,青天大老爷呀!能看不能吃,这到底是什么人想出来的刑罚! 意欢的肚子咕咕的叫,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鸡腿,别过头去不看,然而说话时的结巴却出卖了她。 “我,我不,不饿!”她伸出拇指一抹鼻子,扬起下巴,“你们屈“饿”成招也没有用,老祖宗是个好人,他没收贿赂,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蛮好笑的,那两个守卫还是第一次听说“屈饿成招”的,多新鲜呐! “淑妃娘娘到。” 闻讯两人连忙在裤子上抹了一把手上的油,恭敬的跪下,心里却是十分 纳闷儿,淑妃娘娘怎么会忽然来司正司的暗室,又是在已近三更的时候? “起来吧。” 为上者脸眼皮都没有在他们身上落一下,只是伸出纤纤玉指,指着挂着口水泡泡,看着有些丢人的小意欢点了点,“这个罪奴,泰华殿要了。” “这……” 伏在地上的两人面露难色,“这恐怕不行娘娘,她,她是宣光殿的人。” “宣光殿?”淑妃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解云洲挂在她宫中的那具尸体,屈辱之感油然而生,“所以,你们是只知宣光殿,不知承光殿了?” 她一个气不过,竟然抬出了今上来压他们。 “奴才不敢!”守卫连连请罪,但仍跪死在牢房门前,不肯让半步,“但请娘娘拿出陛下手谕,奴才立刻放人。” 淑妃愣了愣,旋即道,“只有口谕。” “这……” 见守卫还在犹豫,淑妃有些焦急了起来,“贱奴,本宫为何要在这里与你们浪费唇舌,子莘、荀嬷嬷,把人带走。” 他们是在抢她吗?意欢眨巴着眼睛,小脸刚好嵌在两根栏杆的缝隙看热闹,可是为什么呢?难不成淑妃娘娘是要救她? 目光葳蕤,楹唇浅淡, 淑妃娘娘长得这般好看,应该也是好人吧。 然而下一秒钟…… “欸,疼疼疼疼……嬷嬷我的胳膊都要断了。” 意欢话音未落,身后突然袭来一脚,重重的踹在她的膝弯,她一声闷哼跪在地上,不等抬起小脸问上一句为何,又被一双大手按住了后脑,整个脸都被压死在冰冷的地砖上,嘴巴都压成了小猪拱嘴儿,脸蛋子也变了形。 “淑,淑妃娘娘……” 淑妃款款走过去,挥了挥手,子莘和嬷嬷的手也松了松,她伸出抬起苏绣满绣的鞋面抬起了意欢的下巴,凌然说道,“伺候本宫的规矩就是这样,只教你一次,给我记住了。” 呜呜呜,这淑妃娘娘一点都不好看了,那凉薄的嘴唇,狭长的凤目,写满了刁钻。 有的人的狠,是在明面儿上的,让人望而生畏,好比老祖宗,而有的人明面上装的温柔如水,暗地里却全是肮脏,比如淑妃娘娘…… “快……快去禀告老祖宗!” “你疯了?现在都几时了,闯禁宫可是死罪!” “可是……明日就是除夕了……” 两名守卫看这施施然离开的淑妃一行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第十七章 针锋相对 这几日京城的街巷中多了好些新鲜面孔,周围的百姓看着他们怪异的服侍和不同于中原人的长相,三两个人凑在一处捂着嘴小声议论。 “除夕将至,番邦外臣都要进宫觐见,最近京中几家驿站都住满了人呢。” “我看这些外邦人都长的一个模样儿,大鼻子高额头,看着怪怕人的。” “嗨,管他们呢,咱们小老百姓只管赚钱吃饭,哎!你们快看,宫里开始放烟火了,真好看。” 宫外的百姓对着金銮殿的方向双手合十,除夕之夜,祈愿安康。 管弦毕,酒肉尽,番邦重臣的马车在满天星子的掩映下依次离开皇宫,赵晟也掌不住睡意,携了一位新晋秀女回了承光殿,将除夕夜宴善后的诸事交给了解云洲。 “厂督大人。” 解云洲闻声回眸,汉白玉台阶上款步走下一位眉目凌厉,身着锦鸡官袍的中年男子,“如此步履匆匆,大人可是除夕夜还有案子要办?” “见过国公爷了。”解云洲欠了欠身,算作请了安。 梁国公面色如常,似乎是对解云洲这目中无人的行事作风已经习以为常,两个人负手并肩前行了几步,解云洲忽想到了什么 ,及清淡的笑道,“说起来,最近咱家还真是办了一件大案子,那通州竟敢有人敢贩卖私盐,所得银两又拿来强征民田,修建别院,已饱私欲,称霸一方,国公爷说,这种官员咱家是不是该诛他九族啊?” 解云洲的面容已被斑斓的烟火染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轻轻一撇,只见梁国公微有不快之色,然而很快便将其掩盖了下去。 “事涉盐税必无小事,一个小小刺史便敢如此大胆,动摇朝廷盐税,实在是罪大恶极,不过至于如何量刑么,这是厂督大人之责,老夫岂敢多嘴啊。” “既然国公爷这般通晓事理,大义凛然,咱家的事也好办多了。” 梁国公脚步一滞,差点踩空台阶。 解云洲只做不觉,脸上一副春风过境般的笑意,他拱着手拜了拜,“那通州刺史自入了我东厂诏狱,便一直以国公爷的学生自居,一点儿都不配合咱家的问询。” 最后一级台阶落定,两人对面而站,此时无声胜有声,于无声处时,两个人内心的交战早已过了几个来回,解云洲故意撩起斗篷一角,露出绣春刀,“既国公爷今儿给了咱家一个准信儿,这案子就 方便多了,铁证如山,国公爷又是咱大盛第一铁面无私之人,他是断然活不过这个年了。” “为官十年以上,且并无过错的官吏贪污,不应该是充军流放么?” 脱口而出的瞬间,梁国公已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果不其然,解云洲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颇带着些得意之色道,“国公爷心疼学生之心,咱家能理解,咱家倒是想流放了他,但是就他那腿……莫说流放漠北了,就是出诏狱都难了。” 解云洲向前了一小步,那眼神颇带着逼视的意味,“他一直不认罪,咱家只能上刑,但没想到唐唐七尺男儿,那腿骨竟然这般不禁夹的,不过两道刑具之后,通州刺史的小腿之下的骨头就全都碎成了渣渣了。” 梁国公的双腿也不忍软了一下,仿佛解云洲的话就是刑具,也顺着耳朵传到了他的腿上,跟着痛了一瞬。 佯装没有看出梁国公的异样,解云洲继续轻轻说道,“所以,咱家赐他个了断也是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上,也少遭罪些,您说是罢。” 旋即,两人俱收敛了浮在脸上那虚假的笑意,转过身背道而驰的时候,脸上的阴翳不分伯仲之间…… 元宝在偏门外来回踱步,似是焦急万分,他终看到主子潇洒俊逸的身影,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主子,你可算出来了。” 看着元宝的神色,解云洲心中一空,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出了什么事?” 元宝声音颤颤,“司正司来报,泰华殿的人把意欢姑娘带走了……” “掌司呢?”解云洲心里腾起了一阵无名火,不……不只是火气,这其中分明还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掌司是干什么吃的,丢了宣光殿要的人,脑袋不想要了?” “掌司自知有罪,正跪在殿门口请罪呢。” “让他跪着。”解云洲一挥手,“带上锦衣卫,去泰华殿走一趟。” 一字一句,元宝听见的,可不是普通的命令,而是是泣血的杀意…… 除夕夜宫门不下钥,贪玩的宫人们意兴阑珊的看了烟火,摸了骨牌,梆子敲了三下了,才各自回房安置。 淑妃今儿兴致也不错,在宫宴上皇帝与她说笑最多,她刻意的打扮也艳压群芳,出尽了风头。 她由着子莘为她卸掉钗环与护甲,发散了头发,正换着寝衣呢,才套上一个袖子,泰华殿的殿门便发 出一声巨响,紧接着带刀的锦衣卫鱼贯而入,将泰华殿重重包围。 “好大的胆子!泰华殿也敢硬闯!” 淑妃草草的套上另一只衣袖,准备出门去质问一二,却不想她才拉开寝殿的门,两名锦衣卫便将绣春刀在她面前打了个“X”,刀刃的锋芒横在眼前,将她逼退了回去。 “东厂寻人,便是承光殿,那也是入得的。” 飒沓的锦衣卫分成两列,尽头处款步走入的,正是桀骜不训的解云洲,他分明是笑着说这句话的,可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的,都是堪比地狱修罗的瘆意…… 他刻意穿着皇帝御赐的金丝绣蟒的袍子,若不仔细分辨,甚至能与太子的蟒袍相提并论,解云洲直视着淑妃,毫不避讳,“娘娘尽可以安睡,咱家寻到了要找的人,自然会走,寻人的过程中若是不小心损了什么人啊物啊的……” 解云洲意有所指的撇了一眼藏在淑妃身后的子莘,意有所指道,“咱家都会悉数赔给娘娘,还请娘娘……莫要心疼啊。” 话音刚落,散出去的锦衣卫已经将意欢从柴房里抬出来了,前几日还丰满圆润的小东西,今日再见,竟已狼狈不堪…… 第十八章 血溅泰华殿 解云洲眼底乌云密布,他看着素锦新给意欢做的袄裙上,甚至还有血污痕迹。 他隐忍着心底翻涌的情感,冲元宝扬了扬下巴,元宝连忙走过去,将意欢口中塞着的麻团拿了下去。 “意欢姑娘,你醒醒。” 元宝拍了拍她的后背,却不想如此轻柔的动作,都激的昏迷中的小人一阵阵的痉挛。 “嘶——痛!” 她的后背……竟然有伤! 解云洲倏然回头看向淑妃,凌眉立目,似有火焰灼烧。 意欢吃痛,嘤嘤的醒了过来,她眼前的景物从模糊渐渐转为清晰,直到看清了是老祖宗那张绝美的脸后,才放心的咧开嘴巴,哇哇的大哭出来。 “老祖宗,呜呜呜你终于不生奴婢的气了!”意欢一边哭一边抓着解云洲的衣角,“奴婢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十一岁的孩子罢了,她的欢乐与委屈总是不加掩饰的表露出来,能让解云洲动容的,也正是这份宫中难得一见的炙热真诚。 见解云洲对这个丫头如此看重,泰华殿的宫人们都吓飞了魂魄,一个个的跪在地上抖成了一团。 都怪他们的主子娘娘蠢!这下算是把宣光殿得罪狠了,可 是苦了他们这群为奴为婢的人。 素锦连忙将披风披在意欢身上,扶着她跪好,再慢慢的向老祖宗陈情,“老祖宗,那些,那些财物真的不是我……” “我问你,你身上的伤是谁打的?” 解云洲现在没心情听这些,此时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选择用这样的方式验证一个奴婢的忠诚,若非他亲手将她送到司正司受磋磨,也不会给旁人伤害她、利用她的机会。 “是……”意欢溜圆的眼珠看了一眼淑妃身侧的子莘,鼓着腮帮子,一张小脸写满了浅浅的恨意。 明白了。 解云洲右手向下,按着绣春刀的刀柄,步步铿锵,向着淑妃的方向逼近…… “解云洲你要干什么?”淑妃踉跄着后退,“本宫可是皇上亲封的嫔妃!本宫命令你,即刻……” 刷! “唔” 一声闷哼。 “啊!” 之后,又是一声畏惧至极的尖叫。 淑妃十指大张,罩在脸颊两侧,她的脸颊和寝衣上尽是飞溅而起的血花,子莘向她的方向伸着手,口鼻流血,痛苦的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口,便冷然栽倒在地,气息全无。 鲜血沿着刀刃汇聚向刀尖,一滴滴 的,滴落在地砖上。 “厂督大人……这……”意欢也吓傻了,手心都出了汗,顿时解云洲的衣料好似扎手似的,她骤然松手,跌坐在地上,踢腾着小腿后退。 “还有谁。” 还有谁……还有…… 意欢攥紧了手指,将小拳头藏在身后,她不敢指了,嗅着死人的气息,她真的不敢指了,她的确是在柴房中受尽了欺凌,那日她们不由分说的将她捆了来,先是威胁她明着回到宣光殿去,暗着当泰华殿的眼线,被拒绝后又让她在一张诉状上画押。 因能出入老祖宗的书房,近来意欢也认识了几个字,那状子上面分明写着构陷东厂厂督在外招兵买马,囤积兵器,勾连番邦,时刻准备造反的忤逆重罪! 这更不成呀!因着姐姐给的那一箱子财物,她已经算是连累了老祖宗了,怎么可以这般害他。 那子莘姑姑见软的不行,便叫来了三位嬷嬷,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她,还拿针扎她的手指。 当时她确实是恨的,甚至是刚刚才见老祖宗来救她之时,她确实是想把这些坏人统统抓起来的,但她也只想让打她的人饿肚子,打板子便罢了,却不 想老祖宗连审都不审,直接一箭穿心。 那可是淑妃娘娘身边最得脸的姑姑啊…… “小东西。”解云洲发觉她向后退,偏生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钳制住她一步都不得退,“你若不指出还有谁,咱家就把你杀了。” 意欢吓得齿关打颤,张着小嘴直结巴,一个字都说不出,素锦见状连忙起身走到泰华殿其余那些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宫人们面前,冷哼一声命道,“你们若是识趣儿,便告诉厂督是谁动的手,狗命可保,若不然,便都随我去东厂诏狱。” 东厂诏狱?那可去不得!什么好人去诏狱转一圈,都得丢眼睛丢手脚,众人没有半刻的犹豫,便伸手将三位嬷嬷“丢”出去了。 素锦鄙夷的冷笑,对着解云洲福了福身子,“主子,看样这泰华殿的人都深明大义的很呢。” 三位老嬷嬷早已吓的屁滚尿流,对着小她们不知道多少岁数的意欢磕头如捣蒜,“姑奶奶”“祖奶奶”的乱叫,不住的自扇巴掌。 意欢抓了抓披肩的带子,刚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就被头顶上方一道清冷的男音打断。 “吵死了。” 解云洲眉头微皱 ,手挽了个剑花,寒光一闪而逝,意欢的面前便多了六只苍老的手掌。 老……老祖宗竟然把她们的手都给剁了!那三位老嬷嬷也早已在剧痛中昏死了过去。 “你,你。”淑妃捂着心口,被这满殿的血腥气裹挟的呼吸困难,只能瞪着眼睛,如一条垂死的鱼一般大口呼吸,“除夕之夜,司礼司有明令,连牲畜都不可宰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宫宫殿里杀本宫的奴婢,我……我这就要去面见陛下,治你的罪!” 不想,解云洲不但不怕,反而笑意更甚,他将绣春刀收回刀鞘,回首问道,“元宝,司礼司有这道明令?” “今夜之前是有的。”元宝立刻会意,“但是今夜之后,有还是没有要听主子的。” “哦。”解云洲对淑妃温和一笑,略一拱手,“新帝登基,好多规矩都变了,娘娘可能还不知道,咱家所在的内廷监是二十四司之首,那司礼司,也是内廷监所节制的。” 他拍拍手,散开的锦衣卫迅速归为两列,站在解云洲身后,“这也怪卑职,未曾与娘娘说明白,既今日机缘巧合,那卑职便顺嘴再告诉娘娘另一件事……” 第十九章 以退为进 “娘娘只记得宫中有除夕之夜不见血的规矩,却混忘了后宫主儿禁止滥用私刑的规矩。”他用脚尖踢了踢子莘的尸体,“所有刑狱自有东厂诏狱的内监,娘娘的宫女和嬷嬷坏了规矩,咱家可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才只要了这三个老奴的手的。” 淑妃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解云洲绷了绷脚尖,便立刻有内监会意,跪下为他擦拭着靴子上的血渍,“刚才咱家说过,损了娘娘宫里的人啊物啊,咱家都会悉数赔给娘娘,这几个罪奴不中用,明儿锦衣卫会送一波中用的奴才来,‘好好儿’的服侍娘娘。” 他刻意咬中了好好的这个词,明眼人都明白,淑妃这次是把这位老祖宗得罪狠了,他便明着恭维,暗地里却是要用自己人把淑妃软禁起来。 “解云洲!”人都走远了,淑妃才锤着地面,形同泼妇的厮喊着他的名字,“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宣光殿内,素锦为意欢盖好了被子,吹熄了房间的蜡烛,转身便去了正殿给主子复命。 “奴婢看过了,没有伤到筋骨,只是那些针孔着实棘手,又多又密,不好上药。” 贵妃榻一摇一摇的,解云洲挑了挑眉,状 似无意的问道,“昏过去之前,她都说什么了?” 素锦想了想,如实道,“她一直在问我,主子为了救她得罪了淑妃娘娘,会不会有危险。” 为了她?呵,够自作多情的! 区区淑妃罢了,他会怕? 这个小东西在宣光殿呆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般的没眼色?解云洲忽然感觉他那些书白借给她看了,又蠢又笨的丫头子,简直是一丝长进都无! “还有就是……”素锦轻叹了口气,“她还问我,人失了双手还能活得了吗?这孩子大抵是吓坏了,一会司正司,一会淑妃宫,她才十一岁啊……” “所以你是觉得咱家对她太残忍?” 解云洲坐直了身子,直视着素锦,打断了她的话。 素锦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失言。” 女子垂眸顺目,恭谨的等待着上位者的训诫,然而,良久良久,她的头顶却飘来了小小的一声…… “姐姐。” 自主子至弱冠之年后,便再也没这般叫过她了。 “主子……”素锦心疼的望了望解云洲,果然,他仰天对月的眼睛里,写满了思念。 “皇家无情,我这正是在教她,怎么活下去……” 元朔之日拂晓,锦衣卫循例忙碌了起来,陈设卤簿、于丹陛设置仪仗,解云洲也手持金鞭立于皇帝身侧,这一整天的祭祀祈福,陛见外臣,全部的流程册子,都要经了他的眼看过才行。 后宫就那么丁点大,昨夜淑妃宫中的凄惨遭遇早就在暗中传开了,诸位后宫新贵们再见这位厂督大人之时,也更多了几分畏惧与谦卑,给陛下送了什么新年贺礼,也原样送给厂督一份。 俨然大家已将解云洲当做这宫墙中第二不能得罪之人…… 第三位么就是意欢!这个小东西还茫然不知,她在后宫女子心目中,处在一个多么危险又微妙的位置上。 高云瑶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难掩懊丧,她志得意满的入了宫,然而只侍寝一次过后,便再也没见过天颜,昨儿除夕夜阖宫夜宴,她大着胆子去给陛下敬酒,却不想陛下连她的名字都叫错了。 明摆着,皇帝压根没把她当回事儿,更别说宠不宠的了。 这个阿枝! 高云瑶有些不满的将那怎么穿都穿不过耳的耳坠子拍在桌子上,她将带进宫来的全部细软都给了阿枝,不过就是想走走厂督的门路,可这蠢妹子竟不肯为 她说半句话,还那般不谨慎,莫名其妙被司正司逮了个正着。 现在好了,整个后宫的姐妹们都已经反应过来了,争先恐后的给厂督送钱送物,她那点小恩小惠,厂督还能看的上了么? “小媛,外面有个丫头来找你,说是宣光殿的人。” 侍女进来回禀,高云瑶眼睛瞬间亮了,她忽然记起了不少已经淡忘了的事来。 有关阿枝的。 比如,她自小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怪丫头…… 她勾了勾唇,冲侍女招招手,附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 “传她进来吧,记得我交代的事……”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演的好,我自然有赏!” 主仆俩四目相对,皆是闪过一丝精明。 穿着纳福小袄的意欢,得到准进的命令,颠颠的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当日阿瑶塞给她的盒子。 “姐姐。”意欢刚脱口而出,恍然想起那日姐姐的疾言厉色,连忙礼数周全的行礼,“小媛万福。” “意欢,不!阿枝!”高云瑶俯下身,全然没有了那日的架子,她接过意欢手里的小盒子,一把将她抱住,“都怪阿姐那日不知怎么了,竟说那样生分的话,此事都是我思虑不周, 让你为难了。” 唔。 意欢果然鼻子一酸,将小下巴搁在高云瑶的肩膀上,“阿姐,昨日我亲眼见老祖宗杀了淑妃娘娘的奴婢,砍了嬷嬷的手,我好怕……” “哎,阿姐心疼你,可是阿姐也没办法啊,陛下并不宠我,我的日子……” 正说着,殿门被大力推开,几个宫女摔摔打.打的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没好气的把一碟碟的菜撂在桌子上。 “趁着没凉,主子赶紧吃完了再叙旧吧,免得今儿胃疼明儿肚子痛的,没完的折腾。” “看看隔壁的黛美人,人就是有本事,昨儿是除夕,皇上都召她侍寝,多得宠啊,连带着伺候宫人都神气,哪儿像咱们呐!伺候了个无宠的小主,连累的我们都吃不得什么好东西!” “真晦气!我们走!” 高云瑶鼻子一酸,挤出来了几滴眼泪,对着气红了脸的意欢垂泪道,“后宫中无宠的女人就是这样,姐姐真后悔当时没有听你的,现在想走都走不成了,今后的每一日,都要这般受人欺凌了。” 意欢抿紧了嘴唇,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 “若是姐姐能当上宠妃,便不会受人欺负了是不是?” 第二十章 我的包子! 意欢眼底晶晶亮,她抓着阿姐的手炙热无比。 这是第一次,她想护着姐姐,就像是宫变之日,姐姐护着她那样…… 可是她终究是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即便是经了这宫中最狠辣无情之人的手调教,也未曾学会宫斗手段,她看着那一桌子清淡菜肴,心里就不畅快。 她在宣光殿吃的都比这个好呢,昨儿还因为偷吃鲈鱼被素锦姐姐揍了一顿,有伤在身不能吃发物,今儿在姐姐这,看她的菜里不仅没有鱼肉,连青菜都是叶子发黄了的蔫吧货。 “不行,姐姐不能就吃这些。”意欢气鼓鼓的,眼底里尽是一片明媚无邪的澄明,“我去找老祖宗,叫司膳司给姐姐送好吃的。” 高云瑶知道,她的计谋成功了一大半了,但她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算计旁人,竟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阿枝。”高云瑶唤着意欢曾经的乳名,终于步入正题,“你还小,不懂得这些,其实这哪里是司膳司一司的问题呢,二十四司哪个不是看皇上的眼色办事的,姐姐若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即便是得了你的好儿,能吃饱了,那穿衣呢?冬日的炭火呢 ?浣衣局太医院呢?” 高云瑶灰心的背过身去拭泪,“罢了罢了,你快些回去吧,只要你安好,姐姐别无所求,记着,千万别为了姐姐的事得罪了厂督大人。” 阿枝,你记得,别为姐姐做什么了。 阿枝,你保全自己就好了。 阿枝,记得…… 看着意欢的背影,高云瑶瞬间收起了装出来的悲伤,侍女走过来,颇有些担心道,“小媛,这招儿能行么?” “呵,她是我带大的,我了解她。”高云瑶颇为得意的勾起了唇角,“我越是说要她别管我,她反而一定会帮我,我越是做出心灰意冷的样子,她才越会心急。” 侍女扶着她坐下来,高云瑶卷着手里的帕子,淡漠道,“况我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提着厂督,她回过神儿来就会想到,去搭上解云洲这条线才能帮到我,我看那解云洲对她倒是还不错,说不准这事儿就成了呢?” 若是不成…… 她忽然心内一阵烦躁,嫌恶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残羹冷炙道,“把这堆破烂儿倒了去,一股子什么味儿,快去换上本宫正常的晚膳来。” 布菜,试毒,不过须臾,淡褐色榉木宝塔文的圆形小桌子上 ,便摆满了花盏龙眼、鲜菇莲子、滑鹌鹑玉掌炖羊肉、菊花排骨八宝粥,数样精致鲜美的菜肴。 女子轻抬筷箸,心满意足的享用着她正儿八经的晚膳,而意欢也坐在台阶上,一边啃着热乎乎的牛肉包子,一边拖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出神儿…… 要不要求求老祖宗? 不行不行!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意欢就觉得脖子上嗖嗖的凉,他有多忌惮宫中之人与外人勾连她又不是不知道,上次要不是她命大,脖子都得和那竹枝子似的,嘎巴一下就被扭断了。 但是姐姐的日子也够难的,她低头看了一眼被啃了一半的包子,她一个奴婢好歹还能吃上肉馅的包子,姐姐那连油星都不见,多惨呀! 要么挑一个老祖宗高兴的节骨眼上试探一下? 算了吧……她又垮起脸,老祖宗都不笑,好像这辈子都没有过高兴事儿似的。 意欢准备化悲愤为食欲,又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包子,刚‘啊呜’张口,身后忽然跑来了个人,撞飞了她手中的包子。 咕噜噜……白花花的包子滚了几滚掉到泥地里了,意欢这个气呀,但还不等她看清是哪个不长眼的毁了她的 晚饭,身后已然响起一把好听的男音。 “咦?这里怎么是还有个人呐?” 啊啊啊,意欢更生气了!撞掉了她的包子,连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坐在这都看不见的吗?是哪家的毛头小内监!她气鼓鼓的叉着小腰站起来,却面面相觑,发起了呆。 “你——怎么是你呀?” “你是那日的公子?”意欢浑身一凛,连忙跪下请罪,“奴婢无意冒犯,还请贵人赎罪。” 谢净檀扶起她,依旧递来那方素帕,温柔的笑着说道,“上次本公子害得你点心卡了喉咙,今日又弄掉了你的包子,好像我每次见你你的嘴巴都是在吃东西。” 见她不敢接帕子,他索性直接将其塞到她的手里,“小丫头,你似乎很喜欢吃啊?” 意欢看着手里的素帕,大着胆子仔细的看了看这位公子的模样,那夜淑妃生辰匆匆一瞥,未曾注目,今日再见,意欢只觉他眉目如画,清俊潇洒。 她一喜欢,又把素锦姐姐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提起吃的她就开心的不行,连连点头道,“奴婢最喜欢美食了,小的时候还幻想过要去司膳司当差,或者当个试菜宫女,若是能把每种菜品 都尝上一口,若是不巧被毒死了也不亏呀。” 谢净檀一愣,他长这么大,从未听过这般新奇的的言论,好奇之余不免想逗逗她,“为了些吃食,若真的丢了性命,你不觉得亏么?” “不会啊。”意欢坦坦荡荡,“只要是真正喜欢的都不亏,喜欢本身又不分高低贵贱,谁规定的食物就比黄金低贱了呢?那为了钱财甘冒一死的人不多了去了。” 空气忽然凝固了,谢净檀唇畔的笑容骤然凝固,他今日才在府中与父亲争执不下,家中无人能理解他不愿涉足官场,只喜逍遥江湖的性子,父亲说:谁家好儿郎不喜出人头地,权势泼天,他身为嫡子这般行为简直是丢了丞相府的荣光。 本以为,举国上下无知音。却不想这个小丫头,粗粗几句便解开了他的心结。 是啊…… 喜欢无贵贱,谁又能说,自由不比官位值得一生? “公子,你怎么了?”意欢捂着嘴巴,自知又没控制住自己,“都怪奴婢这张嘴,怪不得老祖宗总要拔了奴婢的舌头呢……” 谢净檀闻言一惊,再看向她的时候,眼神中多了几分可怜。 “怎么?你……竟是宣光殿的人?” 第二十一章 进殿伺候 交谈甚欢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掌起了宫灯的甬道尽头,暗红色的大氅正肆意纷飞。 解云洲的眉目清冷而疏远,他就站在那儿,看着那一男一女亲密交谈,有说有笑,竟无名的生起了几分嫉妒。 那谢净檀是京城里第一眼高于顶的人物,淑妃母家的妹妹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他愣是不看一眼,意欢身量滚滚,是一朵未开苞的花萼,他竟是这般中意么? 他怎么不知道,这小东西还是个宝呢? 元宝正要过去通传,却被解云洲从大氅下抬起的右手拦住了,他将绣春刀撑在地上,换了个听墙角的姿势。 “奴婢是宣光殿的人呀。”意欢没有看出谢净檀眼中的悲悯之色,指着那滚到泥地里的包子笑着道,“不然我这等小宫女,怎么配吃的上牛肉馅的包子呢。” 谢净檀被她逗笑了,他的眼睛弯起来,像是蛾眉月般可亲,“除了吃的呢?你主子还给你什么好处了?” “唔”意欢掰着手指头数,“他还教我写过字,借我看过书,还为了救奴婢得罪了淑妃娘娘呢,最重要的是!” 她言辞严肃的道,“老祖宗生的好看呐,他是我长这 么大见过的最好看之人。” 远处的元宝与素锦,都跟着吓出了一脑门的汗,这丫头言辞大胆,语涉冒犯,轻则拔舌,重则丢命,偏偏和她交谈的又是这皇宫中行事最不羁之人。 谢净檀怜她天真,告诉她道,“小丫头,你可真是好骗,我听说是那淑妃曾给厂督送过床伴眼线,厂督才会睚眦必报的,哪里是为了救你。” 意欢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信谁。 宫门已快到了落钥时分,谢净檀也不敢再宫里耽搁下去。 意欢莲步轻迈,走着走着一双云纹蟒靴便抵近在眼前,循着向上望去,正是那张令人望而生畏的面庞。 “请老祖宗安。” “伤好了?” 辅一出口,倒是把几人都惊了一跳。 老祖宗今儿心情就这般好么?他们跟在身边伺候这么久,还没听过主子关怀过任何人…… “还……还没有……”意欢摇摇头。 “嗤~”他脸上似飘过一缕愠气,哂笑一声道,“咱家看你是好了,都有力气和旁人说笑。” 果然! 元宝和素锦对望了一眼,是他们想多了,主子果然不会让人失望。 但是这语气好像是又有哪里不对似的 ? 不确定,再看看。 听说今日老祖宗在祭祀大典上,风头无两,看起来心情大抵是不错的,意欢当差这些天,除了学了点字之外,最大的长进就是拍马屁,她听出了解云洲语中的责问之意,连忙厚着脸皮嘻嘻一笑,狗腿儿极了。 “适才那位公子打听咱们宣光殿好不好,那奴婢当然要好好夸夸老祖宗这儿啦。” 夸?恭维的话他听的多了,但没一句真心的,都是带着图谋和目的,解云洲拾级而上,他想听听这小东西有什么心机目的,于是他站定俯视着意欢道,“那你再同咱家说一遍,宣光殿是怎个好法儿。” 杀人不急于一时半刻,且听她是怎么花言巧语,自掘坟墓再说。反正诏狱里有上百种刑罚,总有一款适合她。 女孩毫不犹豫道,“睡的好,吃的好,用的好。” “没了?”解云洲等了半响,竟只有这九个字。 “没……没啦。”意欢缩了缩脖子,小心的觑着解云洲的神色,辨不出悲喜,“奴婢自出生便在宫里伺候,老祖宗虽然也会罚奴婢,但却是待奴婢最用心的主子。” 睡的好,吃的好,用的好…… 最用 心的主子…… 她竟这般夸他。 意欢的眼睛里闪烁着真诚的星光,他凝望许久,任是如何都找不出半点遮掩的痕迹。解云洲斗篷下的手指动了动,血液迅速流动,他冷如死人般的手指,竟渐渐温热了。 在解云洲前二十余年的时光里,所识得的宫中之人只有这么两种人,一种是恨不得他死的,一种是想利用他的,或可憎,或虚伪,或无耻,或谄媚,而这些人在解云洲心里不过死人尔,只不过时间上有早有晚,刑罚上有狠有轻罢了。 他在血腥气中享受着人们对他的惧怕,在至高无上的峰巅俯瞰着丑陋的人性百态。只有这样,他才能将童年时的回忆搁置起来。 这个蠢丫头就像是个异类,在这偌大的宫中,她的姿容算不上是绝色,在解云洲这种对女色天生免疫的人眼里,不过就是普通人罢了,但是她的那双眼睛……就像北极星般永不知倦的,澄明发亮。 无论他是怎样冷着她,罚她,甚至是玩劣心性的将她丢到刑狱考验磋磨,她都吃的下,睡的香。 心无城府之人,总是容易得到满足的。 “老祖宗?老祖宗你说句话呀, 是不是奴婢又说错了什么话?”意欢将小手伸出去,“你要是生气了就打奴婢的手板子吧,奴婢保证不哭不说话。” 哦,除此之外,这丫头还是有心眼儿的,但是不多,仅限于用在怎么逃避惩罚上。 打手板子和剁手比起来,可轻多了。 宣光殿内的地龙已经拢起来了,室内如春,他回过神来,饶有兴味的看了一眼意欢,勾了勾手指。 “你,进来伺候。” 伺候?老祖宗要的是哪种伺候? 入夜十分,宫门落钥,意欢眼珠子滴流乱转,她偷偷低头看了看自己纳福袄包裹下的胸脯子,比同龄女子要鼓出不知多少来,夜里若褪去衣衫,只着肚兜时,甚至还能看见一道紧紧的小缝隙,老祖宗这道入内侍候的命令,她很难不遐想连篇。 嘤嘤嘤,她觊觎老祖宗的美色,难不成老祖宗也在觊觎她的? “耳朵不想要了?”解云洲走了两步,发现蠢笨东西竟还没有跟上,“不想进来伺候就去诏狱把耳朵割了,选一个。” 要要要,当然要耳朵! “老祖宗你等等我!” 意欢拾着裙子哒哒哒的跑了上去,踏碎了一地星光如瀑…… 第二十二章 亲眼所见 这是意欢第一次进入内殿,也就是……老祖宗的寝房。 她伺候过颖妃娘娘,也算是见识过贵人们的拔步床是什么样的,但老祖宗的床明显更气派,也更特别,床身尽是镂空雕刻的貔貅与巨蟒,洒下的是金线满绣的帷幔,烛光一照,金光闪闪,就像是入了黄金宝殿一般。 香炉中燃着的苏合香徐徐吐着信子,又暖又甜,意欢闻着闻着就困了,站着都在打晃儿。那眼皮子更像是有千斤坠似的,控制不住的合上……睁开……合上……睁不开~ 意欢一个趔趄,险些摔了,她连忙伸出两根手指,死死的扒着眼皮,不教它合上,样子是否滑稽难看也管不了了,总比在厂督大人的床边站着睡着了强! 不知在这煎熬了多久,意欢的鼻翼前,一抹清凉的薄荷香阻隔住了熏暖的香气,她就这样扒着眼皮强撑着抬起头看了一眼,瞬间便醒了,放下双手,立正站好。 醒了,这是真醒了,厂督大人都换好了寝衣了!意欢手比脑子快,竟然下意识的做出了捂胸口的动作来。 “老,老祖宗……” 解云洲斜蔑了她一眼,随手将襞积丢到了她身上,自兀 自的坐在床边,不怀好意的问她道,“怎么着?伺候咱家你不乐意?” “乐,乐意啊!”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咧开嘴笑,“老祖宗是这宫里第一谪仙般的人物,能伺候老祖宗,奴婢是三生有幸!” “那咱家和今日与你说话的那位公子比如何。” 话一出口,解云洲自己都愣住了,他竟是能失言至如此地步。 与谢净檀比?他这是在说什么…… “他……他哪儿能和老祖宗比呀,便是陛下也都不如您……” 唔! 她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巴。 要死要死,陛下也是能乱讲的! 他大手一挥,不仅没有责怪她,反而觉得浑身畅快。即便是恭维讨好,也没有人敢对他说一句,陛下不如他的。 偏偏她敢说…… 意欢见老祖宗脸色很好,趁着他高兴,索性趁热打铁的求他道,“老祖宗神通广大,能不能帮奴婢一个忙呀。” “说。” 算这东西走运,他今天当真是心情不错,若是想求财宝,或者御膳菜肴,他大可以都赏给她。 顶着解云洲的注目,意欢思前想后,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但求老祖宗与司膳司知会一声,能不能…… 不要欺负瑶小媛了。” 他高估这丫头了! 还是那个蠢的卦相的东西! 解云洲眼波瞬间凝固,结了一层寒冰。刚刚的热气骤然间便散开不见,再无半点温存。再看意欢,缩起了脖子,俨然是一副缩头王八的架势,明显是知道怕的,不是无心之言。 那更不可饶恕!明知会惹怒了他,还要开口替别人求情? 经过了司正司的一轮考验,他本对她多了几分信任,却不想她还是心系旁人。 他嗤嗤一笑,“自身都难保的蠢货,还想着替别人求情。” 意欢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她的舌尖死死的抵着上颚,逼迫着自己不发出颤音,“老祖宗明鉴,瑶……瑶小媛是奴婢的姐姐,奴婢做不到只为自己过好,不顾姐姐死活的。” “想求情,也不是不行。”解云洲伸手紧了紧大氅,冷意森森的问道,“看你准备拿什么来求我。” 男人的声音犹如夜半三更的鸱鸮,裹着死亡的气息,不只是意欢,就连跟着解云洲的素锦与元宝,都掌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管了!活着干死了算!意欢十根手指全都陷入在掌心里,她攥着小拳头,心一横道,“用, 用奴婢的命换!” 管他是割舌头,挖眼睛还是断手断脚,认了! 只是可惜了,没吃到那口肉包子。 良久,她没有迎来意料中的雷霆之怒,然而这仿佛更是危险。 老祖宗……这是要什么呀? “元宝。”不知何时,解云洲已经披上襞积,推开房门,“发落她去司膳司,送完全六宫的菜才准回来。” 元宝愣了愣,旋即会意,黑着脸将意欢提了出来。 可意欢尚不知老祖宗为何选中了这个刑罚,这是惩罚?在她心里司膳司可是和天堂画等号的,难不成这是老祖宗的高瞻远瞩?让她去司膳司劳作,就能顺路解决姐姐的三餐问题了? 嘿嘿,这么想来,老祖宗就是口冷心热吗,哪有传说中的那般不近人情。 “秋姑姑,劳烦你教她。”元宝一路不和意欢说话,似是也对她生了气了,直到司膳司才将她推了出去,“主子的意思是,明日整个六宫的饭菜都交给她送,若是她做的不好,也不用顾念宣光殿的面子。” 都是宫里积年的老姑姑,秋姑姑自然懂得这其中的分寸。可是意欢不懂啊,她可是个天上下刀子都要睡上一觉的家伙,即 便是油腻子味儿甚重的庑房她也睡得香甜。 “懒东西,起床干活了。” 意欢小手举在头顶,小腿踢在被子上,晾着小肚子正睡的憨甜,秋姑姑已经用鞋尖“温柔”的叫她起床了,意欢扒开一条眼睛缝,看了一眼更漏,眉头皱成了小包子,嘟囔着道,“姑姑,这才四更天呐!” “若不看在你是宣光殿的人面子上,我岂会容你睡到四更,司膳司早起三更便要开始准备早饭了,不然陛下五更早朝后吃什么?”秋姑姑一把抽走了她小腿夹着的被子,“快点起来!” 意欢无法,只得仓皇穿衣,趿拉上鞋子就被催着去帮忙抱柴火,装食盒。 带着困意,意欢乏力的一边装一边对照着木牌上的宫宇名字,“承光殿的、宣光殿的、云光殿的、九华殿的、金苍阁的、暮云阁的……诶……暮云阁?” 意欢扒着食盒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这里面的饭菜与点心,分明与其他娘娘小主无甚不同啊。 这……她瞬间清醒了,不困了,连忙叫过一位常年呆在司膳司的宫女,嘴甜的问道,“劳烦姐姐,这暮云阁的饭菜一直是这样的吗?” 第二十三章 全是算计 那宫女手里还有其他的活计,匆匆一瞥,不耐的回答道,“这不是废话么,后宫里每位娘娘都按照自己的品级领东西,饭菜也是一样的道理。” “就……就有没有种可能会有人故意苛待呢?”意欢不信,继续揪着人问着。 她把那名宫女问烦了,重重的扣上手里的食盒盖子,“怎么?暮云阁的主子是嫌菜少了不成?她要是想吃的更好,她得能有本事升一品级才行,这话说的,当真难听!” 另一位路过的宫女撇了撇嘴角,附和道,“就是,谁苛待她了,我们二十四司都是听命厂督做事,厂督没发话,谁敢随便得罪人。” 意欢的脑袋纵使再笨也能想的明白了…… 阿姐在骗她!利用她! 不!这不可能!意欢摇摇头,她将暮云阁的食盒挽在手里,蹬蹬的跟着宫娥姐姐们去六宫送膳。 望着烫金牌匾上暮云阁三个大字,她躲在朱门后面,看侍女们客客气气的将膳食布置好,又恭恭敬敬的迎着高云瑶,哪里有那日的半点轻慢?而阿姐脸上也并无半丝颓丧,只怕淑妃娘娘都没她这般的神情高贵傲气。 “这道笋片火腿挪远一点 ,大清早的,未免太腻了。哎,那豆腐皮儿的包子放近些,我喜欢吃。” 意欢有点生气,她恨不得现在便冲出去,质问小媛为何要装这可怜见儿的给她看,一入后宫深如海,便是亲姐妹之间都说不得真话了么? 她若是如实说,她未必不会帮姐姐想办法,便是不去麻烦老祖宗,或许也能寻到得圣上青睐的办法。 可姐姐,竟连她都算计了起来。血亲都是如此,今后深宫寂寞,如此心机深重的姐姐,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做,不敢做的? 想到这里,意欢忍不住后背发寒,那些淑妃留个她的针孔似乎都在隐隐作痛,她仿佛透过这扇朱门,都能看到姐姐今后算计起来堪比淑妃的样子…… “又偷懒!”宫女们看她躲在门后,当她是在躲清闲,便拍了拍她手里捧着的食盒盖子,“赶紧干活,小心我告诉秋姑姑去!” 解云洲派给她一天司膳司的活计已经了了,明显的,人送出去的时候还是个充满了气的小皮球,一蹦一跳,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那霜冻过的瘪茄子。 不用问了。 解云洲轻哼一声,看样子他想要让她知道的事儿,她都 已经眼见为实了,也有了答案。 “老祖宗安。”意欢远远见到解云洲,扁着嘴巴请了个安。 “咱家记得你说过,最想入膳房做事。”解云洲敛色问道,“怎么?教你去了还不开心?” 意欢闻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解云洲见她这幅样子,莫名的烦躁,便挥手招来元宝,“既是舌头没用,叫人给她拔了去。” “哎哎哎,老祖宗别呀!” 意欢这下子醒过神来了,连忙膝行几步,抱住了解云洲的大腿,然而他浑身生人勿进的气息隔着衣衫又骇的她迅速弹开,“您留着奴婢的舌头吧,今后奴婢嘴里的这个舌头啊,日日都只说让老祖宗开心的话。” 见解云洲面色仍旧阴云密布,意欢也不管自己笑的磕不磕碜,凑着笑脸道,“奴婢这就汇报今日司膳司的事儿,四更秋姑姑叫我起来抱柴火,五更开始装食盒,然后……” “废话真多。” 刚刚嫌她不说话,这么会儿又嫌弃她话太多。 让说的也是他,不让说的也是他。 哎,意欢的肩膀偷偷的耸了下来,她们家老祖宗啊可真难伺候。 他伸出手指,捏住意欢小巧的下巴 ,凉薄的鼻息喷薄在她的面颊上,似是在问她,但更像是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道。 “暮云阁也去了?” 原来…… 意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老祖宗想听的是这个。 想明白后,意欢立刻双手平举,额头叩地,“呜呜呜,奴婢是个蠢东西,以后再也不会听风就是雨,更不会随便什么小事都拿来麻烦老祖宗!” 黑夜里,他手指尖一空,那小丫头下巴上的余温还残存指尖,他捻着双指,温度消散,他的眸中也寒星四溅,盯着她讳莫如深。 许久,他才清冷的说了一句:“只这一次。” “什么?”意欢歪着头问道。 “咱家只教你这么一次,你给我记住了,今后带着点脑子做事。”解云洲字字铿锵,“否则咱家就把你无用的脑袋割下来,也不会容你这个蠢的挂相的东西丢宣光殿的人。” 是夜,意欢辗转难眠,一天之内,她骤然长大。之前厂督大人只是教了她识字读书,今日司膳司的安排,便是彻底教会了她什么叫人心如鬼魅,神佛也难猜。 新的一年开始了,她的年龄和身体俱长了一岁,如今,心思也跟着愈加成熟了 起来。 次日一大清早,意欢挂着两个黑黑的眼圈,怀里抱着桃木匣子,便出了宫门,等素锦发现了来回禀时,解云洲把玩着盖碗的盖子,似是早就知晓一般。 “算她聪明。”他轻轻将盖子扣上,“她可以不用滚了。” 素锦浑身一凛,是了,昨夜主子给了她一道密令,若是待到今日午膳时分,意欢还是如寻常般混混沌沌,佯装无视,便将她赶到寒巷去刷恭桶。 他的宣光殿,睚眦必报,恩怨分明,是皇宫中最特立独行的地方,想留在宣光殿的人,必是要有些棱角在身上才行。 当然,前提是,那棱角需得是对外的。 暮云阁殿内,八角案几上摞着五花八门的点心,高云瑶正捻着一块白玉霜方糕送入口中,侍女匆匆进殿来报,“小媛,宣光殿的那位小丫头来了。” “快,快把这都收了。”高云瑶连忙将手中的糕点丢回去,仓皇的将盘子推给侍女,另一边又将头上的钗环迅速扯下来几个,歪在一旁,显得病歪歪的。 “阿姐别忙了,不用收了。” 意欢神色冷淡,语气更是,意欢眼中的坦荡,倒是让她突然的就心虚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我没吃饱 “阿枝,你听阿姐说……” “奴婢叫意欢。” 面前的小人儿不见稚气,成熟初显,意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福了福身子,将高云瑶塞给她的盒子原样奉还,“老祖宗规矩大,奴婢又身份卑微,帮不到小媛。” 高云瑶脸红一阵白一阵,意欢的生分让她本以为刀枪不入的心,疼了又疼,她屏退了左右,关起殿门,只留下意欢。 “妹妹,你不懂姐姐不怪你。”她站起身,折着梅花虬扎的枝干,“你性子恪纯,本性善良,不会懂得后宫人吃人的黑暗,这件事是姐姐不对,算计了你,但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意欢本想与姐姐冷战下去,不发一言,像小时候一样,姐姐不许她吃糖,她便生气不说话,直到姐姐妥协了,将糖球塞到她嘴巴里才恢复正常沟通。这样的招数在姐姐面前曾经百试不爽,意欢便怀揣着这最后一点的希冀,希望能逼着姐姐承认,她错了。 可是…… 她却只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意欢只觉得心口堵的慌,不想再浪费唇舌,然而高云瑶却叫住了她。 阿姐还是那般语意温柔,“这些东西都是我的陪嫁 ,阿姐本就是要给你的。”她将盒子又拿到了意欢面前,面色似有讨好,“你都拿去,阿姐这次不求你帮我做任何事,你拿去自己用,拿去……” “我不要。” 意欢负气,背过手。 “拿着!” “我说我不要!” 哗啦—— 争执中桃木匣子被打翻在地,玉簪、翡翠跌了个粉碎,高云瑶登时便染上了薄怒,心疼的俯身去捡,“你这丫头!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玉,还有西域的翡翠,京城都难得一见的,简直是暴殄天物……” 拾起了碎玉再抬头,殿中哪里还见意欢的身影,高云瑶看着意欢决绝而去的步伐,口中不免喃喃…… “阿枝,咱们姐们,从此便要生分了么。” 高云瑶心中一痛,似有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 大盛朝有旧俗,每年初五这日自日出始,至日落前,阖宫上下需留守各自宫中,闭门不出,斋戒不食,月出之后才可用第一餐。 旁人也罢了,对意欢来说,这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她跪在人群的最后面直打晃儿,都快出幻觉了。眼么前的人怎么长的都像是猪蹄膀,还是冒热气的那种。 油滋滋,热乎乎, 好香呐! “咕噜” 众人忍不住循着声音看过去…… “咕噜咕噜。” 完蛋!意欢忙捂住肚子,老天爷呀,她要是有罪请别这么折磨她,她真的很想控制……但也是真的控制不住。 为首的男人纹丝不动,只有耳廓稍稍动了一下,他都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整个宣光殿,除了她……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这般的没出息。 计时的更香燃至大半,他睁开眼睛,袖子不露痕迹的扫过香炉,“行了,都起来吧。” 此时此刻,在意欢眼里,老祖宗就是天神下凡! 众人尚在起身,撩袍提襟好不优雅,唯有意欢,像个蚂蟥一样,刷的一下跳到素锦旁边道。 “姐姐,是不是能吃饭啦!” 素锦:…… 元宝:…… 真想拿个饭桶盖子,把她扣进去!好丢人! 解云洲也听见了,不知他是故意捉弄,还是心情好,竟点着意欢的方向道,“今儿你来给咱家侍膳。” “我?”意欢点了点鼻尖。 “怎么?不愿?”解云洲手中掐着一节尚未燃尽的更香,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仿佛她下一句说不好了,随时送入地狱一般。 当然不愿了。 意欢在心里 翻着白眼,丝毫不知此事她的小命正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横跳,好不容易熬到太阳落山,她只想吃一顿饱饭,这要是给老祖宗侍膳去,岂不是又要晚上几个时辰才能吃。 老祖宗坐着她站着,老祖宗吃着她看着…… 想想都难过。 然而,从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的,“老祖宗传奴婢侍膳是奴婢的荣幸,怎么会不乐意呢,您就拿奴婢当个试毒的玩意儿吧!” 意欢心里嘿嘿一笑,幸亏自己激灵,试毒也成啊,好歹每样好吃的都能先尝一口呢。 然而,入了殿内她就笑不出来了,给厂督试菜的番子竟有三位,他们需要提前很久便开始试菜,待菜肴已然消化后太医把过脉无恙,方能呈上老祖宗的餐桌。 还用得上她试菜了? 意欢的肚子又开始不争气了,她也怕吵到老祖宗,就按老祖宗的脾气来看,若是她的肚子吵到了他进餐,还不得给她开膛破肚了…… “吵。” 只一个字,意欢的馋虫便全吓得跑没了,“老祖宗赎罪,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解云洲纤长的手指捻着筷箸,好看极了,他不过每样菜都用了一点, 便放下了筷子,似是吃饱了,他指着剩下的菜,故意问她道。 “想吃吗?” 废话!鬼才不想!若不是怕脑袋搬家,她现在口水流的都能给老祖宗把脚下的毯子洗干净了。 “想……” 撒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所以意欢选择说实话。 解云洲拿着筷子,扫过十余个碗碟,“想吃也可以,但必须给咱家一口气吃光了,若是剩半点油星……” “那祖宗你就把意欢吃了吧!” 解云洲话还没说完,也没反应过来,意欢已经端起那碗一品官燕,喝了个精光。 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碟素白菌也见底了。 再是白露鸡,四色饺……解云洲这个人血馒头都见过的人,竟愣是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了。那些盘盏,当真比洗刷过的都干净。 “那个……”意欢指着空碟子交差,“老祖宗,奴婢吃完了,但是……” 小丫头估摸着,祖宗今儿赐菜给她,应该是心情不错,便厚着脸皮求道,“但是奴婢还想求一个恩典。” “嗯?” 解云洲端起茶杯,鼻音一哼,算是回应。 “那个……奴婢能再来一碗饭么?我,我没吃饱。” …… 第二十五章 出虚恭 小意欢还纳闷儿呢,今儿的祖宗不像祖宗,活像个菩萨。 啊呜啊呜,真香!她没吃饱,老祖宗即便黑脸,也还是挥手示意内监再给她填一碗八宝饭,意欢真想将这甜食的美妙之处给老祖宗分享一下。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呢! 然而她看了看解云洲那张刀枪不入的脸,就好像明晃晃的写着“嫌弃”两个大字,她只能化倾诉欲望为食欲,将饭碗舔了个锃亮。 今儿真高兴呀,意欢吃的开心,做活也格外有劲头,解云洲案牍之时,她在旁侧伺候时,就好像有出不完的力气,小手腕就像是石墨一般,不知疲倦,研出的墨也又稠又浓。 然而,研着研着,意欢的手腕骤然间便慢了下去,再过一会儿,圆润的小脸也红胀了起来。 “叩叩叩” 解云洲指节轻叩桌面,皱着眉撇了她一眼,提醒他别偷懒,意欢连忙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继续用力研磨,只是那顺着额角细密渗出的汗珠,还有腹中翻江倒海的汹涌实在是控制不住,不适感在提醒着她。 人有三急,该说就得说啊! “祖宗……” 她刚一难为情的启齿,就被解云洲合上 奏折的声音吓得憋了回去,他在公事的时候,连蚊子叫吵到了他,都恨不得活捉了把嘴巴拔掉再死,她这张嘴巴今儿刚吃了点好东西,可不能没了啊。 再忍忍,再忍忍! 看着案几上渐渐薄下去的折子,意欢仿佛也有了些盼头,她悄悄的在研磨的时候晃了晃有些僵硬了的腰肢。 但是…… 但是! 不动还好,这一动竟连通了五脏六腑,她胀鼓鼓的肚子骤然间便松弛了下去。 紧接着,房间里一股刺激的气味由淡变浓,在地龙的热气熏誊下,渐渐发散至全屋。 解云洲鼻翼微动,霎时间青筋暴起,手指轻微一抖,笔尖上的一滴墨汁,便在折子上绽开了墨花…… “你!” 她!她竟然出虚恭了! “老祖宗饶命啊!”意欢咬着嘴唇,极力解释着,“是……实在是今晚进膳的时候太急了,奴婢不是故意的!” 解云洲眼底漆黑一片,脸也是!他看着匍匐在地,像个球儿似的意欢,气的抬脚便踢在她的屁股上,咕噜噜的滚出去好远。 “谢谢老祖宗不杀之恩,奴婢去去就回来。” 呵,还想回来? 解云洲黑着脸推开了所有窗子,看着一 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扯着裙摆,脚步凌乱直冲净房的小丫头,他勾勾手,唤过今夜当值的瘦高个儿来。 “去把净房的门给我锁了,不到天明,不许打开。” 瘦高个:…… 是夜,整个宣光殿的人都有苦难言,尤其不敢喝水,生怕一个憋不住尿了裤子。 而净房里可怜的小丫头,拍门拍了小半宿,好不容易熬到晨起瘦高个儿来开门的时候,见这丫头鼻空里插着两条老长老长的草纸,活像暹罗送来的那大象的象牙一般,她还没等享受到这第一口清新的空气,就有好几只手来抢着把她扯出了净房。 “你们……” 意欢愣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场景若不是发生在净房门口,说是放饭了意欢都信…… “你靠边!明明我是第一个!” “你放屁,我可一早就来排队了。” “不行了不行了你们都让开,我马上就要憋不住了,救命!” 人生中第一回,见到净房比膳房受欢迎的场面,而没抢到净房使用权的那些人,都憋红着脸,一脸怨念的瞪着意欢,有苦难言。 虽然下命令的是老祖宗,但是他们哪儿敢记老祖宗的不是啊。 老祖宗这是罚她呢? 就为了一个……屁?不仅让她在净房里蹲了一夜,还用这样的方式让宣光殿其他下人们,在心里记了她一笔。 这人,真腹黑呀! 意欢一使劲,一个鼻孔塞着的纸条就被她吹了出去…… …… 自除夕夜起,承光殿的丝竹管弦之声便没停过,赵晟侧卧于美人榻上,手指随着节奏在膝盖上敲着鼓点。 近日他已经听不止一个人说了,身为帝王,他的年过的……是否是太久了点儿,太放肆了点儿,也太无节制了点儿…… 还不上朝? 八百里加急报江南三地阴雨不断,已生水患,他不管,反正有厂督呢。 通州盐税贪腐,涉及上万两白银,他不管,反正厂督都处置完了。 文武大臣抱怨他没有帝王之气,宠信宦官,不理政事,有辱祖宗,他不听,反正厂督自会灭他们九族。 更何况这帮酸孺们懂些什么?嗤,就只会看到他伪装的表象罢了。 “赵孟复。”在丝竹声的掩护下,赵晟的声音几不可闻,“朕让你着手办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一位青色飞鱼服的老内监上前几步,将拂手放在一边,两根手指放在赵晟的 太阳穴上轻轻的揉着。 “回陛下,老奴已经找到了在宫外替赵公公办事的番子,宫变时他们得到风声,都躲起来了,没有被解云洲斩草除根。”赵孟复压低声音,谨慎说道,“但是可惜了,通州本来也有几位赵公公的徒弟,却在这次盐税之事上露了马脚,被解云洲给……” 皇帝眉头一动,眼皮下眼珠动了动,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不过陛下放心,损失不大,只几个人也不碍事,况且他们牙里都藏了毒的,解云洲没抓到一个活口。” “孟复啊。”赵晟转动着手里的扳指,“你既是赵廷芳的堂弟,应该知道西厂对朕来说有多重要,你记住了,今日朕收到的诸多非议和掣肘,来日你定要让西厂重新掌握一半内廷监的权利,将失了的东西,从东厂手里为朕夺回来,记住了吗?” 赵晟的眼神凌厉,“你可莫要辜负,朕将你弄到身边来所费的心思啊。” 一曲毕,两人的对话也戛然而止,赵孟复微微欠身,嘴角噙了一缕阴险的笑容。 他垂下眼睛轻道,“老奴遵命!”再一抬手,清脆的拍了拍手,“来人呐,上绿头牌,陛下该翻牌子了。” 第二十六章 有宠,但没胎气 手指从榆木牌上依次揭过,流转到淑妃的牌子时,赵晟微微眯了眯眼。 “听说,除夕夜当天,厂督在泰华殿闹了一出儿?” 赵孟复老道的回道,“是,是淑妃娘娘扣了厂督大人的一个小宫女,所以厂督才派锦衣卫搜了宫。” “只是搜宫?”赵晟将淑妃的牌子翻了个个儿,“朕怎么听说,还杀了人了呢?” “是杀了个宫女,还剁了几个嬷嬷的手泄愤。”说这话的时候,赵孟复老奸巨猾的脸上,笑意分明,“陛下,依老奴看来,厂督对这位宫女可是不一般呢。” “哦?”赵晟来了兴致,“她叫什么名字?” “意欢。” 永夜恹恹欢意少,赵晟猛然想起了这句话,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日他要带走这丫头做个奉茶宫女,却激的解云洲出手相护。 有点儿意思…… “走,去泰华殿坐坐。”他伸出手,赵孟复立刻会意伸手迎接,“近来新人入宫,也不能冷落了旧人不是……” 淑妃近来日子难过。 但是这份难过却不是皇上的冷落带来的,而是解云洲给她存心添的堵。 除夕那夜,他发落了泰华殿的奴婢,又派来了一波新的 宫女内监,这些人像是得了谁的密令似的,为奴为婢的本分活计照常做,只是那嘴巴却总是拐着弯儿的刺激着淑妃似的。 一位小宫女将一盆石榴花摆至内殿,即刻便被姑姑训斥了一番。 “糊涂东西,什么东西都往娘娘殿内放吗?” 小宫女有点委屈,“姑姑,这花儿开的不是挺好的嘛。” “这花儿开的是好。”姑姑的嗓音故意大了些,“但是这石榴是什么意思?那是多子的意思,你故意将这等花放在娘娘宫里,可不是在讽刺娘娘是个有宠眷但没胎气的人么,拿走!” 砰! 殿门被大力推开,淑妃已然被气的珠花乱颤,“你们这群刁奴竟敢诅咒本宫!来人,来人!” “娘娘息怒。”那老姑姑不疾不徐的福下身子请罪,言语中却毫不惧怕,“奴婢也是谨遵督主的意思,一心只为娘娘考虑,生怕小丫头不知轻重,刺了娘娘的心,何来的诅咒之意呢? 怕小丫头刺心?明明她才是故意来刺心的那个吧! 淑妃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捂着心口,她梁氏也是百年世家,自入宫后便是百般恩宠,即便现在新人入宫,各世家大族的势 力也庞杂于后宫,皇上来的次数少了,但是却顾念这她母家的地位,依然以她为尊,恩赏也未减少分毫。 她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先是陪嫁丫头被当众斩杀,又由着锦衣卫在她的宫宇中当众行刑,现下连宫人都换了,他是存心的,存心想气死她! “好好好。”淑妃暂时当真对这个老姑姑明里暗里的使绊没办法,只得徐徐图之,“你给本宫等着,等本宫见到皇上再处置你。” 她鼻翼微扬,“本宫倒是想看看,是陛下大还是你家厂督大,还管不了你等老货了不成?” 泰华殿外,赵晟听的正入迷。 啧,他的爱妃在他面前温柔如水,贤惠得体,这般刁蛮撒泼他可是从未见过。而更有意思的是,这份疯狂却不是后宫争斗嫉妒而来。 竟是被一个宦官气的…… “陛下……” “嘘!”赵晟将食指竖在唇上,示意跟着他的人都噤声,“走,咱们转道去别的宫歇息,还有……” 他勾勾手指,示意一名内监上前,“你想办法让泰华殿的人知道,今夜朕本来是翻了淑妃的牌子的,都走到泰华殿门口了,是厂督,说有重要事情汇报, 又把朕请走了。” 内监领命下去,赵晟的华盖也渐渐消失于夜幕之中。 斗吧…… 斗的越欢越好,最好是能逼的梁家出手制衡,那可比重建西厂有用的多…… 淑妃越是将解云洲得罪狠了,就越是无人帮衬,只能依仗于他,赵晟坐在辇轿上,一摇一晃得意的眯着眼睛。 解云洲是出了名心狠手辣,嗜血成魔,惹了他的人,不过分秒中,这位厂督大人便可以在脑海中为他安排一百种死去的方法。 而赵晟呢,他不杀人,一个都不杀,他却是一名高超的棋手,所有的活人,在他的眼中都是非黑即白的棋子,只要利用得当,自然可以让棋子之间厮杀起来,互相吞吃。 世人皆知解云洲冷血残忍,却没有人知道他赵晟,才是兵不血刃却真正无情之人…… “前边是哪儿啊。”他嗅到一股清新的香气,睁开眼问道。 “哦?”赵孟复抬眼看了看,“前面是暮云阁,老奴记得这住的小主是高廷尉家送来的女儿,您封了她小媛呢。” 哦? 好像有点印象,侍寝那日那姑娘生瓜蛋子似的一脸拘谨,他便认定高氏年龄尚小,没再传过她来。 “落轿吧。” 一弯银月挂柳梢,高云瑶一边生涩的抖动着手腕点着茶,一边皱着眉质疑道。 “银霜,你的消息到底准不准呐?皇上当真喜欢喝这种茶水?麻烦死了……” “当真当真。”银霜用小银匙将翁中的佛手拨了拨,“奴婢花了好多银子才从承光殿买来的消息,听说那日皇上在宣光殿喝到了这种茶,之后还想要厂督身边这位煮茶宫女呢,还是因为厂督不放人才作罢的。” “又是宣光殿……”高云瑶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父亲说过要和宣光殿的贴上关系,但是这也太难了,简直就是刀枪不入的铁桶,你说这解云洲就是一个东厂头子,皇上看上了他宫中伺候茶水的宫女他都敢不放人,他竟然跟皇上抢人呐?” “小媛悄声些,那位可不是咱们能议论的……” 主仆俩皆是一默。 “好精巧的心思。” 高云瑶循声望去,吓得险些撞翻了瓷瓮,“陛,陛下驾到,妾竟不知,实在是失礼了。” “朕是被你的茶香引来的。”赵晟亲切的拉着高云瑶的手,示意她起身,“刚好晚膳油腻,今夜,朕便靠你的茶舒缓解腻了……” 第二十七章 拆了脊梁剜了膝盖 次日一早,高云瑶晋封为从四品婉仪的旨意晓喻六宫,众人羡慕之余也多了几分震惊。 一众新人里,比她得宠的人多的是,但是任是谁……也没在一次侍寝之后就得到晋封的。 其他宫里的嫔妃心中妒恨,说她一定是学了勾栏式样,做了什么低贱的狐媚事儿勾引的皇上,也有人说她的门户高,皇帝或许要依重高廷尉做事。 但还有一种说法,就像是雪后的梅花般,徐徐抽芽,有人说,是宣光殿的那位,在背后帮了暮云阁一把。 赵孟复在汇报这些的时候,赵晟的表情并没有过多的讶异,他用盖碗盖子拨弄着茶水的浮沫,浅浅一笑道,“我知道,因为这个消息是我找人散出去的。” “您……您散出去的?” 赵晟低头浅笑,“自我朝开朝以来,对锦衣卫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东厂势力只归皇帝一人,不可参与党争,不可与后宫同流合污,不可成为藩王的鹰犬。” 如今,东厂与后宫传出了这样的流言,那些酸孺人们不骂死解云洲才怪呢。 …… 宣光殿是全宫腊梅最先开的地方,按照下人的说法,都是因为宣光殿的风水好,地 气儿也好,连梅花都和主子一样,掐这尖儿呢。 意欢喜欢红色,大红正红猩红她都喜欢,这眼色多热烈,多热闹呢。 轮到她当值的日子,索性也给解云洲的内殿摆过几次红梅,虽然被老祖宗嗤之以鼻骂着俗气,说她的审美就像是媒婆子涂的大红脸蛋子,然而意欢也发现,骂归骂,老祖宗并没有将那些红梅花儿丢出来。 默许了就是好事。 这日又是她当值,正抱着一捧含苞待放的腊梅蹦蹦跳跳的准备进殿去,却被素锦姐姐拦住了,不许她进。 “先别进去。”素锦一脸担忧的望了望窗内,叹了口气,“今儿朝会上,有几位大人参了东厂一本,主子这会儿正心情不好呢。” “啊,还有人敢告老祖宗的状。” 意欢的小脸被梅花折射的光打的红扑扑的,煞是可爱,素锦听她的问题蠢的可爱,不免一笑,“傻丫头,老祖宗也是肉体凡身啊,自然有人会恨他,会害他。” 她将瑶小媛破例晋升的事与意欢说了,倒是让意欢忽然涌上心头许多愧疚。 “原来宫里还有这样的规矩,那岂不是就是我害了老祖宗……” “是,也不是吧。 ”素锦又是叹了口气,“是前朝有大人拿着后宫做文章,列举了前朝许多起宦官祸国、勾连外戚,架空皇权甚至是改朝换代的事儿来,于是皇上也借机会提起了,重新建立西厂机构,来分老祖宗的权。” 西厂?意欢缩了缩脖子,当时厂督对赵廷芳那般的泄愤,定是讨厌极了西厂,怎会愿意再让西厂死灰复燃呢? 陛下真是的,这事儿明明厂督是冤枉的呀,怎么都不调查清楚,就帮着外人来说话呢? 哼!她扁扁嘴,陛下俊朗疏逸的外表在她的心里一下子就不那么讨喜了,排名么……再靠后排一位,要排在那日撞翻了她包子的贵人之后! 素锦顺势点了点意欢的额头,“小意欢,你记住了,身为宣光殿的奴婢就是这样,要时时谨慎,忠心护主才行,否则一着不慎就会被有心人利用,你这次犯蠢老祖宗虽是没罚你,算你命大,但若再如此这般行事,只靠一腔热情毫无城府的话,宣光殿可容不下你了。” 一抹玄色从两人面前擦过,那人的飞鱼服侧缀着金丝腰牌,一看便身份特殊。 “素锦姐姐。”他对着素锦十分亲近,“帮我通传 一声,我有要事汇报。” “顺弟。”她温婉一笑,打起帘子,“主子让你直接进去,他一直在等你呢。” 那人笑笑,倒是有着与其他锦衣卫不同的亲和,他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从腰际摸出一个锦囊,丢给了素锦。 “出去办事,遇到个剪纸很神的婆子,给姐姐剪了个小兔子玩,算是迟到的除夕礼物了。” 锦囊在空中划了一道小小的弧线,落在素锦怀中,不知是不是意欢的错觉,素锦姐姐脸上除了知足与幸福的笑意,还染上了一抹娇羞…… 绕过屏风,那人变迅速敛了眉眼,躬身复命道,“禀主子,人都已经抓起来了,要怎么处置?” 素锦去泡茶了,意欢掌不住好奇,蹲在了窗根下,扒着那窗纱露着两只小眼睛,偷偷的瞧。 老祖宗的神色竟丝毫看不出气恼的样子,他运足腕力,在宣纸上写着字,轻描淡写道,“既然认了自己是西厂的余孽,那就让他们享受一下他们的老主子赵公公同款的待遇好了。至于那些个自称为国为君的文人酸儒么……” 他用力甩上最后一笔,“都说文人风骨最硬,打不弯的 脊梁,不屈服的膝盖,那就把他们的脊梁骨拆下来,膝盖骨也剜了,若还能有一个儿站的住的,咱家就放了他,若没有,那就是说大话,找些羊肠线,把嘴巴缝了。” “咕咚。” 意欢咽了咽口水,她的膝盖都跟着疼的钻心…… 这个人,总是能用最云淡风轻的话,说着最残忍之事,不过一笔一划几个字的功夫,他就能给这些活人安排出这么多种的死法。 解云洲瞥了一眼窗外听墙角的人,颇为嫌弃的冷哼了一声。 旁敲侧击的做了她这么多次的“教书先生”了,还是这般的没长进,胆小鬼! “是,属下这就去办。”属下恭谨领命。 “知道把人扔哪儿去么?”解云洲的字写完了,他饶有兴味的看着自己的书法,漠声道,“咱们得让皇上知道这事儿,不然那些天天在奏章里自称可为陛下和大盛献身的大臣们,不是白死了?” 男人的眼尾也扫过一抹与老祖宗相似的绯红之色,他试探性的笑问道,“承光殿太点眼了,难道主子您指的是……” “今年元宵节的大鳌山还没准备呢。”他眯眯眼睛,“抓点紧,可没几天了……” 第二十八章 鳌山灯惊变 元为始,宵为夜,正月十五这日因花灯点缀,宫中龙衔火树千灯焰,竟比除夕那日都热闹了不少。 各个宫里的宫女都左不过十四五的年纪,正是爱玩爱闹的,一个个都无心活计,只掰着手指算着轮值的时间,便要去永宁宫门口看那大鳌山灯去。 只有宣光殿的,人人冷静如斯。 “这宣光殿的主子奇怪,奴才也奇怪,一年忙到头来不就盼着看一眼鳌山灯么,他们宣光殿的也真能忍得住。” “旁人也就罢了,那素锦年纪轻轻,活像个老尼姑,那元宝更是,第二个老祖宗的翻版,倒是那个小丫头,竟然也不来凑热闹?这倒是奇了?” “是啊,数她能吃能闹,今儿圣上赐菜她竟然都不去,躲宫里干什么呢?” 天煞的…… 青天大老爷啊,天知道她有多想出去吃御膳,看热闹。 然而今儿一则厂督下了严令,整个宣光殿的人不得出入,二则她扒在窗子上,听到厂督和那名锦衣卫的对话,也猜出来了今儿的大鳌山是有些古怪的。 “素锦姐姐,这果子奴婢能吃么。” 吃! “素锦姐姐,那撤下来的半碗酥酪别扔了,给奴婢吧。” 拿走 ! “素锦姐姐……” “小意欢,你今晚到底要干什么?再啰嗦,我就揍你屁股了!” 意欢心气难平的说道,“姐姐,你在宫里时间久,你说……皇上今天都会赐什么菜下来啊。” 原是为着没吃到嘴里的这点菜闹的,素锦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不傻,有点子心眼在的,但是十个心眼里有九个都在吃的上,还有一个在拍马屁上。 连元宝都说她,若不是那张讲起吉祥话儿来绘声绘色的小嘴儿,主子早杀她八回了。 “你啊……早晚要被这张嘴害死。”素锦挣脱开她的小手,去忙自己的事。 月圆时分将至,后宫的宫娥们几乎都汇聚到了鳌山灯下,等着钟鼓响起,鳌山灯亮起来的一瞬。 彼时女眷中花团锦簇,最是得脸的是银霜,因着高云瑶近日来的得脸,其他宫里的宫女,也都以她马首是瞻。 “银霜姐姐,等下龙头灯亮起的时候,你先许愿吧。” “听说点龙头的时候许的第一个愿望最灵了,这往年都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子莘第一个的,今年新贵上位,银霜姐姐和婉仪小主福气还都在后头呢。” 在此辞旧迎新之际,后宫的 掌权者也在“辞旧迎新”,银霜自是得意的,好不谦虚的站在了最前面,宫人们已经将火把对准了龙头须子,在众人瞩目下,点燃了今年的大鳌山灯。 红光涌现,划破夜空,仰望着鳌山等着许愿的众人,却在看清楚随着灯火愈加明亮后,鳌山灯之中逐渐展露出来的是什么之后,惊的合不拢嘴巴…… “这……这是?” “是死人!是死人!” “快跑啊……” 永宁宫门外再不复往日的安宁,慌乱之中,不知是哪家的小宫女打翻了宫灯,里面的火烛撩起了纸灯笼烧了起来。 “不好了,着火了!快来人救火。” 震惊,惧怕,仓皇,是今年的元宵夜。 看着宣光殿外的一片呼号之声,在宣光殿的阁楼上凭栏而望的意欢不禁打了个寒战,她扒着门缝的手指都死死的扣在木头上。 这……也是老祖宗安排的?等陛下知晓了,会不会一怒之下罢了老祖宗的官儿呀。 那她可就没有这么多好吃的吃,也没有舒服的暖阁睡觉了,还有就是,老祖宗要是倒了,谁给她发月钱呀。 “好看吗?” 意欢应声打了个激灵,比外面骚乱更吓人的,是老祖 宗悄没声的行踪,他好像会地上飘似的,回回儿都是走到眼么前了才会发现。 意欢平复了下呼吸,咧嘴一笑,露出她的小虎牙。 “好,好看。” “说说。”解云洲也撑在栏杆上,鬼气森森的看着外面的混乱,志得意满,“哪里好看?” 额…… 早知道就不说谎了,这慌要怎么圆,意欢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她指着那圆满的月亮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若奴婢说,还是十五的月亮最好看,寻常月份的月亮都冷冰冰,寒津津的,唯有今儿的月亮被这万家灯火一照,像太阳似的红灿灿,暖融融的。” “你喜欢暖的,不喜欢冷的?” “是呀,谁又会喜欢冷冰冰的东西呢。” 不对…… 不对不对! 意欢猛然反应过来,吓得下牙齿磕破了上牙床,她在说什么呀!老祖宗就是冷冰冰的,她这是在说……没人喜欢老祖宗? 素锦姐姐没说错,她早晚得死在这张嘴巴上…… “奴……奴婢失言……”意欢心一横,眼一闭,“请老祖宗责罚。” 良久,她脖子上还没传来痛感,手脚耳朵眼珠子也都没有,她便睁开一只眼睛来看 ,解云洲竟不动如山的看着月亮,毫不在意的嗤笑了一声。 “呵。” 他居高临下,俾睨众生道,“要人喜欢有何用途?要人畏惧才行。” 先皇的珍妃,何不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那又有何用?没有权利,无人惧怕,最后还不是保不住性命,连孩子都跟着受了牵连…… 想到这儿,他眼眸中烧起了熊熊烈火,比永宁门那头的还要灼热。 “可是奴婢喜欢老祖宗呀。” 起风了…… 解云洲几乎以为风声呼啸,是他听错了。 喜欢他?喜欢他什么?喜欢他以剁人手足,抽人脊骨为乐趣?喜欢他日日杀人? 还是喜欢他是世人口中身子都不健全的男人,酸臭的宦官阉人?喜欢不能享受常人生儿育女的乐趣么?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小东西,你想死了吗?”他脸上冷的都能凝出冰霜来,一把扼住她不盈一握的脖颈,“在本督面前说谎话,是要入诏狱的!” “奴婢……奴婢说的是真话,祖宗……咳咳……” 还在狡辩! “嗤——” 解云洲将她的脑袋从栏杆中间伸出去,只一只手扯着她的后颈,“说不出原因,本督就把你摔成肉饼。” 第二十九章 好大的胆子 一阵风吹过,凉飕飕的,意欢死死的闭住眼睛,不敢看阁楼下令人眩晕的景物。 这大喜大悲,一会儿生一会儿死的,她何曾见过这场面,再加上解云洲那令人五脏六腑尽碎的震慑,意欢掌不住,哭了起来。 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他的指缝,那般的烫,他扼着她脖子的手指,被灼的松了松。 “乌合之众;初虽有欢;后必相吐;虽善不亲也”意欢呜呜咽咽,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说什么?” 他觉得意外,这算是什么答案? 刷~ 他心底一空,顺势收回手,意欢的双脚重新落回地面,有种劫后余生的快乐,她顺了顺气,抹了把眼泪道,“这句话出自《管子》,而这本书是奴婢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读到的书,是老祖宗教奴婢的,老祖宗你还记得吗?” 意欢眼底的珍珠在眼眶下蓄的满满的,随着磕头的动作,一滴滴的砸在解云洲的脚面上,“老祖宗让奴婢不再是睁眼瞎子了,那老祖宗就是我的师傅。奴婢再不懂事,但也知道,什么叫师恩大过天。” 砰砰砰。 三个大礼之后,她的小额头都磕出了绯红的印子。 男人鸦羽般的眼睫颤了颤,他这一生经历风浪无数,都可泰然处之,可这丫头…… 她…… 解云洲抬袖一挥,拂过意欢的头顶,他唇角有残存凝固的煞气,“小意欢,你愿意跟着咱家么?” “愿意呀!”意欢想都没想,“能天天伺候祖宗,是奴婢的荣幸。” “你可要想好了。”解云洲眼底寒芒涌动,“跟着咱家,你就不能出宫嫁人了。” 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又不好吃,又不好玩,意欢傻乎乎的点着头,“那就不出宫,不嫁人,奴婢一辈子跟着老祖宗。” 一辈子? 解云洲玩味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阴测测的望了望跟前的小丫头,用那喜怒难测的语气对她说了一句,“今后是出生入死,咱家都带上小意欢一个。” 噫……难道不应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 怎么又生又死的。 嘤嘤嘤。意欢在心里默默的对着青天大老爷许愿,天神在上,小女子只想在老祖宗宫里吃点好吃的,赚多多白花花的银子,陪他出生入死这个事,大可不必当真呐! “主子。”元宝不知何时也来了阁楼,“陛下在找你了。” 不远处的 火光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滚滚的浓烟,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得逞异色,撒开大氅,转身便下了楼去。 当然,还不忘带上他出生入死的“跟班”。 “小意欢,低着脑袋跟着咱家,但是记得要站远点。”他翻身上马,俯视着她纯澈的双目道,“免得血溅起来,脏了你新做的袄裙……” …… 赵晟的震怒在意料之中,解云洲刚到承光殿门前,便有一个花瓶从殿内飞出。 “一群废物!” 解云洲早有准备,一伸手凌空接住了花瓶,丝毫不怕的抬腿迈入了正殿。 “陛下消消气,这玉壶春瓶可是烧造办特为新春吉祥烧的物件儿,陛下这般看重祥瑞,若是碎了可是不吉利呢。” 他走到赵晟身边,佯装看不出他的黑脸,将玉壶春瓶放回了原位,也顺势站在了赵孟复的身边。 “赵公公,去给陛下上杯菊花茶降降火啊。” 赵孟复心虚,使劲儿的给皇帝递眼色,然而赵晟哪里肯给他解围,他正在心里思忖着与解云洲待会的血雨腥风的对峙。 赵公公无奈,只得顶着一身的虚汗,去准备茶水。 赵晟先开口了,他指着地上摆着的 一排白布,“元宵的鳌山灯里,怎么会有尸体?厂督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听这口气,是在责问了。 解云洲看这那一排排白布掩盖着的尸体,不屑的笑笑,温言回道,“哦?竟然有这样的事?元宝,把死者拉回东厂去,咱家会尽快查出死者身份。” “不用查了。”赵晟冷声道,“这些人都是西厂的旧人,还有几名梧桐台的读书人,朕想不明白,是什么人会对这群无权无位之人痛下杀手,还装入鳌山灯中对皇家挑衅?” 语气中已是有着不满之意了,可解云洲的声线依旧平稳,毫无惧怕之意,“咱家愚钝,猜不出来,那陛下觉得,会是谁呢?” 正两相对峙之时,赵孟复端着茶水回来了,解云洲便当即调转了矛头,将质疑丢给了赵孟复。 “赵公公与西厂也有旧,不如帮咱家一个忙,辨认一下这些尸首,看是否有你的相熟之人啊?” 砰! 赵孟复手一软,盖碗被跌了个细碎,他看了看盛气凌人的解云洲,又看了看神色颓败的赵晟,死死的咬紧了牙冠,“厂督大人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是……是老太妃宫里伺候的宫 人,哪里有入东西厂伺候的福气。” “哦,那是本督记错了。”他一只手落在赵孟复不堪一握的肩膀上,不重却也不轻的拍了拍,“赵公公伺候陛下辛苦了,今后再有旁的事儿就来告知本督,本督怕你啊……担不起这份辛苦。” 这赤裸裸的震慑之意,心中有鬼的人自然都听得出,赵晟眼睛危险的眯起,他与解云洲的微妙交锋,让一众下人冷汗直流。 意欢躲在最后方,大气都不敢出,前脚老祖宗说要带着她出生入死,可千万别后一秒就应验了呀。 与陛下对峙,轻则丢官,重则丢命,可千万不要让他丢命啊,要不然就老祖宗这人,最是说到做到了,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带上她一起死。 可是丢官也不行啊,他要是丢了官,那她还去哪儿领俸禄发财去,上哪儿去吃御厨做的菜去? 她在心里把一百零八罗汉统统拜了一遍,陛下的盛怒竟真的没有到来,一道男声略显疲态,轻叹道,“劳烦厂督把人带下去查查吧。” “锦衣卫。” 解云洲狭长的凤眸凌厉起来的一瞬,行踪飘忽的锦衣卫便不知从何处冒出,站满了半个院子。 第三十章 伺候美人上路 这架势把龙椅上那位都唬了一跳,双手死死的攥着扶手。 这就怕了? 解云洲暗暗哂笑,站在了大殿前,“将这二十一具尸体带回内廷监,查明身份,据实上报。” “是!督主!” 齐刷刷的声音,气势十足。 意欢偷偷抬眼看了看,她家的老祖宗真的好聪明,你说他僭越了吗?压着皇帝,发号施令,的确是僭越,但是再一细品呢,锦衣卫受厂督节制,他们查案是本分,又好像没僭越。 欸等等?她家的祖宗? 意欢被自己下了一跳,好家伙,合着僭越的是她自己。 …… 暮云阁内,银霜自看了鳌山灯回来便浑身发热,梦呓不断,高云瑶又听宫里其他的小宫人风言风语的说着,祈福的鳌山灯里塞满了死人,八成是东厂那位祖宗干的。 入宫的第一个年就过成了这样,她只觉丧气极了。 “那阉人真是不安分,他这么一闹,陛下肯定又得有一阵子没心情入后宫了。” 她在心里暗暗的这般记恨,倒是不敢说出来,淑妃是怎么走到今日进退两难的地步的,她自是要引以为戒的。 但是心里也实在是气啊,又气又急。 高云瑶摸了摸平坦的小 腹,她前日去沁芳阁小坐,见黛美人频频晕眩,又拦着宫女不叫太医,她便知道,黛美人定是有喜了。 呵,肚子倒是挺争气的。 小银勺在甜汤中搅来搅去,难掩烦躁,陛下登基时间尚短,宫中还无皇嗣出生,若是黛美人这一胎是个男孩,富贵无极,不可限量…… “银月。”她叫来另一位陪嫁侍女,“去给父亲传个口信,我需要知道这黛美人入宫前的事儿,越是详细越好。” 腊尽春回,寒风依旧凛冽。 大盛国都不临海,而黛美人的家乡却在雨水温润的水乡,一入了春她便干燥难耐的嘴角起皮,口舌生疮,再加上有孕在身,更不敢随意用泄火的草药。 看这铜镜中憔悴的自己,黛美人掩不住的失落。 她想不通,这遇喜有什么好的呢? 自内侍省将她有孕三月的消息晓喻六宫之后,沁芳阁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一个个儿脸上的笑,假的不能再假了,口中说的都是祝福之语,心里只怕都想将她的龙胎千刀万剐。 更何况这个孩子,并没有让她很兴奋,反而是一道枷锁,彻底的锁住了她的欢欣。 若不是皇帝非要在此时选秀,她本可以与她 的青梅竹马在一起的,虽比不得皇宫荣华富贵,但也未必就不比宫中幸福…… 是夜,她遣散了服侍的宫人,正要入眠,窗棱上便传来稀稀落落的小石子敲击的声音。 “禾儿。” 声音那般熟悉,黛美人趿拉上鞋子,隔着窗子,仔细的听。 “是你吗清哥?” 她手指颤抖,血液沸腾,进宫数月,任是如何宠她爱她,她都没有过这般的快乐与刺激。 “是我,禾儿,我好想你。” …… “有这事儿?”解云洲笔尖一顿,侧眸看了一眼与他耳语的元宝。 “千真万确。” 司闱司的掌司为人最是胆小不过,畏惧东厂到了极点,所有事即便是常规操作他也不敢擅自做主,定要先报告给老祖宗才行,“是伪装成内监进去的,主子,要抓么?” “抓,当然要抓,谁叫她犯了规矩呢。”元宝为他披上大氅,正系带子时他忽然一笑,沉着声儿道,“把那个小东西给咱家叫起来,带她一起去。” 元宝的手顿了顿,不屑一嗤道,“那个蠢丫头?她能做什么啊。” 解云洲蔑了一眼过去,元宝即刻噤声,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是,她做不了什么。 但谁 叫她马屁拍的溜溜响,夸他是师傅呢。 那就再给她上一课。 东厂的人迅速包围了沁芳阁,室外草木皆兵,唯有室内的两人不知。 跳跃的烛火照在两双紧紧交握的手上,影子投在八仙桌上,竟像极了同心结的样子,黛美人喜极而泣,她没想到,竟还能见到她的少年情郎。 皇帝宠她的,是她眉目间的清冷,是像褒姒那般不喜笑的怪样儿,可是今夜…… 黛美人不是黛美人了,她是柳青禾。 忽然…… 飒然风动,烛火骤然熄了,但还不等人适应这方黑暗,整个房间忽然灯火通明,恍若白天。 吱呀—— 殿门开了,一群锦衣卫手持火把,为首的,正是厂督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抓起来。” 身后几名太监立刻动起来,动作粗鲁的将这一男一女扭送到解云洲面前。 “陛下口谕。”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昔日的贵人柳氏,只怕这也是最后一次看的到活着时的面庞,“陛下说:朕自诩对你不薄,为何要背叛朕,行此等苟且之事。” 他在说着“朕”的时候,气宇轩昂,丝毫不惧,竟真就像是皇帝亲临一般。 让他意外的是,黛美人并没有求饶 ,她竟只是一笑,“事已至此,妾无话可说,只求一死,只是妾临死前有一时希望厂督大人能给个明白。” “美人请问。”解云洲脸色有所缓和,不再入刚入殿时那般漠然。 “清哥说,是宫中一位贵人去他府上传话说我病重,还好心留下内监服侍,让他趁着轮值混入宫中,妾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宫中无一事能瞒得过解云洲的眼睛,他的眼线早已奏明,涉及之人无一例外,都是受了暮云阁的好处,他懒得管后宫这些女人的争宠陷害之事,而面对一个将死之人,他即便知道也没有告知的义务。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一贯冷血无情的他,今天看着这柳氏又倔又硬的模样,倒是想起了一个人,莫名的就想告诉她了。 暮云阁…… 黛美人默默念着,似是要将这个名字记住,等下入了阿鼻地狱后,要与阎王爷好好一说才行。 “美人还有旁的事么?”解云洲淡淡道。 “没有了,多谢厂督。” 脚步顿了顿,对着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的男人道,“你呢?” “也没有了。” 很好…… 解云洲背过身去,对左右吩咐道。 “伺候美人上路。” 第三十一章 一尸两命 殿门缓缓关上,仿佛是隔开了天庭与地狱的大门。 意欢大受震撼,不仅是黛美人的生死一瞬间,还有暮云阁…… 老祖宗的步子迈的很大,意欢的小腿要一路小跑着才勉强追的上,她气喘吁吁的追着问道,“送……送美人上路是什么意思,他们又……又没有干什么,只是坐着说话儿,难道陛下就要杀了她吗?” 解云洲不说话,对于这种蠢问题,他选择让她自己琢磨,不回答。 “陛下好不讲道理,他可以与这么多娘娘在一起,却不许娘娘与旁人说话呢。” 此言一出,倒是让解云洲停住了脚步,她没收住脚,冷不防的撞了上去。 这丫头,竟如此大胆…… 若不是她,只怕他这辈子都听不到如此惊奇的言论。 和帝王谈论公平,真是天大的笑话? 若换做旁人,这么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话题,早就避如蛇鼠,不许再谈了,但解云洲偏不,他转过身,看着不知自己的脑袋已经悬起来了的小东西,不怀好意的问道。 “那若是你当了娘娘呢?”他玩味一笑,“也敢如此?” 眉如远山,目似刚星,面前的男人负手而立,裹挟着 薄荷凉气逼近着她,意欢看的呆了,面前这哪儿是凡人呐!这不就是神话故事里飘下来的老谪仙? 不过一眼,她此刻的心里便装不下旁的了,忘了自己是个卑微奴婢,也忘了他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祖宗,心里一喜,便口无遮拦道,“意欢才不去当娘娘,若是陛下非要我当,我也要当个住在宣光殿里的娘娘。” 不知道为什么,对他说这样的话,她一点都不怕似的,不仅如此,意欢甚至总有一种老祖宗会保护她的错觉。 “哈哈哈。” 解云洲放肆仰天一笑,笑的激怀坦荡,这俩人一个无所谓惧,一个懵懂无知,也只有这两个人,能在宫里拿着皇权浩荡“开玩笑” 然而,纾解心怀后,解云洲即刻敛容,“小意欢。” 他的口吻玩味,“你可知道,你刚刚这句话若计较起来会是怎么个死法么?” 嗨呀! 意欢急的直跺脚。 这人……这人怎么翻脸就不认人呐!话题是他起的,她不过就是顺势接着说,刚刚还在笑,看这像是挺开心的,怎么这会儿又要来治罪了。 真是祖宗!活祖宗。 意欢没法子,急忙遮掩,抓着双髻晃脑袋, “奴婢?奴婢什么都没说呀。” 啧,还会耍赖了? 他嗤笑道,寒芒微动,“议论君上,属大不敬之罪,你会比黛美人死的还惨。” 忽然小脖子上又是嗖嗖的一阵凉,意欢连忙求饶,“奴婢说错话了,老祖宗别……别杀我。” 许是起床起的急了,她的脸上还挂着一道白白的口水印子,解云洲忽然伸出手去,冰凉的指腹捻了捻她脸上的白印,阴测测的一笑,“今日本督不杀人,但是小东西,你可得记住你今夜的话,若是有一天你食言了,本督可不会放过你。” 转过身,他的脚步竟轻快了起来。 那心底悄然滋生的占有欲,让解云洲冷了十余年的血脉重新有了人的七情六欲,比如现在,他只想将这个鬼丫头藏在自己的殿阁里,只供他一人调教欺负。 若真有那么一天…… 他不介意提前与陛下算那笔旧账! “祖宗……” 走了没几步,意欢这个小话唠又耐不住寂寞了,她见老祖宗没有勒令她闭嘴,便当他是默许了,大着胆子问道。 “您刚刚和黛美人说,是我姐姐陷害她的,这事……是真的么?” 拐过迎春门就是宣光殿, 解云洲由着迎出来的下人接过绣春刀,脱着大氅,直到走入第二道门时,才悠悠的对止步于此的意欢说了一句。 “不然呢?深更半夜把你挖起来,是为什么。” 是为什么呢? 素锦也被她闹的半夜都没睡,拖着黑眼圈指点她,“蠢蛋,老祖宗是在告诉你,即便是亲人都会变坏,所以以后除了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 唔…… 一朝河东一朝河西,前日是宠妃,今日就成了亡魂了,老祖宗真会往人心上扎刀子,原来他是故意要让她亲眼见到,阿姐的手段是会杀人的。 哎,阿姐那日说,人长大了就有所求了,有欲望了就会变,还说她今后也会这样的。 会是真的么? “素锦姐姐?” 床的那头无声,只有匀称的呼吸,她从被子里像蛹一样爬过去看,原是素锦早就掌不住累,睡过去了。 她又爬回来,仰面躺着,翘起了脚丫晃来晃去。 入宫时日尚浅,除了前朝的颖妃娘娘之外,她见过的后宫娘娘没几位,淑妃娘娘那样,阿姐这样,都是为了争陛下那兴致所起时那一丁点儿的怜爱。 今日她可没说谎,她才不要入后宫,若真有 那么一天她非去不可的话,那她便多多的攒银子,然后把老祖宗也带进去,让祖宗吃香喝辣花她的银子! 这些天她算是看出来了,成日里要挖她眼睛拔她舌头的老祖宗,却从没害过她,可那表面上和善纯良的贵人们,从没拿她的贱命当回事过。 …… 宫里的风吹的快,黛美人的辛秘之事当夜便惹的相干的不相干的一众人等彻夜燃起了红烛。 一尸两命啊…… 多可怖! 但也有不少人在暗暗窃喜,这大盛朝的第一位皇子,终究还是悬着的,她们还有机会。 “你去看过了没有,怎么处理的?” 这是高云瑶第一次出手,还带着些生涩紧张。 银月抚着心口,声线颤抖着说,“奴婢看了,美人口鼻流血,是毒死的。” “死了就好,死了就好……”步摇上的红玉珠子莎莎的抽打着脸颊,她扶住案几一角,努力稳住身子,“接下来便是看我的肚子了……” “主儿,还有一时。” 银月凑的近了些,“高大人说,事,既是做了,就要斩草除根,他的意思是……” 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纸包,“相关人等,统统斩草除根……” 第三十二章 通州之变 宫外的红灯笼出了二月才稀稀落落的拆下,百姓们拍着灯笼上的浮灰,念念不舍的留恋着这又一个年节的结束。 可于宫内来说,这个年过的一点都不太平…… 元宵佳节的鳌山灯惊变是其一,黛妃被处死是其二,最近宫中洒扫的宫人们,竟在西六宫处的水井中发现了几名内监宫女的尸体。 这上百年的皇城禁地,流传着的坊间传言本就冗杂,这一次不知是哪个宫的宫人起的头,说这是黛妃的冤魂闹鬼害人。 赵晟无心理会这些卑微之人的生死,他只交代后宫位分最高的淑妃对谣言约束处置,淑妃被解云洲压制了这么多日,终于得了陛下的助力,自是千恩万谢,喜不自胜,也对解云洲更深恶痛绝一分。 端坐在未来皇后的宝座上,淑妃娘娘仪态万千,她知道,坐在两侧的这些贵女们,都是家世不俗的人物,若是不立住了威严,今后想辖制一二怕是不易。 “法事是要做,但是凶手么也是要查的。” 她端着茶碗,淡淡的扫视过每一个人的脸,“本宫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那些失足跌入井里,闹鬼闹神的事儿本宫也自是不信,事 情出在西六宫,定是在座的某位姐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杀人灭口罢了,陛下既将这件事交给本宫处理,那少不得近来要搜宫了。” 嗤——说的好听!实际不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新官上任三把火么? 只是众人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即便不满也不敢反对,一双眼睛却止不住的暗横着为首的那位…… 淑妃吹了吹茶,眼皮撇过左手第二位的高云瑶,朱唇微微扬起,意有所指的问道,“婉仪妹妹,你觉得本宫说的有道理么。” 高云瑶心里一沉,还当她是知道了些什么,只得避着锋芒道,“娘娘说的是,只不过这查案抓人是东厂之责,咱们后宫妇人,听不得打杀的。” 不提东厂还好,一提东厂淑妃就心气难平,她听说了,前几日皇上都到了她的宫门口了,却愣是被解云洲这个阉货给截住了,去了高云瑶的宫里,从前在宫中只有她去抢别人恩宠的,被人截胡这可是头一遭。 她在心里认定了,这高云瑶定是和东厂有旧,不然那意冷心冷的解云洲,凭什么帮她一个小小的婉仪! “嗤~”她将茶碗一撂,语气陡然严厉,“看样子婉 仪的心里只有厂督,没有陛下呢。” 声音虽小,此话分量却重,高云瑶连忙起身辩解,“妾并无此意啊!” “陛下下旨让本宫查案,可你却说这事儿归东厂,这是何意啊。”她扫视了一圈其他嫔妃,“这话是她自己说的,你们可都听见了?” 堂下一片肃静,良久,在后宫新秀与老人之间,众人还是选择了在宫中浸淫时日更久的淑妃。 “是妾失言了。” 高云瑶双膝跪地,死咬嘴唇,“请娘娘教导责罚。” 呵—— 淑妃向后靠了靠身子,伪善的叹了口气,“虽然大家都是姐妹,但宫规在上,本宫也不得不遵,妹妹失言犯上,就只能……” 她敛容正色,“将婉仪请到殿外,着板刑。” 板刑?高云瑶霎时脸便白了,所谓板刑是用竹板子拍打嘴唇与齿关,一套刑罚下来最轻也要两三个月无法见人,一般都是犯大错的宫女才会赏的。 淑妃此意,不止是要让她容貌折损,无法获宠,更是想要用位分折辱她罢了。 殿外竹板噼啪之声响起,殿内众人哗然,淑妃的,眉目不仅没有舒展,反而越来越冷了。 “呵,倒是个有气性儿 的,一声都不吭,也不求饶。” 和东厂那个狗货一个德行。 当然,这后半句她也只敢在心里咒骂而已,身后站着的两个老嬷嬷,名义上说是服侍她的,实则行的却是监视之名。 听着板子落下的声音,她颇为得意的看了一眼嬷嬷。 你杀了我的宫女,我打了你保的人,各吃一亏,不分胜负罢了。 嗤——朱唇皓齿,淡漠一笑,这真是今儿他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 “蠢货。”解云洲缓缓开口,“她竟真信了暮云阁是咱家安排的?” 也是…… 皇帝亲自散出去的信儿,一介后宫妇人能辩明白什么,陛下这是怕他在东厂日日寂寞,故意给他找对手呢。 “暮云阁和泰华殿的仇算是结下来了。”元宝老练的一笑,“主子觉得谁会赢?” “咱家没那个兴致看她们斗,一群妇人。”一本密折在解云洲手里来回摩挲,“通州的事儿有眉目了,藏兵器的镖局老板,曾经是大金朝的人,虽然说陛下登基以来,对东厂只有忌惮没有信任,但国事当前,咱家暂且先不与他计较。” 与他有怨有恨的,是这皇宫,这龙椅上的人。 却不是他的大 盛朝…… 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然而大臣却不管这些,只因他是宦人加以鄙薄,世人咒骂他变态残忍,心里扭曲,嘲讽他残缺不全,无儿无女。 骂吧,无所谓……他心情不好听见了想杀便杀,心情好了想放便放。总之待瓜熟蒂落,自有惊掉这群人狗眼的一天。 “主子……” 元宝话还未完,大档头梁顺一声“急报”从殿外至殿内,阵阵凌厉,他掀开斗篷一步向前,跪在解云洲面前,双手呈上还热乎着的通州急报。 “禀督主,通州的锦衣卫查封了镖局,但只抓到了几名老弱病残之外,一无所获,密报里提到的兵器也不知被转移到何处了。” “什么?” 解云洲凌眉立起,他一使劲儿,密折在他巨大的掌力下一分为二,“此事知道的人甚少,如何会走漏风声?” 梁顺沉吟道,“只怕……有内鬼。” 肃杀的风掀起两人的斗篷,站着的红衣黑蟒,跪着的蓝袍黑边,两人脸上是一样的冷冽之色。良久,解云洲示意梁顺上前,缓缓道。 “你亲自去一趟通州。”他沉声道,“处理事情你应当知道轻重缓急。” 第三十三章 为烧鸡折腰 意欢去司衣司选开春的衣料子,往日里这些活都是素锦来办的,今日司衣司的宫婢来找时,寻遍了殿内都没找见素锦,便是由她来了。 二十四司都是有眼色的,怎会不知这傻丫头如今地位斐然?解云洲从前走到哪儿身边都只有一个元宝,连素锦都不带着,现如今行走时,无论是前庭还是诏狱,几乎都带着这个小丫头。 即便厂督从未明说这婢女的身份,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厂督大人对她青眼有加,所以今年的衣料也格外为她准备了单独的,由着她挑选。 她一只手在布料上划来划去,“这几匹是素锦姐姐的,这几匹是我的,这个么……” 小手指落在最上面的金丝绒布上,“就给老祖宗做一条腰带,若是料子有剩再做个荷包。” 唔……好像老祖宗从来没有着配饰的习惯,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宫婢们将意欢手指划过的衣料悉数记好,恭恭敬敬的送她出门,意欢大.大咧咧的朝他们摆手,“姐姐们不用送啦,我自己回去。” 说着,蹦蹦跳跳的小兔子,一点点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 “姐姐糊涂啊。” 螽斯 门背后,似有人在说话,“难道你真的愿意在这四方天地守一辈子?” 意欢无意听闲话,正准备踮着脚尖走掉,却不想那女人的音色,却是如此耳熟。 “今日顺弟说的话,我便当没听见。” 是素锦,她声音冷冷,“当年宫变,你,我,元宝,小叶子是如何对着珍主子起誓的?现如今你竟要让我为一己私欲离开皇宫,背弃誓言,梁顺,做人可不能这么做的。” 男人似是急了,语气也气促起来,“这么多年,我为他出生入死多少次,就算是天大的恩情也应该报完了吧。” 梁顺抓着素锦的肩膀摇晃,“此次通州便是个好机会,我带你一起走,我们不去通州,直接取道去大金,我拖了镖局老板在大金置办了房舍和盘缠,足够我们过好日子。” 素锦一脸的不可置信,“那镖局老板不是大金的细作么?你……你竟敢阳奉阴违,梁顺!你……你是疯了吗?你会死!” “所以我要带你走啊,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喜欢你。”梁顺的呼吸粗重起来,“你也是喜欢我的不是么,更何况我没有背叛他,没有!我只是不想做这被万 人唾骂的锦衣卫了,我想和你过日子。” 意欢死死的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被人发觉,幸而门里的人一心投入,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顺弟,你不要再说了。”素锦的语气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坚定了下去,“主子的身份一日未明,我便陪他一日,你若是真的为我好,就应该全心全意为主子绸缪,今日是最后一次,你若再有这样阳奉阴违的心思,我就去告诉主子。” 玉环敲击的泠泠声越来越近,意欢骤然慌了,左顾右盼找不到藏身之处,正在她想爬到水缸里躲一躲时,一张大手从角门伸出,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进去。 “嘘!” 男人的手覆着她的口鼻,狭小逼仄的空间内,两人胸口相抵,一呼一吸之间,衣料都贴合在了一起。小女孩比常人炙热滚烫的气息喷薄在他的掌心,像极了猫儿的小爪,酥酥痒痒的刺着他的心。 谢净檀俯视着女孩子毛茸茸的头顶,好像比上一次见又长高了点,也……更圆滚了点,发育期的少女就是这样的,每一日都有新的变化,尤其是…… 那被棉絮包裹的鼓鼓的胸脯。 “ 多……多谢贵人。” 意欢显然还没从窥见秘密的冲击中缓和好,说话请安都磕磕绊绊的,谢净檀见她如此,便有意岔开话题道,“我们都见了三次面了,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么。” 谢净檀说话时的气息有一下没一下的剐蹭着她的头顶,意欢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站的……有些太亲近了,连忙退后了一大步,手指死死的绞着帕子,“贵人遵命,奴婢不配叫的。” “哎。”谢净檀一声长叹,“宫里的规矩把小小的孩儿都教成了木头,当真是无用极了。” 他看着意欢那双水灵透彻的眼睛,极认真的说道,“小丫头,我呢,也不为难你,这样好了,若是有旁人在的时候,你便依着规矩叫我谢公子,若是无人在的话,你可叫我一声檀哥儿。” 檀哥儿。 意欢的小舌在牙床间打了个转儿,默默念了一遍,确实觉得亲厚了不少,但如此亲昵的称呼…… 这……这能叫吗? 意欢还是不说话,只一张小脸儿憋的粉红,鹅蛋脸颊上两只小梨涡若隐若现,是这宫里难得一见的纯澈模样。 也是谢净檀欣赏的模样。 不说话是吧? 他自有妙计! 一缕喷香扑鼻而来,意欢的小鼻子瞬间就支棱了起来,一皱一皱的,真的跟猫儿一样,谢净檀这才将味源不紧不慢的伸到她面前,层层剥开道,“这是南府铺子的烧鸡,没吃过吧?” 意欢摇头。 “那,想吃吗?” 意欢点头。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再叫我一声檀哥儿。” 意欢:…… 点头还是摇头…… 这贵人根本不像是宫里人,看上去不仅很好相处,怎么感觉还有点…… 不正常呢? 还记得初五那日给老祖宗侍墨时,老祖宗在看《陶潜传》,里面有那么一句: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人邪,老祖宗还告诉了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 但是! 书里写的那是五斗米,不折便不折了,这是烧鸡,折了腰……也不是不行吧? 不知不觉,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食指是什么时候伸到嘴巴里的,直等到谢净檀掌不住,被她逗得乐出声来,她才发现有多丢人呢。 “奴婢……奴婢意欢。” “意欢。”谢净檀笑着念了一遍,饶有兴味的抱着肩膀靠在宫墙上道,“然后呢?” 第三十四章 檀哥儿 然后……然后…… 意欢手指头都嗦的没有味了,罢了罢了!她认了!她就是个没出息的家伙,这辈子做不了陶公。 “檀哥儿。” 第一声怯生生的。 “檀哥儿!” 第二声便像老熟人一般的,脆生生了起来。 啊呜啊呜,她站在风口,丝毫不顾,抓着吃的满嘴的油,看她喜欢,谢净檀也莫名的感觉心中一动。 他甚是想让父亲见一见,他说的不对,这世上,是有心思恪纯的人的。 意欢才不知道谢净檀是如何想她的,她只知道手中的这只烧鸡,皮脆肉紧,滋滋冒油,是她从未尝过的美味。 本来以为宫里的吃食是绝色,如今看来不是的,最起码烧鸡不是。 嗝儿~ 意犹未尽呐! “小意欢。” 这个称呼猛然让意欢一愣,她脑海里闪现出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老祖宗,而当眼前谢净檀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将她的想象拉回现实的时候,她的心里竟然莫名的涌现出一丝的…… 失望。 谢净檀将手帕递给她,“吃饱了便回宫吧,但是我要提醒你,在宫里最好是做个没眼睛没耳朵没嘴巴的人,你是宣光殿的,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的话将意欢拉回了现实,因为食物而暂时忘却的事,又重新愁上心头。 回到宣光殿,她便恹恹的,素锦一如既往的关怀,元宝日日不停的守候,还有门外的瘦高个和小叶子,就像是一个小家庭一般,团结在一处。 而大家拱卫的核心,自然是殿中的那位老祖宗。 意欢无比的好奇,素锦姐姐口中的珍主子是什么人?老祖宗究竟是怎么当上的东厂都督?梁顺真的会听素锦姐姐的话吗? 主子身上的秘密她都好想知道。 “懒妮子,起来用膳了。” 素锦捡了她爱吃的菜,若是平日,不等她把食盒放下,意欢早就长着他的小黑爪子扑过来了,今儿是怎么了?叫了这许久都没动静。 轻手轻脚走过去,素锦朝掌心里呵了口气,掀开被子便来挠她的痒痒,然而这小妮子面色难看,头冒虚汗,双手抱着小肚子蜷缩成了球。 “你怎么了?” 伸手过去探视她的体温,竟烧的烫手,最要命的是,她不知道是哪里痛,一声声的哼唧。 “疼,娘亲……疼。” 意欢一双小手抓着素锦的袖子直冒胡话,素锦愣了愣,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耽搁了病 情,她旋即穿好了风毛外敞出了暖阁。 顶着三月初的料峭春风,素锦刚转了个弯儿,宣光殿内骤然燃起了一片烛火光明。 “宫门要落锁了,还要出去?” 素锦一凛,是厂督的声音,男人背光而立,看不清五官容貌,只有冷峻颀长的身子,在烛火的勾勒下,饶是手艺再巧的妇人都剪不出如此完美的身形。 她连忙顿住脚步,解云洲看着她的表情说不出是怎样的,平和之余也有谨慎,那是他骨子里带着的东西。 人人都只信七分。 “禀主子,奴婢是要去请太医,那丫头她病了……” “病了?”不为人知之处,他的眉心跳了跳,口中却还是漫不经心,“壮的像那小牛犊般,还会病。” “若是普通伤寒倒也罢了,可她晚膳都未曾用过,现在更是浑身发烫,梦呓不断,只喊痛却又不知是哪里痛,奴婢也是怕得了什么能传人的杂症,影响了老祖宗。” 连饭都没吃? 解云洲几乎是下意识的足尖一动,然而下一秒他却只是挥挥袖子,示意素锦下去请太医。而他依旧迎风而立,不动如山。 素锦连忙去了,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暖 阁那抹昏黄上。 一步,两步,三步,鹿皮靴踏在青板石上,嗒嗒作响,东厂诏狱里的犯人最怕这个声音,那意味着死期的来临,承光殿里的皇帝最厌这个声音,总是这般不疾不徐有条不紊,令他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可意欢。 她耳朵微动,辨认出了是主子的脚步,竟迷糊朦胧中,就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了小手儿。 “祖宗,祖宗,我好难受呀。” 解云洲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令人新鲜的依赖感,让他无所适从,不肯接过那双伸着求救的小手。 就着昏黄的蜡烛瞧了瞧,指甲缝儿里油腻腻的,便是太医还没有赶来,他心里也有了数,八成这个馋虫又是偷了吃的东西,才吃坏了肚子的。 “该!” 踟蹰半天,犹豫半天,他还是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意欢痛的没了寻思的力气,一把抓过老祖宗的袖子擦着眼泪,“我,我明日就学陶公公,不,不为五斗米折腰,我再也不乱吃东西了呜呜呜。” 什么陶公公! 解云洲看着他脏了大半个的宽口袖,嫌弃的嗤了一声,“那是陶公陶潜,蠢东西,你受了谁的‘嗟来之食’了?” “呜呜呜,都是檀哥儿的烧鸡闹的,哎哟,祖宗救命,我会不会死掉呀。” 意欢疼的双目模糊,若是她能看清的话,这会儿怕是没痛死也会被吓死,解云洲眼里像是啐了蛇毒,那目光就是毒蛇丝丝的信子。 檀哥儿? 呵~他咬着后槽牙,摩挲的咯咯作响,像极了弑人的野兽。 好,好的很,果然,她和其他的宫里人没什么两样吧,口蜜腹剑,说一套做一套没一句实话。 前几日不是还说要一辈子跟着他不嫁人的?今日便与入宫请安的谢净檀同气连枝了? 虚伪的人,必不得好死…… 解云洲忽然邪肆的笑了笑,他微微侧头,忽抬起手,顺着意欢的眉骨抚了下去。 眉毛,鼻子,嘴巴,冰凉的手指滚过一路炙热,最终收落在了她纤长的脖颈上,慢慢的……一根根收紧。 此时此刻,她若是再敢说一句檀哥,他会毫不犹豫的扭断她的脖子。 “娘亲……阿姐……” 她呼吸似是有些受阻,声音尽是梗在喉头的嘤咛。 “带我回家好不好。” 一滴眼泪滚落,如一滴蜡油那般滚烫,烫的解云洲的指关又一次随心而软,松了开来。 第三十五章 厂督夫人 素锦引着太医回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主子…… 在抚着意欢的脸?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主子,眼底似是有无限的柔情。 她险些没稳住,踉跄了两步之后才站定了身子,此时的主子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仿佛躺在床上的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奴婢,刚刚的爱抚也不过是对小动物一般的逗弄罢了。 但是素锦知道。 她比老祖宗还大上两岁,早就到了知晓男女欢爱是何种滋味的年龄,那年她身染重病,梁顺照顾她时也是这般的神情。 刀枪不入的主子,对这未开苞的小花骨朵儿何时有了这般的心思了。 “厂督安心,小娘子这是呛风了。”太医收回手,恭敬回禀。 “不是吃坏了东西?”解云洲瞥了一眼那灰灰的指甲缝儿问道。 太医摇摇头,“从姑娘的脉象上来看,左寸沉数,应是腹中胀气所致,下官开一些顺气醒脾的药来,小娘子服下后不出明日便可好了。” 小娘子? 意欢出了汗好了些了,她盯着盖到了鼻尖儿上的小花被,听着这个陌生的称呼,迷迷糊糊的。 这屋里就她一个病 号,这声小娘子,说的是她吧…… 可这称呼听着怎的这般别扭,她就是宣光殿一个苦哈哈工作的小奴婢,时不时还得给厂督当个挡风的人肉围墙啥的,而太医院的医官大人最末流也是从七品,叫她一声姑娘都是客气的了。 这句小娘子可真是折煞人了。 她哪里知道,这称谓已然是太医斟酌权衡之后的最优选,堂堂东厂厂督出现在下人房舍,这代表着什么?谁又是傻子呢。太医没有脑门一热喊她一声:夫人,就不错了。 然而即便是宣光殿,也没有绝对私密的故事,等意欢彻底好起来,又可以走路蹦跳、出宫去玩的时候,她后知后觉的发现,曾经相熟的一些宫女们,看她的眼神开始变的复杂起来。 御花园地气儿好,三月光景,第一株桃花树竟就冒了花苞,意欢最是喜欢这粉嫩嫩的颜色,一时贪新鲜看住了,索性放下手里的托盘,折了一枝拿在手里细看。 “大胆!”闻声望去,廊下一名绿衣侍女叉腰而站,她眼角微有细纹,看起来年岁稍长些,“那是娘娘最惦念的桃花,日日要我来看顾的,你竟敢折了它!” “呀。 ”意欢有些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这姑姑的阵仗骇人,也不知是哪家娘娘的人…… “不是故意的就行了?你是哪家的宫女,手爪子这样贱,眼皮子这样浅,是没见过好东西么。” 绿衣女子话刚一出口,立刻又小宫女出声提醒,“姑姑,那是宣光殿的人,听说厂督大人喜欢的紧呢。” “哦,我说是谁这么大胆呢。”绿衣宫女脸上的嘲讽之意更甚,“那是我冒犯了,来,还不都过来给厂督夫人请安。” 几名小宫女掩着口偷笑,随着绿衣宫女一起阴阳怪气的福了福身子,横七八扭的,好像在故意羞辱一般,扯着嗓门大声的道,“奴婢们给厂督夫人请安,恭祝夫人子孙绵长。” 最后四个字被她们拖长了尾音,也让意欢羞红了脸,她气愤的上前理论,手中的桃木枝胡乱的挥,“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厂督的坏话都敢编排,嘴巴都不想要了不成?” “哟,夫人好大的阵仗呀,这就学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了。”绿衣女子非但不怕,反而饶有兴味的抱起了肩膀,“怪不得都传宣光殿的人不知轻重,原以为是污蔑,今日 看来的确如此,姑娘这般张狂,知情的只笑你是个对食,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什么宠妃娘娘呢。” 什么对食,什么娘娘! 意欢气的脸蛋子鼓鼓的,平日里若有人欺负她,她嘴笨,吵不过的时候只管报出宣光殿来便不会有人为难她,可今日这姑姑怎的就一点都不怕老祖宗呢? 她眼珠滴溜一转,忽然笑了起来,她看着那群宫女们得意的嘴脸,抿唇一笑道,“今日我折了这桃花,惹了哪家的主子娘娘不开心了的话,大不了我回头禀明了老祖宗,赔一株一模一样的就是,姐姐何必为了一株桃树得罪宣光殿呢。” 宫女的脸色变了变,忽然冷了下来。 “我们家祖宗说过,宣光殿的人不能惹事,但也不能怕事。”意欢浑然不觉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的姿色如何得意,“姐姐听说过除夕之夜泰华殿之事么,那些嬷嬷失了双手,痛苦了三四日后,也因伤口感染死在自己家中,今天你毁我清白之事我暂且不想计较,姐姐若再这般针对刁难,我可真回去和我们祖宗告状了。” “还敢顶嘴!” 这下子可把这位姑姑气的不轻,提着裙角疾 步朝意欢冲了过去…… “小东西。” 有长进。 一口一个我们家祖宗,口齿倒是越来越好了。 解云洲就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听了整场的戏才不疾不徐的款步走出,绿衣女子刚想扬手打人,看见他了,才不情不愿的收了势,轻蔑一眼,后退了半步。 “兰姑姑今儿心情不太好啊。”解云洲语带调侃,“莫不是娘娘身体又不好了?” “厂督大人明知故问。”兰庭虎着脸,不予置否。 “哎,都是太医无用啊。”解云洲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咱家记得这些年随侍娘娘的是,王本王太医来着,近日怎的听说娘娘自己换成了新入宫的小太医了?” 兰庭闻言脸色大变,刚刚还红润的脸色骤然白如宣纸,她警惕的问道,“解云洲,你,你想干什么?” 解云洲唇边的笑意逐渐邪肆,他语气温和,然句句带刀,“娘娘年岁渐长,病症不断,一个新入宫的小太医不知天高地厚的,他能治好什么呢,咱家已经将他手脚剁了丢到猪圈去了,明日还是王本去给娘娘把脉,娘娘得尽快打起精神来才行啊,她的万寿宴可快要到了……” 第三十六章 机会给你 这左一句娘娘,右一句娘娘,听的意欢心里发慌,又猜不到这后宫中到底是谁有和老祖宗针尖对麦芒的阵仗,直到这句“万寿宴”她才恍然大悟。 只怕不只是她,宫里很多的人都已经忘了,这大盛的后宫之中还有一位曾在前朝也盛极一时过的……太后娘娘。 解云洲通身散发着逼仄的死亡之气,兰庭姑姑眉头紧锁,气势上不肯退让也不得不退让,她跟随着太后,前朝当今都算上,经历了数场宫变,但却没有一个权臣像解云洲这样。 他笑的时候,眼睛里带刀,不笑的时候,人头落地。 “厂督大人。”不知道是不是意欢耳朵的错觉,她竟从姑姑的语气中听出了求饶之意,“当年之事太后娘娘也有无法言说的缘由,她与您解释过了数次,您怎么就是不肯放过她呢。” 当年之事? 老祖宗眼尾扫上了一抹薄怒,他的笑愈发冷冽,“当年娘娘大义,照顾陛下直到登基,娘娘对皇室有恩,而咱家也不过是倾天下之有,赡养太后晚年罢了,何来的不放过?” 兰庭知道多说也是无益,恨恨的福了福,大踏步的离开了御花园。 解云 洲再回过头去看意欢,刚刚还扯着脖子和人吵的欢实着,这会儿又成了个蔫吧茄子,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解云洲,好像怕惹了他生气似的。 “平日不见你这般伶牙俐齿,今日怎的?”他走在前面,看她跟的费力,特地放缓了步子,叫她跟着不至太吃力了些,“是哪句话戳了你的肺管子了?” “是,是她们先污蔑老祖宗的。”意欢不服不忿道,“那姑姑好生不讲道理,若是生气奴婢折断了花枝子骂我便是,为什么要捎带上老祖宗呢。” 她使劲儿的挥着那惹祸的树枝子,抽打着地面,“非说奴婢是老祖宗的对食夫人,怎么能这么红口白牙的糟践人呢。” 听着她愈发不满的语气,解云洲眉目一凛,微微侧首问道,“听你的意思,你不愿意?” “嗨呀。”她完全没察觉到周遭气场的变化,“哪轮得到奴婢愿不愿意,奴婢又没学问又不会伺候人,老祖宗可别折煞我了。” 呵呵。 意欢还没闹明白这声冷笑是何意,解云洲开口了,给她讲了个故事,“年前的时候咱家查案,抓了个西厂的余孽,一口恭维话说的甚是漂亮, 你猜咱家最后饶了他了么?” 额…… 啥意思这是?这是问她呢? 意欢想了想道,“饶……饶了?” “非但没有,咱家把他全家都杀了。” 咕咚……意欢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整个人也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打了个哆嗦。 “因为咱家最恨口不应心之人,比那些硬骨头的,更该杀。” 这这这! 这是要杀她? 等会等会……意欢的汗珠子刷刷的掉,她想来想去,到底是哪句话出错了。 难道老祖宗是不满意她说自己不配做夫人的那句?那他是啥意思?难道是想让她说…… 愿意? 行吧! “老祖宗……我,我。”她心一横,将小手高高的举过头顶,样子看起来有点滑稽可笑,但是意欢可管不了那么多,她急忙说道,“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观音菩萨,一百零八神仙好汉在上,我意欢发誓,我对老祖宗绝无半句假话,只要老祖宗愿意的事,奴婢都愿意。” 颀长的身子没有动,良久,一声悠长的‘嗯’从她头顶瓮声瓮气的传来,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小意欢。” “奴婢在!” 不敢有半分犹豫。 他缓缓俯下身, 捏起了意欢小巧的下巴,“叫你伺候本督过夜,你愿意么?” 咕咚。 她又咽了一口口水,前一秒刚刚发誓,绝不说谎,这会儿她就有点后悔了…… 伺候过夜……是怎么伺候呢?难道就像是娘娘伺候皇上那般么?她是有点怕的,她曾经伺候过颖妃娘娘过夜,那春色旖旎的殿宇里,总有听起来痛苦万分的呻吟声传出,想来“那种”伺候是很难受的吧…… “说话!” 不容她再胡思乱想,男人的手指渐次收紧,她水汪汪的星眸望着他,一时间也不知是不是色令智昏,她点头了。 解云洲眼波微闪,若是今后他发现她说了谎话,就将她丢到铜翁里煮了。 “很好,那从今天开始,旁人叫你夫人,你便应下就是。” 他顺着她手中抓着的桃树枝,望了望那株桃树,勾了勾唇角,唤来两名番子交代一番。 意欢再抬头,只见两人已经提着铲子将那棵树掀了…… “老祖宗!那树……” 意欢不知前朝旧恨,只觉老祖宗似乎又得罪人了。 “旁的树都不开花的时候,它开花了,便是不合时宜。”他轻轻拂袖,示意番子们抬上那株再 无活的可能的桃树,“派个人护送夫人回去,你们随咱家去仁寿殿,给太后娘娘请个安吧。” …… 兰庭已经回了仁寿殿,太后正在服药,她不知怎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解云洲那不怀好意的笑,下意识的箭步上前打翻了药碗。 “兰庭?” 太后苍白的脸上露出丝丝薄怒。 “太后!解云洲把咱们的太医杀了,这药……” 浓稠的药汁在地毯上绽放成花,空气中尽是清苦的味道。 这药怎么了,不言而喻。 “他……他……乱臣贼子!咳咳咳。” 苍白的脸上染上病态的潮红,剧烈的喘漱后,她撑着手臂用力的垂着床板,“他们要是恨我,这条命拿去便是!为什么要让我活着,就,就为了折磨我么!” “娘娘,你顺顺气,咱们得先保养住了身体,才好徐徐图之啊。” 太后看起来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气息却微弱的像行将就木的老妪,她眼尾通红,自嘲的笑,“没用的,他们不会再给我们机会了……” “娘娘想要什么机会呢?” 解云洲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殿前,“机会,在先帝殡天之日不是给过了么?” 第三十七章 同吃同睡 先帝…… 提到先帝,太后似是又想到了那血流成河的太极殿,还有那姿色绝伦,宠冠后宫的颖妃。 当时…… 当时! 呵,他们是给了机会,但那是什么机会?太后眼睛血红的瞪着解云洲,那日就是他这个阉人!对当今圣上说,皇后娘娘与先皇是结发夫妻,不如给她个恩典,让她殉葬。 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机会? 她不过而立之年,正是鲜花盛放的年龄,她凭什么死? 但是,这便是不死的代价么。 生不如死! “解云洲。”太后的声音微弱低沉,“本宫知道你恨我,可是陛下……他!他可是喝着本宫的血,吃着本宫的肉长大的,他不应该如此对待照顾他长大的母亲。” 解云洲眼底一沉,他面白如冷霜,闪过一丝冷意,“母亲?太后娘娘是十一皇子的母亲,却是陛下的养母,你对陛下做了什么应当心理有数,如今陛下与咱家不过是将你的所作所为回报了半数而已,娘娘怎的,就承受不住了?” “什么?” 太后混沌的瞳孔骤然凝固,她指着解云洲,似是纾解了多年心中的谜团。 “你是怎么知道宫中秘闻的? 难道说你不只是东厂厂督,你是她的……” 解云洲面色夷然,他也不答,只轻轻拂袖,两名番子将拦腰斩断的桃树连土带泥的丢到太后面前,与她打翻的药汤融为一色,他轻哂道,“本督知道,这是娘娘入宫之日与先帝亲手种下的,如今先帝已故,这树却还在没眼色的开花儿,是为不妥。” “所以,所有能开花结果的东西都能碍了厂督大人的眼么。”太后不愧是宫中见事最为老练之人,即便病容残损,仍旧知道如何说话才能打人七寸,“本宫虽然甚少出门,却也听说厂督大人新得了个小娘子,只可惜,花开并蒂也好,恩爱和顺也好,无后啊,就是下贱!” 拳头一寸寸的收紧,又一霎那释然,解云洲走上前两步,抿唇一笑道,“不愧是娘娘,耳聪目明,但不知这件事娘娘是否听说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秘折,“年前漠北边关,天山脚下发生了一场雪崩,十一皇子的封地已经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了,一座城池啊,全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今后这地儿定是要从大盛的地图上抹掉了。” 打蛇打七寸,不只有这满腹 心机的女人才会。 这明明是他,才最游刃有余的伎俩。 太后登时瞪圆了眼,只是那眼中的神色已再无一分的生气,如死鱼一般,用尽力气睁着罢了。 “你,你!咳咳,我的言儿。” “太后娘娘若无旁的吩咐,本督告退。”走了两步,他似又想到什么,顿住了脚步,“太后娘娘身体不好,兰庭姑姑理应时刻贴身照顾,今后便也不要出仁寿殿的门了。” 兰庭一口银牙几要咬碎,解云洲这是在给他的心上人报仇呢。 她身为太后侍女,有品级傍身,不过是训斥了两句小宫女罢了,又没有打她罚她,解云洲都这般计较。 那小妮子有几斤几两的本事,竟能将这个无心无情的阉人给收拾的如此服帖。 小小年纪,没长开呢就懂得狐媚,定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然而她却没心力去计较意欢的事,她只知道闹了今儿一遭之后,仁寿殿今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那些太医院开来的药,若是喝了,太后身体不可能好转,但若是不喝,太后却会哮喘发作,难逃一死。 是选择迅速就死,还是缓缓死去的区别罢了。 意欢发现,自御 花园一遭之后,所有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拿起扫把。 春雨迅速抢过来:姑娘,我来扫吧。 她去浇花。 夏冰连忙接过花洒壶:姑娘,你快去歇歇。 她去小厨房。 王厨娘立马将所有柜子都打开:姑娘,你想吃什么。 意欢:…… 众人骤然的殷勤,让她有点适应不过来。 祖宗今儿说的,旁人若是叫她夫人,应下了便是,但是没说本该是她做的活计,旁人接了行不行呀。 百无聊赖的坐在回廊下,意欢的脚丫子一晃一晃的,看着那渐渐落下的夕阳,她有点害怕,却也有点期待今晚夜色的降临。 老祖宗会待她好么? 宣光殿的旁人也就算了,就连瘦高个和小叶子都对她恭顺有礼,晚膳时分,小叶子竟直接将意欢领入了厂督用膳的偏殿去了。 “小叶子,老祖宗还没回来,怎么就传膳食了呀?” 小叶子将碗筷布好,冲她不怀好意的一笑,“主子今天会在承光殿与陛下用膳,特地嘱咐让夫人自己吃。” “在……在这吃?” “对呀。”小叶子将象牙筷递了过去,“从今往后夫人都在这里吃这里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小叶子这句话的后半句话,暧昧丛生…… 不管了! 活着干,死了算! 死也要当一个饱死鬼,意欢挥舞着筷子,每一盘菜她都叫不出名字,但却都是她素日爱吃的,心满意足的她口中念念有声道,“想不到我这呆呆笨笨的人也能和老祖宗有同样的喜好,这些菜我都喜欢。” “夫人,这些都是厨子按照你的口味做的。” 小叶子眉眼含笑道。 “啪嗒” 意欢手里的筷子没拿稳,震惊的不行。 她的喜好?她的喜好老祖宗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小叶子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疑惑,贴心的为她拿了一双新筷子,“主子特地让素锦去小厨房,将你平时最爱偷嘴儿的几道菜告知了厨娘,诺,今天这些菜都是你平时偷的最多的。” 骤然将偷菜的行为宣之于众,意欢难免羞涩,只能咬着筷子用嘿嘿的傻笑遮掩。 看着他们的新主子如此纯澈幼稚,小叶子等人既是为自家主子欣慰,却也难掩担忧。宣光殿从来都不是风平浪静之处,可是未来的督主夫人这般未经世事,若一个保护不周或许就会万劫不复…… 第三十八章 为本督更衣 麒麟香炉烟熏袅袅,年轻的帝王凝眉肃目端坐在案几前,瞧着立于堂下的几位臣子。 明黄加身,不苟言笑,本该是尊贵无匹的,但不知为何,赵晟但身上总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气。 “谁先说说吧。” 晚膳时间虽是到了,他偏不放,早一刻晚一刻他都不愿,偏要故意挑着这个节骨眼上,让所有人都饿着肚子堂前议事,加以搓磨,才会让他的帝王之心得到满足。 梁国公左右看了看,在心里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先是站出来道,“陛下,通州之事虽起于当地刺史贪污盐税,但也有东厂行事手段太过无情之责。” 他与皇帝身后但赵孟复短暂的交换了个眼神,继续说道,“自古以来,恩威并施方是治国之道,既是东厂掌管着刺探缉拿,监听大小官吏不臣之心,不公不法等等明面上的事,陛下不如再重新设置西厂,查访暗里之事。” 嗯,不错~是他想听的。 赵晟觑了身旁的解云洲一眼,满意的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颔了颔首示意继续。 “如此一来,也能为厂督大人舒缓一二,毕竟近来督主美娇娘在侧,时间上么,肯定是 不够用的。” 说这话时,梁国公脸上的嘲讽鄙夷之色尽显。 “哦?”赵晟眼波一跳,上个话题他突然不怎么感兴趣了,转过身来意味深长的从上到下的打量着解云洲,“厂督竟有了夫人,怎么都不与朕说一声,是哪家的姑娘?可否匹配厂督身份啊。” 解云洲凛然的扫了一眼梁国公那张狡诈的脸,这个老家伙,竟是无耻到如此地步,他故意提到意欢,是想提醒他,现在是有牵挂的人了,还是在威胁他? 他淡淡扫过皇上手边的茶盏,毫不掩饰道,“不过是个只会烧茶水的蠢东西罢了,陛下公务繁忙,这都是小事。” “烧茶水?” 哦! 赵晟忽然想到了,那日穿红着绿的丫头,“原来是那个小姑娘,她可不成,那么小个人儿,还是个孩子呢,能懂什么,怎么能伺候的好厂督,若是厂督想要个菜户娘子,朕从身边的宫女给你挑一个得力的。” 赵晟语气淡然平和,但那句“她可不成”,却是带着点帝王的铿锵有力。 他甚至是有些愉悦,无他,只要是能让解云洲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他就莫名的兴奋。 抢了旁人的东 西,他不觉怎样,但抢了他解云洲的东西,他便神清气爽。 解云洲眯了眯双眼,多日不见,长能耐了,他轻笑着对着皇帝抱了抱拳,“陛下身边的人,臣下可不敢用,若是擦破了油皮陛下是要怪罪的,但……” 他弯起唇角,“但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臣下惶恐。” 好好好。 赵晟寒着脸冷笑。 谁听不出来,这看似恭顺的推诿之语里,尽是威慑之意。 怎么着? 他是在告诉他,不!是警告他,赐到宣光殿的宫女,最后都会香消玉殒?甚至是如淑妃那般,他解云洲还敢将人悬吊在承光殿门前不成? “咳咳咳”赵晟一口气喘殿急了,险些被茶水呛了喉咙,他不满的撇了一眼梁国公,既是讨不到便宜,便示意他还是继续西厂的事。 …… 意欢吃饱了就犯困,尤其是在老祖宗的寝殿里,也不知那熏香炉里燃着的是什么香,让人浑身懒懒的。 祖宗也不知道吃完了没有,她好想睡,但是又没胆子睡,意欢只得坐在脚塌上,双手撑着下巴,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越来越沉。 去他奶奶个腿儿的吧, 先睡了再说。要死也等睡醒一觉再说,她撑不住了,便侧身卧着,蜷起膝盖,立时半刻便呼吸匀称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殿门大开,裹挟着室外的冷意吹拂在她的身上,意欢朦胧中睁开双眼,织金绣蟒的斗篷纷飞,那斗篷的主人威风凛凛,凌眉竖目的正俯视着缩在脚踏上的她。 蠢东西。 在哪儿都能睡着,睡的还挺香的。 “祖宗回来啦。”她的杏眸中还带着几分惺忪,再过一会儿她似乎是醒觉了,一拍脑门溜溜的跑开了。 “老祖宗等我一下。”走掉前还不忘了告诉他。 他自己解开斗篷的带子,腕力稍动,便将曳撒繁重甩到衣架子上,刚好跑开的小人也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牛乳酥酪。 “奴婢想着,老祖宗和陛下用膳肯定不如在自己宫里自在,定是没吃饱的,这是意欢特地给您留的。” 他只是看了一眼,没有接过来。 意欢有些急了,连忙说道,“您放心,奴婢知道您不喜欢吃甜的,这牛乳里没有兑半分的糖水,连乳酪也是不甜的。” “腻。” 良久,他就给了一片殷切的她这么一个字。 意欢的脸 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不高兴三个大字都写在脸上,解云洲有些薄怒,自己莫不是宠坏了这丫头,这才第一天,给了她点儿体面,就敢撒野了? “老祖宗让意欢近身伺候,可我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嗨呀,好气呀!” 她把酥酪撂在桌子上,不过懊丧之色很快又被她抹平,“祖宗放心,意欢今日记住一点,明日再记一点,不用几天就能伺候好老祖宗了。” 解云洲轻哼一声,朝她勾了勾手指。 “小意欢。”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解云洲幽深的眼眸里竟有狡黠的光,“本督可不是叫你伺候膳食的,你过来……” 她挪近了一步。 “过来!” 两步。 “来人……” “哎哎祖宗别啊,奴婢来了!” 眼见着老祖宗脸黑了,不用猜,再不识相点滚过去,老祖宗就要喊人来给她拖出去来,意欢连忙叭叭叭的走到不过一拳的位置。 他站起身,将烛光挡了个严实,解云洲缓缓伸直了胳膊,凉薄的唇线高高扬起。 “来,伺候本督更衣。” 意欢心头一跳,咬了咬下唇,颤颤巍巍的伸出小手,环过老祖宗精瘦的腰身,去寻鸾带的扣子…… 第三十九章 夫唱妇随 两人的眼睛稍有接触,便立刻错开,意欢第一次伺候更衣的活计,手忙脚乱中,竟扯断了中衣的带子…… 一抹冰凉之后,春光乍泄,男子冰雪般薄凉的脊骨从她滚热的指腹划过,两个人都被这不属于自己体温的触感刺激的,弹开了寸许。 “你……” 解云洲剑眉倒竖,寒光毕露。 还不等他说什么,意欢赶紧伸手捂住双眼“对对对不起啊老祖宗,奴婢不是有意要轻薄你的。” 轻……轻薄? 一个女孩子家,对他说轻薄? 嗤—— 解云洲定了定,重新坐回贵妃塌上,光洁的臂膀被烛光染成了暖黄,肌肉紧绷的弧线光泽饱满,他斜斜的靠着,一只手搭在眉骨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个“口是心非”的丫头。 分明透着手指头缝儿偷看他呢,还装。 “玄冷色的寝衣。”寂静旖旎的室内,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深沉,“拿过来。” 柜子上清一色的寝衣,无一例外,全是冷色的,墨绿、森兰、烟灰,意欢的手指一路寻过去,那丝绸的面料一如人的肌肤,她红着脸拿过寝衣,回来继续为老祖宗褪去将褪未褪的中衣,然而下一秒,一声下意识的惊呼不受控 的溢出了喉咙。 “呀!” 衣衫本是一点点褪的,忽然呼啦一下被喜欢尽数掀了下来,“老祖宗……你,你的后背上有好大的一个疤啊!” 一个疤而已,大惊小怪。 解云洲不以为意的嗤笑了一声,想必她若是知道他孩童之时见识过的凶险,反而会庆幸。 这只是一个疤罢了。 男人眉目微阖,不耐的皱皱眉,“怎么?怕了?” “这么大。”她的指尖划过他的疤痕,滚烫一片,“当时老祖宗一定很疼吧。” 肌肉应声一紧,他骤然睁开双目。 面前的女孩,眼里的不忍竟是真的…… 从前她看着他额头上的洞,也是这般说的。 “疼。”他玩味一笑,“那你猜猜,这是谁干的?” 这么大的伤口,一定是刀或剑砍的,那人好狠的心呐! 意欢心中一动,崛起小嘴呼呼的轻轻吹着那疤痕,“一定是坏人干的。” 这个傻孩子。 他眉目微展,看着意欢静静的道,“嗯,确实是坏人……” 忽然,眼波陡然凌厉,“是先帝干的。” 啊! 意欢吓了一跳,因为这一刀之恨,所以……他就推翻了先帝的帝位,屠杀了几乎整个皇族? 苍天大老爷。 她伺候的这位祖宗,到底是个什么人呐! “怎么不说话了?你觉得咱家忤逆?” 这还用说? 然而,说出口的却是:“老祖宗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 先帝爷对不住了,小的还是先保住自己的狗命最重要。 “皇家无情,元帝五年的时候,先帝还抱过我过生辰,那个时候谁能想到,元帝七年殿血洗庆元殿惨案呢。” 元帝七年,意欢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那时候莫说是她了,就是姐姐都还没有出生呢,可那时候老祖宗就在受苦了。 “先帝,呵。”不知道是不是意欢看错了,老祖宗的眼底似有水光,她正想仔细看看的时候,老祖宗已经闭上了眼睛。 此时,他脑海里闪过的,是今上那张和先帝万分相似的脸。再想想今日承光殿,梁国公提到他的菜户娘子之时,赵晟眼底闪过的复杂光亮,分明存着几分妒忌。 多疑,猜忌,他倒是将先帝那点子缺点继承了个完全。 “睡了。” 解云洲内心一片混乱,他一挥手,撒下了床幔,如此倒是让意欢坐立不安。 他……自己睡了么? 意欢看着碧影纱里朦胧的侧影,原地凌乱。 谁能告诉她现在要做什 么呢?难道要自己脱了鞋袜,挤进被子里去? 不行不行,刚刚扯断了老祖宗的衣带子就让老祖宗嫌弃的不行了,再这般贸然钻了祖宗的被窝,怕是真的不想活了。 可是众人左一声夫人右一声夫人的叫着,既是厂督夫人,她也只能住在这里。 左右看看,老祖宗更衣时躺过的贵妃榻似乎不错,莫不如就睡在那里吧。 不多时,她便眠的酣甜,时不时的咂嘴声,却扰的解云洲心绪不宁。 贵妃塌上的小人呼吸匀称,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他不知道用这样的方法把她困在宣光殿是好还是坏,今后若是她长大了,明白了宦官夫君与正常男子的区别,会不会恨他。 但是他,听着旁人喊她夫人,听着她奶气的哎哎应着,心中却总有一股强烈的满足感。 仿佛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夫君…… 疯魔了罢。 次日一早醒来,意欢发现她的颈下多了个软枕,而拔步床上早已没了人影。 素锦掀帘进来,如今两人的地位骤然转了个个儿,从前是教导规矩的姐姐,现在是侍候夫人的侍女,两人乍然之间都还有些别扭。 “夫人醒了。”素锦先反应了过来,谦卑 的将手帕和擦牙的盐摆在八角桌上,过来搀她下床。 “姐姐,不用……” 意欢挡了挡她的手,“我自己来。” “夫人。”素锦正色纠正她,“今后你是夫人了,要叫奴婢的名字才行。” “啊?”意欢不理解,挎着小猪脸问为什么。 素锦将牙盐擦在她的牙上,温热的笑着解释道,“因为嫁人了便要夫唱妇随呀,你是厂督夫人,便要随着厂督的称呼来,叫奴婢的名字,若是你还叫奴婢姐姐,难不成你要你的夫君随着你叫奴婢姐姐不成?” “那,那这么说来,岂不是今后我见到那些官员的外命妇都要随着厂督一样,与她们行平礼了?” 擦了盐的牙齿说起话来含混不清的,素锦连忙递上茉莉花水给她漱口,忍不住笑她傻气,“那自然是应当的。” 我的妈呀! 意欢吓得咕咚一口把漱口的水咽进了肚子里! 之前需要卑微伺候的贵人,嫁了厂督之后不仅不需要行礼,或许还可以同席,美梦都不敢这么做的。 “可是素锦,额素锦姐姐。”她还是不习惯直呼姓名,“你说,我这便算是嫁人了么?我怎么觉得……哪里和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不一样呢?” 第四十章 懂的太多了 素锦比解云洲还虚长一些,意欢的话,她稍一琢磨便明白了,登时脸颊绯红。 “夫人,夫人还小,等夫人再大一些就明白了,主子这也是心疼你。” “是这样的吗?”意欢环顾了一圈屋子里非黑即灰的颜色,“可是我听说书先生每讲到新婚的故事都会说:红烛映新婚,亮目现佳人。可是老祖宗这里连红色都床幔和衣服都没有哇。” 素锦:…… 怪她懂的太多…… 她在与她说男欢女爱人间情事,搞了半天人家却是个只在乎穿红戴绿的毛丫头。 “她真是这般说的?” 素锦将今早的事转述给解云洲的时候,倒是让他颇为意外,所谓的人间烟火气,大抵如是吧。 “她既提了,让人去依样办来就是。” 正襟危坐的男人心底一动,便是这一瞬的纵容。 素锦抿唇一笑,正要离去,解云洲却叫住来她。 “素锦,你有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吧……” 她步履一滞,缓缓道,“主子仁慈,自你成年,便没有再让奴婢动过手了。” 素锦敛容正色道,“是不是主子有任务?奴婢虽久未历练,但若是主子有需要,奴婢可以…… ” “保护她。” 解云洲亦是肃然。 “您是说……”素锦会意,“夫人?” “素锦,你是知道的,在这宣光殿的每一天,咱家都是行尸走肉,如果不是惦念着心中有大事未成,我不会多留一天。”他烦躁的将桌角的奏折全部掀翻在地,“欢乐肆意,言笑晏晏,我们每一个人都做不到,唯有她,是宣光殿的唯一颜色和生机。” 素锦明白,主子这不只是想要保护夫人,更是想要保住曾几何时便死去的自己。 女子整肃了一下榴花宫装,肃拜道,“奴婢定会像保护主子一样,护佑夫人平安。” 暮云阁鼓乐声阵阵,宣册女官端着正四品容华的吉服,经由太监宣读了晋封旨意,端然交给一脸喜色的高云瑶手中。 “恭喜主子,这接二连三的晋封放眼前朝后宫都是头一份的恩宠呢!” 银霜与银月抚摸着吉服上的金丝绣线,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之色,“主子尚无生子就这般得宠,若是今后有了孩子,陛下封主子个贵妃都是可能的。” “别胡说。” 口中虽是嗔怪,高云瑶心中却是得意的很,她虽然不明白,陛下看似对她并 无过分的心悦举动,即便是两人肌肤相亲,情意正浓之时,陛下也都只是敷衍都琢琢她的唇,懒怠于爱怜抚弄,几次三番的弄痛的她眼角噙泪,可即便如此却几次三番的越级晋封。 可无论如何,有了位份也是好的,她抚摸着小腹,若是真的能有个孩子,她也算是对高家有了交代了。 “主子,皇上来了!” 银月的话打断了她的思忖,连忙浅笑盈盈起身拜见。 赵晟虚虚一扶,自己在主位坐下,目光落在了暮云阁常备着的三清茶上。 这是高云瑶为讨他欢心,给这品茶汤起的名字,然而她只知道陛下喜欢这股特殊清冽的味道,却不知陛下贪恋的却是初初做这道茶给他的这个人。 青花瓷的盖碗盖子轻轻的磕碰在杯身上,赵晟在热气氤氲中抬眼,状似无意的问到,“朕听说,你是高廷尉收养的义女。” “是。”当年高家将收养的孤女载入族谱之事在整个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连百姓都在盛赞高大人的高义之举,陛下肯定是知道的。 被问及身世是迟早的事,高云瑶一脸坦然真诚,“义父对妾恩重如山,如同生父无异。 ” “嗯。” 赵晟听起来兴致寥寥,他将盖碗合上,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听说你还有一个妹妹,还在宫里当值,是么?” 这,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 高云瑶心里一沉,揣摩着圣上心意,只见陛下只管垂眸把玩着扳指,脸上并无问责之意,她只得惴惴着恭维道,“陛下圣明,妾……确实有一妹在宫中。” “都当了贵人了,怎么也不把你妹妹接到你的宫里来。”赵晟面色平静,内心却已是地覆天翻。 “妾不敢为这点小事烦扰掌事大人们。”高云瑶一副高义之色,“若妾坏了规矩,以至于后宫人人如此,岂非是妾之过失。” “你很懂事。” 赵晟哪里知道,她心里真实的想头却是,意欢留在宣光殿,即便今日她不肯帮自己做事,今后或许也总有用的上的一天。 利用至上罢了。 就在高云瑶期期艾艾皇帝接下来的赞许之时,他却忽然敛了神色道,“你把她叫过来吧,也给朕瞧瞧。” 给,给他瞧瞧是什么意思? 高云瑶险些乱了心神。 难不成陛下也对她的妹妹感兴趣? “怎么了?难不成你并不想见你妹妹 ?”赵晟的声音冷了下去,君心难测,在他身上是展露无疑,莫说是高云瑶这波新人,便是淑妃,枕畔相伴多年,也从未走进过他的一寸真心,猜不透他的半分心意。 她自是无法忤逆上意,只能让银霜去宣光殿传人,见她听话照做,赵晟的脸上才又恢复了半分暖意,示意她坐下来。 这道莫名的旨意凭空而降,还专挑厂督出宫办事之时来传,这让素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瑶容华为何如此紧急传召,若姑娘不急,可否等厂督回来再议。” 银霜被鳌山灯吓过之后,对东厂心有戚戚,她并不敢与素锦针锋相对,却也不敢砸了差事,便将为难如是说道,“素锦姑姑莫要难为我,其实是陛下在咱们宫里下的要人的口谕,偏要借着娘娘的嘴说出来罢了。” 陛下? 这……这更难办了! 素锦回头望了望,彼时意欢正蹲在墙根下喂着那只狸花猫,全然不知外头的腥风血雨。 “姑娘稍等,我与她先交代几句。” 她疾步走过去,拉起意欢,擦了擦她灰扑扑的手,借机小声的在她耳边道。 “夫人你莫说话,只管听我说便是……” 第四十一章 老祖宗可怜 暮云阁的地龙暖的极好,意欢不过站了一会便已然被汗水濡透。 她体制本就比常人要热上许多,再加上紧张,浑身便更是火烧火燎。 一路过来,素锦姐姐的话尤在耳边回荡。 “如若陛下要将你收到自己宫中,切切不可,你要想尽办法的拖延时间,奴婢马上出宫去寻老祖宗。” 记住! 切切不可! 即便她还搞不清楚陛下的召见为何让宣光殿这般的如临大敌,但素锦姐姐的语气让她感觉出,陛下的宫殿里养着吃人的猛兽,她这一身小嫩肉去了就是羊入虎口,她想到这里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汪汪杏眼投向了阿姐的方向。 彼时的宫中,没有素锦,没有祖宗,只有阿姐这么一个相熟之人。 “听你阿姐说,你曾叫阿枝?” 赵晟的目光清冷阴鸷,扫视在女孩刚开苞的稚嫩脸颊上,唇角勾勒出一个落于刻意的笑,“站起来回话吧。” 高云瑶有些不自然的端着茶碗,刻意走到两人中间。 “我们姐妹都是家族败了,从小被卖入宫里的,阿枝也是我们没什么文化的娘亲随口起的名字罢了。” 赵晟面色一滞,明显是有些不 快,他借着接茶碗的力道,将高云瑶拨到了一边去,一边撇着茶盏上的浮末一边说,“原是这样,那这制三清茶的手艺也是你们娘亲教的?” “什,什么?” 高云瑶登时脸色大变,她靠着这道独一份儿的茶水得了宠爱,本以为这是自己的小聪明罢了,万万没想到…… 连这道茶汤也是承了妹妹的人情?线报上说的,宣光殿得圣上心意的茶水宫女,竟然是阿枝么? “回陛下,是奴婢自己胡乱琢磨的小玩意儿罢了,老祖宗说奴婢是个蠢货,不通文墨,只知道在吃吃喝喝上花心思,是贵人们不嫌弃罢了。” 竟然是她! 手帕被她搅成了死结,她自诩现已是高门贵女,只有她提携妹妹的份儿,而非借着妹妹攀高枝,可这几次三番下来,她的心气儿一再被锉磨殆尽。 现如今,连恩宠竟都不是她的本事了。 难不成皇上竟是对这个小丫头存了纳入后宫的心思? 那断断不行的。 可赵晟的心性儿岂是她能预料的,他轻拢慢拈着茶盏的边缘,对着怯生生的意欢毫不掩饰他的兴趣。 “意欢,你可知道厂督夫人意味着什么吗?” “奴婢……”意欢脸色一红,“奴婢知道。” “哦?”他将茶碗撂下,来了兴致,“小小年纪,你竟知道,那你说给朕听听。” 意欢略一沉吟,诚意十足的说道,“意味着奴婢要一心一意的爱护厂督,悉心伺候,将夫君大人当作天神一样敬重。” 还不等说完,她的话便被赵晟打断,他忍不住笑着挥挥手,“朕说的不是这些,看样你还真的是太小了。” 又说错话了? 意欢缩了缩肩膀,不再言语,然而陛下并没有怪罪之意,反而唇边的笑意更甚了。 “朕是想告诉你,做厂督夫人不比做寻常官家夫人,你是一辈子生不了孩子,挣不到前程的。” 他本欲从她脸上看出些意外之色,比如震惊,颓败,失望。 可是赵晟细细看去,她竟反而舒了一口气,轻松的回道,“原陛下说的是这些,奴婢知道。” 知道? 还不在意? 这表情看起来倒像是真的。 “小意欢,你可知道没有孩子意味着什么么?”赵晟不死心,他已经将解云洲的遮羞布扯下来一半了,另一半咬牙也要彻底撕下去,“那意味着今后你老了,病了,没 有人能照顾你,你所拥有的东西也将无人继承,你是朕爱妃的妹妹,也是个好孩子,朕才如此提醒你的,你就真的甘心?” “可是,奴婢所有的东西都是厂督给予奴婢的呀,若没有厂督的提携眷顾,我就是个只有一洗被褥的小宫女,哪里有可传承的东西呢?” 她虽然蠢笨,但是逻辑却十分清楚。 赵晟见软的没用,便换了硬的,他冷然站起身,“今天的茶不好喝,不知缺了什么,意欢,你便随朕回承光殿重新做一碗来吧。” “陛下!” “陛下!” 这姐妹俩倒是默契的一同出声,意欢识趣儿的先闭嘴,让阿姐先说。 高云瑶勉力挤出个笑脸来,身在后宫,她自然是知道的皇上这番话背后的深意。 喝茶是表面的,实际上皇上是起了收纳后宫之意。 高云瑶硬着头皮笑着说道,“妾正想和妹妹讨教一二呢,不如就在妾的宫里,让妹妹给陛下泡来喝,也好让妾学学嘛。” 她并非要维护阿枝,换句话说,阿枝的清白与意愿并非是她真心在意的,在陛下拂一张口说要带走她时,她内心熊熊燃起的不是担心,而是…… 嫉 妒! 赵晟不悦的看了她一眼,明显是嫌着她说话了,并佯装没有听见她的提议,转而笑脸盈盈的问着意欢道。 “小意欢,你刚刚要同朕说什么。” 意欢脑海里回荡着素锦姐姐的叮嘱,咬了咬唇,似是下定了决心道,“陛下富有四海,只要是您想要的,甭说是一道三清茶汤,便是天上的星辰,深海的浮游都可以得到,可是老祖宗却只有奴婢,只有奴婢陪他说话解闷,他没有后宫娘娘,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若是奴婢也去了陛下宫里,老祖宗就太可怜了。” “放肆。” 赵晟已经忍了很久了,他耐着性子劝她,哄她,甚至是骗她,可这个死丫头非但不领情,拐着弯儿的拒绝,现在竟然在跟他说什么? 说解云洲可怜? 呵,他没听错吧! 她怕是不知道,世人都是怎么说的?这皇城里有一个坐着的皇帝,一个站着的皇帝,坐着的皇帝自然是他,那站着的皇帝指的是谁呢? 傻子才不知道! 有能力,有抱负,有权利。 还有世人的畏惧,大臣们的谄媚,番地的恭维。东厂大督主如此威风凛凛,他还可怜? 他可怜个屁啊! 第四十二章 为她受刑 意欢双膝瘫软,早已跪下,她只觉头顶处传来的声音,雷霆震震,即便不抬眼去看,愤怒程度也是可想而知。 “朕在抬举你,你竟敢抗旨。” 抗旨乃是大罪,意欢和高云瑶都是一愣,这么一件不经意的事罢了,没想到皇上竟然能将这么一顶帽子扣到头上。 言出必行,势在必行,赵晟无法忍耐他被解云洲比下去的事实,心口被这丫头几句不知斤两的话堵的,如似塞了棉絮。 “朕再问你一遍,承光殿还是宣光殿。” “陛下……” 高云瑶害怕了,她入宫后还没见过皇帝的雷霆之威。 “你闭嘴。”可高云瑶刚一开口,赵晟便厉声呵斥,他现在没心思给她演恩宠戏码,“我在问她!” 意欢的后背冷汗涔涔,她跪在寸许厚的地毯上,却仍觉膝盖如针刺般疼痛难耐。 这一刻意欢好像明白了,为何老祖宗对陛下总是敬五分,恨五分。 老祖宗的狠都是明面儿上的,只要触犯了法律,忤逆了尊荣,抽筋剥骨,剜眼剜心,他从不掩饰的去做。 可陛下的狠都是藏匿起来的,面如春风般和煦,心中早就斩落八辈祖宗。 她不明白啊…… 陛下刚刚明明是 在“问”她,又不是“令”她如何,她不过是实话实说,她已经是厂督夫人,阖宫皆知,再去陛下内殿服侍确是不合规矩。 这……这怎的就触了逆鳞了呢? “意欢,你,你快说话啊。” 毕竟是亲妹,她虽是第一个不愿意欢随了皇帝的愿,却终归是舍不得妹妹的一条性命。 保住当下才有以后啊。 意欢每一寸肌肤都在战栗,却不知从哪里横生出来一股子猛劲儿,她深深吸气,再一抬头,一脸的坚韧。 “回禀陛下,奴婢生是宣光殿的人,死了也是要和老祖宗埋在一处的。” 不知何时开始,老祖宗三个字已经成了她在危难之时的底气。 解云洲一只云靴刚踏入室内,便听到了这句话。 就这一句,便是他这般不肯轻信于人的性子,竟信以为真。 果然,他没有看错人,这姑娘和他的乳母一个性子,当真是这世上最良善无害之人。 赵晟耐性全无,他不再瞧她一眼,煞意凛然的挥手道,“来人,拖回承光殿。” 金甲卫行走的沙沙声并未应声而至,倒是一声熟悉到骨血里的轻嗤让赵晟背后一僵。 “听殿中下人火急火燎来报,说臣下的小娘子惹 陛下生气了?”解云洲站在两人之间,眉目浅笑,“臣下便赶紧来替她领罚了。” 赵晟转过身,沉沉的与他对视了一眼。 这才几日,尚不知事的小丫头,就被他带成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一样的……令人又怕又讨厌。 “本不是什么大事。”他虚情假意的解释道,“朕不过要她去承光殿为我泡一杯茶,到时候朕自然会派人客气的送回厂督身边。” 意欢内心愤愤不平,她好想扯过厂督的袖子,告诉他根本不是的! 明明是陛下混淆视听,不讲道理。 他说谎! 然而这普天之下,她永远没资格与之讲道理的,也正是这个人。 赵晟与解云洲的对峙还在继续,他柔中带刚,句句带刺,“可厂督的这娘子,也太不懂规矩竟敢抗旨不尊,你说朕当怎么办呢。” 解云洲脸色一寸寸冷下去,假意涔涔的笑也凝固在双腮,这让赵晟心中亦是得意,他佯装为难的叹了口气,“事虽是小事,但若是纵了厂督的夫人,朕的后宫人人有样学样,不出几日朕的旨意怕是无人遵从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角扫过高云瑶,高云瑶身为赵晟口中的“后宫之人”,被 这无名火烧中,吓得连忙跪下说不敢。 “按大盛例律,当仗责四十。” 赵晟愕然。 他……竟然不求求自己么? 四十杖,这么小的丫头,即便侥幸不死,双腿也必然保不住了。 真狠心呢。 不只是皇帝,意欢在听到老祖宗这般冷情的大义灭亲后,差点给他磕一个。 老祖宗你可真是…… 真是个大“好人”呐!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陛下拖回承光殿了! 然而解云洲在左右正欲要夹着意欢下去刑杖之时,将她从地上提起来,扯开大氅,将她整个人“藏”了进去,转而抱拳向着赵晟道。 “夫妻一体,谁领了都是一样的,这四十杖,臣下替她。” “老祖宗……” 他,他这般风光霁月的人,竟然替她这卑微之躯承受责罚。 意欢鼻子一酸,在大氅遮蔽的阴影出,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厂督大人高洁傲岸,实乃大盛百官榜样。” 赵晟竟同意了,没有虚情假意的推诿,也没有取消旨意,甚至是在解云洲提议的那一秒,他便急不可待的将这莫须有的刑法板上钉钉。 有那么一瞬,意欢竟察觉,似乎板子打在厂督身上,更能领陛下欢欣愉悦似 的。 行刑的长凳已然摆好在前厅,金甲卫恭谨的对解云洲道了一声“得罪”,板子便毫不留情的落了下来。 木板与皮肉接触的声音死气沉闷,不过三五下,意欢就见老祖宗的额头渗出了汗珠。 疼吧! 一定很疼吧! 老祖宗可是冰肌玉骨,身上什么时候都是凉的,他出汗了定是疼的受不住。 都是为了她啊! “呜呜呜,祖宗……” 她从高云瑶身后冲出去,一双星眸蓄满了泪水,她咕咚一下扑在解云洲跟前。 “还是打奴婢吧!奴婢吃的比祖宗多,睡的比祖宗好,不长个子光是长肉肉,板子打下来也不会痛的。” “胡说八道。”他撑着气息,不露出一点吃痛的颤音,“蠢东西你转过去。” 意欢不知何意,只得听话的转过身。 忽然,哭的滚烫的眼皮上传来一抹凉意,解云洲的左手固住了她的肩膀,右手轻轻的盖在她鸦羽般颤抖着的睫毛上,一寸寸的收紧指关。 他不叫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十杖了,你们继续。” 不知为何,这次看解云洲受刑,赵晟的内心一点都不快乐。 相反,他看那一对儿苦命鸳鸯,竟还有些嫉妒了。 第四十三章 皮开肉绽 宫中杖刑的木板都是经了刻意制作的,比寻常的木材又沉又重,即便是金甲卫有眼色的收了力道,十杖之后,解云洲的黑色蟒袍也被血水浸润。 即便如此,伤成了这样儿了,他还在护着这个丫头,那盖在她眼皮上的手指,愣是连颤抖都没有一下的。 没意思…… 赵晟的得意之色沉了下去。 没意思透了。 “罢了。” 他只想罚他,不想重伤了他。只想逼他求自己,并不想逼死了他。恩威并施的快感体验过了之后,赵晟便觉索然无味,甚至不忍去看一眼伤的不轻的厂督。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立了规矩便罢了,来人,送厂督回去养伤。” 藤条春凳抬着解云洲匆匆出了暮云阁的大门,转了两个弯儿到了宣光殿门口,彼时素锦正扒着门框眺望着远方,见到抬着春凳的内监们竟是愣了,缓了半天神儿都没缓过来。 是……是老祖宗吗? 是! 那黑金绣线通身凛然的人还能是谁呢! 他身边还有一个圆咚咚的小人跟着,两条腿跑的飞快,不肯落下一步,她的小手死死的抓着老祖宗垂下的手臂,不肯有丝毫放松。 “怎么回事!” 好好儿的 近了暮云阁,半个时辰不到怎就这样了? 陛下又疯了不成! 素锦眼圈一红,死咬住下唇 “素锦姐姐,陛下……陛下打了老祖宗四十大板,呜呜呜都是因为我连累了老祖宗。” 她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素锦,这倒是让素锦眼底的犹疑渐渐落下,她微叹了口气,了然于胸道,“奴婢知道了,夫人不必过于自责,咱们……咱们先给主子上药吧。” 宣光殿的下人们,最手足无措的就是意欢了,其他人仿佛对这血腥洗礼的场面司空见惯一般。 纱布,药粉,水盆,有序的经由素锦的手流入内殿,她用小银剪子将厂督的蟒袍剪开,登时露出横七竖八的伤痕。 意欢趴在床边,伸出小手,想要碰触一下,但又怯怯的缩了回来。 “疼吗?” 她问的好像是废话…… 谁被打成这样不疼啊! “宫中的行刑官手上都是有功夫在的,有的时候四十杖下去,脊骨都会被打断。” “什么什么?”意欢手忙脚乱,“你的脊骨被打断了?” 这毛躁丫头…… 解云洲轻轻一笑,他还没说完呢。 “但是他们不敢打我,我背上的伤你看着严重,实则无碍。” 老祖宗又骗人! 安宁的房间里,意欢的抽抽噎噎格外明显,她做女工的时候针尖戳破了手都疼呢,再手下有数也皮开肉绽了,怎可能无事呢。 解云洲默了默,终究还是说了句,“不怪你,你莫哭了。” 意欢的泪止不住,她见着素锦将老祖宗用纱布快缠成个粽子了,又气又急,“奴婢就是个蠢东西,才会总惹了陛下生气,今天老祖宗就不该护着我,让陛下狠狠的打我一顿,我也好长点记性。” 素锦欲言又止,她看懂了解云洲的眼色,带着药箱默默的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意欢坐在小杌子上,拿着竹扇轻轻的给解云洲后背的患处扇风,烛台上的烛花噼啪乱爆,男人微微撑起身子,将下巴放在软枕上,瓮声瓮气的道,“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这宣光殿的人呐,只要是喘气儿的,他都不会放过。” 他? 是说陛下么? 意欢小心翼翼的问到,“陛下不喜欢祖宗么?” “喜欢?”解云洲叹了口气,“呵,他什么好运都占尽了,但是却从未知足过。” 似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似的,他看着烛光照耀下,泪渍斑斑的小脸,解 云洲冰凉的指尖一划而过,“小意欢,你哭成这样是怕我死了么?” 小丫头明显眼神一滞,转而万分担忧,“那,你会么?” “呵。”解云洲冷笑一声,“我便是想死,陛下都不会允许的,不然没有我做踏脚石,他这皇帝当的,何来的乐趣?” 皇帝,太后,厂督,这段时间几人之间的纠葛,意欢看的死云里雾里的,她只恨自己出生的晚,万事不知。 陛下对老祖宗,下手罚他,打他,却不要他的性命。 老祖宗对太后,不尊她,不敬她,但是却不害她。 好生奇怪…… …… 承光殿内一片死气沉沉,宫人们呼啦啦的跪了一地,今夜不知陛下哪里来的邪火,将茶水房的人都责罚了一遍。 有不少宫人都是自入宫就在茶水司伺候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就吃了一顿板子。 “无用。”他余怒未消,罚过了茶水间的人,又冲着赵孟复的屁股就是一脚,“朕给了你这么长的时间筹备西厂,与那解云洲分庭抗礼,到现在几个月了?嗯?西厂的人呢?” 左一个万无一失,右一个万事齐备,最后倒是真给了他一个大惊喜,送了他一个“ 人气儿”十足的元宵大鳌山灯! 东厂出尽了威风,他的脸却都丢尽了! “陛下恕罪。”赵孟复摔的四仰八叉的,却不敢爬起来,“本来是……是没问题的,但那解云洲太狡诈,他竟是将眼线安插近了通州的妓院,那些没出息的东西一进了那地方,两杯猫尿下肚,就什么都说了。” “该死!都该死!” 皇帝雷霆之怒未减,赵孟复老迈的脸上一阵阵的痉挛,硬着头皮抽了自己两巴掌,“陛下说的对!都怪奴才不中用,办砸了差事,老奴该死!” 啪啪啪。 砰砰砰。 一时之间,耳光的噼啪声和杖责之声交织杂糅,赵晟将茶水一股脑儿的泼在苏合香上,又狠狠的添了两勺子龙涎香进去,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才餍足的坐在龙榻上,恢复了清明。 “行了,都滚出去。”他一只手指点在太阳穴上,慢慢展露出病娇的笑脸,“赵孟复,你若是再找不到中用的人,抓不到解云洲的半点把柄,那朕,就只能让你做个太监中的太监了。” 说完,赵晟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竟直将赵孟复这等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内监吓的冷汗涔涔,脸色大变。 第四十四章 夜明珠 他不知解云洲如何……反正他,当初是给赵廷芳使了银子,未真正净身入宫的,他靠着权势敛财,在宫外养了十八个娇滴滴的姨太太,与外头的文臣武将无异。 这些诸多种种,皇帝都是知道的,而且皇帝还非常乐意他的为非作歹的胡闹。 贪财物的,图美色的,用赵晟自己的话讲,还是有把柄的人用起来舒服一些。 不像解云洲那般,铁通一块,他手里死死的抓着你的把柄,可你……不管怎么找茬都抓不到他的半分错处。 多可怕啊! 这不,这会儿赵晟不过是略略威胁一二,赵孟复便是为了不失去人间男女至爱的乐趣,也要往死了为他办事才行。 他这个皇帝还担什么心。 还有梁国公,他眼睛微微眯起,别看是纵横捭阖了百余年的世家,他也自有办法拿捏七寸,后宫里不是还有一个恨解云洲恨的跟什么似的淑妃么?他便将高氏推到制衡她的位置,也将高家推的不得不与解云洲同气连枝。 而高氏在解云洲那里自然是得不到半分实惠的,却平白无故的担了虚名,她们内心说不定比淑妃一家更暗恨解云洲。 旁人都讲,二 虎相斗必有一伤,但在赵晟这,是远远不够的…… 他要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蚌被鹬吃了,鹬被他杀死了,珍珠只能归他一个人! 只他一个! 即便是亲兄弟都不行…… 脑海中一闪而过阿钰与他诀别之时,痛苦无状的脸,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他这般…… 再见面之时,他早已脱胎换骨到他都不识的地步。 更漏敲响三声,赵晟望着天花上的龙凤,若有所思的闭上了眼睛。 …… 这几日宣光殿告假,宫人们除了出入太医院便是足不出户,素锦尊意欢为夫人,只要她在殿内伺候老祖宗。 每一次太医换药时,对于意欢来说都是一次煎熬,揭下来的纱布泡在水盆里,霎时间便是满室的腥气。 他不许她看,可她偏要看着,看着那沾粘着皮肉的纱布,看着那遍布伤痕的背脊,意欢对他说,她要以此为戒,再也不要蠢笨的连累老祖宗。 见她自责至深,倒是让解云洲默默,只怕今后她便会发现,她这个小东西本身从来都不是危险,是跟了他,才危险重重。 谁连累了谁呢? “素锦姐姐,我在老祖宗的书架子上看到了一本 好书。”她翻开一本《食经录》,眼睛锃亮,“上面说鸽子汤有续骨,补血的功效,今日膳房便做这个吧。” 意欢在清水中绞着帕子,莞尔一笑,湿漉漉的手指点着她的额头,“莫不是夫人自己想吃了吧?” “我有那么……馋吗?” 越说越没底气,好像还真有,明明就是看了个书册子,怎么感觉都能闻到香味了。 “我去膳房取一只来!” 说到吃的,意欢的脚底呼呼生风,跑的飞快。 “夫人!” 素锦反应过来的时候,哪里还看得见夫人的影子。 西六宫的甬道里,一身碧色宫装的梁婵闲庭信步,父亲狩猎得来两只野鸽子,滋阴壮Y具有奇效,今日命妇进宫特地嘱咐她带给娘娘。 司膳司掌司韩谓马屁拍的溜溜响,“这野鸽子最是以灵敏着称的,国公爷好箭法啊,快来人,赶紧把这鸽子煨上,炖的烂烂的进献给娘娘。” 梁婵甚是满意,她客气的福了福,“多谢公公,咱们梁家全仰赖您照顾长姐啦。” 二十四司的公公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她自然是知道的,即便就是个伺候吃喝的掌司,亦是不敢得罪。 娘娘亲妹 ,要做小幅低,梁婵自然是不开心的,她正背过身翻白眼之时,却见不远处一个小丫头跑的满头是汗的,甚是眼熟。 “小姐,这不是那日寿宴打碎你贺礼的野丫头!” 梁婵的侍女眼尖,一眼认出了意欢来。 她绞着帕子正要过去出口气,却见那刚刚还对她溜须拍马的韩谓,对着这个野丫头卑躬屈膝的请安。 “哎呦,这是怎么话说的,厂督大人要什么,言语一声就是了,怎敢劳动了夫人亲自来这腌杂地儿,都是做奴才的没眼色。” 他作势在脸颊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谄媚之相毕现无疑。 意欢顾不上擦擦汗,她眼珠子一来便盯上了韩谓手里的野鸽子,“掌司大人正与我心有灵犀,厂督正在养伤,鸽子汤最合时宜。” “巧了不是。”韩谓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将手中的野鸽子交给了意欢,“奴才也是这么琢磨的,正想拿这鸽子炖了汤给厂督大人送去呢。” 梁婵听了个完全,气的鼻子都快歪了。她八岁时姐姐就成了三皇子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尊贵无极,结果在宫里接二两三被同一个小宫女下了脸面。 上次就是她 ,惹的檀哥哥给了她好大的没脸。 今日又是! “韩公公!”她从门后愤然走出,“这可是我们梁家的东西,公公这般做,不怕娘娘怪罪,国公记恨么?” “这……”韩谓老道的一笑,两边都不得罪的,默不作声起来。 她愤恨的瞪了一眼一脸茫然的意欢,劈手上前夺走了她手里的鸽子,“哪里来的小贱婢,几次三番坏了娘娘的事,上次被你侥幸躲了,这次我必不饶你!” “贵人姐姐,我……我不知道这鸽子是你的,唔,你看这样行不行。”她想了想,忽然耳边回荡起老祖宗处事不惊的模样,浑身翻找起来,摸出了一枚夜明珠,“这是祖宗赏我的,我用它来换其中的一只鸽子。” 如此硕大的夜明珠!即便是在白日却也难掩耀目的光晕。 此物一出,莫说是梁婵了,便是韩谓都吓了一哆嗦。 二十四司虽然是都知道厂督大人过了个小娘子养着,但却也以为只是养着,和那笼子里的金丝雀无什分别罢了。 然而…… 老祖宗竟将夜明珠都赐给了她!而这位夫人又好像司空见惯般的浑不在意,竟要用此物只换一只鸽子…… 第四十五章 初露锋芒 意欢浑然不觉两人的脸色变化,直直的伸着胳膊,“何况……何况这两只鸽子都又肥又大,我只换其中这只稍微小一点儿的好不好,这样子淑妃娘娘也不吃亏呀,呐!又得了珠子又有鸽子。” “你!你!” 反了反了!简直是反了! 她是在自己面前炫耀不成?这夜明珠看上去是珍贵,但是她是什么身份?她都能有的夜明珠,梁家就没有么? 砸谁呢! 梁婵未经世事,自是不懂得压制火气,她根本没注意到韩谓脸上的惧意,一把将意欢的夜明珠拿过来,抡圆了胳膊砸在宫墙上,“你竟然敢用这劳什子羞辱我,羞辱梁家,这宫里还有没有王法了,来人!把这贱婢给我拉到掖庭!” “梁姑娘,你……” 韩谓拍着大腿一声“哎呦”,连忙匍匐下了身子。 宫人们倒是来了,但在大家看清楚梁婵砸碎的是什么物件儿的时候,众人皆是脸色大变,对着夜明珠的残片跪了下来。 梁婵:…… 什么意思? 她被众人的行为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头上的玉珠子慌乱的抽打在耳侧,韩谓颤颤巍巍的说道,“贵人……这,这夜明珠 是皇上赐给老祖宗的!” 原来如此! 梁婵膝盖一软,堪堪的也跪了下来,打碎御赐之物,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她恨恨的瞪了意欢一眼,对着那碎了的夜明珠恭敬叩首,以此谢罪。 此事本不是大事,后宅院内的事罢了,无论如何都闹不到前朝,可梁婵愚蠢鲁莽打碎了御赐之物的行为实在太过,连累着梁国公都在朝堂上被文官参了一本,治了他个管教无方之罪。连淑妃也是惴惴不安,连夜跑到皇帝的承光殿脱簪待罪,为妹求情。 而意欢呢,却恍若没事儿人似的,吹着鸽子汤,一口口的喂到解云洲口边。 “现在没旁人了。”解云洲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了这个丫头一眼,“说说吧,这鸽子汤是怎么回事。” 意欢眨巴着眼睛,“是奴婢用老祖宗赏赐我的珠子换的呀。” “我赐你的东西多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件?” 解云洲鸦羽般浓密的眼睫垂下,眼底一片了然,“小东西,你是我调教出来的,瞒的过旁人,还想瞒着我不成?你是不是又皮痒痒,想挨罚了?” 他曲起手指,做出要弹她脑门儿的手 势,糊的意欢抱着头连连求饶道,“老祖宗英明,我这……我确实是故意的。” 一口一个贱婢,她也很生气呀! 从前她垂下头颅听训,那是因为她不过孑然一身,本就是卑贱之躯,贵人说她是什么变是什么,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是厂督的人,若像软面团一样,由着谁都可以揉圆搓扁,丢的可是宣光殿的面子。 更何况淑妃一家子对她从来都不好! 过去囚禁她,陷害她,今日又来贬损她,辱骂她。 好吧,这些都她都可以不在意,不要紧,但是这鸽子汤对老祖宗的伤势有奇效,她为了她们家祖宗也必是要争一争的。 她摸到银子和夜明珠的前一秒,她却是心思单纯的,只想要买来一只鸽子,在意欢心里,这不过是买卖交易,全凭自愿,若是梁家不舍,她自会去用这钱央韩公公去再采买一只。 可就是犹豫的一下,脑海里疏的一下便闪现出了梁婵在淑妃寿宴之时的嘴脸,意欢想着,如此目空一切,自恃清高之人,必会歪曲她的意思,说不定更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 当时她的手指便划过了银子,落在了夜明珠上,如若是 她想岔了,梁家姑娘已经成长,知道了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的道理,就当她枉做小人了,若是她当真如自己所想,便是自作自受。 “那,你就不怕这件事把你自己牵扯进去?”解云洲眼中的深沉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热意。 “不会的。”意欢摇摇头,又舀了一勺子汤,“此事是梁家姑娘闹出来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我的见证,我是将夜明珠好好收着的,拿出来之时也是好好儿的捧在手心里的,是她从我手中抢走砸碎的,与我无关。” 这丫头。 聪明了! 本朝一直有一条规矩,御赐之物只可转增,不可出宫变卖,更不可损毁,她在与梁婵沟通之时,一直在说,用珠子换鸽子,而不是买,这又有什么错处呢? 他赞许的咽下了她费劲心思为他争取来的汤羹,好看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庞。 意欢双颊虾红一片,不知何时开始,她炙热的皮肤开始痴恋这份冰凉的触感,然而就在她正满足之时,前一秒还是温存的手指,此时竟变成了索命的枷锁。 “小意欢,你今后会如此算计我么?” 意欢骤觉呼吸困难,双目惊恐 ,她握着解云洲的手腕连声道,“老祖宗怎……怎么可以这般想我,意欢不会!” 是了…… 他手指一空,双目黯然。 是他,要逼着她学会这些的,也是他,将她带入自己的泥潭。 如今怎会又用这多疑与猜忌来责怪她呢? “你出去吧。”解云洲将脸转到墙壁一侧,“我要睡了。” 良久,他身后丝丝缕缕的暖意并没有消失,还有小小的啜泣,定然是她一直都没走。 “祖宗。” 她小声的叫他。 “祖宗?” 解云洲心里烦乱,不知该不该搭理。 “哎~” 一声叹气后,意欢的声音充满了挫败,她独自喃喃道,“奴婢若是什么都不做,老祖宗会怪我蠢笨丢脸,现如今奴婢学着老祖宗的样子,老祖宗又要防着我了么?” 意欢有点委屈,心声也呼之欲出。 “我好羡慕素锦姐姐,起码老祖宗会把她当成自己人,可我空有一个夫人的名号,老祖宗一点都不把我当自己人。” 铮—— 解云洲心里的某根线断了。 原来自己在这个丫头心里,真的是拿他当夫君看待。 不是权力的旗帜,不是讨赏的工具,不是学习的老师…… 第四十六章 对她好点 她是为了他,脱胎换骨。 但是他呢? 如果身后这个为了他的背伤隐隐哭泣,默默心疼的傻姑娘知道了,他故意领了这四十杖,只是为了绸缪更大的事儿,而并非是她想的儿女情长救人而已,又会怎样? 会伤心吧? 还有可能会怨恨他。 “小孩子家,莫要问大人的事。”他不肯转身,沉声道,“你出去吧,让元宝进来,咱家找他有正事。” 这口吻,十足十的长辈嫌弃小孩子的样子。 不等意欢开口辩什么,元宝的声音倒是正与督主心有灵犀,他扣了扣门扉,沉声汇报道,“主子,梁顺回来了。” 梁顺? 意欢猛然想起来,这不正是那日在螽斯门下,拉着素锦姐姐诉衷肠的人么? 听着素锦姐姐口中之意,似是他生了私心,老祖宗一定是不知道的,否则以他多疑的性子,怎么还会委以重任。 唔…… 该不该提醒老祖宗呢,意欢犯了难,素锦姐姐对她不错,若是将她的心上人出卖了,素锦姐姐会如何恨她,更何况老祖宗将素锦视作自己人,得知自己人竟有事瞒着自己,老祖宗定会伤心的。 可是老祖宗更是她的天呐! 怎么办! “叫他进来。” 解云洲沉声道,只是他并未回身,也让意欢没了说话的余地,只能端着食盒退了出去。 “通州的事查明了。”梁顺的声音听上去,隐隐的有一种比老祖宗更洌气的寒毒,“镖局老板是大金太子的谋士翟羽,以擅用离间诡攫之技着称,在我们收网之时有一名小乞丐,应是此人的线人,借着上门乞讨给他传递了信息,所以才扑了个空。” 听到此,解云洲慢条斯理的转过身,微微撑起胳膊,俯视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质疑。 “所以?”他尾音不经意的上扬,“也就是说,并没有内鬼?” 梁顺心中一凛,丝毫不敢抬头,生怕被解云洲看出破绽,“是属下无能,想着要抓条大鱼,结果收网晚了半步。” 一滴汗水滴落在地砖上,解云洲瞟了一眼,轻哼一声,“通州这滩水真深,连咱家最得力的大档头都抓不到首尾。” 有那么一瞬间,梁顺差点就招了,他觉得头顶上的这位,每一个发梢都在对他放着冷箭。 这样的口吻,这样的态度,老祖宗怕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难道是…… 素锦? 他和大金朝 人的交易挺隐秘的啊,用的也是假身份,主子怎可能千里之外便会未卜先知呢? 就在他咬不住牙关之时,门外素锦的声音似一盆冷静的冰水,她抬高了音量禀报,“主子,药都热了两遍了,未免夫人担心,您还是先服了药再议事罢。” 解云洲闷声“嗯”了一声,允了她入殿。 素锦状似无意的撇了梁顺一眼,他的头死死的抵着冰冷的地砖,她心下终是不忍,在解云洲优雅的端着药碗吹凉之时开口道,“主子,听说大档头回京的路上遭了埋伏受了伤,奴婢……也从太医院给他求了药,能不能……” “素锦。” 听出她话中的求情之意,解云洲眼中寒意骤然凝聚,“你知道,咱家一向是敬你三分的,但也只是对你。” “奴婢失言了。”素锦眼圈一红,便不在说话。 解云洲淡淡的看了一眼强撑着意志的梁顺,又看了看蓄着眼泪死咬嘴唇的素锦,他的词典里第一次出现了宽容一词,“罢了,你带他下去包扎服药,通州之事等咱家伤势好了亲自去查。” 梁顺连连叩首谢恩。 “梁顺。” 梁顺刚退后三步,还不等转身,老祖 宗的声音又是让他浑身一凛,重新跪倒在地砖上。 “督主……还,还有何吩咐。” “对素锦好一点,明白么?” 素锦与梁顺如被这句话点了穴位,怔在原处。 主子这是…… 什么情况? 话已出口,解云洲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没头没脑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分明是想将暗探的密报是何时何地发回的,他又是如何知道梁顺与金人私下交易之事的,本意又是想如何处置他的透露一二,击溃他的内心防线,让人丧失求生欲望,从而一股脑的将事情自己说出来的。 可是这些他审讯犯人和叛徒之时最是用惯了的技俩,今天在口中打了个转,竟变成了这样。 或许是从前不知情爱为何物,便不会对素锦的心情感同身受,现如今他有一点懂了,也愿意让这些陪伴他吃了半生苦楚的人,懂得一些情爱的滋味。 想了想,或许也只有这个解释。 梁顺还未作何反应,倒是素锦先喜极而泣,她手中的托盘应声落地,膝行至解云洲身前,千恩万谢道,“主子,奴婢……奴婢与梁顺定当感激您的大恩。” 相比较而言,梁顺倒是冷静许多 ,感恩之语倒更像是跟着素锦说的,并没有真情实感一般。 窗棱下毛茸茸的小头顶若隐若现,意欢扒在窗口听了个完全,直到素锦与梁顺退下了,窗子里那位才倦倦的呵着气说道,“蹲墙角不长个子,怪不得你成天吃那么多,个子半分不见长,光长肉了。” 意欢不好意思的‘嘿嘿’了一声,从窗台下钻了出来,溜溜的跑了进去。 “咦?你还是我认识的祖宗么?” 她没头没脑的,竟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什么意思?”解云洲眉头一皱,面露不快。 “不对不对。”她根本没回答解云洲的问题,而是继续的自说自话,“应该是这么说的!” 小人儿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应该是世人眼皮子浅薄,根本不了解老祖宗,所以给您编排成了画本子里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了,其实他们懂什么呀,您压根儿就不嗜杀,不冷情,不变态,在奴婢看来,您对宣光殿的人都是顶好的!” “哦?是么?”解云洲冷冽一笑,“那你是忘了颖妃,忘了先帝,忘了赵廷芳?” 他的笑意慢慢爬上嘴角,但意欢的后脊却丝丝的凉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意欢养你 他们…… 确实死的都好惨…… 因着夺位不正,新帝登基后,先帝的权利中枢几乎被推翻重洗,那几日京城各家各院的宅邸人人惶恐,生怕被牵连一二,那时穿着斗牛服的锦衣卫就像是从地狱钻出来的活阎王,唯恐避之不及。 那时意欢虽在后殿,却也是有耳闻的,姑且不去想外面的人如何,就只要想想那日睡眼朦胧之时,所见到的赵廷芳便足够让她浑身颤栗。 可,可是…… 不对不对! 她又被老祖宗这只老狐狸给耍了。 “老祖宗你莫打岔,奴婢说的分明是宣光殿的人,你去扯旁人干什么。”她现在早就在解云洲的冷脸之下磨练出了厚脸皮,“奴婢就是个眼皮子浅的玩意儿,不懂你们男人家在官场上的纵横捭阖,你那么做一定是有自己的缘故的,反正奴婢不管,在我心里,有你在,就没人能伤的了我。” 她挺直了腰板,鹅黄色宫装包裹着的小胸脯一起一伏的,意欢的话虽是纯稚的孩子气,却让解云洲怔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 男人家在官场上的纵横捭阖? 男人家? 他配么? 意欢恍然不知她说了个多么不 合乎常理的字眼,也不知这句男人家让解云洲的心里如何的风起云涌。 他究竟该不该告诉她,该怎么告诉她,自己这东厂究竟是什么地界儿?他的身份究竟和文臣武将有何天壤之别的不同? 心底一沉,他深吸一口气撑起身体,用不辨悲喜的声音道,“你跟我去个地方。” 言罢,便向外走去。 意欢见他走的极快,丝毫不顾伤口,她又急又气,一边跟着他一边嚷嚷,“哎祖宗,你身上还有伤口呢,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儿啊!哎你慢一点,等等我啊。” 绕过宣光殿的月门,后殿竹林密布,白天的时候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别有意境,可一到了晚上,竟有些可怖。 “呜呜嗷~” 烈烈晚风,吹拂着月竹影动,状似冤魂的悲鸣,沿着青石板路一路向里走,那是意欢从未去过的地界,若不是老祖宗在前方引路,她都不知宣光殿的后殿竟然这般别有洞天。 意欢越走越没底,小心翼翼的向前伸出手去,拉住了解云洲的衣摆道,“老祖宗为何……为何要带奴婢来这竹林子里啊?” 月黑风高夜,杀人无声时,意欢最近特爱看小叶 子给她带进宫来的画本子,能想起来的便是这句话。 不怪她脑瓜子爱胡思乱想,这场景和话本里那些江湖侠客闯荡江湖时的一模一样,按照剧情来讲,下一步是不是就要从哪个竹子上吊下来一个杀手?亦或者是从那边飞来暗器? 老祖宗受伤了,能保护住他们俩么? 哎! 她掂了掂自己的小肚子,早知道就不吃这般多的饭了,累赘!等下逃命都逃不快的。 解云洲没有理会她的小心思,忍着背部的灼烧感,继续前行,“穿过这片竹林,便是东厂的诏狱,那便是世人口中所说的人间炼狱,咱家今日便带你见识见识,那里与你口中的文武百官有什么不同的。” 天真! 无知! 若是东厂的人也能如文武大臣,勋爵世家一般光鲜亮丽,只怕进宫净身的人都要强破头了。 她怕是没听过那些表面恭敬的人们,背地里都叫他什么吧? 宦官,阉狗! 起初意欢还不觉得怎样,直到看守诏狱的两名番子打开了石门,里面那股透着人间至寒的气息铺面袭来,裹挟着重重的血腥气,还有…… 状似于腐肉和尸体般的味道…… “呕!” 意欢刚要弯腰呕吐,就被解云洲劈手拎了起来,走入诏狱之后,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再无人情味儿。 “呜呜。”她的口中被塞了一方帕子,吐不得,咽不得,她被解云洲拎着一路向前走,途径的每一个牢房里,关着的都是非人般的行尸走肉。 有的人被挖掉了双目,黑黑的两个窟窿失神的望过来,有的人白花花的肋骨根根分明的露在外面,皮肉都没了。 还有的…… 还有的已经是一摊碎肉了,几乎拼合不成一个人形,时不时的有老鼠过去啃咬,可这人却偏偏不死,看着像是胸口的地方,还有微微的起伏。 若非解云洲早早的在她口中塞入了手帕子,只怕此时她要被呕吐物呛死…… “睁开眼睛好好看着,除了那日选秀的冰糖葫芦,咱家的诏狱还有这么多的好东西呢。”他的眼尾露出了病态般的殷红,“这叫拶指,这叫红绣鞋,这叫弹琵琶,这叫拦马棍,你给咱家看清楚,咱家到底和文臣武将有何不同!” 炙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滴在他冰冷的手背上,解云洲有那么一瞬的后悔。 今日之后,她应该是不会再对他有所 希冀,看待他也就与旁人无异了吧……畏惧他,厌恶他,但是不得不虚伪的奉承恭敬着他。 这才是对的。 他将塞在意欢口中的帕子取出来,冷眼小丫头扶着墙壁干呕了几下,抿唇不言。 解云洲在等一个答案。 古井无波的心脏,竟紧张的加速跳动了起来,他将这最不堪的一幕亲手揭给她看,却依旧希冀着,能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手指一根根的收紧,唇线抿成紧紧一线,看着面前近乎崩溃的小丫头,正抬起袖子使劲的擦着怎么流都流不尽的泪珠,他背过身,声线又冷又硬,“做了咱家的厂督夫人,这些就是家常便饭,现在你还觉得咱家带给你的夫人头衔充满了荣耀么?” 分明是要接受世人的冷眼。 意欢嘴唇颤抖,哆嗦着说不清楚话,就在解云洲以为她被刺激的神志不清醒了,准备找人送她回去之时,意欢竟是迎着他一路小跑,“噗”的一下投入了解云洲的怀抱。 “你……” 他双手僵硬的垂着,不知作何反应。 “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要赏赐,也不吃好东西了,厂督你辞官吧,我们出宫去,意欢养你。” 第四十八章 不是坏人 怀中登时塞满了一团的炙热。 他几次想伸手推开,却被这股温度融化,隔着两层衣料,他都能感受的到这丫头的心跳。 不是这样的…… 她,难道不是应该怕么?这股子腐肉血腥气即便是新晋锦衣卫的番子,都要做上几天的噩梦的。 他可是东厂的厂督啊,这一切的刑罚都是他制定,他掌握,他赏赐,他便是皇家最冷血无情,惨无人道的狗腿。 看似风光无限,人人敬畏,实则世人都要朝他的脊梁骨上吐口水。 意欢抽抽噎噎的,她又紧了紧胳膊,把老祖宗的腰身抱的更紧了,“奴婢学问少,小时候却也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从前乡间有一对夫妻,他们务农回来拾到了一个弃婴,老夫妻倾尽所有的将孩子抚养长大,却在孩子十八岁那年被亲生父母找上了家门。” 她仰着脸,看着老祖宗精美的下颌线问道,“若您是这孩子的亲生父母,会怎么做?” “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若有能力许诺官位,要看他的养父母需要什么。”虽然不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这小东西讲这个故事是要做什么,他还是没有多问,想到什么变如是回答了。 意欢的 眼睛骤然亮了亮,“老祖宗慈悲,可您知道这孩子的亲生父母是怎么做的么?他们想要利用儿子争权夺利,生怕养父母会成为事成之后的隐患,所以他们……” 意欢的眼睛暗了暗,“他们找了杀手,将无辜的老夫妻杀了。” 解云洲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这故事是无耻了点,但是,他听过的,甚至是经历的,比这个故事残忍百倍千倍的何止一两个呢,他不过淡漠的转了转眼珠,冷冷的哼了一声。 本以为这故事完了便完了,却不想意欢的目光骤然从畏惧转为坚定,“后来这年轻人无意得知了养父母死亡的真相,所以他罔顾人伦,忤逆律法,将亲父亲母双双杀了。” 她摇晃着解云洲机械的手臂,“你能说这个年轻人他做错了,是个坏人吗?能吗?” 解云洲微微一滞。 意欢继续说道,“奴婢虽然不知道老祖宗从前经历了什么苦楚,但是我知道,你从来不杀无错之人,就像那个杀掉亲父亲母的年轻人一样,即便全世界的人都说他不孝不义,该千刀万剐,我也从不认为他是个不堪之人啊。” 何况是天底下最好看的老祖宗! 解云洲听过 了那么多种的恭维,从不为所动,今夜……他承认,他动了。 正待要启唇说些什么,小叶子慌慌张张的递话进来,“主子,泰华殿那位又不安分了。” “怎么了?”解云洲慢条斯理的问道。后宫妇人的手段,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那么几样,“装病,下毒,还是梦魇了。” 就淑妃梁氏那种睚眦必报的妇人,被意欢夺了鸽子汤,若是都能毫无动作反而不像她的为人了。 “宫人说是喝了鸽子汤就羊癫疯了,因是后宫娘娘,太医只能隔帘诊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咱们的人趁着皇上还不知道此事赶紧来报。” 意欢大惊失色,“怎么可能!那鸽子可是他们梁家自己进献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不过这淑妃么……确实是连对手都算不上,愚蠢透了,她既是想用鸽子汤做些文章,那装病哪儿够啊,他便就如她所愿,让她真的病一病。 “走,去泰华殿探望淑妃娘娘。” “我也去!” 意欢立刻跟上,去不去泰华殿倒是其次的,她绝对绝对不能一个人呆在这地方! 太可怕了…… 虽然她有自信老祖宗不舍得把她这如花似玉的小身子糟 践成这般模样,但是光是听听这牢房里的低沉嘶吼声,她就觉得瘆的慌。 …… 泰华殿中太医正堪堪的跪在地上,一脑袋的汗,看见解云洲来了如同看见了天大的救星。 “厂督大人,羊癫疯这种病我定然是要望闻问切之后才好开药的,可娘娘死活不肯让微臣瞧一眼,这……这病没法治啊。” 帷幔里的淑妃,隔着纱帘,看着解云洲影影绰绰的身形,又急又气,这帮奴才真不顶用!请个皇上都慢慢吞吞的, 现在好了!皇上还没来,这个煞神先来了,等下她筹备多时的戏码要怎么演啊! “哎。”解云洲悠悠叹气,“娘娘讳疾忌医啊,臣下看着娘娘的病可不轻,不若这样,王太医便就按照重症来抓药好了。” “这不成啊厂督大人!”王太医手直哆嗦,“这药多一分少一分都是毒,若是药下重了,娘娘今后都会口歪眼斜,口齿不清了。” 咯咯咯。 床上的淑妃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当她傻呢?听不出来解云洲这是故意的么,他这是想害死她! 可是…… 皇上不来,淑妃也无法,只得虚弱的伸出皓腕道,“厂督大人和太医都请回吧,本 宫觉得好转了不少,听说厂督也在养病,搅扰了你的清修,本宫心有不安。” 解云洲不欲与她多费唇舌,正在他挥手准备撤出泰华殿之时,身后的小东西竟朗声道,“娘娘今夜用的不是鸽子汤,而是羊肉羹吧。” 帘子里伸出的手腕明显抖了一下,淑妃声音冷淡,厉声斥责道,“晚膳用了什么,难道本宫自己不知道?你这丫头懂不懂规矩!” “可是娘娘吐在地上的白沫,分明是肉糜啊,奴婢小时总是犯懒躲避当差,最喜欢的技俩就是偷一口羊肉糜,在口中打出白沫,既能糊弄住旁人,又不至于损伤自己。” 幸亏有一层帘子遮着,否则此时淑妃一阵红一阵白的脸,可真就让他们看了笑话。 解云洲看了一眼王太医,他立刻会意,上前一步用两指捻起一点白沫,凑到鼻翼下嗅了嗅,才笃定的对意欢与解云洲点了点头。 “淑妃娘娘怪我抢了你的鸽子,伤了你的面子,意欢认罪,但是此事是奴婢一人所为,娘娘不要怪罪老祖宗也不要恨上宣光殿行吗。” 她向前站了站,那副想要以小小身姿挡住身后颀长躯干的样子,着实让人感动又好笑。 第四十九章 别杀我! 今夜之后,一连着好些天泰华殿再无动静,许是因为淑妃自觉颜面尽失,又或许是她这件极其丢脸的把柄攥在解云洲手上,不得不忌惮。 总之结果是好的,后宫多了几天的安生日子。 最近梁顺办事异常妥当,活像是第二个解云洲,东厂的诏狱都快住满了,一些刑具都要排着队用了才成。 解云洲在诏狱的时间越来越久,回宣光殿也都已是夜半时分。意欢是个爱热闹的,从前和素锦住在一个屋子里,她睡不着的时候总会顺着被子爬到素锦那边去磨着她讲故事,现在成了所谓的主子夫人了,反而孤独的紧。 这贵妃榻么……是好,但是一个人睡在上面冰冰凉的,意欢偷偷的瞄着老祖宗那张华贵无比的梨花木大床,还有那仿佛满天星辰般的鎏金撒帐,下一秒…… 恶从胆边生,她想躺上去试试…… 这床榻的主人彼时正在密室里,饶有兴味的欣赏着一具人形架子,那人瘦的骨肉脱相,从头到脚散发着腥臭无比的味道,身上的皮肉有的黑的皴裂,也有的部分一片婴红,那是被割掉了的肉又重新长出的痕迹。 看的出来,这个囚犯 是死去活来,救了又救,必不能死的。 “解……解云洲,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男人的声音嘶哑的厉害,要仔细辨认才能听的出在说什么,“求求你,要么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 “杀了你?”解云洲嗤笑,“那怎么行,太后娘娘还活的好好的,若是让您就这么死了,娘娘可是会怨咱家的。” 听到太后娘娘的名号,那人用尽了力气抬起头来,双目欲裂,“你,你把太后怎么样了!她可是先皇的皇后,你怎么敢!你!” 解云洲漫不经心的绕着他走了一圈,这股子死人行将就木的味道让他心满意足。 “辅国公放心,咱家伺候着娘娘呢。” ‘伺候’两个字在舌尖跳动,玩味又轻浮。 元宝望了望主子眼中跳动的火苗,心下会意,“是啊国公爷,娘娘现在吃的用的都是主子亲自安排的,就怕旁的伺候的不好呢。” “解云洲!” 哗啦啦—— 镣铐铮铮作响,人字架上的男人似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但也不过几秒钟的挣扎,喉咙里便‘嗬嗬’的只剩杂音。 这主仆俩口中的‘伺候’,像是一记搭在心脏上的 鞭子,老辅国公半生狡诈,他如何会听不出来解云洲口中的这句伺候,是怎么样的意思。 伺候?是要把娘娘伺候崩逝了吧! 那可是他们辅国公上下三代留下的唯一一簇火苗了啊! 长年累月的不见天日,便是青壮年也会萎靡下去,何况这人是已知天命的前朝首辅,他喘漱稍缓后,浑浊的眼中流出两行清泪,刚刚强撑起来的威严转瞬即逝,不过几秒。 是了…… 已经沦落至这步田地,好勇斗狠说气话狠话有什么用呢? 男人脸上的愤然之色,还有还魂的那一丝傲气,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副认命般的卑微之色,“厂督大人我求求你,别动太后娘娘,都是老夫一人造的孽,太后她……她当时并不知情啊。” 男人脖颈上的青筋根根分明,“否则她怎会抚养新帝直到登基?她就是一个后宫妇人,当初对珍主子的几番针对也都只是无知女子争夫君宠爱罢了,其余的事……她当真是,不!知!情!啊!” 咳咳咳。 他几乎是用尽了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气,爆裂的嘶吼出最后一句话,似是喊冤,似是求饶。 解云洲沉声不语 ,看着他折腾、辩白、畏惧,直到老人家已经用尽了力气了,他才踢着稳健的方步,走到离他寸许的位置。 “太后娘娘常年累月给陛下吃的是什么,她难道也不知情么?” 解云洲勾唇浅笑,拉开大氅,手指在腰带处取出一枚小巧的药丸,“此物名为雷藤,长久服用会出现幻觉,产生依赖性,若不及时服用便会难以控制脾气,做出违背意识的出格之事,她明明答应了珍妃娘娘,会将陛下视如己出,珍妃娘娘才不发一言慷慨赴死,现如今……” 药丸在男人巨大的指力下碾为粉末,解云洲的下颌线紧绷着,他的愤恨之言似是经历了骨骼的摩擦才发出来的,“现如今咱家伺候太后吃的汤药,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哮症的汤药里,也有这东西,是以,她这辈子都休想停了药了。” 辅国公眼前一黑,浑身颤抖着,然而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竟然知道,竟然都知道。 那陛下呢?岂不是也…… 解云洲似乎是看懂了他心中所想,也不介意给他个明白,“放心,陛下对太后娘娘好着呢,文武百官谁都挑不出来错处 ,下个月太后娘娘的寿宴后,本督主也会送太后娘娘一个礼物。” 一个养在深宫,又孤独又寂寞的女人最需要的东西。 “你,你,你们。”辅国公又是懊悔又是恼恨,“你们要对我的如儿怎么样啊,怎么样啊!” 怎么样? 你猜啊。 解云洲勾唇一笑,他要的就是这个该死的老头日夜煎熬,他只命令左右看护好他,转身便走。 咕咚…… 一声闷哼,所有的番子刀剑已然全部出鞘,下一秒所有的刀尖便都带着呼啸的风,劈向了滚进密室的那个肉团子。 “啊啊啊。” 小丫头捂着头顶,非常‘识时务’的求饶,“各位好汉!各位爷爷!饶命饶命,我不是故意来的,我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这声音…… 叽里呱啦的闹腾,烦的要死。 但是怎么这么熟悉呢? 解云洲蹙眉,抬抬手示意番子们收回剑去,用鞋尖踢了踢地上那个穿着绿衣,缩成了王八似的小东西。 “抬起头来。” 欸? 这道清冷无匹,高贵傲气的声音怎么也这么熟悉呢? 缩着脖子抱着膀子的姑娘忍不住好奇,将脖子一寸寸的伸直,抬起头来…… 第五十章 罚你抄经 “老……老祖宗?” “怎么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道。 东厂番子:?? 这座密室与解云洲卧室相连,只有厂督知晓,阖宫上下再无人知。 也就是说,若有任何人闯入必定斩不赦,这是规矩。 但是现在…… 这个闯进来的小丫头……还杀不杀了? 解云洲凝眸扫了众人一眼,他的眸子天生的自带凌厉,番子们连忙收了手中的刀。 可那股子凌厉之色落在意欢身上的时候,却柔和了不少,然而他没有轻易放过她的意思,狠了狠心,将她拎在手中,迫着她正视自己。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另一只手捏上了她的脸颊,“你跟踪我?” “奴婢就是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跟踪您呐!”意欢双手双脚都圈起来,像小狗崽子一样乖巧的望着解云洲,“其实……唔,祖宗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不要罚我抄书卷子,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讲条件? 果然是精进了。 但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今天就再给她一个‘教训’。 解云洲将她放下,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对她讨价还价的回应。 意欢这才抚着胸口 ,小小声的说道,“是奴婢想试试祖宗的床软不软,就……就趁着老祖宗不在的时候偷偷的爬上去试了一下,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滚到这里来了,奴婢说的是真话!真的不知道!” “你上我床了?” 明显的,解云洲的语气比之前严肃,吓得意欢两只小手举过头顶,“奴婢……奴婢洗过澡了之后才去的,没有弄脏祖宗的床!” 东厂番子:?? 他们不应该在这里……吧? ‘上了你的床’,‘洗过澡了’,天爷啊,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解云洲被她惊奇的脑回路弄的一愣,苍白的双颊竟堪堪的染了一丝绯红,他压下心里那抹酥麻的异样,继续训斥她道,“我说的是这个事么?蠢东西,你知道不知道我床上机关遍布,若是你按到了不该按的暗格就会触发旁的机关,说不定你这会儿小命都没了。” 番子们:!! 早听说了厂督收了个菜户娘子,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么?他们本以为按照厂督冷冷清清的性子,对这位夫人并没真情,不过是娱乐的玩意儿,发泄一二罢了。 可现在看来,明显不是啊。 厂督大人……这是在担心她啊! 是那种险些失去的后怕。 意欢也浑身汗毛倒竖,她也正后悔着呢,本以为那床华丽如斯,住在上面一定会更舒服,谁知道她躺上去的一瞬间就后悔了,那么硬!还不如她的身上的肉肉软乎。 老祖宗可真是怪人,明明有钱呀,怎么不把京城最柔软的棉花丝绸都买来,把床铺的舒服一些呢,日日睡在这种地方,可不是自讨苦吃吗? 但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就像一个小挂件似的,被解云洲提在胳膊上,拎出暗室,不知是她耳朵摔出错觉了还是怎的,好像暗处有阴测测的笑声。 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 “老祖宗……” 骤然,黑洞洞的墙壁上,骤然飘这一排白牙,对!就像是凭空飘着的一样,那人阴测测的笑着,望向他们。 “解云洲,你完了。” 那人的声音没有一点活人之气。 “苍天有眼,你这个阉狗也有软肋了。” 紧接着,意欢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时,男人又气若游丝的冷笑连连,不……不只是冷笑,他还在低声的行诅。 “你便关着我吧,我在这的每一日都会向天神祈求,早晚有一日,你的软肋也会 被旁人攥在手里。” 他从不认为诅咒是有用的,否则,就他手上过过的那些人命,哪一个死之前不骂他的?多难听的话他都听过,哪个应验了? 若是有一点用他早就如那些受刑之人诅咒的那样,死于非命了。 无用之人的奋力一搏罢了。 然而这一次他有点在意,不知为何,他是当真害怕失去挂在手臂上的这个小东西。 解云洲没有回头,他递给了小叶子一个眼色。 被解云洲拎着就这样大踏步的向前走,意欢只听见身后有滋滋的声音,还有男人凄厉的哀嚎。 …… “祖宗?” 她小小声的问,“那人……是什么人啊。” 解云洲不理她,她却没打算合上话匣子,她抱着解云洲铁箍般的手臂,悬着身子不舒服,双腿便攀上了解云洲的腰肢,像一只懒熊一样挂在上面,嘟嘟囔囔的说,“反正不是好人,他说话当真难听,老祖宗这般好看的人,整个大盛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他怎么下的去口骂您的呢?” “说完了?” 虽然这恭维一点都不高明,甚至还有些腻歪,但解云洲却没有说什么,抖了抖胳膊,“说完了就下来。” 意欢这才反应过来,一时放松,竟这般造次,像个八爪鱼一样趴在厂督身上像什么样子呀。 她垂着头,乖乖听训。 “厂督……” 大人俩字儿还没说出口,负手而立的男人便冷了声音,“去佛堂抄一百遍经书,不抄完不许回来睡觉。” 意欢:!! 不是答应的好好的,不罚她抄书吗?她登时觉得上当受骗,噘着嘴说道,“老祖宗说话不算话……” “我答应你不罚你抄书。”他抿唇憋笑,在笑她的憨傻,“但没答应不罚你抄经吧。” …… 好家伙! 日日上一当,当当不一样! 哎,老祖宗就是老祖宗,她还是翻不出老祖宗的五指山。 看着意欢垂头丧气的抱着宣纸和笔山一步三回头的去佛堂,解云洲唇角的暖意渐渐凝固。 她如何能知道他心里是怎样的为她着想呢。 在辅国公愤然咒他的软肋今后也会如太后般的待遇时,他登时怒火中烧,若不是为了长远大计谋划,他真想当即便杀了这老贼。 他更怕,怕老贼的诅咒成真,便祈求用这样的方法,让天神菩萨看到意欢抄经的诚意,千万不要让诅咒在她的身上应验。 第五十一章 有意接近 四月十七,桃花盛开。 终年冷寂的仁寿殿终是有了点鲜活气,灰暗暗的殿堂粉饰一新,连柱子上都用红色的帷幔包裹了起来,堂前堆积着各色箱笼,都是各府大臣和皇族进献的财宝礼物。 内殿也是一样的,兰庭和手下侍女托盘中的首饰与衣衫,都是鲜亮耀目的材质,只不过大家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用刀刻上去的一样,又假又刻意。 这样喜庆的日子,只这一天,唯有一天…… “恭贺娘娘千秋。” 一行人福下身子,对着床榻上堪堪坐起的少妇行李问安。 千秋? 江氏走到铜镜前,抚摸着被病容折损的容貌,笑的荒芜丛生,谁能想到,她这张细纹遍布,皮肉塌陷的脸,只是一张不过而立之年的脸,只怕那些保养得宜的外命妇,四十岁的年纪都比她要年轻。 夫君死了,容貌都没有了,身体空虚,精神寂寞,备受煎熬。 这样的日子,何来的千秋之喜! “都下去!” 江同心忽然一阵烦躁,将首饰盒打翻,呵退了给她贺寿的宫人。 兰庭留了下来,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拾起她散落的一缕黑发,用玉篦轻轻的梳了起来。 “娘娘,奴 婢知道你恨,你不愿出去,但是今天的千秋宴是皇上的意思。”她将几缕银丝埋起,向上翻手,挽出灵蛇髻,“文武百官都到了,若是您不去,拂了皇上的意思,只怕辅国公那边要遭大罪。” 咔哒。 江同心一个用错力,指甲被生生折断了,她无助闭目,懊恼不已。 皇帝……解云洲…… 珍妃啊珍妃,你真是狡诈多端,她只恨自己当初下手没有更果断一点!她就不应该在先帝面前装贤良淑德,嫡母风范,就应该将她的两个小贱种趁早料理了,又怎会埋下今日的祸患。 她的言儿,死在了封地,她的父亲,囚禁在东厂。 她想告诉皇帝,她的养子,杀了解云洲,剿了东厂,可偏偏这所有的事儿都是皇帝默许的。 皇帝什么都知道,他也恨她。 同心同心,她的名字倒是吉利,可惜她绸缪算计半辈子,既没有算得夫君的恩宠,也没有算来儿子的前途,家族的未来。 罢了吧,后半生也就这样了。 江同心如行尸走肉般,由着兰庭的一双妙手为她梳妆,穿上吉服,又服下了太医院“特地”进献的中药,据说是提神的利器,可以撑足了场面 ,直到寿宴结束。 不想喝也得喝,她看着端药来的内监脸上的鄙薄便知,反抗也无用,他们只听那个阉人头子的,若是不主动喝只怕他们会掰开她的嘴巴灌进去…… 不过也不知是那药有奇效,还是走出了仁寿殿的一亩三分地让人心情舒爽,江同心的脚下生风,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一般。 吉服的裙摆繁复,再加上她本来就卧床多时,双腿的肌肉已有萎靡的趋势,一个不慎险些栽倒。 “太后娘娘当心呐。” 江同心再一抬眸,双眼便是迢迢星河,盈盈秋水。 这小内监长得,竟然貌比潘安。 “娘娘?动一动脚踝,不打紧吧?”根本不给江同心反应的时间,小内监已经跪在地上,抬起她的一只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奴才给您柔柔,这里痛吗?” 她不知怎了,心内一阵酥酥麻麻的异样,情不自禁的伸手扶起来人。 太后的语气比春风还要暖和,她眯起眼睛,一边打量着这名明眸皓齿的内监,一边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叫什么名字?” “奴才危荣,刚进宫便被分派到重华宫了,今日娘娘千秋宴,重华宫一切准备就绪, 陛下便派奴才顺着仁寿殿的必经之路来迎一迎娘娘。” 危荣。 朱唇微启,一个小内监的名字被她念的百转千回,江同心不顾旁边兰庭的眼神暗示,任性的将手从兰庭的胳膊上拿下来,向危荣的方向微伸。 “那就走吧。” 经年宫廷的供奉保养,太后的身材依旧婀娜多姿,她微微摇曳的背影,被假山上手持千里望的解云洲尽收眼底。 “主子,一切如咱们所料,太后娘娘果然上钩了。” “接下来就看这危荣的了。”他微微敛容,“打蛇打七寸,当年她是如何害我母妃的,是如何挑唆先帝忌惮镇国公府的,又是如何当面仁义无双,背地痛下杀手的,咱家如今要让她亲自尝尝。” 哦,对了,还有他这被世人误解唾骂的滋味。 太后的千秋宴喧闹了一日才结束,等解云洲回到宣光殿时,已接近子时了。 本以为房里那个贪睡的丫头应该早就睡了,抄了百遍经书,又饿了肚子,换了旁人也撑不住。然而内殿烛火通明,她本撑着下巴在打盹,却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撒开步子哒哒哒的跑出去了。 这! 最近给她好脸给太多了是吧!开始 蹬鼻子上脸?准备在他面前撒野了? 解云洲怒火熊熊生起,正准备唤人进来,耳朵一竖仔细辨认,却听见那熟悉的小碎步似是又从远处倒腾回来了。 除此之外,手里还端了满满的一盆热水。 攥紧的拳头又一点点松开了,意欢看他愣在原地,便热络的主动打起招呼。 “祖宗别在这风口站着呀,奴婢打了热水,伺候你洗个脚吧。” 咚—— 鎏金水盆放在地上,意欢伸出手指来拉他冰冷的小手指,“奴婢还特地在水里加了白术、茯苓、炙甘草,疏通气血,温经活络最是合适不过啦。” 手指那端的人却不为所动,这让意欢莫名的紧张,便小小声的试探着,“祖宗……我……我又做错什么了么?” “你不睡觉,就是为了这个?” 他手指一跳,眉目一舒,声音也随着柔了下来。 “今日在重华宫您站了一天了,一定很累,奴婢当然要等您回来伺候了!”她见解云洲并不是要怪她,话就又多了起来,“若论诗书文采,我比不上您,但是这些伺候人的玩意儿,您肯定不知道的吧,泡脚可是最解乏的方式,比睡上一天都有效用呢。” 第五十二章 来了葵水 云靴褪下,女孩的纤指体贴的试了试水温,露出个满意的笑脸来,才轻轻的将解云洲的双腿抬起,放了进来。 “怎么样,是不是很解乏啊。” 清澈澄明的女孩子莞尔一笑,是比泡脚水更解乏的利器。 他舒适的合上双目,脑海里一阵阵的跳过昔日的画面,当年她从长芳殿滚出来的时候,他心里的嫌弃是真的,她几次三番的在意他受的伤还痛不痛时,他心里异样的悸动也是真的。 只是思来想去他也想不出来,现如今他对这个小人儿的依赖是从何时开始的。 身为男子,他一向不喜欢莺莺燕燕的戏,牡丹亭和西厢记他从不看,但那句戏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却记得紧。 情…… 从前不知的,现在仿佛是知了。 “以后这些下人的活计,你不要干。”他抽出双腿,避开了她的柔荑。 起身,转身,离去,解云洲冷漠的背影让意欢有一瞬的愕然,她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这喜怒无常的老祖宗怎么就又不理人了,直接拉下了床幔,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不是说了让她入殿伺候的吗,不是说今后由她伺候过夜的吗?就 是这么伺候哒? 各干各的,各睡各的,各忙各的? 夜色沉沉,而意欢睡的却不沉,不知怎的,一向热的像小火炉般的体质,如今都快小满了,竟浑然觉得身上凉津津的,翻来覆去的睡不好。入了更了还觉得小腹处又坠又痛的。 中间意欢几次起来倒水喝,直到床幔里那人不满的清咳两声,才堪堪的丢了水杯吐吐舌头钻回贵妃榻上。这位祖宗睡眠极轻,约摸着已经被她折腾醒了几回了,此时定然是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再有几次,意欢觉得那床幔里一定会嗖嗖的飞出来两把暗器。 杀她的! 她再不舒服也不敢乱动了,趁着热水带来的暂时的舒缓,勉强睡到了第二天。 浑身乏力的意欢撑着身子准备起身之时,双手竟触碰到身下的褥子濡湿一片,迎着黎明微茫的亮光,她抽出手心放在眼前细看,下一秒…… “呀!血!” 少女一声尖叫,划破了宣光殿十余年来不变的沉寂。 解云洲几乎是一瞬间抓紧了枕边的短匕,睁眼的同时手腕向下便是一个鹞子翻身,他腾跃而起扯开帷幔,脚尖点地飞至贵妃榻前。 “怎么回事。” 解云洲抓着少女颤抖的手掌心,尽是鲜血,不止如此,就连被褥下亦是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有刺客?你受伤了?” 见惯了血腥的他,这一瞬直觉眼前发黑。 只见意欢脸色煞白,平时里总是喋喋不休的小嘴此刻不置一词,像是吓坏了,也像是疼坏了,解云洲顿时失了方寸,眼眸中的火焰灼灼燃烧。 素锦本就在前殿备着晨起的舆洗之水,意欢叫声响起时,她与主子是同时冲到塌前的。她焦急的抱着害怕的不知所措的意欢,翻开她的被褥,登时脸颊一红,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欸,主子……” 她话还没说完,解云洲已经清脆的打了个响指,身为宣光殿下人,她自是明白那是对殿外锦衣卫的紧急信号。 素锦连忙起身想要阻止,然而却晚了一步。 锦衣卫的响应能力一贯是整个皇城的翘楚,不过分秒间,一堆乌泱泱的带刀锦衣卫,便将意欢的床榻围得水泄不通。 “督主,刺客在何处?” 众人谨慎的目光如炬,盯在意欢左右,似是在寻找蛛丝马迹,可此时素锦却死死的拉近意欢的被褥,不仅毫无紧张之色,反而…… “那个……”素锦脸色红成了虾,支吾着道,“主子,夫人不是遇刺了,是……是来了葵水。” 解云洲:…… 不知怎的,除去闹了这番乌龙的尴尬感之外,竟还有一种自家女孩初长成的骄傲感。 锦衣卫当值头领反射弧比较长,又是个不懂这些事儿的,还没反应过来素锦姑姑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一双眼睛瞪的贼亮贼亮的,不想后颈上却被厂督重重的劈了一掌。 “再看,再看本督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他小心眼的向前了半个身位,将意欢挡了个严严实实,“不许乱看,都滚出去。” 于是乎,宣光殿的锦衣卫出了一次史上最离谱的任务……但他们也看出来了,厂督大人对夫人有多爱重。 意欢似是也明白了,她的初潮在这般不适的场合如约而至,她羞红着双颊,手指拘谨的直抠被子上的彩蝶,头顶处男人的声音冰凉依旧,缓声道,“告诉小厨房,煮些红枣姜水来,再烧些姜水给她擦干净。” “是。”素锦将意欢裹严实,正准备带她去偏殿清洗,因着主子最不喜欢姜的味道,然而解云洲的绣春刀却骤然横过来,挡住了 她的去路。 “就在主殿洗吧。”他背着身,实则是不愿让下人看见他微红的眼尾,“不必折腾。” 素锦意外的张张嘴,应下时唇角忍不住上扬。 看着厂督走远,素锦这才对初尝人事的少女俏皮一笑,“夫人今后便不是女孩、是小女人了。” 意欢羞荏的看着素锦更换血污了的床褥,手脚涩涩的褪去脏了的裤裙,她的阿姐没有教过她这些,只能拉着素锦问道,“姐姐,那里……流出来的血是哪里来的,难道今后我每月都要流这般多的血么。” 素锦将月事带拿出来,仔细的教她如何用,“夫人莫怕,不会流很多,也不要怕,因为这个……不是个坏东西呢。” 下人已经飞速将烧好的姜水提了进来,意欢低头看着自己光洁的身子,似是仍不满意,小声嘟囔着道,“可是很痛的啊,昨夜我一夜都没睡好呢,姐姐,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葵水不再来了么?” 额…… 为她擦拭身子的手一滞,素锦紧接着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她俯下身,贴着意欢的耳朵与她悄声说了一句话,分秒之间,意欢的小脸便被这句话染出一片的绯红…… 第五十三章 有孕就不会来了 素锦说…… “若夫人怀了孕,这葵水就可以十余个月都不来了,夫人可愿意么。” “愿不愿意呀。” 见意欢只管扯着披帛挡脸也不说话,素锦便戳了戳她的腰肢,意欢掌不住痒,扬起擦身子的水还击她。 “素锦姐姐。”两人闹够了,意欢红着脸,聂诺着问道,“你跟着老祖宗的时间长,他……他喜不喜欢孩子啊。” 素锦竟骤然敛了神色,不说话了。 一时的高兴竟失了言,坏了规矩,老祖宗的身份是……她怎么能用怀孕生子来玩笑呢! 而意欢仍不知情的愣在那,她看着素锦灰暗下去的脸,只当是老祖宗不喜欢孩子,左右也不过是一句玩话,她并没当真。 草长莺飞,风清景明,近来朝中无甚大事,然而这表面的平静反倒是让解云洲心中隐隐不安。 他清楚他自己生活在怎样的浪潮之中,也知道坐在这众人之上,不可能有一日绝对的安稳,男人将毛笔搁回笔架,扫了一眼桌角处的奏章。 通州这般平安么?已经足足十天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了,梁顺虽是跟了他多年的心腹,然而自密探回禀他在通州有大量银钱交易 行为,还与素锦频频密探之后,他不得不多一分小心。 谁都不信,是他活到现在的法宝。 “元宝,这几日换个人去承光殿当差,咱们去通州走一趟。” 门外正在剪海棠插瓶的少女,近来身高又拔了一截儿,原先贪吃长在身上的肉不再滚圆的堆在一处,随着身量变化匀称了起来,愈加曼妙,他微微眯起眼睛,瞧着瞧着乍然间竟想到了那日皇帝看向她时的样子。 那么的……危险! “这次出去准备一辆马车。”唇角不自觉的弯成了个好看的弧度,“内饰准备的舒适一点,把云南府进献的粟玉金丝软枕备上。” 往日厂督出行都是骑着明月,马亦是如人一样,他信得过的唯有那么一二而已,而且坐马车反应力会有所下降,解云洲不喜欢这种将命数交给上天做赌的感觉。 而今厂督竟要他准备马车?元宝略略一想,顺着主子的眼光看了看外面弯着腰的小丫头,便明白了。 “主子你是要带着……她么?” 元宝唇线紧抿,执拗的不肯叫夫人。 解云洲眉目一冷,看向元宝的眼神收起了往日的宽纵。 “元宝,连素锦都要叫她 一声夫人,你放肆了。”他将奏章重重的朝桌上一丢,“自己去领罚去。” 没有求饶,没有服软,元宝竟是硬生生的承下了这通自找来的刑罚,去后庭领了十杖之后,他龇牙咧嘴的扶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走回来,遇上了不知所谓的意欢,她还热心肠的像过来扶他一扶。 哼。 喉咙间没压制住的冷哼就这样溢出喉咙,刚好让意欢热络的胳膊停在原处。 “多谢您嘞夫人。”他阴阳怪气的说道,还把夫人两字拉的很长,“您这一路少管旁人,专心的伺候好主子就谢天谢地了,其余的人都不是您该操心的。” 元宝虽然知道,这话传到督主耳朵里,可能还得再领十杖,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他的嘴……这野丫头……也不知督主看上她什么了,自从她来了宣光殿,主子所有的意外和破例都是为了她。 受伤,犯险,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她就这般好吗? 元宝不满的看看意欢那张俏丽纯澈的小脸,狠狠的腹诽了一句: “哼!就是不如素锦!” 他与素锦是同乡,在宫里互相扶持,在元宝心里主子和素锦才是天生的一对儿,都怪这 个凭空出来的野丫头搅扰了宣光殿的安宁日子。 就是打死他,也喜欢不来这个夫人。 “元宝!”素锦从里间儿出来,垂着眼睑斥了他一句,“行事妥帖是你的长处,近来却又是怎么回事儿,这点子优势都要丢了吗!” 元宝不说话了,敷衍的抱拳躬身,道了声“得罪” “素锦姐姐……” “夫人莫怪他。”素锦的笑有些浮躁,她扶着意欢入了殿,“元宝不是针对你,我们从小便与主子风雨与共,他只是……太担心主子的安危罢了。” 她将解云洲准备携带家眷一起去通州的事告诉了意欢,“锦衣卫向来机动敏锐,况且咱们主子树敌颇多,坐马车的话行动缓慢,目标又大,危险便多了几分。然而放夫人独自在宫中,主子也是不放心的,所以……” “所以厂督督要带我一起出宫!所以才准备马车哒!” 意欢眼中的光亮比那耀日还要夺目,然而下一秒她细细品味过素锦话中的担忧之后,又一寸寸的暗了下去。 原来……元宝讨厌她是因为她连累厂督坐马车了呀。 原来……坐马车会让厂督有危险。 那么…… 她想了一 会儿后,抓着素锦的袖子,提出了一个让素锦差点站不稳的建议。 “素锦姐姐,你来教我骑马吧!”她并未察觉素锦的一脸紧张,甚至觉得自己提的是个超级无敌完美的建议,“这样我就可以陪着厂督骑马啦!” 哎~ 素锦微微叹了口气,或许元宝说的没错,夫人这性子,也太调皮太贪玩了些,听到能出宫去,宁可去学骑马颠簸上几天几夜的路,也不愿意主动说一句:那我便不跟着去了。更让人无奈的是,主子那般有谋算的性子,竟也开始陪她撒野起来。 骑马这事儿她自然是做不得主的,既是夫人提了,她只能去找解云洲汇报。 “骑马?”他微微讶异,停了手中的笔。 “夫人是这么说的,她也是怕您坐马车会有危险。” 她清楚的看见,主子微微勾起了唇角,清风霁月,如同暮霭沉沉的冬青,那份畅意是如何刻意冷脸都藏不住的。 “东海有名驹,那匹最小的就给她吧。”他说道,等素锦转身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她,“你等等……” 素锦转身,听着解云洲徐徐的嘱咐,她脸上的担忧之色也渐渐消散…… 第五十四章 初露反骨 通州与大金交界的金沙镇,丝毫没有入春的迹象,飞沙走石,昏天黑地。 “他要来了。” 逆光而站的人,恍如暗夜使者,一顶风帽一件斗篷,将他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容貌。 “东西都转移干净了?” “干干净净。”答者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亡命之徒本色尽显,“相关人等都杀差不多了,有那么几个听见动静躲起来了,属下正在派人找,不过也不打紧,现在通州可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若是相安无事便罢了,若是他多事的话……” 那人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属下就让他有来无回。” “不可轻敌,不过……”他阴测测的嗤笑出声,“听说他最近性情大变,竟要带着娇滴滴的娘子一同上路,若是这般好的机会都不试一试的话,也糟粕了咱们死士的好声名。” “那属下去安排。” “慢着。”斗篷里缓缓伸出一只手,“告诉大家,那阉货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能避开他的锋芒便避一避,我们的死士不多,还是要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届时只对那手无寸铁的小娘子出手就是,我倒要看看 ,他到底是装出来的真情,还是真的……” 即便深知此处不可能有旁人环伺,穿着斗篷的人还是谨慎异常的环顾了四周,确定无人,才缓缓的从袖筒里取出一张纸条,“金国国主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只要他能保护好我们要的盐和铁矿,今后大盛宫里发生任何事,我会保证他比大盛的子民知道的还及时。” “主子英明,听说小姐也得宠,咱们的千秋大业必成。” 极目远眺,金沙镇再远处便是寸草不生的无人区,越过这片吞噬万千的黄沙之后,便是大金朝的国土,男人露出一个极富野心的表情,缓缓言道,“不急,等来日她生下皇子,咱们手里就又可以多一张底牌,日子……还长着呢……” 寒芷院是解云洲在通州的别院,是东厂自己的地方,自得了京城旨意,梁顺便开始着意布置内饰,运筹帷幄之间,没有人看得出,这位大档头内心深处的慌乱纠结。 这是好事儿,督主要来了,也就意味着他意中人也要来了,他可以拉着她的手,带她去看购置的房舍,说不定她便能明白他的心意。 但是…… 这也是坏事吧?督主要亲自过来……他 的那点小心思,还能藏的住么? 罢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他的任务是保证寒芷院周遭的安全,梁顺紧张的收紧了握着绣春刀的手指,他接到的密令上说,本月廿十一日督主到访。 这几日人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得竖起耳朵来听动静。 “大挡头,前面官道上有一顶软轿,看路线是直接奔着咱们这来的。”底下番子来报,与此同时手中的刀已出鞘,“杀么?” 梁顺皱了皱眉,望着不远处马蹄踏起的飞尘滚滚,轿子?这是什么路子?若不是自己人,谁家的亡命死士会坐着轿子来寻麻烦?若是自己人,他怎么什么都不知情呢。 “我去看看,你们听指令行事。” 周遭森林里寂静如斯,马车里的素锦谨慎的张开双臂挡在意欢身前,自过了‘通州界’的石牌,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主子心思缜密,他一边让夫人练着骑马,做出了两人将会并肩骑马而行的准备之势,一边照旧安排了软轿,提前了这么长时间送她们先来通州。 即便是有刺客,也没人猜得到,但是她对这种地势带着与生俱来的敏锐,就旁边的竹林,若是藏兵百 万都是藏的住的,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意欢本来是不怕的,但看素锦这般,她忍不住害怕的抓紧了她的衣袖。 能有危险吗?不能吧!要是真有危险,素锦姐姐当着也没用啊,她自己都不够坏人吃的,哪儿保护的了她啊。 老祖宗也真是的,也不派点人护送她们,他也不跟着,还让人一大早就起来赶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意欢正在心里给观音菩萨点香火呢,林中鸟雀骤然受惊四散,几个东厂番子从竹林中腾空而起。 完了! 这不完了嘛! 她就是想借机会跟着祖宗出来游个山玩个水,可不是想来玩命的,她还来不及惊呼出声,素锦已然一掌劈开轿子的门,飞身至马背处抽出一柄软剑。 “素锦姐姐你……” 意欢看着素锦英姿飒爽的背影,崇拜之情更深了三分,“原来……你的功夫这般好啊!” 她还以为老祖宗真是毫无准备,由着她们两个听天由命了,看样她又误会了他一回。 “素锦?是素锦!住手,都住手!是自己人!” 竹林深处传来一个让素锦喜出望外的男音,“素锦,你们怎今日就来了?信上不是说……” 梁顺 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笑容也凝固住了,转瞬成了失落。 甭问了,还能是谁的主意呢,定然是督主的,他一贯是谁都不全信,为了保护他的菜户娘子安然无虞,一边写信告诉他廿十一日到访,一边提前七天便偷偷将人先送了过来。 好谋算!好计划! 但梁顺在见到素锦手持软剑,一脸视死如归劈开车门的时候,他竟有一瞬间起了叛逆之意。 自辅佐新皇登了大宝,众人论功行赏时他只要了一件赏赐,便是让素锦离了江湖的打.打杀杀,做一位安稳的掌事姑姑。 当年的承诺尤在耳畔,可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全天下就只有他一人的娘子性命珍贵么?珍贵到要用他的心上人,压上性命去守护?如若今日埋伏在竹林中的不是他们的人,督主却为了行踪隐秘不派人把手,他是笃定了只要遇到危急时刻,就要用素锦的命,换夫人逃出生天么。 素锦没有察觉到梁顺的一身反骨,她倒是松了口气,回身将意欢接出了马车,她遥遥的指了指寒芷院的方向道,“那便是主子的住处,曲径通幽,景色好的很,奴婢先带你去修整修整,过几日督主便也来了。” 第五十五章 什么是喜欢 站在寒芷院的高处,通州城的夜景火树银花,热闹非凡,意欢是个一刻都闲不住的,嚷嚷着想去城里逛逛。 一贯对她的要求无有不依的素锦,此番态度却是十分坚决,她不仅不肯带意欢出去,还对院子里的所有人下了严令,谁都不许放夫人出门。 生死面前,其他都是小事。 “素锦姐姐。” 没用! “好姐姐!” 免疫!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我出去嘛!” 无效! “好无聊哦。”意欢扭股儿糖似的绞着素锦的袖子打转,屁股上好像长了刺一般,“早知道出来还是这么无聊,我还不如留在宣光殿呢。” 眼看着小女孩因为不能尽兴委屈的眼眶都红了,素锦被她磨不过,便将实话告知,“夫人再等等,厂督次日就到了,只要他来了就会带你出去的。” 次日? 蒙人的吧!意欢睁圆了杏眼,“不是说宫中还有些事要交代,要本月廿十一么?” “不这样说的话,心怀不轨的坏人怎会放松警惕呢。”素锦俏皮一笑,旋即将食指盖在她的唇上,“此事除了我,连元宝都不知,夫人莫要说出去了,辜负了督主一番谋算。” “连元宝 都不知?”意欢不解的眨了眨眼,她如何能理解老祖宗正在经历的杀机四伏,“可是你与我说过的呀,元宝,小叶子,瘦高个,还有梁顺,他们四个是老祖宗最得力的心腹内监,曾经背着老祖宗杀出死人堆的交情,为什么连他们也要瞒着。” “毕竟……毕竟还是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主子这也是太在意夫人的安全。” 素锦张了张嘴巴微微叹了口气,她尴尬的发现,莫说是说服夫人了,便是她自己,都对梁顺现在的心思难以把握。 见素锦的眉头渐渐拧成了死结,意欢扒在她耳边,小小声的问道,“素锦姐姐,你会和老祖宗一直一条心么?以后你也会和梁顺走,离开宣光殿吧?” “夫……夫人?” 莫不是那日螽斯门下…… 素锦吓得花容失色,霎时跪倒在地,“夫人明鉴,奴婢对督主绝无二心!”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意欢乱了方寸,她不过当这是两人的秘谈,却没想到于素锦心中,这就是生死的大考,她连忙走过去将素锦搀扶起来,模仿着她刚刚点着自己嘴唇的样子,将食指竖在素锦的唇上。 “姐姐放心,莫要害怕,我 并没有和老祖宗说什么的,我只是想听你跟我讲讲,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呀?” 她懵懵懂懂,初尝喜欢,尚且分不清楚内心的情愫。 老祖宗生的天人无双的好看,她喜欢。老祖宗经常逼她抄书,抽查的问题她回答不出来还会打她手板子,她不喜欢。 老祖宗身上凉浸浸的,和她小火炉似的身子一点都不一样,她喜欢。老祖宗懂不懂就要挖她眼珠,断她手脚,虽然这都多少回了也没真的下手,那她也不喜欢。 所以她到底是喜欢不喜欢这位夫君呢? 前几日一个百户不小心掉落在地上一本画本子,她拾了来看的津津有味,前几页都还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公子同一名仙女般的小姐喂鱼斗茶,优雅惬意,读到第三张就画风突变,两人唇齿相依,衣衫尽褪,一直翻到最后一页,两个人就未曾从那张拔步床上下来过…… 是不是这样才算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呀? 意欢觉得这本画本子比外面买来的好看多了,甚至想去问问那名百户是哪里买来的,画画的超漂亮,但是看到画中女子那半张的嘴唇,微眯的双眸,还有……咳咳,她便控制不住的小 腹微热,面红耳赤,还……还有点口渴。 画本子是藏起来看的,现在都还塞在小衣的里襟,连素锦都不知道,她松了一口气,只以为夫人是在八卦她与梁顺之间的故事,她难得见到素锦脸上露出了少女般的娇柔与明媚,“顺弟救过我一命,我们两个曾在山洞里被困了三天三夜,他把所有的水和食物都让给了我,所以奴婢觉得……” 说到这,素锦便红了脸不言语了,那些疯长的情愫就如郊外野草,不可控制。 喜欢就是舍了自己的命,保全对方。这就是素锦表露的意思。 解云洲次日正午果真赶到,梁顺带领众位手下请安的时候,脸色很黑,在他得知厂督要带着夫人逛集市,素锦也要跟着服侍的时候,更是暗了神色。 可不管他如何劝说素锦,她都不置一词,只说主子和夫人需要她服侍,那便是天上滚刀子她也会跟。 察觉到他的反常,素锦倒是不放心的反过头来逼问了他几次,是不是有事情瞒着自己,但都被梁顺否认了,她便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提醒他,在东厂给督主做事,要时刻提着脑袋醒着精神过日子,错了主意便是她也求不 得督主,救不得他。 “听说你央了素锦多日了。”解云洲一身猩红色的织金蟒袍,头顶着描金乌帽,看着意欢笑弯成了月牙的眉眼,“今日咱家带你出去,但是也是唯一一次,咱家后日便要出去忙盐税铁矿之事,你!今后都不许出这寒芷院的大门。” 素白的手指点在意欢的鼻尖前,她连忙点头答应,生怕慢了一秒老祖宗就会收回成命了一般。 “穿厚实点。”他转身去外间,将暖阁留给素锦为她更换衣裳。 “好嘞!”意欢自己也动起手打扮自己,收拾好了抓紧出门,衣服是素锦从京城给她带来的,浅珊瑚色的银丝暗绣罗裙,外面搭了个软烟沙的褙子,整个人就如落入玉盘的白玉珠那般,玲珑有致。 不知为何,在她收拾妥帖走到他眼前的一瞬间,解云洲将绣春刀下意识的朝斗篷里藏了藏,他有了一种自己这般和她上街,会亵渎了她的感觉。 “祖宗你怎么不走呀!”意欢去拉了拉解云洲,发现他定在原地,登时小脸一垮,“你不会是后悔了,又不想同我出去了吧?嫌弃我丑吗?” 怎会呢…… 相反,届时会后悔的会是她吧。 第五十六章 全世界最好的人 确实…… 解云洲的顾虑是对的,他这一身锦衣卫的装束太过显眼,即便百姓对花样纹饰不甚了解,却也知道他定是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机构里,能算得上一号的官。 他微有担忧的看向身侧的意欢,试图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 如果她有那么一丝的畏缩,他便可以心安理得的当她与旁人无差别的,对她不好。 可意欢没心没肺的在前面的糖果铺子盯着做糖人儿,根本不在意过往的人对他的指点和避让。 解云洲耳聪目明,他耳廓微动,马路另一侧的几位妇人鄙薄指点被他听了个透彻。 “好好的一个姑娘,可惜了,跟谁不好跟了个太监。” “各取所需吧,为了钱财呗,不过我看这个太监相貌着实好看,整个通州都寻不出第二个的呢。” “切,张婶子,你喜欢呀?你喜欢把你姑娘也送去呀!听说这太监虽然没哪方面的能耐,可是折磨人的花样儿多着呢,也未必伺候不好姑娘。” 那妇人面皮儿登时就挂不住了,语气也粗鄙了起来,“去你娘臊的,你怎么不把你姑娘送进去!我看这女孩也没什么可怜的,小小年纪不 知道检点,若是我家桥儿被太监看了去,我宁可让她投井,怎的还好意思拉着出来丢人现眼!辱没祖宗!” 解云洲负手而立,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些妇人的样貌他早就记住了,之所以现在还放任不管不过是因为…… 话虽难听,却是事实。 他想让她听听…… 再一回眸,意欢正举着糖人,一脸愕然的看向人群,唇边还滑稽的挂着一点糖浆。 她会怎么做。 解云洲默不作声,手指的蜷曲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妇人们毫不掩饰,笑声更大了,市井人家的乐趣总是愿意建立在瞧别家的笑话上,甚至有几颗瓜子皮是有意朝着意欢的方向丢的。 眼看着女孩因吃到糖人而亮起来的眼眸,一寸寸的在流言中灰败了下去,解云洲的心也重重的沉入湖底。 或许他最开始就不应该对一个人心怀希冀,他的身份,谁家女子会不介意呢? 他正准备带她离开是非之地,却不想小丫头忽然摔碎了糖人,卷起袖子就冲到了那群妇人之间。 女人们都膀大腰圆,是庄稼人特有的健硕,意欢要使劲扬起脸来才能勉强与她们对上视线。 小丫头 小奶音半褪未褪,气势却拿捏的十足,“凭什么这般说我的夫君!你们了解他吗,就这般说人!” “有什么好的,孩子都不能生!”村妇说完,其他人也应声笑了起来。 “生孩子又有什么好的,如果生完孩子就要变成你们这样又蠢又不讲理,那我宁愿一辈子不生。” 意欢气咻咻的,也学着她们的样子把手环抱在胸前,挺着胸脯子吵架,一边吵一边还给一旁看热闹的人递眼色,模样煞是可爱率真。 罢了。 见她不仅没有退却,还站出来为他吵架,这对于解云洲来说已经是毕生不可得的温暖。 他很知足。 几个惯会吵架撒泼的村妇已经开始了围攻模式,小丫头已经双拳难杀四手,被她们的污言秽语刁难的只剩下捂耳朵的份儿。他这才准备上前结束这场争执,让这几个不懂事的妇人去东厂坐坐,反正他自不会让她今日的委屈白受,也会用他的方式替他做主。 手臂伸出,未碰到姑娘的袖口,小人儿便如弩上的箭,蓄满了力量一下冲了出去,推翻了骂的最刻薄的那个妇人。 “你们不许这么说我的夫君。”因为不会吵架 太过用力,她的嘴唇都在止不住的颤抖,“你们知道什么呀,他可是这个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解云洲伸出的手指僵住了,他的心底腾然烧起了一把火,将他冰封多年的血液,全部都烧化了…… 夫君…… 世上最好的人…… 这个小丫头让他觉得,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没有白费,真的…… “走,回家。” 他在不忍心试探她一分一毫,将她的小脑袋揉进了胸口,“今天怪厂督坏了你逛街的兴致,改日我在陪你重新来过可好。” 不是爱吃糖人么,到时候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他淬了毒的眉眼扫过这三五蠢人,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你的姑娘,桥儿是吧?听说过提督大太监段琮么?他在先帝手下熬了一辈子,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你家姑娘正合适。” 他弹指一算,“此时此刻,约莫着已经上了东厂的花轿。” “什么?你!我,我……” 女人一时受不得这晴天霹雳,舌头打结,目呲欲裂。 “什么你啊我啊的。”素锦憋了一路了,若不是主子几次给她暗示不让她开口,她早就冲出来了,“这是内廷监总督主, 东厂厂督解大人!” 是那个人间修罗!地狱阎王! 周边摊贩不敢看热闹了,纷纷抖搂着衣衫,原地跪下,齐齐高呼九千岁。 听到解云洲的名号,几个人早就吓破了胆,哪里还看得见半分的得意之色,此时她们正恨自己嘴皮子没个把门的,只求不要如张婶婶一样,带累了自己的家人。 “这段公公七十有三了,你女儿伺候的好了,老公公百年之后东西都是她的,这可是督主的恩典,怎么?还不谢恩?” 瞧不起锦衣卫,这点惩罚算轻的了。 女人不断的求饶,可解云洲听着只觉得絮叨,他皮笑肉不笑的回应着她,“你刚刚不是说,若你家姑娘被太监瞧了去,宁可投井也不叫她丢人么?现在咱家派去的花轿还没出发,这样,你现在就回去,如你所说,把你家姑娘投了井可好?” 张婶张了张嘴,似是受不了这番刺激,瞪圆了眼珠子直挺挺的栽倒了…… 他感受到,斗篷里的小脑袋剧烈的颤抖了下,刚刚舌战群儒的气势早都没了。 没关系,剩下的事他来。 今后都是,她只管乐她的,烦心的事,肮脏的事,他一人来便好…… 第五十七章 西缉事厂 一连着接下来几天,意欢都没摸到老祖宗的影,问过素锦,说是去查铁矿去了。 她不懂铁矿是做什么的,有多重要,但她可一直记挂着那日集市上老祖宗的承诺呢,他可是说了,错过的热闹,他都会补给自己。 听说民间女子入了春就有荡秋千的习俗,传说谁的秋千荡的高,今后嫁的门第就高,意欢在宫里也见过秋千,只是坐在上面荡来荡去的都是宫里的娘娘贵人,她们下人是没资格的。 有的时候意欢当真羡慕民间生活,虽然总是会有如前日那般粗鄙的老妇,讲究是非长短,但总归是自由的,平等的。 宫中看似权贵者贵气逼人,呼风唤雨,可即便是老祖宗那般风光霁月的人物,不是也懂不懂就被陛下打破了额头,杖责了脊背么…… 有什么好的。 “督主,现已查明,私采铁矿的是都督府前任指挥使俆威,他曾经是高廷尉父亲的学生,只是自从高老爷子仙逝,两家之间便不怎么走动了。”梁顺垂眸恭顺道,“线索查到这里就断了,高家在京城毫无异动,所以……” 是了,东厂太过显眼,有许多事反而不好办。 解 云洲周遭的空气,冷的仿佛能凝成冰雪,转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忽然春暖花开,“好啊,陛下前一阵子不是费尽心思想要重新设立西厂么?如他所愿便是。” “西厂?” 主子是认真的么? 梁顺颇为惊讶,为了给陛下和赵孟复一个下马威,他前阵子杀了多少西厂的暗线,还统统装进了元宵那日的鳌山灯中,他当是祖宗恨极了有人与他分权制衡,怎的今日口径又变了? “就说咱家身子不好,精力不济,以东厂厂督的名义主动请求陛下设立西厂。”他低头俯瞰着光洁的指甲,不见半分血色,“得罪人的事儿有人帮咱做了,压力也有人顶着了,何乐而不为?” 梁顺这才听明白,督主是准备借刀杀人了。 这道甚是符合皇帝心思的奏折很快就得了批复,与此同时,一道圣旨也昭告天下。 大盛宪宁二年,朝廷重新设置西缉事厂,负责巡察缉捕、刺探消息,与东缉事厂同属内廷监,西厂厂督赵孟复乃是皇帝亲自认命,虽然低了解云洲一等,做事却比解云洲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张狂。 东厂查人办案一贯都是讲究证据,雷 厉风行的,目标准确,从不拖沓,可是西厂不是,不知是不是失而复得,更知不易的缘故,西厂的番子行事总是讲究排场,非得要做足了气势,拿足了腔调才准备行动。 几次案件查下来,大鱼一条没捞到,在他们铺排场的时候人早都得了风声跑光了,小鱼网了一箩筐,却没一个重要的,反倒是惹得民怨沸腾。 “督主,还不回京么?”元宝有些坐不住了,“您就看着西厂这么闹,也不管管?” 内廷监节制东西两厂,但他何必多事?这闹的还是不够凶,不能把池子里的水搅浑,此时出手节制才是枉费了他装病避让的初衷。 现在办不成大案不要紧,等西厂的权利欲望膨胀到极点之时,他会亲手帮着他们做成几件“大事”,不知道赵孟复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要怎么谢谢他的“好意”…… “急什么。”他抬头看了看蔚蓝如昔的天,“天气这么好,叫夫人准备准备,之前说好了要陪她逛集市的。” 解云洲重诺,便是小事也定说到做到。 消息传达下去,给回来的反馈是:夫人听见了高兴坏了,从凳子上弹起来老高,足弓 还磕到了桌子腿儿。 一点小事便能让她高兴成这样,天下竟然有如此容易知足的人儿。 今日金沙镇有游龙戏凤的民间表演,最是热闹,为了避免前几日的麻烦,今天的解云洲没有穿飞鱼服,换了一身素白色的锦袍,配上大红猩猩毡,发饰一如普通的民间男子一样,去掉了冷清肃穆,便是清俊潇洒第一人。 只不过……比其他男子更好看了些。 意欢看着他嘻嘻的笑,眼睛里全是星星亮亮的光。 街上有游龙,两边的店铺也抓准了商机不含糊,肉饼铺子,糖果铺子,还有歇脚的茶馆的小二,都扯着脖子吆喝着。 其实对于意欢来说,这吆喝大可不必,她是狗鼻子,只认味儿的,一条街走下去,她的手上已经被杂七杂八的嚼裹占满了…… “厂督……”她不得不委屈巴巴的快走进步,追上解云洲,“你……能不能帮意欢一个忙呀。” 那声厂督让他身形一滞,甚至有一瞬的冲动想要纠正她,叫回那日的“夫君”好不好。 “说。”他顿住脚步,面对面的看着她,因跑的太兴奋额角还挂着晶莹的汗珠。 银钱不够用了?还是 吃饱了想回去了?他脑海里预设了几个答案,都被意欢的一开口给打破了。 破的细碎细碎的。 “那个,厂督……”她鼓了鼓腮帮子,提了提气,一口气把鬼心思说完,“前面还有一家蛋酥卷,一家果脯店,我……我提不了这么多东西了,你帮我提着好不好?” 什么玩意? 解云洲还拧着眉没反应过来她要他做什么,意欢就当他是默认了,将手中的纸袋子左一个右一个的挂在了解云洲手指头上,“谢谢厂督,厂督最好了!等下意欢给你买最好吃的蛋酥卷!” 她走了两步还不忘了回头补一句,“不甜不腻的哦~” 人还是那样的,又冷又傲,站在人群中却不能融入人群,但她加持在他身上的诸多烟火气,让他不再孤独。 “主子,我来吧。”素锦从人群中挤过来,准备接过他身上的这些杂件,可解云洲却不着痕迹的避了避衣袖,提着这些小女孩的玩意儿跟着意欢的方向走了过去。 “不必管我,跟着夫人。” 他看着意欢悦动的小脑袋,像一只欢悦的小兔,一点一点,竟是隐没在舞龙的队伍里,目光所及处寻不见了…… 第五十八章 十八房姨太太 男人的脸色骤然变了。 多年的经验让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嗅觉,只是一瞬的看不见,解云洲便知,有人要对意欢动手脚,他顿时将手中的包裹一丢,脚尖点地,腾跃上附近客栈的二楼阳台上。 “锦衣卫!” 刷! 从四处冒出的手下渐渐汇笼在他面前,解云洲伸手撕开白袍外敞,墨蓝色的飞鱼服苍劲飒爽,他指着意欢最后消失的地点,不需要多说一个字,所有的锦衣卫绣春刀出鞘,同一个姿势冲向那里。 前一秒还喧嚣的街道,这一秒已如鸟兽散,只留下了一地的凌乱。 他飞身过去,捡起地上被踩碎了的蛋卷,脸上的神色寒的能凝出冰霜。 “督主,今日集市上人太多了。”梁顺肃清人群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素锦,默默的松了口气,“您先别急,属下已经派人封锁了城门,人一定还在这镇子里,只要挨家挨户的查过去一定能查到夫人的下落。” 挨家挨户? 那要多久? 她能坚持的了多久? 解云洲忽然顿感烦躁,手下断过无数棘手的案子,桩桩件件,哪个都比今日的难查百倍,他都未曾有过半 分的手软。但只有今日,他有点怕了。 身为东厂厂督得罪了多少人?那些人多想杀了他? 他不是不知道,他也不止一次想过,他种下的这些因,会否报应在意欢身上。 所以他提醒自己,离她远一点,在远一点,再等他一段时间,能够有另一个身份护卫她周全的时候再来招惹。 可是…… 人无完人,即便是冷血无情的太监也控制不住,意欢就像是明媚的阳光,生存在黑暗里的人,都无比的想要汲取她的热量。 !! 黑暗里的……人? 解云洲忽然脸色大骇,“快!调集人马,先从妓院查起!” 此言一出,素锦都是神色一凛,是了!旁的还好说,哪怕吃点皮肉苦头,他们自是有上好的金疮药治愈,但……若是清白和精神被毁了,夫人那般纯稚,该怎么活下去呢!她不敢多做假设,推开梁顺有意挡在她身前的半个肩膀,抽出软剑,随着其余的锦衣卫一同去探查。 梁顺咬了咬牙,一狠心,扭头跑向了另一侧…… 通州上下的声色场所一瞬间如临大敌,全部都被东厂的番子封了店门,不许接客,权贵也好百姓也好,全都不知所 谓,但凡上前询问,都是只有一句:东厂办案,闲人避让。 城东望花楼上的人,看着忙碌的锦衣卫笑意深沉,他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麻袋,“幸亏你激灵,想到灯下黑这么个法子,现在就让那自作聪明的解云洲在城里折腾去吧!” 解云洲太自信了,但是也太自负了。 他以为只有路上是危险的?用一个错误的出行日期便可以避开所有的灾祸? “主人谬赞,那现在咱们把厂督的菜户娘子送去哪里?” 站在黑暗处的男人只露了半张脸,他的唇角勾勒出阴险的笑意,“金老爷最近不是处处托人买美女入府么,当他的第十八房姨太太,厂督的菜户娘子定然是个完璧之身,又被养护的珠圆玉润,正合适。” “金老爷?”那名属下想了想,也跟着笑起来,“是是是,老爷子家财万贯,岁数大了也会疼人。” 可是…… 属下笑着笑着就笑不动了,看着镇子里紧罗密布的锦衣卫,不免担忧道,“若是解云洲发现了呢?” “发现?他当然会发现,肯定会找到的啊。” 男人冷冽一笑,“这么点事要是都办不到,他还是解云洲?” 那可 是天下情报汇集之处的督主,什么事……能瞒得过他二十四小时呢? “那我们……”属下语气里似有担忧之意。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男人更是放肆,“人是大金的人抓的,妾是金老爷自己要的,买卖经手的人牙子都是大金的,我们从来都未出现过,这双手这般干净,就算是解云洲盛怒,要灭了金家九族,与我们有何干呢?” 他伸出双手晃了晃,顺势撑在朱红色的栏杆上,“我反倒是希望这个小丫头能把解云洲的急火儿撩拨的更盛一些,他越生气,到时候杀的人越多,咱们只需要跟在他身后,将他杀剩下的族人安顿好了便是,你说……这要是今后我与解云洲走到了最后一步,这群人会替谁卖命替谁死呢?” 一石二鸟之计罢了。 属下努力的思考着这番话,想通的一瞬间径直跪下,高呼英明! …… 意欢醒转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一处暖阁中了,她稍微动了动发现手脚都被绳索缚住,口中也塞了丝绢。 漫天匝地的红色,还有床榻背后的墙上挂着的双喜,便是意欢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 ,她这不是遇上截道的了,是遇上抢亲的了! 可是……可是她嫁人了呀! 虽然没有这种仪式,有的只是厂督的一句话,没有什么天长地久的吉祥话,有的只是那句:今后是出生入死,咱家都带上你一个。 那也是嫁过了的! 小手在背后扭来扭去,想要挣脱开绳索的束缚,此时门外一阵来往恭贺的热闹,吓得她登时缩到了床尾处。 “金老爷,听说这十八姨太是个宫里来的美人儿啊!” “您老艳福不浅哪!” “那小娘子说是刚开了苞的年岁,一定嫩,等会可够你忙的了,哈哈哈。” 窗户纸上的人影绰绰,意欢听着那些污秽言语,心里也能将事情拼凑个大概。这家家主老不正经,都有这么多小老婆了,还要霸她当姨太太? 他们……抢亲的时候不查查老黄历的么,哼!她现在得赶紧跑出去,找到她家厂督督看他还敢不敢娶她当小十八! 砰! 她像小虫子一样正蠕动着,还没摸到门板呢,房门就被一股外力突然推开。 “哟,我的小美人儿,这么着急吗?” 苍老嫌腻的声音,恶心的意欢想把胃里的陈年旧饭都吐出来…… 第五十九章 祖奶奶 意欢反应极快,下一秒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状,她这般年纪的姑娘总是最容易让人卸下心防的,金老爷也不例外,随手便把她口中塞着的布撤了下来。 “老爷,我……我想解手。”她面色微红,倒真像是那么回事儿,“再不去真的憋不住了,到时候弄脏了您的床铺多不吉利呀。” 金老爷那双眼睛,虽浑浊不堪,却仍难掩色心,他伸出带着老茧的手指,摩挲着意欢的下巴笑道,“小丫头,你最好是老实点,我这府邸是出了名的好进难出,老爷我这就派丫鬟带你去解手,但是你要是想跑的话……嘿嘿嘿。” “不跑不跑。”意欢硬着头皮承下了老头子的抚摸,露出两颗小虎牙乖巧的道,“意欢就是个没出息的家伙,老爷家有这么多好吃的好喝的,我跑什么呀。” “哦?你原先的主子竟连好吃的都不给你?” 看样子这老头不知道她的主子是厂督大人? 意欢想了想,到底要不要搬出东厂的名号,但转念又一想,厂督结仇太多,万一这是个仇家咋办,岂不是就要翘辫子啦! 不确定,先不说,再看看! “嗨,我主子……”意欢一边在心里默念‘厂督饶命’一边硬着头皮 道,“他最毒舌了,嫌我胖,骂我猪,每一餐都不许我吃饱呢。” 金老爷又仔细的看了看她,神色和缓,表情自然,的确没有什么破绽,就让一个掌灯的小丫头带她去了。 意欢刚解开绳索就背过身去嘻嘻的偷笑,果然!老祖宗说的没错,她最大的优点就是长了一张单纯无害的脸,她摸了摸袖口,抽出丝巾帕子,趁着带她来净房的姑娘转身的功夫,将手帕塞到了她的嘴里。 “唔唔唔。” “嘘!姐姐别吵!”意欢朝她连连摆手,“我是东厂厂督的菜户娘子,不知道为何会被歹人绑到此处,我家厂督一定正在寻我,他要是知道是姐姐放我一马,一定会重重酬谢你的!” 那姑娘眨了眨眼睛,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 厂督的菜户娘子?!他们家老爷是不想活了吗? “我知道这种大宅院里一般都有狗洞,姐姐能告诉我在哪儿吗?” 那姑娘还在犹豫,意欢却是没时间了,再拖拖拉拉的,那老金头非得派人出来寻她不可,“姐姐快说,救命救命,你看我比你还小呢,怎么可能给那个黄土埋了半截儿的老头子当小妾呢!你忍心嘛!” 姑娘几番犹豫,最终内心的仁慈占了上风, 她闭着眼睛一指不远处半人高的杂草,意欢连忙道了声谢跑过去了。 她卷起袖子就开始扒着草向前爬去,按照以往在宫里钻狗洞的经验,熟稔的伸出双手撑着洞口,小腿使劲儿的一蹬,一蹬,又一蹬…… 然后。 她成功的被卡住了! 最近在老祖宗手下养的太好了,竟然不知不觉的长大了这么多的身量! 完了完了,废了废了,这可怎么办!她只能吸气,收腹,再使劲,然而一张小脸都被憋红了,也没再挪动半分。 救命呀!她意欢在此狗洞发誓!回去就减肥! 脚踝骤然被抓紧,意欢心底一沉,扒着洞口的双手更用力了,身后拽她的那双手也在用力,“小美人,你就别费力了,都说大金的人无论男女都深谙诡谲之道,今儿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呐!” 大金你奶奶个腿儿!姑奶奶是大盛人! 紧接着,那苍老油腻的声音每一个字都让意欢作呕,“良辰美景不能辜负,你若还是不肯随老夫回去,我可就要在此地与你洞房花烛了啊。” 什么玩意?她没理解错这字面意思吧! 不要啊! 万万没想到,这老头子竟然这么荤素不吝的猥琐! 意欢现在半截身子卡在洞口,上半身 在府外,下半身在内,他若真是变态至此,意欢现在双手也在墙外面,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我只数三个数啊。三……” 厂督厂督,你在哪里啊! “二!” 厂督厂督,我快撑不住啦! “一……” “不要不要。”意欢感觉到了!不知道是谁,已经掀开了她的裙摆,一阵风凉搭在小腿上,“哎哎哎,你别碰我啊!” 老迈粗粝的触感顺着脚腕,逐渐蔓延,意欢的心都被裹起来了,她一贯伶牙俐齿,能说会聊,现在只觉脑门充血,只剩下自救般的尖叫。 “你们都是死人呐!出去几个,把她嘴巴给我堵了!” 金老爷踹了一脚偷偷眯着眼睛准备偷看现场版“活春宫”的小厮,破口骂道。 意欢使劲的踢,胡乱的抓,她已经在心里给所有的菩萨佛祖都敬了个遍了,仍然无法摆脱墙洞那头让人恶心的痴缠。 忽然,头顶的月光被一抹阴影遮住,旋即双手也被禁锢,急的意欢张嘴便咬。 “是我。” 这人瞳色深邃,通身寒凉,墨色飞鱼服金线密界,夜风卷积着猩红的斗篷猎猎作响。 意欢眯起眼睛,逆着光,她看不清晰,男人俯下身,凑近了些,她这才放下心来, 把积攒了一肚子的委屈都倒了出来。 “哇,祖宗,你可算来啦。”她又是后怕又是委屈,哭的伤心,“你在晚来半步,你的娘子就要给人做第十八房姨太太啦!呜呜呜。” “不会的。” 他柔声道,再站起身,与她说话时的那点柔情荡然无存。 “把夫人拉出来,带进府。” 不过分秒之间,意欢再入金宅,已是全然不同,她第一脚踏入门槛时,绣花鞋就踩到了一摊水渍,但再缩回脚看时,那哪里是水渍!分明是血!是人血汇聚于此。 “祖……祖宗……” “小意欢,是他欺负你么。” 金家上上下下三百余人,此时皆齐刷刷的跪在大堂,身后的锦衣卫用绣春刀抵着他们的胸背,无一人的脸上还有半分人色。 世上谁人不晓,东厂厂督亲临亲审的人家,必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老爷,此时已抖成了筛糠,方才还亲昵呼着小美人,此时也不管年纪几何,高呼祖奶奶…… “求求祖奶奶高抬贵手,放我金家一条生路。” 他在心里暗骂那个人牙子,不是说这姑娘是大金拐来的么?这么一个小丫头,他就是想破头都想不到,她竟然会是东厂的人。 第六十章 亮出底牌 意欢有点怕,但她还是死死的咬住嘴唇,抓紧了厂督的袖子不说话。 厂督说了,不是什么人都值得被原谅的! 她是幸运的,有厂督来救,可那十七房姨太太呢?又犯了什么罪,被他霸占了来,搭上了一辈子的幸福。 见意欢不说话,金老爷只得再转过头,磕解云洲,“厂督大人你……你听我说,我家有几分薄资,本来西厂的赵公公想要这笔钱来着,我都拖着没给,现在我都给您。” “轻薄了我的娘子,就想用钱解决啊?” 解云洲缓缓的抽出了绣春刀,缓步上前,脸上笑意阴寒。 “别别别,别杀我。”金老爷把所有他做过的没做过的,知情的不知情的,但凡是脑海里能闪过去一个影儿的,全都一股脑儿的往外倒,“我……我我这还有大金人的印信牙牌,能出入金朝宫禁的,还有这个。” 因为抖的厉害,他抽腰带上的锦囊时,把腰带也扯断了,裤子堪堪的挂了一半掉了一半,狼狈又羞耻,但他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打开了锦囊道,“这是西厂的赵公公送我的钥匙,说是里面关着的美女都是送给我的,我……我还没来得及去看 ,也都送给厂督大人。” “就这些?” “就这些……” “没了?” “没……了。” 解云洲满意的收回了绣春刀,但是拔出了腰际的短匕,满意的点点头道,“本来我想给你个痛快,但是这些东西呈上来,便不能了……” “什……什么?” 金老爷没懂其中意思,可却也不用他懂了,解云洲极快的一挥手,金老爷老迈的脸上瞬间被痛苦之色占据了,他双目死死的瞪着,嘴巴大张却呼不出一声,只有“嗬嗬”的抽搐。 意欢扑在素锦怀里,她透着衣料的缝隙,看金老爷捂着双腿之间的位置,抽搐了几下便歪倒了下去不省人事,金宅里其他的人,吓昏的昏,哭的哭,登时乱作一团。 老祖宗……断了他的子孙根? 她从素锦的怀里抬起头,正对上解云洲的眼。 “除了他,还有谁碰了你。” 哦,她明白了,老祖宗的意思是,但凡是碰过她的人,都不能留。 意欢张张嘴,本想求个情,但看到后宅被聚拢在一处,看着金老爷倒在血泊中仍旧脸色木然的那些小妾们,她就愤愤不平。 对!恶人就应该有恶报才对!不然对好人多 不公平。 她攥紧拳头,将几个与金老爷一丘之貉的人都点了出来,解云洲轻轻拂袖,令属下将几人带走。 “他们也会被这样吗?”她小心的指了指金老爷的位置问道。 解云洲转过脸,收起了眼底的杀意,轻轻道,“不会,我会赏他们,弹琵琶……” 弹琵琶? 他不准备给她解释的太多,只是说道,“还记得我带你去诏狱见过的那些罪犯么,他们今后就会与之作伴了。” 那些……呕~ 意欢只肖稍微想想便想作呕,被关押在那里的人哪里还能算作是人呢,是一摊碎肉,是裹在白骨外的皮囊,是老鼠与蟑螂的腹中食,是只差一口气的尸肉。 “厂督等等。” 意欢缓过来神儿,指了指缩在一角,抖如筛糠的姑娘,“她……她刚刚救了我,厂督你别罚她。” 东厂众人肃立,他们一贯只听厂督号令,解云洲今日不顾谋算提前行动,端了金家老巢,断了埋伏多日的暗线已让他们意外,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意欢的百般呵护和依从更是让众人惊呆了狗眼。 这……这还是他们呼风唤雨的厂督么? 他刚刚和夫人说了什么? “好, 都听你的。” 是这句吧?他们确定没听错。 于是,就当真没有按照往日的办案流程,先入了案,查清楚了底细之后再谈放不放的,可今日就只按照夫人说的办,要放了谁,便放了谁,不许东厂其余人过多干涉…… “小意欢,若是我不来,今日你要怎么做?” 看着金府之人像是蚂蚱一样被绳子穿成串儿,鱼贯而出,解云洲缓缓的抬起头,望向身旁面色缓和成了寻常色的姑娘。 “我啊……” 意欢倒是认真的想了想,“都怪我吃的太多了,狗洞都爬不出去,当时我被卡的死死的,若是真的被他占了身子去,那……我便不活了!绝不能给我们厂督丢脸。” “当真?” 男人的脸上不辨悲喜,没人知道他想什么呢。 “当真!” 这把她绝没撒谎,撒谎是小狗的。 她还是有些后怕,抱着解云洲的袍角不撒手,意欢揪着他的衣襟晃了晃,“如果我死了,为您死了,您会为我报仇吗?” 解云洲心底一滞,竟有呼吸不畅之感。 报仇?这是他做惯了的事,为自己报仇,为母家报仇,哪怕仇人是普通人眼中无可抗拒的天,他也会卧 薪尝胆,一步步的做,从没怕过。 但是…… 她如果真的出事了,他失去的是在这世界上最后一抹亮色,那样的仇,报来又有什么意趣呢。 这个话题不好,本是随口一问,想看看她的内心果决是否有成长,却没想到反而让自己的心情沉重如斯。 说罢,意欢的头顶竟传来一阵微小的钝痛,抬眼望去,是老祖宗微微蜷起的手指,他敲了她的额头,对她正色道。 “这个念头以后不要再有了。”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迷与严肃,“人啊,到什么时候都要先让自己活下去。” 血海深仇,总要自己去报才有意趣。 忽然,腰间一热,她竟直接抱住了他的腰身,浑身那异于常人的热度丝丝的穿透了他的血液,小小的姑娘扬起脸来,看着他郑重的点头道,“恩!意欢记住了,老祖宗也要记住自己的话,我们要一块儿好好的活下去。” 垂下的手臂一点点的抬起,他想回应这个拥抱,可手臂悬在空中半响,最终还是只落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微叹了口气。 “真是个孩子。” 却不想,这句平时也总挂在口边的话,今日却引起了意欢不满。 第六十一章 谁教你的 “厂督!我都十二岁了!素锦姐姐都说了,葵水来过之后就不再是小女孩了,而是……” 意欢脸颊一红,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后面的‘女人’两个字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 解云洲腰际一凉,刚刚绑在身上的小暖炉这会儿已经躲到一旁去了,他的手指间还存着她的发香袅袅。 不是女孩,是女人了…… 她的这番话在一个男人耳朵里是在暗示什么,这个傻丫头自己可清楚么?还是说她根本没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的男人。 所以……不怕? 解云洲堪堪的压制下小腹处的暖流涌动,手指一根根的蜷缩起来,他看着意欢裸露在空气中的脚踝,有被绳索摩擦的青红色的印子,当是心中一怒,除了弹琵琶的刑罚之外,他还得砍了金老爷的手脚才行。 或许是潜意识的精神驱使,或许是……反正解云洲也不知道自己的自控力今儿是怎么回事,他走到意欢身边,竟是蹲下了身子。 他从来不是个有共情力的人,但是今儿在看到意欢被卡在狗洞上,无力自救,险被凌辱的那一瞬间,他的冷静与城府全部七零八碎。 反正至少今夜,他想 安抚一下这个吓坏了的丫头…… “上来。” 意欢看着面前伏低了后背的老祖宗,傻愣在原地。 上来?上来哪儿?老祖宗这是要背她? 不过很快她就不纠结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先上去再说,她小小跳了一下,双手攀住了老祖宗的脖子,果不其然,跳上这尊踏实的后背的瞬间,她的小腿就被一双铁臂牢牢的接住了。 一个是第一次被人背着,另一个是第一次背人,两个人都显得有些拘谨无错。 所行之处,众人皆是默默与愕然。 揉揉眼睛再看,确定自己没做梦,没眼花,再揉揉眼睛,对上了老祖宗杀意十足的目光,不敢再看了。 番子甲:你发什么呆呢? 番子乙:我在回想,最近有没有怠慢得罪了夫人的地方。 番子丙:不用想了,要是有那么一点儿,你现在的人头肯定已经在夫人房中当夜壶了,还能留着喘气么? 那倒也是…… 掰着手指头数数,他们进东厂的时日也不短了,看惯了视人命为无物的厂督大人,忽然间转了性子,除了“真情”两个字可以解释之外,他们再想不出其他的缘故了。 谁能想到 杀人如麻的厂督,竟会被这么个小丫头收住。 女孩的小腿一晃一晃的,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打破今夜的低沉气氛,她收紧了紧手臂,蹭着解云洲的耳廓低声问道。 “厂督,宫里的漂亮姐姐这么多,你又这么好看,这么有钱,为什么会选我呀。”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选你?”解云洲垫了垫她,算是警告。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意欢的声音糯叽叽的,“奴婢总觉得从长芳殿到宣光殿,每一天都跟做梦似的,特不真实,老祖宗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能选中我呢。”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被我选中?” 说不明白了!意欢有点急,心思只能往一处使的她竟涅咬了一口解云洲的耳朵,“哎呀我的祖宗,你怎么这么笨呢,我的意思就是想听你夸夸我嘛,比如我有什么特别吸引你的地方?你喜欢我哪里?总不能我这个厂督夫人是你随随便便封的吧,我总得有点什么过人之处,你说是不是?” 解云洲耳廓一红,意欢当然没有用力咬,但她的这一撩拨直接“咬”在了他的心坎儿上,解云洲别开脸,因为他知道,此时 的表情一定是非常的不自然。 “无他,因为你傻。” 傻?这是什么理由? 意欢不满的嘟囔,“那你想不想知道奴婢喜欢厂督的什么?” 她没有理会解云洲的沉默,权当他想听,反正这么多天她也看明白了,老祖宗口不应心的时候多了去了,她将小脸埋回他的肩窝,轻柔却坚定的说,“奴婢承认,我就是个眼皮子浅的玩意儿,奴婢喜欢厂督长的好,给我银钱珠宝,还有膳食,还有……” 哟呵,眼皮子是真够浅的! 解云洲脸一沉,想给她从背上丢下去,冷着声回她道,“你说的这些陛下也能给你,不如明日我就给你送到陛下后宫去可好。” “我还没说完呢!”意欢感受到了身体向下一沉的趋势,生怕他真的吧自己从后背上丢下去,双手像是藤蔓一样绕住了解云洲的脖子,“奴婢再说句杀头的话,旁人都说老祖宗风光无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奴婢就是觉得老祖宗内心很苦的,不用问也知道,老祖宗走过的路一定又难又险。” 身下男人一滞,数年来,这是第一个觉得他“可怜”的人。 “小的时候奴婢总 是吃不饱饭,又怕姐姐为了我去偷东西被抓,所以我就假装自己每一餐吃的都很饱,那时候我的样子就和老祖宗很像的。” 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僭越,但是却都是对的。 “我会刻意的挺胸抬头,让自己看起来又知足又精神,所以祖宗……以后在意欢面前就不要装了吧,你可以和我说你为什么不开心,要是受气窝火了就和我吵一架,好多事不一定只有杀人才能发泄的。” …… 解云洲心中登时翻江倒海,他将意欢放在地上,目光忽然冷冽的如他们还不曾认识时的那般。 “老祖宗……” 少女双眼如受惊的小鹿,不知厂督大人为何突然变成这般。 “是什么人教你这般说的?你都知道些什么?说实话!不然咱家送你去诏狱和老金头作伴。” 解云洲扼着她手腕的手指根根分明,青筋毕露,狠厉之色分明,直到女人的一声呼痛,才唤回了他的理智。 “呜呜,厂督,你……你抓痛我了。” 意欢一边趁着他松劲儿的间隙抽回了手腕,一边不改前词的道,“奴婢是您的菜户娘子,看出夫君的心思难道不是正常的么……” 第六十二章 一身反骨 他天煞孤星,连母亲都未曾好好疼爱过他,现在忽然有人能戳破他的内心,他难免…… 不知所措…… 直至三更的梆子敲响,解云洲依旧难眠,就在他辗转反侧的时候,侧间的拔步床也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下一秒,少女清亮的嗓音小心翼翼的钻入了他的耳朵。 “厂督,你睡着了吗?” …… 是夜,解云洲的心情又乱又糟,他又不是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沾枕头数三个数就能睡的吧唧嘴。 在不知道以何种态度面对她的时候,他选择假寐不说话。 没想到,这小家伙不打算放过他,不仅不闭嘴,声音反而大了起来,“哼,厂督惯会骗人的,奴婢知道你睡觉轻的跟什么似的,一片树叶子掉下来都能醒,现在肯定是醒了,就是不愿意搭理奴婢罢了。” 知道还问! 他不仅一次的怀疑,这丫头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傻,说她聪明吧,她是真的担不起聪明这个词儿,除了吃的东西能记得住,教她写个字,背一句诗都要磨蹭个三五天。 可若说她蠢,今夜又算是什么?鬼精鬼精的,要知道,这世上能看穿他的伪装的人还没出生呢 ,偏偏被她扒了个精光。 “你不理奴婢,奴婢就当你睡着了,那你可别嫌吵。”她叽里呱啦的打开话匣子,在自己的拔步床里,她还翘起肉乎乎的脚丫子,“其实奴婢也有秘密,哎,在遇到老祖宗之前,长芳殿的姐姐们都叫我小杂种,说奴婢的娘亲是个不守妇道的宫女,不知道被谁脏了身子才有了我。” 解云洲屏住呼吸继续听下去,姑娘的声音意外的没有颓废,依旧明亮,“但是我觉得他们说的不对,这件事本不是我娘的错,要说错也应该是那个让我娘怀孕的男子,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去责怪真正有错的人,反而要对受害的人这般苛责。” “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事,直到遇见了你,老祖宗!我才知道了。”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解云洲亦是一愣,意欢换了个脚丫子翘起,“您说的对,乌合之众,初虽有欢,后必相吐,虽善不亲也。嘲笑我的那些人都是乌合之众罢了,早晚有他们笑不出来的一天。” 看着头顶翻覆的藻井,解云洲无声一笑,谁能想到那日心情大好,无意的一个指点,竟能成了打动一个姑娘的关窍。 “厂督, 你真的睡着啦?” 意欢说着说着,自己的眼皮子开始打架,后面的话也越来越含糊,“其实今天在老金头屋里的时候,我并没有很怕的,你信吗?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早晚的事,当初被困在淑妃娘娘宫中你都能有法子,区区一个老头的宅院,算……算什么的……哈欠……” …… 寒芷院的庑房里,梁顺在一个人喝闷酒,一杯杯无尽数的向喉咙里倾倒。 数不清第多少杯了,有一双手覆在了杯口上,他顺着熟悉的纤纤玉手抬头,咧嘴一笑,万千软言细语来不及说,脸上便受了重重的一巴掌。 登时似火灼烧。 “姐姐为,为何打我啊。” 梁顺口齿不清,不怒反笑,顺着攀上了素锦的手臂,放纵自己去寻她的樱唇,“素锦姐姐,你看主子和夫人,咱们……咱们也这样好不好。” “梁顺!”素锦来的时候打发了庑房其他的番子,饶是如此她也不敢大声吵嚷,“你和我说句实话,今天的事有没有你的手笔?” “我?”梁顺蔑然一视,他醉的不轻,晃荡着站起来,双手搭在素锦的肩膀上摇晃,“这事儿可不怪我啊姐姐,我和大金的 人只有金钱上的交易往来,不过主子的这位小夫人么……” 他嗤笑着将酒壶向口中一倒,“我确实不喜欢夫人,因为她霸着我的姐姐了。” “啪!” 素锦气急,反手又是一巴掌,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唤醒他的人性,“顺弟,你醒醒,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做什么吗?主子是顾念旧情,对我们几个从来都是轻拿轻放,但是他的心性你是知道的,平素最恨阴谋和背叛,你最近到底有什么不满意,要这样阳奉阴违的与他对着来啊。” “你说是为什么!” 砰! 梁顺将手中的酒壶砸到地上,“他答应过我的,不再让你搅入乱局,可是他又是怎么做的?让你独自一人陪他的菜户娘子来通州,路途多远啊,有多少未知的危险他不可能不知道!但还是让你陪着,为什么?你说是为什么?” 他双眼血红,通身反骨,“因为他明明知道,你会用生命护住他的女人,那你又算是什么?啊?算是什么?一个死士?一枚棋子?他心疼他的女人,我也心疼你,我有什么错!” 素锦捂住了他的嘴巴,生怕刚刚他说的话有一星半点流传出去,下一秒就会身首 异处。 她看着这个昔日最忠勇的大档头,眼底失望之色渐渐蔓延开去,“是我,不愿在大事未成之前离开宣光殿,是我,喜欢夫人的性子所以心甘情愿的保护她,你怎么不恨我呢?顺弟,你莫要再旁人身上找借口了,明明是你自己的野心疯涨……” “我没有……” “低声些。” 素锦闭目,似是下了很深的决心,“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而今日你以我为名做的错事,今后我自会用我的方式弥补,可是……” 她一翻袖口,亮出暗器射向窗外,一名密探应声倒地。 “若你今后再有不轨之时,我再也不会帮你半分!” 她走出房去,看着倒在地上的眼线,明日他便会形同痴呆,记忆全无,不忍的侧过头去。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瞒着主子行事。 “姐姐。” 梁顺追出来,只觉后怕,“这……这怎么会……” “现在你应当知道了,主子他自是什么都知晓的,之所以留着你,还默许了你从金人手中购了地契,是他念旧情,你再看看你……” 说完,她转身便走,留下梁顺在夜风中默默许久,眼神中多了一丝神鬼难辨的阴沉。 第六十三章 西厂办案 东厂厂督杖刑受责,告假离京,而皇城中西厂后来居上,最近连续破获了几起大案,西厂厂督赵孟复也跟着风生水起。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有的人说,这就是东厂由盛转衰的开始,等西厂掌握了皇家核心,当年解云洲是怎么杀了赵廷芳的,如今赵孟复就会如何以牙还牙的解决了解云洲。 但也有人说,赵孟复为人粗鄙,胸无点墨,那解云洲于政史自有一番见解,于国家大事也毫不含糊,是这位西厂厂督穷极一生也追不上的,若是真的由着西厂掌权,只怕有百害而无一利。 借着西厂的威风,赵孟复横征暴敛,劳民伤财,所作所为皆是为自己的利益,而全然不顾朝廷的体面,文官御史们上奏过几次,都毫无音信,几次之后便也无人上奏了。 寒芷院里,解云洲的手指敲在堆积起来的奏章上,这些弹劾赵孟复的奏章都是他拦下的,一则是为了这群靠舌头和笔杆子吃饭的文官们,他们可受不起西厂的酷刑,二则是他现在还有事情需要赵孟复这个替死鬼去做。 这个节骨眼上赵孟复要是被弹劾了,谁来替他得罪人呢? “ 元宝。”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奏折暗花云纹的表面,“梁国公的世子,成婚之日可定下了?” 梁国公世子梁衍,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于国于家无望,这样的纨绔子弟臭名远扬,本是无人愿意与他家结亲的,但梁国公酷爱此子,再加上淑妃在宫中的地位,逼的御史大夫韩氏有苦难言。 韩天工自诩兢兢业业,为官数十载从无行查他错,平素很少与人交际,低调本分,却不想就是梁国公府看重的就是这份低调,定要求娶他的独女,与之结成姻亲之家,利用他的为官口碑将来在朝堂上,为梁家说话。 当然,也要为梁家排除异己,这才是关窍。 “韩家退了两次亲,第三次是淑妃求着皇上下的赐婚旨意,才叫韩御史避无可避,不得不上了梁国公府的贼船。”元宝脸上的鄙夷之色与他的主子如出一辙,“梁国公仗势欺人,韩家求告无门,婚期已经定在下月初一了。” “下月初一。”解云洲盯着面前的锦盒,沉声一笑,“是个好日子,咱家也得给世子送点新婚贺礼才是。” 他轻轻拂袖,元宝连忙附耳过去, 走出书房之时,他的手中捧着锦盒一脸狡黠。 下月初一? 梁国公世子的新宅园里,可是要变天了呢…… …… 行喜长春宅,兰玉满庭芳,梁国公府门前红地毯逶迤百米,夹道两侧大红灯笼开路,梁衍一身正红色宽袍喜服,双手抱拳立于门下,恭贺来往嘉宾,不只是他,站在他身后以及恭迎在后殿的梁国公及其夫人都是满脸喜色。 夫妇二人年逾半百,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为了这个婚事他们把能做的,不能做的算是都做遍了,才迎来了今日宾客满座的盛宴。 世子府与国公府一街之隔,今日宴宾客在国公府,明日再择三五同好相聚,便定在世子新宅,三日后再去韩府相贺,日子都算计的好好的,正在觥筹交错之时,敲锣打鼓之声竟渐次小了下去。 最终鸦雀无声。 “西厂办案,众人避让。” 赵孟复从马车里款步而出,他的手里可没有请帖,只有一张黄布,他踢着鞋尖儿,迈着方步,拿腔拿调到了极点,走到梁国公府门口,还刻意清了清嗓,用他那尖细又刺耳的嗓音高声道,“梁家的,陛下圣旨在此,还不赶 紧的,出来接旨来!” 啪! 手中的酒杯应声落地,梁国公心里暗叫不好,他从正殿走到门口的几步路之间,将所有的事在心里迅速复盘,直到跪下接旨之时仍然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 难道是韩府? 不可能啊!他们家女儿莫不是不想做人了?在新婚之日闹出这般大的阵仗,让他梁家丢人出事,岂不是让全城百姓都知道她是个克夫的女子? 今后哪个世家还敢求娶了? “梁国公且末生气。”赵孟复踱着脚步在他面前来回的走,“不是咱家要坏贵公子的喜事,实在是西厂今日接到了密报,说是你的世子府新宅有猫腻,有大不敬之罪的嫌疑,咱家身为西厂厂督,职责所在,必须要查一查才行。” “公公……”梁国公脸色一黑,环顾周遭正看热闹的宾客,不悦道,“定要在今日么?就不能通融些时候?” “通融?”赵孟复最是喜欢拿着腔调,压着人办事情,“要是咱家通融你把这婚事办完了,你趁着这功夫销毁了证据怎么办?国公爷,圣上准许查案的手谕在此,你还是行个方便吧。” “父亲。”梁衍是个没出 息的,本就是一副萎靡公子的皮囊,更添了几分病态,早就没了主意,只知道朝梁国公身后躲藏。 梁国公鼻翼微张,冷哼出声,带着十足的怒气吩咐下人,打开世子新宅的大门。 “不吉利,真不吉利啊。”人群中有人在口舌议论,“第一个进新宅的竟然是太监,这岂不是意味着入住此殿,便如内监一般生不出子孙?” “生不出子孙事儿小,若是等下被查出来些什么,直接就喜宅变凶宅,那才是不吉利呢。” “你是说真能出事儿?” 西厂番子很快便出来了,众人连忙噤声退避三舍,眼睛则是都聚焦在为首的番子手中那精巧的锦盒上。 赵孟复将锦盒打开,登时脸色大变,“好哇!梁衍!你当真大不敬,竟敢纳金瓯永固杯为私用!” 只见赵孟复将锦盒中金光闪闪的酒杯拿出,杯身上红宝石与蓝宝石交相辉映,杯字两侧各有一杯耳,呈龙首形状,龙口之处还衔了一枚东珠。 “这可是先帝钦定,唯有皇帝祭祀之时可用的酒杯器皿,你竟然这都敢偷!”他不男不女的声调此时格外严厉,“你是不想活了吗?” 第六十四章 惹人生气是专业的 彼时还一脸不服的梁国公,瞬间慌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更是没骨气的一下子就给赵孟复跪下了。 “冤枉啊大人!这这这是我一友人送我的新婚贺礼,我没偷……” “哪个友人?说来听听。”赵孟复眼神鄙夷,毫不买账。 “是……是……” 梁衍忽然结巴了,眼神飘忽,不知所谓,把梁国公气的回过身来对着他就是一脚。 “不争气的东西!快说!谁送的!” 梁衍害怕了,再也不敢隐瞒,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是永春楼的柳姑娘……她是儿子偷偷养的外室,说是想送未来的当家夫人些名贵的,今后抬她入府……” “还不去抓人!” 现在梁国公也顾不得丢不丢人的事了,尚未婚配便养外室是世家子弟的大忌,传将开来会让整个梁府在世家中抬不起头,连带着已经出嫁入宫的淑妃娘娘,也会被其他的世家女子嗤笑。 然而现在,是丢人?还是丢命?只有这两条路,他没的选。 “行了,甭费事了。”赵孟复啪嗒一声将盒子扣上,“你当咱家是什么人?咱家可是西厂的督主,有什么事儿是能瞒过咱家的么?咱家已经搜过了 梁家所有的地产,根本没有这个柳姑娘,公子就别拖延时间了,还是速速随咱家回西厂去一趟。” 去西厂…… 那意味着什么? 就是好人也会脱掉一张皮吧! 梁衍早都吓傻了,一边手指抓着地,都摩擦出了血迹,一边死命的哭喊,“父亲救我,孩儿冤枉啊!” “公公!” 梁国公向前踉跄两步,却不想赵孟复根本不屑一顾,看都不看他一眼,甚至挥手示意手下将梁衍的手臂扭的更死了,痛的世子嗷嗷直叫,这倒是让梁国公一肚子的话再无法说,生怕西厂这帮没人性的东西更下了死手,他的儿子就更没救了。 “老爷,这……这怎么办啊!”夫人哭的没了人样,“衍儿从小就没受过这等罪,您得想想办法救他啊!” 赵孟复! 解云洲! 他娘的!没一个省油的灯! 被妇人的哭喊声缠的心烦,梁国公愤怒的一甩衣袖,独自一人翻身上马,立刻入宫。 今日国公府这一出好戏,数个时辰后便借着东厂的信鸽的小腿传到了百里外的通州,解云洲两指捻着花笺,无声的笑了笑。 “闹了这么一出儿,梁国公的脸面尽失,若是赵孟复再 冒进些,再坐实了世子爷的大不敬之罪,那梁家门楣的百年荣耀也毁了。” 元宝偷笑,“主子这招‘借刀杀人’真的高。” “赵孟复是什么人?”解云洲不过轻轻用力,手中花笺便一分为二,“急功近利,手段卑鄙,最重要的是他不懂进退,自以为抱上了陛下的大腿就可以为所欲为,是以……” 他冷冽一笑,“即便是栽赃的,没有真凭实据,他为了往自己个儿身上贴金,也一定会坐实了梁衍的大不敬之罪,要我费什么心。” 这一招,打压了梁家无法抬头,又让梁家记恨上了西厂,梁国公今后一定会用尽了他的权势让西厂没好日子过,而西厂为了自保,也必然要狠狠的扛着梁家,贴紧陛下。 东厂,稳赚不亏。 “所以老祖宗是故意要躲到通州来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元宝吓了一跳,解云洲倒是一脸了然,头也不回的,直接抓起桌子上的折扇,伸手向后的香案桌几一挑桌帘。 果然,一顶毛茸茸的小脑袋从桌子底下蹭了出来,手里还抱着啃了一半的贡梨。 “这……” 元宝脸色不甚好看,他只觉夫人太不懂规矩了,不如素 锦姐姐,这般胡闹早晚会给宣光殿上下惹出大.麻烦,但看主子脸上的表情却不甚在意。 最重要的是,刚刚主子的表现就代表着,他一早坐在这就知道,桌子底下有人,是以根本不用回头看,就能轻而易举的戳穿她的藏身之地。 “你先下去吧,有消息及时禀报。” 解云洲将折扇在手中轻巧一抛,顺势打了一下意欢的额头,“你知不知道,擅闯咱家书房者,杀无赦。” 不知道。 知道也说不知道。 意欢已经对老祖宗这番狠话有了免疫力,她现在想知道的是,她伟大的祖宗还有多少算计是她不知道的。 “祖宗……”她的星星眼贼亮贼亮的,一脸崇拜的看着解云洲,“难道说那日你为奴婢挡了杖刑也是故意的咯?” 为了给自己躲到通州来寻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云洲满意的一默,还成!不枉这么多日的耳濡目染,年龄上成长了一岁之余,终于算是长了点脑子了。 他当然是故意的,不然就以他所拥有的,以及他对陛下的了解,朝政的拿捏,想要免了杖刑有一万种方式,但唯有这一种以退为进,才能让他的这局围棋走到最精彩的 一步。 “真的是这样啊!”意欢一不小心,把贡梨的汁水滴在了解云洲的衣襟上,“您好厉害啊,只不过也把奴婢害苦了,我当真为你流了好几天的眼泪呢,早知道您是自找的,奴婢就不哭了。” 自……自找的? 这个臭丫头!屁股又痒痒了是吧! 前一秒还安然享受着来自姑娘的崇拜,后一秒就被她气的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 解云洲呼吸一滞,顿感浑身充血,已经好久没有人有这个能耐,一句话就把他惹怒了。 “可惜了奴婢还为了您去和淑妃娘娘争那道鸽子汤,多危险呐!多吓人呐!多……哎哎哎,老祖宗我的耳朵。” 刷—— 咚! 寒芷院外…… 众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呆在原地,看着从屋子里飞出来的“天外来物” 那个刷一下从屋里飞出来的……是夫人吧? 抱着摔烂了的贡梨还不肯撒手的……是……也是夫人吧? 他们这些在京城外的人就是跟不上形势,原来现在京城里的夫妻都兴这么玩儿的? 厂督大人的宠爱真……真别致啊! 别致个大头鬼啊!意欢看着没发吃了的贡梨嘤嘤嘤,祖宗坏坏,她的屁屁好痛。 第六十五章 硕鼠硕鼠 通州之行在解云洲的运筹帷幄下,算是有惊无险,只不过铁矿与盐务之事仍旧没有进展。 东厂的番子们用尽了最严苛的刑罚,那些罪人已经将祖宗十八代做过的孽都吐的干干净净了,却仍旧无法重合证据链,找到幕后运筹帷幄,想要利用铁矿私造兵器,欲图不轨之人。 越是找不到真凶,说明真凶越是个朝中重要的人物,此人心机颇深,需要长久谋算。 解云洲心事重重的骑在马背上,警觉没有一丝松懈,倒是在他身后骑着小马的意欢,山涧的流水潺潺都让她欢喜的不行。 “厂督,你看远山的薄雾,像不像住了神仙。” “厂督,你看这水,好清啊!” “厂督,刚刚跑过去的好像是兔子。” 硕鼠:你才是兔子,你全家都是兔子。 解云洲脸都不回,却凭空飘下来一道考试题目,“魏风篇第七首诗,背给我听。” 意欢:?? 真是个不好带的祖宗!专门会煞风景的,游山玩水的时候不聊点开心的,考她背诗,意欢手指抠着头发,咬了半天的牙才憋出来一句…… “魏风……第七篇……” “嗯。”解云洲鼻音回应着她。 “ 我忘了!” 解云洲差点从马背上翻下来,他嘞着马缰绳的手都要勒出血痕来,回过头去,像老夫子一样的呵着她。 “十天了,你连第七篇都没背到!?” “有十天了吗?”意欢有点心虚,这不怪她,怪通州太好玩了,她这种第一次出宫的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哪儿能踏实下心来读书呢。 何况……这第七篇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是此时此刻她一定要知道的么? 元宝忍不住了,他知道这种情况下随从下人不应该轻易说话,但是他心中合适的夫人人选一直是素锦姐姐,从始至终都不愿接受这个毛躁丫头的鸠占鹊巢。 他小声的念叨着,带着对意欢的蠢暗讽的意思,“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这打脸的意味够明显了吧! 主子的眼刀已经要把他千刀万剐了,可夫人呢?眼神从茫然到惊喜,竟然是发自内心的赞了他一句。 “元宝,你好厉害啊!原来你也懂这么多,怪倒是呢,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祖宗身边的人都和老祖宗一样厉害耶!” 解云洲那呼之欲出的怒火,就这样又被她悄么声的给浇灭了,一 下夸两个人,真有她的。 “所以。”他指着草丛,“刚刚窜过去的那是硕鼠,只有蠢猪才会说那是兔子。” 骂人! 又骂人是吧! 怪倒说的呢,为啥忽然要考魏风里的诗来,想骂人还要引经据典的,让她自己念出来是吧! 夺坏呀! 意欢扁扁嘴,她就是不认识啊,她见到的兔子要么红烧要么醋溜,让她吃的话她倒是认识,活的她确实没见过。 看着解云洲随着马儿行走的频率微微摇晃的背影,意欢内心忽然冒出来一个“大逆不道”的馊主意来…… 眼看着一行人就要进了京城地界儿,一名前探拍马近前。 “督主,梁国公家和西厂的,当街闹起来了。” 意料之中,却来的更快。 解云洲挥挥手,嘱咐素锦带着意欢直接回宫,他则带着人马去“看看热闹”。 常阳酒肆内,这不过是一次在普通不过的邂逅,赵孟复如往常一样,坐在雅间里吹嘘着自己的通天手腕,皇帝是如何如何信任他的,东厂是如何被他击败的,真真假假,正大肆吹嘘之时,忽然“从天而降”了一盘子菜,砸的是酒水也洒了,菜肴也脏了。 这也就算了,与 此同时还有一道轻飘飘的声音,状似自言自语,实则句句有深意,说什么这盘子是狗肉啊,还是阉割过了的公狗的狗肉,比什么肉都香之类的话,这明里暗里的讽刺让赵孟复登时大怒,拍桌子便想抓人。 却不想隔壁雅间走出来的正是梁国公和他的管家,朗声质问赵孟复,在外面酒肆吃阉狗之肉,犯了哪条国法了? 赵孟复小心眼,当街被羞辱让他面色难堪,自从皇上将他捧到西厂厂督的位置上来,他已经太久没遭受过这等奇耻大辱了,即便梁国公位高权重,他也顾不得了,咬牙切齿道,“国公爷,你的世子我可是好生款待着的,你这般不留余地,咱家可是伤心的很啊。” “公公,这可就是你不讲道理了,是你二话不说就要抓人的,闹的这般人尽皆知也是你,老夫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吃饭,可曾说过半句话没有?” 梁国公语毕,其他的食客都掌不住嗤笑出声。 “梁家的。”赵孟复气的牙根痒痒,他最恨旁人用阉狗这个词骂他,但又不能明说他使了银子未曾净身,只能忍着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点心思,你信不信我让你断子绝 孙!” 梁国公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连忙向四周的客人抱拳拘礼,朗声阔论道,“哎哎哎,各位可听见了,我家犬子被陷害入了他的西厂诏狱,此时老夫正在寻证人向皇上陈情,若是在这段时间犬子在西厂有个三长两短,可就都是赵公公乱加私刑,以公谋私了!” 在常阳酒肆能吃的起一顿饭的,不是商贾巨贵,就是名流世家,他相信,这番话不出几时,就会传的全城处处都是。 这就是他要的。 “胡……胡说八道!” 赵孟复自知失言,被算计了,气的一张老脸憋得通红,险些一口气倒腾不上来。 “多谢赵公公照顾犬子,咱们……后会有期。” 梁国公不蠢,这么快就想到了破局之策。 解云洲唇角含笑,沉眸盯着他老迈的背影,“将事闹大,反倒逼的赵孟复一时半刻不敢做什么,这老家伙……反应倒是够快的,知道在颜面和性命面前,要先顾着后者。” “那赵孟复呢?” 他? 解云洲堪堪的笑出声来。 良久,他的口中才研磨出这么一句…… “一庶子尔,不足为虑。” 这么个蠢人掌管西厂,简直是苍天赐给他的福气。 第六十六章 阿瑶落胎 日子一分分划过,后宫的日子从不会古井无波,今日谁谁谁得宠了,明日谁谁谁失宠了,从无定数。 然而,近日最风光无限的当属暮云阁的瑶容华,旧人新人全算上,她是第一个有喜的。 乒乒乓乓—— 泰华殿的那位登时控制不住了,手边能砸的东西都被她砸了个稀烂,她熬灯油似的在后宫中熬了这么多年,伺候皇上的次数是最多的,可除了年岁渐涨之外,她一子半女都没有。 皇帝登基一年,若是让一个新入宫的小小荣华生下第一个孩子,今后在后宫她该如何自处!况且听闻最近母家也麻烦缠身,她那个不争气的嫡亲弟弟现在还困在西厂之中无法自证清白,是以后宫里那些长舌妇总是有事没事的拿这件事出来对她嘲讽一番。 再看看身后的这几个婆子…… 特娘的!全都是解云洲的眼线,她现在一走一动都不方便,更遑论辖制瑶容华了。 是了…… 她们是东厂那位的狗腿子,暮云阁那位又是东厂夫人的阿姐。 淑妃因气急而扭曲的脸上忽然又浮上了一抹得意之色。 若是两只狗互相咬,咬了一嘴毛,那岂不美 哉?她美眸凌然一转,盯在那两位老嬷嬷劳碌的手上,唇边噙了一缕不易察觉的微笑。 “刘嬷嬷,本宫有日子没吃到栗子糕了,劳烦嬷嬷去司膳司领了来。” “李嬷嬷,去司衣司取一些小孩子喜欢的布料来,本宫要给瑶容华的孩子做些小衣。” 两位嬷嬷对了对眼色,福身下去,即便她们也搞不清楚,这位娘娘刚刚还一副要吃人的嘴脸呢,这么一会儿又姐妹情深起来了? 有古怪。 是以但凡是从泰华殿运出去的东西,她们都格外仔细的查过,但竟无一物有问题。 今日是给孩子的小衣肚兜,明日是一份抄好的佛经,后日又是纳了一床百家被,即便她们几次都是如实回禀,瑶容华的戒备心很重,那些东西她都没有用过,转头就丢了,淑妃娘娘也不生气,继续让她们一趟一趟的往暮云阁跑。 问她她便心平气和的说:“用与不用是她的事,做与不做是我的事,为这我这份诚意,即便今后她的位份高于我了,亦或者是她的儿子未来成了太子,看在我这么示好的份上,总不至于太为难我罢。” 她眼中倒是真的盈盈含泪 ,似是吞下了无尽的委屈,“我膝下无子,总要对这位长子之母讨好一二,以求后半生的安稳,嬷嬷连这都要管么?” 难道真的是一瞬之间,妒妇便通了关翘,改邪归正了?正在两位嬷嬷不知淑妃这是走的什么路子之时,暮云阁那边忽传来消息。 怀孕不过月余的瑶容华,竟然流产了。 消息传到宣光殿,解云洲眯了眯眼睛,他根本不用去费心想这其中的关翘也知道,定然是泰华殿那位做的。 既是梁国公家的女儿,手段必然是有的,不然也不能在赵晟这种心机深沉,多疑自毙的人身边扶摇直上,同时他对暮云阁那位也没有好感,甚至觉得那是条更毒的毒蛇,随便由着这两人斗去。 让淑妃认定了瑶容华与他有关系倒也不是个坏事,有个虚无缥缈的人在那挡着,省了他不少力气。 只不过…… 他对着正在对着书简打瞌睡的意欢丢了一枚棋子,敲在她的额角上,登时一片淡淡的绯红。 “祖宗……” 姑娘的声音充满疑惑,带着鼻音,显然是睡懵了。 “你阿姐的孩子没了。”他很平静的与她说,“你要不要去暮云 阁看看她。” 自从上次险些在暮云阁里被皇上带回了后宫,她就再也没见过阿姐,但那日阿姐的维护也让她有些鼻子发酸。 即便阿姐变了……变得满心算计,心狠手辣,一心一意的向上爬,甚至不惜踩着无辜的人上位,这些都让意欢觉得她毫无怜悯之心,不愿与之为谋。 但是毕竟她从小是阿姐带大的呢…… 孩子没了,阿姐也是被人暗害了,这也算是得到教训了吧。 “祖宗,我能去吗?” 意欢动摇了,她学会了些宣光殿的自保手段,学会了自重身份,不欺人不许人欺,但是冷血无情,挥刀斩断过往,她还是学不会的…… 罢了。 解云洲放下书卷,给了她一块令牌,“去库房选点你喜欢的,带着去,晚膳之前回来。” 暗金云纹的。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意欢的怀里,她千恩万谢的拜谢,左脚还没等迈出门槛呢,又被老祖宗叫住了。 “若是遇到陛下的话自己想办法,这次我可不去帮你了。” “放心吧祖宗。”意欢将堪比万两黄金的厂督之令放在胸口,“这次便是你要去我也不愿了,陛下若要留 我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还不等他问出口,毛丫头早就一溜烟儿的跑没影儿了,她刚一离开殿,解云洲竟有了一种空落之感,这在从前便是从未有过的。 明明只有一个小人儿啊,占不了多大的地儿,怎么觉得她一没了,房间都登时空阔了许多…… 即便意欢自信满满,他仍是不大放心,派了两个人去跟着,毕竟,陛下若是发起疯来,便是他也很难掌控。 意欢选了些山参阿胶之类的补品,刚走到暮云阁门口,就能听见殿阁内的哭音与响动,紧接着一众太医便擦着汗从内殿退出来了。 “容华性情大变,哎,这般动怒于休养无益处啊。” “即便是好好养护,想要在三五年内再遇喜也是难如登天呐,说来也怪,容华又不修仙炼丹,怎么会有丹砂水银滑胎之向呢。” 意欢皱皱眉,隔着窗子听阿姐撕裂般的怒骂。 “你们为什么都帮泰华殿的那个贱人说话,明明就是那些东西的问题,为什么就说查不出来,难道你们也被淑妃那毒妇收买了吗?无用的东西!” 砰! 一柄如意盏带着厉风,在意欢眼前碎裂开来…… 第六十七章 送你两具尸体 “阿枝?” 不过数月不见,高云瑶不仅没有因为有孕而丰腴,竟还消瘦了一大圈。 她踉跄的着走到门口,将意欢拉了进来,她双眼血红,遍布杀意,“你快让厂督杀了泰华殿那贱妇,定是她!是她害我的孩儿。” 低位嫔妃诅咒高位嫔妃乃是大忌,然而意欢看高云瑶这副模样也没办法开口提点,只能先扶她坐下之后再温言劝说。 “容华这般说可有证据?” 高云瑶一愣,不仅是怔忪于手中确实无实证,更是意欢的这句容华……让她深觉生分。 回不去了。 自宫变之日分开后,两个人不可避免的走上了两条人生轨迹,再也回不到长芳殿同吃同住,互相取暖的时候了。 “不是她还会是谁。”既然不能当做亲妹,那便利用她身后的登云梯吧,高云瑶恨恨的攥紧了手指,“自我有孕,日日派人来我殿中不是送这就是送那,我便知道她没安好心,只是我想不明白,她送来的东西我不过转身的功夫便丢出去了,即便是有问题,也不曾近我的身子,太医口中的什么水银之毒是怎么伤到我的呢?” 意欢还在头脑风暴,猛猛分 析,高云瑶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甚是笃定的再次催促她,“东厂的诏狱最厉害,从来就没有他们敲不开的嘴巴,阿枝……你……你去找厂督好不好,我知道他喜欢你,听你的话,你让他把贱妇丢到诏狱里去,她一定什么都招了!” 那怎么行! 意欢是去过那诏狱的,穷凶极恶之人到了那里都会生出几分可怜,并无定罪的人怎可入那种地方屈打成招。 把诏狱当成什么地儿了? 不对!把她家的老祖宗当成什么人了?给她做事的掌事太监?还是乱用刑法的奸臣吗? “容华有证据的话可以交给陛下,也可以交给老祖宗,但是若没有证据,攀诬高位妃子,这可是要受罚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意欢站起身来,再多坐一分钟都是煎熬,起身便走。 高云瑶登时脸上便变了颜色,失子之痛加上时至今日阿妹都不肯拉上东厂成为她的助力,瞬间失望透顶。 “意欢!” 不再是阿枝。 “这次你不帮我,以后你若是有什么,我也必不会帮你,你可想好了!”冰冷的语气里,是赤裸裸的威胁,“你以为你跟着那位厂督大人便会终 身安稳么?别看他现在风光,你可要知道,他到死也就是个厂督,而我,今后说不准会是太子之母,国之太后,你当真要为了一个无后的宦臣与你阿姐生分了么?” 深吸一口气。 再吸一口气! 意欢噔噔噔的走回来,正儿八经的行了一个礼,“容华小主容禀,司礼监办案需人证,物证,如上证据容华何时有了,随时可以谴侍女将状纸投给司礼监,奴婢告退。” 哎~ 背过身去都可以想见阿姐的失望,她的本意不是这样的,本准备了一箩筐的俏皮话来安抚阿姐的失子之痛,但是…… 谁承想,阿姐比之刚入宫的时候更疯魔了! 不知不觉走到泰华殿附近,只见两位太监面带白纱,手中抬着担架,担架上盖着白布,看他们行走的路线像是要直接拉到苍震门外,等待发回本家。 意欢放慢了脚步,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前脚瑶容华才出了事儿,后脚淑妃娘娘身边的人就死了?即便她不同意瑶容华想要将东厂变成她暮云阁掌的私刑的地方,但事关皇嗣和阿姐清白,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要的。 “公公们且慢。” 她笑脸盈盈的走过去,亮出了宣光殿的腰牌,几人都是最低等的太监,这枚令牌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佛光普照一般,连忙整肃了一下衣领下跪。 “这两位可是泰华殿的人?” “回姑娘,这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刘嬷嬷和李嬷嬷,今晨正在殿内劳作,忽然就晕倒了,浑身抽搐,太医还没来呢人就没气儿了。”小太监缩了缩脖子,“当时把娘娘都给吓坏了。” “忽然?你是说两位嬷嬷之前身体全无问题,是突然之间暴毙的?” 小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了点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意欢连忙吩咐他们将人抬到司礼监去,小太监们自然是唯她马首是瞻,眼中尽是拜服之意,只有意欢心里直突突。 她这番自作主张,还是做的老祖宗的主,回宣光殿去老祖宗会不会罚她啊! 哎,刚刚拿出令牌的时候只顾得一时的爽,头脑一热,现在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殊不知解云洲派去保护她的密探早就回来报信了,他将夫人的行为如实报之,他告诉解云洲,夫人不仅好好的回来了,还给他带回来了两样东西。 东西? 什么东西 ? 解云洲不露声色,唇角却噙了一抹笑意,正当他对这份“礼物”期期艾艾之时,这位说话大喘气的下属竟缓缓道…… “夫人……从泰华殿那带回来了两具尸体。” 什么东西? 一盏热茶洒了半盏,解云洲大跌眼镜。 这个臭丫头还真是天天整活儿啊!每天都有新鲜的等着他。 他正欲出口,远处就响起了她那无忧无虑的喜庆嗓音,“祖宗~我回来啦!” 再隔一会儿,毛茸茸的头顶才从朱门后闪了出来。 “回来了?”解云洲拂袖,示意暗卫退下去,他佯装无事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她悠悠一问,“就这么空着手回来的?没带点什么?” 意欢小手一背,身子一扭,脸上带着些微娇憨,嘿嘿的笑着道,“不愧是厂督督,能掐会算呐!意欢确实带了点东西给您。” “说说,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好”字,几乎是从后槽牙磨出来的,他好整以暇的冷望着台阶下的小东西,等着她看她如何解释这份“好东西”。 “喏~你看!” 小手从身后缓缓拿出,霎时间,便融化了解云洲眉眼间凝结着的冰寒…… 第六十八章 水银之毒 姑娘指尖绽放着的,是一朵刚从御花园摘下来的柳条编成的如意结。 “这是什么?” 他好像在明知故问……即便是没有收到过旁人送的,他也是游走在后宫的人物儿,各宫里的小主为了讨皇上欢心,经常做这些小玩意儿,托赖相熟的内监送给皇上。 这个形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叫做柳叶合心。 “柳叶合心啊。”意欢的回答与他想象的不差毫分,“我是偷偷学着素锦姐姐打络子,就是这样的形状。” 素锦是送给梁顺的,意义不言而喻。 那她…… 小样儿! 这点小恩小惠,休想就抵了她扛两具尸体回来的过! 解云洲掩饰意味十足的掸了掸衣袖,轻轻咳嗽了一声道,“还有呢?” 还有? 意欢眨巴着眼睛,状似无辜,“没有了呀!” “泰华殿的那两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老祖宗果然是能掐会算!这才几步路的功夫啊,他怎么什么都知道?怪道素锦姐姐说,这个皇宫在老祖宗的眼睛里没有秘密呢。 是真的! 她鼓了鼓腮帮子,小跑着上前道,“老祖宗,奴婢听说这两个老嬷嬷身体一直康健着呢,今日也是 做着活计忽然过身的,奴婢也知道,奴才病故若无事是不会有太医来瞧的,但是……” “是你姐姐求你这么做的?” 暗卫回禀之时虽已与他说明,在暮云阁时,意欢对宣光殿处处维护,不卑不亢,但是他还是想问上那么一句。 此番作为,是为了谁? 意欢连连摆手,“不是不是,瑶容华不知道淑妃宫中奴仆暴毙之时,这事儿是我撞上的,我只是想求个真相,若两件事没有关系,那便无事发生,但若容华真的是被陷害的,也让她清楚明白。” 眼看着面前的姑娘说起话来,理起事来,逻辑越来越清晰,分寸也拿捏的刚好,解云洲心中莫名也有些与有荣焉之感,他向下走了两步,故作冷了几个调的声音反问了一遍。 “真的?” “真的!和谁都没关系。” 老祖宗又不说话了,意欢大着胆子又向前走了几步,两个人恰好站在一上一下两级台阶上,意欢的脑袋顶刚好在他指尖的位置,她眼一闭,心一横,像小奶狗一样主动的用头顶蹭着他的掌心,还将那枚柳叶合心结放在了他的手心里了。 “只是查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案子 而已嘛,要不然这样,你不拿奴婢当宣光殿的,就当我是个普通的小宫女,我容后给您补一张诉状还不成嘛。” 温言软语化人心。 那枚柳叶合心在手中渐渐收紧,咯的生疼。 其实她不必这样,他也是会查的。只是心里想着,但凡他的脾气坏一点,脸色臭一点,她必会这样,所以故意的……想要用这样的方式“骗”一次温存罢了。 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原来他还会做这般幼稚的事。 “东西虽然丑,但我收了。”他有点傲娇的将东西一收,其实是万分小心的贴身收好,他朝着门外的内监扬手,指了指司礼监的方位,示意他们直接把人抬过去,“有结果我会让小叶子来告诉你,那种地方……你就甭去了。” 之前那般故意吓唬她实属无耐,一连几日她在外间睡着睡着都直蹬腿儿,他便知,是吓的狠了。 而如今他要请了仵作来看死人,若有必要还要开膛破肚,小小的丫头定然受不了这样的场面。 解云洲大步向前,朱红色曳撒飞扬跋扈,元宝随着飞舞的红色亦步亦趋,只是脸色不太好看罢了。 这算什么呢?唐唐的司礼监掌印, 为后宫奔波,那瑶容华小产了连陛下都只安慰了几句便罢了,皇上都不查的事,掌印来查,只因为那人是夫人的姐姐吗? 夫人当真疼惜主子!她难道不知主子身上还有多少大事要忙吗? “元宝,你管理好自己的脸色。”解云洲负手行走着,“再这幅死了人吊丧的表情,这几日就别来当差了。” 元宝吐吐舌头,伸出双手使劲的在嘴角上向上一提,怨念气十足的露出个假笑…… 你看我开心吗? 次日,上京最好的两名仵作进了司礼监,刘、李两位嬷嬷的死因很快便查明,不过在暗室里放了一夜,两人的皮肤便已经开始发黑溃烂,经仵作反复查验,确定是水银之毒。 只不过与其他修仙练道之人不同,他们的丹砂都是从口而入,所以中毒之时都是从胃开始,而两位嬷嬷都是从皮肤缓缓渗入,应该是长年累月穿着带着毒的衣服,两人日日劳作,总会出汗,便加速了水银的挥发渗入。 早猜到泰华殿的人不无辜,只是没想到,手段倒是精进了不少。 “她早就知瑶容华戒备心强,吃的用的都无法近身,便用这样的办法,让下人身上带 毒靠近。”解云洲眉眼之间尽是漠然,“顺便还能解决了咱家安排在她身边的人,一石二鸟。” 这些妇人自作聪明,看似无懈的技俩,他一眼便能看穿。 怪不得,暮云阁的下人说,最多的时候泰华殿的两位嬷嬷要一日三趟的往他们那跑,两宫之间隔得不近,每次两名嬷嬷都是满头大汗的来的。 怪不得,瑶容华哭着去求皇上惩治真凶的时候,皇上也派过司正司的人去查看过,两宫从上到下都是干净的不能在干净,最后也只能作罢。 这么精巧的功夫,能查的到就怪了。 “元宝,你将这两日查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去吧。” 解云洲接下来还有别的事要忙,“陛下说近日宫中有妃嫔失子,不吉利,要带着后妃去行宫住几日,咱家今日要去行宫看看,晚膳不会回来,叫她不必等。” 其实这句叮嘱纯属多余。 这个吃货,若是晚膳上了桌,几时等过他?解云洲轻哂,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那些菜肴即便是她重新摆盘过,也无法弥补她偷偷吃过后的坑洼…… 想着这些,他明明忙了一日,却仍旧不觉身上困乏,连脚步都烈烈生风。 第六十九章 一枚棋子 大盛的街头巷尾,随意找一个百姓问他,贵朝皇帝最重视的是什么,十个里有八个都会回答。 重祥瑞咯。 是了,赵晟不重农桑,水利,税法,甚至兵家必争的铁矿,他重视的便是所有可影响帝王威严的祥瑞之兆。 此时早已不是宫中的辛秘,而是百姓皆知的故事,只因新帝登基后便开始大肆搜罗与打造代表嘉瑞的“五灵”,各处行宫以及皇家封地,门口与檐牙上皆铸麒麟、凤凰、神龟、神龙、白虎,而这位新帝也甚是忌讳所有昭示不祥的人,事,物。 比如这次,他因为宫中有皇子折损妃嫔腹中,便执意认为是宫中的不祥行诅,携了其余的后宫妃嫔搬到了行宫。 独独丢下了高云瑶…… 说是怕她失子之后身子不调,车马颠簸无益于身子恢复,但谁不知道,赵晟这是明摆着的嫌弃…… 嫌弃是她不祥,才导致皇长子未有得见天颜的机会…… 而淑妃则是一跃而上,蛰伏许久,她身上自是又多了些年月浸染后的沉稳之色,过去赵晟只觉得她娇柔妩媚,现在许久不见,竟又修得了几分体贴可人,此次陪着圣上去行宫独 得恩宠,风光无二。 不消多久,淑妃的晋升旨意也从行宫飘回了宫中,淑妃变贵妃,在整个皇宫未册立皇后的情况下,她是位分最高的嫔妃。 失子的无人问津,真凶却升了位份。 意欢听小叶子说这些,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心里也在犹豫要不要把她托老祖宗调查出的结果告诉阿姐。 虽然…… 虽然她们两个人说话现在越来越不在一个路子上,没几句便会起龃龉,但这件事上受害的是瑶容华,若是她都不站在她这一侧,宫里其他人就更不会拿这个主子当回事了。 更何况,听说暮云阁的人最近低调的很,除了去内管府领必要用品,几乎人人足不出户,而主位瑶容华更是日日将自己锁在佛堂里,非至晚间不会出来。 或许阿姐想明白了…… 意欢想了想,套上软烟罗的外敞便出门去了司礼监。 佛堂中,金尊玉佛像下,不着粉黛,珠钗尽卸的女子眉目安然,只是唇角紧紧的抿成一条线,在神佛的注目下,倔强的掩盖着内心的紧张。 吱呀—— 陈旧的朽木大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微凉的风拂过后脊,她知晓身后当是有 一个人在的。 “事情都办好了么?” 依旧双手合十,依旧眉目舒展,她连动都未曾动一下,只淡淡的问道。 “小姐的信一送出,老爷就安排人去做了,老爷还有句话让奴婢带给小主。”夜行的女子摘掉了帷帽,是一张苍老却精致的面庞,“老爷说,小姐要做的事,高家自是会倾尽阖府之力帮你,但是高家的小姐,必是要成为后宫之主的!” 高云瑶合十的双手一歪,眉心一跳,似是有些不满,“嬷嬷,我……我已经尽力了,这次失去孩子也不是我不小心,我和父亲大人说过,是……” “不管是谁!”老嬷嬷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孩子没了就是没了,被人算计了就是小姐的手段不够高明,小姐莫要找借口了,此次大人帮你报仇之后,如何爬起来,如何踩在贵妃娘娘的肩膀上,如何生下有高家血缘的皇子,就看你的了。” 入宫以来谁都恭称她一声小主,高云瑶已经许久许久没听过有人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话了。 训斥,警告,无情…… 她入了高府听的最多的便是这些话。 高云瑶似是不忿想要争辩,但一侧头便 看到她的教养嬷嬷那张冷的不能再冷的脸,还是瑟缩着肩膀,回过头去。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殿里只有她们两个,嬷嬷便俯身向前,擦着高云瑶的耳朵道,“小姐,别怪老奴没有提醒你,算着日子,你已经有数月没有给府上传递有用的消息了,老爷可不只有您一个女儿。” 明明膝盖下有厚厚的蒲团,高云瑶却觉得如跪在针垫上一般,透心的发寒。 收养她那日她便是知道的,自己的作用就是一枚棋子,高漠北人如其名,对她的好都是有所图谋,她一个奴婢出身的人,也自是愿意与高家互相利用,但是…… 她没想到,这才多久?不过是一次失子而已,父亲就失去了耐心,动了送其他人入宫的心思了。 “请……请嬷嬷告诉父亲。”高云瑶咬紧牙关,她别无选择,“我一定会尽快养好身子,等皇上回銮后,我一定会想办法重得恩宠,绝对不会耽误父亲的大计。” 老嬷嬷直起身,轻轻的福了福身子,敷衍的行了个礼,起身便走,走到门口时才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身对有些颓然的高云瑶说道,“还有一件 事,老爷说了,今后若到了必要之时,你要协助他把解云洲的小娘子控制住,助他一臂之力。” “控制住?阿枝?” 控制住是什么意思?挟持?威胁?还是直接…… 高云瑶脖子一凉,险些歪倒在地。 嬷嬷冷冷一哼,“阿枝?你是高氏云瑶,难道还当自己是那长芳殿的卑微宫女阿瑶不成?高氏与东厂的关系微妙,陛下又有意挑拨,互相利用制衡,两家之间早晚有一战,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用我与你多说吧。” 沉重的殿门又合上了,风吹熄了几根蜡烛,高云瑶半个人都被黑暗浸透,无力的颓坐在佛像下。 屋外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便是天雷滚滚,如此喧嚣的雷雨之夜,多少人都睡不安稳。 唯独那个小丫头,据说今天跑到司礼监去找他了,却扑了个空去,解云洲得了信儿刚刚回到宣光殿来,却不想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竟然双手交握,横八竖叉的睡的憨甜…… “主子……不好了!” 是元宝。 门被一股劲儿推开,他是懂规矩的,能让他如此失态的必然是出了大事。 “探子来报,行宫出事了!” 第七十章 掌上娇宠 意欢亦被吵醒,踮起脚尖下了床去偷听解云洲与元宝的对话。 “今夜陛下宿在贵妃娘娘宫中,两人刚歇下不久,滚过的天雷便击中了贵妃寝宫的椽木,烧了起来。” “陛下如何?” 解云洲语气微微急促,难掩担心。 “火势不大,侍卫们熄的也快,陛下无恙,只是……” 元宝压低了声音道,“说来奇怪,不知怎的,火势明明已经灭了,只有几缕飘着火星的飞灰,旁人谁都没事,只有贵妃娘娘刚一出宫门,头发便被飞起的余烬烧着了,那一头秀发尽毁,还灼伤了后背。” 大盛女子重盘发,是以,损伤了头发就如损伤容貌,贵妃又气又愧,已经哭的不省人事了。 这倒也罢了,谁人不知赵晟是为了祥瑞才去了行宫,如今天雷竟然击中了他的下榻之处,到底是天神在责罚他,还是贵妃? 赵晟颜面尽失,九五之尊更不肯承认此事与自己相关,索性都推到贵妃身上,让她闭门思过,不许出宫。 …… 两个人说话声小了下去,意欢赶紧蹑手蹑脚的爬回了自己的床铺,闭上眼睛假寐,她听着半天没声音,以为老祖宗应该是出 去了才堪堪的睁开眼睛。 一张精美绝伦的脸竟这样大的横在她眼前。 “妈呀!” 意欢脚丫子一蹬,像个弹簧一样弹起,看着老祖宗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双手死死的护住脖子。 对!脖子,不是胸脯! 和色相比起来,小命更重要,脖子万万不能断,胸口要是摸一下也就……摸一下吧…… 反正都自己人。 “什么时候能改了偷听墙角的毛病。” 他一把将她那看似护的牢固的小胳膊拽过,“我问你,今日听说你去司礼监寻我,可有事与我说?” “哦。”意欢想起来了,她顺势向塌前爬了爬,“老祖宗,我想要仵作的结案文书,给……” 她鼻尖一皱,“给瑶容华个明白……” 想想刚刚元宝汇报的事,解云洲心里一哂,后宫斗来斗去的这点雕虫小计他不消费神便知,贵妃手段高超,高云瑶也不是省油的灯,行宫之事他便是不去查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也好,让她再亲自经历一遭也未尝是坏事。 起码在他保护不了她的时候,或者如若有朝一日他不幸殒命,她不至于在这皇宫中被人算计了去。 “拿去吧。”解云 洲垂眸,看不清眼底神色,“多余的话不必说,把握好分寸。” “我知道啦!” 看着意欢无忧无虑的脸色,解云洲微微一默,他今夜必要赶回行宫盯着赵晟,他想了想,从腰际抽出掌印之令,交给意欢道,“不知行宫状况如何,咱家三五日都未必能回来,这是掌印之令,见此令牌如同见我,你若是有难处,可以随意节制众番。” 意欢摩挲着这枚令牌,她还不知道,普天之下除了皇上身边的玉玺之外就是这块令牌最有用了,她竟还显得有些失望,“奴婢听说书先生说的,夫君一成婚便会将家里的库房钥匙交给妻子,难道老祖宗是没有钱财?所以才给奴婢这个么?” 说谁没钱呢! 解云洲登时想把这令牌收回去,换了旁人得了这枚印信,回头就得去烧香拜佛,祖宗显灵了,唯有她……这个蠢东西! 就知道吃的东西和花的钱财,一点都不识货的。 想想这丫头眼皮子浅的样子,解云洲忽然冒出了个想法,行宫么,晚一点再去亦是不迟,他直接回首,将窝在贵妃榻上的一团肉提了起来,抬腿便走。 “哎哎哎祖宗,我鞋子 都没有穿呢,你要带我去哪里?” 不说话? “呜呜呜,别吃我呀祖宗,意欢还养的不够肥!” …… 咚! 很快,意欢的屁股就跌坐在一处异常软绵的毛毡之上,她的手下意识的伸到屁股下面,抚摸着柔软绵密的毛发,啧啧叹的合不拢嘴。 这般油亮的皮毛,当真不是凡品呀。 摸着摸着,意欢“呀”了一声,向后退出好远,这皮毛软毯的尽头是一颗硕大的熊头,因保存得益,连獠牙都还在上面。 “这……这是……” 解云洲不说话,只是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库房四壁,意欢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的嘴巴不知何时已经合不上了,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形。 “你……我……这……”她语言系统忽然失灵了,指着满墙的珠光宝气说不出话来。 “不是说咱家没有钱么,所以拿着令牌糊弄你。”他颔首问道,“现在可是看清了?” 意欢发誓!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真的祖宗!比观音菩萨,玉皇大帝都好用的那种。 之前她怎么给供奉架子上的神佛擦身子、上果子的,今后就怎么给老 祖宗擦身子、上果子,拜他的时候一定把头磕的邦邦的,比拜佛管用。 库房钥匙在解云洲手心转了个圈,便丢到了意欢怀里,“旁的咱家都许你碰,但你记住,那最高处架子上的首饰头面,若是动了,咱家就剁了你的手。” 没有轻松玩笑,没有故作吓唬,意欢听到的是实打实的警告。 老祖宗是认真的。 “奴婢不动!”她连忙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保证! 有这么多宝贝,她活两辈子都花不尽的,她得多想不开非要去触动他的逆鳞啊! 眼神从那精巧的黄木匣子上挪下来,解云洲眼底的失落之色一闪而逝,他定了定,又走上前,将赤足的意欢像包袱一样提了起来向卧房走去。 “小意欢。” 他臂力惊人,单手垫了垫她一身软到极致的肉,“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同我说话,就叫自己的名字就好。” “那……祖宗也不要称‘咱家’啦。”意欢浅笑,“回了家你就不再是东厂督主了,叫什么咱家呢,您说是不是?” 解云洲脚底一滞,旋即脚步都畅快了起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她的眼里,他与普通男子无异…… 第七十一章 谁敢动我 次日一早解云洲便去了行宫,这是他第一次拖沓了办事的时间,只为了在府中与她一帘之隔的安睡一晚。 暮云阁依旧的闭门谢客,看着那往来进出宫人低垂的眉眼,意欢犹豫再三,还是拿着司礼监仵作给的文书,来到了暮云阁门口,她在门口望了许久都不见来人。 哎…… 无宠的嫔妃当真可怜,堂堂的四品容华,应配备四名贴身大宫女,四名二等宫女,八名小丫头伺候洒扫,可暮云阁正门大开,一眼望得到头的院子里,竟然没有一个传令的下人。 她只能一路走进去,正殿与寝殿都不见人影,意欢正准备折返回去,听见后堂佛堂里似乎有人在悄悄交谈。 “解云洲去了行宫,他定是去查贵妃寝殿失火这件事的,为避风头,最近老奴不会再入宫来,小姐若是有什么急事可以派小林子出门送信。” 一道沙哑老迈的声音刺痛了意欢的耳朵,她连忙收了脚步,贴在窗根底下屏住呼吸继续听下去。 “嬷嬷。” 这声音听了十数年,闭着眼睛都知道是阿姐的,高云瑶的声音依旧是那般缥缈,“上次你与我说过厂督娘子的事,我已 有了考量。” 衣料摩擦的声音,女子似是行走的更近,“我本以为她恨透了我,不会为我做事,所以在书信里与父亲才那般说,但是最近我听闻她在为了我失子之事求告于厂督,还找到了贵妃陷害于我的线索,所以……” 女子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所以先别动她罢……她还有用。” 意欢大恸,险些站不稳身。 “天真幼稚。” 老嬷嬷的声音陡然严肃凛冽了起来,“她拿到了证据是不假,可她并未交给你,这也算帮你?哼,依老奴看,那阉人调教出来的奴婢必定也是刁钻古怪,说不准是要拿着这个去贵妃那里做投名状也未可知呢。” 仵作的结案文书一点点在意欢的手心里捏成了一团。 阿姐会怎么说? 但凡是还有一点往日的情分,她定是会为自己说两句话的吧。 房内的女子沉默了一瞬,语气竟是冰冷如霜的道。 “嬷嬷说的有理。” 有理? 意欢想笑出声。 从小长到大的姐姐看似和蔼可亲,可对她不只是算计,还有忌惮,仔细想想,除了那位冷着脸天天罚她看书写字,还懂不懂就要抽了她的筋骨的厂督 ,才是真正信任她,为她好的人。 这是不是很讽刺啊。 她再也忍不住了,愤然起身,推开了房门,目睹了高云瑶与身旁嬷嬷的慌乱。 “阿姐啊,你看看这是什么……” 结案文书四个大字灼痛了高云瑶的双目,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抢,却被意欢灵巧的向后一让。 旋即她伸出手,将其一点一点的,用手指撕成了碎末。 “阿枝,你!” “行宫贵妃寝殿失火,是你干的吧。”意欢从来不知自己竟被磨练出了如此好的口才,“一报还一报,你已经扯平了,这个你自然也用不上了。” “大胆奴婢!”不等高云瑶开口,那名嬷嬷抢先一步指着意欢道,“在娘娘面前不用敬语,来人!拖下去宫规处置。” 处置…… 还想借刀杀人是吧。 记得老祖宗说过,那些负责杖刑的人手里都是有功夫的,若是想要人活,几十棍下去只会伤了皮肉,比如那日老祖宗便是,若是不想留人性命,自然有不留后手的刑杖方式。 宫规不会赐死,但杖责过程中挨不过去,就只能算是命不好了。 眼看着身后骤然间多了好几个内监,得令上前牵制住 了意欢的肩膀,她最后看了一眼高云瑶,那一眼里饱含着最后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会不会…… 然而,那名嬷嬷早就警告过了高云瑶,妇人之仁会坏大事,更不要相信一个活人的嘴会保守秘密。 是以…… “意欢,你不该。” 她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我虽然失宠,却也是你的主子,你不该如此与我说话,我亦不能为你破了后宫宫规。” 哈哈哈。 意欢笑了,高云瑶怔怔的发现,阿妹出挑的越来越好看,笑起来竟有不输六宫粉黛的纯稚俏丽。 也出挑的令她越来越陌生…… “我是掌印夫人,身上有掌印之令,你们谁敢动我!” 此言一出,那两名扭着她胳膊的内监瞬间像是手心长刺一般松开了她,并弹出去老远。 意欢不疾不徐的从腰间掏出令牌,描金烫云纹的令牌,确信无误,“宫内二十四司的内监,均有内廷监节制,你们谁动一下试试!” “意欢,你……你……” 高云瑶花容失色,她推了一把身边的嬷嬷,示意她出出主意。 却不想在高府横行霸道了一辈子,甚至可以压着高云瑶的老奴,今 日在掌印之令的震慑下,一瞬间无计可施了。 是了。 这是在宫里,不是在高府。 那些内监宫女哪个不怕掌印的?她能指挥的了谁呢。 说不准下一瞬意欢调转矛头,让他们捉了她去打死,都会有人听。 “阿姐,我当真没想到。” 她缓缓的放下令牌,一张小脸上都是失望之色,“当年宫变把我从被子里挖出来要我逃命的阿姐,现如今竟然都不会救我了。” 高云瑶压根儿没心思听她叙旧,牙根咬的死死的,她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手中的印信,只怕她戳穿了她的谋划。 深深的……意欢深深的看了她,以及她身旁的这些牛鬼蛇神,冷冷的福了福身子。 紧接着头都不回的跑了出去。 “小姐!”老嬷嬷这时候又活过来了,“这个奴婢决不能留,趁着厂督没回宫,你得想想法子!” 高云瑶摇摆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坚定,她其实心里一直有一个谋算,只是一直不愿意去实践的。 “在厂督身边怎好动手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的性子,非把我抽筋剥骨了不成。”她眸色一冷,“得想办法让她先失了厂督夫人的身份才行。” 第七十二章 心生嫉妒 素锦不知在暮云阁发生何事,夫人自回来就神色恹恹,连最爱的点心都吃的不香了。一直拖到了圣上回銮,她脸上才有了些喜悦之色。 陛下回来了,她家的厂督督也会回来了! 素锦看出了她那点小心思,便故意打趣道,“夫人这般开心,可是主子留给夫人的书简看完了?” 意欢的笑容一下就收回来了,她灰溜溜的跑回书房去,抱起一本书卷来狂看。 故意的,素锦姐姐一定是故意的,这些天看着她无所事事的颓废也不提醒提醒她做功课,现在厂督回来了,才来后知后觉的泼冷水。 若是自己被关在书房里罚抄书,她有什么好处啊! “素锦姐姐,这本《吕不韦传》也是老祖宗让我看的吗?” 她在读书上算不上是不用心,之前一个字不认识的时候,她很想通通文墨的,却因为身份低微没有机会,那时候便是给她一根树枝,一本草纸,她都能自己琢磨上一整天。 但当有幸得了解云洲的亲自调教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读书和认字不是易事,那些出口成章的妙人儿也是水滴石穿的积累出来的,再加上老祖宗这个严师日日 罚她抄这抄那,她读书的热情顿时就消散了一大半了。 这大抵就是小孩心性,意欢从小没有见过父亲,但每次老祖宗因她学业不精责罚她的时候,她都会莫名的联想到素未谋面的父亲。 严父与严师,大概都是一样的吧。 前期她抓着毛笔,写的字又大又丑,但一笔一划都狠用心的模仿着字帖,后期她的字有了形状和笔体之后,反而因为懒怠于一篇篇的去磨练,写的也就…… 那么回事儿吧。 能看,但不好看! 素锦不知这些事,她只知道每次厂督出去都会给夫人布置功课,但是具体是什么,他回来又要考什么,她都不知,她拿起书,粗粗的看了两页,见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也便点了点头,“这奴婢也不知,但既然是放在夫人书房里的,大概是主子想要让你读的吧。” 意欢点点头,开始低头猛猛的看。 …… 赵晟回到承光殿便关起了殿门,坐在冰冷的龙椅上,他的脸色很黑。 众人皆是退避三舍,唯有解云洲,一身傲骨孑然而立,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没有丝毫的惧意。 “陛下不该责那钦天监正史。”不仅不怕 ,解云洲甚至直接开口便是指责,“臣下知道陛下受了惊吓心情不好,但此事臣早已禀明陛下,是有人在贵妃娘娘的房脊上埋了磁石,才引来的天雷击中,钦天监无辜。” 赵晟脸色微红,才要开口,解云洲又是不疾不徐的一句,“恣情昏主多,克己明君鲜。” 愣是将他的一团怒火堵在了喉咙里,既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厂督既查明了缘故,可是知道主使了?” “臣下已经将一干人等拖入了诏狱,可用尽了刑罚他们也只说,给他们钱财的是一位蒙面的女子,未曾有人见过。”解云洲说的是实话,但却又不是全部的事实。 “女子?”赵晟身体微微向前倾,“难道是朕的后宫?” 解云洲微微扬了扬唇角,但仍旧缓慢的摇了摇头,“无证,是以臣下不知,亦不敢随意猜忌后宫贵人。” 赵晟坐直了的身体又颓然向后一倒,说来说去这不还是没有线索,他烦躁的挥了挥手,将一枚白汉玉枕扫到了地上。 “厂督近来办事有些浮躁了。”赵晟被他这话说一半留一半的态度弄的气闷,“莫不是有了菜户娘子当值便不用 心了,朕……” “陛下容禀。”解云洲等的就是赵晟的这句话,“臣下旧疾未愈,且听闻西厂厂督赵公公近来连办大案,想来也能为陛下分忧。” 赵晟:…… 别提赵孟复这个狗奴才!提到他便气不打一处来,这阉人在身边伺候茶水的时候看着倒是谨慎妥帖,并无错漏,却不想当真委以大用之后竟然这般不堪。 前些日子得罪了梁国公,还要累得他一国君主为两方调停休战,近些日子又因为行事不羁,被新晋科考的考生们书写在考卷上,辱骂不堪。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的后悔,不应该提了西厂来抗衡解云洲的力量,既然立了西厂,也应该再好好斟酌一番人选。 解云洲是故意的,故意办事留半分余地,故意用西厂来刺他。 “西厂……”赵晟冷冷的望了望解云洲,嗤了一声道,“他们很好。” “那臣下便放心了。”解云洲故作不懂话中的反义,“陛下慧眼如炬,说的真对,臣下自有了夫人,出宫几日便归心似箭,数一数行宫一别已有七日了……” 他双手抱拳,倒是从真心的肺腑之言,“臣下想速速回宣光殿,别 无他求。” 赵晟紧咬牙关,他了解这位厂督大人,会做戏,会要挟,遇强则强,他口中的话十句里有八句都带着目的,可是这句……这句想念,细看神色,倒是发自肺腑的。 看解云洲知足餍足的样子,他嫉妒的几乎要双目喷出火来。 他怎么能尝到幸福与爱呢? 怎么能得到他还未曾得到的东西呢? 怎么能过的好呢…… 不能!不能够! 赵晟磨着牙,正想着合理的拒绝之法,便有内监在门外传话。 “陛下,瑶容华在殿外求见。” 解云洲就势告退,与高云瑶擦肩而过之时,她亦是拘谨的半福着身子见礼。 只是不知是不是他草木皆兵习惯了,那女子眼尾一闪而过的精光,竟是写满了算计。 “你怎么来了。” 赵晟没好气的撇了她一眼,有些恼恨她来的不是时候。 高云瑶浑然不在意皇帝的冷漠,盈盈一拜,竟是为自己未能孕育皇嗣请罪。 “妾有罪,未能保护好皇嗣。” “罢了。”赵晟示意她起身,不甚走心的安慰,“养好身子为重,孩子会有的。” “陛下,经此变故妾亦是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第七十三章 三书六礼 高云瑶莲步上前,俯身在赵晟耳边耳语。 逐渐,帝王那凝结成冰霜的脸,逐渐舒展开来,随着高云瑶涓涓细流的讲述,赵晟的脸上除了赞许之外,还流露出了一抹餍足。 “爱妃最得朕心。” 葇荑被大力拉过,压在手心,他眉目如水的看了看她,并无任何深情…… 六月初过,草长莺飞,高云瑶身子已然大好,贵妃的秀发也已渐渐重新长出。 这里的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宣光殿也依旧是宫中最神秘,最畏惧的所在,这里的人事物明明都住在皇宫里,一饮一食,一草一木都与宫人无异,可却又都好像游离在皇宫之外一般。 然而这种平衡却被一个人打破了。 高云瑶的轿辇停在宣光殿的正门,还不等轿夫落下,小叶子便已然出门阻止。 “容华安好,但,您是否是走错了地方了,这里是宣光殿,后宫众人禁入。” “本宫的妹妹在此,我也不能进?” 高云瑶面露愠色,不想小叶子语气根本没有任何余地,“据奴才所知,高廷尉家只有三女,另外两女待字闺中,宣光殿里怎可能有容华的妹妹。” “放肆!” 银月见容华处境尴尬,连忙出言维护,“连陛下都知道意欢姑娘是娘娘的妹妹,你怎可能不知,分明是有意刁难,不许容华进殿。” 高云瑶抚了抚鬓边的步摇,坐直了身体,如丝媚眼向下一瞥,不置一词。 然而—— 小叶子反倒是直起了请安的身子,轻轻一笑,“银月姑娘既然都看出来了,那怎么还不引着你家娘娘去别处坐坐。” “你……你竟敢忤逆主子。” “奴才只有一个主子。”小叶子的耐心也不剩多少了,“况奴才的主子只交给奴才一件事,就是守好了宣光殿的大门,奴才自然谨遵。” 轿子上的女子手指甲一寸寸的收进掌心,她坐的高,能遥遥的望见正在院子里与素锦玩毽子的意欢,她脸上的笑那般知足纯稚,天真烂漫的让人嫉妒。 看样子这位掌印当真把她养护的极好。 而她,明明与她已经是云泥之别的尊贵了,却活的依旧不如…… “你……” 婢女还在与宣光殿这铁板一块的内监争论,她的内心已然拿定了个主意,淡淡身手阻止,“算了,既是公公不肯通融,那只好直接把东西送来了,人不能进,东 西却是可以的吧。” 东西? 什么东西?那也是要看是什么东西啊! 除了皇上钦赐,不得拒绝,其余的人…… 小叶子凝眉,还没想明白这位容华小主口中的东西是指什么,也未曾开口推拒,高云瑶已经命轿夫调转方向,回了自己的暮云阁。 要禀告督主么? 本是晴空万里的天儿,竟忽然滚过一声响雷,众人闻声都被吓了一跳,具是暂停手中的活计,抬头一望。 天有异象啊。 要变天了…… 进来解云洲亦是很忙,除了每日都定时会回到宣光殿来与意欢一同晚膳之外,经常一整天的不见人影。 “小意欢,你喜欢在宫里生活吗?” 一个最平淡不过的晚膳时分,解云洲忽然这般问道。 意欢正在嚼着羊肉,满嘴满手都是油,她未曾深思解云洲问题中的深意,只是点头。 “喜欢呀,这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最重要的是,老祖宗也在宫里,除了外头的馆子里的小食偶尔我还是想吃吃,出宫做什么呢。” “那如果……”他筷子一滞,“如果我想要出宫别居呢?那你是愿意留在宣光殿还是与我一起走。” 姑娘哽住了。 本 以为她是在犹豫,在纠结,却不想她丢了手中的羊骨,使劲的拍了拍胸脯,几秒之后才大.大的传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吃太急噎住了。 “老祖宗去哪我去哪,我都是你的夫人了,不跟着夫君像话吗!” 解云洲紧绷的肌肉这才松了下来,但是,他依旧是看着盘子里的食材索然无味。 这事儿,该怎么同她说呢? 自古以来,正儿八经人家的男女成婚,不管是贵族世家还是平头百姓,无一例外的都要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币、择日、亲迎,而他的身份尴尬,在旁人眼中甚至算不得是个男人,自然是没有进行三书六礼的资格的。 他们之间连这些最基本的步骤都没有,算成的哪一门子的婚!也就是意欢这个只知道跟着他身后一声声唤厂督督的小姑娘会知足罢了,换了旁人…… 这便是解云洲的隐痛,即便是贵为掌印,在世人眼中,也不过就是一宦臣罢了。而他真正的身份,有皇帝一日,恩人活在世一日,那就一日不能见光。 是以,厂督夫人的身份只能通过皇帝赐婚来过明路,只这一种可能,他最近几日频频提起,让赵 晟给意欢一个明路身份,既能免了宫中长舌妇人的议论,也能给她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份心安。 可陛下的态度…… 要么容后再议,要么笑着打趣,总之这件事被皇帝有意的一拖再拖,并无下旨的意思。 这让他心中不安。 意欢喝了两口牛乳茶,缓和了过来,神思也仿佛打开了任督二脉,一下子通了。 她连忙将小凳子朝着解云洲的方向挪了挪,可怜巴巴的望着他道,“厂督督为何忽然要这么说?出宫?难道你被陛下辞官啦?” 解云洲:…… 他微微摇头,没有理睬意欢的聒噪,内心仍在想着事。 “不是吧不是吧!厂督真的丢官啦!” 哗啦。 意欢信以为真吓了一跳,骤然起身撞倒了杯盘碟盏。看她毛躁的样子,解云洲沉了沉脸道,“若是,你当如何?” 他倒是想听听,这张小嘴能说出来什么好听的来哄哄他。 可是他还没等把口中的菜咽下去,眼么前的小人竟然一溜烟的跑没影了,这让本就在烦心的解云洲愕然之余亦是愤怒。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知不觉,一双拳头在桌下捏的咯咯作响。 第七十四章 提督府 她若是真的如此待他,那倒是能免了眼下的诸多烦恼了。 如此想着,垂在膝盖上锁紧了的手指又一点点松开。 “夫人,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开了库房就疯狂卷东西,一言不发的是要做什么?素锦追着意欢一路小跑,直到看见坐在八角桌前眼底沉郁的解云洲才收住了脚步,垂下眼睑福了福。 “厂督,你看这些东西够不够?” 没等几人反应过劲儿来呢,意欢便将炕桌上的茶杯拿到一边去,将小花布一点点展开,里面竟是串了红绳的铜钱,还有金银餜子,“我刚刚去库房瞅了瞅,厂督你的宝贝虽然多,但是看着竟都像是御赐之物,不能变卖的,我翻了许久才找到这些。” 她小心翼翼的将银两都按照从大到小摆放好,口中还振振有词道,“幸好还有这些硬通货的银钱,咱们统统都带走,出宫换几亩地,两头牛,种子材料,哦,还得买一个织布机,然后意欢来种菜织布养牛喂猪!” 小姑娘就差将‘我养你啊’四个大字说出来了,她现在也成长了不少,知道这些话或许会伤了自家夫君的面子,所以才三缄其口的,没有说 …… 素锦感觉她好像乱入了她不该来的地方…… 夫人和主子这是在玩生存技能大考验的戏码么?害得她担心的不行,一路跟着生怕出事。 关键是……看主子的脸色竟是少见的愉快,手指明快的在桌角一点一点的,看着夫人忙上忙下,甚至不要她去帮忙收拾。 这是夫妻意趣? 抱歉!是她不懂了。 “种菜织布养牛喂猪。”他好听的嗓音复述了一遍这句话,“这些你都做了,那我做什么?蠢东西你又记错了,戏文里分明说的是男子种田女子织布,男子挑水女浇田。” “不对不对。”意欢使劲摆手,“老祖宗不能做这些,你就负责继续好看给我看就行了。” 解云洲本眸色深黯,戾气遍布,这是他毕生最好的伪装,也是他的自我保护。 但是…… 这姑娘她…… 不只是解云洲的眉目中流露出了难得的温情如许,就连不小心乱入的素锦也是心中一跳。 她自诩从小到大万事以督主为先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若是论起舍生忘死,她绝不输给任何人,但是夫人这番如此轻松便许出口的承诺,她想了想…… 元宝经常在她耳 边啰嗦,她若是做督主夫人,一定比意欢要妥帖靠谱,但是如今她听到夫人这番豁达至深的言论之后 若换做是自己,许是办不到的。 解云洲走过去,垫了垫最重的一块金子,看着意欢双手在下面接着,生怕他颠来颠去掉在地上那股子财迷劲儿,不禁失笑道,“小东西,你知不知道,这些金银也都是皇家造办署造的,贵人们用来赏赐奴仆,可你要敢出宫花一文去试试?” 意欢不信,连忙捡起剩下的几块金银翻过来看底部,果然!每一个背面都写着皇家上用四个大字。 白忙活! 她一屁股跌坐在软垫子上,这下子可真穷了,连猪牛羊都买不起了呀。 解云洲将她提起来,漂亮的手指为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去和素锦洗洗手,咱家……我带你去个地方。” 恍然想到了姑娘与他的约法三章,咱家这两个昭示着身份迥异的字被他死死的吞回了肚子里。 一顶小轿子三两下便绕出了角门,再行几百米,小摊小贩的吆喝声也越来越响亮,意欢不知马车将要将她带到何处,那坐在主位上阖目的老祖宗也是吊足了她的胃口,一句都不 与她明言。 意欢耐不住好奇,伸出手掀起了窗帘一角,看着周围迅速倒退的景物,不知绕过了几条胡同,前方的官路骤然宽上了不少,一路坦途,马车也渐渐的慢了下来,逐渐停住。 到了? 意欢将帘子豁拉一下都掀开了去,暗红色的大匾上,三个烫金大字灼灼耀目。 提督府—— 意欢一字一顿的念着,不知何时,身后解云洲已经压了过去。 “今后我们住在这里,如何?” 耳后酥酥麻麻的,是解云洲呵气如兰的结果,他自然而然的签起意欢的小手,“你不是总问我,最近有什么事那般忙碌?今日便回你了,这些天我都在忙这件事。” 意欢这才明白,他不仅没有被辞官,反而还升官了。 还还还……还送了她一座大宅子。 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对她这般好过,好的让她一时不知道这是做梦还是现实。 小手狠狠的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疼!好疼!不是做梦! “不喜欢?” 解云洲从来没送过女孩子东西,看意欢愣在原地,眼底还有悬着的泪珠,还当是意欢不喜欢。 一瞬间,他在官场上的那些运筹帷幄都不见了,与 她商量的语气显得小心翼翼的,“其实我只是在外面置办了宅邸,若是你不喜欢,我们可以住在宫里,或者几日在宫里几日在宫外,都随你喜欢。” 他是不愿意留她在宫里伺候,因为赵晟的眼神,那般的志在必得,那般的危险,解云洲总觉得若是再不将她移出宫来别居,早晚有一天,赵晟发起疯来,会强纳了后宫。 无错的双手,骤然迎来了一个暖暖的拥抱,垂眸,正对上姑娘笑成月牙般的眉眼。 “呜呜呜,夫君你真好,意欢再也不是没家的孩子了。” “傻话。”解云洲重重的松了口气,“宣光殿难道不是么?” “宣光殿很好,但是那是陛下的皇宫呀。”意欢见身边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两个,说话也大胆了起来,“那里处处守着陛下的规矩,皇家的体统,可是这提督府里,所有的人都是咱们自己的人,规矩也都是自己定的,这才算是自己的家呀。” 女孩的手小小的,柔弱无骨,全部握住也只占了半个手掌。 两人脚步刚刚踏入门槛,小叶子惊慌的声音便在身后,牵制住了两人的脚步。 “督主,有点不对劲儿了。” 第七十五章 像是下聘 意欢感觉到,握着她手掌的那双手微微一抖,她不知所以,只能更用力一点的回握住他。 “什么事?” 解云洲阴戾的看了一眼小叶子,似是不满他从宫中追到提督府的行动。 “督主……” 小叶子他不如元宝聪明,也不如瘦高个会说话,没有梁顺的身手好,但是在四内监中,他的心最细。 犹豫再三,小叶子还是将他近日来的观察说了出来,“督主,前几日暮云阁的容华小主来找过夫人,被奴才拦住了之后,今日我发现暮云阁似有异动。” 听到是阿姐的事,意欢的小耳朵也竖了起来,小叶子接着说,“我们的暗卫来报,暮云阁内堆着好几个箱笼,却不是什么及其贵重的物品,多为被褥,丝绢一类的东西,只是……” “一色用具的颜色非红即紫,像是……像是……” 解云洲眼底的寒意即便是入夏的烈日亦是难以笑容,他盯着小叶子,舌尖抵死下颌,沉声道,“像是下聘?” 下聘。 是了。 小叶子的沉默也让解云洲心底的阴翳几乎凝成了实质,堵的他无法呼吸。 皇帝他,赵晟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他们的这位 皇帝啊,一直便是这样,从还是个皇子之时便被昔日的皇后,当今的太后养的偏了性子,再也变不回来了。 至于暮云阁那位是意欢的阿姐,此事渐渐的已经不再是秘密,高廷尉也因为偏爱义女而非亲女的大无私行为广受好评,高云瑶一路高升,不过一年便已经成为了后宫正四品的容华小主,前途不可限量。 此时高家的另外两位小姐都还未到议亲事的年纪,即便是议亲,也应当是媒人带着提亲的人家到高廷尉的府中去,不可能送到暮云阁中来。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是陛下,是他想要纳了意欢。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而在前几日解云洲几次请求陛下赐一道赐婚圣旨,却百般不得的时候,他便猜到会有今日,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罢了。 意欢急吼吼起来,“下聘是什么意思?陛下明明知道我是厂督的娘子,他亦是有了阿姐和贵妃等一众后宫娘娘了,怎么还会想要我这个不中用的玩意呢。” 她见解云洲与小叶子都不回答她的话,便急了,“老祖宗的额头是陛下打伤了的,四十杖的疤痕还没消散,陛下又来欺负老祖宗了,他好 坏啊!” 不算数的不算数的! 即便是阿姐为了讨好皇帝答应了也不算数! 什么大不敬,什么忤逆君上,反正现在不是在宫里,她就敢!大不了就让陛下的金甲卫把她丢到大牢里去吧。 解云洲并不紧张她的忤逆之言,他看着意欢明媚如暖阳的眼睛,云淡风轻,却也无比郑重的问她道。 “小意欢,你可知道被陛下看重意味着什么么?”他点了点皇城中最高的塔尖,“后宫空虚,陛下多疑,不会立世家大族或者手握兵权的武将之女为后,是以后位空悬至今,而你……” 没有家世才是最好的家世。 这样的女子好操控,没有母族的撑腰,站在无人之巅的诚惶诚恐,使得她必须紧紧的依附于皇帝,依附于皇权才行。 听话了,便捧着当个坐在凤位上的瓷娃娃,不听话,不需要任何顾及,或废或杀,不用担心母族不满,江山不牢,就像是磨平了一个褶皱那般轻而易举。 解云洲知道,除了也有故意的不叫他好过,看不得他舒服的层面之外,赵晟心里八成也是这么想的。 “而你,或许是陛下观察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最合适的后位 女子。” 皇后? 她这个样子还能当皇后? 意欢杏眼微睁,瞳孔中写满了惊恐,解云洲避着姑娘的那份灼灼,沉声冷语道,“若是咱家说的是真的,陛下当真有立你为后之心,你便是那万人之上的娘娘,尊贵无比,连贵妃都必须要对你俯首称臣,看你眼色,若是如此,你可愿意?” 不管这皇后是牵线木偶,还是傀儡把戏,都能够被载入史册。不管那些世家贵女是明处的不服还是暗处的咒骂,都必须要双膝跪下,大声的称呼一句皇后娘娘。 泼天的权势与富贵,自古以来谁都无法抗拒的。 假如……他是说假如,今日意欢有半分的犹豫,他必然会放她回去,而且会倾尽东厂之力,保护她成为真正的娘娘,用东厂来弥补母族的不足,定然不会让她真的孤立无援,被人揉圆搓扁了去。 可是…… 意欢却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浸透了他的衣袖,“不愿意不愿意,老祖宗你别把我送走,小的时候我便被卖来卖去,不知道过了多少手,好不容易要有一个家了,你不能再把我丢给别人了。” 因为情急, 小姑娘说的话颠三倒四的,没有了逻辑,但解云洲的心也狠狠的疼了一下。 他查过她的身份,从入宫前到入宫后,但却不知道,在一个叫老丁头的把她卖入宫中之前,她竟然还有被人牙子买来卖去的遭遇。 颠沛流离的身世,倒是与他极像。 “老祖宗,要么我们逃吧,咱们不回宫去了,钱财珠宝意欢也不要了,我会剪窗花儿,捏面人,支个小摊儿挣点嚼裹不成问题。” 解云洲的手指轻轻的扣在她的额头上,“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咱家真的带你逃了,莫说做生意,余生都要在躲避追杀中度过。” 姑娘刚刚开口,他便继续堵着她说道,“即便你愿意,咱家也是不愿的。” 不知不觉中,意欢发现,老祖宗的自称又变回了咱家。 她心中的惴惴之感更强烈了。 “这几日你先在提督府住下,不必进宫,且安心等着咱家的消息。” 手指一空,曳撒从指缝中抽走,解云洲的背影依旧潇洒,步伐依旧稳健,可意欢总有一种流逝之感。 之前抓在手心里,满满的知足,正在顺着指缝一点点的流逝了去…… 第七十六章 自导自演 六月下旬,江南水患刚止,阳城的旱灾便接踵而至。 大盛百姓人心惶惶,都道今年是个多灾多难的年,亦或许是宫中高位者德行有亏,激怒了上天才至此恶果。 身为帝王,赵晟首当其冲,近几日来,朝会上言官御史上了不下百遍的奏疏,自大盛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不立皇后的传统。因此这一年内的诸多天灾,多半也是因为中宫空虚,龙凤不能呈祥之故。 赵晟尚未明旨,各家宫卿氏族仿佛都看见了希望,纷纷将自家的适龄女子呈递上去,希望这份天大的恩荣能降临在自己家身上。 梁国公家的,极力推举家中次女梁婵,赵国公家的,将幼妹的名帖奉上。 而相比较起来各家争成一片,高廷尉倒像是高岭之花,不与之同流合污一般,只说了一句,高家并没有适龄女子,便不再参与这场关乎于国母的战争。 这廷尉府的,莫不是个傻子吧! 至少文武百官都是这么看高漠北的,只有一个人,就像是鹰隼一般,一眼看穿了他的藏拙之意。 解云洲立于皇帝身侧,听闻此言看向高漠北的眼神带了些审慎,他本以为此人不过是 善弄权术罢了,却不想,此人的野心与城府如此之深。 他亲自推动发起的这场大戏,历经过三朝的元老尚且不能免俗,却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廷尉看穿。 “众位爱卿言之有理,各位世家呈递上来的庚帖朕会细看。”赵晟眼光淡漠的扫了一圈脚下打成了乌眼鸡一般的众人,朗声道,“除了此时之外,各位爱卿可还有本要奏?” 刚刚还都高昂着头,试图给皇帝留下更深的印象的众人,此时齐刷刷的把头又低了下去。 赵晟在心里轻嗤出声。 父皇豢养的这群家臣不过就这么点掂量,想要靠女子上位,借机掌权,而自己呢?却是一点本事都没有。 江南水患,北境旱灾,或许是有天公不作美的缘故在他不否认,但成事在人,除了寄希望于天公之外总应该有一些人为的治旱之策,难不成还要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皇后册立之上?真等到庄稼旱死了,便是燃尽了天下的香火祈求又有什么用呢? 酒囊饭袋!一群全都是! 散朝后,赵晟回到寝宫不住的踱步,他心中无数,但看解云洲那般淡然的傲立一边便知,此人定是有些主意。 不愿承认技不如人也必须认,解云洲可抵千军万马之余,亦是可挡文武百官。 “厂督可有良策?” 龙椅上的帝王神色恹恹,却是白玉石阶上的男人神采飞扬,他故作长叹道,“北境缺水,若想解决怕是只有偷取大金的慈姑湖中水舒缓一二,但臣下觉得此计毕竟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放眼当下,却是册立皇后,去天坛求雨更为稳妥。” “厂督当真也这么认为?” 赵晟的唇角弯起一抹弧度,“为天下苍生计,看样子朕是要好生斟酌一番中宫人选了。” “陛下……”解云洲弯了弯身子,“圣明。” …… 宣光殿内,素锦已然泡好了金盏花茶,消暑泄火最是合适不过,见解云洲运筹帷幄的埋首于卷首,嘴巴张张合合,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主子为何不阻止呢,陛下动了收夫人为妃的念头您早就知道,莫不如趁着此事造势,便说是陛下耽于女色造成的天祥有异,绝了他的纳妃之心呢。” “然后呢?”解云洲神色如月光冷雾,“旱灾总会过去,到时候又是怎么说?” 他了解皇帝,只要他起了心思,压得 住一时也压不住一世,他性子别扭,总会想尽办法的实现,以全了他自以为尊贵无匹的皇权威仪。 到时候更不好办了,还不如趁现在…… 素锦当然是不明白,她有些急了,鼻尖微微皱起,“到时候?……到时候主子和夫人自然是稳固了,再不然主子的身份也可以说与夫人知晓,若是有了孩子的话那……” “不可!” 解云洲止住了素锦的话头,面色陡然严厉,“大事未竞之前,前尘过往都不可说与她知晓,孩子之事更是不要再提,况且……” “此番是我有意为之,我会让人在朝中散播消息,说陛下意欲册立一名无家族无背景的孤女为后,届时不需要我们说什么,言官御史的奏折和口水自然会让陛下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着自家主子,素锦惊的几近低呼出声。 此番事由竟是主子在背后操手?这是在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人之力不够,好!那便倾尽百官之力,为他所利用。 甚是高明。 “可是。”她提出了另一个担忧,“若是陛下要册立夫人为低位嫔妃呢,那……” 骨节分明的手指几捏碎了素白的白瓷,解云 洲沉眸,“咱家自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素锦不明,只是安静的为解云洲续满了茶水,她担心,却也不怕,自主子及笄后,便只有他算计旁人的份儿,从无失手。 既是未雨绸缪,他自然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文武百官各怀心思,可为利益而聚,无利却举步维艰,他们只在意一个后位,至于旁的低位嫔妃,皇帝只要纳的不是阿猫阿狗,自是侵犯不到他们的利益。 解云洲的脑海中闪过那名衣袂飘飘,特立独行的谢家嫡子。在请他来东厂一叙的时候,他的脸上有多么的不耐,他尽收在眼底,然而他说出事关意欢的危机之时,他的担心流露的却是那般的真实。 檀哥儿? 只要回想起那日姑娘在呓语之时,呢喃出的称呼,他就嫉妒的浑身燥热,恨不得事情了解了就找个由头给他发配到边关去算了…… 这般身世干净,温柔善良的男孩子,可比老谋深算,诡谲的陛下让他忌惮的多…… “自然有人会替咱家出声。” 解云洲扣上案宗,扫过空无一人的贵妃榻,静静的靠在太师椅上,似是准备好了一切,只等明日的血雨腥风。 第七十七章 无心立后 夜深人静,丞相府的葳蕤院却灯火通明。 半日了。 从东厂出来有半日的时间了,他仍然无法忘记解云洲那张神鬼难辨的脸。 即便是东厂的会客厅,整个东厂最是整洁的地方,依旧有散不掉的血腥气,仿佛那些囚犯的血液是浸润在地砖缝隙里的,时间再久都无法抹平。 他本来是不愿与东厂的人成为一丘之貉的,自古以来,东厂就没什么好名声,好听一点,说他们是朝廷的鹰犬,皇帝的忠臣,但是说难听一点的,他们是阉庶,是没根儿的飘萍。 咚咚咚。 房门被叩响,寒冬将一个黑色的布包拿了进来,渐渐展开,“公子,你说的是这个吧。” 在他手中渐渐展露出来的,竟然是一块汉白玉的笏板。 “擦干净,明日我要用的。” 寒冬唬了一跳,他自小服侍公子,谢净檀的脾性他最是知晓,厌恶官场,不与所有世家亲近,老爷为了此事不知道打了他多少次,都是无用的,好不容易逼着去了一次科考,放榜那日整个丞相府欢天喜地的去找他的名字,只不过足足看了一个上午,都没找到谢净檀三个字。 自那次之后,老爷和公子 的关系可谓是降至了冰点。 是以,年前新皇继位,开了两次恩科,谢丞相也不愿再与他这位儿子浪费唇舌,爱考不考!爱去不去! 可公子今日是怎么了,自从东厂回来便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好不容易传了他来,也不用膳,只要他去箱笼最底处去翻找一个黑色的布包。 这个小白板是什么东西啊?寒冬未见过,也不认识,他只见自家公子看着这块小板子眼神冷漠,似是写满了嫌恶与不耐。 “吩咐马房备马,明日我要出门。” “是。”寒冬谨遵,“不知公子要何时出门。” “大臣们上朝的时候。” 他将笏板丢到床上,“他从不虚张声势,既是说了,明日必是会有大事发生……” …… “众爱卿,谁有本要揍。” 端坐上位的男人头上戴着二龙抢珠紫金冠,腰间束着汉白玉四块瓦明黄马尾丝带,清俊的面庞上还带着年轻的涩意,然而那股子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依然让人倍感威慑。 可是…… 即便是如此,有些话依然得说! 他们这些人,有几个是为了自己一个人活的,谁人的背后不是背负着家族的荣耀,百年的 福祉,是以,这皇后之位不得不抢,必须得抢! “陛下,臣有本要奏。”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礼部侍郎,“臣听闻陛下有立平民之女为后之意,此事于礼法不和,万万不可。” 第二个站出来的是参将杜氏,“臣是武将,说话不懂得弯弯绕,便有话直说了,自古以来,皇帝立后必是要对社稷有助力,宠妃可以有贱籍奴仆,皇后却是万万不可的。” “是了陛下,万万不可!” “臣,死谏!” “臣,死谏!” 多数大臣均用了最高规格的谏言方式,大有逼迫帝王重新权衡的意味。 梁国公见时机已到,连忙也是站出来,为自己家的女儿铺路,“贵妃娘娘掌管后宫多年,从未出现错漏,后位本也当得,除了年岁渐长,尚无所出是为失德,然贵妃娘娘有一同母胞妹,闺名婵儿,礼仪规矩均得贵妃娘娘亲自教导,可为皇家绵延子嗣。” 赵国公家的一听就不愿意了,笏板几乎要横到梁国公脸上,“梁国公的意思是,谁家女儿有掌管后宫的经历,谁便有当皇后的资格了?哼,我家两女都在陛下的后宫为嫔御,老臣的姑姑还是先帝一朝的 贵妃,不比你资历深厚?” “出后妃的又不只有你们两家,我们家……” “听我一言……” “陛下,陛下!” 端坐在龙椅上的人,手指在膝间一根根收紧,看着底下吵成了菜市场的众人,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解云洲一看便知,此计已成了一半,便肃身上前,击掌两声。 堂下即刻肃静。 赵晟稳了稳情绪,咬着牙扯出了一个笑来,“众位爱卿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谣言,朕并没有立平民之女为后的意思,许是传错了。” 这句话的意思……解云洲暗暗啊的瞥了他一眼,果然不假,他仍然想要把意欢从他身边抢走,管什么位分,就装入后宫便是了。 谢净檀呢? 他从上朝便在看文官一列,尚未发现谢净檀的影子,只有谢丞相明哲保身,一句话谁不说的低头站在那。 东厂的调查从不会出错,谢净檀的事他了解的最清楚不过,比他的父亲都了解,只有一点是他在赌的。 赌他对意欢的情愫,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会不会是喜欢。 他没来,解云洲是应该松口气的,或许在他心里,意欢不过是随处一见的小宫女。 他若来了, 反而验证了他的猜测,意欢对他来说很重要。 辗转纠结不是解云洲的性格。 此时赵晟温言温语的站起来道,“后位人选,朕自会斟酌,诸位爱卿呈递上来的庚帖,朕亦会好好考量,宫中从来不乏流言,后宫妇人无事,流言更甚,不过是想朕一时兴起,想纳一个小宫女做小采女罢了,如何添油加醋到众位爱卿耳中竟成了选后的大事,厂督……” 他笑眯眯的回头看着解云洲道,“宫中流言甚厉,劳烦厂督大人查查这纷扰流言的出处啊。” 四目相对之时,解云洲分明看到了赵晟的得意之色。 “众爱卿可还有本要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垂下了头,既是今日无心审定后位,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解云洲的拳头攥的死死的,骨节已然泛白了,采女……最低等的小主,就像后花园里一茬茬开败了又重新种下的小花小草一般。 这就是他们这位陛下的性子,要么捧你如云海,要么践踏你入尘泥,折磨给他看才是正经。 “无事退……” “等一下!” 关闭的殿门缓缓被推开,一抹潇洒飘逸的身影,自门而入,逆光而行。 第七十八章 计谋成功 当大家看清来者是何人时,脸上俱是讶异之色。 但是最惊讶的还要属谢丞相,他幸而出门之前吃了养身汤药,不然此时他定然要被这叛逆儿子气的当场吐血! “逆子,朝堂启是你的胡闹之地,还穿着状元郎的袍子,你是想气死我吗?” “父亲莫急。”谢净檀躬身施礼,“请听儿子解释。” 他恭敬的持笏板朝陛下一拜,“请陛下恕罪,臣,便是今年科考的头名,谢流云。” “哦?” 赵晟眼波微漾,甚是玩味的靠了靠身子。 此言一出,谢丞相差点一屁股坐地上,他颤颤着手,指着他的脑门道,“逆子啊逆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可是能混说冒领的,还不赶紧闭了嘴下去领罚。” “孩儿不曾胡说。” 谢净檀熟稔的背下一段他的文章,几震惊在场众人,“禀陛下,臣亦不曾欺君,流云是臣的小字,族中亲老皆知,大盛朝的文惠帝便曾经用缺笔之法署名科考,隐姓埋名中榜恩科传为美谈,是以我朝并没有不许用小字署名的规定。” 谢丞相愣住了,他瞧了瞧这孩子不像是开玩笑的,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现在他是该为了这事高 兴还是生气了。 赵晟伸手一拂,示意他起身,“既是知道自己高中,为何前几日朕连发三道皇榜寻你,都未曾入宫?可是不愿为官?” “陛下,他……”谢丞相想赶紧替他答应下来,然而,他身后这个不省心的儿子竟朗声道…… “陛下圣明!臣确实不愿!” 谢丞相:…… 真想把这个儿子塞回他母亲的肚子里去回炉重造! 肃静的人群中窸窣起来,这孩子……没事儿吧?恩科状元啊!是多少人考一辈子而不得的,他既有年纪轻轻便考中的本事,却为何要推拒不入仕呢? 可惜了…… 他们实实能理解谢丞相此时脸红一阵白一阵,气促不已是为何了。 果不其然,赵晟的脸色微变,面露不快,“为何不愿为官,朕的朝堂你便这么不满意么?” “陛下,他……”谢丞相刚喘过来气,然而,他儿子今天仿佛不气死他不罢休一般。 “陛下请恕臣死罪,臣确实不满陛下身边的某些权臣所为!” 谢丞相:…… “丞相!醒醒!快叫御医!” 解云洲虽心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都是他安排好的,朝着自己来的,这时候他不应该笑。 但 是…… 谢净檀可真是…… 得此不遗余力搅乱家宅的好帮手,何事不成呢? “大胆。”赵晟装不住了,愤然一记拍在膝盖上,厉声申斥,“竟敢诽谤朕的朝廷,你倒是说说,你不满的是何人?若有不实,即刻拖出去杖刑!” 谢净檀丝毫不怕,反而整肃衣衫,将笏板持至中正,朗声道,“臣听闻,东西两厂行事不检,至对食之风盛行,东厂督主解云洲将长芳殿宫女阿枝纳为了菜户娘子,而西厂的厂督赵孟复更加不堪,在宫外八里亭豢养了十八房姨太太!” 轰—— 这回需要叫太医的不只是谢丞相了,在皇帝另一侧的西厂厂督赵孟复翻了个白眼,直挺挺的仰面倒了下去晕死了过去…… 解云洲唇角一勾,甚是平静的向前一步,垂首请罪于君前,“谢公子所言属实,臣下有罪,但,意欢无辜,她不只是一个在后宫伺候过颖太妃寂寂无名的宫女,还是陛下最爱重的瑶容华小主之妹,此事均是臣下之过,还请陛下给意欢姑娘一个明白。” 这出大戏演到现在,赵晟这才恍然大悟,他竟一路被解云洲牵着鼻子走。 什么立后,什么选妃。 不,不只是他,他的这些文武百官,一个个的表面上看着像是个大聪明似的,结果都被解云洲一个人玩儿的团团转而不自知。 还有谢净檀,这个云霄野鹤惯了的人,竟然也帮着他演戏。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现在,此时此刻正在堂下议论之事,告诉所有的人,东厂厂督的菜户娘子叫阿枝,也叫意欢,是瑶容华的阿妹,是长芳殿的宫女。 如此清楚明确了籍契,他根本无法再将她纳入后宫,便是改名换姓都不能够了。 赵晟的手指收在袖笼中,一根根的缩紧,后槽牙也咬的咯咯作响,他危险的审视着解云洲,眼神都在告诉他,背后的算计与原委他已知晓,这事儿…… 跟他没完! 谢净檀不苟言笑,面不改色,继续说道,“哼,厂督大人此话轻巧,你可知姑娘家的名声有多重要,她尚小,不明男女之事,你也不知么?等她到了嫁人的年纪,你让她如何自处?至那无人敢娶,声名狼藉不得不老死宫中之时,厂督大人届时仍是厂督,可她呢?她的死活谁来看顾?怪道世人都言,东西两厂皆是阴狠之人,籍籍之辈,今日一见,甚是!” 这段话让解云洲眼尾闪过一丝寒意。 很好。 这段戏,给他加的是吧? 想公报私仇,抓着这个机会骂骂他是吧? 看样子这小子也是个小狼崽子。 解云洲挺直了身子,微微一默,他通身的气势竟让老臣新贵都不得不畏惧三分,只听他言。 “谢公子多虑了,今生今世,只有意欢姑娘主动离绝咱家之日,绝无咱家离绝她之时。” 他甚至还抬起眼眸看着皇帝,悠悠道,“即便是有人想要从咱家身边夺爱,只要意欢不肯,咱家……定会倾尽所能保护她。” 赵晟几乎要被这句“有人”刺激的站起身来,险些失控,他想用手边的玉如意砸碎这个看似恭顺,实则忤逆的厂臣! 他是谁!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的陛下!他富有四海,全天下的人都是他的子民,他想要谁都可以,谁不遵从便是忤逆尊上,可杀可剐! 可是他心里残存的理智又告诉他,若是这般做了,只会让人觉得皇帝暴虐不仁罢了。 “厂督之言朕……”他唇角抽搐着道,“朕甚是感动,厂臣亦是人,有人的情感,且你日夜为朕的江山劳碌,也应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第七十九章 吕不韦传 “但是……” 但是什么?没有但是! 解云洲深吸一口气,此时此刻,他必须逼迫自己成为一名“真正”的东厂内监,双手扶地,额头恭敬的磕碰在手背上。 “多谢陛下赐婚。” 眼皮微抬,便能看见明晃晃的靴子,上面的龙纹金线甚是夺目,解云洲咬着牙,死死的抵着这份卑微到极致的不适应,唇边挂着的,是诡计得逞的微笑。 赵晟眼皮一跳一跳的,他什么时候!哪句话!说要给他赐婚了?正欲要启唇反驳,更不省心的谢净檀也跟着给他上眼药。 “事已至此,只能如此弥补意欢姑娘了,陛下仁慈赐婚,必能平添意欢姑娘的荣光。” 谢净檀也撩起衣袍,跟在解云洲身后拜下去。 …… 这一日的朝会兴起的莫名,结束的也莫名,冗长的官道上,几位大人慢悠悠的踱着步,都带着一头的问号。 杜参将:今儿朝会站了两个时辰,难道就这么一件事? 礼部侍郎:可不就这一件事,敢情我们一群一品大员在底下看一个内监的赐婚现场呢。 赵国公:梁国公最是长袖善舞,怎么?宫中贵妃娘娘没提前给您透透风儿?早知 今日根本不谈中宫人选,我何必在家族中连夜品选适龄女子啊。 梁国公仰天,一声喟然长叹。 这都叫些什么事儿啊!他总觉得今日自己是被解云洲给当猴耍了,但是又没证据。 “各位大人请让一让。” 解云洲清冷的声音从背后穿透而来,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却充满了王者之气。 他挥挥手,让出身后的位置,两名内监抬着藤条春凳,上面躺着不省人事的是谢丞相,他嘲弄的勾了勾唇角,“咱家得令,把谢丞相送回府中医治,各位大人还请行个方便。” 众人扁了扁嘴,不情不愿的将中间的甬道让给了这位通身蟒纹,气派非常的厂督大人。 “多谢。”他挥挥手,“快走。” 看着春凳上谢丞相紧紧咬死的牙冠,众人又难免唏嘘。 自己的这点委屈算啥啊,谁家里要是出了个如谢净檀这般风流不羁,专门给长辈对着干的嫡子,才是最难的。 谢丞相一把年纪,当真可怜不容易啊! 刚出了宫门拐角,解云洲身后便响起一道阴测测的嗓音。 “为了陪你演这出戏,我可是差点把亲爹气死了。” 少年脸色灰败,一想到 回府后少不了的一顿家法伺候,就提不起精神,“厂督大人倒是惬意,得了夫人,又免了后顾之忧。” 解云洲微微一滞,忽然回首,正视着谢净檀,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谢公子帮了咱家这么大的忙,咱家必是会投桃报李的,若咱家猜的不错,公子此时是否正在为回府之后的家法刑罚而担忧?” 都说东厂之人无缝不入,朝中官员没有人能有隐秘于东厂之外的事。 所言果真不虚。 “是又如何?”谢净檀冷哼一声。 “咱家可为你寻一个不必回府的由头。” 谢净檀眼前一亮,乖乖的上了解云洲的有一个套子,“什么由头?请厂督赐教?” 解云洲抬眸,似笑非笑的点着头,竟是卖起了关子。 …… 不管赵晟如何的不愿意,赐婚的圣旨依旧得照颁无误,解云洲特提前派人将意欢从提督府接回了宣光殿中。 其实在提督府也是一样的,宣旨的内监在宣光殿寻不到人,自会出宫去寻,接意欢回来此举纯粹是解云洲心急,他一分半刻都不想等了,这好不容易算计来的圣旨最好是能快一点到手里就快一点。 宣光殿就在承光殿 后侧,从承光殿走出来再走入宣光殿要不了多久的。 时辰未到,意欢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微微发愣。 厂督夫人,虽说不是后宫有品级的贵人,也不是得了诰命的外命妇,但也是需要吉服加身,着金冠的。素锦欢天喜地的为她挽了头发,穿上华贵无比的衣衫,镜中的意欢便不再是那个稚嫩未开包的姑娘。 倒真是像极了贵妇人。 这还是自己吗?意欢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想要碰触一下铜镜中自己的脸蛋,但是又拘谨的缩了缩手指。 “夫人不必如此紧张。”素锦将一枚压发的金簪别在她的脑后,扶着她的发髻微微偏了偏头,“这吉服繁重,头饰压人,是不必天天都带的,只有今日,领了圣旨回来,奴婢便可为你卸下来。” “素锦姐姐,我不是愁这个。” 她近日特地留心了一番宫中的动静,日日都要派小叶子给她带消息,是以也听说了厂督是如何费尽心思绸缪来的这份赐婚圣旨的。 厂督对她上心至此,但也为此得罪了皇帝与亲贵之族,她何德何能呢。 “最近我在看老祖宗给我留下的那本吕不韦传,上面将嫪毐写成 了祸国殃民的至阴之人,是,那嫪毐心术不正,妄图篡朝,不义不悌是个坏人,但是史书写这些便也罢了,只因他一人德行有愧,后半本书里都将内侍人写成了洪水猛兽么。” 她说的正欢,完全没注意到门外的阳光,投进来一抹修长的人影儿。 “素锦姐姐,我好怕呀,怕老祖宗以后也被史官写成嫪毐那般阴毒的人物流传百世而不得自清,你说,若是老祖宗少杀一个人,少得罪一位大人,是不是今后就会好过一些呢。” “夫人……” “所以,你是嫌弃咱家手染血腥了?” 意欢被这突如其来的阴冷之音吓了一跳,素锦更是跌了手中的梳篦。 “所以,你认为,咱家和嫪毐是一样的妖人,今后都不会得善终?” 意欢慌了,连连摇头,步摇沙沙的抽打着小脸儿。 “所以,你嫌弃咱家是个内监,带累坏了你的名声?” “不是的,不是的。” 解云洲眼睛落在了一旁的吕不韦传上,眼底登时烧起了无名之火。 “小意欢,你错了。”他的下唇被牙齿磕破,渗着丝丝血腥,“咱家……可要比这位嫪毐阴毒出许多……” 第八十章 潜入寝殿 捧着烫金的圣旨,意欢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大抵是又说错话,犯了蠢了。 但是那本《吕不韦传》不是老祖宗留给她的功课么,往日她与老祖宗议论课业的话,他从不会这般生气。 意欢悻悻的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却不想从前不管公务有多忙的祖宗,今日竟然没有回府用膳。 浑浑噩噩的睡了一夜,竟然是从素锦口中得到了老祖宗彻夜未归的消息。 “素锦姐姐,老祖宗不要我了。” 到底还是孩子,小女孩嘴巴一扁,扑倒软枕上嘤嘤的哭的可怜。 “不是这样的,夫人莫急。” 其实莫说是夫人,连素锦本人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服侍主子这么些年,虽说主子心性无人能全然把握,可之前她也能猜中两三分。 可昨日那番脾气发的,她确实也没看明白。 是那本《吕不韦传》中有什么古怪么?她也没看过,现下只能是一边给意欢扯着纸,一边谋划着,等下叫元宝来问问,这本书到底有什么古怪在里头。 承光殿梨香满园,皇帝心爱这素白之花,特命花匠将名贵的梨花品种移植到了承光殿后殿中,还在 不远处的亭台上搭了个戏台子,下了朝每隔三五日便唤来伶人消遣一番。 少年天子,风姿卓然,彼时他正悬着手中的黑色棋子,拧眉神思,须臾之间,眼尾缓缓蔓开一抹病态的神色,手中的棋子倏的一下丢回了棋篓里,朗声大笑道。 “厂督好棋艺啊,这一盘朕又输了。” 解云洲却没有扔下手中的白色棋子,他不着痕迹的将手中的棋子落在心里预想好的位置上,“还是陛下更高一着,若不仔细看,谁能想到这里陛下还给咱家埋了陷阱呢。” 赵晟拍拍手掌,笑的刻意,“朕下棋本就不如厂督,这不~再怎么埋陷阱都没用,还不如在走对角星的时候就认输了呢。” 解云洲最后一枚问鼎中原的棋子终究是没有落下,棋子在他的指尖搓来搓去,最终随着他的舒然一笑,也落回了棋篓。 “厂督的棋艺一日比一日长进,可是得了好棋谱了?” 宫娥送来茶水,赵晟一边掀着盖子吹拂,一边若有深意的问着。 解云洲亦是端起了手边的茶,却只凑在鼻尖一嗅,便轻轻放下,转而摸出了一本《吕不韦传》放于赵晟眼前。 解云洲声 线阴冷,“吕夫子之诡道,若是用的好了,亦可以成为正道,咱家的棋艺,便是从这里研习的,今日便还给陛下。” 是“还给”,不是“送给” 皇帝黑玉般的头发上,落了几片白色花瓣,衬的他面色如瓷,他看着解云洲拱手告退,渐渐走远后,才力气甚大的将一只手臂重重的落在这本《吕不韦传》上。 “嫪毐啊。”他眼角向下,讥笑着嗤道,“朕谢谢你。” …… 近些日来,宫中流言纷纷,说东厂厂督大人一反常态,连压了三五名无罪的宫人入诏狱。 诏狱内哀嚎声连连,一时之间闹的人心惶惶,偏偏皇帝并不在意,听过了便算了,根本没有整肃的动作。 赵晟最是知道解云洲这股子疯劲儿是为何而来的。 那卷《吕不韦传》已经被他爱抚的卷了边子,解云洲都敢算计天子之威,他这算得了什么? 宫里的这些话传到意欢耳边,亦是惹的她担心不已,算着日子,从赐婚圣旨那日到现在,已经有足足五日不见厂督的人影了。 分明就在宫里,却不回宣光殿,祖宗这是还生气呢。 最爱吃的她近几日连牛乳酥都进的不香 了,担心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 她想他了。 少女初初含春的面颊迅速的飞红,像那草长莺飞的春花。 不怕! 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厚脸皮,等下她就发挥起她的不要脸大法,去痴缠厂督,不怕他不理自己! “小叶子,我有件事情想求你。” 小叶子今日不当值,正在床榻上散了衣衫扇扇子,夫人骤然驾到可把他吓得够呛,一时间竟不知应该先行礼还是先把衣服扣子系好。 虽然他也是内侍……即便是被看到了裸着的上半身,也不算是破了男女之大防,但若是被主子知道了这茬,他得去领罚了。 大概还是重罚! “什么求不求的,夫人言重了,若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小的去办就是。” 意欢直勾勾的盯着小叶子,咬着手指半响方道,“唔,那个……我……我想借用你的衣衫来穿穿。” 咕咚! 小叶子正在提鞋子,被这句话吓得直接栽倒在地,额头磕了个老大的包。 要……要啥?他下意识的将衣服拉近,双手环胸。 这夫人真是他的亲姑奶奶,刀刀要他命啊!谁来救救他。 夫人有令,这衣服不借是不成的,但 是真借了会不会死啊…… 是夜,东缉事厂后殿,潜入了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内监,他帽沿拉的低低的,手里还抱着一个黑色的小布包。奇怪的是,这人不去书房不去牢狱,竟七拐八拐的钻进了掌印休息时的寝房。 素锦姐姐给的情报,说老祖宗近日都歇在此处,小叶子给的寻常内监服装,新洗的,穿着还挺舒服。 该怎样能看似不在意,其实却有意的让厂督注意到她呢? 意欢偷偷的就着月光打开她的小包裹,里面有一个小布袋,是她最近的女红手艺,七七八八的针脚,难看到一眼就知道是她这个蠢东西做的,还有一把戒尺,若是老祖宗还生气,她就拿着戒尺一个滑跪到他面前,拿这个玩意揍她。 但是…… 她又皱起了眉头,若是老祖宗看到就直接扔了呢?岂不是白费力气?还得想想。 最好是想一个,让老祖宗不立刻马上揍她一顿都睡不着觉的主意出来。 意欢在寝房里走来走去,一不小心走到了净房,她看着老祖宗挂在檀木架子上的丝绸寝衣,还有桌子上剪烛花儿的金色小剪子,忽然眼珠子一转,贼兮兮的笑出了声…… 第八十一章 动机不纯 意欢忙活完手里的活计,就听见云靴踏在砖石上的铿锵之声,她连忙将寝衣挨个挂回原位,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总算寻到了一处红木箱笼。 双手捂住口鼻,恨不得将自己身上所有活人的气息都藏起来,她的祖宗她了解,有着异于常人的嗅觉和听力。 早晚会被发现的,但是她可不想没看成好戏就被拎出来。那她的小手工不是白准备啦! 踏着月色星河,解云洲推开了寝房的殿门,他也不点烛火,也不传人伺候,只定定的在黑夜中一个人坐着。 意欢透过箱笼的钥匙孔向外偷偷的看,见老祖宗这样落寞的样子,她的心里也狠狠的疼了一下。 梆子敲响了三下,意欢都等困了,险些在密闭空间里睡了过去,就在她眼皮子打架之际,男人朗风霁月的声音悠悠传来,唤醒了她的意识。 “来人,宽衣。” 净室与正殿内隔着一层月笼烟纱,将解云洲精干的腰身笼上了一层朦胧的月雾。意欢的小脸登时发烫,手指也不知不觉的放入嘴巴里,看的入迷。 真好看呀! 她上辈子一定是做了许多好事,这辈子才有看如此好看的人儿沐浴 的机会。 大氅,外敞,内衬,一层层剥落,只剩下一层小衣之时,侍奉的内监便懂事的停住了手,退了出去。 像是在避忌某个秘密…… 水汽氤氲上来,如切如磋的手指浅浅的伸入水盆,试了试温度,似是满意,这才将带了水珠的手指抬起,缓缓的解开了最后一层衣衫。 烟纱和水汽双重遮掩下,意欢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是她的耳耳朵却伸的长长的,在期待着某个动静。 水汽渐渐淡了,解云洲缓缓起身,目光从衣架子上划过,手指最终停在了那件墨绿色暗纹的寝衣之上。 他将衣衫穿上,摸索着系的带子,却发现原来缝着带子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圆洞。 司衣司的人是怎么做事的?解云洲薄怒,撤下了身上的衣衫,换了另一件暖色的,却不想这间的带子倒是有了,却没有扣子。 再换一件,好家伙,直接下半截儿都没了。 看着解云洲频频更换了五六件寝衣,那脸色都快要充血了,万年不出汗的冰寒体质也因这出了一身的汗。 意欢控制不住了,她憋笑憋的快咬到舌头了。她还从没看见老祖宗这般窘迫之状。 “元宝!” 一声恫吓,把守在门外的元宝吓得险些跌了拂手。 一双手刚刚放在门栓上,却听见房间里的声音更加的暴躁,暴躁的让元宝都有点不认识主子了,“滚远点,告诉殿里伺候的人,都给咱家滚出去。” 元宝:…… 叫人进来就是为了让人滚的? 怎么了这是…… 心里虽暗暗纳罕,然则主子的命令他不敢不遵,即刻便将等待给老祖宗上茶的内监们全都遣走了才来回话。 解云洲捂着肋下,走出净房细细的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了才走出屏风。 唐唐东厂厂督,衣衫不整,想什么样子!明天他非得要找司衣司的掌司好好问罪才行。 咯咯咯~ 嘻嘻嘻~ 哈哈哈! 意欢实在控制不住了,在箱子里笑出声来。 解云洲登时就明白了,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将箱子里的小人捞了出来。 “老祖宗,你终于肯见我啦!” 她趁着解云洲怔忪的空挡,迅速从腰间掏出来一柄老长的戒尺,“是意欢说错话了(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哪句说错了),祖宗别生气,也别不见我,要是你还不解气的话,就拿着这戒尺狠狠的揍我的屁股 。” “那些衣服……”他目光一斜,望了望净房的方向,“都是你一个人干的好事?” 意欢点点头,又从身后的小包裹里拿出来了一件新的寝衣,“对不起嘛老祖宗,我这不是怕你还是不肯见我?才想出来这么一个馊主意,呐!这是我亲手做的寝衣,您先凑合着穿,其他损坏的那几件儿后面意欢都会赔给你的。” 这是赔衣服的事儿么? 是这妮子现在越发刁钻古怪,竟然都敢来寻他的笑话了。 若是说只想要博他注意,寻一个不得不见她的理由,什么旁的主意没有? 分明是想毁了她的寝衣,顺便看他无衣可穿的笑话罢了。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女孩的身体像一个小火炉般炙热,隔着他这残破的寝衣都能感受到丝丝缕缕传递而来的热度。 掂量着手中的戒尺,他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不怀好意,她刚刚是怎么说的来着?用这玩意打她屁股? 他冷冷的一勾嘴角,单手抓住了姑娘的两只纤纤玉腕,将她全身扭了过去。 “啪!” 如她所求,戒尺落在她绵软的蜜桃上。 噫…… 初初被解云洲扭过身子的时候,意欢还是害怕的 ,但这一下下来,还不如手板子痛,这戒尺的功力也就不过如此么~ “啪!” 这丫头,也不知是什么个体质,身上热的不行,浑身上下还都是比棉花,比绸缎,比……比这世间一切的绵软之物都软,他本是带着火气的,却在碰触到她的瞬间又心软的不行,硬生生的收了手腕上的力度,只是轻轻的揍了一下。 “祖宗打过了,可消气了嘛?”意欢撅着,还不忘皮上一句,“那可不可以随意欢回去,宣光殿又黑又大,意欢一个人睡很怕的。” “你?”解云洲手腕一松,嗤嗤一笑,“你何时怕过?这宫里上上下下,谁都没你胆子大的。” “那祖宗是为何这般生气,是因为意欢读错了那本吕不韦传吗?” 揉了揉微微酸痛的手腕,意欢大着胆子走过去牵解云洲的手腕,“意欢是个蠢东西,若是哪里说错了,祖宗不要生气,你……教教我嘛。” 哎。 解云洲轻轻叹了口气,是了,他与皇帝之间的斗法,本不应该将她卷进来。 她又何错之有呢? 良久,他才平和的出声道,“小东西,你可知道送你这本书的人,用意是什么吗?” 第八十二章 忠臣良将 意欢摇头,其实那本书她看下来也是怪怪的,里面有些词汇她甚至不清楚是在说什么。 比如那句…… “吕不韦恐觉祸及己,乃私求大阴人嫪毐以为舍人,时纵倡乐”她便不是很明白,写的是什么,然而进来听闻解云洲处罚的几人均是与给她送书这件事儿有关联的,意欢又是有点懂得的,左右不是什么好的意思,她便也没有去问。 不想今日,解云洲却主动提起来了。 “送你书的人是想告诉你,暗示你,咱家便是那舍人嫪毐,隐匿身份,侍奉宫中。” “老祖宗和嫪毐怎么会一样呢?” 书中说,那嫪毐谄媚太后,还以始皇的假父自居,对国家社稷没有半点好处,可她的老祖宗,分明才是被陛下欺压的那个呀! 谁瞎了眼,竟然敢拿他与嫪毐相提并论,还拿给她看,想挑拨离间不成! 意欢气哼哼的表示,回头就去把那本书撕的碎碎的。 “老祖宗你告诉我这书是谁拿给我的,哼!我定要丢到他脸上替你出气。” “嗤。”解云洲玩味的摆了摆手指,“是陛下送你的,要么……咱家现在就送你去承光殿?” 嘿嘿…… “ 嘿嘿嘿……” 老祖宗玩儿我!又玩儿我是吧! 意欢憨笑着缩了缩脖子,“这点小事,就不用打扰陛下了吧,那个……老祖宗你罚也罚过了,今儿要么你先歇息,小的明儿再来。” 意欢学着内监的样子,打了个千儿,就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却不想脖颈一紧,脚底下腾空,再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案几上。 老祖宗的胳膊左右将她框住,无处躲藏,只能双手环胸,抱紧紧自己的小胸脯,眼睛扑闪扑闪的不知所谓。 “想跑?” 他寝衣未系带子,也没有带子,只有几颗盘扣堪堪的固定着,夜风拂过,空空荡荡,意欢瞬间便有些心猿意马,她甚至能闻到老祖宗身上清冽的冷香。 “那你倒是说说,咱家与那嫪毐舍人,有何不同?” 暗示都已经这般明显了,想来她是会明白的吧。 今后会将他当成个正儿八经的男人…… 可意欢却并没有领会到解云洲的深意,她的记性不好,此时此刻正在努力的回想着吕不韦传中晦涩难懂的全文。 哪里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意欢意欢,快动起来你不中用的小脑袋瓜! 想! 使 劲想! “首先!”意欢突然灵光乍现,“老祖宗比那嫪毐的名字好听!” 解云洲:…… “然后!”意欢眼睛里在冒星星,“老祖宗生的比任何人都好!” 解云洲忍无可忍:“说有用的!” 有用的有用的…… 哦,对了! “我想到老祖宗与那舍人有何不同了。”意欢砸着嘴巴甜甜的道,“老祖宗是忠臣良将,这便是最大的不同。” 忠臣…… 良将…… 说的是他吗? 解云洲从未听过如此评价,他看似是风光无限,一人之下的东厂厂督,内廷监的掌印太监,谁见了他都要绕路走。 便是那些世家贵族,也有的是想通过他的关系找找门路,见到他反而要客气一点,恭敬一点。 然而躲到背后去,在无人听得见的窃窃私语间,谁不啐着口水,唾骂他一句:阉庶! 这丫头,她怎会用这样本不属于他的词汇描述于他,他的官职与作用,怎配这样四个字呢。 “忠臣良将……自古以来忠臣良将何时出自过东厂。” “老祖宗何必妄自菲薄呢!”这个词儿是意欢新学的,今日正有了用的地方,“东厂又如何?刘备曾织席贩履 ,张飞曾是贩猪肉的屠夫,诸葛孔明还种过地,他们不还是建立了一番功业么,谁说东厂就不能出忠臣良将,谁说宦臣就不能是英雄了。” 意欢从不是伶牙俐齿之人,她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气儿都短促了,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 她还不知道,她这一番话,是解云洲二十余年来听过的最是动容的一句话。 “小意欢。”他唇瓣嗡动,“我好生想了想,其实那本吕不韦传,给你读读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知不觉间,在意欢面前,他又默默的将称谓从“咱家”变回了“我”。 是他多疑的秉性作怪,以为那日她与素锦的一番话是在嫌弃自己的出身,今日意欢的一番话,便将他的猜忌打散拂过,云淡风轻。 不仅没有,她反而在鼓励他。 在解云洲的印象里,除了孩童之时从母亲口中听过这些话,再无人与他说过。 “老祖宗……为何这样说?” 意欢的脸上酥酥麻麻的,是老祖宗鼻翼下清凉的鼻息,她生来体热,对这种清凉有着天然的贪恋。在宣光殿的时候就总是想着办法的将她的小凳子挪近一点,再近一点,让老祖宗的体 温驱散她的燥热。 今日算是如愿了,可不知为什么,她耳后的肌肤反而都快要烧了起来。 “你还小。”他轻轻一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与那厮究竟有哪一处是一样的。” 说完,他便站直身子,风流潇洒的转身回了寝房。 哪一处…… 一样? 意欢琢磨着老祖宗这句话,一向心宽的她险些睡不着了,睡梦中她竟就梦到了书中之人,面容模糊,声称自己便是那书中的嫪毐,有事要讲给她听。 意欢嘿嘿一笑,咂咂嘴巴,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在梦里亦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听故事。 梦中她虽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声音却是十分清晰的,他说,“你这个小姑娘,当真是不懂男女之事么,我与你的厂督都不是舍人,而是有本事伺候贵人风流快活的男人呢。” “风流快活?”意欢追着问他,“难道……书里那句时纵倡乐这句话就是说你会唱会跳吗?” “无知庶子!” 梦里那人似是生气了,一边跺脚一边说,“那是司马老贼夸大形容的我的独家技法,想当年,我就是靠着这让始皇之母勤勉于床笫之欢,对我欲罢不能的!” 第八十三章 祸水东引 “床笫之欢,欲罢不能?” 意欢咂摸着这两句话,一蹬腿儿的醒转过来,她一睁眼就对上素锦偷笑的桃花眼。 “夫人你做了什么坏梦,说的什么浑话呀。”她的指尖戳在意欢滚烫的脸颊上,“奴婢虽年长几岁,却是不懂这床笫之欢是什么意思,你来解释给奴婢听好不好?” 素锦是伺候先帝珍妃主子的,那时候她也和意欢差不多,是个明快的小姑娘,但自从主子母家获罪,她短暂的快乐便结束了。 冬日里最冰的冰水里洗衣服,烧着厨房都不用的浓烟黑炭,还有许多细碎的折磨,将她变的老气横秋的,不爱说笑也不爱闹,直到瘦高个儿把意欢交给她那天,她这古井无波的生活才有了些意趣。 再后来,意欢成了夫人,那日她只觉……整个宣光殿的日子都变成了彩色的。 是夫人,把她变回了少女本该有的样子。现在她说话也不似从前那般清冷了,总愿意逗着意欢打趣说笑几句。 “做了个好累的梦。”意欢揉了揉僵硬的后颈,“许是书里的人都嫌弃我学问不好了,跑到我的梦里来给我讲书。” “书?夫人莫要哄我玩了,什 么书里会写床笫之欢这么不害臊的话呀,定是夫人梦到主子了,不好意思承认罢?” 素锦用帕子捂着嘴,看她坐在床头一脸娇憨的样子,好像大福娃娃般喜人,便忍不住又身手去戳了戳她腰肢上的软肉,喜痒的意欢瘫倒在床上打滚。 “是真的是真的!真的是在讲书的梦,嗨呀,好痒!” “好姐姐,饶了我吧~” 直到意欢的眼泪都笑飞了出来,素锦才堪堪的停下手来。 意欢俏皮的眨眨眼睛,“我忽然想到了,之前我在宫里胡玩儿的时候,在假山旁捡到过一个画册子,很好看的!我依稀记得里面就有过写床笫之欢的故事,等下我就找出来,素锦姐姐你也看看,就不会不懂得了!” “胡……胡闹!” 素锦一听脸就红了,假山旁,隐秘处,多半是不检点的小宫女或者某个小侍卫偷偷看的,听见声响就丢了的那种……禁书!她虽年龄虚长几岁,但还真没有看过这些画本子。 说不想看,不好奇,那是假的。 意欢已经光着脚丫跑去翻箱子了,素锦坐在那,心里开始期期艾艾。 “哎!找到啦!”小姑娘又吧嗒吧嗒的跑了回来 ,仔细的用袖子拂掉上面的薄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邀请素锦也坐下来。 “喏~这就是‘床笫之欢’,上面写着的呢。”意欢眯着一只眼睛,从缝隙里偷瞄着那有些露骨的画面,指给素锦看,素锦没有防备,双目微圆,将所有的画面猛然间就尽收眼底。 这,这这这! 她想把画本子推出去,说这不是好东西。 但转念想想,夫人都已经嫁人了,主子都不曾呵斥,她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说嘴呢。 而且…… 她,她也觉得有点好看,绘声绘色的,只这几眼便贪看住了。 两人笑着扭在一起,没大没小,但是很是肆意,解云洲辅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元宝淡淡蹙眉,他本就对这位夫人的惹事能力颇为忌惮,如今看到她竟带累着他的素锦姐姐同她一起胡闹起来,瞬间扁扁嘴道,“主子,要不要奴才去……” “元宝。”解云洲眼尖,一眼看见了两人姑娘蹦着高争抢的哪个东西,顺手一指,“夫人手里那是什么,可看清了?” “奴才去看看。” “别过去。”他伸腿,轻轻地踢了一脚元宝毛躁的屁股,“宣光殿里也 该有点欢声笑语了,是了,她说的对,咱家有什么好抬不起头的?” 他的身份早晚都有明了的一天。 …… 不过眼下,倒还真有一桩现成的好事。 是日上朝,急于立功的西厂厂督赵孟复,见到皇帝便颇为得意的捏着个奏章上奏,说是西厂的番子昨日得了线报,查封了一家炮竹作坊。 上奏之时的辞藻那叫一个华丽,是赵孟复的一贯套路,本和他毫无关系的一件事,非要往自己脸上贴上些金箔才行,总而言之,西厂众番子是在他这位厂督英明睿智,神勇无双的指挥下,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不负众望,在炮竹作坊的采购单子中发现了猫腻。 那些废话解云洲懒得听,他只从这份酸臭的奏章中提炼出了重点,那便是这炮竹作坊以制作炮竹为名,采购并囤积了多出制作需求好几千倍的火药,现在人都入了西厂的诏狱,由着赵孟复折磨审问。 他自会派人去,将有用的消息提炼给自己。 “咱家断定,这炮竹作坊的背后,定与通州的铁矿案有关。”解云洲双手撑在栏杆上,望着西厂诏狱的方向,“之前东厂的锋芒甚厉,以至于行走 坐卧都受人忌惮,现在正好,西厂愚蠢又贪功,他们顾着咱们东厂这边,自会轻了西厂,赵孟复那蠢货,咱家动动手指便能碾死,就是送他几件功名又如何?” 到时候人是你西厂得罪的,案子是你西厂办的,要死也是西厂的人先死啊。 “督主,大档头梁顺求见。” 飞鸽传书已经收到了几日了,算起来梁顺从通州启程也是应该到了的。 自上次他言语敲打提点了一番后,他果真收敛了一身反骨,以他的聪明才智将通州之事疏离的清明,还顺便提了几个与铁矿之案有瓜葛的百姓,到京城亲自给老祖宗审。 木质楼梯吱呀呀作响,解云洲默默转身,看着梁顺恭恭敬敬的伏低身子请安,才淡淡启齿。 “近来事情办的不错,此次炮竹坊案咱家也交给你。” 手掌落在梁顺的肩膀上,“咱家允素锦几日的假,你此次回京不易,带她到处转转。” 梁顺深沉的眉眼这才露出一丝喜色,连忙以更恭顺的姿态深深拜谢解云洲的恩赐,亦步亦趋的向后退了几步才转头回去,只是才转过脸,他的恭顺之气荡然无存,眼底眉梢都是凌人之气。 第八十四章 教你木射 意欢畏热,于旁人来说才将将热起来的气温,于她来说已是要吐着舌头扇起小扇了的。解云洲亦知她的习性,虽嘴上不甚关怀,却早早的令冰室的人开始制冰以供宣光殿专用。 一箩筐的冰块不间断的朝着意欢的侧卧间内送着,意欢仍是觉得不够,这几日掌不住热的时候都躺在地上,用砖石来降低自己火炉般的体温。 “督主,陛下又赏赐东西来了。” “嗤~” 都这么多天了,还没死心呢么?自那一日与谢净檀一同绝了皇帝横刀夺爱的心思,宣光殿的赏赐就没断过。。 今日是花样新鲜的布匹,明儿是时兴的瓜果,后日又是新巧的首饰。 解云洲一声冷哼,“和之前一样,登记入册,收入库房就是,也不必谢恩。” 陛下这是存心恶心他呢…… “还有一件事……”元宝有些为难的从袖中拿出一张花笺,“梁国公夫人邀请全城的贵女和夫人们去梁府的赏花宴,也……也给咱们夫人送来了一份。” 梁国公野心昭昭,不喜阉人,厂督看不惯将身家性命仰赖在家族女儿身上,不凭才华军工,妄想靠女子一步登天的人家,是以在 朝堂上向来与厂督是不慕的。 他的夫人相邀,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解云洲沉了沉眸子,从元宝手中接过了花笺,略一沉吟。 那些拈酸的妇人特地邀请他一界厂宦之妻无非就是揣了两种心思,要么就是有意拉拢,百家争鸣,要么就是刻意贬损,含酸拈醋。但看梁国公最近与西厂之间的屡屡交锋来看,想必是第一种。 若是第二种,除非是他梁国公的百年荣光不想要了,或者是老头子得了失心疯了。 交手这么多年,梁国公最了解他是个怎样的性子,真敢伤了他的夫人,莫说是那位大婚之日颜面尽失,至今娶不到贤妻的世子爷,就是整个梁国公府,都别想活了。 只不过…… 解云洲想想梁国公那双高于颅顶的眼睛,一口一个厂宦误。国的有位无德之人,今日为子女计,这老家伙竟也肯放下身段来拉拢他了? 嗤~就这点骨气,软成了豆腐渣了。就这,还想从自家女儿的肚子里算计出来个太子不成? 要不要让她去呢?若是心思重的女儿家,他是不放心的,那些老妇人虽不至于明着撕破脸,但言语间的拐着弯的讥讽定是 少不了的,但意欢么…… 他看着那抓着西瓜,汁水流到鞋面上也不过是甩甩脚尖,不曾皱眉的姑娘,他浅浅一笑,甚是放心。 因为这个姑娘根本听不出来,听不懂的。 “去把夫人叫到书房来。” 他将请柬放在她手里,估摸着她已大略浏览了一遍后,轻启薄唇,“怎样?你想去么?” “想,也不想……”意欢抓着垂下来的小辫子,“捶丸与投壶我是知道的,这木射是什么呀,意欢不会玩,会不会让人家笑话,给祖宗丢脸呐!” 解云洲不在意这些,他只是轻轻问道,“木射与捶丸很像,你想学吗?” 每日闲来无趣,意欢已经将女子能玩的都玩过了,一听能有新鲜的玩意儿,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 督主有令,下人们即刻便在宣光殿的院中布置好了十五柱与木球,解云洲指着那十根红色的木头柱子道,“击中红色木柱者得分,击中黑色木柱者失分,规则狠简单。” 他将木球踩在脚底,忽然一颠,木球便跃到了足面之上,解云洲顺势轻轻一拨,那木球便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接击中了中央的红色木柱,黑色的木柱甚至 连摇晃都没有过。 “好厉害!” 意欢狗腿儿的鼓掌,她可从来不吝惜夸赞之词,“没想到我家厂督督玩起游戏来也这么厉害,这世上怎么会有像厂督督一样,做什么都是顶尖儿的人呢。” 恭维话他听多了,虚情假意的,充满畏惧的,然而意欢这一套假到不能再假的辞令,却让他忽然有些受之有愧的脸红。 被夸不好意思了怎么办? “你也试试。” 男人脚底一松,木球咕噜噜的传到了意欢脚下,她踢了踢,感觉分量不轻,就她的一把子小力气,球儿都转不到木柱那里就回停下了,什么红的黑的,便是一个都碰不到。 欸?刚刚老祖宗说规矩是怎么来的? 只要击中红色的木柱便可以得分是吧! 她眼珠子一转,抱着球跑到场中央,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双手举着木球高过头顶,‘刷’的丢了出去。 这个操作不只是解云洲愣了,随侍的人皆是绷不住笑,轻轻掩住了口。从未见过夫人这般打木射的,倒是十分可爱。 解云洲亦是舒眉一笑,“哪有这般玩赖之人,你怎的不跑到木柱前,直接伸腿踢到便算了。” 意 欢反而振振有词,“那怪谁呢?祖宗你只说了,不能击中黑色的,可没说我不能向前走几步去,是你没定好规矩,我才有空子钻的。” 全然不顾周围的侍从惊讶的倒抽凉气之声,意欢还叉着小腰得意的说道,“再说了,你是男子,我是女子,本来力气就不一样的,我站在前面一点与你来比这才算公平吗。” 众人:…… 在宣光殿伺候半辈子了,却还是第一次听闻有人敢与厂督争论对错输赢的,而且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这事儿……是厂督错了? 厂督……错了? 这话要是旁人说来,明年的今日坟头草都得有好几米高了。 可转脸再看那身穿墨蓝色织金妆花蟒袍的人,竟是毫不在意,不仅没有针锋相对之意,反而像是有意让着一般的说了一句。 “好吧,随你。” 仅仅是一句话,从解云洲口中说出,便是天大的不易。 “那明日意欢也可这般?” 意欢得寸进尺的眨眨眼睛,又做出了一步向前之势。 “你开心便好。” 梁家的宴会,他肯放夫人去与那群俗物同席而坐,已经是给了他脸了,还敢有什么异议不成? 第八十五章 喜赴宴席 梁国公是延绵百年的世家大族,因世世代代皆有宠妃入宫,是以未曾像其他世家一般,降等袭爵。 整个院落是由于六个完整的大套院儿构成,每一个内院都是三进三出,各有各的雅致。今日梁国公夫人乔氏却将赏花宴定在连廊穿庭而过的新宅里。 那之前是为了世子大婚准备的,但经过西厂这么一搅合,婚事自然是不成了的,而韩家也因此上门大闹了一番,彻底绝了两家人的来往,自此之后,放眼整个京城的世家贵女,都对梁衍二字避如蛇蝎。 本就浑浑噩噩的梁家嫡子便更加的放荡不羁,日日高歌纵酒,谁的管束都是不听,这到还可以忍耐,只是不知道在西厂的诏狱中那没根儿的东西们用了什么手段,竟把他吓破了胆子,好好的在家中躺着,听到相邻街道上传来“西厂办案,众人避让”的喊话,就会钻到床底下,桌子下,甚至与蹲在净房里不肯出来。 哪里还有半点世家公子的颜面了! 乔氏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是心疼的,她只能将乔衍送到娘家陪嫁的庄子里,再请高明的大夫好生调养着罢了。 所以,西厂不 亡,她死不瞑目! “掌印大人的菜户娘子还没有来么?”她一脸担忧之色,根本无心与这些请来作陪的妇人们寒暄往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垂花拱门,“昨日请柬你是亲自送过去的么,可有看见他……他表情如何?” 小丫头提到东厂都腿肚子直抽抽,哪里有勇气抬起头对视一二,夫人问起,她连连摇头,只推说那位公公态度很是冷淡,说是知晓了,让她回府等消息。 但这几日根本没有人来传消息啊。是来还是不来,无人知晓。 彼时宣光殿里的小丫头尚不知梁家的算盘珠子都敲在她的脸上了,仍旧只当这是一次能看花花,吃小吃,玩捶丸,打木射的出游机会。 “素锦姐姐,你给我梳元宝髻好不好,我见你梳的甚是好看。” “素锦姐姐,我没去过梁国公府,你去过吗?那里大不大,好不好玩?” “素锦姐姐,听说那木射之戏是有赌注的,若是我输了钱,老祖宗会不会生气啊。” 素锦微微一笑,略一使坏,手下加了点力度,扯的意欢整个后颈都拔的直直的,“夫人快少说些话吧,能去梁府玩就这么开心么 ?输钱了老祖宗会不会生气奴婢倒是不知道,但夫人若要是表现的这般外头的比屋里的香,嫌弃宣光殿的日常,老祖宗可定是会揍你的。” 须臾之间,元宝髻已经输好了,看着铜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意欢都吓了一跳。 不过一年的光景,便长大了这么多了。 葵水来了,身高长了,腰肢细了,连面容亦是脱去了稚气,清丽濯灵。 她十分满意这个发髻,恨不得现在就去书房里给祖宗炫耀上一圈,屁股刚刚离开凳子就又一把被素锦捞了回来,重新按了回去。 素锦之前习过武,力气自然也要比她大上许多,“夫人莫急,这发髻要配上发饰才好看呢。” 说话间,一只梅花米珠琉璃钗已然在夫人的发髻间跃动,素锦又从妆奁匣子中寻出朱红色的宝石珠花,点缀在其中。 意欢肉嘟嘟的耳垂上,素锦也为她坠上两颗小小的珍珠元贝,可爱俏皮又不失华贵。 “现在很可以了。”素锦在后面推了一把她的腰肢,“夫人快去吧。” 不多时,姑娘就好似一朵盛放在夏日的牡丹花,绽放于解云洲面前。 她扯着石榴花裙转了一 大圈,眼中的明快煞是夺目,“厂督督,这一身好不好看。” 明眸皓齿,灵动耀目,原地这么一转,叮铃的环佩之声恍如春竹风铃,那色彩鲜丽的裙摆,更如那万紫千红开万变的盛极之春。 解云洲瞧着,他没说话,只是将他腰间的令牌取下,丢给了她。 上一次他赐给她令牌,还是在他去行宫之事,生怕留下她孤零零一个被人欺负。 这一次亦是如此,那群妇人见到她腰间挂着掌印的令牌招摇过市,就算是有一百零八个狗胆子,也不敢给他的夫人一点半点的难堪。 “谢谢厂督,意欢走啦!” 外头的马车已经套好,意欢接过令牌,迅速坠在禁步旁边,她就站在那阳光底下,朝他灿然一笑,露出一排的小白牙,一蹦一跳的朝着马车跑了过去。走的远了还不忘了回过头来上一句,“晚上等着我回来吃饭哟。” 意欢的身影渐渐的消失不见,解云洲脸上残存的那一丝明媚也一点点的收敛,直到消失殆尽,荡然无存,他对身后拂袖,当值的瘦高个立刻上前,垂手谨听吩咐。 “告诉随行的番子,给咱家提起来一百二十分 的警惕,若是夫人少了一根头发丝,统统提头来见。” 瘦高个浑身一凛,连忙下去安排。 意欢出行,素锦必是要随行的,倒不是因为没的选,宣光殿里的春雨和夏冰亦是武婢出身,在獒犬群众被解云洲救回来的,也可以派来贴身保护。只是素锦和意欢的感情甚笃,将意欢u交给谁保护素锦都是不放心的。 这些梁顺自然是不理解的,他仍是固执的认为,他的素锦不应该做那人娘子的挡剑盾牌,那一抹深深的咒怨是以从未化解。 正在梁国公家的正坐立难安,犹豫着要不要再拉下老脸来,派人再去请一次的时候,刚才那位丫头一脸喜色的跑了回来,气儿还没喘匀呢,就急急来报,“夫人,来……来了!” “谁来了?” 乔氏站起身,恍然反应过来,急急的提起裙摆走下主位,“快,快随我去迎一迎。” 看着堂堂国公爷之妻对东厂厂督的娘子这般讨好,那些世家女子,诰命夫人难眠露出鄙薄之色,但也只是整肃了一番衣摆,未置一词。 因为…… 等下她们也少不了要讨好一二,只是没有乔氏这般焦急失态罢了。 第八十六章 谢家嫡女 “夫人来了。” 一掀开轿帘,意欢便被吓了一跳,倒不是别的,只是国公夫人亲迎自门口的待遇,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 素锦到底是跟着解云洲时日最长的人,她短暂的愣了愣,便立刻反应过来梁家的意思,先一步跳下马车,扶着意欢下来,“我家夫人尚小,您辈分大,梁夫人这般客气过头,会折了我家夫人的寿数的。” 乔氏脸上讪讪,连忙应和道,“姑娘说的有理,快请快请吧。” 意欢每走一步,禁步旁边的令牌亦是随之而动,泠泠作响,她初初转过花廊,刚才还对梁夫人亲迎颇有微词的妇人们,就像是集体失忆了似的,亦是换上了一副讨好之色,将意欢围做了一团。 “呀,这就是厂督大人的夫人么?竟这般年轻。” “真真儿是个美人胚子,像是夫人这般的美貌,放在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竟是把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女儿都比下去了。” “赵夫人这话说的,莫不是要和我抢人儿了。”另一位紫色衣衫的妇人连忙将旁人向外侧挤了挤,“夫人若不嫌弃可常来我们魏家小住几日,我们家里有闵浙总督荐来的厨 子,那一手儿的江南菜做的叫一个好吃呢。” 意欢眼睛亮了一瞬,又赶紧避开。 上次吃谢净檀给的烧鸡那事儿……教训还记不住么!要记得陶公公,哦不!陶公说的话:不为五斗米折腰! 什么总督来着?她可有厂督,厂督肯定比总督大,不就是江南菜么,他一定也能想办法给她弄来。 喧闹过后,各家主子的侍女纷纷报上了自家名号,意欢知礼的一个个拜过去,不出意外的,那些夫人亦是和她行了平礼算是见过。 意欢见状有些恍然,曾几何时,她还是一个见到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要行跪拜大礼的小丫鬟,现如今不仅可以和她们以平礼相见,甚至是要有求于她的风光。 都是厂督督给她的好处,这份她从娘胎里爬出来就不曾拥有过的好……她万死也难报一二。 她虽不懂官场上的事儿,但是也知道人情世故,这些人怕是都是为着今后有事相求时,有个登天的阶梯罢了,她谨记着厂督告诉过她的,宣光殿的人不惹事,不怕事,不卑不亢就好了。 意欢还注意到,有那么一个人,卓然独立于人群之外,面色上也是淡淡的 ,与这群花枝招展,假笑堆了满脸的人不一样,她不仅不过来与她热络,反而将嫌弃两个字挂在了脸上似的。 她眯起眼睛一笑,悄悄问素锦,“那位夫人是谁呀?像侠女姐姐。” 素锦不过一望便知,“是谢家的嫡长女谢净沅,和她弟弟一个性子,孤高冷傲目无下尘,谢家的当家主母早逝,这种后宅事务都是她来打理的。” 唔,长得真好看。 谢净沅朝这头冷冷一望,意欢热络的招了招手,却不想她竟假装未见,又冷冷的转过脸去。 神仙姐姐不喜欢她么? 哎。 意欢有些懊丧,但且在愣神儿的功夫,她忽然手背上一凉,再一低头,手腕上竟是多了一副白玉雕镂空嵌宝石的手镯,是从兵部侍郎家的手上退下来直接笼上去的,“区区薄礼,夫人莫要推辞,也万不用放在心上,我不过是一见夫人眉眼便高兴,竟一点不像是初见,像是久别重逢似的欢喜。” 这手镯一看便不是凡品,即便意欢再不识货也认得的,正待她想要退下来还回去之时,这场赏花宴的始作俑者坐不住了,她费尽心思的组了这么一场局,可不是为了旁人 做嫁衣的。 她的爱子还在乡野之地受苦呢! 梁夫人借着丫鬟上茶的空挡,将意欢拉到一边的雅间,边走还边说着,“这兵部侍郎家的可真是小气,这大盛北部盛产白玉,年年节礼圣上都要赏赐不少的,厂督大人家的库房定是堆满了,也不说拿着翡翠什么的来送送夫人呢。夫人快别理她,我这有真真儿的好东西。” 意欢被扯到了一处,还不等坐好呢,头顶上便一沉,一只朝阳五凤衔珠步摇已然斜斜的插入了她的元宝髻,乔氏的恭维之声亦是不允她伸手摘下,“带着带着,听闻夫人才十二三岁的光景,打扮的那般老气做什么,正是俏皮的年纪呢,我这步摇还是待字闺中的时候父亲给的,现在岁月匆匆,我的孩儿都和夫人一般大了,自是带不得这些爱俏的东西了,夫人带着正合适。” 她的孩儿…… 这才是此次相邀的重点。 只是这才第一次见面,不适合将目的直接说出口来,反而惹人厌烦,她点到辄止,便笑着与众人打着招呼,“好了,咱们今后还有的是机会相见,别搞的像是最后一次聚了似的,众位姐妹不是都惦记着 今日的木射之戏么,不若随我去后殿的空场吧。” 捶丸,马球,木射,君子六艺中这些个夫人都是各有所长,可是今日在侍女为他们束着披帛之时,一个个的脸上都显得有那么点心不在焉。 今日之戏,所有的彩头都是为了一个人准备的,这是大家都有的默契,想通过这样过了明路的方式,给东厂那位送礼。 唯有意欢口中的那位仙女姐姐,叮嘱侍女将披帛系紧一些,鼻翼间的不齿已然化作一股子蛮力。 “本场彩头,银鎏金累丝嵌绿松石戒指一只。” 意欢还准备坐着吃点点心看看戏呢,却不想第一场就被这群夫人们迫不及待的推上了场。 她还不知,在这群夫人心里已经给她设定好了,今日所有的场次她都要上才行,而且还都要保证是她赢。 “夫人莫怕,咱们这些姐妹都不大会玩的。”梁夫人浅浅一笑,谦虚道,“你便随便一扔,未必会输的。” 与她同时上场的督察院经历的夫人,她的丈夫正在解云洲手下做事,论起恭维的必要性,她自当冲在第一位,是以也使劲点头道,“夫人先开球吧,我再活动活动筋骨。” 第八十七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些人的心思在素锦这儿跟明镜儿似的,但主子说过,由着夫人去玩,去赢,不必要刻意回避。 这些恭维和跪舔大可以照单全收,但是至于他愿不愿给面子,给谁面子,谁也管不着。 素锦只管端然站在意欢身后,保护她不受伤就行,剩下的,她怎么玩的开心怎么来就成。 督察院经历的夫人觑了一眼身边的小意欢,只见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像是使足了力气,踹了一脚脚下的木球。 咕噜噜…… 木球堪堪的只击倒了一根红色的木柱,转到另一根木柱之前时,球已经不转了。 有数了! 她知道这位厂督夫人的力气和准头如何了,轮到她时,她只绷直了脚尖,用了三成的力气将球踢出,也只碰倒了一根红色木柱。 意欢心里还暗暗一喜,她本以为自己许是最丢人的那个,可现下看来,这些夫人们和她也差不多少,比下去未必会输,所以她又鼓起小胸脯,使出来吃奶的劲儿,一脚踢出。 这次出息了点,撞倒了两个。 督察院经历的夫人也差不多,只不过她的球撞在第二根柱子上的时候力道稍稍轻了点,只是晃了晃 ,并没有倒。 “本场比赛,掌印提督夫人胜,得银鎏金累丝嵌绿松石戒指一枚。” 这……这就赢了? 直到戒指套在了意欢手上时,她的眼睛还眨巴眨巴的,似是不敢相信。 就按照这样的节奏比下去,无论是谁家的夫人,都下脚十分有数,没有赢过意欢一回。意欢最开始还有些小窃喜在身上,当自己是个有游戏天赋的人,可是次数多了便是连她这般不擅多思多想的人也猜出了七八分意思。 这帮夫人们是故意让着她的。 想通了这些之后,她再看眼前累成了小山一般的礼物,忽然就高兴不起来了。 “本场彩头,紫翠芙蓉耳铛一对儿。” “小姐。”在座的各位只有谢净沅还未有上场过了,她的侍女很是了解自家小姐的性子,忍不住一脸忧色的说道,“小姐出门之前,老爷特地叮嘱过,不要出风头,最近因为公子与厂督的那件事儿,丞相府和东厂的关系甚是微妙,这个节骨眼上……不合适。” “哼。”谢净沅冷哼一声,“我的弟弟我自是知晓,他连状元的荣光都不耻一顾,又怎会是那贪图东厂权势富贵的人。” 能让她那个傻弟弟站出来,只有一种可能。 她的眼睛冷冷的打量在那个身量未足的小丫头上,她坐在这里冷眼看了半天了,这厂督夫人身上的蠢笨到不像是装的,看上去不仅不像是东厂的人,甚至都不像是宫里的。 她的傻弟弟喜欢的,竟然是这一款么? “拿着。”她解开披风的带子,一身红衣飒爽,“我去会会她。” “小姐……” “夫人金安。”谢净沅从台阶上直接蹦了下来,并没有像其他的夫人那般,迈着莲步之姿。 打木射打马球本就是女娘展露英姿飒爽的时刻,这时候还装什么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大家闺秀?岂非做作? 她看着意欢毫无防备的笑容,一脚踩在木球上,只是所言仍是冰冷疏离,“今日夫人彩头不错,不知可否赢我。” 说罢,她也不谦让,垫起木球,凌空一射,几根涂着红色的木柱全部倒下,甚至没给意欢补上一脚的机会。 “哇!”意欢惊讶极了,手中摆弄的胭脂盒子也丢到了桌子上,举起小肉手啪啪啪的鼓掌,“仙女姐姐你好厉害,你你你再来一次好不好,我都没看清楚呢。” 谢净沅:…… 神仙姐姐?是在叫她么? 不过无所谓,她不吃这一套,谢净沅全然不顾身后一阵响过一阵的咳嗽声,甚至不耐的回头扫了这群只会讨好丈夫的庸脂俗粉一眼,对下人挥挥手,很快木柱便有重新立起来了。 意欢叭叭的走过去,她压根连所得的彩头,紫翠芙蓉耳铛看都不曾看过一眼,只盯着谢净沅。 “再开一局,夫人想压上什么彩头。” 谢净沅绣鞋踩在木球上,鞋面皆是绣着弯弓的样式,与其他闺中女子都不同,一身火红的骑马装烈烈如血,与她那副万年不融的冰山脸天壤之别。 “我有那一堆呢。”意欢混不在意的指了指那些夫人们借着输赢,“名正言顺”的贿赂给她的那一堆东西,“我都不认识是什么,神仙姐姐你喜欢什么就去挑就是了。” 趁着谢净沅皱眉凝思的时候,意欢自来熟的凑过去,推着她的胳膊,“快嘛快嘛,姐姐再来一次给我看,除了老祖宗之外,我还没见哪个女子的木射打的这么好的,我想看。” 谢净沅没说话,稍稍向前一步,顺势挣开了意欢的小手,木球在她左脚下打了个 转儿,转到了右脚之下。 呵—— 她运了运力气,再一次红色木柱全部倒下,黑色的木柱因力道收的及时,只是微微的晃了晃,一根都没有倒。 啪啪啪! 意欢眼睛都看直了,直嚷着让她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很快,原来那落堆成了小山的彩头,现在都挪到了谢净沅的手底下了。 乔氏急的团团转,然而又无计可施,一张脸都白了,偏生谢净沅还是个不怕得罪人的性子,她冷冷的谢过了意欢,命令侍女拿着东西便要走。 “夫人当真不心疼?”谢净沅停住脚步,看一脸无所谓的意欢,她还在那琢磨着刚才的精彩呢,听见谢净沅这般说,连忙大.大咧咧的摆手,“当然不心疼了,若是我家厂督给我的东西输掉了我是会难过的,但是这明明都不是我们宣光殿的东西,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为何要心疼呢?” 谢净沅眉目微挑,下场比赛之前的戾气已然消散,现下倒是对这个身量尚小的丫头充满了好奇之心。 她们两人玩儿的倒是痛快,全然没注意到坐在廊下看戏的妇人们,一个个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都快黑成了锅底灰了。 第八十八章 稀里糊涂 乔氏忍不住了,其他人的小心思她不管,她自己苦心经营的局面万万不能就这样毁了,她连忙离席,趁着意欢与谢净沅转入后殿换衣服的时候,拦住了几人。 “厂督夫人要走?” 她见意欢空着两手,换上了来时的衣裙,不免着急,“好不容易来一次,着忙什么呢,我特让老爷从登楼请来了厨子,布了曲水流觞之筵,夫人不妨吃了晚膳再走。” 登楼…… 意欢腮帮子控制不住的涌出了一股子唾液,她知道登楼的,京城最是有名的酒肆,有的名菜便是连宫里都没有过。而最有名的还要数那里的风流名士研究出来的曲水流觞,意境优雅,又能保证列席的人每一样都能吃得到。 她有点想吃,但是! 出门之前,她与老祖宗说的,“晚上等着我回来吃饭哟。”还尤在耳畔呢。 姑娘捏紧了小拳拳,口水一下子就咽下去了,和老祖宗吃饭是顶要紧的事,什么曲水流声,什么登楼,下次再说吧。 厂督督还饿着肚子等着呢,不能做食言之人。 “不了呢夫人。”意欢和煦一笑,“我已经答应了厂督今天要回去一同用膳的。” “ 夫人夫人。”乔氏哪里肯放,她脸上的笑虚浮尴尬,但也顾及不了许多了,“那登楼的厨子难请,若厂督也未曾用膳,不妨夫人给厂督去个口信儿,邀请督主也来舍下一同用膳呢?” “那怎么行。” 素锦本担心着夫人一提到吃就要犯糊涂,外臣与官眷不应私下见面,刚想要提点一二,怕夫人掉进了这老狐狸设下的陷阱,却不想夫人竟十分爽快的拒绝了,“我家厂督是忙大事的人,怎么能来参加着夫人之间闲来打发时间的宴会呢。” 乔氏一心想要借东厂力,又看意欢是个不太聪明的,言语之间便没了最初想邀时的那般严谨,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厂督夫人看着是单纯,但却不糊涂。 “是……是妾身欠考虑了,应该让夫人拿了食盒回宣光殿去,怎能劳动厂督大人。” “唔,那也不用这般麻烦。”意欢知道老祖宗谨慎,几乎不会吃外来之食,凡事入口的饭菜都要经过多名内监轮番试菜,确保无虞之后再入口,“我家厂督的嘴巴很刁的,外面的食物他吃不惯,大家吃的开心,玩的愉快呀,意欢先告退。” “夫人……” 乔氏急的团团转,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什么。 是了,怎么开口呢?现在意欢身上不仅没有任何她相赠之物,连寒暄之时她插在意欢头上的簪子都被意欢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当做彩头输给谢净沅了。 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软,现在两边都不占,倒是一时半刻让她无法张嘴求人了。 她现在甚至瞧不明白,这个厂督夫人到底是真的天真,还是心机深沉,她到底是真的无意于珠宝,还是故意用这样的方式将东西转到旁人手里,让她们这几个想巴结东厂门路的,彻底断了心思。 “梁夫人还有事呀?”意欢看她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疑惑的歪了歪头,住了脚步。 “哼。”谢净沅冷眼看着,悠悠开口,“梁夫人这哪里是有话要说?分明是没话说了。” 她清凌凌的走到两个人中间,对意欢说了句并不甚分明的话。 “厂督夫人亦算是个正经夫人,同所有嫁为人妇的女子一样,需与丈夫勠力同心,而万不能因为夫君身份尴尬就生了什么旁的心思,夫人说,对吧?” “那是……自然的啊。”意欢眯着眼睛笑,也并未深思 这句话里的深意,竟是忽然一拍脑门道,“哦,竟然都忘了问了,神仙姐姐的夫婿是谁?今后姐姐还会出来打木射吗?” 贸然听到夫婿二字,谢净沅脸色一红,微微侧目,她身后的侍女立刻会意,站出来颇为不满的道,“我们家小姐是丞相嫡女,尚未议亲,夫人失言了。” “啊。”意欢连连吐舌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谢净沅没有说话,转过身便走,也不管意欢脸上挂的住还是挂不住。 乔氏抓着机会咬着牙根说道,“夫人甭搭理她,谢家这大小姐就这个性子,古怪的很。” “不会啊。”意欢看着谢净沅不拘一格行走的背影,回忆着她在赛场上不服输的性子,真心的拜服赞许道,“神仙姐姐这个性子我好喜欢,要是后面有机会能和她学学如何打木射,打马球就更好了。” 乔氏:…… 意欢一记棉花拳‘打’的她再无言了。 这事儿弄的…… 直到送了意欢上马车,那几位妇人都还恨的直绞帕子,她们各家拿出来的彩头,甚至是自己日常都舍不得用的,本想着能让厂督夫人得了,日后有什么好处能 想着点她们。 现在可好,流了一圈儿,跑到谢丞相府里了。而且这还是人家谢大小姐名正言顺赢来的,用不着领她们任何人的人情。 偷鸡不成蚀把米,吃了哑巴亏的众人不免将怨气撒在了梁国公夫人身上。 “梁夫人,好好的你请这尊佛爷来做什么呢。” “是了,谢家长女这幅不通人情的性子,今后哪个婆家敢要。” “要不是看在谢丞相的面子上……” “行了!”乔氏头昏脑涨,也懒得在维持表面的风度,留下一句,“各位自便。”便转身回了房。 众夫人:不是说晚膳有登楼的厨子做的菜肴?曲水流觞也没有了? 素锦看着那一群穿戴的花红柳绿的夫人们,像是鸟兽一样四散开来,这才放下轿帘笑着问道。 “夫人这一招可真是高明。” 意欢满脸的疑惑:“什么招?” “就是借着打木射把东西都输给丞相府的啊。” “这不是我故意的啊!” 素锦愣了愣:“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要故意?”这回轮到意欢不明白了,“输赢而已,不都是正常的吗?” 素锦:…… 好吧,她好像有点高估了夫人的智商。 第八十九章 蹭你一脸 八角桌上菜式齐全,解云洲捏着高足杯凑在鼻翼下轻嗅。 花香馥郁,大抵是意欢爱喝的。 他设想过一堆今日打木射之后,她回府的场景,是拎着大堆大堆的东西,喜上眉梢的向他炫耀,还是心有不安的与他道歉,收了这些东西,算不算是给他惹麻烦了。 但是唯独没想到,这小东西早晨是怎么出去的,晚上就是怎么回来的,身上的东西一件不多一件不少,就像是去后院溜了个弯似的轻松。 “厂督督!” 她扑的动作过大了,险些把坐在圆凳上的老祖宗扑了个趔趄,解云洲脸黑了黑,反手曲起指关扣了扣她的额头。 “没规矩。” 他沉着眼打量了她一番,“输了赢了?” 意欢揉着额角,将今日木射场上的事统统都与老祖宗讲了一遍,那群夫人们是如何有意输给她的,她又是如何不故意输给谢净沅的。 谢净沅? 不提这个人他差点忘了这个事儿了,也难怪她对意欢有这么大的敌意,他前几天可是给她的好弟弟安排了个绝妙的差事呢。 “素锦和我说,她是檀哥儿的嫡亲姐姐,说来咱们也应该算认识了的,可是她好像不太 喜欢我。”意欢摸摸鼻尖,有些懊丧。 她只顾着面前丰盛的菜肴,却全然没注意解云洲的冷脸,意欢刚准备对着面前的一道鸡肉大快朵颐的时候,手上的筷子却被那人凌空抽走了。 不叫她吃? 又哪里做错了嘛! 今天不是说好了就是去玩玩的嘛,输赢都无所谓,怎的老祖宗还说话不算话呢。 “檀哥儿?”解云洲只觉得腮帮子发酸,身上那股子邪劲儿又上来了,“咱家把你的檀哥儿安排到北竟去巡查粮道去了,你可心疼?” “啊?” 意欢诧异,手指悬在空气里不知所措,“意欢……不明白。” 素锦在身后偷偷的笑,她从未看过这样的主子爷,也从不知道原来不近人情,冷若冰霜的主子爷吃起醋来竟有些孩子般的可爱。 最好笑的是夫人,她这一头懵的样子,让主子现在仿佛是有话难言,有苦难说。 她就静静看着,看夫人怎么在一顿饭间化解这场祸从口出的吃饭风波。 意欢俯身,蹲在解云洲面前仰头看着他。 “祖宗生气啦?” 解云洲别扭的扭开脸来。 没心没肺的家伙,谁和她生气! 意欢没脸没皮惯了,解 云洲转身,她也跟着转,一张小脸总会以各种奇奇怪怪的角度出现在解云洲的脸前。 还不理她?这奇怪的老祖宗,哼,那我也有办法。 哄不好你开心,我还不能惹你生更大的气么 “祖宗,生气也得吃饭呐,意欢来喂你!啊!” “你!” 这一回……解云洲装不住了,因为意欢竟是用手直接抓着一根油炸果子,直直的塞到了他将张未张开的嘴巴里。 登时,解云洲从座位上弹起来,抓着意欢那两只油乎乎的爪子,气不打一处。他的脸颊上还有强塞食物的时候留下的油渍,这让素来喜洁的他恨不得掀起意欢的石榴裙揍她的屁股! 素锦眼皮狠狠的一跳,险些跌了手中的盘盏,她她她有点担心了,夫妻情趣是可以偶有吃醋打闹,但夫人这纯纯是在主子的底线上踩踏乱蹦。 这也就是放到现在,若是放在过去,估计夫人这好看的小脑袋瓜下一秒就要被老祖宗拿去当夜壶了。 “主子……” “不用!” 意欢双手被抓着,反而嘻嘻一笑,“祖宗就别生气啦,谢公子是大盛男儿,自当为大盛效力,不管是北境还是南疆,都是去得的 呀。这个道理意欢都懂,老祖宗怎么反而不懂了。” 到底是谁不懂…… 让新科状元郎去巡视粮道,谁看不出来这是他在挟私报复。 也就意欢这个傻乎乎的丫头不知道吧。 意欢油乎乎的手爪子搔了搔解云洲的掌心,“那檀哥儿只给过我一只烧鸡哦,可是老祖宗却供着我一日三餐呢,意欢怎么会里外不分,这么不上道呢。” 解云洲身上的戾气在三言两语间渐渐消融,他抿抿唇,从素锦手上接过帕子,一点点的擦拭起了意欢的双手,还有他的衣衫。 老祖宗这般爱干净么。 他低头擦拭时,烛光将他的侧颜雕刻的鬼斧神工,意欢看不够,登时起了小心思,她将蛋清打发的糕点掰开,将植物油做成的流心偷偷的抹在了手心上…… “老祖宗……” 看着贼兮兮笑着的意欢,这位立于东厂从不心慌的督主,竟警惕的后退了小半步。 能看穿一切牛鬼蛇神的鬼蜮伎俩,但是这丫头的鬼主意太多,不知道她又想要干什么。 “做什么?” “老祖宗……嘿嘿嘿……”意欢自己想想等下的画面就掌不住笑,“你先别急着擦衣衫嘛,意欢 还有这个送给你呢!” 这个! 小肉团子像是饿虎扑食一般张开十指扑了过来,下一瞬解云洲只觉得他的脸颊两侧微微一凉…… 什么东西? 他垂眸在琥珀色的茶水表面上,看到了自己脸庞的倒影,上面有白色的几道印痕,再看看意欢张开的十根手指,全是点心里的流心。 嘻嘻嘻 哈哈哈! “厂督好可爱,像咱们院子里的狸花猫。” “小东西!你!”解云洲想出去,又怕平白给外头的番子们看了笑话,“你找死!” 意欢张着手指头,飞速的跑到院子正中,看到元宝灰着脸往里面进的时候,还心情大好的也赏赐了他一下。 “夫人你!” 元宝脸颊一凉,登时脸上燃起了一抹不健康的坨红,不知道这两个祖宗用膳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登时拿着拂尘不知该不该进去了。 意欢满脸喜色的一边后退一边笑着说,“厂督督,你可别生气,这个要用热水洗,我先回去给你打水了哦。” 她刚拐个弯就听到膳房里老祖宗那中气十足的一声—— “滚!都滚!” 意欢悄悄吐吐舌头,啧,不知道这次挨骂的轮到了哪个小倒霉蛋儿。 第九十章 边境告急 宣光殿的欢欢笑笑持续到了秋高之时,一道自金国边境传来的急报打破了京畿的安宁。 “去岁冬日金国境内造了数场雪灾,牲畜死伤不计其数,今年正是播种季节又遭了蝗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大金的国祚犯了什么忌讳遭了天谴,接二连三的遭灾。” 韩天工摇着头,满脸的担忧之色,“他们如何倒是不重要,但按照大金的传统,他们自己遭灾,是会去周边县邻抢回来的,之前多少次让咱们大盛吃了哑巴亏了。” “先帝在世时,被大金的铁骑吓破了胆子了,明明每年都被抢,但他愣是一声都不敢出,如此窝囊,才造成了现在大金予取予求无所顾忌的局面。”昭武校尉一脸的不齿一顾,“也不知道咱们的陛下是会如先帝一样的韬光养晦,还是派兵漠北,灭灭大金的威风。” “哎,都火上房了,陛下怎么还不出来,平日罢朝也就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真真儿的急死个人。” “咳咳。” 一声轻咳后满门素净,解云洲踏着云靴缓缓而至,他面色如旧,只是右眼血丝遍布,红的骇人。眼皮也微微肿起,不知是何物撞的。 这幅血糊糊的眼,倒是更显得他嗜血无情。 几人看向他的眼神各怀鬼胎,倒是十分默契的一起后退了一步让了让。这其中有几人都是派自家夫人参加过梁国公府的赏花宴的,但是他们夫人回来都是说,这厂督夫人是个有算计的,她们几个蠢货一顿忙活,愣是把东西送到了谢丞相府里去了。 如今是心思也暴露了,东西也白扔了。相当于是想给人看脸面,接过把屁股给漏出来了,难免尴尬。 “厂督大人,陛下怎么说?”韩天工焦急的问道。 近来赵晟身子不大爽利,幼时的老毛病在这节骨眼上犯了,就连后宫中的两名嫔御怀了孩子的喜讯传来,都没能让他挪动半分。然而这军情大事刻不容缓,若不现在着手做准备,按照大金人烧杀抢掠的蛮奴劣行,两国交界的几个县城怕是要造了劫了。 “陛下说,交给咱家。” 他眼底阴郁一片,众人亦是倒抽一口冷气。 “交给咱家?” 陛下的意思是,将军机大事也交给宦臣? 不对不对。 这事……他们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京畿处处都在传,皇城里一个站着的皇帝,一个坐着的 皇帝,现在是怎么着?坐着的皇帝不管了,站着的皇帝要上朝了? 他们这位皇帝一贯是最在意皇权的,从不允许皇权旁落,所以才费尽算计,让裁撤掉的西厂重新册立起来,制衡东厂解云洲的权利。 如此费尽周折,才能勉强制衡一二,今日竟要将调遣兵符的大事交给厂督,这断断不像是皇帝能做出来的事。 难不成…… 大家看向解云洲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眼底都有一个同样的疑惑。 难不成是他软禁了皇帝?他敢吗? “厂督大人,此事可有陛下手谕?” “有。” 掀开曳撒,一柄黄色卷轴在他指尖熠熠生辉,解云洲唇瓣微启,“咱家知道各位大人心里是如何想我的,大逆不道?宦官误。国?咱家且不与你们计较,不是因为咱家脊梁软了,而是……” 他的脑海里忽然跳出来一顶毛茸茸的小脑袋,摇头晃脑的背着经国大义,朗盛的夸赞他是忠臣良将,是个好官儿。 解云洲唇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后脊也从未如此刚硬过。 “咱家为的是大盛,不是自己的名声。” …… 承光殿里一片狼藉,都是赵晟自己摔的 ,他想想刚刚解云洲铮铮之言,毫不相让的样子,就气的恨不能将他双目戳瞎算了。 与大金交界的几处县城都是苦寒之地,阳城,永城,便是金朝来抢都抢不走什么油水的,为何要派兵,耗费粮草去保卫两个无甚可抢的县城。 解云洲还说什么? 呵!他竟敢说他这番言论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国家的君主,竟像是个俗不可耐的商人。 放肆!大胆!大逆不道! 赵晟当时手边只有一柄玉如意,想都没想便丢了出去,那人竟铁骨铮铮的,不怕也不躲,砸在眼睛上都不肯眨一下眼睛,就用那双他最不喜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无能的懦夫。 “陛下可知,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他眼前一阵阵的血红,仍旧句句辞厉,“陛下只看两个郡县的财富与产能,却不考虑民心,阳城和永城已经被先帝当成弃子多年,他们比谁都渴望一个明君,若这次又是让了,大盛将失永、阳二城矣。” “失?怎么会失?”赵晟急的直拍手,“朕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那金朝不过就像那山顶的恶狼似的,饿了来吃两口肉罢了 ,吃饱了就会回窝,他们没有从大盛手里抢走两座城池的兵力,你听不明白么?” “臣下也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失的不是城池,失的是人心。” “人心?贱民人心犹如狼心狗肺,有什么用的。”赵晟丝毫不觉有何不妥,“总之朕不会让你劳动我大盛的精锐部队,搭上国库里丰盈的行军粮草去那苦寒之地去争什么民心,你死了这条心吧。” 解云洲缓缓扬起头,他脸上的表情根本没有失落,他对这位陛下太了解了,是以从来就没报什么指望,如今不过是谨遵臣子礼节,走个流程罢了。 他淡漠的抬起手臂,外侧立刻有人关起了承光殿的所有门窗。 “如此,臣只能委屈一下陛下了。” 赵晟脸色大变,指着他的手指亦在颤抖,“你!你要做什么?” 一张书写好了的皇榜卷轴徐徐展开,解云洲迅速的从赵晟腰际掠过玉玺,点上朱泥,按在了圣旨上。 “放心,此次还是和往日里一样,臣下做出的功绩,届时都安在陛下身上。”他吹了吹朱泥,加速风干,“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阳永二城的百姓,都只会记得你的功勋。” 第九十一章 是带是留 “解云洲!你大胆!” 解云洲身手极快,皇帝根本拿他无可奈何,从夺走玉玺到盖章圣旨再到物归原主,不过是分秒之间,赵晟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同时他亦是深深的后怕,解云洲的功夫不知何时竟练到了这般出神入化的境地,他现在能够如探囊取物一般夺走他的玉玺,若是今后真的…… 真的想取而代之,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他这个耽于安乐的皇帝根本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你竟敢软禁我!” 情急之下,赵晟下意识的说出了我,而非是朕,一瞬间恍若回到了未登基之时的样子。 他还是那个刚愎自用又多疑的皇子,他却不再是那个任由他颐指气使的内监。 金甲卫被锦衣卫团团围住,整个承光殿里虽无兵器交错之声,却丝毫不耽误充斥着处处为战的气氛,解云洲并没有拿赵晟怎么样,他依旧是用那副赵晟最是看不惯的倨傲之色,偏做出卑微之姿来。 他欠身道,“委屈陛下了,只是即便是陛下现在出去也是无用,因为外面不只是朝臣们在要求朝廷出站,就连寒门学子们都从书院里走到了永宁门外,齐齐高呼 要陛下对金国出兵。” 赵晟神色愕然,身体微微一晃。 “学子也不懂朕。”他喃喃,“连学子也反对朕,朕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有人管。” 砰! 他抓起盖碗惯在地上,碎片飞溅。 “这江山到底是赵家的,是朕的,还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的!” 周遭寂静无声,圣上盛怒,无人敢出言劝慰。 唯有解云洲…… 他不仅未曾低下头颅,连脚步都没有退居半寸。 “这天下。”他郎朗直言,“天下是万民的,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太傅当年教过的这些,连臣下都记得,陛下怎么会忘。” 他将圣旨收起,眼神里是一如既往的失望之色,“外面的事情臣下自然会处理妥当,还请陛下这几日好好在承光殿里想想,究竟这阳城与永城之兵,为何一定要出,等陛下想明白了,江山也能坐的稳了。” 这般口吻,倒像是一个教育顽劣孩子的父亲。 解云洲微微摇了摇头,厚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不用听也能猜到,身后必然是要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陛下从来便学不会控制他躁动的脾气,固然是因为当年的太后,从 未好生教养过,甚至甚是希望他能一直这般的,甚至是更为不堪。 但是…… 他看了看天空。他们二人活到现在,若要怪人的话,要恨要怪要报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三。 二。 一。 乒乒乓乓…… 夸下第三极台阶的时候,意料之中的,承光殿中一阵的喧闹不堪。 …… 而朝堂上几位吵嚷不休要觐见的几位,看到这道加了大印的明晃晃的圣旨,也都闭上了嘴巴,由着解云洲调兵遣将。 虽有几个还有不满的,又没法说,不敢说,毕竟皇帝都没什么话说,他们算哪根草,敢跟内廷监的大掌印对着干呢。 宣光殿倒是一切如旧,入了夜,只有解云洲和他豢养的鹰隼瞪着一双眼睛,无法入眠。 元宝见状连忙冲了一杯姜茶,有些担忧的道,“主子,可是还在担忧阳城与永城之事?” 解云洲摩挲着手中,去岁从那位险些轻薄了意欢的金老爷手中拿来的金国宫廷印信牙牌,眉目一凛,“咱家已经将梁顺又派回通州了,无论如何,只要通州把握在手中不失,粮草辎重便都不足为虑,阳永二城可保。” 此番不为恋战,只为 震慑,如今大盛非常需要这样的一场战斗在边境小国中留下威名,若是此事处理得当,起码可以保证三五年之内,再无战事。 一切他都不担心的,只是…… 要去阳城边关,便要留下意欢在京城,即便是将她藏匿在宫外的提督府里,赵晟亦是会有一大堆的办法,将人控制于掌中。 现下他倒是有点后悔,不应该因为一时的醋意,将谢净檀发配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对这小子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还是放心的。 赌一个人的人性是最愚蠢的行为,何况那个人是天子,是皇上,或许,带着她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相隔万里之外,即便是做万全准备也难逃意外。 上一次在通州,金老爷之事还如鲠在喉,便是个最好的例子。 是以,次日一早解云洲便将意欢口中的包子夺了下来,有点不自然的与她说,他最近便要去金国边境,许是有一阵子回不来了。 “还是这般只晓得吃。” 捏了捏比包子还圆鼓的脸颊,解云洲微微叹了口气,“若我一走,这宣光殿便再无人能保护你了,看样子我教你的兵法学文也没学到几层深,还是这 般日日偷懒耍滑,还伙同了素锦帮你一起。” 毫无自保之力,他如何能放心的下呢。 解云洲说了一堆,但在意欢耳朵里却是…… “嘟嘟嘟嘟嗡嗡嗡,我要出去,有一阵子回不来了。” 她最会抓重点了! “老祖宗要出门?还要出去好久?那带上意欢不好吗?我还可以照顾你呀!” “夫人。”元宝忍不住了,他本就先入为主的当素锦是主子的良配,是他的意难平,对意欢一直热情不起来,如今见她要耽误主子爷的这般大事,登时忍不住了,也顾不得规矩和挨罚,冷冷出声道,“夫人随行到底是照顾主子的,还是需要主子保护的,您又不会武,又无自保之力,真要是被金人带走了反而会变成敌人捅主子一刀的把柄……” 解云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如果眼神里能使暗器,元宝现在已经被一刀封喉了。 再一回头,只见意欢眼睛里的光,确实随着元宝的话一寸寸的暗了下去。 仔细想了想,元宝公公说的没错,她有些懊恼的摸了摸鼻尖,好像她确实是只会给老祖宗添麻烦,哎,要是她能有素锦姐姐那么好的身手就好了。 第九十二章 灯下黑 “这样啊……” 不忍看明媚的少女暗沉下去,解云洲在心里把元宝的脑袋割下来过之后,轻轻皱起唇角,软言安慰道,“其实如果你想的话……” “我有主意啦!” 意欢忽然拍案而起,眼底的光险些灼伤了解云洲的眼,她有点激动过头了,手掌心拍的有点痛,这会儿神气劲儿又没了不少,低着头直呼呼呼的吹手掌心。 “毛毛躁躁,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哼。 解云洲冷哼一声,还未等她启齿,就在心里给这个主意定义成了馊主意。 这个蠢呆的东西。 “祖宗还没听,怎么就知道不是好主意。” 意欢叭叭的将凳子向前拽了拽,凑到离解云洲不过一拳的位置,掰着手指头有模有样的说道,“您现在是想把我留在京城的,但是又怕皇上那人心思诡谲,最是记仇,在这个节骨眼上报复您,把我带走了是不是?” 解云洲:…… “然后您又想着说,把我一起带走去阳城,但是又怕金国士兵烧杀掳掠之时误伤与我,元宝公公还怕我被人抓走了,反而拿我来要挟谈条件是不是?” 解云洲再次用眼神杀了元宝一次,千刀万剐的那种…… “那这还不好办,三十六计里不是有一着叫瞒天过海吗?还有一招叫声东击西,您就说把我带走了,然后实际我躲在一个皇上都猜不到的地方,等你回来不就成了。” 在听到瞒天过海,声东击西的时候,解云洲承认,他是有点欣慰的,这个笨学生总算没把那点墨水读进了狗肚子里,但是听到最后的这个主意之时,他又觉得…… 欣慰早了。 这是皇宫,哪里有皇上找不到的地方呢。 可是意欢反而叉起腰来,用解云洲教育她读书的口吻教育回去,“老祖宗还熟读兵法谋略呢,怎么不知道有一个词儿叫做——灯下黑!” 姑娘纤纤玉指指了指后殿的方向,解云洲这才恍然大悟。 宣光殿之后是仁寿殿。 意欢的意思是说,把她安排到那个即便是皇帝都不愿意踏入一步的仁寿殿去,那里又是东厂的势力笼罩,仁寿殿的主位又是个不济事的,整个皇宫,只有这里是皇帝最忌讳的地方。 还可以,不算笨么…… 他叫过元宝,嘱咐他让危荣最近不要去仁寿殿了,以免污秽了意欢的耳朵,再将太后的内殿门锁死,她们主仆的饭菜全部从窗上来传 递,将意欢的被褥搬到仁寿殿的偏殿去,低调的住上一段时间。 是以,解云洲带上虎符离京之日,浩浩荡荡的带上了好多行装,还有一顶软轿,为了这戏做的像一点,连素锦都跟着马车走了。 这让登文楼上极目远眺的皇帝心中一哂,不免失落。 这个人啊……他颇感无力的摇头,什么事情都做到万无一失,绝不会给人留下后手,他今天是有些多此一举了,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想做什么都能做成的精明,怎么会把软肋留给他。 呵…… 一个娘肚子里,竟能爬出来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若不是外貌相似,母妃的殷殷叮嘱,他甚至怀疑解云洲是不是抱来的。 “陛下,起风了。” 自赵孟复被调拨到了西厂,赵晟又从家世干净的毛头小子中选了一个不起眼的,也赐了个赵姓,唤作闻喜,他兢兢业业的将手中抱着的大氅为陛下系上,又默默的退了下去。 “那些大臣们可有异动?” “回禀陛下,没有。”闻喜多一字不言,少一字不缺的说道,“这是大盛第一次对大金宣战,整个皇城对陛下都称颂不已,说陛下挑起了大盛软弱多年的脊梁。 ” “嗯”他颇为满意的用鼻音应了一声,这解云洲倒是真的说话算话,说不贪功就不贪功,果真对外讲的还是圣旨是他下的,主意是他定的,而他背着的仍然是东厂厂宦魑魅魍魉的骂名。 罢了。 赵晟看着解云洲渐渐远去的背影,吐出了一口浊气,算他识相!那日围了承光殿的事,边看在今儿听闻喜说城中百姓的褒奖声音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了。 只希望大金能够给他这位‘特殊’的胞弟一点教训,却不要要了他的性命…… “留在宫中的东厂众番有何异动?”皇帝低声问道。 “并无异样。”闻喜谨慎的说,“除了仁寿殿的人手增加了轮值的岗位,其余的一切照旧。” 仁寿殿?那老女人还至于他这般用心么? 赵晟微微眯了眯眸子,不过倒也无妨,起码现在不能叫她死了,又不能叫她好过,这方面的琐碎技俩,东厂的人是做惯了的。 随他们去罢。 倒是没了解云洲日常让人讨厌的‘看顾’,他可以胡闹一番。 “你去给赵孟复传个话儿,就说……” 赵晟对闻喜勾勾手,压低了声音与他耳语道,“就说朕近来身子骨儿虚乏无 力,上次他引荐的那位擅长按摩舒缓的老妪’呢?叫他带进宫来伺候。” 闻喜一愣,到底年纪尚小,不免脸色一红,连忙唯唯诺诺的答应着下去了。 他估摸着,厂督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这位陛下是断断不舍得放弃难得无人管束的假期,不会去上朝了的…… 哎…… 而这东厂严密把手下的仁寿殿内,也有一个穿着缀花儿红色小袄的姑娘,趴在树干上,透过树叶的缝隙努力的看着宫门的方向。 然而那树才能有多高呢,连宫墙都看不穿的,她只能是听着为将士助威的鼓鸣之声渐渐消失,猜测着厂督应该是已经出了宫门了。 哎! 她一步步的从树干上退了下去,衣衫上被挂上了几点褶皱,她不经意的担了担,一脸不开心的回房间。 为了不引人注目,宣光殿里的宫女春雨,夏冰,秋枫,冬蕊死人,解云洲只指了最沉默少言的冬蕊一人跟着,剩下三位仍然在宣光殿正常洒扫。 而冬蕊的消失解云洲亦是叫人在内管府上登记过了,说是去乡下探望双亲,如此一来即便是有有心人来查,亦不会出现纰漏。 意欢不得不叹服他家祖宗的聪明机智。 第九十三章 分别两地 冬蕊是第一次近身伺候人的,不像素锦,熟知夫人畏热的体质,从来不强迫她多盖被子。 冬蕊不行,她生怕老祖宗交代给她的任务完成的不好,一夜起码要起来三次来捡起被意欢踢到地上的小被子。 是以,这常年凉爽的东厢房,却被意欢住出来了冬日火炕的感觉。 这日一清早,她就指着额角的汗珠“质问”冬蕊,“数九寒天我都不喜欢盖被子的,这么热的天我都恨不得直接睡在地砖上,好姐姐,你就别管我啦!我保证不会生病,不会冻着还不行吗?” “夫人,听话。” 冬蕊说话讷讷的。又很慢,似乎是因为常年不开口的缘故,一说起很长的句子就会口吃结巴,“葵水,会腹痛。” 她指了指肚子,随后将手中的红枣茶塞到意欢怀中,让她喝下暖暖身子。 意欢无奈的摇摇头,冬蕊看起来也就和她差不多大小,怎么管起她的日常起居来这么像老妈妈,然而她一想到宣光殿这四名宫女过去的悲惨遭遇,心里又是忍不住的一疼。 “冬蕊姐姐,你是邓州人?” 素锦走的时候特地给她介绍过,说邓州是个颇多艰难的地 儿,一直处于大盛,南明,胡人三方势力的交界之地,先皇曾祖在世之时,邓州是大盛的属地,彼时大盛建国不久,风头无二,周边小国不敢觊觎。 而到了先帝爷执政之时,因先帝擅帝王权数,却不善武道,对内狠戾,对外却颇为软弱,以至于邓州三易其手,整个邓州的百姓与田产经受了胡人及南明铁骑的多番践踏,一时之间民不聊生,百叶凋零。 直到新帝矫诏夺位,解云洲将南明国君斩落马下,邓州才彻底恢复了安宁,见解云洲冷血无情的将南明国军及一百零八将领头颅割下,挂在邓州外的地界上威慑胡人,他们便退避三舍,纷纷自动让出百里牧场,不敢来犯。 冬蕊就是那时候解云洲从邓州救的,当时所有人都为了家人的惨死痛苦不已,只有冬蕊,面无表情,一个人在人堆里扒东西找吃的,一问才知她本就是孤女,对死亡并无感触。 冬蕊听到邓州,眼皮微动,点了点头。 意欢未曾经历过战场,她所见过的血腥,仅限于宫变之日的长芳殿,还有东厂的诏狱大牢,“那你跟我讲讲,打仗是什么样的?真的有那么可 怕么?” 她想了想,拿出诏狱类比,“就……比东厂诏狱里的刑罚还可怕?” 东厂诏狱? 夫人好天真,冬蕊眼底如微波荡漾,“东厂诏狱,不算什么,战争死的都是无辜人。” 她将那些胡人是怎么将人家清白的姑娘轮番玷污的,然后又是如何嬉笑着剖开婴儿肚腹的,直听的意欢浑身汗毛倒竖,牙根痒痒。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她忽然觉得东厂诏狱里的人一点都不可怜了,一点都不!“早知道那些胡人乱党是这样的畜生,当时老祖宗带我去诏狱之时,我就应该再上去补几刀!” “胡人腌臜,夫人不去。” 冬蕊一字一顿的道,“主子不带您去,就是怕脏。” 意欢当然懂得,是怕脏了她的眼睛。 …… 即便加快了行军速度,解云洲一行人也是过了近一月的时间才行到阳城境内,此时金人已经下来掳掠过了一次,整个阳城内牛羊丢失过半,正在拾掇自家一片废墟残骸的百姓们,看着姗姗来迟,却风光无限的锦衣卫,没什么好的脸色。 皇帝都一样,只关心自己吃香喝辣,哪里会真心管他们的死活。 解云洲倒也不多话,他不像曾经赵廷芳那般,拿着皇家强调,做足了施舍之态,而且赈.灾所用的东西他还要贪上七成,剩下的才会发下去。 他只挥挥手,众番立刻默不作声的将马车上的赈.灾之物卸下来,放在路边。 整个过程也不说话,也不拿腔拿调,解云洲还留下了一对人马,帮忙百姓修筑坏掉的房屋,而他,则转身去加固城防,将兵器辎重运过去。 “通州剿了的那批兵器怎还没到?”解云洲算了算日子,“梁顺接到信大概应该在六七天前了,从通州赶往阳城,最多五日的行程,他是怎么回事?可有来信?” 素锦听到了梁顺的名字,牵缰绳的手指顿时一抖。 “未曾来信。”元宝也觉得有些怪异,“说来奇怪,大挡头收到我们的信之后也未曾如约回信,会不会是他没收到信件?信鸽飞丢了?” “那他可有主动来信询问?” 解云洲一提醒,素锦的脸色彻底灰了下来,是了……东厂的惯常都是一月之内若未得诏令,必主动来信询问,梁顺身为四内监,与解云洲同生共死出来的人,做事一贯以妥当着称,绝对不 会忘记。 如此这般怠慢,只有一个可能。 素锦呼吸仿佛都不顺畅了,难道……难道他要反了不成? 这次他回到京城之时,屡次与她提起不想要这内监身份,背着骂名遭人白眼,每一个字符间她都能听得出,曾经带给他这无限荣耀,和数不尽财富的身份,如今他是有多么嫌弃。 她的劝解在他听来都是无用的,甚至梁顺并不觉得这幅吃水就忘打井人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当初荣耀时的喜悦是真的,现在的嫌弃也是真的,连平民百姓都知道共富贵难,老祖宗应该也会体谅。 如此不好的猜想让素锦双腿都抖了,解云洲也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中的深意分明,是最后一丝仁至义尽后,决绝的光,他凉薄的启齿道,“来人……” “主子……” “报!” 素锦的声音和传令官的同时传来,解云洲微微皱眉,还是先传了传令官近前说话。 “禀告督主,梁挡头带着三十车兵器,一百车粮草驰援,已经到了五十里外的驿站了。” 呼—— 素锦这才堪堪的松了口气,然而她偷偷的觑着主子的脸色,可并未有半寸的放松…… 第九十四章 刺耳的笑声 梁顺棱角分明的脸极是恭谨,只是太过了,反而让人感觉,那份神采里总有些什么是摆出来给人看的。 解云洲冷着声质问了他许多,包括为何不回信,既是已经上路为何不主动联系,谁人告知他来阳城的,梁顺沉沉稳稳的对答如流,饶是解云洲,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的,令他将所带来的所有东西登记入库,加入了日常的巡防。 几日下来,阳城的百姓见此次朝廷的派兵不同于以往,倒是有了几分与大金叫嚣的样式,连带着永城的百姓也是有耳闻,前几日还风声鹤唳的,时刻担心金兵入城烧杀抢掠,恨不得申时一过就闭门不出,睡觉的时候枕边都要放一把菜刀的过日子,近些日子听了阳城人转述的情景,倒是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金国之人也似有瑟缩,他们将大盛北境当成予取予求的粮仓惯了,如此一来,自己国内粮食欠收,叫苦不迭,常年被大盛养的,又毫无应急之法,除了抢还是抢的法子,即便知道解云洲领了精兵强将,仍是想去永城一试。 更何况…… 他们的史丞昨日接到了一道密信,那人在信中言之凿凿 ,尽可以放心大胆的奇袭永城,届时自然会有人在背后相助…… 金国多年埋在大盛的权谋诡计,总算在该启用效果的时候有了些用途。 …… 彼时大盛的皇宫内尚一片祥和,解云洲的奏章上的一片祥和,让皇上可以尽情的在温柔乡里享受着,文武百官即便是对皇帝称病罢朝颇有微词,但看在一切顺遂的份儿上,没有狠狠逼从死谏的必要。 一切都与平时无什么两样,而意欢已经和冬蕊在仁寿殿里把小日子过的红火起来,冬蕊这时候才发现,夫人的性子果然是有股子让人无法拒绝的亲和在的,她这么个不爱说笑的人,也被夫人逗的欢颜笑语多了起来。 当然,夫人每日折腾来折腾去的主题只有一个。 ——吃! “冬蕊你快来,把我和好的泥巴端过来呀,涂在这上面。” 冬蕊:…… 她看着那被荷叶包裹着的整只鸡,再看了看那脏兮兮的泥巴,总有种暴殄天物的负罪感。 恕她无知,即便是她从前在死人堆里捡东西吃,也没见过从泥巴里抠出来的鸡还能吃的,虽然主子有令,随着夫人胡闹,不许拘束,但…… 这是 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快呀,这会儿火候正好,再不弄好等下火就灭了。” 冬蕊只能闭着眼睛,帮着夫人把你把涂在荷叶外面,又丢回了土灶坑。 “咳咳咳。” 这股子浓烟飘到了仁寿殿,把太后呛的几不能寐,兰庭几次与戍守的东厂之人交涉未果,只能咬着牙喂些汤水缓解一二。 “娘娘,这几日东厂的人像疯了一样盯着奴婢的出入,就连去个净房都有人跟。”兰庭恨恨的道,“也不知道这解云洲发的什么疯,这会儿又不知道是哪弄来的烟,这般呛的慌。” 事出反常必有妖。 江氏撑起身体,久病之人耳力比正常人好了不少,她屏住呼吸又听了听,才笃定的与兰庭说,“这几日来,仁寿殿里有新人的动静儿,本宫不会听错。” 兰庭也点点头,这些东厂番子反常的举动也让她察觉不对劲,“可是这仁寿殿整个皇宫的人没一个不忌讳的,怎么可能有人愿意来这里住呢?会是什么人?难不成……是被解云洲,亦或者是陛下罚来的?失宠的妃子?还是犯错的宫人?” 她眼神一亮,像是久在悬崖底的人看见了垂下的 梯子一般。 “不会。”江同心冷冷一笑,笃定的说道,“呵,多么刺耳的笑声啊,无忧无虑的都不像是这宫里的人。” 兰庭仔细听了听,并没有听到什么。 太后招招手,示意她扶着自己起来,她一脸病容的走到窗前,一把推开了窗子。然而几乎是同一瞬,一位东厂番子就警惕的站在了窗前,看似客气,实则是监视的询问她,需要什么。 “本宫被烟呛的厉害,所以问问,是不是宫中失火了,并无旁的事。” “娘娘不必担心,有我们守着,仁寿殿不会起火。”番子将手放在窗棱上,做出要关上的姿势,“太后娘娘稍安勿躁,我这就去让司膳司准备蜜炼枇杷露来清肺止咳,还请娘娘谨遵督主命令,关门闭户,不要让我们难做才是。” 砰! 带着疾风,那窗子就在江同心鼻尖前寸许的位置,冷冷的关上,如此僭越的行为她本应该生气的,但是现在她的心气儿已经被磋磨的不剩什么了,只是冷笑着退后了两步,与兰庭小声说道。 “看到了没有,仁寿殿这位陌生人势必不是个简单的,能让解云洲那个阉狗如此上心保护 的人,想必只有他的那位菜户娘子。” 兰庭想起来了,她与那姑娘有一面之缘,当时解云洲为她撑腰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只是她想不明白,既然是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为什么要把她放到仁寿殿这里来呢? “本宫小看这两人了。” 江同心的眼睛里,露出了久违的清明,在后宫中浸染了一辈子,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本以为这两个冤孽同仇敌忾,是拆不散,打不透的铜墙铁壁,但是现在看来,他们之间的嫌隙可是不浅呐。” “娘娘的意思是?” “虽然那阉狗不许我知晓一点儿的宫中之事,但是皇帝是我一手养大的,他脑子里的东西都是我当年耳提面命进去的,我不了解解云洲的,但是我可了解咱们这位陛下,他冷心冷请,薄情寡性,好嫉妒,怎么可能就看着一个内监过上他这一辈子都过不上的幸福日子呢?” 江同心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又有些气喘了,然而兰庭还是木木的没听明白。 “您是说,解云洲故意把他的娘子放在咱们宫里,是为了躲着陛下?” “是了,并且我猜,解云洲此时一定是不在京城。” 第九十五章 送你去死 “兰庭,咱们得想个法子,帮陛下这个忙。” 兰庭明白太后的意思,只不过她指了指窗外的方向,无力的垂下手指。 现在的仁寿殿,可比宣光殿和太极殿的守卫都严,别说是传递消息了,就连一只鸟儿从仁寿殿的房顶飞过,都有十多双眼睛盯着看,若有落下的趋势,都恨不得一把弯弓射下来。 想挑起陛下和解云洲的争端,谈何容易啊。 “兰庭,你跟我多久了。” 江同心忽然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话,倒是把兰庭问的鼻子一酸,想起了不少的前尘旧事。 “娘娘您忘了,您自跟了先帝爷做了贵人,我就跟着您了。” 宫中风云变幻,竟不知不觉都这么多年了…… 荣耀加身她体会过,还差一点就碰触到了那权利之巅,再到现在满身耻辱苟延残喘,江氏一门皆为阶下囚的日子,她江同心过够了。 满含算计的眸子短暂的从兰庭面上划过,下一秒,她又变回了身子羸弱,无能软弱的太后娘娘。 “罢了,先不说这个了。”她摇了摇头,垂眸浅笑,“我记得我给言儿缝过一条束发的带子,青玉色的,放到哪儿了?你去 帮我找找。” 兰庭愣了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哦,奴婢怕您身子不好再睹物思人,就给收起来了,就在那箱子里,奴婢这就去给您拿。” 这束发带虽是棉布缝制成的,但江氏很是费心的将万寿藤的花样儿绣了上去,缠枝莲花纹界的密密的,这是她身为一个娘亲满满的心意,希望将生生不息之意尽数传递到儿子身上。 只可惜…… 抚摸着上面凸起的针脚,太后的双目骤然猩红起来,她辅国公府满门的希望都在她的言儿身上,是以当初父亲情愿进入东厂那腌臜地界为奴,也要给言儿求得一条生路,可那阉狗竟来告诉她,十一皇子死在了封地,尸骨全无。 思及此,她捏着束发带子的双手都在颤抖,恨不得手中的带子就是解云洲与赵晟那两人的脖颈,此时此刻就能暴毙于她手中,为皇儿报仇。 “娘娘……” “娘娘!” 兰庭见太后状态不对,连忙伸手去抢那带子,却不知道江同心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竟一把推开了她,转身用那双红的有些骇人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像是修罗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 娘娘这是怎了?莫要吓奴婢。”服侍太后多年,她年轻之时虽辣手无情,骄纵蛮横,手中也没少过过人命,但是自从宫变之日过后,皇后变成了太后,她的性子忽而就颓败了下来,许久不曾有过像是今天这番狰狞之色了,这样子活像是…… 活像是要杀人! 兰庭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却不料,太后今日并不是一时之兴,她的手指两侧牢牢的缠在发带上,笑着一步步逼近。 “娘娘,你!” “兰庭你莫怕,本宫知道你是个忠诚的。”兰庭已经推到了死角,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后蔻丹斑驳的手指一点点的剐蹭在她的面上,“你一定不忍心看本宫被那阉人囚禁对不对?所以你一定会帮本宫的,一定会……” “奴婢……奴婢……” “嘘。”手指点在她的柔唇上,顺势,手中的绸带也一点点的绕上了兰庭的脖颈,一圈,又一圈…… “那便用你的命来帮本宫吧兰庭,你放心,今后若有我的出头之日,我辅国公全府都不会忘了你的恩情的。” 双手骤然向两侧拉近,兰庭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珠,双手死死的抠着脖颈出 的发带。 “太后你!呼——呼——”看着面前用尽性命在发力的江氏,兰庭临死之际只是冷笑不止,“江氏,你作恶多端,是……势必不得好死。” 江氏憋足了气,咬紧了牙冠,愣是不松下一分的力气,她的手下和眼中并无怜悯,即便是这个跟着她同甘共苦一辈子的侍女,她仍旧觉得,这便是一个卑贱奴婢该有的宿命。 能为主子死,是他们的荣幸,谁叫这些人生来下贱,为奴为婢呢? “当年的容更衣,耿采女,侍卫首领魏氏,还有……还有……” 血液顺着贝齿留下来,兰庭几乎没说一句话血气便一股股的向外涌,她憋着最后一口气,低声嘶吼,“还有危荣,江氏……你妄为高门嫡女,生性竟如此淫贱,你瞧不起太监,却要与太监苟且,我,我瞧不起……你……” 双手无力垂落,兰庭像一摊死肉摊在地上,而江同心亦是向后倒了下去,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现在再也没有一点可以支撑的,只余下呼呼的大口喘气。 她的呼吸声好像是破掉的封箱,撕拉拉的作响,盯着雕龙画凤的藻井,她竟无声的笑了起来。 笑 容是那样的变态无情…… 仁寿殿东侧殿一片岁月静好,意欢顶着冬蕊哀怨的眼神将泥坑刨开,把那个已经烧成了泥巴块的东西扒拉了出来,因为太热,她几次讲手指捏在耳垂上,但却发现自己的耳垂也太热了,起不到作用,便使坏的将热热的指腹捏在冬蕊冰凉的耳垂上。 “夫人,你……” 冬蕊无奈的笑着,指着面前的泥巴,“这……好好的鸡,没了。” “看我给你变魔术!” 她寻了一块小石头,在四周敲了敲,外面的一层泥巴就都脱落了下来,翠绿的荷叶也被烤成了姜黄色,再蹭蹭剥开,一股鸡肉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意欢大方的拧下来一大块鸡腿,塞到了冬蕊震惊张大的嘴巴里,“你看,我没骗你吧,我没被买进宫之前经常偷欺负我的人家养的鸡来吃,那时候不敢架起来火烤呀,就寻了这么个主意。” 冬蕊将口中的鸡腿肉拿下来,刚想说什么,就只听身后仁寿殿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 “快来人哪!” “有人自尽了!” “兰庭!” 旋即,哭声,喊声,以及东厂之人的步履之声也渐次的响了起来。 第九十六章 水缸避险 “冬蕊,是……是谁自尽了?” 意欢愣在原地,直到手中的烧鸡把手指烫了一下她才回过神儿来。 “那……那殿里住着的,是太后,莫不是……” 冬蕊意识到不大妙,连忙将东西收拾了,带着意欢赶紧回到东厢房去。 她一边为意欢擦拭着手指上的油渍,一边慢言嘱咐,“夫人不要出去,我去看看,回来,等我。” 冬蕊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房门,示意在她出去之后,意欢要把房门给锁好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仁寿殿沉寂了这么长时间都不曾出事,怎么就在这节骨眼上闹出人命了?那殿里总共就两个人,一个是太后,一个是兰庭姑姑,不管是哪个出事儿了,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匆匆的出去打听,意欢也扒在窗户上听着动静。只听那头女声凄厉哀嚎甚厉,这声音交织着众番们的呵斥声,兵器交接的摩擦声,渐渐喧闹开来,又渐渐小了下来。 紧接着又是不知道谁的声音,由远及近,由近及远。是一个面露青涩的小内监一路跑了出去。 “快!快飞鸽传书给督主,出事了。” 出事了? 谁出事了? 意欢一时着急, 十根手指都死死的抠在微朽的窗楞上,她记着冬蕊的嘱咐,不知道该不该出门,但是又好想知道外面到底怎么了。 上一次心脏紧张成这般的咚咚乱跳,还是在长芳殿的时候,那时候连手脚都紧张麻了,狼狈的从假山后滚到了老祖宗面前。阴差阳错的给自己滚来了宣光殿的神仙日子。 可今天…… 这种感觉明显不对呀。 “夫人,不好了。” 探听消息的冬蕊回来了,她将房门阀好,才匀着气说到,“兰庭姑姑自缢,太后发了疯,然后她……” “太后怎么样了?” “不知怎的,太后娘娘大声喊着先帝,然后一头撞在了东厂守卫的绣春刀上,那个脖子……血,好多血。” “啊……” 意欢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老祖宗走的时候千般万般的叮咛嘱咐,仁寿殿安宁则她安宁,如果太后有异动,必会震动半个朝野,届时陛下亲至之时,必要及时想好自保之策。 老祖宗口中的蠢东西脑袋忽然开窍了,除了想要让陛下来仁寿殿一观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至于让惜命的太后娘娘去撞绣春刀的刀尖。而兰庭姑姑活的好 好的,竟也会一声不响的就死了? 可是…赌上自己的命,又搭上一条人命,如此孤注一掷,就只为了让陛下知道她在仁寿殿藏着么?这是何苦来着,值得么? 意欢感觉自己的头头好痛,她的大脑都快被用坏了! “冬蕊,你说……我们现在再溜回宣光殿去行不行?” 冬蕊愣了愣,下一秒便没有半刻的犹豫,开始迅速的收拾行李。 果不其然,司礼司震动了,内府局慌张了,太医院也是一团乱麻,解云洲不在,东厂亦是不知这事是该死命瞒着,还是救人为上。 最要命的是,这事儿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本是太后精神失常,自己撞在了守卫的厂卫的刀上,经了几个人的碎嘴就成了:太后与东厂的人起了争执,东厂的人拔刀险些把太后杀了。 “东厂的人是疯了不成?怎么办事的?”不多时,这事果然如太后预料,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那老妇不能死,朕与他们说过多少次,现下好了,要不了明日,为太后说情觐言的人就要来吵朕的耳朵了。” 不中用啊! 都不中用! 每每到这种时候,都是他最依赖解云洲的时候,也都是又 一次在心内笃定,可以折磨,但绝不能失去厂臣的想法。 现在应该怎么办?赵晟来回踱步,走来走去,只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趁着那些言官御史的唾沫星子还没有飞到他脸上之前,赶紧去仁寿殿做做样子。 “摆驾仁寿殿。” 深吸一口气,沉着双眸,他伸开双臂,示意内监来为他更衣。 不想再见,却不得不见,他鼻翼一张一合,似是在极力的隐忍着内心的不悦,自上次千秋宴上演了一次戏之后,只寒暄了几句,愣是倒了他的胃口,惹的他足足的三天不想吃东西,也不知道今天装过一次母慈子孝之后,又是多少天的日夜难眠。 意欢和冬蕊行至螽斯门处,趁着周遭慌乱,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正在两人窃喜之时,拐角处却若隐若现一顶明黄。 非皇室正统不得用黄色,这莫不是…… 完了! 怕什么来什么! 现在掉头就跑已经来不及了,还容易被人当成是刺客给抓起来,意欢看着头顶螽斯为盛四个大字,脑海里忽然闪出来的,竟然是谢净檀那日将她拐到水缸之后,偷听梁顺与素锦对话之事。 水缸,水缸! “冬蕊,你怕 不怕冷。” 谁不怕啊!也就夫人这种天赋异禀的人不怕,但这时候意欢也容不得她怕不怕了,一把将她推到水缸边。 “我们两个人身量都小,一起躲进去应该不是难事。”她率先爬了进去,顿时湿成了落汤鸡,“快进来!像我这样,深深吸一口气,嘶——” 然后…… 水面渐渐只剩下涟漪,若不将头探至正方看,没有人能知道水面上有一从毛茸茸的小脑瓜顶。 冬蕊也连忙咬着牙,忍着冷,在轿子转过来之前,将自己也藏进了水缸之中。 两个小姑娘在水底互相掐着手,似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给对方打气,直到两个人口中所剩的空气实在是一丝也无了,才堪堪的从水中钻出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样不行…… 普天之下皆为王土,意欢在这紧要关头,头脑瞬间冷静好用了起来,回了宣光殿也躲不了多久,既是太后连舍命都要让她暴露,自然还有旁人有更狠辣的招数,她不能就在这静静的等着别人先出招,要自己占了先手才行。 “你说,这皇城中,就没有守得住君子三戒,光明磊落的真君子么?” 意欢仰天长叹道。 第九十七章 耽误正事 两只落汤鸡不敢多耽搁,连忙一路向宣光殿跑去,正走着,一抹熟悉的身影擦着而过。只不过那人绞着帕子掩面而泣,脚步飞快,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像是比她还想逃离这个皇宫。 不远处有两个洒扫的小丫头,正在对着这抹背影小声的议论,“怪道说这丞相府怪呢,嫡长子是那个样,嫡长女又是这个样,一个看不上功名利禄,连考中了状元都不愿意入朝为官,一个看不上天家富贵,连皇帝有意纳彩都不愿意,你说说,这丞相府的祖坟是冲到什么了。” “哎,谁说不是呢,要不是钦天监算出这位嫡长女命格贵重,又适逢前一阵宫中不知怎么流传出皇上有意思立后的传言,她还没这份好处呢。” “那咱们陛下准备给她个什么位分呢?”青衣宫女提到这话,眼底都有星芒。 “还没说。”另外一个宫女朝着仁寿殿的方向努了努嘴儿,“那里头那位主子不是出事儿了么,咱陛下急的跟什么似的,谢家姑娘也是因此才要匆匆回府,哎,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太后不好了,那还得守孝三年呢。” “诅咒太后,你不想活啦!小声 些。” 那人…… 竟是谢净沅么?意欢压低了头走着,却也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抽噎着远去的背影,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个人与那日在梁国公府里那个,欢快明艳,大杀四方的神仙姐姐联系在一起。 哎…… 她在心里小小的叹息着,那年春日,光禄大夫左家的嫡女在殿选上失仪,被皇帝面斥遣回家中,再加上眼见着母亲被解云洲剜掉双目,京剧交加,据说都没有熬到夏日就香消玉殒了,自此左家一落千丈,人丁凋零。 难道,这是君恩? 当年长芳殿中,阿姐是那般和善温柔的女子,怕嬷嬷为难她,甚至会主动承担下她惹得祸,替她挨手板子,现在她摆脱了奴籍,成了贵人,怀了皇嗣又失了皇嗣,变成了现在这般,只有算计没有亲情的冷血样子。 难道,这也是君恩? 还有神仙姐姐…… 木球在她指尖转动翻飞,一袭红色骑马装是那般的飒沓如流星,如今也要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了么? “夫人快穿上。”夏冰看到两人这般狼狈的溜回宣光殿,吓了一跳,连忙拿出新的衣服为两人换上,“仁寿殿怎闹成了这样 ,连圣驾都惊动了。” 冬蕊摇头,两人皆是默默,意欢盯着老祖宗八角桌上精巧的汝窑茶器,出了会儿神。 君子如茶,谁说这宫中没有君子了的? 意欢忽然不愁的,捂着嘴巴嘻嘻的偷偷笑出声,脑袋瓜里一闪而过了一个聪明绝顶的好主意。 …… 太后江氏的那一下撞的很有讲究,血流如注看着吓人,但是因为常年服药,再加上之前动了那般大的气力,撞在刀刃上的那一下其实并不大狠。 “血止住了吗?” “固原补血的药呢,熬好了没有?” “还有敷在伤口上的药呢,不是让下人磨成粉末,怎么还没有拿回来。” “快去,快去。” 她闭着眼睛感受着周围的人情真意切的慌乱与忙碌,她内心无比的满足,仿佛自己赢了多大的一场胜仗似的。 竟全然不在意这是多伤阴鸷的一次,短暂而又微茫的惨胜。 “陛下来了。” 杂乱无章的人群忽然素净了起来,江同心的呼吸也骤然急促,她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狼子野心,擅长伪装的养子,但是她没有力气,只能呼哧呼哧徒劳无功的喘着粗气,胸口处的起伏是唯一能 够表达她愤然情绪的。 “一群废物。”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关心,只有苛责,“如今东厂就是这么为朕搭理宫闱的?连仁寿殿都看护不住,要你们有何用途。” 他的眼睛闪过一丝狠戾,“还是说,你们这些庶子人虽然在这儿,心思却不在这,明着是在效忠于朕,实际却是只听旁人的话呢?恩?” 帝王之气总是霸道不讲理的,几个锦衣卫互相看看,连忙伏下请罪,连声道着“不敢”。然而内廷监掌印的话他们也是不敢违抗,至于他们的心思被什么人儿分走了,这仁寿殿里有什么需要他们格外尽心的,他们不能提。 “哼,料你们也不敢。” 自欺欺人也好,狂妄不自知也罢,在这么多人面前,尊严赚到了就好,赵晟斜斜着看了一眼众人,挥手让他们出去后,眼神才缓缓的落在了脸色苍白的江氏面上。 自此,伪善的亲和也不用装了,他撩起袍脚,虚虚的搭了一角在塌上,声音冷的像是能凝成雪霜。 “母后这是何苦呢,活着难道不好么?”他清冷一笑,“非要这般糟践自身,你看看这事儿闹得,孩儿正择选了 谢丞相家的和吏部侍郎家的嫡女准备立皇后呢,这个节骨眼上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怕是都连好生操办的时间都没有呢。” 言外之意,就是不管她死活,而且还是在嫌弃她死的不是时候是吧。 在讽刺她,寻思也不知道挑一个好时候? 江同心心内大恸,眼皮竟硬生生的用意志力给顶了起来,面前明黄加深的男子容貌依旧,依旧伪装的那么好,即便是现在,她也不能从这张看似恭顺的脸上找到阴私之色。 是怪她不会看人,不懂人心么? 不是! 分明是珍妃那个小贱人心机太深,生养出了这么个心思缜密的狼崽子。 “陛下,若非如此,若非本宫用命来赌,想见你一面怕是千难万险。” “嗤——” 用命来赌?自己的命么?她才舍不得,如此大无畏的,舍下的还不是旁人的命?这女人从来就在这样子,穿着菩萨的外衣,揣着屠夫的刀,流着蛇蝎的血。 赵晟玩味一笑,“母后果然还是老样子,人命这么重的一个字眼儿,在您的口中说出来就像是玩儿似的。孩儿佩服,佩服。” 言语间的讽刺与冷鸷,江氏自然听得懂…… 第九十八章 最痛处 “陛下,你……你何出此言。” 伤口在脖颈上,微微一动便会扯的丝丝的痛,她只得双目空洞的看着头顶的藻井,而无法去深究赵晟脸上的冷情。 “若朕没记错的话,兰庭姑姑跟了你二十年了。”他嗤了嗤,“没想到,同甘共苦这么久了,你还是下的去手,不过也是……” 他站起身,环视着这仁寿殿里的摆设,眼底冰寒,“你养育了朕十余年,不是也一样下得去手?像太后这样的人,恐怕除了自己,是谁都不在乎的吧。” 江同心双目欲呲,欲要训斥几句,却发现连提起中气的力气都没有,她只是断断续续的说,“你……你与解云洲,呵呵……果然是你下令,如此苛待你的养母,皇帝你!” 她的音量微微上扬,“你薄性寡情,今后势必要遭天谴的。” 遭天谴? 遭天谴! 哈哈哈。赵晟仿佛很久未曾听过这等笑话,竟淡淡笑出声来,“母后都不怕天谴报应,孩儿何必当真,且看这么多年母后都未曾被天谴责罚过,朕这点微末小技,算的了什么?” 他看了看江同心脖子上的刀口,冷漠道,“近来厂督不在京城,朕可不像他那般,懂的下手的轻 重缓急,母后最好还是少闹些,免得自身受苦,没好处。” 他指的什么,江同心知道,无非是在说她那——喝了短命,不喝断命的汤药罢了。 “若是母后觉得这幅身体实在糟心,不想要了,那也请忍耐些时候,朕的立后事宜不可耽搁,钦天监算的吉日良时也不可推脱,朕最重视祥瑞,若是母后再这般不知深浅,身为一国天子,朕也只能为了天下祥瑞,委屈母后了。” 他将‘委屈’二字咬的特别的重,用尽了气力。就差没说:想死你也给我挑个好时候去死了。 说罢,他只觉这仁寿殿晦气,不愿再虚以为蛇多一刻钟。 “呵……” 江同心死命的压下心里的痛恨与厌恶,此时此刻不是与皇帝争论前尘往事,谁对谁错,谁贵谁贱的时候,她险些拼出来两条人命,才施压的皇帝不得不来见她,为的可不是这些事。 “你……你等下。”她尽可能不牵动过多的面部肌肉,以防扯痛了脖颈处的肌肉,“陛下可知,你忠心耿耿的厂督,在本宫的仁寿殿隐藏了什么吗?” 听见厂督二字,赵晟的脚步顿了顿,他看着江氏挣扎着抬起一点点手指,指着东厢房的位置 ,“我虽被困顿于此,足不出户,可我在后宫浸淫多年,有什么事是瞒得过我的,那……那厂督弑杀成性,独独看那丫头的时候,眼睛是含着光的,如今说是他离开宫禁,不便于携着妻眷,那便如常安置在他的宣光殿就是了,为何要悄悄的藏在本宫的仁寿殿,他是在躲着谁呢?” 不得不说,江同心的后宫手段运用的是如鱼得水,她不知解云洲的用计,却只凭借男女情爱的分析,便得知了这份良苦用心。 如此可以挑拨二人的机会,也不算兰庭白死了。 她看着赵晟洋洋自得的眼神,渐渐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股令她熟悉,令她满意的猜忌之色,江氏继续开口道,“陛下,你虽待我不亲,我也未曾对你有几分真心过,但毕竟我们也算是……算是……” 她斟酌了几番字眼,终究没找到比“利用”更加好听的,只得硬着头皮直说道,“算是互相利用扶持了这么些年,该得到的,我们也算是从先帝手中绸缪到了,所以我才拼着命也要提醒你,莫要被信任的人蒙蔽了。” “蒙蔽。” 他喃喃的重复着这个词,回想着解云洲前几日出城做出的姿态,演了 那出大戏,就又有一股被愚弄蒙骗的恨意,他把自己耍的团团转,是觉得他这个皇帝好骗么? “全天下的女人都应该是皇帝的,难道不是么。”这个苟延残喘的女人说的话,像是带着一股魔力,“今日他可以在眼皮子底下藏匿家眷,明日是否就可以在他处屯兵百万了?当日他可是被江北第一谋士宗哲带走的,他,他一定有这样的本事。” 那人闻言紧抿薄唇,负手而立,眉眼萧疏,湛然若神,只是多了几分的邪气,让人无法将他与任何明君之词贴起边儿来。 仁寿殿的大门又关上了,一切贵与寂寥,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江同心一点都不后悔,也不着急,她知道她这个养子的性子,一旦一点点怀疑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就必会有开花结果之日。 她就提着这口气等着……就是了。 东厢房里自然是已经没人了的,看守的锦衣卫嘴巴一个个比谁都严,即便是皇帝的威胁,他们也最多只有一句:“万死难抵” 都是孤身一个才入宫做了锦衣卫和东厂厂番的,没有九族可以株连,皇帝也无法,他只看了看厢房内明显有人使用过的痕迹,以及空气中淡 淡的食物香气便知,除了那个馋嘴的丫头会在非膳时鼓捣些小玩意来填补嘴巴,再无旁人这般‘没出息’ “摆驾宣光殿。” 他命人守好了仁寿殿,不许再有今天的事情发生,而江氏这个毒妇虽然是心怀不轨,但是这件事,他信! 前后四个宫人抬起轿子,龙辇朝着宣光殿的方向而去,这短短的一路上赵晟使劲的想了想那姑娘的容貌,时隔这么久,他几乎都忘的差不多了,那般样貌的女子,皇宫里到处都是,没有什么值得他一朝一夕就记住的,但是也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姑娘,就像一根倒刺一样,狠狠的倒刺在了他的心脏上。 是解云洲扎的。他亲手扎的。 但凡他少幸福一点,少恩爱一点,或者他们过的日日鸡飞狗跳,他也不至于这般刁难于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有失身份。 而等下见到了这个被解云洲隐匿于深宫,只为躲着他,不得一见的姑娘,他又要怎么样?难不成就在宣光殿把人强要了不成? 那还是个姑娘,还是人妻,这是不是也太不是人了些? 好烦燥啊。 他不耐烦的扯了扯冠帽的带子,呵斥了轿夫一句,“快点走。” 第九十九章 动作慢一步 宣光殿内,秩序井然祥和一片,不愧是东厂之人约束下的宫殿,主人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 “皇上驾到。” 听见内监尖细着嗓音的通报之声,殿内众人才齐齐的放下了手中正在忙活的活计,从四面八方赶了出来,齐齐的恭顺拜倒,低头敛容。 赵晟点了点手指,轿夫连忙将轿子压低了些,他微眯着狭长的双目,一步一步沉稳的从门口缓步走进,同时也仔细的扫过每一个人低垂的面容。 陛下亲临,无论是否当值的人都必须出门亲迎,这是阖宫皆知的规矩,然而三五十人他具是仔细的看了过来,竟当真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 是女大十八变,他认不出来了?赵晟不相信,他让内监全部下去,留下宫女在,抬起头来,又是从头到尾的仔细看了一遍。 确实没有。 “你们……”他心情骤然不爽厉了起来,语气也不善,“你们夫人呢?怎么不来拜见。” 几名宫婢异口同声的道,“厂督夫人随主子一起走了,素锦姐姐陪着一起去的。” “放肆。” 见宣光殿众人当真不将他这个皇帝当成主子,只对解云洲尽忠,赵晟登 时气不打一处,“你们可知欺君之罪是会诛九族的么?” 若换做其他宫的宫人,或许这两句话吓唬的早就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请求皇上饶命了,可是宣光殿的这些宫女却面不改色,仍然重复着刚才的答案。 “陛下恕罪,厂督夫人确实是随主人一起走了,不知陛下为何要来宣光殿要人,奴婢们实在不知如何欺君了。” “朕刚刚去过仁寿殿了。”刚刚开口的是冬蕊,赵晟便走到她面前,语气中半分真半分诈的说道,“既是夫人不在宫中,为何仁寿殿的人都说见过她了?朕也在仁寿殿的东偏殿找到了她的东西,还说不是欺君,你……想死么?” 不愧是从解云洲手下淬炼过的人,冬蕊万分沉静,她对仁寿殿看守的人是万分自信的,就像信任宣光殿的自己人一样相信,她连忙跪下做诚恳状,“陛下定是误会了,最近时气不好,太后娘娘病情反复,虽然太医值守勤勉,但是太后娘娘终究是女眷,多有不便,督主特地让我们几个人去仁寿殿轮值,莫不是仁寿殿的人将我们认错了?” 她咬咬牙道,“奴婢们便是万死也不敢在陛 下面前说谎,若是不信,陛下可在这宣光殿派金甲卫一寻便是。” 见她说的如此真切,赵晟也不免生出几分怀疑,心里也对江氏这毒妇的厌恶更多了一分,饶是如此,多疑如他,仍然挥手,让金甲卫用抄家一般的严格程度将宣光殿上上下下都翻了一遍。 “罢了。” 他轻轻咳了咳,掩饰着自己内心为自己不齿的尴尬,“瑶容华思妹心切,后宫妇人又听风就是雨的,咬死了说夫人就在宫中,朕这也是关心则乱,回头定要好好罚罚容华这听风就是雨的毛病。” 身后被皇帝当成工具人的内监连忙拱手成是。 面子找回来了,赵晟这才满目狐疑的最后忘了一眼宣光殿,不高兴的离开了。 直到龙辇的明黄华盖彻底消失在宫廷甬道里,冬蕊这才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冬蕊,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今日若是咱们真没把夫人送走,看样子他还真敢把人带走了么?” “不然呢?”冬蕊喘着粗气,“到时候陛下找个酒醉误事的由头,主子可不好怪罪。” “那……那现在。” “现在咱们就只能希望,丞相府不会有宵小之辈 ,将夫人卖了吧。” 她们一群奴婢,能够做的就只有这些,既然当初厂督大人将她们这群将死之人从各地救回来,那她们就有义务用这条捡回来的命,拼死的维护住宣光殿之人。 …… 丞相府的栖鸾轩中,秀塌上的女子正在逗弄着笼子里的蝈蝈,面容上没有一丝的神色,芙蓉秀面之上还有残存的泪痕。 地上堆满了赏赐之物,金银玉器应有尽有,见识过解云洲私库的意欢也连连咋舌,她承认,她到现在也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玩意儿,除了厂督的库房,她只有在劲儿见了点好玩意儿。 尤其是那病如弯刀般的巨形象牙,纯白无暇,当真难得,她见谢净沅状态不好,根本不愿意与她说话,也就没有多烦她,自己去摸那让她惊艳的象牙。 “别动!” 她说话声音恬淡,却极清冷,乍然一听之下,又有说不出的威严。 意欢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对不住啊,我……我就是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哼。”她瞥了一眼她,收回眼神,继续拨弄着金丝笼子,“原来你也是个俗气的东西,钱财名声都是身外之物,有什么值 得留恋的,怪不得你宁可和一个东厂阉人做对食,也是贪恋权势和财务吧。” “喂喂喂,你说话就说话,别骂人啊。” 意欢的逆鳞就是东厂阉人这几个字,怎么说她都行,什么贪钱财,恋权势,爱美色,嘴馋又懒,眼皮子浅,反正也都是实话,她就这样!没啥毛病,但是凭什么说她还要带上厂督一起骂,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连我们家厂督的面都没见过,更别说三年五载的深入了解过,无知者无畏看样是真的。”她攥着小拳头,走到谢净沅面前朗声道,“书上都说了,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你们就只知道东厂在外抓人用刑,那你知道他抓的那些人犯了什么罪么,你们只听着旁人骂他也跟着一起骂,那你又知道他在陛下背后都做了什么政绩好事么?” 谢净沅不玩了,放下了手中的蝈蝈,倒是饶有兴味的看着一脸愤懑,不依不饶的意欢。 “哼,我还当丞相府是个不一样的,原来比我还粗鄙浅薄,算了,我这就回宫!我自己去智斗皇帝老儿,用不着承你的情。” 小姑娘忽然仰天长叹了一句…… 第一百章 化干戈为玉帛 “世人皆痴,无明众生啊。” “想不到,你还有点文化。”听着意欢夹枪带棒的嘲讽了她一番,谢净沅的态度反倒是比最开始好了很多,意欢有些莫名,这丞相府嫡女果真是有点不一样的,旁人爱听的都是夸赞,她怎么就爱听别人顶着她来啊。 算了,跟着厂督多时,嘴皮子功夫虽然没有厂督那般厉害,但是小小的吵两架还是不在话下说的,于是更是挺起了圆鼓鼓的小胸脯,把老祖宗前段时间罚她抄的书都搬了几句出来,想要‘亮瞎’这位高贵世家女的眼睛。 “那是,仓壮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那个字是‘廪’,仓廪实而知礼节!” “是,是啊我知道。”忽然不求甚解被人戳穿,意欢一时间有点尴尬,“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不辞……不……” “大礼不辞小让。” 谢净沅眨眨眼睛,冷静接上。 “啊对对对,反正就是这意思。”她抓了抓发辫,早知道就不找素锦替她写了,真是书到用书方恨少,老祖宗说的对啊。 但是老祖宗怎么就没告诉过她,不好好读书连吵架都吵不赢呢。 谢净沅与她吵了一架后 ,似乎是心情大好,到真是个奇怪的人物,她倒了一杯茶水,点了点头示意让意欢自己拿,她兀自坐下问道,“听说你之前是宫中伺候洒扫的小宫女,宫变之日死里逃生才去到宣光殿的。” 她颇为好奇,“宫中宫女禁止识文断字,那你的书是谁教你的?” “厂督啊。”意欢端起凉茶一饮而尽,“最初时我只在泥土上用木棍胡乱写写的,是厂督许我伺候笔墨,然后还会挑一些浅显易懂的书,让我在一旁一起看。” 女子眉眼松动,手指也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真的?” 谢净沅尤自不信,轻声反问着。 “这有什么说谎的必要么。”意欢扬了扬头,“我知道,你们这些官家小姐多半是有私学的,还有女师傅,我们这些宫女想要不做睁眼的瞎子,全要看投没投好胎,跟对好主子,厂督是脾气很臭,经常罚我抄书,打我手板子,但是我懂,他是在很认真的待我的,可为什么你们看我的眼神都要带着那种……” 意欢越说越脸红,气鼓鼓的,“带着那种‘可惜了’‘白瞎了’的惋惜之情看着我呢?无论我怎么说,我在宣光殿过的很好, 我一点都不苦,我过的很幸福,我也好喜欢厂督,真心的喜欢,你们为什么都不信呐?” 小姑娘说的急切,手舞足蹈的,好像胳膊上使劲儿了就能让自己的话更有信服度似的,谢净沅也是第一次认真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带着怜惜的眼神,也没有俾睨鄙薄之色,就静静的听她把话说完了之后,才静静的叹了一句。 “看样子,你是很不一样。”她淡淡的笑,“还是你更蠢更傻一点,你竟然真的对内廷司的掌印太监……动真情了。” “是啊!” 她回答的光明磊落,毫无羞涩,倒是让谢净沅觉得,当真是她狭隘了。 “谁规定的,太监就不能被喜欢,女子就不能喜欢太监?谢姑娘你熟读经书史记,你来给我讲讲,书中可有这样的规矩?” “你……” 号称京畿第一女公子的谢净沅,竟然被一个毛丫头给问住了。 她说的对……她熟读四书五经,大学论语,史记文集,确实……谁规定了女子就必须喜欢世家子弟,朝廷官眷,王公贵族的? 她这般难过,不就是因为父亲用这一套来逼迫她入宫为妃,争个中宫之位,为家族争光么。 前 几个时辰她还对父亲的想法加以鄙薄,怎的几个时辰后,她自己就变成了父亲这样的人,在对意欢的生活指手画脚呢? 谢净沅站起身,她恭恭敬敬的对意欢福了福,“姑娘,多谢了。” 多谢她的出现,避免自己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起子人。 “啥?” 这句谢来的突然,意欢还没从吵架的情绪中走出来呢,怎么她反而谢上她了。 文化人吵架都是这样的吗? 老祖宗也没和她说过啊。 看着意欢歪着头,眼睛里写满了疑惑的样子,谢净沅略有歉意的叹了口气,“你说的对,人活在世,谁对咱们好,咱们便对谁好,何来的身份束缚,是我狭隘了,也是我先入为主了,我的弟弟提过你,他那么一个眼高于顶的人,却对你记忆犹新,我只当是你攀龙附凤,得了厂督还要勾引我弟弟,是我想岔了。” 谢净沅笑起来很好看,她柔声道,“今日一见,我便懂弟弟了,莫说是他,便是我,常年在后宅,也从没见过你这般洒脱的女子,这不怪他,也不怪你,且我今天听你拦着我求助,说是不想让陛下看到你引起麻烦,我就知道你应当不是喜好权 势的女子。” 若真是如此,又怎会推开皇上的恩泽,狼狈的逃出宫隐藏呢? 说罢,她再三福了福,这便是谢净沅的好处,从不以身份高贵自持,错了就是错了,就要认,她对意欢的坏印象来自于误会,误会解除了自要请求原谅。 意欢本来就喜欢这样的姐姐,木射之时便真心拜服,她见谢净沅都这般说了,前一秒还烧着的火,这会儿早都忘到了九霄云外,拉着谢净沅的手,乖乖的道,“神仙姐姐,你是第一个这般夸我的人,洒脱?还从来没有人这般说我的呢。” “敢爱就敢承认,这点已经好过很多世家女子了。” 一提到同样身份的其他贵女,谢净沅忍不住流露出鄙薄之色,“有些闺中女子口口声声说着规矩体统,装着骄矜高贵,可心里指不定有多龌龊,恨不得明日便能得了机会一步登天,意欢你信不信,假若今日便有机会,说皇上要拉她们中的一位偷偷入宫侍寝,什么规矩也忘了,体统也不要了,女子的廉耻更是不顾了,打破头也要去偷爬龙床的,既做了又不许外传怕人议论,继续装着娇羞做足了姿态,那才叫人恶心。” 第一百零一章 空城计 栖鸾轩中烛火渐熄,京城的一天就在惊心动魄中波澜不惊的度过了,然而永城的夜空,却被大火照的明亮。 “冲啊!” 金鼓争鸣,如潮水般的金兵再一次冲向了城门,裹挟气一阵阵的血腥气。 这已经是今晚第三次冲锋了,虽然金兵所携带的辎重不多,解云洲也早早的就加固了永城的城门,但这般不要命的冲锋仍然让解云洲皱紧了眉头。 这群金兵不像是来抢东西的。 这不要命的架势,倒像是来夺城泄愤的。 这情报有误啊……他怎么总觉得,此番金国并非只看中了他身后的那些百姓手中的牛马粮草,倒像是冲着他来的。 来决一死战。 解云洲一向嗅觉敏锐,若非是靠着这份机警,他早不知道在明枪暗箭中死了多少回了,他连忙让手下去城中各处加强巡查,又派人去调遣五城兵马司的人来支援。 “督主,不大对劲儿啊。”二档头孟炎脸上尽是血渍与脏污,“属下刚刚试探性的将几只牛羊从角门里放了出去,金兵好像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像是一门心思的只想破城一般。” “督主,五城兵马司的人进不来,不知 是什么人,将后山的山路掘了,若想要修复需要四五天的时间,若是从其他的路绕过来,需要十多天不止。”传令官也在此时奔上了城楼。 “督主你听,他们竟然在叫阵了!” 竟然敢叫阵了。 是金国国主站起来了,还是疯了? 都不是。他略一沉思,看样子是有人给了金国底气,是金钱交易还是权利交易尚且不知,但有一点他确清楚。 他最不想见到的情况终是出现了,金国只要能协助那个人拿掉他的项上人头,那不只是阳城永城,那个人……还会把通州也送给金国已做回报的。 再或许,那个人想要的更多呢?解云洲摸了摸袖口上的蟒纹,眼馋心热他这身掌印的衣服,也未可知。 可以! 是个人物。 那就要看他有没有命坐上这个位置,有没有胆子对他出刀了。 解云洲没说话,只是一步步坚定的走向城楼最顶端。 “督主!” 素锦与孟炎齐齐开口劝阻,站在那么高的地方,金人在马背上长大,最擅长射术,主子站在那里简直就是活靶子。 可解云洲手掌一番,向下一压,目光只是淡淡一转,他们便从中读 出了四个字。 他们。 不敢! “吵死了。”解云洲声音很轻,在厮杀喧嚣的战场中几不可闻,然而对面将帅看清他出现的一瞬间,竟真的敲响了鸣金收兵的信号,这倒是让悬着一颗心的素锦及孟炎浅浅的松了口气。 “孟炎,你同他说。”解云洲才不会自降身份与他们这些乌合之众扯着脖子在这里喊,“想要什么,写好文书派人送来,若再发疯,小心自家城门失火。” 当孟炎高声喊过之后,金兵果然不大敢动了,若是御驾亲征,他们的铁蹄怕是不会畏惧,可来的是解云洲,他们却不敢造次。 江北谋士宗哲的威名,普天之下谁人不知,而这位厂督便是宗哲一生最特殊的徒儿,他的鬼蜮伎俩不输于师傅,若非是大盛新帝执意要留他在皇宫,怕是解云洲早就闲云野鹤的去继承师傅衣钵,去做周游列国的谋士了。 他现在这么大胆,丝毫不慌,到底是什么计谋? 还是说他现在已经解决了五城兵马司的问题,大军已经快赶到了。 还是说城内设置了什么机关? 不管是什么,说他是毫无准备的话,他们是不信的! 可是 ……那人一而再再而三信誓旦旦的说,会帮他们绸缪周全的啊。 “罢了罢了。” 首领大手一挥,“收兵回营,明日再行计较。” 到底是信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小子的手段本事,还是信只手遮天的掌印督主,几乎不需要犹豫罢。 见状,解云洲转身下楼,并对孟炎耳语交代了几句,他立刻领命出城去了。 更深露重,金兵主帅营帐灯火通明,两名主帅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直到一尊身着黑色斗篷的人进了营帐,他们脸上的表情才有了点放松。 “梁大挡头,你到底有谱没谱?你不是说会想办法阻断五城兵马司的支援,还会打开角门让我们的细作潜入。” “可今日你看解云洲那般成竹在胸的模样,他哪里像是没有准备的人?你到底了解不了解他啊!” 梁顺最厌恶被人猜忌,尤其是对他能力的猜忌,“若是不信,你们今晚就拔寨回去吧,回去等着饿死,五城兵马司的现在被阻断在路上,绕不得行不得,今日你们若是坚定一点,不被解云洲耍的团团转,现在你们已经在永城里吃上庆功酒了。” 他又何至于多担惊受怕 一天,也能早一点带着他的素锦,去过他们的好日子。 没一个顶用的,梁顺摇头,看样子他得多准备一个万全的退路,若是这帮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东西无能的话,他也好能全身而退。 “那明天……我们真的冲进去?” 梁顺怕他们不信,将一份城防图摔在了桌子上,“我已经与你们说过多次,莫要被大盛吓破了胆子,最有战斗力的五城兵马司被阻断在阳城通往永城的路上,朝廷的重兵又分了一半在阳城,我刚从城里出来,确实就是这么点兵力,难不成解云洲唱两句空城计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 手捏着城防图,两名主帅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这粮食家禽不是小数,若是得了,尽可以使得半个国都的人吃饱穿暖。 “明日晨起我们便冲。”他们对梁顺拜了拜,“到时候还请大档头做我们的内应。” “自然。”梁顺眸子一沉,再三叮嘱,“不过别忘了我与你们国君的约定,进城之后你们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是有一个女子,名为素锦,告诉你们手下的人,不许碰她一下!若是她少一根头发丝,我拿你们的命试问。” 第一百零二章 人心惶惶 兵马围城的城池中,没有一个百姓的夜是可以安睡的,即便外面街道上巡逻的兵士铠甲莎莎有声,却仍然难免心中生出,家乡朝不保夕的黯然之心。 他们生在边关,长在边关,自然是不知宫墙之中事的,本以为此番朝廷有所作为必定会派一位统领兵马征战沙场无数的武将,却不想这几日眼看着,兵中真正说了算的,竟是身穿斗牛服的一名高阶内监…… 内监……陛下是在愚弄他们么?从古至今就没听说过,内监也能领兵打仗的,而且还是长相如此秀气文质的一名内监,说他是唱戏的伶人都有人信。 “看那人面如白纸,身形单薄,旁的不说,昨儿风大了些,我都怕他被吹到敌军营地里去了,这样的人统帅三军,能行么?” “要我说啊,朝廷就是做做样子罢了,你还真当真不成?那老皇帝老儿怕金人的铁骑怕成什么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差没亲自给他们跪下了,金国多得意啊!你看看这些年,欺负起我们来从来都没有顾忌,今儿换了个更小的小皇帝,便更不怕了。” 说话的人是个读书人,比寻常布衣懂些事情,“那锦衣 卫虽说是朝廷的鹰犬,但是他们可不是打仗的鹰犬!平时哪个大臣在家里说了皇上的坏话了,谁家藏了僭越之物了,后宫主子与娘家何人有旧情了,甚至是狗生的是公是母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但是干这些鬼鬼祟祟之事的人,抬到战场上来有什么用么?” “倒也是,要不是因为当年还有南明虎视眈眈,金兵不敢闹大动静,咱们早就成了金国的子民了,现如今也就是新皇帝突然出手灭了南明,让金国有了些畏惧之心,要不然……” 外面又是一阵巡城士兵的马蹄声踏过,屋内的几名百姓连忙噤声,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后,吹灭了蜡烛,将这围炉闲话化作了枕畔私语。 哎……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朝廷抱有什么幻想,也就这么过了,金人总不至于月月来抢,人的一生一共也就不过几十年,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过去了…… 永城中最大的客栈,有一位神秘的客人常年保留着最大的雅间,只不过人很少来,也未有人见过他,而就在今夜这风声鹤唳之时,雅间的烛火一明一暗的跳动,将来人夜行劲装的 身影拉的老长。 刷—— 一柄短刃寒芒毕现,削断了蜡烛,堪堪的悬停在那人喉咙前半寸的位置。 “你——” “对,我!”星光清冷,照亮了那人半张面容,梁顺的嘴角仍旧浅浅的勾勒着笑意,无所谓惧的凝望着对面的人,甚至小小的向前一步,目光始终不曾偏向别处,也不曾躲避。 因为他笃定,姐姐不会伤他。 素锦掀开帷帽,到底是收了手中的寒剑,看向梁顺的眼神是那般心焦却陌生。 “到底是为什么!我曾与你说过,主子从来不曾逼迫我留在他身边戍卫,是我,不愿意辜负了珍主子的遗愿,所以选择留下来陪在夫人身边,你听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呢。”素锦看着永城的阴森夜色,诡异的寂静,心疼一片,“我没想到,我一心保护的人,竟是我最爱的人一心想杀死的,顺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为什么?姐姐,你看看你啊。”梁顺踉跄着向前两步,“你张口闭口都是主子,夫人,珍主子,你可还有半分心思在你我之间么?” “可这是我们的职责!梁顺,你也得到过主子的恩,做人不能这么忘本的。” “我看你就是被他洗了脑了!处处为他说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凭什么!凭什么!他也是奴才,又不是皇上,不过是个风光点的奴才罢了,我也做得!”梁顺连连冷笑,素锦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行至如此,他也根本不想听,“明日就是决战之日,我会在金兵破城之时带姐姐走,若是姐姐喜欢东厂厂督之位,我也可以和金人做交易,只要是姐姐想要的,我……” “啪”的一声脆响。 这不是素锦第一次打他了,只是相比较于上一次的耳光还尚且能让他面部灼烧,心内不安,而这一次的耳光,只让他的冷笑更加的放肆无情。 笑着笑着,梁顺忽然兴奋了起来,他一把抱住了素锦,捉着她的双手,朝着自己的面部使劲儿的扇。 “姐姐打的好,我最喜欢姐姐打我了,总好过你日日像尊瓷菩萨一样冰冰冷冷的站在那人身后,一声声的提醒我,这不能做,那不能做,你再打我啊,再打!” 素锦冷冷的抽回手,挣脱出他发狂的拥抱。她一个闪身站在他身后,失望的道。 “梁顺,你可真是无可救药。” 踏着一地碎银河 ,她打开了大门,梁顺在她身后绝望的开口挽留。 “姐姐,你要去哪里,我不要你走。” 梁顺像是过去一样,从身后扑过去,像是眷恋主人的小狗一样死死的缠着素锦的腰肢,脸颊贴近了她柔弱的后背,一声声的呢喃,“求求你,随我走吧,我……我知道错了,姐姐不喜欢杀人,那……那我去找金兵,我……我不杀他还不成么。” “梁顺。”素锦的手指一根根的攀在他缠绕在她腰肢上的手指上,决绝冷情的掰开,“今夜过后,你我之间,再无情谊,明日刀兵相见之时,不用手下留情。” 手背上被素锦用力的挠出了几道血道子,素锦冷漠的向后退了一步,小小的一步,却是巨大的分水岭,“让我也看看你的真本事。这么些年了,也不知当年身子最弱的顺弟,到底长进了多少才能狂妄至此,我,很好奇。”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姐姐!” “素锦!” 梁顺紧攥的拳头骤然松开,良久默默道。 “姐姐,我这般心爱于你,你当真要与我生分,选择跟着那个为了自己夫人,不惜拿你出来挡剑的无情庶子么?” 第一百零三章 素锦之死 永城一连续闷热了几日,终在今夜迎来了一场痛快的暴雨。 暖阁中烛光明亮,子时已过,解云洲仍然没有睡意,他的指尖划过几本书的封面,竟然都是意欢读过的。 底下的人越来越会揣测他的心意了,哦不,是他的心意越来越好揣测了么?竟然知道他在外行军定会思念,所以将夫人的一些痕迹,能带走的都带走了。 翻开书简,解云洲那点子思念的温馨之情,骤然消散了大半,和煦如春的脸颊也一点点的灰了下来。 好好的书上……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文中子》这本书上,有一团巨大无比的墨渍,直穿透了好几页的那种,一看就是写字的时候睡着了,墨水什么时候滴在书上的都不知道。 《格言联璧》这本倒是没有墨渍,但是!有一大片的油渍,虽然看的出来看,经过了仔细的擦拭,但是凑到鼻尖细细一闻,还是有一股浓浓的葱花饼的味道,八成是拿这本书竖起来做遮挡的挡在面前,她藏在后面偷偷吃东西的时候蹭上的。 还有这本…… 解云洲翻开这本《山海经》,险些眼前一黑,那上面每一页的志怪故事背面都有一 个丑的不能再丑的画像,有的头大腿细,有的青面獠牙,这是意欢从这些故事里臆想出来的怪兽,只不过这画画技术也太…… 简直是没眼看了。 不过须臾,紧绷着的脸也就懈下去了,合上这些本子,他拿起紫毫,略想了想便提笔在花笺上写下一排小字。 臭丫头。 这么多天了,他留给了她那么多得力的人,怎么也不知道给他写封信,遣人送来! 是不是没人管她,就只知道吃喝玩乐了,压根没有时间闲下来想一想他。 自己竟然在吃醋么……解云洲常年苍白的面色染上了一抹潮红,常年冰冷的血液在这万古长夜沸腾了起来。 哗啦啦。 外面的雷声渐渐大了起来,寒光闪过,只见一道寒影从窗前闪过,带着风雨的冷气劈面而来。 来了。 到底是来了。 本以为明日才是尘埃落定之日,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的焦急,连最后一夜的平静都懒得维系了。 那就来吧! 解云洲不需要看清那人的身形眉眼,像是算准了他一招一式的默契,他左边劈刺,解云洲便向右侧翻滚,他从右侧偷袭,解云洲也可从容身手拆招。几个回合下来 终是被解云洲抓住了破绽,那人手中的匕首当啷落地,肩胛骨在解云洲重重一掌下,发出了闷响。 “唔!” 鲜血洒在清冷的地砖上,梁顺不服输的抬头望着仍旧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解云洲,他的一只手始终背在身后,只用了一只手便将他毕生的功力化解。 眉目清冷的如一闪而过的闪电,“若是你的那些阴私心思有一半放在练功上面,何至于此。” 梁顺面目一怔,“你……你是何时知道的?” “你是何时有了这份心思的,我便是何时知道的,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拿来骗骗素锦也便罢了,还想骗我不成?” 他拍了拍龙头椅的扶手,“梁顺,就为了这把椅子,你竟敢暗通敌国,寡廉鲜耻卖国求荣,大盛男儿血气何在。” “男儿血气?”梁顺忽然仰天长啸起来,“督主忘了,我不是男儿啊。” 解云洲眉宇间肃然一凝。 “我想想旁人是怎么说我们的来着?哦对,是阉庶,是鹰犬,反正不是男人啊。”他身形魁梧,与其他内监的单弱完全不同,“您倒是有血气,有出息,所以为了两个城池,连夫人都能舍得,若是这金 兵纠缠个三年五载,你猜猜,咱们的陛下会不会用一个孩子奖励你啊?” 脸皮已经撕破,梁顺便肆无忌惮的朝昔日的主子心窝处捅刀子,“到时候凤子龙孙,总还是督主占便宜的。” 砰! 一息间,解云洲就提腿扬足,狠狠地一脚踢在梁顺的下颌上,他登时便痛的再也发不出一言,只捂着下巴嗷嗷的在地上来回打滚。 “本想看在素锦面上,在你面上刺字流放算了,你竟敢辱没夫人!” “唔唔。” 他唇角流血,眼睛却是一丝水汽都无,仍然干涩的填满了怒意,另一只手无声无息的摸向了靴子里…… “来人……” 解云洲肃着眼眸,语气中再无一丝鲜活的气息。 “解云洲!”梁顺忽然暴起,因下颌脱节,唇齿已经不太利索,“我没有输!我没有!看刀!” 柳叶刀! 是金人的柳叶刀! 来不及多做思考,解云洲弯下身子,柳叶刀擦着耳畔而过,待几枚柳叶刀打在墙壁上之时,迅速回旋,向着解云洲第二次飞转而来。 他正准备身手去抓,据说金人的柳叶刀除非碰触到肉体,不然便会一直回旋攻击,然而就在此时,梁 顺忽然抽出软剑,趁着解云洲招架暗器之时,劈面刺了过来。 前后夹击! 躲开梁顺的攻击,便躲不过柳叶刀的回旋,躲过柳叶刀的回旋,便会被梁顺这厮一箭穿心。 若是他出了事,谁来保护宫里的意欢呢,他…… “主子!” 一把女音忽而横在两人中间,一声刀尖穿肉的扑哧声后,具是寂静无声。 “素……” “素锦!” 是素锦,为解云洲挡下了致命一剑,直到最后一颗,她看向梁顺的表情中也再无温存,只有无药可救的冷漠。 梁顺怦然跪地,一声声凄厉的啊啊声划破长空。 他爬到素锦身边,解云洲也无意在此事杀了他,刚刚还你死我活的两个男人,现在倒是同样的面露悲怆。 素锦薄薄的胸腔被软剑刺透,整个上半身全是鲜血,解云洲在背后接了她一把,眉目中尽是不忍。 “素锦,你,你要说什么。” 这是保护他直到成年的姐姐,更是担起了半个母亲的职责,是除了意欢之外,在这世上解云洲最在乎的第二个异性。 然而素锦只要一张嘴,口中便会冒出汩汩的鲜血,喉咙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呃呃’之声。 第一百零四章 围魏救赵 “素锦,你……你还有什么话。” 解云洲终是不适应将内心的那抹温柔对旁的人展露,是以他只是抽出手帕,徒劳无功的捂着素锦胸口的伤,不过分秒之间,那帕子就已经被血染得透透的。 “呃呃……”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素锦只是颤抖着伸出手指,在解云洲的袖子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词。 夫人。 原以为……他原以为她是会为了梁顺求情的,他已经在内心挣扎了一番,若是她要为梁顺求一条生路,要不要破了自己这纵横一生的规矩,给他一条生路。 可是…… 她竟然临终之前,只惦记夫人。 “我明白。”解云洲柔柔的说,“姐姐不必担心,我会和她好好在一起的,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了她去。” 素锦艰难的点头,她又抬起手,在解云洲的手心又写了两个字。 梁顺在一旁,只看到了一个“位”字,前一个字还未看清楚,就被解云洲迅速的掩住了,他攥紧拳头,紧了紧素锦的披风,眼底是一片悔意。 “姐姐……”解云洲不相信眼泪,是以他不会哭,只是一下下坚韧的点着头,“你放心,放心便是,一定会的 。” 素锦又扯动嘴角笑了笑,只是这次血流的速度变慢了,似乎是她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了多少可以流动的血液。 至于梁顺。 终于……最后的最后,素锦才缓缓的转动着眼珠,落在了梁顺身上,朝他伸出了手。 解云洲在背后撑着素锦的身体,为她完成这最后的愿望。 “素锦,素锦,我在的。”梁顺凑上去,他脸上的泪混着血水,再无半点神气之色,“你要同我说什么?” 他也伸出手心,等待着素锦在他手上落下最后的叮咛。 然而,她的纤纤玉指落在梁顺的肩胛骨上,忽然坐直了身体,忽然向后一推,眼中蓄着的泪水顷刻之间便涌了出来。 “你走——” 哗——最后一口鲜血涌出,素锦也重重的跌回了解云洲的身上,她口中嗬嗬,只有出气没有了进气,“督主,不忠之人,杀,杀。” 梁顺听见了,解云洲愕然了,素锦致死都未曾闭上双目,瞳孔中倒映着一片猩红的血色,良久都散不去。 元宝已经带人来了,看着面前素锦的惨死,他恨不得将梁顺掀翻在地,解云洲将素锦抱起,交给元宝手中。 再转过身,他 又是那个七情六欲尽消的东厂督主,他仰着头,看着头顶的匾额,声线略颤抖的吩咐道,“在永城买一副最好的棺材给她,明日了结了金兵,我们带她回去安葬。” “是。” 元宝喉咙微动,接过素锦的时候,悄悄身手盖在了她的眼皮上,将她未曾合上的双目落了下来。 至于梁顺—— 哼!他不必去问,主子一定不会让他生,但是也不会让他轻易地死。 “梁顺。” 尘埃落定之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了,解云洲冷冷的看着天空中消散不去的烟,头也不回的说道,“今日本督就让你输的明白,也死个明白。” 按照梁顺与金兵约定好的时间,城外的喧嚣之声已经开始了,只是孟炎在敌军还未开始第一次冲锋之时,便登上城楼,朗声的告诉他们一个……甚是悲怆的消息。 “大盛的五城兵马司被困在山路中动弹不得,既无法前进半步,督主便只得让他们回去了。” 这是认输了么?金兵首领高兴的差点从马背上翻过去,正想站出来,掏出口袋里准备好的小本子,要点退兵的好处费呢。孟炎后边的话才是真真让他从马背 上坠下来。 “回去的时候正巧经过呼延郡,朗将军手脚就痒痒了,顺便把呼延郡拿下了,你说这巧不巧呢,金国太子爷竟然正好在郡中游历,现在五城兵马司正带着太子爷一起回去呢。” 孟炎的声音又大了大,“反正太子爷也没去过大盛,要不……咱们就带太子爷去京城转一圈吧,如何?” 咕咚—— 最擅长骑射的金兵统帅,竟直直的从马背上坠落了下来。任由旁边的小兵怎么掐人中都醒转不过来。 另一名统帅还算是坚强的,引马上前一步要求见一见解督主,解云洲这时候倒是随和,说见便见吧,不多时也站在了他们面前,只不过旁边多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物。 是……是梁顺? 再定睛一看解云洲脸上的表情,一副知晓一切的样子。 咕咚—— 金兵:…… 一个还没掐醒,另一个也晕了。 还进什么攻!撤撤撤撤退! 解云洲这一招“围魏救赵”直接将金人的意志摧毁,昨日他派二挡头速速离去就是为了将这个计谋传到五城兵马司的朗将军耳中,将军沙场百战死,定然知道他在永城是做的何绸缪。 梁顺看着城 外仓皇离去的金兵,马蹄凌乱,卷起黄土飞扬,一股子由内而外的苍凉使得他再无生志,双腿失力,疯笑着跌坐在地上。 “你赢了,你又赢了。” 梁顺冷笑,“成王败寇,我没有什么好说的,请督主给我个痛快。” 痛快? 想什么呢? 解云洲看着他,笑的瘆人,“还真是认知不明啊。” 生平最恨的便是背叛,况且他还害死了亲如姐姐的素锦,东厂诏狱所有的酷刑都加一遍都不足以泄他心头之恨,是以他已经严令刑部去开拓更狠辣磨人的刑罚了,他竟还有脸要个痛快。 梁顺看解云洲这幅表情,便知他定少不了折磨,所以拼着一力,撞开左右准备从城墙上跃下去,然而失重感却没有来,反而后背重重的撞在了柱子上。 “永城之罪尚未论处,城中百姓还未泄愤,对民对君连个交代都还没有,你就想死?” “你……你不能辱我!” 他是东厂唐唐大挡头,向来都是看他风风光光的捉人的,百姓又是什么东西,难不成他还想要贱民们唾他的面么?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解云洲不欲多言,只挥挥手道,“把他带走。” 第一百零五章 胜利之师 “掌印大人回来了!” “听说永城阳城都没有丢,掌印还用了一招围魏救赵,迫使金国将从先皇手中夺走的关东十二郡都还回来了!” “这可真解气啊,痛快!咱大盛朝终于不用缩着脖子过日子了,想不到这新帝年纪轻轻的,却有一把子骨气的。” 京城的街头巷尾都在传颂着这一战的功绩,二十四年了,大盛就没有过主动出击的先例,这一次就连金国都未曾料到,一向重文儒的大盛,竟然真的敢…… 而且,领兵驰援的不是那些他们熟知,交过手的武将,而是一个东厂厂督。 印象中内监皆文弱,可这解云洲雷厉风行,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他们是离间计也用了,反间计也用了,全部被这个一怒一笑地动山摇的厂督大人轻而易举地看穿,毫不费力地化解。 神了。 真神了! 城中百姓因着这场战役,再看东厂执行公务去抓人都不觉得刺眼了,并且细细想来,每次东厂出来抓人,必是手握证据,直截了当的将人捆了带走就是,虽然挺吓人的,但是并不扰民,且都是有据可查,确定有罪该罚之人。 再看看西厂呢? 好像西厂是为了耍威风而来的,每次要拿个人,非要在大街上耍足了威风,如果有一个人没被西厂的人吓到,就算是行动失败似的,搅扰的民生都苦不堪言,厌恶至极。 有西厂做衬托,东厂简直就是神仙。 谢净沅将侍女听来的事告诉了意欢,眼看着小姑娘紧张了好几天的脸骤然舒展开来。 这几日接触下来,眼高于顶的谢净沅也无法抗拒这样敢爱敢恨的姑娘,意欢从来不掩饰她对厂督的喜爱与依赖,对她讲起两人的故事时,语气中也没有半分的羞于启齿,一口一个全天下最好的男儿。 这一时间倒是让谢净沅都自愧不如了,她想了想,如果她的夫君是一个宦官,她定然会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每每她将解云洲有别于一般男儿之处讲给意欢听,意欢都毫不在意,她反而反问道,“做宦官可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既然不是的话那他们有什么错,要说羞耻的话,也应该是当初把好好的男孩子送来做内监的人羞愧才是。” 这言论倒是挺新鲜的,内监也是受害者。 但是谢净沅觉得,她说的对! “神仙姐姐,我看画本子上说 ,打了胜仗荣归故里的将军都应该是高头大马,胸带红花,雄赳赳气昂昂的,老祖宗也会这般进城么?” 谢净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些,我一个待入宫的采女,是不可以随便出门去看外臣的。” 父亲给她选择的好夫婿是天子,是皇帝,即便现在身份未定,她也不可以到处走,虽说见内监是可以的,但是给旁人看了去,也是犯了大罪的。 是以,自从那日从宫中出来,她便再也没出去过了。 谁能想到那日梁国公府的木射雅集,竟是她最后一次恣意畅快的时候。 “那我可以出去么?” 这些日子意欢都假扮成谢净沅的侍女,在丞相府里深居简出,见过意欢面的不过数人,谢净沅言出必行,瞒着敬畏皇权到了极点的父亲,也将意欢带了回来,保护的很好,如今终于等到解云洲荣耀归来,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你去吧。”她苦笑着摇头,“想来我高傲了一辈子,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比谁差的,但是现在我不得不与你说一句,我当真好生羡慕你。” 明媚的少女眼睛暗沉了下去,意欢歪着头看她眼底深深的不快乐, 略想了想,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镜子前。 “神仙姐姐,你是想出府呀!不就是出丞相府么,又不是出皇宫,这有什么难的呢?” 谢净沅愣愣的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眼底的渴望已经不需要语言。 “你有办法?” 若说正经事,意欢的小脑袋瓜空空如也,若说起来调皮捣蛋,剑走偏锋,意欢是宫中第一份儿的灵巧,她在谢净沅头上折腾了一气,将她包袱里小叶子给她的内监服装给谢净沅换上,须臾之间,一个大家闺秀就变成了一个文弱秀气的小内监。 这…… 若是放到过去,谢净沅肯定会嗤之以鼻的哼一句:成何体统,但是今天她别别扭扭的看着这样的自己,再想想许久未嗅到的府门外的气息。她只想赞意欢一句,除此之外,再没旁的。 就这样,意欢和谢净沅七拐八拐的出了丞相府,直到出了那条街巷,两个人才畅快的互相看着对方的蹊跷模样抚掌大笑。 “意欢,你穿这身颜色的衣服,活像是庙里走出来的小尼姑。” “你也是你也是,现在你不是神仙姐姐,你是神仙哥儿,一看你就不是内监,哪里有长得这 么漂亮的小公公呢。” 谢净沅带着意欢来到澄楼的雅间,那是全城景色最好的地方,酒楼门前的官道直通城外,解云洲等下班师回朝的车马一定会经过这里。 “你只管看着那个方向就是了。”谢净沅指着不远处的城门楼,“我还小的时候祖父曾经抱着我见过一次班师回朝的场景,那还是惠文帝之时的事,当时是谁骑马谁扛旗我已经记不得了,我只记得一行人马蜿蜒成了火红的长龙,锣鼓之声络绎不绝,想来你的夫君也会是这样。” 意欢的小手攥成了肉肉的小拳头,只是想想她就与有荣焉,等下老祖宗路过的时候,她恨不得拿着大喇叭,站在最高处向全城的百姓说: 这个男人是我夫君。 尤其是对城中未嫁的女子说。 他名花有主了,不要打他的主意了哦。 可是,等着盼着,火红的旗帜没有看到,趾高气昂的气色也没有,自发迎接的百姓都准备好了的鞭炮也未曾燃起,因为……迎面像他们走来的,是一队尽皆缟素的队伍。 两个女孩没来由的紧张,四只手不知不觉的握在了一起,尤其是意欢,她都快要急哭出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抬棺入城 良驹明月双目明亮,银色的面具包裹着战马的面部,坐在马背上的男人顾盼神飞,高高飞扬起的黑色大氅总像是带着些壮士断腕的气质。 还好还好。 谢净沅感觉到,意欢掐着她虎口的手指松了松,解云洲出现了,说明队伍中的披麻戴孝不是对着解云洲的,只是能够被解云洲这般认真对待的人,还会有谁呢? 意欢刚刚松了口气,现在又提了起来。 她顺着解云洲一路向下看去,随军与他一同去的元宝与瘦高个都在,二档头三挡头也都在队伍之中,紧接着便是八人抬着的一尊棺椁,上面硕大的一个“奠”字,而抱着牌位的人,却带着最重的枷锁镣铐,身上的衣衫尽是血污。 意欢仔细的看了又看才认出来,这人不是梁顺么? 牌位上的字太小了,她看不清,但是意欢心里忽然燃起了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她整个身子都从栏杆上探了出去,眼睛一瞬不瞬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谢净沅见她不对,连忙小心的拉着她的胳膊,生怕她一个不慎掉下去。 “人呢?她人呢?” “一定是我最近熬夜看画本子把眼睛熬坏了,真废物,怎么还 没找到呢?” “不可能,不可能的。” 意欢喃喃自语,然而队伍没有因她而有半分缓行的意思。她情急之下毫不客气的扒拉开围观的众人,一路追着队伍疾步走着,周围斥责她鲁莽无礼行为的声音她都听不见,她定是要寻到那个人的。 谢净沅也顾不得伪装低调了,她一路跟着过去,小心的问,“意欢,你在找什么啊?” “姐姐,我的姐姐呢。”她的声线都在颤抖,“她……她本可以不用去的,老祖宗是为了我,为了让陛下相信他带着我一起走了,特地把与我形影不离的素锦姐姐带去了永城,却把我藏在了仁寿殿里,若是她出了什么事的话,那……那我……” 谢净沅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能在后面紧紧的跟着,今天是她们一起出来的,无论如何也要安安全全的将她带回去才行。 一路上解云洲一直冷着脸,从他的脸上没人能看出来胜利之师的模样,他时不时的微微侧目,看着一脸木然的捧着素锦牌位的梁顺,双眼好似蒙尘之珠,晦暗不明。 意欢追着追着,脚下不知道绊倒了什么,一声低呼摔了个狗吃屎,牙齿磕碰在嘴唇 上,登时唇上鲜血不止。然而此时澄楼上的人太多了,又几乎都是身量高的男子,推推搡搡间,人头攒动,意欢刚刚倒下就感觉身上已经挨了几脚了。 “呀!意欢!” 谢净沅下意识的呼出声来,连忙去扶她,这里这么多人,若是不赶紧站起来迟早会被踩死,可周围熙熙攘攘的人太多了,两个女孩子的力气那么的微不足道,急的谢净沅只能一声声的提醒着,“别挤了,快别挤了,有人摔倒了,哎!意欢,意欢你在哪儿,快把手给我,哎我看不见你了,你……你快些找个什么扶着站起来啊!” 找些什么呢?意欢此时并没有时间理会身上的痛楚,她抱着脑袋看着头顶上跨过的鞋底,想到的竟然是素锦临走前的承诺。 “夫人的身量长的真快,前几个月才做的衣服和鞋子,现在就有些紧了,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多做几套新的,夫人可得为了等我的新衣少吃些,免得我还没回来,你就胖的系不上扣子了。” 她说了,回来要给她做新衣新鞋的,素锦的手最巧了,做出来一定很好看。 哇! 也不知道是气急攻心还是被无数的脚踩的很痛 ,意欢控制不住,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她这一声又是娇弱又是豪放,又是委屈又是放肆的哭声倒是让急匆匆的拥挤人群缓慢了下来。 好像……也就是一瞬间吧,喧闹的人群竟然鸦雀无声了,像是被集体灌了哑药一样,意欢还没来得及去揉一揉眼睛,酸痛的身体便忽然腾空。 “意欢。” 是那熟悉的声音。 她松开抱着头顶的手,泪眼婆娑的看了看面前的人,旋即更大声的哭了出来。 “哇,厂督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刚看到队伍进城,还以为是你出事了,看到你没事我刚想笑笑,可是……可是……哇,厂督你告诉我,那棺材里躺着的是不是素锦姐姐,我没有姐姐了,我又没有了一个姐姐,哇!” 刚还在看热闹的百姓现在大气儿都不敢出,刚刚他们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都乱成一团了,看热闹的看热闹,哭唧唧的哭唧唧,杂糅在了一起,而这名行进在队伍最前面的掌印公公,忽的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就像是天神降临一般落在了这。 并且,至今他们也想不明白,这么好看的唇,怎么能说出那么冰冷的话 的呢。 声音虽不大,但是却是人间至阴。 他说,“停下,滚。” 没人琢磨明白,是要先停下还是先滚,停下了还怎么滚?反正一瞬间所有人都自动避让出了一条路,那人落在他们脸上的眼神简直就像是一把小刀,刮的人直疼,直到他在人群中寻找到了他要找的之后,才露出了几分的和缓。 就是这个小丫头么。 他们在宫外的人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宫里有头有脸的公公也可以娶妻,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只不过那些传言里,内监娶妻多半都是为了折磨,没有几分真情在,可今天看这位掌印大人的举动,不对啊!这分明是宠到了骨子里,若是真的不小心踩伤了她,他们毫不怀疑,这位大人是要杀人的。 谢净沅愣了愣,她看着二人,就知意欢每一言都非虚,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天羡慕起一个内监的对食来…… “你真傻。”他想笑着安慰她,却发现自己也是笑不出来,“我答应你的事几时食言过?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 至于素锦…… 他剜了一眼阶下囚的梁顺,“小东西你别哭,素锦之死我必会给她个交代。” 第一百零七章 干柴烈火 意欢病了。 她本来身体就热,最开始也没当回事,可第二天醒来,冬蕊来为她擦脸的时候发现,夫人整个人像是煮熟了的虾,无论如何都唤不醒,梦呓不断。 “姐姐,姐姐,素锦姐姐。” 冬蕊虽然才贴身伺候了意欢几天,但是意欢的亲和力谁都比不上,虽几日而已,却像是生活了一辈子那么长。 见她生病,冬蕊心里疼的和什么似的,她说话也不慢了,见到厂督也不瑟缩了,几乎没等元宝通传就直愣愣的闯入了厂督的内寝殿。 “主子,夫人病了。” 手中狼毫一抖,墨渍就在奏章上绽开了花儿。 昨夜拉着他的袖子折腾了一夜才睡,本以为他已经耐着性子将素锦的事情同她讲清楚就没事了,却不想这丫头越长大心思越细腻,再也不是前几年哄几句就能忘事儿的孩子了。 “元宝,却请席太医!” 席太医是太医院中首屈一指的阁老,除了陛下身体有恙,他轻易是不给旁人瞧的,是以就连宫中位分很高的娘娘都没有资格请他老人家来把把脉,而解云洲却开口直接点了他的名号。 元宝答应着去了,意欢这场因素锦而起的 病,倒是让他对意欢的态度好了不少,他心里的悲痛不比她轻,可也没有到这般不顾自身的程度。 或许素锦姐姐说的对,他就是对夫人了解的太少了,所以总会生出夫人年轻爱闹,不沉稳,照顾不好厂督的印象来,实际上夫人比谁都在意这个宣光殿,在意这个殿里的每一个人。 席太医正在承光殿中为赵晟把平安脉,听到了元宝的来意他的老脸一沉,面色骤然不快起来。 席太医也出身世家,他的祖父也是前朝的大儒,他自然是看不起解云洲这种身份的人的,即便是他承认,这人才华斐然,有手段,有头脑,和一般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有点子不一样,但是阉人终究是阉人,他是医官,怎么敢叫他去诊病呢? 而陛下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有点急的问了一句,是不是厂督病了,然而当元宝说,是厂督夫人生病了时,席太医明显看着陛下的脸从担忧迅速转为了愠怒之色。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尴尬的不行,三人谁都不说话,但是却都各怀鬼胎。 “夫人想来是思念厂督心切了。”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几乎是淬了毒的阴寒。 昨日街 上的传闻经过赵孟复添油加醋的传到赵晟耳朵里的一瞬间,他就把承光殿里的物件砸了个稀巴烂,解云洲去了多久,他就被愚弄了多久,就为了这么一个小死丫头? 一是恨解云洲肆无忌惮的耍他,二是怀疑解云洲心中压根瞧不起他,觉得他愚蠢,三则是恼怒自己,为何总也不能赢他。 平安脉刚请完,说他身子强健没有大碍,但是现在赵晟觉得,有必要再把一次…… 他觉得现在头昏脑涨,被气的几乎七窍生烟。 背过身去勉强压制下心中翻涌的怒气,他转过身又是那副仁爱之君的样子。 “席太医去吧,朕也跟着一起去看看,厂督能安心为朕收住永、阳两城功不可没,功臣的家眷是要格外的关照一二,否则朕心也是难安啊。” 元宝感觉不对,但圣意不可违,他只能提着袍脚跟在身后…… …… 解云洲走到贵妃榻前时,意欢烧的胡话连连,他心中骤然一紧,便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他的手指比浸染了冰水的丝帕还要凉,意欢瞬间清醒了不少。 “厂督,意欢好难受,呜呜。” 水汪汪的杏眸可怜巴巴的盯着他,将解云 洲那颗铁石般的心脏击碎的七零八落,他将手掌尽贴在她巴掌大的小脑袋上,柔声道,“那本督要做些什么,才能让意欢不难受呢?” 两只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像水蛇一样的钻进了解云洲宽敞的袖口,“要……要厂督抱。” 袖中传来的酥麻之感,让解云洲险些压制不住体内的翻涌,面前这个小姑娘也不管他是否同意,早就已经一头钻进了他的胸膛。 呼吸一寸寸的灼着他的肌肤,怀中揉着这团又香又软的小团子却又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简直比拶指之刑罚还要难熬。 再忍忍,再忍忍。 他想要在身份明了的那一日,再把全部都给她。 以洗刷她背着这厂督夫人的“耻辱”。 “意欢,你躺好,席太医马上就来了。” “不要太医,不要扎针,不要吃药,我要厂督抱。” 从袖子里游走着的水蛇终于走到了终点,两个小胳膊瞬间环了起来,紧紧的箍住解云洲的腰身。 厂督的身体好凉快啊,意欢无比的贪恋这份寒凉,她在他的胸口蹭来蹭去,深深的呼吸着他身上清凉的薄荷香。 一不小心,她的脸颊突破了衣料的阻拦, 贴在了解云洲的胸膛上。 “意欢,你……” “唔……”她将他蹭的衣衫凌乱,却不肯就这样放开,意欢的贝齿去拆那碍事的带子,“厂督就是药,意欢会好的。” 她的贝齿和小舌拆起来不如手那般灵巧,几次都剐蹭到了解云洲的皮肤。 忍受不了了! 这一瞬间,他在她面前输的一塌糊涂,像是个丢盔卸甲的将军。 他低垂着鸦羽般的睫毛,顺势将意欢一转,单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嘴唇无比精准的覆盖住了她嘤咛不断的小口。 意欢似是惊了,一双眼睛竟忘了眨,直勾勾的盯着他。 这便是画本子里描述的“床笫之欢”么? 她…… 意欢脸颊病态的红更明显了,她不再发愣,生涩的迎合着。 因为……她好喜欢! 多年的苦涩,在这一瞬间全部被少女蜜桃般的甜腻填满,解云洲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忽然不再退缩避让,不在隐忍,密密匝匝的吻几乎让意欢透不过气来,她的双手只能凌乱的在解云洲的袖子里乱钻,去寻找一处可以安放的所在。 房间里的啄吻之声遍布,即便是陛下与席太医到了,也未曾停下来…… 第一百零八章 朝中有逆贼 他吻的凌乱,毫无章法,只有热情,意欢也是,一声声的夫君在他的吻中破碎不堪。 忽然,解云洲耳朵一动,骤然停了下来。 “主子。” 意欢迷茫的眼神渐渐清明过来,原来是外面来了人了。 她本就滚热的脸颊更添了些燥热,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之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元宝顶着几人的低气压,叩响了房门,果然,房间里的旖旎之色立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解云洲杀意凛然的质问之声。 “何事!” “回……回主子,陛下和席太医到了。” 几近血色的眸子骤然退了下去,他将袖口落下,将意欢还在空气中抓挠的小手塞回了被子,须臾之间整肃好了衣衫,他还是那个他,那个冷血无情的厂督大人。 “陛下来了,那我……我……” 意欢怕惹麻烦,挣扎着想起身去避一避。解云洲眼疾手快,将她按下躺好,“你只管闭眼装睡就是,他……不敢。” 意欢看着他那双笃定的眼睛,把那句‘可他是陛下啊’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老祖宗在,陛下在她的心中都不如他大,好像能下圣旨的不是陛下, 而是她的祖宗似的。 皇帝是个沉得住气的,就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不动如山。倒是席太医,一把年纪了,竟撞见这事儿,虽然未曾亲眼见到,但是那似春燕啄泥般的啧啧声,是个男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也更让他笃定了对内监的偏见,果然!史书上说的不错,宫中的秽乱之事都是这帮内臣掀起来的! “有伤风化!这这这,这有伤风化啊!” 他看着出来请安的解云洲一本正经的样子,在皇帝身后顿足捶胸,然而解云洲听见了,却也只是用那双不屑置辩的眼睛扫了他一眼,清冷道,“身为太医院之首,席太医应该知道医家本分,咱家的夫人也是病人,是需要席太医照拂玉体之人。至于其他的……” 意欢的胭脂蹭在了他的唇角,解云洲伸出两指,从容的抹去,微微捻了捻双指,凑到鼻翼下品秀了一番芬芳后,才自然的说道,“至于其他的,那是司礼司的事儿,不该是太医院管的。” 老太医脸色红胀,又听了解云洲这番教训之语,千言万语化作鼻翼间的一道冷哼,敷衍的拱了拱拳,便进去了。 是,礼部都不管的事,他一个快 隐退了的太医自然是管不了,但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病人是何等妖女,竟然能让解云洲这个妖孽放在心上。 皇帝拔步,也准备跟进去,但解云洲的铁臂骤然横在前面,阻挡了他前进的步伐,他微微颔首,“臣下有要事回禀,还请陛下随臣下去书房一叙。” “朕……” 后面的话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解云洲朗声道,“臣下感念陛下隆恩,只是臣下之妻生病是私事,是小事,臣下不敢本末倒置,还请陛下以国事为重。” “朕……” “冬蕊,泡茶。” 赵晟:…… 他恨不得挥起拳头将解云洲这厮掀翻在地,四目相对之时,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了些什么。 然而……从一开始,小小的赵晟用了心机将他挤出宫中之日起,他就失去了在解云洲面前的先机,再加上那闲云野鹤的宗哲成了解云洲的师傅,他这个爹不疼娘不在了的皇子,只能随着皇后明坏暗害,再也没有一争之力了。 行!你行! 赵晟气的直点头,双袖一甩,朝着书房走去。 解云洲对元宝使了个眼色,元宝便死死的钉在了意欢的房门外,眼睛都不眨的守在那里。 书 房中,冬蕊已经将忍冬花泡的茶水奉上,整个殿宇里都充斥着淡淡的青草气。 “什么茶。” 不过一口,赵晟就皱着眉头将茶碗不悦的撩到了一边,“满口苦涩,难喝透顶。” 他本来就有火气,这茶不仅没消火,反而让他的火气更重了。 解云洲却是淡笑着,将他杯中茶一饮而尽,说的话更是意有所指。 “臣下的婢女们泡茶都不为了取悦他人,只为臣下的身体考虑,金国寒气大,忍冬花可去湿去寒,是以近来殿中只有忍冬花茶水,委屈陛下了。” 冬蕊端着托盘不敢出声,她这种只知晓一点点前尘往事的都听出来了,督主大人这哪儿是在说茶啊,他分明是在告诉皇帝——上次就因为给你泡了一次三清茶,你差点把我夫人抢了,谁还敢给你上好茶,再看中了谁怎么办,就这东西,你爱喝不喝吧! 皇帝不傻,自然也听得出,他的脸色变了变,眼睛落回解云洲身上。 “如此,确是好茶。” 他违心的说道,手指点在一摞奏章上,淡淡道,“厂臣有什么要事?” “臣下的婢女为救臣的性命而死,臣想奏请陛下,为她请封。” “哦, 就是那日你抬棺入城的女子是吧。”赵晟不知在想什么,眼底倒是真的有几分同样的不忍,“罢了,她照顾你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此番护主行为更是忠烈,朕就破格提拔她为郡主,以郡主规制下葬。” 解云洲墙上有一副大盛全域舆图,他淡淡扫了一眼,在一处点了点,“就葬在此处吧,厂臣觉得可好?” 定云山。 解云洲眼波微跳,复又垂下。 “多谢陛下。” 他躬了躬身子,“臣下还有另一事,臣此番与金人交手,发现金兵的辎重与甲胄,弓弩都有了改良,臣下剿了几队俘军的械,发现几名领兵的百夫长手中所用的武器,竟然都是大盛的。” “什么?”赵晟也意识到了危险,凝眉严肃道,“不是仿制?” “不是。”解云洲笃定的说,“臣下观察过军器监造的兵器,就用弓弩举例吧。” 他从桌子底下摸出了一把连弩,“我大盛所造的弓弦,都是用棉线搓了麻绳捻成的,而大金国从不产棉花,是以棉花在金国境内十分金贵,不可能用来做弓弩的弦。” “厂臣的意思是……” 两人目光一对,异口同声道。 “朝中有逆贼!” 第一百零九章 祸水东引 皇帝不算勤政,甚至是有点倦怠于朝政上吵来吵去的琐碎事务,但是牵扯到帝位稳固的事儿,他便雷霆万钧,毫不含糊。 他先是将军器监的人从上到下查了个遍,东西两厂用尽了办法也没能查出半点异样,因为也确实没什么异样,能有本事和胆量做这些的人,一定会将首尾抹的干干净净。 赵晟疑心重,即便众人无辜,他还是索性将人都撤换了一遍,又将近期所有驻守封地的藩王都查了个遍,稍微有不对劲儿的,便传召来京城一问。 一时之间朝中上下人人自危,生怕哪天自己一个行为不检,或者言语不谨就有了牢狱之灾了。 若放在平时,见皇上如此疯魔行事,解云洲许是会劝谏一二,但他此时恰恰需要皇上的疯魔。他只管在皇帝上朝弹压朝臣的时候,静静的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众人神色。 大家的慌乱程度不一,但是解云洲不在意神色紧张的,他反而想看看,是谁最冷静。 内监尖锐的嗓音响起,此时散朝之音犹如天下大赦的恩旨,皇上屁股刚从龙椅上离开,底下的人便连忙做鸟兽散,生怕自己跑的不够快,回头皇 上又想起来了什么事,回过头来寻麻烦。 高漠北正缓步而行,左右两边胳膊被疾步四散的同僚们撞的生疼,他的唇角不自觉的噙了一缕嗤笑。 如丧家犬尔,非成大事人啊。 他微微摇头,收回目光,却正对上了解云洲鹰隼般的眸子。 这紧紧锁死的目光让他心中一慌,不知刚刚流露出来的神情被这位厂督大人收入眼中几分。但他很快便换了神态,自然的走到解云洲面前,双手抱拳,行了个礼。 须臾之间,他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不能全然无辜,总要给他看到一些身上自私贪婪的劣根性才能让他放下戒备,能够牵扯前朝视线的,也就只有后宫之事了。 “厂督大人劳累,本应该去府上聊表心意的,但这几日听阿瑶说,您夫人病了,也未敢叨扰。”他笑着捋了捋胡须道,“府上有几颗上好的老山参,拿来补气血最合适不过,我回头让下人送到提督府去。” “廷尉客气了。”解云洲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只是小病,已经痊愈了,山参昂贵,廷尉大人还是留给容华小主,补好身子,早得皇子。” 高漠北脸色变了 变,似是有些遗憾,“哎,也不知是不是上次小产伤了阿瑶的身子,一直未曾遇喜。” 下一瞬,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大事,向着解云洲的方向侧了侧头,压低了点声音道,“不知厂督大人听说了没有,陛下最近准备立后了?钦天监已经算出了几个良辰吉日,由皇上挑选,只是最近事情繁杂,暂且还没定日子。” “廷尉大人,消息灵通。” 解云洲仔细的盯着高漠北的神情,这条滑不留手的老泥鳅没有丝毫的破绽,适时的对着他展露了一部分的‘野心’,便是对后位的野心,“哎,虽然说日子还没定,但人选上听说陛下已经定了主意,想要让谢丞相家那个古怪性子的丫头进宫为后?哼,也不知我的瑶儿比她差在哪儿了,厂督大人听说了没有,不止是我,最近几日梁国公也气的不行,不大肯上朝了呢。” 这老家伙,还真挺聪明的。 解云洲静静的看着他,几个回合间,不动声色的就将话题引到了后宫的女子身上,更加笃定了此人的不一般,但是他现在不想打草惊蛇,便顺着他的话题接了一句,“此事倒也是人之常情,论 起伴君年头,贵妃娘娘是第一位的,如今立后竟然不选后宫旧人,要择选新人入宫,怪不得梁国公要失望了,可无论他愿还是不愿,咱们的陛下从来就不愿意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后位定然不会再姓梁。” “哎,可惜了,可惜了。” 高漠北一副不争气的样子,“本来我的三女也到了嫁人的年龄,本想着也送进宫来争一争的,今日听厂督大人这般说,后位既然没有指望了,那我回头便给她说个媒去,免得耽搁了花期。”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最后一级台阶,是该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解云洲看着他全程无懈可击的表演,微微颔首,算是别过。 此人不一般。 解云洲挂笑的唇角一寸寸的收回来,变回了冷冽的模样。 “主子,那解大人还在原地站着呢。”高漠北的小厮放下马车帘子,小声的说道,“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咱们的手一向是干净的,他难不成抓到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把柄?” “不会。”高漠北冷声轻哼,“以那阉人的性子,若是手中真有我谋反的真凭实据,我早就成第二个 金老爷了,他现在是在怀疑每一个人罢了。” 今日朝会,他解云洲在观察文武百官,他也在观察解云洲,他的目光停留在每个人身上的时间都差不多,他也适时的表现出了不耐与紧张的样子。 对,就是表现给解云洲看的。 通州之事,金国之事,他都未曾用过与他有直接关系的人,即便是将东厂诏狱里被抓了的那些人拉来与他对峙,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的,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更不会知道他是谁。 至于金国么。 呵,早就知道金国的草包太子不济事,他也未曾将宝压在太子身上,与他有首位的是金国的摄政王,现在已经几乎架空了半个金国朝政,只等着机遇一来,随时准备着篡位登基的摄政王! 他解云洲,一个鹰犬罢了,在大盛境内打探打探消息,当个牛鬼蛇神还差不多,想刺探金国摄政王的事儿,嗤——他配么? 他冷声一笑,手中捻着紫檀木的手串,不屑一顾的嗤笑着。 只不过今天他表情失去管理的那一瞬,也不知被解云洲看出了什么,他手中的串珠捻的更快了,以此来抵消心里那一点浅浅的不安。 第一百一十章 为她穿鞋 暴风雨前的低气压突如其来,不怎么讲道理,即便解云洲的车马很快,仍旧在尚未出宫的时候,便被倾盆而下的大雨打湿的透彻。 最近宫里事情太多太乱,皇帝的心情比今天这不讲理的天气好不了多少,他便以意欢需要静养为由,从宣光殿挪到了宫外的提督府去,他也愿意每日两处奔波。 其实……何止是意欢呢?他本人不是也不怎么喜欢这四四方方的宫墙,正是这宫墙里的人,将他在意的人一一害死,还试图将他也研磨成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怪物。 意欢那个傻丫头,马屁都不会拍,总是说,女娲娘娘捏他的时候是用了心血在的,精雕细琢才有了老祖宗这般鬼斧神工的面容,可到了捏她的时候,就像是捏着玩儿练手似的,总觉得哪里都不甚精致似的。 “您真幸运。” 幸运?她若是知道他从前的遭遇,只怕就说不出来了。 他可是普天之下第一命不好的人! 满身水汽的解云洲直接回了书房,将潮湿的衣衫更换掉才去了内殿看意欢,小丫头天生体格就好,席太医也是个有医德的老头子,并没有因为对他有偏见就不好 好看意欢的病,几服药下去,意欢就恢复了胃口,现在已经能满屋里到处跑了。 只是天气炎热,意欢体温高,畏热的不行,只要是下人们一个错眼照顾不到,她就光着脚丫满屋的跑。 “小东西,你又不穿鞋!” 这满屋里,敢这般训斥她的,也就是解云洲了。 众目睽睽下,只见他们那风云霁月的老祖宗弯下腰,将床榻前摆放着的绣花鞋提在手里,走到意欢面前,将她一把提起来,按在桌子上。 而他,则蹲下身子,仔细的拍了拍她脚丫子上的灰,将袜子套上,再将鞋子穿好。 提督府新安排进来的人手,见状各个惊讶的不行,嘴巴里能塞下个拳头,而相比较而言,宣光殿里跟来的人们就见过世面的多,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继续一脸姨母笑的做手里的活计。 这算什么?宣光殿里比这刺激的事儿有的事呢。 意欢这个女主人没正经,连带着把解云洲培养出来的这群冷面无情的下人们也给带偏了,之前还有些人会忌惮着怕老祖宗听见他们嬉笑大型责罚,后来么…… 实在是绷不住!先笑了再说! 是以后来宣光殿里的氛 围也由着意欢开心,她不愿意拘束下人,经常与他们一起打马吊,打木射打发时间,后来连厂督都下令,一切都听夫人的,大家便索性,心安理得的陪着夫人胡闹。 来提督府之后,夫人一直病着,再加上素锦的死总是她内心打不开的死结,提督府里兢兢业业伺候的下人们只当夫人是个寻常人家的小家碧玉,自然带着几分娇羞,可这几日随着夫人的身体好转,以及厂督的软言安慰,恢复了往日五成的闹腾劲儿,就让提督府的新人们也渐渐的明白了…… 宣光殿里跟来的老人们口中说的,这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是什么意思。 而今日,今日!此时此刻! 这这这看到的都是什么啊,如果没记错的话,老祖宗的膝盖连跪陛下都没正儿八经的跪过几回,今儿真是开了眼了,他竟然跪在了夫人的石榴裙下。 两个小丫头昨日才赢了意欢两吊钱,今儿见状忍不住缩着脖子暗暗商量,要不要晚上就把赢了的钱送回去,不送回去的话会不会被厂督收拾。 …… 解云洲的手指极轻,穿鞋袜的时候时不时的划过他的脚心,搅的意欢笑出了泪花 ,不断的踢腾着小腿。 “我一点都不冷的,穿上鞋子热热。” “那也不行!”自那日少女初来葵水,他便形同做贼一般的,从宫外一个女医处打听了许多在女子葵水将至期间,需要注意什么,他记得有一点便是不可让脚底受凉,更不可贪嘴,食用生冷之物,“上个月你肚痛的在床上打滚,可是忘了?我怎听冬蕊说,我没收了你的西瓜冰碗,你就跑去谢府吃,怎这般没出息的。” 自从谢净沅救意欢于水火,解云洲便立刻命人封上了丰厚的礼物登了谢府的门楣,这倒是把谢老丞相吓了一跳,还当是谢净檀那个小兔崽子又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直到元宝说清楚了来意,才眨巴着浑浊的老眼,坐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当他回过神来,叫来谢净沅问个明白了之后,刚刚还庆幸没被这不争气的嫡子气死,这会儿又险些被嫡女气翻了个儿。 在府里偷偷藏人,还是被皇上看中了的姑娘,偷扮内监,偷溜出府,被外男见了个透彻。 这桩桩件件,哪件事漏出去了,他这丞相都要被骂死,到嘴边的皇后之位也不用想了。 可解云洲是 个不能得罪的,他为官几十载,这点城府还是有的,迅速将谢净沅助意欢逃宫之事,掩饰成了两个姑娘年龄相仿,兴趣相投,自梁国公府一聚后便常常来往,咬着牙与解云洲寒暄了之后,才将谢净沅狠狠的罚了一顿。 但是这个明路一过,意欢再去谢府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谢净沅也巴不得她天天来,两人迅速的沆瀣一气,在许多事情上达成了一致。 比如,谢净沅不喜欢吃甜食,却只因皇帝喜欢吃点心,必须日日和嬷嬷学做甜点。意欢便会主动分担火力,问东问西,最后把嬷嬷的目光全吸引到自己身上,最后意欢做甜食的水平倒是有了长足的进步。 再比如,解云洲若是罚了意欢抄写,她就悄咪咪的拿来给谢净沅,她写了一手好字,又漂亮又快。 最重要的自然是吃了,素锦不在了,好在上天对她不薄,又给了她一个神仙姐姐,解云洲不许她吃的东西,她都在心里记成了小本本,到了谢府便变着法的和谢净沅讨要,若是府里有的,谢净沅便拿给她吃,若是府里没有的,她也即刻遣人出府。 两人蛇鼠一窝,好不快乐。 第一百一十一章 厂督备忘录 说话间,解云洲已经把鞋子牢牢的套在了意欢的足上,不知怎的,自从那日病重魔怔,两人缠绵吻在一处之后,两人再独处时总有些别扭。 少女到底是长大了些,已经懂的情爱之事,之前是她不知那唇齿交融的妙处,那日一尝,竟是那般美妙甜蜜,让她时不时便会回味几分。 她看着解云洲的薄唇,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娇滴滴的说了一句……让她脸颊迅速飞红的话。 “厂督,抱。” 意欢发誓,刚刚那句话绝对是她脑袋里的小恶魔说的,不是她! 老祖宗现在看她的眼神怪异的很,该不会下一秒就把她脑袋里的小恶魔抓出来踩在脚底下吧。 她真不是故意的。 悬在空中的双手顿了顿,正准备收回去的时候,一双大手忽然贴上了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膝弯,骤然失重之感让她只能抱紧面前老祖宗的脖子。 “祖宗……” “手臂,抱好。” 他心里也是乱的不行,只能用这样清冷的方式掩饰一二。 姑娘的小手听话的在他脖颈间紧了紧,由着他把自己抱在胸前,带进了内殿…… “不是啊 ,我我我想去和春夏秋她们仨人打马吊……” “打什么马吊。”解云洲没有停下来脚步,“就你的小手臭的,再打几天只怕要把我库房都输空出去。” “那,那我要去谢府找沅姐姐玩儿。” “不许去!” 他骤然凶巴巴起来,“昨儿她给你西瓜冰碗,我还没找她算账呢,这几日都不许去了,等到这月下旬再说。” “我我我。” “你什么你!” 解云洲单手一挥,帷幔便脱钩落下,他将意欢放在他的床榻之上,精妙的五官在意欢小鹿儿般的双眸中倒影成双,“刚刚你要本督抱的时候,怎么不见羞的呢。” 看着老祖宗一步步爬上床榻,将她逼仄到了角落里,意欢这时候好学生的劲儿上来了,忽然之间脑海里浮现出了好多画本子里的东西。 假山后捡来的那个画本子,前两页一过,第三页开始,男主女主所发生的所有事儿,就都是在类似于这样的床榻之上进行的了。两个人的身体没分开过,嘴唇也好像是没分开过。 现在老祖宗把她放在一模一样的床榻之上,该不会是也要进行一模一样之事吧。 她已经是他的夫人 了耶,也没什么的。 意欢挺直了腰杆,愈加饱满的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倒是看不出刚刚的那般羞涩了,大有一副壮士断腕,视死如归的气势来。 解云洲怔了怔,旋即莞尔,他不怀好意的将腰带解开,看准意欢发呆的时候,迅速将她整个小人儿翻了过来,用腰带轻轻绑住了双手,从拔步床巨大的缝隙穿出了另一端。 意欢感觉自己就像是昨儿晚上吃的那条煎鱼一样,被老祖宗折腾来折腾去,没多久就绑成了一个小虾米,她想抬起来头看一眼身后,却发现老祖宗的手法极好,既没有弄痛了她,又让她挣扎不得,想要抬起头来向后看看都不能够。 “老祖宗,你干嘛捆我呀!” 解云洲的声音微微沙哑,犹如鬼魅,他的手掌压了压她软成了一团棉花的腰肢,坏笑着道,“别以为你贴身藏着的画本子我便不知道了,叫你看正经书从不上心,看那种书便欢喜了?” 原来他都知道! 宣光殿的姐姐们的‘警告’是对的,果然,全天下就没有能瞒得住老祖宗的事儿。 “既然这么愿意看,怎么会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呢?小意欢,你倒 是说说,看了那么多页了,你喜欢哪一种啊?恩?” 哪一种? 意欢现在什么都想不到了,本子上的男人女人长什么样子她都不记得了,反正是没有老祖宗好看就对了,现在她的头微微后仰,动弹不得,心里难免发慌,她只能是嘟着嘴小声道,“噫,反正不是这种,我可没看到过这页,老祖宗框我。” “还有点聪明。” 聪明?让她仔细辨认一下,是夸她呢还是骂她呢? 刷。 解云洲竟从善如流的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出了一方戒尺,饶有兴味的说道,“果然是看杂书更得兴味,连细枝末节都记得,当然是没有的,你当本督是要做什么?” 啪! 戒尺不轻不重的打在意欢的屁股上,不痛,反而有些酥酥麻麻的,解云洲虽是冷声质问,却难以掩盖声音中的醋意,“本督且问你,我出去了那么些天,还特意留了送信的内监与你,你为何连一封信都不给我写!” “什么?”意欢想回头,脖子都扭断了也没回过去,“写信?” “哦。”解云洲阴着脸,沉着声,“果真,连动一动写信的念头都不曾,更该打!” 啪! 意欢咬紧嘴唇,感觉祖宗这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这也是东厂诏狱里的刑罚吗? 捆住人的手脚大屁股? “等等等等。” 眼看着面前的影子里,解云洲的手又抬起来了,意欢赶紧灵机一动,“谁说……谁说没写信就是没想你啦,我日日都想着厂督呢,不信……不信你去看看那册书,我超级用心的。” 超用心的做h何事了?解云洲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犹豫一会,还是踱步走到了那落书卷处,他翻了翻,果真有一本被卷的皱皱的册子。 翻开第一页,他就被那又黑又浓的五个大字给冲了眼睛。 《厂督备忘录》 解云洲仔细辨认了一下,才认出来那一团黑乎乎的是‘督’字,因为比划太多,意欢写不明白,字就都纠成了一团子,他皱了皱眉,轻轻念出声。 意欢听到这五个字,在心里开启了腹黑小剧场,哎,幸亏啊幸亏,她多长了个心眼,没把《伺候厂督的保命秘籍》几个字写在上面,倒不是她多有先见之明,而只是因为当时嫌弃这几个字太多了,累手,所以选了个字少的来写。 一念之差啊,保了她一条小狗命。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死相依 解云洲不去看她龇着小牙那副狗腿儿的小样,好看的手指揭过扉页,第二页上就赫然写着—— “今日老祖宗让我吃了他的饭菜,有好多(字都不会写),反正那真是人间难寻的美味!” 男人的嘴角刚刚扬起来一点,紧接着,下一页上便写着—— “只可惜,吃的太多了,出了虚恭,被老祖宗罚去净房蹲了一夜,熏臭了。” 解云洲:…… 然而第三页更刺激呢,意欢写:“今日我发现伺候老祖宗过夜的都是长相清秀的内监,宫婢们都不能进入内殿伺候,可能老祖宗喜欢男人。” 解云洲:?? 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床榻前,恨不得现在就让这个不怕死的小东西知道知道,他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哎哎哎,祖宗你才看了几页,你往后看嘛。” 意欢早有准备,她趁着解云洲看小册子的功夫,像是粘在锅上的鲶鱼一样,努力的翻来翻去,把自己的肚皮拱了起来,翻了个能看到老祖宗行动坐卧的方向,“前面那会儿我不还是个蠢东西呢么,不懂事儿,您别生气,后面……您再看看后面再说嘛。” 解云洲眼底的阴郁散 了一半存了一半,他收回颇为怨念的眸子,重新坐在了书桌前。 “今日是老祖宗离开宣光殿的第一天,我竟然晚饭都没吃下,冬蕊说我可能是想老祖宗了。” “今日是老祖宗离开宣光殿的第十五天,听内监公公说,这个时辰老祖宗应该已经到阳城了,好远啊。” …… 最后一页。 “今天老祖宗吻我了,那是吻吧,我病的糊涂,但是我记得老祖宗的眼睛,他好喜欢我,他身上好香,嘴里好甜啊,我也好喜欢。” 铮—— 解云洲心里的某根弦忽然断了,意欢的小册子在他的手中愈发皱了起来。 意欢看着有些怕,她最怕老祖宗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的样子了,她记得那小册子后面就再也没写过厂督的坏话了啊,都是好话,怎么还会惹他这么生气呢? 要不是现在双手被捆住,她真想走过去揉一揉老祖宗紧皱的眉。 “祖宗……” “祖宗,您别不理我呀!” “意欢是不是又写错了什么东西啦!我我我承认我是个蠢东西还不成?您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别和一个小蠢货计较啊。” 手腕忽然一松,解云洲已然伸手解开了 玩闹时系在她手腕的绳结,他没用力,也没打死扣,但饶是如此,意欢白皙的手腕还是被磨出了红痕。 他面露悔意,薄凉的手指摩挲着那处红痕,鸦羽般的睫毛垂下,安静的好像一个孩子。 意欢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厂督……他在吻她、爱她之时,都是狂风骤雨般,不曾这样安静过,意欢倒是一时不敢说话了,生怕她的聒噪打破了老祖宗此时的沉思。 “小意欢。” 良久,他终是喃喃出声,“我曾带你见过那些人之将死的样子,若有一天,换做是我,你……” 后面的话被堵在喉头,意欢已经将唇急急的堵了上去。 她好怕,怕老祖宗把那个死字说出来,更怕一语成谶,真的成了真。 “老祖宗不要说这个,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她眨眨眼睛,“和意欢一起长命百岁。” 唇上还有少女留下的甜香,解云洲轻轻抿了抿,却不抵心里的苦涩,他身负重担,忍辱前行,前方有何危险他无从知晓,大计落成之日也不知是否能保全所有人,他自己死不足惜,只要能够将此生的执念了结了,并无意执着于此生寿命的长短。 但是 她不行!她就如那饱满的春桃,触碰一下都是甜意。 他是个眼中无爱的人,万事万物,花红柳绿,他都感受不到美好,甚至是生机,唯有她,是突兀的闯入他人生中的一抹鲜活气,让他无论如何都想保住她,护住她。 是以,他有了软肋。 “意欢,我比你大了十岁。”他揉了揉她的头顶,“你会比我活的长久。” 这本是一句敷衍之词,将刚刚生离死别的话题圆滑过去罢了,可意欢却无比认真的想了想,看着解云洲的眼睛道,“那我便少活十年不就好了?反正意欢肯定不会放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走。” 她壮着胆子抽走了解云洲手里的小册子,走到桌前,也顾不得看一看毛笔的型号,随便拿了一只,粗壮的写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新学的。 “生同衾,死同穴。” 她潦草的吹了吹墨渍,便将小册子举在了解云洲面前,“呐,我已经写在上面了,写上的东西就要算数,老祖宗你已经孤零零一个人活了这么久了,我不能让你今后的日子还是那么孤零零的没人照顾,再说了,之前你不是同我说过吗,今后的日子,刀山火海, 你都带着我,这话我可记着呢,你不许食言。” 她手指着急着,哗啦啦的向前翻了几页,果然找到了一页,上面正记着他正式将她厂督娘子的名号,遍告宫廷的那一天他说的话。 解云洲平静云和的望着执拗举着小册子的她,似兄似父那般知足,旋即,他在意欢带给他的这份美好中败下阵来,姑且不再去想今后的波诡云谲。 总之,他护着她就是。 拿命来护。 旋即,他指了指意欢举在他眼前的小册子,示意她向后翻翻,意欢不知所谓,懵头懵脑的向后翻了几页,可解云洲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向后翻。 一直……翻到了最后一页,就是意欢刚刚提着中号的大毛笔写下生同衾,死同穴的一页,解云洲才颔首点了点头,示意她拿近一些。 意欢见状,还当是自己卖弄这句话得了老祖宗的心意,忙挺直了腰杆等待夸奖。 解云洲也不言语,只是提起来笔,在衾字上点了个‘丿’。 “字都写错了。” 意欢:…… 人家跟你谈生死相依,你跟人家聊字写错了! 老祖宗,你这么没有情调,容易光棍一辈子的你知道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为她担忧 大盛宪宁三年初,登基三年的皇帝终于在百官如雪花般的谏言折子下,下定决心立后,皇后的人选锁在谢丞相的嫡女谢净沅身上。 人选在宪宁二年就已经内定了,起初梁国公赵国公等人还会争一争,吵一吵,但是皇帝只是不温不火的说上一句,“两位也莫要急,若有适龄女子都推给朕来瞧瞧,皇后么,自然是应该多看一看的,家事倒还是其次,要选一位品行端庄的才行。” 于是不只是这两个国公爷了,廷尉府,骠骑将军,甚至是三品四品的大员们,也跃跃欲试的想要够一够那个中宫之首的位置。 这是赵晟喜闻乐见的场面,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找到了敲打诸位大臣的机会,贵女么,嫡女么,谁家的大小姐没点儿脾气,有脾气就总会犯错。 赵晟不想大行责罚,等到宫规逼的她们原形毕露的时候,便将其为官的父兄们唤进宫来,先不说是什么事儿,只是从家风教养敲打,再升级到了为官的清流正派之道,眼看着把人吓得不行了,冷汗直冒,在幽幽的说上那么一句—— 也没什么大事儿,不过都是小女儿家的任性 罢了。 但是听起来,事儿又没有那么小。 要么是谁谁谁毁了先皇种下的花草了,要么是谁谁谁吵架的时候语出冒犯了,要么是谁谁谁…… 反正听起来就给人一个印象,这些待选的女子都不行,是咱们皇帝大度,不预计较,都各自领回家去吧,顺便你还得领上我这个宽宏待下,没追究你家教养不善之责的仁慈。 今后当官也好,做事也好,得更严谨点,要是好便罢了,要是不好,这陈年老账都扯出来重新提一提,看你是慌不慌。 这是赵晟用的最如鱼得水的手段,他非常得意于自己对于权利制衡上的谋略,果不其然,经过了这几番敲打,梁国公赵国公为首的都闭嘴了,那些品级不大够还做白日梦的也醒了,他的朝政似乎也因此得到了暂时的稳固安宁。 谁都不挑刺了。 皇上很开心,但意欢却一点都不快乐,她的神仙姐姐自从进宫来,就再也没那么笑过了。 她是唯一一个留下来的人,听外头的人说起这事儿的时候都是喜色连连,大呼丞相府好教养好福气,嫡女优秀,可以正位中宫。 这是什么福气,这福气给你要不 要呀! 意欢气鼓鼓的,她想去青鸾殿看看谢净沅,却被解云洲拦住了。 “我就是不明白,陛下有那么多女人了,为什么还要再娶谢姐姐入宫呢,他又不喜欢她。”意欢觉得,就谢净沅那般娇俏无双的人物,一定要一位堪比老祖宗这样的男儿才配得上,陛下么…… 长得还行,但是人么……总是阴测测的,不行! 解云洲被她冒着傻气的问题唬的一笑,“他是皇帝,应该有后宫三千。” “可惜了。”她撑着下巴,像个小大人儿似的,“当了皇后娘娘,就不能经常和我玩儿了,也不能和我打木射捶丸了,若是今后像阿姐一般……” 她哽住了,阿瑶的变坏始终是意欢想不明白的执念,她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摇摇头,“不会的,神仙姐姐不会的,她不喜欢荣华富贵,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个害人性命,但是老祖宗,你说她会不会被其他娘娘害了去?就像阿姐害贵妃,贵妃害阿姐那样?” 解云洲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会吗?会的,一定会的,那个位置是多少女人的梦,她轻而易举的坐上了,若还端着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自 然会惹的众人牙酸,但意欢没办法,他也没办法,即便他是呼风唤雨,节制万人的掌印,也不能把手伸的太长。 尤其不能搅扰后宫。 若是皇帝有需要他惩罚查处的需要,自然会找他,若是没有,他只能是知晓一切,却不会帮任何一边。 想了想,解云洲想到了一个吸引意欢注意力的好主意,他弓起手指,敲了敲意欢的额头,“封后大典后,宫中会大行宴饮,我带你进去可好?” “封后大典的宫宴啊。” 果不其然,这小丫头眼珠子一下就亮了,之前的阴郁之色一扫而光,“那是不是会有好多之前都未曾做过的吃食?” “旁的我不知,但是有一道莲蓬汤定然是有的。” 他曾在新帝登基之日见造办处的人将一套纯银打造的模具拿到了膳房,就是为了做这种及其复杂的汤羹打造的,那一套模具有五十六个,分别是不同的形状和大小,压出来五花八门的形状,做成丝丝润滑的羹汤。 他也只吃过那么一次,果然是清新脱俗,味道超凡,若不是只有那玩意儿太烦琐,又只为了一餐羹汤太不值当,他早就想给这个馋嘴猫儿做 一套新模具了。 明日正好,她可解解馋。 意欢欢喜的很,连晚上的饭用的都少了,像是在为了明日的宴饮留着肚子。 夜深人静之时,她还在贵妃榻上来来回回的翻身不睡,惹的内殿的解云洲不得不狠下心来骂她两句。 “再不闭上你的眼睛,明儿就留在提督府!不许去了!” 两个人自那日狂热一吻后,谁都没有再提,只是睡觉时意欢看着解云洲的床榻时,会情不自禁的脸红心跳。 睡睡睡! 这不是……头一回要参加这么大的场合,有点紧张么。 但是让她失眠的另一个原因是,她虽然贪嘴,却不是那没心肝的东西,她一直惦记着谢净沅,却只能是白白的惦记,除了唉声叹气,什么都做不了。 “祖宗。” “厂督?” 解云洲皱着眉,不想搭理她,因为一旦给了她一个话头,就意欢的嘴,肯定会嘚嘚嘚到三更去…… “夫君!” 行叭。 这是必杀技! 解云洲索性支起身子,走到意欢的贵妃榻前,半是愠怒半是疲惫的‘质问’她。 “有什么话赶紧说。”他作势将手玄起,“说完就睡,不然看我揍不揍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封后大典 意欢慢慢悠悠的晃悠着脚丫子,像个小女流氓,她看着面前卓然修长的身影,颇有些幽怨的说道。 “男人都会有三妻四妾么?老祖宗今后也会有么?” “说什么傻话。” 不知是不是烛光太暗了,意欢看到老祖宗眼中的光骤然失了神,他说,“按照常理,我这种人,连夫人是都不能有的。” 她的出现,是意外,他费尽心思的逼迫着皇帝下了那赐婚对食的圣旨,却无一日不在自省中煎熬着。 若是意欢能出现的晚一些,哪怕再晚上那么一两年,说不定有很多委屈危险都可以避免。 又或许能够给她看到的就是另一个身份,另一番景象。 床边的小人儿竟然生气了,她愤然跳起来,险些撞到了解云洲的下巴,“你怎么又说这种话,什么叫你这种人?你这种人怎么了?做内监是你的错吗?之前我给你讲的亲子弑母的故事白讲了吗?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从来没有人敢这般‘大胆’的训斥他,可今日,解云洲听着这番‘训斥’,只觉眼底微热。 “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才能记得住呢?你不需要在意不喜欢之人的看法,不 喜欢你的人,不管你做什么都不喜欢,何必在意,可在喜欢你的人眼里,比如我!” 她捧着解云洲的脸,强迫他盯着自己,“在我眼里,厂督督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没有第二个!” 叭!啵! 少女的唇在他脸颊上狠狠的留下了一个印子,与清冷苍白的面色相映成趣,解云洲没想到她会这般…… 不像是有意安慰,像是真情流露使然。 封后大典肃穆威严,意欢第一次套上了正式的吉福和发冠,站在了官眷夫人的位置。 她本想着挑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藏起来,却不想抬头一看,好家伙!这不都是那天在梁国公府中,一起打木射的那些夫人们么。 看到意欢站在最末流的位置,可把这群人吓得够呛,纷纷向后退,直把一头雾水的意欢拱到了第一个的位置上。 丞相夫人,国公夫人,郡公夫人都站在无品级的厂督夫人身后,这算什么事儿呢! 然而这恢弘正式的场合,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更没有人敢随便说话,每个人都恨不得将头低到尘埃里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的恭敬一般。 朝中的文武 百官分别在御道东、西两侧肃立成两列,垂首等待着陛下和新后的到来。 封后大典设在太极殿,女官将宝册捧在太极殿正中,由礼官高声吟诵旨意,似是与天神汇报沟通,即将立后的是何许人物。 “宪宁三年,册立丞相府长女谢氏为后,命卿等持节行礼。” 听礼官念到了这一句时,意欢才稍稍的抬起头来,看向侧面的红毯,她知道,等下神仙姐姐就会从这里走过去,走到太极殿正中央,皇帝的身边去。 旁的外命妇都在感叹着,新皇后该有多么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可意欢想的却是。 神仙姐姐,她不会哭吧。 事实证明,意欢把女人想的太脆弱了,尤其是这些世家公顷走出来的姑娘,谢净沅清冷的面上不带一丝笑意,清凌凌的望上一眼,便足够叫身边的人胆寒。 时至今日,这些人才算是知道,争夺后位,他们的女儿都输在哪里了……这谢家的姑娘果真是不需发怒动气,便能肃杀一片残垣。 谁能想到这花容月貌的姑娘,冷起脸来,端起架子,竟会有些怕人呢…… 要不是意欢与谢净沅熟悉,要不是意欢家里就 有一尊煞神耳濡目染,只怕她也会被吓到,但是现在她可是一点都不带怕的,看着皇后娘娘一身五翟凌云织金锦服,每一根翟羽上都缀着一颗东珠,如星光灿烂瞬目。 谢净沅如一尊移动的神像,一步一步的踏在绣着龙凤呈祥的红棉地毯上,看着地毯尽头的明黄色小点逐渐清晰,她眼中的神情也愈加的冷漠。 “承蒙皇恩,臣妾不胜欣喜。” 欣喜什么呢? 谢净沅左手压在右手上,高高的举过头顶,双膝跪下,以头触在手背上,如此反复了三次,只听得臂钏与朝珠碰撞的玲玲作响。 赵晟嘴唇勾了勾,露出一个标志着仁君的笑容,伸出手去扶着谢净沅起身,旋即将她冷冰冰的指尖握在手里,帝后二人接过礼官手中的宝册,敬告神明。 意欢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站在外命妇的最前面,自然也跟在宫妃的身后,她偷偷的看过去,只见瑶容华侧颜似是抿着嘴唇,贵妃的后背一耸一耸的,差点气抽过去,还有几名美人眼白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然而即便如此,人人还都做出了恭顺万分的样子,只要皇帝的眼光扫过去,一个个的, 笑如春风。 这宫里的人呐,都惯会演戏。 意欢在心里小声的嘀咕着,她再向另一侧一转头,就错不开眼了,那通身织金蟒服,登云纹靴的谪仙人物,不就是她家老祖宗么?他就站在皇帝身后。 有老祖宗这珠玉在前,敬告神明的时候,神明当真会看到陛下吗?就是神明只怕也会第一个看到卓然不群的老祖宗吧。 可真好看。 “跪!” 突然的一声吓得意欢赶紧收回了眼睛,也顺势闭上了呲着小白牙的嘴角,撩起1裙袍跪了下来。 意欢也不知道跪了多久,站了多久,她眼皮都要打架了,立后大典才结束,终轮到她离开太极殿的时候,她乐的差点笑出声来,脸上的欣喜之色藏都藏不住。 她也不会藏。 “难道你也觉得,当皇后是这般值得高兴的事么?” 意欢被身后突兀且清冷的男音吓了一跳,她回头第一眼险些没认出来那人是谁,是仔细的看了又看,才想起来。 这不就是那位给她烧鸡吃的好心哥哥吗? “檀哥儿,怎是你啊。” 她没听出来谢净檀语气中的阴阳怪气,仍然热络的像过去那般的打着招呼。 第一百一十五章 针锋相对 谢净檀的脸上有着和谢净沅同样的木然与灰败,他再也不是那日给意欢递手帕,喂烧鸡的邻家男孩。 官服,官帽,像是万重枷锁,锁住他一世欢欣。 意欢不知所以,还在笑着说话,“听我家老祖宗说,你去巡查官道了,怎么回来了?哦也对,今天是你姐姐的大喜之日,是要回来的。”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她说‘我家老祖宗’的时候,那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谢净檀脸色更加不快,他别过脸去,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冷嘲热讽。 “果然,这宫里没一处是干净的,就连当年只晓得吃喝,纯澈无比的小宫婢,得了权臣宠眷后都变了这么一副谄媚君权的嘴脸。” 俗不可耐。 意欢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登时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的不对了,一时不敢再多说什么。 哎,不好好读书不仅吵架吵不赢,连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都不自知。 这一刻意欢心里没别的想法,此时此刻她只想听老祖宗的话,好好学习,发愤图强。 仅仅是这一刻罢了。 “唔,公子心情不好,意欢得罪啦。” 她福了福身子,转身便走。 “你又 是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的?”谢净檀不依不饶。 意欢:?? 大哥,你要不要找面水缸照一照自己的脸呀,还用猜吗?都写在脸上啦。 老祖宗说了,宫中到处是是非,少惹为妙,意欢想了想,灵机一动的说道,“公子和皇后娘娘一母同胞,长姐出嫁,你自然是舍不得的,就像我姐姐做宫妃之时,我也是一样的。” 谢净檀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他一向是个不骄矜的人,只是今日实在是难受,看着长姐那一步步沉重的步伐,倒不像是走向后位似的。 像是走进坟墓…… 爹爹的主意没人能违拗,他的一辈子在谢净檀眼中只有两个字——迂腐。被先帝打压了半辈子,却兢兢业业的尊重了先帝半辈子,被新帝提拔了一瞬,便登时对君上感激的涕泪横流,恨不得把全家上下千百号人的人头都献上去。 同旁的世家子弟不同,他一直在心里怀疑一个问题。 皇帝,就一定是对的吗?说什么,做什么都对? 杀人了都不能怨?做错事也不能恨? 别说是皇帝了,是神仙都不行啊! 是以,他不愿入宫做官,他的姐姐是他唯一的拥簇者,也是不愿,然 而现在他一人卷入泥潭不说,回到京城竟是这般的沧海桑田。 姐姐做皇后了,是爹爹一力促成,整个丞相府欢天喜地,感恩戴德,只有他,气的想把姐姐送走,再也不要回来。 “是在下一时失言了,冲撞了夫人。”事已至此,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他不是自怨自艾之人,对意欢柔声道了句别,便转身想要离开这个令他烦闷的宫宇。 “檀哥哥!” 身着桃粉色宫装的少女明快的走了过来,看向谢净檀的眼睛里,尽是星光,“你回来啦!你可真是的,一言不发就离了京城,都不与人家说一声,害得我在府中担心了好久呢。” 梁婵从身后拍了一下谢净檀的肩膀,脸上的尽是俏皮之色,然而谢净檀侧身的刹那,她亦是看清了刚刚被谢净檀的身子遮挡住的意欢。 “怎么又是你!” 她双手下意识的缠绕上了谢净檀的胳膊,还向着他的方向依了依,做足了亲密的模样,“檀哥哥,你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聊的!天生下贱狐媚,甚至去谄媚宦官,上次就是她,还抢了我和阿姐的鸽子!” 哟呵、上来就骂人。 意欢不是不好相处的人,但不知道为 什么,和姓梁的天生犯冲。 宫中么,贵妃娘娘看她第一个不顺眼,宫外么,还有梁婵找她麻烦。 谢净檀将她的手扒拉开,一脸嫌弃的站远了一点。 “姑娘请自重。” “檀哥哥!”梁婵委屈的几要落泪,“你为什么总当着外人的面下我的面子,我们小的时候不是玩的很好的吗?” “男女有别。”谢净檀言辞冷冷,“姑娘也该有点分寸感,不然旁人只会嫌弃梁家没有家教,教女不善。” “你……” 她不敢拿谢净檀怎么样,转过头来对着意欢撒气,“都是你,贱婢就是贱婢,老实的在宣光殿当个伺候人的玩意儿罢了,出来乱晃什么,就是你刚刚还叫檀哥儿了吧,那也是你配叫的,小心我告诉皇上和娘娘,把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婢拖出去砍了。” “梁婵!” 谢净檀很少如此气恼,尤其是对女子,更是没红脸过,但今天梁婵的言行实在是太过火了。 换做旁的女子,被人当街羞辱至此,定会流泪恼怒,但谢净檀惊讶的发现,这丫头还是那样清凌凌的站在那,含笑的一双眼看着梁婵,像是看耍猴的。 还是那句话,她不惹事,但是 也绝不怕事,旋即冲着梁婵微微一笑,“梁家姑娘这话说岔了,何谓‘抢’?不讲道理不花银钱强夺取来的东西才叫抢,我上次明明是用老祖宗给我的夜明珠来交换你手中的一只鸽子的,是你跋扈,口出不讳,还砸碎了夜明珠。” 梁婵气的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你那是要换么!你明明就是炫耀,故意给我看,是讽刺我没有么。” “哦,原来如此啊。”意欢仿佛就等着这句话,“我说,两只鸽子我只买一只便可,这样你们既得了珠子,又留了只鸽子,稳赚不赔,你恼什么?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姑娘一说,算是给我解惑了,你哪里是舍不得给贵妃娘娘的野鸽子啊,分明是嫉妒于我才会那般撒泼,懂了懂了。” “你!” “还有!”意欢双手叉腰,小鼻子微微挑起,肉乎乎的拳头抱在胸前,一副小流氓要打架的架势,“你!不许再说我是贱婢,你骂我不要紧,但是拐着弯的带上我家老祖宗就不行了,之前我是贱婢不假,你随便说,但是现在,连皇上都下了赐婚圣旨说我是厂督夫人了,你再说我是贱婢,岂不是说老祖宗也是贱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厂督抱抱 “梁婵,你好大胆子哟。” 意欢说完,还对梁婵做了个鬼脸。 梁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既想回嘴耍横几句,又怕真的被解云洲听见了,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最让她生气的是,檀哥哥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目光一瞬不瞬的盯在意欢的身上。 看看看,这个死丫头有什么好看的,她咬着泛白的嘴唇,将声音搓揉到极致的曲柔,“檀哥哥,你……你就这么看着外人欺负我么,我们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怎么也不帮我说几句。” “喂,吵不过架就找家长的小朋友很丢人的哦。”意欢捏着嗓子说道,“不过没关系,姐姐让着你,只要你不在惹我,我保证这事儿不再提了,别哭别哭,哭了也没有糖糖吃。” 谢净檀一直紧绷的唇角终于上扬了个好看的弧度,不怪那冷面阎王解云洲对这丫头念念不忘,宁可弯下他那万年笔直的腰来,为保护她来求人。 换做是他,也会的。 若是能天天和这样的姑娘一起生活的话,每天的日子都是阳光普照的明媚快乐。 “慢走,意欢。” 他这般顾规矩的人,竟然叫了她的名字。 不合规矩?是的,但是很和他的 心意。 谢净檀向前一步,借机躲开梁婵欲要倒向他这一侧的身子,他脸上的笑容是梁婵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的和煦,“劳烦意欢回去帮我给厂督大人带句话,就说差事已了,还希望厂督大人能帮我再想个法子,免我每日入朝。” “一定带到。” 意欢咧开嘴,八颗小白牙笑的醇甜。 意欢还不大适应这吉服,走起路来微微有些别扭,有那么点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样子,梁婵就迎着她站在那里,不肯让路,看着意欢的眼神里,除了不服还是不服。 从小到大她在家没受过的委屈,竟然在这个死丫头这受了两次委屈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吸了一口气,使出了十足十的力气,一把将意欢推到旁边去,速度之快连一旁的谢净檀都没反应过来,眼看着意欢踉跄的向旁边倒了下去。 好巧不巧,旁边刚巧过了一辆装水桶的车子,是清扫过后脏了的黑水,推车的小内监没防备,连人带桶都被意欢撞翻了过去。 “哈哈哈,你再牙尖嘴利啊,臭落汤鸡!” “梁婵!” 谢净檀顾不得君子之风了,狠狠的拽了她的胳膊,将她甩到旁边的宫墙上,“你 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去把意欢扶起来,跟她道歉。” 哼! 她掀开谢净檀的手臂,大声反驳道,“我和她道歉?檀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父亲是梁国公,我姐姐是当朝贵妃娘娘,我是国公府嫡女,就连姑母府上的千金都要忌惮我三分的。” 那推着水车的小内监正手忙脚乱的将意欢扶起来,意欢正在整肃裙摆的时候,梁婵的手指都快戳到她脸上来了。 这人……蠢得没救了。 梁国公府危矣。 谢净檀满脸阴郁,便不在睬她,转身去和小内监一起帮意欢整理湿了的衣服,和缠绕在头发上的步摇。 “她是什么身份?卑贱的宫女,别说只是爬了一个没根儿的阉人的床了,就是她有本事爬了龙床也是个贱人,让我道歉?她配吗?”梁婵又气又妒,登时口不择言。 “谁是没根儿的阉人呐?嗯?” 甬道尽头不知何时多了一抹幽绿色的身影,如神帝下凡,他缓步走来时,刚刚还高傲的和黑天鹅一般的梁婵,这会儿朝着谢净檀身后缩了缩脖子。 姐姐的陪嫁侍女是怎么死的,那些伺候姐姐一辈子的老嬷嬷们双手是怎么没的,她还是知道的。 解 云洲的目光不过从她的面上略过一瞬,她仿佛觉得半张脸的面皮都被活生生刮了下来,火辣辣的。 传言说的是真的,这人……眼睛里就带刀子。 “厂督督。” 刚刚还一副自食其力,自力更生,独立自主,坚强拼搏的小丫头,见到解云洲的一瞬间就变了脸,小嘴巴一撇一撇的,变回了软萌的小哭包。 “你新给我做的鞋子,脏了呀。” “没关系。”他将她脚上的鞋子退下来,丢到一旁,朝着湿哒哒脏兮兮的意欢伸出手臂,“来,厂督抱。” “嗯!” 意欢奶呼呼的小鼻音应了应,然后自然而然的伸出胳膊,搂住了解云洲的脖颈,脸颊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上。 又没打过人家,还是要厂督来摆平,好丢人呀。 谢净檀悄无声息的将手缩回袖子里,无人察觉到,他的手心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枚璎珞。 解云洲走到梁婵面前,略略顿了顿,梁婵眼睛都闭起来了,不敢去看,本以为头顶即将传来的是雷霆之怒,却不想她等了许久,都没有任何的声响。 她壮着胆子将眼睛眯起一条缝隙再看,眼前哪有人影,只余下意欢绣着小兔子的绣鞋在风中凌乱。 梁婵的脖子瞬间又硬了,好像刚才吓成了缩头王八的人不是她似的。 “这解云洲也不过如此么,哪里有传言中的那般狠戾。”她拍拍手掌中的灰,“莫不是阿姐在宫中呆的时间久了,胆子都变小了?我便不信了,掌印太监再大能大过国公去?能大过贵妃去?不过是个高贵些的奴才罢了,逞什么威风。” 谢净檀早就不耐听她的蠢言蠢语,一个人走了,梁婵反应过来连忙在身后追着他。 “檀哥哥,檀哥哥,你现在怎么待婵儿这么没有耐心呀,我都没有真的生气你向着外人说话,你还生气?你气什么呀?” “气?”谢净檀冷笑了一声,“我为何要因你生气?梁二姑娘,你自重些罢,从前我只当你只是寻常世家小姐一样,爱娇些,今日一看,你竟是个彻头彻尾的……” “蠢货!” 他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震的梁婵久久回不过神儿。 “谢某求你了。”谢净檀正色对她一揖,“求你离我远点,我清清白白一个人,不想被这般痴缠带累坏了,若是梁二小姐对谢某还有倾慕之心,那我今儿便索性也撂下这句话——”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该杀之人 “我谢净檀宁愿终身不娶,也绝不会娶二姑娘,请姑娘自重,若再如此痴缠,我倒是要去问问国公爷,这梁家的家教,便是如此轻浮孟浪?” “檀哥哥你!” 谢净檀从前便是这样的性子,对谁都不冷不热淡淡的,梁婵喜欢的也就是他这股子傲气劲儿。 他越不搭理,她越追的起劲儿。 面对自己三天两头的痴缠,谢净檀或冷淡,或无视,最多不过就是之乎者也的教育她一番,梁婵都习惯了。 可却从没听檀哥如此针锋相对的…… 嗯……羞辱过她! 又是蠢货,又是孟浪。 明明前一秒他还对着那个厂督夫人温声温气的说话,转过脸来看着她便直接变了个脸。 她到底是哪里不如那个贱婢了! 而面对她的质问疑惑,谢净檀只是不齿一笑,“今儿我便告诉你个明白,你一口一个贱婢,可在我眼中在厂督眼中,甚至是陛下眼中,你就是不如贱婢,哪里都不如。” 陛下都还惦记着意欢呢,可却没听陛下提过你的大名。 梁婵愣在那,先是呆,再是气,然后哭,若不是怕哭声太大惹来关注,还当是她有意在封后大典上寻晦气,她只怕还要哭的更 惨烈。 憋着满腔的羞辱委屈回到府中,关起门来又好好的发了一大顿的脾气,国公夫人见次女这般着实头疼。 都不省心啊! 梁衍和梁婵这两个小冤家,是早晚有一天要把她的命要去了的。 “婵儿,不是母亲说你,你怎么能得罪东厂的人呢。”乔氏哀叹连连,“你当母亲又是办赏花宴,又是给督主夫人送礼是母亲糊涂了?还不是为了你哥哥。” 梁婵回想起今天解云洲看她的那一眼,着实有些后怕,那眼神让她闭上眼睛都能做噩梦,如今再听母亲这般说,心中已是生了几分怯意。 但是对解云洲的恐惧与忌惮是一方面,对意欢的嫉妒和不服也是真的。 她扁了扁嘴巴,“哥哥的事儿是事,女儿的便不是了?我就是看不过她和檀哥说说笑笑的样子,凭什么檀哥不愿离我,却愿意理那么一个出身低贱,还已经‘嫁’了人的贱婢啊。” “住口,我看真是贵妃娘娘把你的性子给纵坏了,你……” “夫人,夫人你快来看啊。” 侍女跌跌撞撞的推开了房门,腿都软了,扶着门框几乎滑跪在地上,“刚东厂来人送来了两个大箱子,说是送给二小姐 的,奴婢分明闻着那箱子里是……是……” “越发没规矩了,好好说话,是什么?” 乔氏攥紧了绢子站起身来,可那侍女还来不及答话,已有一名身着华贵的内侍未经通报直接走进了内庭。 “这位公公……” 乔氏不认得元宝,但看他穿着不一般,揣度他许是东厂说的算的人物,礼貌的施了一礼,“东厂何故给婵儿送东西,这如何担待的起。” “夫人客气了,还是先带着二小姐看过再说。” 两人才随着元宝出了内庭,就明白了那名侍女为何会如此慌张了,这哪里还是梁家的后院啊!这分明就是锦衣卫的地盘,绣春刀的微茫令人畏惧,那些不会笑的锦衣卫们脸上皆是嗜血的杀意。 谁能不怕! 谁敢不怕! 梁婵习惯性的向后一伸手,无人搀她,这才发现她的贴身侍女竟还没回来,自在宫中闹过后回来,她就去帮她取贵妃娘娘赏赐的东西,再就一直没回来了。 怕是这死丫头贪嘴偷懒,又在宫里躲清闲。 梁婵收回手,讪讪的跟在母亲身后。 乔氏正准备让下人将箱子打开,却被元宝一个手势给拦住,他的手指顺势指点在了梁婵身上, 似笑非笑道,“督主有令,箱子务必要二小姐亲自打开才行。” “我?” 梁婵指了指鼻尖,她不满元宝竟命令的口吻与她说话,咕哝了一句,“凭什么啊。” “恩?”元宝眉目骤然一冷。 “督主之令,谁敢违抗!” 刷! 元宝话音刚落,一群锦衣卫便像是得了某种信号,绣春刀齐刷刷的出了刀鞘,吓得两名女眷浑身哆嗦了一下。 这便是东厂之主,内廷监之首的威力吗? “我……我去……” 元宝翻了个白眼,瞧不起三个大字写在脸上。 梁婵走到箱子边就觉得不对劲儿了,红木箱子虽然精美,但是一股浓浓的血腥气从中渗透而来,她本想撤了,迎头却撞见元宝那双不肯放过她的眼睛。 算了。 她一咬牙,伸出手掀开了箱子。 “啊!”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仰面倒了下去。 那位去取贵妃赏赐的心腹侍女,竟被大卸八块的塞在了红木箱子中。 “督主说了,梁二小姐的侍女不中用,笨手笨脚的,在取贵人们赏赐的时候,竟踢到了我们夫人在门口用树叶和树枝子堆成的小熊。” 只这一个连罪都算不上的小过失,在元宝的口中 却只有冷冷的两个字。 “该杀!” 噗通…… 梁婵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着那两个字。 “该杀?该杀。” “督主还想告诉夫人,管教女儿和管教下人是一个道理,比如这丫头,竟然毛手毛脚推到了夫人的手工品,若是今后有人弄脏了坏了夫人的衣服首饰,甚至是伤了夫人,那……” 他目光意有所指的落在梁婵脸上,“那督主只能亲自替夫人管教了,免得梁国公的英明有损,对朝政也是有损的,督主不忍心。” 乔氏抖的浑身上下如筛糠一般,这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求情了,箱子里的尸首,地上的女儿,庄子里避世的儿子,一心只有权利地位的老爷。 这梁国公府,简直就是要她命的魔窟啊! “咱们走。” 元宝手中拂尘一抽,所有锦衣卫立刻将绣春刀收回刀鞘,又把梁家母女俩吓了一跳,直到一群人的踏地之声彻底消散,两人才抱头痛哭了起来。 然而梁婵万万没想到,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解云洲的怒火,绝不是杀一个侍女就能消散的…… 敢推搡他的意欢,还弄脏了他亲手为她设计的鞋样? 梁国公府别想好过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认干儿子 后宫最近也不甚太平。 本以为封后不过是皇帝对权利的三方节制,对新皇后不会有过多的感情。 他那么个凉薄之人,除了他自己,喜欢过谁啊? 尤其是贵妃,她根本没将谢净沅那个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她比自己的妹妹还小几岁,还想坐稳了皇后的位置? 笑话! 皇上怎么将她捧上去的,今后的时日里,她就怎么将她扯下来。 可这般想着想着,数日之后她便得意不起来了,她翻着敬事房的记档,这小皇帝竟然日日在皇后所居的青鸾殿,而且即便是不入后宫的那几日,他也是叫皇后去承光殿下个棋,用个膳。 这可不像是无宠。 更不像是为前朝制衡而迫不得已的联姻。 说是不喜欢,谁信呐! 染着蔻丹的指甲狠狠的划在敬事房的记档簿子上,贵妃近几年被解云洲辖制的厉害,害得她不得不放下身段,给解云洲送了好多礼,说了不少的好话,又为伤了他派来的嬷嬷一事表了歉意,还隐隐的向一个宦臣表示,如有需要,她原与他站在同侧,这解云洲才算是抬了台手,算了。 和面子比起来,君心更重要。贵妃咬牙切齿,却也不得不低头 ,她如何还能看不清楚解云洲在大盛朝的位置? 皇帝是能够给她位分和宠爱的,但是解云洲是能给她日好日子的。 解云洲才刚算是消消气,不针对于她了,她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啊?这又来了个小贱人。 随着在宫中煎熬的年岁渐长,从淑妃到贵妃每一步都走的艰难,她慢慢学会了厚积薄发,隐忍不签的性子,不过是须臾间的愤怒之后,她便将手中的簿子如常还了回去,脸上又是那般和缓的笑意。 “子枳,去把本宫库房里那水头极好的翡翠珠镯拿来,咱们去青鸾殿请安。” …… 宫中的贵妃还不知道母家的鸡飞狗跳,但是意欢都知道,自从住进了提督府,可是比宫中的消息灵通多了。 她听元宝说了厂督是如何将那侍女处置了的,吓得她直缩脖子,但是下一秒元宝又将厂督是如何亲手将那歪掉了的树叶小熊修复成了原状,意欢又笑的咯咯响。 她无法想象,高大伟岸的老祖宗弯下腰来做这些小女孩儿的玩意儿之时,是什么样的。 笨手笨脚?呆头呆脑? 无论如何想她都想不出那个画面,她左右看看,眼珠一转,索性将旁边做了一半的风 筝拿在手心里,哒哒哒的跑出了府。 “夫人,你等等我。” 冬蕊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八宝甜酪丢到一边追了出去。 自从夫人好了啊,自己就像是个断线的风筝,每天特别能折腾,鬼主意又多,她一个人能把她们春夏秋冬四个丫鬟都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看啥呢!套马车去啊,夫人这是要去找主子,没看出来嘛。” 冬蕊话毕,又是一阵子的慌乱…… 解云洲正在地图上望着金国领域若有所思,身后的锦衣卫指挥使玉川,禀告的嗓音中除了谨慎还有一丝谄媚,“干爹,那摄政王倒还真是个人物,他手下豢养着不输于东厂忠诚舍命的死士,口风严谨不说,做事也干净利落。” 他沉了沉声,“竟是一点痕迹都留不下的。” “是人就会有软肋,你就没听说,这摄政王有一个妹妹,对外说是表妹,实际是同父异母的亲妹么?” 玉川应了一声,“儿子倒是听说了,可这与我们想要查处之事有何联系呢?” 他躬身谦卑道,“儿子愚钝,还请干爹指教。” 有什么联系? 解云洲浅笑,收回目光,“没任何联系。” 玉川:…… 他彻底懵了。 解云洲负手走着,眼中尽是对这金人关外野蛮习气的鄙夷,“听闻他们夜夜都会苟且于一处,那摄政王对所有人都是心狠手辣,变态无极,唯独对这位妹妹,唯命是从。” “这……” 玉川觉得耳朵都脏了,“他……他们是同姓同宗的亲兄妹啊,怎么可以……” “大金牛马,牲畜之流,还有什么不可以的?他们何曾有过人伦礼法这种东西?” 解云洲嫌弃之极。 “你继续去大金盯着他,摄政王府便是出入一辆粪车都记下来去到了何处。” “儿子明白。” “厂督!” 明快的女音打破了两个人的沉重话题,玉川只觉鼻翼前一阵香甜,一抹倩影擦着面前已经飞到了干爹的面前了。 今年他还是第一次返京,对京城中的许多事还是茫然不知的情况。 比如现在……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心情,也不知道此时脸上挂着的表情对不对劲儿。 怎么形容此时他这位平素不苟言笑的干爹呢…… 抱着身着妃色小襟对衫的小姑娘,笑的像个心智不全的痴呆…… 当然,这番话是他在心里想想的。 “风筝不会做了,厂督帮我做个风筝可好。”她 举着竹骨和丝线,“我想做一个小熊的,就……司礼监门外我用树叶堆出来的那个,一模一样的。” “不讲道理。”他接过她手中的竹骨,生怕锋利的边缘戳到了她的肌肤,“怎么可能一模一样。” “那意欢不管,我就坐在这里看着您弄。” 她一屁股坐在只有解云洲才能坐的督主之位上,倒是解云洲手持着这一堆零零碎碎站在一边。 咕咚—— 原谅玉川只是个没见识的狗东西,他看到这一幕实在是控制不住,重重的咽下了一口唾沫。 意欢这才把翘在桌子上的脚丫子收回来,嗔怪的看了一眼解云洲,诺诺的道。 “有人在祖宗也不说一声……” 这下好了,他的下属不得以为她是个虎姑婆,母夜叉! 玉川到底是个机灵的,连忙双手抱拳,对着意欢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锦衣卫指挥使玉川,请干娘的安。” 欸? 欸嘿嘿嘿! 锦衣卫指挥使是她干儿子,妈妈呀,她出息啦! 意欢见状也狐假虎威了起来,又靠回凳子上,喜滋滋的挥手道,“免礼免礼,都是一家人嘛!” 然而她却没看见,一旁的解云洲听了她这句话,脸色有点黑…… 第一百一十九章 做风筝 那玉川也是于千军万马下厮杀出来的人物,又有拜解云洲为干爹的本事,自然是懂得人情世故的。 他不过略略一琢磨,干娘这般爱玩娇俏的性子,小脸一如尚未完全张开的花苞,想必就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他眼珠一转,便笑着说道,“干儿子常年在外办事,不知干娘喜好,此番回来并未给干娘准备礼物,是儿子的不是。” 他想了想道,“不过金国盛产一种果子,名为沙棘,只有大金才有的,儿子这番回来带了好些,便送与干娘尝尝鲜吧。” “好哇好哇。”意欢一听到好吃的点头如捣蒜,看着玉川的眼也弯成了一弯新月,“多谢啦,等下厂督做好了风筝,拿来咱们一起尝尝。” “多谢干娘。” 玉川心中暗暗一喜,连忙弓着身子道谢。 然而…… “咳咳。” 一声轻不可闻的咳嗽声,让他平白无故的激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指挥使的差事是不是太清闲了?摄政王事不清不楚,金国盛产了什么倒是摸的门儿清。” ?? 刚刚明明不是这样说的,汇报情况的时候,督主的心情不是挺好的么? 明白了。 这是嫌 他碍事了。 玉川反应极快,连忙说道,“等下干儿子将沙棘送到提督府来,儿子琐事繁忙,不得空闲,就不能陪干爹和干娘一起用了,这果子能得了干娘的喜欢是它的福气,儿子不敢居功。” “欸~那~” 意欢还来不及再客气客气,比如那你自己留一点吃啊,不用都送来啊,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玉川就像是鬼影一样,刷的一下飘没了。 她正纳闷儿呢,回过头一看,原来症结就在自己身后。 解云洲的眼底看不出喜怒哀乐,但就是让人莫名心中不安,咿~~好冷!意欢看了一眼都缩了缩肩膀,她想起来自己刚去宣光殿伺候的时候,看到这眼神还不是一样的? 见到了就莫名其妙的想跪在地上给他磕两个,顺带捂着脖子怕砍头。 现在她算是翻身奴才把歌唱了,玉川可是没机会喽。 可怜可怜。 “您对手下好凶啊。”意欢见人都走远了,便来戳解云洲的腰肢,“怎么这么凶呢,人家拿了果子孝敬您,连吃一口都不行的,小气督!” 解云洲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正看的意欢浑身不自在的时候,他的手 指慢慢的抚上了她的眼角,阴气森森的道。 “小丫头,以后你莫要对旁的男人笑。” 手指顺着眼尾滑到脸颊上,轻轻一掐便是一团肉肉,“你对旁人也那般笑,我会吃醋的。” …… 青鸾殿中,谢净沅站在窗前,望着宫外的方向发怔,她面无表情,再无当日木射之戏时的意气风发之态。 属于少女的发髻也已消失不见,日日挽着垂云髻,不着珠翠,除了日常接受宫妃请安时会穿着正式的宫装,退到后殿,便穿上那素到不能再素的常服。 绿绮和焦尾是随她一起进宫的陪嫁,她们看着自家小姐入宫后的精神状态,心里着急却不知如何宽慰。 焦尾只能是变着法的做出府中常吃的美食来,转移她的心思,“娘娘,您尝尝今天这这宝妆饼,奴婢许是用着宫中的东西不甚熟悉,馅料好像是炒的有些过火了,您看看,还是不是那个味儿。” 谢净沅没说话,眼神还看着一处微微的愕然。 “娘娘?您在瞧什么呢?” “你看那风筝,是小熊吗?”谢净沅微微勾勒起唇角,“看方向,是提督府吧。” 她鼻翼微微张合,久久才叹了 口气道…… “真好,真好啊。” 再看看这宝妆饼,也是那丫头爱吃的。 她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从最开始的瞧她不起,到现在的心生羡慕,谢净沅只想感叹一句,世家贵女有什么好的,都不如一个小丫头。 不会受到族人逼迫,做自己不愿,甚至是不齿的事。 入宫前日,她的父亲曾把她叫到祠堂去,她从未见过那样坚定的父亲,甚至是无情,他要自己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发誓,要以谢氏一族百年荣光和福祉发誓—— 进宫之后定要心智坚韧,不可做伤害自己,有损家族荣耀之事。 要以皇帝为天,要比寻常女子对待丈夫还要恭谨柔顺,全无脾气。 她答应了,不答应也无法,因为她父亲说了,她就算是寻死,也要让她进宫去死。此话说的毫无人情,亦无亲情,谢净沅也是到了那日才发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身份地位,尊荣高贵,不过是天大的笑话罢了。 “娘娘,瑶容华来了。”绿绮知道自家小姐不喜欢虚以为蛇的客套,但是已经身处后宫之中,消极避世可以,但是遗世独立却是不行的,“她带着好些东西 ,说是要孝敬娘娘,这会儿正在殿外站着候着呢。” 眷恋不舍的收回盯着风筝的目光,将脑海里意欢那没心没肺,纯澈无比的笑声摒弃,她整肃了下衣衫,敛容道,“请吧。” 听说她是意欢的姐姐,曾唤作阿瑶。 或许也是个纯澈的姑娘。 谢净沅心里这般想。 只见高云瑶一身碧色的翠烟衫,百褶裙上缀满了百福同心,葳蕤的青丝看似随意的婉成了一个云髻,只是鬓边还散着两缕碎发,头上倒是没有华丽的珠翠,只是斜斜的插着一个步摇,让人很难不注意。 “妾,容华高氏,请娘娘的安。” 腰肢松软,娉娉婷婷,谢净沅看了一眼她的妆容,虽是觉得不大妥帖,但终是没说什么。 “赐座。” 绿绮连忙将一个红柳枝的圆凳放在右侧下首的位置,高云瑶又是轻声道谢,才由着侍女扶着她坐好。 “妾知道娘娘这里什么都不缺,妾眼皮子浅,身边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娘娘的,只是听说娘娘在闺中时便颇精巧于投壶马球之戏,便特地搜罗来了这个。” 她挥挥手,身后侍女便捧着盒子上前一步,在谢净沅面前打开来。 第一百二十章 受辱 绿绮和焦尾脸色一变,有些不满的压了压嘴角。 这容华小主,是在羞辱她们娘娘么?这投壶虽然用了金丝与宝石装点,但是这金丝明显是为了修复壶身的,宝石也是为了掩盖壶身的创伤。 拿这么个破玩意来孝敬娘娘,什么意思啊。 可她们却意外的发现,她们娘娘脸上的表情,竟是松范了些许。 “容华也擅长此技?” “娘娘若不嫌弃,与嫔妾比试一番?” 谢净沅与她相视一笑,什么也没说,倒是平举胳膊,示意绿绮与焦尾为她束帛。 赵晟驾到的时候,在门口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碧色的宫妃眉目炙热,红衣的皇后眉眼疏淡,两人手间均持着一尾二尺短矢,目光如炬的缩在庭院中央的壶口处,手腕微微发力,两尾短矢均没入瓶口处。 “好箭法,娘娘再来!” 高云瑶又抽出一根二尺八寸的矢,加了长度更是考验腕力。谢净沅毫不犹豫的接过,只是微微瞄了瞄,便爽利出手。 挂耳! 这一下连站在宫门口偷看着的赵晟也无法保持沉默了,大笑着抚起掌来。 云衔天笑明,雨带星精落,见到谢净沅之时,他能想 到的便是这句诗。 “皇后好箭法,不输男儿啊。” 看到皇帝,高云瑶心中正中下怀,连忙掩住得意喜色,躬身请安,倒是谢净沅,忽然敛起了刚刚飞扬的神色,又恢复了那副不愠不怒,不喜不妒的木头大佛的样子。 “陛下谬赞。” 依旧是冷冷淡淡。 赵晟和暖的面色骤然就这么冷了,他几日几夜的调教,竟然还没让这个新皇后学乖。 宫中女子众多,但像她这般难驯服的还真没见过,口口声声恭敬,一句句的不敢,但是实际上她的作为便没有一个是恭顺的。 比如床笫之间……她那副不笑不叫不喜的木然表情,是故意摆出来恶心他的? 他质问她之时,她也是那般恭顺的跪在一边,说不敢。 赵晟不自觉的在袖中收紧了拳头,今日瑶容华还在,他不想在这就给谢净沅没脸,他不算擅长投壶,也不算是博览群书,想来想去终于找到了一句可以夸赞二人投壶之技的诗来。 “帝旁投壶多玉女,三时大笑开电光。朕初读这诗之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是怎样的画面,今日见到朕的爱妻美妾才知,古人所言不虚啊。” “妾多谢陛 下夸赞。”高云瑶连忙道谢,然而谢净沅听了后,双颊竟然染上了一抹薄红。 不是羞,而是怒的。 她吸了口气,垂着眼睑,根本不愿看赵晟一般,只是淡淡道,“臣妾少时随女师傅读书,《东荒经》里说东王公好玩闹,经常寻玉女投壶戏耍,投中时,天公一笑便闪电,然而李太白这首《梁父吟》却是引用这个典故嘲讽奸佞,用“投壶玉女”来讥讽得势的奸佞小人或陪人嬉戏的女子。” 谢净沅肃了肃衣角,“若陛下不允臣妾在后宫中游戏,臣妾明日便下令禁止后宫诸人进行投壶之戏,但这句诗,臣妾与瑶容华是万万担当不起。” 高云瑶没有谢净沅这般学富五车,听她这么说早就吓坏了,紧随其后跪下,她万万没想到,这新皇后竟然这般不通情趣,这些话私下说便罢了,当着她的面,给I陛下这么大的没脸,陛下能高兴么? 可是……她听说自从帝后大婚,皇上就没去过其他姐妹的宫苑,只对皇后一人宠爱有加,今日她才来取取经,做个小,伏个低的。 然而这是什么啊!皇后可真是害死她了。 难不成平时皇后和皇上之间 相处,便是这般的?她实在是摸不清楚这位帝王的心思,他难不成就喜欢这款顶着来的? 然而,更令她意外的还在后头呢,她本以为会迎来帝王的雷霆之怒,再不济陛下也会转身就走,却不想赵晟的语气却如春风和煦,他甚至亲手扶起了谢净沅,道,“皇后博学,是大盛幸事,不过这投壶蹴鞠之类的小意,皇后喜欢便可,是朕举例不当,今后定不说了。” 不说了…… 不说了? 高云瑶直到迷迷糊糊的离开青鸾殿时,还琢磨不明白皇帝的意思,然而朱红色的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之时,赵晟和煦的脸色,骤然凝结成冰。 “你们都退下,皇后伺候朕午休便是。” 绿绮和焦尾对视一眼,将帘子掀起,目送帝后进屋后,恭顺的退至外殿。 刷—— 赵晟扭着谢净沅的手腕,将她丢到拔步床之上,他的眼角眉梢都渗透着一股子的阴霾。 “看样子前几日朕对你还是太仁慈了,沅沅,你怎么,总是这么不乖呢。” 他将明黄的腰带解下,捏在手里步步紧逼,谢净沅看向他的目光极力的压抑着厌恶,冷淡如冰的反问道,“陛下,真正 的畏惧是嘴巴里说说就算数的?” “果然不乖。” 他将谢净沅双手缚于床头,暴厉的扯掉了她的衣衫。 “若是人品贵重,人人自然心中恭顺,心中恭顺,便是嘴上不说又如何?” 谢净沅仍然直直的挺着脖颈,“难道陛下日夜如此对待臣妾,就是想听谗言吗?” 像—— 真是太像了—— 赵晟越是看她这样,越是心中暴躁,他本不想刁难一名女子,但是因着他每次传人侍寝之时都会问上那么一句,“你,可怕朕吗?”得到的回答大抵都是,陛下雷霆之威,何人不惧呢,他甚是满意,然则只有她…… 锦被中的女孩,明明娇柔一朵,却目光坚韧的回他—— “威而不怒,亲而不犯,此路乃是君王毕生所修,陛下今后也定会如此。” 不需要发脾气就会有迫人之势,臣子皆可亲近但不敢违,这句话本无问题,但在赵晟耳中便是莫大的不服。 有一个解云洲在他耳边如太傅一般叨叨还不够么! 他拿解云洲无计可施,却不代表对枕畔之人也没有办法。 那日起,承光殿中便多了许多由赵孟复搜集来,专用于夫妻间的‘奇珍异宝’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吃醋吃多了 谢净沅是大家闺秀,如何见过赵孟复搜罗来的这些肮脏之物,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容逐渐狰狞的赵晟,不敢相信她父亲口中不可冒犯的君上,便是这般模样。 赵晟同史书上所讲的那些好色之君不同,谢净沅聪敏,她很快便发现,他将这些奇淫技巧一一实践,为的不是满足自己的淫邪之欲,也不是以折磨人取乐。 正相反,他似乎并不执拗于床笫之事,之所以对她有别于后宫众人,只因为她的那个答案…… 威而不怒,亲而不犯。 他想听的大抵是:臣妾怕,臣妾畏惧,陛下威武。 是以他经常一边折磨着她,羞辱着她,一边一遍遍的问,“现在可怕朕了?说!说你服了,你怕了!说啊!” 谢净沅嘴唇紧咬,她偏不。 宁死都不!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皇后侍寝时,皇上要将所有的下人都遣到外面去,,后宫的女子都当做是皇后盛宠,前朝的大臣满意帝后和谐,也没有人知道谢净沅的寝是怎么侍的。 就连绿绮和焦尾都不知,赵孟复找来的那些玩意儿只为攻心,不为伤身,不会擦破一点的油皮儿。 内里的不堪,只有谢净沅自己知 道…… “威而不怒,亲而不犯,此路乃是君王毕生所修。”谢净沅宁折不弯,翻来覆去只有这么一句话,“想要得到心中的敬畏而非威逼口中之喏,陛下任重而道远。” 随后,青鸾殿的烛火彻底熄灭了下去。 …… 夏日宴快到了,宫中一直便有在三伏之日办夏日宴的习俗,有品级的官人都会携着妻女入宫,饮消暑冰酪,食藿香饼,宫中娘娘们还将亲自种下冰薄荷。 旁人都将这宴会视作结交贵眷,或者待嫁子女相看的好机会,唯独意欢,特别不喜欢这个宴会…… 不为别的,一来她畏热,在有冰块的室内都还一身的汗,何况是要穿着冠服在外面坐那么久。 二来么…… 那藿香饼难吃的紧,她这么一个好吃的家伙都实难下咽。 又要受皮肉之苦,又没有好吃的,在意欢心里是个苦差事。 “老祖宗,一定要去吗?” 解云洲正在看通州来的折子,随手拿着笔杆敲了她一下,“你说呢?” 言外之意,莫说是大宴,小宴他身为内廷监掌印,也必得去啊。 他去,她不去? “可意欢会热,热了脸便会红,脸红妆便花了,妆花了便 丑了,那岂不是会给祖宗丢人?” 也不知怎么回事,看着老祖宗这张“缺乏情趣”的脸,意欢就想捉弄一二,不等解云洲说话,她便贱兮兮的凑近了些。 “祖宗,要不我给你找个美人吧?” 找个美人? 看她像是找个死! 意欢看他脸色一沉,便知他认真了,更是得寸进尺道,“真的真的,给你找一个春天的,一个夏天的,那种冰肌玉骨的,即便放到太阳底下晒也不会出汗的冰美人。” “然后呢?” “然后?”意欢大.大咧咧道,“然后她们就可以陪你出席春夏的活动,等秋冬了,天凉了,我再来陪老祖宗!” 解云洲心里一哂,就这,还想和他耍心眼,他是什么人?当年于东西两厂一路厮杀出来的人物,谁嘴巴里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玩笑话,何时口不应心,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就意欢那点小心思,糊弄孩子还差不多。 小女孩爱矫情,多半是想听他说什么类似于:有你一个就够了啊,今生都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啊,你就是我唯一啊,等等等等。 他故意掩起了神色,轻松道,“行啊,既是你喜欢的,那便由着你去找, 你的眼光本督信得过,这美人的月钱么,就从你的份例里头出。”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姑娘的一张小脸瞬间红胀成了煮熟的虾,语气听起来已经在压抑着生气了,“老祖宗你是认真的吗!” “那你是认真的吗?” 解云洲将这个问题原封不动的给她丢了回去。 “我……” 不行!不能就这么认输了,意欢硬着脖颈子道,“我当然是认真的,哼,有了美人姐姐多好,意欢以后吃饭睡觉都不用等老祖宗了,反正有美人姐姐伺候,那生活说不上有多滋润……” “哦。” 解云洲极力压住险些抽搐的唇角,“那依本督的意思,也别只找两位美人了,春夏哪里够呢,应该研磨的一个,伺膳的一个,宽衣的一个,过夜的一个……” “你看你看!老祖宗你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意欢装不下去了,她吃醋!她现在五脏六腑,眼耳口鼻全都是酸不溜溜的味道,“我只是说让你找一个伺候的,带出去撑面子的,你在想什么吗乱七八糟的,还想要伺候过夜的美人,你你你你——” 意欢的手爪子几乎要抓到解云洲脸上,“祖宗要是嫌意欢又蠢 又难看,那你先去回了陛下把我休了吧!不然你敢找伺候过夜的美人,我就敢吊在你们床顶上的房梁装吊死鬼,让你们一刻钟都睡不着!” “哈哈哈哈。” 内殿忽然爆发出一阵爽朗舒畅的笑声,足以让戍守门外的番子和锦衣卫们齐齐望向天空。 幻听了? 没有吧! 他们的督主竟然笑了。 而且不是冷笑,阴笑,反讽的笑,得意的笑。 就是那种开心到了极致,发自肺腑的笑。 这夫人真的有本事啊,自从她可以自由的出入提督府和东厂之间,老祖宗当差之时的风格都变了,之前东厂里时不时便能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嘶吼,受刑之人的哭求之声,可现在自从夫人时不时会来之后,东厂内便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 不许在白天提审犯人了,免得那些受了皮肉之苦的犯人们发出的呻吟之声,吓坏了他的娇娇娘子。 并且,少了地狱之音的东厂里,还多了些夫人与督主的欢笑。 他们哪里知道,此时他们那高洁傲岸的督主,正在手足无措的为自己的‘不解风情’买单,因为…… 他倒是笑了,但是…… 意欢哭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报复心重 “你……你别哭啊!” 谁能想到,普天之下没有东厂厂督想不到的办法,敲不开的嘴巴,今天竟对着姑娘掉的金豆子手足无措了起来。 “厂督不喜欢我了!” “厂督喜欢美人!” “厂督不要我了!” 解云洲眉心直突突,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从袖中抽出锦帕,想要穿透意欢的手背,压在她的眼角上,“小东西,你好生不讲理,怎的?只许你拿美人来气我,便不许我气回去么?我说的也是气话,去哪儿找美人去……” 姑娘双手死死的捂着眼睛,一丝缝隙都不给他留,她使劲的摇晃着身子,不依不饶。 “我不信!你骗我!” 他无奈,俯下身子,轻声安慰道,“是厂督坏,厂督不好,意欢不哭了好不好,可你说我骗你,却实实是冤枉我了,我若是真的起了纳美人的心思,无论现在还是未来,便天打五雷轰!好不好。” “真的?” “真的!” 意欢两根手指露出一道缝隙,“那祖宗你发誓,以后都不再提美人的事儿了,甭管意欢是越长越丑还是越学越笨,你都不许嫌弃!” 解云洲这才发现,书里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真的 。 按照意欢所求的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之后,意欢才‘疏’的一下张开了双手,她的眼睛干干爽爽的,哪里有半点哭过的痕迹了,八成那两颗金豆子也是硬挤出来,用来吓唬他的。 “你骗我?” “是呀。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意欢摇头晃脑的,像是老夫子,“现在咱们扯平啦,谁都不许食言。” “略略略。”意欢粉嫩嫩的舌头吐了吐,“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反正老祖宗答应过了,不许耍赖皮。” 男子汉…… 大丈夫…… 这没心没肺的姑娘并没有意识到这两个词在一位宦官的身上,多多少少是沾了点忌惮,解云洲手指微微一松的功夫,小丫头已经跑出去了老远。 “去做什么?” “当然是去挑新衣服,陪夫君去夏日宴啊!”意欢笑着朝他挥挥手,天热也好,点心难吃也好,规矩严,不自在也好,但是都抵不过能陪在他身边的荣耀。 其实她是愿意的。 什么时候都愿意…… 意欢是个实心人儿,自那日老祖宗说了,上刀山下油锅,都带着她一起,她便当真了。 …… 夏日宴上,京城中的贵女夫人们都还是 老样子。胆小的依旧胆小,跋扈的依旧跋扈,大家眼观鼻鼻观心,谁家的女儿儿郎都是什么样子的,心里都有个数。 而那梁婵,平时就以贵妃亲妹自居,高傲的不得了,大家也是知道的,没人招惹她,只是今日感觉,她好像比平时更跋扈了几分。连过来拍马屁的人都开始骂了起来,竟不许任何人靠近她的身。 一来实在是她心情不好,自从那日之后,谢净檀就真的没在见过她,她好心给他袖了次荷包,还有衣衫,竟然被他当着送去的侍女的面,直接丢在了大街上。 这是撕破脸,将嫌弃宣之于口,公布与众了。 二来是解云洲吓得,本以为侍女被大卸八块应该是消解了这位厂督大人的怒气,却不想这才只是个开始。 那日梁婵出去采买首饰,在回去的路上只感觉脖子上像是被蚁虫蛰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旋即就失去了意识,等她在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痛。 直到晚上,侍女给她沐浴更衣的时候,才吓得尖叫出声,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匆忙从旁侧拿来两面铜镜,一前一后的照给梁婵来看后背的伤口。 当天晚上梁国公 府就请了太医了,梁婵足足被气的昏死过去了三次,她的左右两侧肩膀上分别刺了两个字。 贱! 婢! 不用问,一定是解云洲干的,放眼整个皇宫,除了他,没人有这个胆子。 不是口口声声说意欢是不入流的贱婢么?不是一向以贵女自诩么?解云洲不杀人,只诛心,他倒是想看看,带着这样的刺字,梁婵还能不能议到心仪的亲事。 “婵儿,坐本宫这来。” 贵妃看妹妹这般,难免心中一痛,她也是怕这个被自己和爹爹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再得罪了东厂的人。 “阿姐知道你委屈,但是你也听阿姐一句劝,再忍忍!”她最近给西厂的赵孟复不少的好处,暗中培植了不少西厂势力,“难不成阿姐还能诓你么?在这宫中煎熬了这么多年,我没少同那阉人打交道,阿姐只同你说一句!只有能忍的人才能赢。” 忍! 父亲要她忍,母亲嫌她不稳重,哥哥更是吓破了胆子,现在阿姐都这么说。 她赌气的向旁边坐了坐,和贵妃刻意的保持着疏离的姿势,任性的连贵妃都只能微微的叹口气。 “我可以忍,但是阿姐得告诉我,忍到什么时候, 你能帮我杀了意欢那贱人,还是杀了解云洲?” 贵妃默了默,她只说,“擒贼先擒王,意欢若是没有解云洲,就是随时碾死的蚂蚁,倒是解云洲,阿姐吃了他不少的亏,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倒是不敢轻举妄动……” “那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咯?”梁婵起身便想走,“那不劳烦阿姐了,我反正已经被刺了字,极近羞辱,死了和活着没什么两样,既然如此,我便不能无声无息的一个人去,定要拖上那贱人,让她在地狱下也要做我的洗脚贱婢,方能洗刷现下耻辱。” 她头上戴着的碧玉簪寒芒微露,看似只是一枚普通的碧玉簪,然而外层剥落后,真面目却是一枚精致的匕首。她今日特地带来,便是要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她不过是一个内宅女子,懂什么擒贼先擒王,她知道自己杀不得那煞神,但却不意味着她也奈何不了那个攀上了宦官还对着她的檀哥哥巧笑倩兮的贱人! “婵儿你站住!”贵妃看到左右投来的目光,连忙又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冲着梁婵招招手,“你这孩子,急性子,阿姐还没说完话,你又要跑去哪里玩?听话,先回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史贤妃 贵妃端起团扇,遮住面部,倒是不硬劝了,反而小声地给她讲了一个后宫嫔妃的故事。 “如果同时进宫的那位史鼎侯之女你可还记得?” 梁婵粗粗的喘了几口气,才堪堪的稳定了些许,不需多想便想了起来,“当然记得,当时皇上就是个没人宠没人爱的野孩子,养在皇后身边像个乞丐,她不就是欺负皇上最起劲的那个么。” “那……” 贵妃的声音更低了,“那你知不知道,她后来还被咱们陛下纳入后宫了?” 梁婵脸色变了变,她左右看了看,坐在阿姐身后的嫔妃们个个眉目恭顺,按照位分的高低以此坐好,身体微微前倾,只坐一点点凳子,向着皇后的方向挺直了背脊,看起来哪个也不像是哪个踩踏着陛下酥糖,叫嚣着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的姑娘啊…… “别看了,她早就疯了。”贵妃看出了她的意思,淡淡道,“像是史鼎候那样的人家,今后嫡女议亲事定是高门大户,陛下怎可能容忍这口恶气?登基后他便派解云洲登了史鼎侯的们。” 说是求娶,可从没见过谁家求娶带的不是聘礼,带的是东厂鹰犬与带刀锦 衣卫的。 据说解云洲全程黑脸,一个笑模样都没有,史鼎侯的问题一问三不知,什么何时入宫?以什么位份入宫?入宫后住哪里?他全部都是一句:天威难测,便再也无人敢问了。 听说史鼎候的嫡女是被拖出来带走的,她当然知道圣上此举是为什么,傻子才会以为是真的要接她进宫去享福的!再加上她从始至终都看不起陛下的出身,污言秽语不断,最后是被解云洲拧断了一根胳膊,捆起来塞上布条塞到马车里带走的。 “后来呢?” 即便是皇上想要肆意报复,那些言官御史可不是吃素的,然而贵妃不过痴痴一笑, “后来?后来当然是许了高位分,封赏诰命宝册全都奉上,是为史贤妃,然后过了明路之后,便将人丢到北苑去,门窗都用木板封死,只给一口气在了。” 不给好餐食,好衣衫这也罢了,门窗封死,却不给烛火照明才是赵晟折磨人的关窍,最开始的时候,史贤妃还能嘴硬,撑上那么一撑,后来时间久了,她见不到阳光的皮肤开始皴裂,无人说话以至于口齿不清,思维混乱,再到后来,明明才豆蔻年华的 少女,已经没有一根黑头发了。 通过小透气口送吃食的宫女们便是这般禀告的。 史贤妃? 贵妃讽刺的一笑,“只怕现在是‘死贤妃’了,即便是不死,这才叫活着和死没什么两样,你这算什么?这点屈辱便不想活了么?” 北苑偏僻,再不多时,北风吹过的时候,总会带来几缕似人似鬼,非人非鬼的凄厉之声,要么是嘤嘤哭泣,要么是不成调的小曲,反正人是疯了,疯的彻底。 自诩高贵?那便毁了你的高贵!活人可比死人有趣多了。 当年她还是淑贵嫔,在知道了贤妃之时后,便对陛下更多了几分了解,什么叫君恩无情,神鬼难辨,她算是知道了,也学到了,是以才能一步步的稳稳爬上了淑妃的位置。 见梁婵沉静了下来,不再冲动,贵妃便知道她说的话她听进去了,将手中的扇子向她的腿上一放,柔声道,“阿姐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吓唬你,更不是要劝你不去记恨他们了,我同你说过,阿姐对他们的恨不比你少,但是想要成事,不是靠谁的恨意足,谁说的话狠便可以成事的。” “你看看陛下,这才是一个能 成大事的人该有的样子,忍到低微处,今后才可一朝扬眉。” 陆陆续续来往的人多了起来,贵妃姐妹俩才止住了话头,虚以为蛇的对着往来请安的人们尽情的展现着梁家人恭谨有礼的家教家风。 谢净沅脸上淡淡的,虽是年岁不大,却自带着几分威慑之力,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命妇们还当她是个新后,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参拜之前心里多少带着些敷衍。 然见了谢净沅的面,听了她不悲不喜的一句“免礼平身”,不知怎的,竟发出了一身的汗。 皇后娘娘是不高兴的,但是谁也不知道是谁惹到了娘娘不高兴,所以都选择齐刷刷的闭上了嘴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悄悄的看娘娘的神情,来分析这,皇后这是一视同仁的冷待,还是就对她们家颇有不满。 谢净沅一直是这样的,百无聊赖的端坐,就像是长在凳子上的一尊观音,直到一抹俏皮灵动的身影出现时,她的唇角才微不可查的上扬。 因久久绷着,骤然笑起来,是这般的不自然。 “神仙……” 解云洲轻轻一咳,身边穿着倩碧色纱裙的姑娘才摸了摸鼻尖,收住了话头 ,礼数周全的行礼,“皇后娘娘万安。” “夫人好。”谢净沅轻启朱唇,不自然的扫了一眼肃在那的解云洲道,“此处女眷多,厂督大人若不自在,去别处吧。” 她读懂了解云洲眼中的不安,补充了一句,“放心,夫人就在我身边,无人敢伤。” 意欢也眨巴着眼睛冲他点头,然而她的余光却时不时的漂在旁边的冰碗上,那点小心思解云洲如何不知。 不过是嫌他在府中管她管的狠了,不给她吃过多的寒凉之物么~ 小样!解云洲随即敛容告退,只不过……他衣袖一卷,便收走了被意欢定了许久的西瓜冰碗。 “此物寒凉,不适多食,为娘娘凤体安康计,这冰碗臣下便先拿走了。” “不寒的。坏厂督就是不想让我吃,什么为娘娘计,就是针对我!” 意欢弱弱的说了一句,只不过声音过小,除了抿唇偷笑的皇后,谁都听不见。 “厂督有心。” “臣下告退。” 不知是不是意欢的错觉,她仿佛看见厂督走的时候,拿着琉璃碗的手似有似无的晃了晃,像是在像她说—— 这辈子她的一神一思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儿。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还击 谢净沅晋封皇后之日后不久,陛下就又借着这良辰吉日册封了一波妃嫔,低位的高位的都有,新人旧人都有,他最喜欢的就是一碗水端平了。 如此,端的很平。 谁都别想猜测到他的喜好。 不过谢净沅也无意于管这些,反正她执掌中宫,谁都翻不出天去,而她胸怀天下,更多的是在节流开源上,以及修订宫规上下功夫。 她一直想要的,不是后宫女子的安宁,而是大盛的海晏河清。 从这方面来说,她这个皇后可比赵晟更适合做皇上。 左右今天也是夏日宴,不是千秋,万寿这样的正规场合,没必要太严肃,她便由着性子,由着自己喜欢的将意欢留下来聊天,意欢将最近宫外的见闻,以及她八面玲珑,去人家蹭吃蹭喝的时候听来的有意思的事儿都讲给这个进了金丝笼的雀儿听。 其实那都是些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儿了,意欢就差把城东头开烧猪肉店铺的老头子家里,那头功勋斐然的老母猪下了十个崽子的事儿都讲给她听了,若是往前面数几天,在谢府的时候,谢净沅多半只会嫌她吵,眼皮子都不带从书里抬起来看她一 下的。 现在,她倒是不舍得打断,听的津津有味的。 入宫方知失去的是什么…… 谁家少女不怀春,意欢意欢上卓然不群的解云洲不奇怪,曾几何时,谢净沅却不甚理解解云洲为何会心仪上意欢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 若论长相,小小的姑娘刚有了点张开的迹象,尚且算不得经验绝伦,若是论名门淑女的风流文采么,那……谢净沅苦笑,就意欢肚子里那点子墨水,端然和这个词是不沾边的。 难道是这位老祖宗口味独特,审美惊奇,喜欢能吃能睡写字丑的? 等她自己进宫了才知道,意欢的存在,绝对是在宫中特立独行的一抹亮色,她才进宫多久?便开始无比的想念她的唠叨…… “这皇后娘娘,可真是奇怪。”苗贵嫔的声音不大,但刚刚好足够意欢听清,显然根本不是不故意的,反而是故意以此为名说给她听,“和咱们这些身份差不多的姐妹们倒是没什么说的,反倒是和个宦官之妻有说有笑的。” 苗贵嫔不屑的弹了弹指甲,歪着身子,毫无恭敬,“且有什么好说的呢?当个太监的对食能有什么有意趣的事儿 。” “贵嫔姐姐有所不知,我进宫晚,之前参加梁国公夫人的赏花宴之时,这两人便玩的火热,那宦官夫人看着没什么心眼,实际心机最深了!装无辜,扮柔弱,硬生生的解着打木射之戏之名,将数不尽的财宝都输给了皇后娘娘,要不怎么说人家等吃的开呢?这说不准啊,她也是这么拿下的那宦官。” “嘁,整日端着架子,还当是什么正人君子呢,贪财重利的,原来不过如此嘛……” 明着是说意欢的,暗着这明明是在指桑骂槐皇后为人,意欢回过头去,狠狠的剜了苗贵嫔一眼,还有和她一唱一和的陈婕妤。 好的!这两张脸长什么样她记住了。 谢净沅不动声色,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转回来,意欢见她神色如常,替她生气道,“娘娘,她们这般不恭敬,你不生气吗?” “眼界鄙薄之人罢了,不需理会。” 她也是声音不大,足够这两人听见便好了。 “意欢你记着,只有蠢猪才会把后宅当成战场,没用的东西!真的有本事的人,都是枪口对外的。” 大金还站着大盛的几座城池,南疆对大盛虎视眈眈,臣服 的小国们也没有一个心思老实的,都不过是看在大盛现在国力尚可,一旦出现君主力弱的迹象,又有几个会消停的? 出谋划策,出钱出力一个都用不上,在这里争宠倒是一个顶两个。 谢净沅每次说到家国之事的时候,眼中都似有海般的深沉,意欢捧着下巴,看的出神。 这么好的娘娘,皇上上辈子一定是修了大福气了,想来这回有了皇后娘娘这么好的人物,他就不会惦记厂督的东西,以及厂督身边的她了吧。 光是想想,意欢便神清气爽,她听见身后的苗贵嫔和陈婕妤,皇后娘娘口中蠢猪般的女人,没有用的东西们,还在嘀嘀咕咕的,丝丝缕缕的入耳,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袖子里的小拳头不自觉的收紧了些。 哼! 坏女人! 一边对这么好的皇后娘娘不尊重,另一边还连带着瞧不起宦官,真当没人能惩治她们的嘴毒心坏了是吧。 娘娘不和坏女人计较,但是她可不是吃素的,宦官怎么了,宦官之妻又怎么了,比她们强! 瞧着她们二人穿的都是鲛纱钩成的曲裾,鲛纱材质轻软,轻薄透气,最适合夏天公众场合时 穿,而因为鲛丝难得,制作此料的绣娘都是最顶尖的,她们能用一根丝制成整件衣料。 嘻嘻~ 意欢心里生了一个鬼主意,她随便扯了个借口,短暂的离开谢净沅身边,不多时,她便携着冬蕊拿了两个食盒回来,有模有样恭恭敬敬的去给苗贵嫔和陈婕妤示好请安。 粉嫩如花蕊的女人轻轻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只是对她呈上来的食盒也痴痴一笑,摇着团扇,睬也不睬,陈婕妤更是,端坐在那里摆弄着手里的帕子。 意欢倒也不生气,只是叮嘱冬蕊,把食盒放下,“好生”放好了!随即又周全的施了一礼,回到了谢净沅身边坐下。 “你去找她们的晦气干什么。”谢净沅瞧见了,接过意欢的另一个食盒,捻起一块白玉方糕,“等下她们一定会把你的心意丢了,不会带回宫去的。” “不带才好呢。” 意欢狡黠的一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使劲的推荐谢净沅多吃些,这可是她顶着府中的厨娘多多的兑入了两倍的牛乳做出来的,又甜又软。 那两人无福消受是她们的事儿,等下她们自然会为自己的嘴贱付出代价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脱衣 夏日炎炎,不消多久在座的娇娇儿都已然出了一身薄汗,各自由着侍女前往偏殿更衣。 苗贵嫔和陈婕妤亦是,她们的鲛纱外敞最是怕汗渍,是以珍惜异常。 侍女们谨慎的扶着她们绕过连廊,绕过假山,偶遇一两名贵女,倒是如常的躬下身子对她们二人请安,只不过一个两个的都唇角颤抖,像是忍笑忍的很辛苦似的。 “现在这些世家贵女,一点规矩都不懂。”陈婕妤鼻尖微皱,“教养嬷嬷难道没有教育过她们非礼勿视么!一个两个的,偷看什么呢!” 侍女们亦觉得奇怪,不应该啊,若说一两个倒也罢了,哪家里没两个不知好歹的,但断断不会所有经过之女都唇角憋笑,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她们连忙看了看两位主子的妆容,顺带着上上下下查看一番。 “呀!”陈婕妤的侍女惊呼出声,“这鲛纱怎么……” 原来两位小主的鲛纱都不知勾在了何处,一路走来一路脱丝,现在哪里还是外敞了?直拖到比马甲还短。 “怪不得那些贵女笑话咱们,也不知道勾在哪儿了……” 啪! 侍女还没等说完,面上已经挨了一 巴掌,“贱婢,还说嘴!还不赶紧顺着去找,看是勾在哪里了。” 陈婕妤也反应过来,又羞又气的推了一把,“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赶紧回宫去取一件衣裳来,在这看什么?眼睛不想要了么。” “嘻嘻嘻。” 假山后意欢捂着嘴巴偷偷的笑,冬蕊也绷不住,跟着小声的笑了笑,“夫人,还是跟着你好,这宫里的主子啊,动不动就打骂下人出气。” “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人动辄轻贱人的做派,都是爹妈生养的,咱们又不能挑选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难道从平头百姓的肚子里爬出来是有罪的吗?既然没罪,凭什么就要被人随意拿来说嘴呐。” 连带着那么好的皇后娘娘和她的老祖宗都跟着被编排!今儿她出手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警告这起子人,她可不是皇后娘娘那样的光明磊落真君子,反正她出身不高嘛,就是那睚眦必报真小人! “走,咱们回去继续看戏。” 她小心翼翼的从假山上退下来,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回到位置上坐好。 苗贵嫔的侍女一路缠着鲛丝,循着路找到了勾丝的源头,竟然就是意欢端来的食盒上, 光洁的木头上都被打磨的很光滑,唯有提篮的把手处有一处凸起的小木刺,上面牢牢的缠绕着两个小主的勾丝。 “是你?你这贱人……” 侍女脸颊微红,想起因此事挨的一巴掌她就火大,一时忘行。 “放肆。” 谢净沅的声音冷冷的从旁传来,那侍女这才缓过神儿来,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浑身一凛,连忙跪下。 “她是夫人,你是婢女,你刚刚叫她什么?” “奴婢……奴婢……”那侍女头脑渐渐清明起来,“哦,回禀娘娘,奴婢……是苗贵嫔的侍女巧果,咱们娘娘和陈婕妤娘娘好好儿的坐在这品茶,因天气炎热,两位娘娘要去偏殿更衣,却不想衣衫勾在了这食盒上,走着走着衣衫尽毁,只剩了里衣,娘娘羞愧不堪,勒令奴婢回头查看。” 她愤愤的指着意欢道,“就是她,厂督夫人与咱们娘娘从无私交,今日忽然献殷勤送食盒定有古怪,原来是为了故意勾住我们娘娘的衣服,让她出丑,心机深沉恶毒,实在可恶!” 巧果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谢净沅静静的听,她略略看了看意欢一脸的无所谓惧,心下倒是了 然了几分。 这丫头……爱憎分明,胆子也变的愈加果敢了。 但为了她,却大可不必…… “那如你所说,厂督夫人送苗贵嫔吃食,与苗贵嫔示好是错了?” “奴婢不敢。” “不敢?言之凿凿,哪里像是不敢?”谢净沅整肃衣衫,“去,让苗贵嫔和陈婕妤换好了衣衫,亲自过来见我,你一个奴婢,没有资格在本宫这里怀疑主子。” 苗贵嫔听了巧果的回禀,气的手指乱战,她已经将坏了的鲛纱群换下来了,重新穿了件湖蓝色的宫装,只是换下衣衫的时候她看了看今日的内衬,是与肤色极为相近的肉粉色,若是不近看的话,倒像是光着身子一般。 远处的逸仙楼上都是外男,他们为了相看女子,也总会极目远眺,偶尔有不规矩的还会在袖中藏上一个千里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即便是有些不合规矩,但是也无伤大雅,苗贵嫔尚未出阁之时,便知道家里的长兄就是这般相看长嫂的。 苗贵嫔想想这些太阳穴便突突直跳,也不知她衣衫不整,状似裸肤的样子被几个人看去了,又有几个人在拿她打趣儿取笑。 实不可忍 ! 侍女刚刚给她系好了最后一颗扣子,她便风风火火的朝着皇后处去了,她倒是要看看,一个宦官之妻到底有什么能耐,竟敢辱没她唐唐的贵嫔! “皇后娘娘,妾来了。” 苗贵嫔也不行周全之礼,只是站在棠下,左右一看才发觉,皇后此时已经将女眷安排到后花园赏花去了,只留下了意欢。 陈婕妤是个胆子小的,虽然敢和苗贵嫔私下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但是当着皇后面,还是不敢不遵,她是行了跪拜之礼后,才缓缓的说了一句,“娘娘明鉴,我与贵嫔从未受过此等委屈。” 虽然谢净沅嘱咐过意欢,等下不要多说话,但是此时的意欢早就不是那个连自保都无能为力的小丫头,她既是想做,敢做,愿意做的事,自然会考虑周全如何善后。 “二位娘娘先别急着恼,我听说是因为我送的食盒钩住了娘娘的鲛纱丝,才惹的娘娘在夏日宴上不甚畅快是么?” “明知故问!” 苗贵嫔厉声斥道,“巧果是一路收着丝线查过来的,源头就在这食盒上,你少推脱装无辜!” 意欢嘴角一松,妙极了,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获全胜 “那我送的东西娘娘可是嫌弃?” 苗贵嫔上下打量了一眼意欢,小丫头片子,一副未开花苞的模样,她确实是瞧不上她,她可是耀州刺史之女,凭什么要看的起一个宫婢出身的宦官之妻? 然而她看了一眼皇后,再看看小丫头腰间闪耀灼目的司礼监专用的腰牌,嘴巴一撇,违心道,“本宫和你素不相识,谈何喜欢与厌恶?倒是你,为何要针对本宫,让我丢丑?” “娘娘既是不嫌弃,为何要把食盒丢在脚边踢来踢去,以至于缠绕上了鲛纱丝?若是嫌弃,那还请娘娘给个明白,究竟是不喜我呢?还是不喜我们家夫君?” 意欢的逻辑异常的清楚,“既然娘娘与我素不相识,那想来不是不喜欢我了……一定是我夫君惹了您不高兴,要么我这就出去寻他,去娘娘宫中请罪可好?” 苗贵嫔浑身一凛,不知道是解云洲的名头太过响亮,还是被意欢气的…… “本宫没踢你的食盒,谁看见了?你少胡乱攀扯!” “那可奇怪了,那估摸着娘娘的鲛纱定是缠到哪个树枝子上了,要是巧果姑姑确定是从食盒上取下来的源头,那难不成娘娘是撩开了裙子坐 的?像是这样?” 意欢提起了裙子,做了个翘起二郎腿的模样,虽是不甚规矩,毫无淑女风范,但却有几分俏皮可爱。 “你……你竟敢嘲笑本宫!你不过是无品无级亦无后的宦官妻子罢了,说句不好听的,你算哪门子的夫人!就是个有点头面的内监对食罢了,竟然敢对我指手画脚。” 苗贵嫔被意欢一番言之凿凿气的是方寸大乱,她哪里接触过意欢这般自然生长,古灵精怪的丫头,平时即便是在后宫内与其他女子有争执,也没人敢这么给她挖坑下套,吵上两句都会脸红,今天实在是气的狠了。 不管陈婕妤一直捅她的胳膊,甚至抽回袖子,直接对意欢危险的眯起了眼,想那难训的野猫儿,“我便是嫌弃又如何,莫说是我踢了那盒子几脚,便是我将那些破烂货摔在你脸上又如何,你敢怎样?你敢毁了我的鲛纱裙,我便扒了你的衣衫!” 她气了她急了。 气急的人最容易失了分寸,意欢淡淡道了一句,“这衣衫,您怕是扒不了。” “放肆!” 苗贵嫔捂着心口,朝左右怒斥,“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她拖出去!把她给我扒了!” 秋 蝶玲珑步摇刷刷的抽在面颊上,她左右看看,竟然无一人听她使唤,都垂下面首,为难的站在原地。 这时,令众人退避三舍的皇后才冷冷的开口道,“贵嫔,你逾矩了。” 苗贵嫔这才恍然反应过来,是了,这屋里还有一个皇后娘娘呢,然而她现在的愤怒已然到了不得不发的地步,便用力的蹲了蹲身子,大有给皇后施压的意思,“娘娘,您就看着这宫婢欺辱妾吗?” “贵嫔是想让今日的事闹到皇上与外男那边去么?想让他们知道,皇帝的嫔妃,今日在夏日宴上衣衫不整?并且还因一个没影儿的事,要对厂督夫人动用私刑,得罪东厂?” 皇后每说一句,苗贵嫔的脸色便白一分,谢净沅看出了她此事已如强弩之末,又‘好心’的说了一句,“贵妃还是淑妃的时候,身边的乳母嬷嬷们是怎么断的手?身边的掌事姑姑是怎么被一箭穿心的?你是忘了还是没听说过?” 苗贵嫔彻底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后微叹口气,“算了,既然你觉得委屈,看样今天不让你出了这口气你也不会畅快,到了陛下面前还要责怪本宫袒护旁人,那你便 闹吧,把外男都闹来,让他们都知道事情的始末,焦尾,你去请陛下来一趟吧,就说贵嫔有辱,需诉一诉。” “是。” 焦尾故意大声的答应道。 “不不不。”苗贵嫔缓过来神儿了,一把拉住了走了一半的焦尾,咬着后槽牙,将愤怒愣是给研磨了下去,“姑姑不必去了,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 今日……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就是一个小误会,何至于去叨扰陛下,皇后娘娘教训的对,此事不可宣扬出去,嫔妾受教了,愿给娘娘赔罪,给夫人赔罪。” 奇耻大辱! 说完这番话后,苗贵嫔的脑海中只盈盈的充斥着这四个字! 贱人陷害她,反过来还要她来认错赔罪!唐唐的刺史之女,官眷后代,还要对一个奴籍女子卑躬屈膝。 真想撕碎了她,此时此刻。 意欢才不管这些,她在谢净沅身后,伸出一根小手指头,悄无声息的捅了捅谢净沅的后腰,谢净沅用一声严肃的咳嗽回应了她的小动作,颇带着些长姐般的警告之意。 果然是神仙姐姐! 三言两语间,就能让人心甘情愿的认了错漏。配合着她将这出小小的捉弄变成了一次绝 不会传出宫闱半分的误会。 “厉害!” 她嘴唇不动,从嗓子眼挤出来了这两个字。 苗贵嫔下去擦泪,陈婕妤也瑟瑟缩缩的随着一同走了,谢净沅这才回过头来,用力的戳了一下意欢的眉心。 “你啊!”她语中嗔怪,“胆子越来越大,若是今日我不帮你把她唬住,若是今日我不在,你可想过怎么办么?她要是真的扒了你的衣服,以后你还怎么见人了!” “她才不会呢。” 意欢拍了拍腰间的小牌牌,“我当然不会冒险啦,我已经让人去找厂督来接我了,我才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小妮子你……” 她竟然还准备了后手,看样子她可不是有一点半点的长进!是长足的长进了! 话音刚落,垂花拱门处便闪过一道黑影,那人负手而立,在樱花之下卓然的恍若仙人。 他朝着意欢的方向微微勾起唇瓣,只这一瞬,莫说是意欢了,便是皇后身边的绿绮和焦尾都有些看愣了。 “娘娘,厂督来接我回去啦!” 她一边蹦蹦跳跳的朝着门口雀跃而去,一边嘱咐谢净沅,“娘娘要多多吃饭,不管什么事,都得吃饱了饭才能有精神应对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金摄政王 意欢的小嘴巴自见了解云洲,便没有合上过,有的时候解云洲自己都奇怪,他一向是一个喜静的人,若是他的属下有这般聒噪的,他肯定一碗哑药赐下去了。 可是这小丫头片子的话,虽然碎碎的密密的,说的也都是些无甚紧要的小事,但是他却很是乐意听。 甚至于刚刚在外男那边游走了一圈,没了这份‘麻烦’,竟显得身边空落落的。 耳朵也是。 “所以你把陈婕妤和苗贵嫔的衣服扒了?” 他听了姑娘说的前因后果,精辟的总结道。 “什么叫……把衣服扒了呀,我明明是给她们个小教训,况且……”意欢不满的嘟囔着,“况且我是给过机会的,她们若是将食盒好生的放在桌面上,不丢在脚下踩来踩去,没有看不起我,那完全可以避免的呀。” 解云洲明白意欢的心思,她不是想要利用权势欺负谁,反倒是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让她们知道,轻贱于人必会被人轻贱,做了恶必会反噬回来。 “老祖宗觉得我做的对吗?” 意欢唯一在意的是解云洲对她的看法,她的小手顺势钻进他的掌心中挠了挠,眼巴巴的看着他,像是一只澄 明的幼鹿。 “要我说么……” 他眼睛里就如一片深海,没有人能有本事从他的眼中探出任何情绪,意欢自然也是不能,只不过她不怕罢了。 “做的甚好。” 解云洲拉住了她‘勾引’他的手指,莫名就想这样拉着她走上一路,给全宫的人都看看,他的小娇妻是什么样的。 夏日宴来往的贵客极多,只不过各自都有各自的固定坐席,外男与女眷,文臣与武官,皇族与世家,在司礼监的安排下乱中有序,若不是没规矩的随意乱窜,互相之间的热闹是不相通的。 “老祖宗,咱们不去官眷那边么?前面不是前朝外臣?” “怎么?怕了?” 她若是嫌弃与他这般亲密的炫耀,他便送她回去…… 如今他在外人眼中还是那无后无根的宦官,何苦连累的小姑娘被人嘲笑。那苗贵嫔和陈婕妤不就是因为他的身份所以才对小姑娘百般刁钻的么? 然而意欢却把他渐渐松开的手一把攥住了,“老祖宗不是说,他们总会给皇上上折子弹劾你这弹劾你那的么?我是怕老祖宗这么带我出去了,会不会又被告状,陛下他会不会罚你呀!” “不会。” 他竟是松 了口气,“小意欢,你无须为我考虑这么多,我身上背负的东西,旁人对我的忌惮与恶意,与你的出现毫无关系,只是现在我不能将所有的事都与你说明白,总有一天,我会给你个明白。” 意欢简单的双眸中尽是笃定,“或许今后有些事会让你不舒服,但你相信我,不管我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保全你。” 这句话说的不甚明白,直到不久后的某一天,意欢才明白了今日老祖宗的所为是为了什么。 他所说的,可能会让她受些委屈,可能会不舒服是什么意思…… …… 大金国。 大明殿中血流成河,摄政王提刀而立,面着元帝,神情深幽。 “太子乱党尽除,王上尽可安心了。” 元帝瑟瑟缩缩的坐在龙椅一角,几乎没有天子威严可言,他看着亲儿子,东宫之主的太子,前胸后背各中一箭,倒下的时候,口型还在默默念着:父王,救我。 太子谋逆…… 天大的笑话! 只不过是否谋反,几时谋反,和谁谋反,他说了不算,太子本人说了也不算,却是这个摄政王说了算。 “摄政王辛苦,太子……” “是前太子!” 摄政王鼻翼冷哼,冷 然纠正道。 “是……是前太子。”元帝看着被鲜血浸透的弯刀,咬着牙强迫自己坐直了直身子,这可是他能为这位冤死的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那摄政王准备如何安置前太子,他毕竟是我的嫡长子,从危难之时长大,我总不能因这一件事便……” “王上此言差矣。”摄政王眉目一凛,微蓝的异色瞳孔寒光乍现,“太子之所以会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都是因为王上无底线的纵容与仁慈,为了防止其他几位王子作乱犯上,前太子不能入葬陵寝,臣已经下旨,清理出来一个庙宇,就将前太子的尸身安放在哪里吧,再请上几个僧人超度便是。” 王子死后不入陵寝,便相当于除了宗师玉蝶了,元帝气的鼻翼微张,“此事……不妥吧,不合礼法。” 嗤——礼法? 礼法那都是中原人的穷讲究,都是狗屁! 他们金人生食肉,茹毛饮血,喜欢谁家女扛上马便走,所以子子孙孙枝繁叶茂,那可都是今后打仗最有力的兵丁。 什么妻啊妾啊,他就是妾生的,那又怎么样?不一样能杀了太子得到半壁江山。 他懒的与这无能的帝王多寒暄客套,叫了 几声王上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了,“大盛朝旁的好东西你没学来,这些酸臭儒生的东西倒是学的挺快的,当初阳永二城一战之时怎不见今日的硬气?若你和你的窝囊太子是个好样的,何至于每每都是等到天灾将至之时,去抢夺上那么两口吃喝,几但粮食?” 想到他在大盛多年的丝丝渗透,到今日的运筹帷幄,只差东风,摄政王便腰杆绷直,“哼,大金男儿都是马背上的好汉,愣生生被你们胡氏一族教养成了畏惧大盛的马奴!若是我翟疆执掌江山,那江北十六州,建水以北尽可归大金所有。” 翟疆鄙夷的看了一眼羸弱的元帝,收回了弯刀,现在还不是时候要了他的狗命,大盛那边的棋还下的胶着。留着元帝在,便可掩那阉人耳目。 踏着一地的血水离开大明殿,他的心腹翟金即刻迎上前去,将那人从大盛送来的情报尽数告知于他。 “意欢。” 摄政王慵懒的坐在轿辇之上,怡然自得的伸起双腿,由着女奴为他更换带血的靴子,口中念叨着翟金告知他的这个名字,眉目舒展。 “一听就是个用了心的名字,天助我也,那阉人竟是有了软肋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祸水东引 大盛的皇帝不足挂齿,唯一让翟疆颇为忌惮的便是这神鬼莫测的东厂厂督了。 据说此人冷面冷情,杀伐果断,却不像是其他的东西两厂的阉人一样,弑杀滥杀,总归……此人难办。 最要命的是听闻他没有软肋,他用了不知道死多少人的代价,也没能换来一个关于解云洲的有效信息。只知道他是江湖名士宗哲的弟子,无父无母,如同飘萍,若非大盛当年内斗严重,宗哲心怀家国,不愿皇室内斗影响黎民百姓的平安福祉,断然不会让解云洲入了那东厂,做了受人指点的内监。 听闻解云洲对东厂之名不过尔尔,不排斥不反对,只说,国家需要,皇家需要的话,莫说是做内监,便是做流浪汉,做贱民乞丐他也是愿意的,是以才能让赵晟那般宠幸。 然而还有另一种说法,赵晟对解云洲的依赖远远超过了历代帝王对厂臣的信任程度,而赵晟的后宫又多年无所出,是以还有些风言风语说,皇上有龙阳之好,解云洲便是他的…… 那个什么…… 当然,这些都是听说,没有半分的真凭实据,是以翟氏势力从不敢轻举妄动。 “据说上月夏 日宴上,解云洲颇为自得的带着她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这算是坐实了这位对食的重要程度了。” “嗯?” 翟疆收回了伸出去的双腿,将左右宫女斥退了下去,严肃的坐直了身体,“你是说,他亲自带着这个叫意欢的姑娘出来给人见的?” “是啊,听说不只带她去官眷一席转了转,还把她带到了外臣席位处转了好大一圈呢,引得御史谏官不甚满意,有直言之臣还狠狠的参了东厂一本,说是行事太不检点呢。” “嗯?还故意带着去了外臣席?” “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妥的么?”翟金看出主子神情不愉,“您是怀疑……” “没错。”他捻着双指,眉头紧锁,“本以为是个好消息,这阉狗有了小娇妻,做事会束手束脚些,再不然真到了撕破脸皮,孤注一掷的时候,咱们也好知道将人手放在何处能收获奇效,但是现在……” 他怎么觉得,事儿没那么简单呢? 那阉狗不会是演戏给他看的吧! “给他回信。”摄政王口中的‘他’,翟金自然是心中有数,“告诉他盯着解云洲下值之后的去处,再行计较。” …… 大盛宫墙 内,东西六宫依旧是那副明面一泓净水,暗地风起云涌。 延春阁的巧果双面红红,举着托盘跪在甬道处,脸上两道长长的泪痕,被风干皴裂,我见犹怜。 解云洲下值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去派个人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元宝微微一愣,他们家主子从来不愿意打听六宫中的女人家事,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他连忙派人去问了下,不多时便来人回话了。 “苗贵嫔自夏日宴上丢了面子,便一直心情不好,动辄拿下人撒气。”小内监顿了顿,“巧果姑姑就是那日寻到勾起鲛纱丝源头的人,苗贵嫔便说是她无用,身为奴婢不能护主,又不能像意欢一样拉拢权臣,长了那张脸有什么用?” 后面的事不用学解云洲也明白了,宫人除非做了天大错事,否则打人不打脸,这是人人都知道的规矩,苗贵嫔这般让人掌嘴,想来就是觉着巧果的容貌不能给她带来助力了。 “想来,这巧果姑姑应当是挺恨咱家的意欢的吧?” 此言一出,来回禀内情的小内监浑身一冷,连忙笑哈哈的打着岔,“哪儿能呢,要是她敢这么想,怕是不 要命了。” “不,她得这么想啊。” 解云洲唇角噙着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她不这么想,咱家用着她也不心安啊。” 元宝一脸茫然。 小内监也一头雾水。 果然,老祖宗的心思没人能猜…… 过了几日他们便明白了,东厂的人大踏步的来到了延春阁,当着苗贵嫔的面领走了巧果,然后…… 彻夜未归! 瞬间……东西六宫都炸了,被这个消息惊诧到无以复加。 这后宫没人不想走东厂的门路,没有人不想得到东厂的支持,别说是解云洲本人了,就是解云洲手下的几个看重的内监们,锦衣卫的统领们,他们若是有意,有的是娘娘愿意将婢女送过去。可谁能想到,这厂督大人竟然无声无息的捞走了一个贵嫔宫中的宫女! 嫉妒,愤恨,猜忌,一时之间全部涌上心头,延春阁简直在一夜之间成了所有怨气聚集之地,大家都怀疑是苗贵嫔私下做了什么。 可她……实实在在是无辜的啊! 顶着这硕大的压力,顶着这口大黑锅,苗贵嫔一声都不敢出,她笃定是巧果这个小贱蹄子去搬弄了是非,但是现在解云洲护着她,她便是再气 巧果的自作主张也不得不对她百般拉拢,恨不得当成亲女一般。 被骂就被骂吧,无所谓,若是巧果能得了解云洲的青睐,她也不屑于六宫众人的喜欢,可这解云洲实在是太过不好揣测,他对自己的境遇不仅不发一言,反而还将她送去讨好的礼物全部退回来。 退了还不止一次。 这是存心要看她的笑话? “主子,那巧果姑娘今儿又来了。”元宝鄙夷的道,“她倒是聪明,只是在宣光殿下人的偏殿住了一晚就能从人下人变成人上人,就知道了甭管关起门来是怎样的,旁人都只会想当然的认为她就是主子的新宠。” 所以,就是演戏,她也得演下去。 巧果特意打扮过,娇羞的站在门口,等待着解云洲的传唤,她是第一次仔细的近距离的看老祖宗那宛如天神雕琢过的五官。 她就从没见过那般好看的人儿。 莫说是寻常的侍卫了,便是皇宫中的贵子们,也没有一人能与之相比较。 “巧果姑姑,进来吧。” 瘦高个将她引了进来,却拦住了她向着主殿行进的路。 “姑姑,这边才是你的房间。”他指了指下人房,讥诮的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个摆设 巧果面上讪讪,她举了举手中的食盒,“公公,我特给督主做了些点心,好歹让我送进去吧。” 说罢,她拔步向前走了走,却发觉元宝根本半步都没有退让。 “姑姑以后甭费事了,督主不吃杂人送来的东西,这些东西么,姑姑自己吃了吧,若是不想吃……”他不齿的一笑,“就丢了罢。” 说罢,元宝转身就走,宣光殿的众人也仿佛没看见她一般,巧果面皮儿一阵红一阵白的,进退两难。 她出来的时候,延春阁的姐妹们半是真心羡慕半是酸盐醋语的说了一番,他们都知道她来了宣光殿,也知道了她未过明路的身份,把她当成第二个意欢,飞上枝头的金凤凰看待的。 如果又这么臊眉耷眼的回去了,只怕她的境遇还不如从前。 “元宝公公,那……那督主现在空吗?我想求见……” 元宝脚步一顿,未得主子允许,他不能把话说的太明白,现在巧果是有用的棋子,她也不能知道的太多。 略想了想,他只是语意未明的说道,“姑姑最近在宫里的日子过的怎么样,你心里是清楚的,既然得了督主一朝一夕的青眼就足够一 步登天,何必要事事弄个明白,况且……督主也不会见你的。” 解云洲只需要旁人认为她是厂督欣赏的人就是了,又不是真的。 他想要保护的,是提督府的那位。 巧果无奈,谁不知道这位祖宗脾气诡谲,再不识好歹脑袋搬家了便不是上算了,她扁扁嘴巴,正想将提篮交给迎上来的侍女,元宝的一声轻咳打断了宫女迎来的手。 “宣光殿的人听着,巧果姑姑来宣光殿依然是奴婢,她在这里的衣食住行全都自行负责,你们不许靠近打扰这位延春阁的姑姑。” “是。” 宣光殿劳碌多年,这些心腹侍女内监自然都是在聪明不过,如何能不明白元宝公公话里化外的意思? 她不过是延春阁的姑姑,不是宣光殿的主人。 甭管督主是为了什么有意将她安排在这里,在外人面前给她些体面,利用她来做什么,这些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需要记住,这人不是自己人……就成了。 巧果顿时脸色煞白,手中的食盒险些打翻了去,死死的咬着嘴唇才不曾哭出来。 她是跟着苗贵嫔入宫的陪嫁,平时仗着主子的身份,除了苗贵嫔生气时 不时的会拿她出气,下人里还没有人敢这么对她。 可这宣光殿的奴婢们,说句不好听的,皇帝的话都是不过尔尔,解云洲的话他们是当着圣旨来做。 几天了,莫名其妙收了抬举几天了,巧果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厂督是要她做什么的,每隔三五天都只要她来上一晚,第二天一早便遣她回去当值,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在赏赐上许多的东西。 “巧果姑姑,厂督对你真好。” “看这些珍珠,竟是比贵嫔首饰盒里的都圆润呢。” “姑姑,厂督今天晚上还会叫你去吗?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踹了那意欢,封你做夫人?” 巧果闻言,脸上腾起红晕,她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用这样含羞娇柔,不好意思的样子含混过去。 是与不是,自己去猜便罢了,她不敢胡说,万一厂督不悦,戳穿了她在宣光殿的日子是怎么样的,露馅丢面子了不说,反而会失去现在人人羡慕,人人恭维的好日子。 莫不如用这样的方式应承下来,反正这个身份能带给她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现在就连贵嫔都不敢打骂她,甚至颇 带着点讨好意味的,将两个小丫头赐给她使唤。 罢了。 在宣光殿当奴才就当吧,反正关起门来只有自己知道是苦的,可走出宣光殿,她的脖子还可以硬起来。 富贵使人迷乱,财宝使人眯眼,渐渐的,巧果竟发现,几位平时趾高气昂的夫人们,还有一些皇族子弟,都拐着弯儿的找她送礼,只希望她能在解云洲耳边吹吹风,替他们美言一二。 这种人上人的日子一旦过了,谁还愿意回去过那人下人,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 想了想解云洲那莫名的打算,时时刻刻都可能收回这份恩典似的,巧果捏着一颗粉嫩幼圆的珍珠,心里暗戳戳的下了个决心,不管怎么样!也不管解云洲是做的什么打算,她都得想办法把这身份给坐实了。 搁下手中的东西,她站起身来,从衣柜里选了见薄如蝉翼的纱裙,红色的肚兜在领口下若隐若现,巧果咬咬牙,红着脸拿起小剪刀,将扣子的线挑断了几根,莲花状的盘扣登时摇摇欲坠。 夏日宴后,意欢有好长一阵子没见过老祖宗了,提督府里的日子虽然无拘无束,悠然自在,但是日日见不到她想 见的人,久了……连吃的都不香了。 “夫人,你央着奴婢给你做的乞巧果,都快风干硬了你怎么都不吃呢。” 冬蕊习惯了夫人这想什么便馋什么的性子,经常会要一些不是应季的东西,比如夏至非想吃冬天才有的冰糖葫芦,比如现在,非要吃七夕做的乞巧果。 其实意欢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份点心,心里突突直跳,莫名的不安。 “哎……”意欢深深的叹了口气,手指头在点心上乱戳,“冬蕊你又去找过元宝公公了没有?老祖宗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他真的这么忙?” 最近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呀! 之前去通州,即便危险他还是会把她带在身边,现在呢?现在呢!明明就在京城都不出来看她一眼。 哼!男人!大猪蹄子! 想想解云洲那如精美的雕刻般完美的下颌线条,她就恨不得扑到身上去,狠狠的咬他一口。 冬蕊神情微有些不自然,然而很快便掩住了,她连忙将手中的乞巧果直接塞了一个进她嘴巴里,“夫人把自己照顾好,吃的香睡的香,主子才能放心的忙,也就能快一些结束,不就能回来陪你了?” 第一百三十章 避而不见 他这么忙…… 一定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的吧,之前不知道被她抓住了几次,胃都痛的头冒虚汗了,还硬说不痛。 嘴比谁都硬!这就是她的好祖宗! “冬蕊,你教教我做膳好不好?” 冬蕊一愣,明白了夫人的意思,似是有些为难,但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也……好……” 夫人又没说学做饭要做什么,问的多了反而显得心中有鬼,不太好。“那夫人想学做什么呢?” 意欢回忆了一番解云洲平时的喜好,好像她家老祖宗饮食一贯是又清又淡。那么一个嗜血无情的人,竟都不喜吃肉类。 很是奇怪…… 但她不敢问为什么,怕戳到老祖宗的痛处,他身上的一切神秘在意欢眼中都是值得小心保护的伤口,是以她想了想道,“就做拿到菌菇汤吧,你在旁边看着教我,我亲自来做。” 说罢,意欢从石凳上蹦下来,卷起袖子就跑到厨房去找材料,冬蕊只能去烧柴火,将小陶瓮清洗干净放在架子上。 “一点点盐,一点点枸杞,然后小火煨着,最后大火收一下就可以了是吧。” 意欢觉得自己做饭还是挺有天赋的,和习字读书不同, 也和女工不同,她拿着菜刀和锅铲可比拿着笔听话多了。 八成上辈子自己是个小厨娘吧。 “冬蕊,将老祖宗赏的那个暖手套子拿来。”她生来不怕冷,那暖手套子一整个冬天都没有用过,今日倒是找到了用它的地方了。 “这天这么热,便是端到宣光殿也不会冷下来的。”冬蕊一边说着一边去找,“夫人你把那吊子放在那就可以了,奴婢去送,这大热天儿的,你不是最怕热……” “我去我去。”她一把护住那汤盅,“你只管去拿套子便是。” 竟是强硬至此…… 冬蕊心里一紧,连忙借着去取手炉套子的功夫召唤来了个小丫鬟,让她速速去通报一声,而她尽量能拖便拖吧。 也不知怎么回事,平时夫人都很好说话的,也听劝,从来不会有这般强硬的想要做什么的时候。 或许世界上真的有心意相通这回事儿吧,这几日夫人的不安她无从开解,甚至她还有些违背了东厂对奴婢务必绝对忠诚臣服的训诫,因为夫人的缘故有些怨怼厂督的作为。 若不是要日日伺候在夫人身边,她真想去看看,那贵嫔身边的姑姑有什么好的?能让厂督 这么久都不回来瞧瞧夫人! “冬蕊姑娘,厂督的意思是……不行!” 来回话的是瘦高个儿,他亦是颇为为难。 “呵呵,厂督这是要比翼双飞了。”冬蕊下意识的抱怨了一句,吓得瘦高个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冬蕊!你是不想活了嘛!敢这么说主子!” 冷不防的,瘦高个的手心一痛,冬蕊重重的咬了下去,她眼睁睁的看着夫人圆润可爱的小脸因为相思成疾而小了一圈儿,他们这些狗男人不心疼,但是她心疼啊。 更何况……这事儿本来就是主子不对,负了真心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 她那个把她和娘亲卖了的死爹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我不管。”冬蕊冷冷的道,“在我眼中什么姑娘都不如夫人好,主子这样欺负夫人,我……” 就是气不过! 看着冬蕊眼中冉冉升起的叛逆,瘦高个只得委婉提醒道,“东厂线报,最近不知为何,宫外宫内都是眼睛,务必不能让夫人亲近,这是在保护夫人,所以……” “所以传的满城风雨的那位姑姑是?” 冬蕊瞪圆了眼,“是主子随便拉来给姑娘抵挡危险的?” 瘦高个不点头 ,也没有摇头,这便已经是默许了冬蕊的猜测。 此时意欢已经将暖炉套子套好,走向两人,来不及多做反应,冬蕊只得暗暗出手。 对不住了夫人! 她运足指力,从袖中弹出一枚石子,打在意欢的脚踝上。 “啊!” 身体失重,手中的汤盅便丢了出去,意欢再一抬头,那冒着热气的菌菇汤已经顺着地砖流向了泥土。 “额……” “哇!” 一阵哽咽之后,便转为了暴风般的哭泣,冬蕊和瘦高个愣了一瞬,连忙伸过手去,将意欢扶起来。 冬蕊撩开裤脚,看是否打坏了脚踝,瘦高个仔细的看了看膝盖与手肘,确定没有出血。 两个人才微微的松了口气,连哄带骗道,“好夫人,不哭不哭,你看,咱们这就一个装汤的大瓷盅,咱们明天叫人再送个新的来,然后再做好不好?” 夏冰已经听见了声音,从屋里拿出来了打湿的干净手帕,擦干净了意欢的脸颊和手掌,然后又是好生哄了几句,才将她带回了小房间。 提督府外的百年老槐树上,一抹黑影正双目灼灼的看着这一幕幕。 她摔倒的那一瞬,他几乎要下意识的冲出去扶他的小 姑娘,然而他却只能死死的攥着树枝,硬生生用掌里将虬枝化为了粉齑。 再忍忍。 就快守得云开了。 这几日解云洲心绪不佳,除了当值,几乎在宣光殿里闭门不出,巧果也硬着头皮试着求见了几次,以各式各样的明目,却都被拦在了门外不许进入。 宫中的人谁不是人精儿?看着她被解云洲拒了几次之后,便开始纷纷猜测,这位巧果姑娘是不是不过是一时兴起,没几日便被抛之脑后了。 渐渐的,之前借着解云洲的势得到的那许多尊重及便利,渐渐的消散了,今日晨起时,苗贵嫔也阴阳怪气的讽刺她,是个没用的东西! 不! 不可以! 她不能再回到那下人的日子,主子随意打骂,逢人都要跪地不起,二十五岁一过就配个同样是贱籍的小厮过活。要钱没钱,要权没权,那生活还有什么意趣? 巧果红着脸跑回去,咬了咬牙,将那件被她精心“改良”过的纱裙拿出来,小心翼翼的套在了身上。 瞧着镜中玲珑有致,风情万千的自己,巧果娇羞难诉,她今夜势必要将自己交出去。 她便不信了,她会比不过那没长开的小丫头片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侍浴 巧果还为自己化了精致的妆容,虽宫中有宫规,宫女是不许用胭脂水粉,蓄留长指甲的,但她已经自诩不是简单的宫女姑姑了,自然是什么都用得。 想了想,她还嫌弃不够,又偷偷的将苗贵嫔的香粉担了一点在身上。 抬起袖口,一股甜腻的香气,闻之就让人心猿意马,她放下手,娇羞一笑,就不信等下那解云洲不为她神魂颠倒。 她刚一推开房门,外头几个做洒扫粗活的宫女们都看直了眼,忍不住丢下手中正在做的活计上前来打趣。 “哇,姑姑这身纱裙真的是极好看,是厂督大人送的吧。” “姑姑还化了妆,打扮的这般用心,可是今天晚上厂督大人又传你去宣光殿了?” “巧果姑姑这般的分情万种,只怕是等下将厂督要迷的神魂颠倒,雄风威震了。” 听着众人真真假假的恭维之声,巧果心里除了餍足之外,还有深深的不安。她从解云洲处得来的便利越多,身份越高,虚荣心便也达到了极点,她便越是不安。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因为穿的……轻薄,刚一走出院子,她便冷的浑身一凛,双手搓了搓肩膀,然而想想 等下的算计,想想今后的好日子,这算什么? 莫说是在这初秋时分了,便是深冬凛然,挨个冻就能得到后半生的容华体面,她也拼的一死,是做得的。 前几次来宣光殿,她也尝试过进入内殿伺候,但每一次都被元宝面色不愉的拦住了,这次她是抱着一击必中的心态,是硬生生的等到元宝将殿门关上,招呼左右的人退了下去,才蹑手蹑脚的钻到门前。 解云洲的听力本就敏锐,况且巧果只是一个侍女,并不是武功高强之人,解开衣带的手指略略一顿,唇角噙了一缕不耻的笑意。 他绕到屏风前面,穿着里衣,微微阖目,只等嗅到一股浓烈的天工巧胭脂味渐渐逼近,恰等到来人扑过来的一瞬间,忽然飞身后退一步。 “啊!” 娇滴滴的女音凄苦连连,她还不等爬起身来,手臂上便传来一阵剧痛。 “督……督主……” 巧果眼中盈盈,窘迫的脸都能滴出来血了,她看着迫在眼前的这张惊世容颜,感受着他捏在自己手臂上的巨大掌力,还当是他对自己动了心思。 都说太监能折磨人,或许是真的。 折磨便折磨吧,起码他能带给自己无上的 风光,比较起来,只做他一个人的奴隶,却做宫墙里大多数人的主子,她也是愿意的。 巧果咬咬牙,轻轻的拽了一把那些经过了处理,摇摇欲坠的盘扣,从领口到小腿处的扣子尽数崩开,红色的鸳鸯肚兜甚是喜庆。 “厂督大人,求您疼惜奴婢,要了奴婢吧。” 说罢,她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去攀扯解云洲的脸颊。 “噗通——” 巧果话刚说完,便被解云洲一把掀进了浴桶,因着是头朝下的,巧果堪堪的喝了好几口洗澡水,才好不容易从浴桶里探出头来。 湿哒哒的头发贴在面上,精心描绘的胭脂糊成了一片,狼狈不堪,她还呛了好几口水,鼻子和嗓子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半酸涩不堪。 “到季节了,发情了?” 头顶传来一阵冷涔涔的声音,“那便好好在这冷静一夜,元宝,进来!” 元宝听见主子唤他,还甚是纳闷儿,主子从来不许人伺候沐浴的,连他也不行,怎的今日竟在沐浴时叫他来了。 一进屋元宝就傻住了,看了看哭泣不止的巧果,再看了看一脸冷色的解云洲,小心翼翼的揣测着主子的意思,“主子,可是要我把她丢出 去?” “先不必,还有用。” 解云洲连看一眼都不曾,“既然这位姑姑不愿意住下人房,便将门锁起来,让她在这呆一晚上吧。” 在这? 这只是沐浴的房间,除了浴桶,皂角,屏风架子之外,连个小榻都没有,而那巧果为了献身,本来就只穿了纱衫和小衣,现在又被洗澡水打湿了。 他是有意的,让她为自己无端发情,丝毫不检点的行为付出代价。 “还是和前几日一样?” “再晚一点。” 巧果费力的琢磨,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后来当解云洲说,“等到下朝之时,将东门打开放人”之时,她才琢磨出个大概。 东门贴着东华门,是朝臣们散朝必经之地,宣光殿不能直接通到东西六宫,但是若是从北面的小门出入,是不必经过外臣来往的甬道的。 只开东门,便是要让她穿着这身破败的衣衫,半是裸露着肌肤,走回到延春阁去么?他是故意以此来羞辱她,让旁人笑话她。 便要这么践踏她的真心? 当房门外的鲁班锁吧嗒一声扣牢的时候,巧果终于在浴桶中放声大哭了起来,宣泄着这根本没法子说的委屈。 偏偏这委屈还是自 己找的! 她好想去与解云洲问个明白,既然他不喜欢自己,为什么当日要从延春阁,当着众目睽睽带走了她,既然不喜欢她,又为什么要给她那明面儿上的诸多赏赐。 为什么?为什么会输给那个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 就这样煎熬着,煎熬着,她哭着哭着,目光中露出了几分狠辣,还是贵嫔说的对,那贱蹄子最是诡计多端,自小失教,最会装无知扮可爱,定是她不允准,定是她使坏,否则厂督大人是有些喜欢她的罢。 一个未见过失眠的宫婢,自是想不明白什么深谋远虑,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了。 若是没了她…… 白皙的手指死死的抠在浴桶的边缘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巧果心中暗暗的狠下心,也从冰凉的水中骤然站了起来。 第二日,元宝将房间们打开的时候,巧果正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将头抵在膝盖上小憩,元宝打心眼里瞧不起这幅攀附权势的样子,只冷冷的丢下一句:可以走了,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东门外熙熙攘攘,巧果有些犹豫,看着那水打湿了的纱衫几乎透明状,根本什么都挡不住,一时间不敢迈出这道门槛。 第一百三十二章 偷偷见面 巧果从东华门走了一遭之后,关于厂督大人的这点私密之事,便不再是只在后宫中流传了。 散朝的大臣们见了,回头便当成夫妻枕畔私语讲给自己的夫人小妾听,那些夫人们互相走访聚集之时,又会讲给自己交好的旁人家的夫人听,伺候主子的婢女们偶有听闻也知晓了,再互相传来传去,竟是成了大街小巷闲人们的谈资。 最近解云洲很少来提督府,偶尔有几次坚持不住,也是趁着夜色深沉,踏着月色进门的,那时候意欢都睡了,即便是解云洲坐在她床边,悄悄的伸出手来捏了捏她有些瘦下去的脸颊,她都只是咕哝了一声,转了个身,大抵是嫌弃他影响了清梦,撅着屁股冲着他,不让碰了。 这个小没良心的,解云洲收了力,轻轻的拍了一下她那比棉花还软上几分的屁股,转身出去,冬蕊立刻来,将意欢的近况事无巨细的汇报给了主子,当听到她最近正在专心研究膳食,只为了给劳碌的他滋补身子的时候,解云洲沉了沉眼眸,周遭的气场都冷至仿佛至深冰雪。 “那桌子上的汤盅……” “是夫人熬的鸡汤。”冬蕊轻 轻叹气,“她做了几次都不成功,这已经是第七次了,夫人总觉得,不是油大了,就是盐多了,总是不和主子的口味,所以这些……” 她撇了一眼案几上的鸡汤,“这些所谓的做坏了的鸡汤夫人不叫我们给你送,都是自己喝掉了,今晚是因为夫人肚子不甚舒服,所以没喝光就睡下了。” 他的小姑娘啊…… 傻气的让人心疼。 解云洲想了想,拔步回到房间去,将意欢拨到平躺,撩开她细细密密的额发,在额头上落下了深深的一吻。 旋即将桌子上已经凉掉了的鸡汤端起,一饮而尽,一滴都不曾留下。 夜色掩着行色匆匆,他发誓,纵使他尝遍了宫中名厨做的珍馐美味之后,仍旧觉得这最是美味的鸡汤。 意欢醒来,迷迷糊糊的,正看到冬蕊在收那汤盅,她连忙一咕噜爬起来,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他来了?” 冬蕊手里一歪,夫人平时看的憨憨的,什么都不甚上心,她本以为就胡乱说一句,她弄洒了,或者是是她腹中饥饿吃掉了,估摸着夫人也不甚在意。 可她竟然醒来后直眉楞眼的来了这么一句。 “老祖宗 来了,他昨晚来了是不是!”意欢有些急,鼻尖都皱起来,算算日子,她都多久没见到老祖宗了,这算哪门子的夫妻! “都怪我,睡觉太死啦,我还当是做梦,梦里他摸了我的脸……” 竟是真的。 “冬蕊,下次老祖宗再来,你要叫醒我哦,不管何时!一定要叫我呀。” 冬蕊看夫人有些躁动,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今日我们去集市上买些东西吧。”意欢忽然有些懊恼,光会吃不会做,手艺也太烂了些,不然昨晚老祖宗就能喝到更美味的鸡汤,甚至是更滋补的膳食,“我要亲自挑选些食材。” 冬蕊想了想,主子只交代她不许带着夫人进宫去,免得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但是没有说不能带夫人出府。 何况这些天来,夫人已经憋闷坏了,最开始还会挑嘴吃一些东西,但是现在不管她们几个做出什么来,夫人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再这样下去,早晚要憋出病来。 “那夫人等我一下,奴婢去找人套马车。” 意欢亦是转身去衣柜里寻合适的衣裳。 南街是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小商小贩的吆喝声不绝如缕,处处 人满为患,比那日通州同游的小镇不知繁华了多少。 这便是人人向往的京畿重地啊。 意欢站在一个捏面人的摊子前,看着老人家在雕琢着一个俊俏郎君的容貌。 她骤然来了兴致,上前问道,“老人家,你能捏一个和人一模一样的面人吗?” “能啊。”摊主将手中黑色的面擀平,在用刻刀在上面划了几道后,贴在了面人的头上,一个发髻便做好了,“这位姑娘可是有了心上人了?不如你与我说说,他眼睛鼻子身高大抵是如何的、我来捏一个你看像不像。” “多少钱呀。”意欢问道。 “十文钱。”老摊主伸出十根手指头晃了晃,像是为了要留住这个虔诚的客户,老摊主还眨着眼睛加了一句:“不像的话我不要你钱。” 意欢第一次没还价,将荷包拿出来,认真的数出来了十个铜板,“那你帮我捏一个这样的人……” 她将解云洲穿着斗篷时飒爽之身姿,肃着脸时刀刻般的眉头,笑起来时柔和恬淡的侧影,还有…… 老摊主每捏一下,她便凑过去看一眼,时不时的提一句,眼睛小了,鼻子大了的意见,眼看着一个 面团团在她的指导下,也在老摊主神气的操刀下,渐渐的有了人形,最后加上了衣衫的面料之后,竟真的有七八分相似了。 老摊主在捏着只有内监才会带的官帽之时,这才惊讶的发觉,“姑娘,你……你要让我捏的不是自己的夫君啊?怎的是个俊秀的宫中小太监。” 意欢不开心了,她鼓着嘴巴,毫不掩饰的解释道,“这就是我的夫君!” “算了吧,这内监有什么好的,听说最近宫里那位立皇帝,内廷监的督主,日日幸了一个宫女,昨天还把人折腾的半死呢。” “不可能!” 意欢不信,她昨天都没进宫,再说了,就算进宫了,她的祖宗才从来不折腾人呢,都是胡说八道的。 可那老摊主却低着头仔细的做手中的活计,全然没看到意欢的脸色不快,还有冬蕊的挤眉弄眼,笑着说道,“怎么不可能,你们姑娘家的可能没听说过,那些个太监,别看都是没后的,折腾起人来的招数可比正常的男人还多呢,那被幸的宫女就穿一件肚兜从那督主房里出来,走在路上多少大人都看到了呢,最近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这事儿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做戏做足套 小姑娘脸色骤然大变,一只手死死地抠着摊子上铺着的白步,像是要把摊子掀了似的。 意欢的眼眶红了,嘴唇上被自己硬生生咬出了两个牙印,她忽然下了决心一般,转头便朝着北边跑去。 沿着这条街一路向北,就是宫门的方向…… 她必是要找他问个明白的。 “夫人!” 那老摊主已经捏好了,好像也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儿来,犹犹豫豫的将捏好的面人递给冬蕊,看着冬蕊那双恨不得把他三到六个洞的眼神,弱弱的问道。 “你们家夫人……看这样子难不成真的喜欢太监啊? “要你管!” 她将面人重重的夺过来,提起裙摆就追了过去。 那老摊主一边擦着案板,一边嘲弄的笑着摇头。 “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啊,简直是不知廉耻,听说那公公相貌英俊,是大盛数一数二的美男,这些姑娘家边连身份都不要了,去追逐一个没根没后的太监,像什么话啊! 世风日下啊……缺少教养啊…… 他还不知所谓喜滋滋的数着匣子里今天赚到的铜板,再一抬头,面前已经多了几张锦衣卫冷肃无情的脸…… 哐当—— 解 云洲听了番子们的禀报,已经知晓,他面色如常的挥退了下人,状似平常的继续运笔写字,竟是发现,他迥劲有力的字,就如没有骨头的虫子一般,横平竖直都做不到了。 自他下决心将这场戏演出宫去之时,应该想到有今日的,只是当事到临头之时,他竟发现一向杀伐果断,好不容情的自己,竟也左右摇摆了起来。 “主子,你找我。” 元宝心有戚戚的推开门,撞见解云洲不快的面色,试探性道,“要不……小的去和夫人说清楚吧,要不然我逼着巧果姑姑亲自说,她不过就是个贪图富贵权势之辈,如此舍不得富贵的人,自然也是怕死的,我稍稍一吓,她应当就能愿意与夫人说清事情原委。” “不成。” 他撒出去的探子来报,金国的摄政王已经夺权,朝中与他勾连之人还未浮出水面,现在大盛国内国外对他这个最大的障碍都是虎视眈眈。 他在小姑娘有多喜欢他多在乎他,他不是不知道,若是将这些事情都告诉她,就那个小东西,一定会伴在他左右,再不离开半步。 况且那就是一个又单纯又善良的小丫头,她 的心就像她身子一样软,即容易被心思诡秘之人利用她的纯善。 如此,于大计有什么益处呢? “你把巧果叫来。”他顿了顿,忍着心里翻腾而起的嫌恶,“这次不必去下人房,带到我的寝殿去。” 元宝明白这其中的深意,讶然的长了张嘴想要提醒主子一句……破镜难圆,覆水难收的道理,但他深知主子的性情,决心已定,劝是劝不动的,连忙退下,去延春阁找人了。 …… 巧果正坐在镜前怔怔的发着呆,她只要闲下来便会回想起那日从宣光殿出来时,殿内下人瞧她不起的样子,还有这一路走来,那些外臣瞧在这她身上的鄙夷之色。 无法忘记…… 她又羞愧又气愤,正准备关起们来好好哭一场,却不想刚一回到延春阁,就被苗贵嫔热络的拉着手带到了正殿,还亲自给她挑了一套衣服。 这宫里的人,哪个不是看惯了眼色的,自那一夜,她虽是受了莫大的折辱,但在旁人眼中看来,却是她实实在在成了厂督枕边人的实质性证据,谁在乎她身体是否受伤,精神是否受辱?都带着各自的小心思来奉承。 巧果登时又 觉得,这一趟也不是一无所获,只要她自己咬紧牙关不说,谁又知道实情呢? 最开始来给她送东西的不过是一些内监的总管,宫女姑姑,宫中掌事,想要能收到一二提携,毕竟解云洲一句话,能顶的上他们十年的劳苦。只是他们手中也实在拮据,能拿出来的不过是些现银,还有一些主子赏赐的珍惜物件儿罢了。 可是后来,一些低品级的官眷夫人也来走她的门路,出手就阔绰了些,再到后来,梁国公的夫人竟然也送来了珍珠宝石,甚至是几个收益极好的铺面,这让巧果如一步登天。 她摩挲着手中的红木盒子,这里面装着的东西,她曾经想都不敢想,但现在她却觉得不够……还不够……那般的耻辱,只换来这些么? “巧果姑姑,元宝公公来寻你了。” 外头的小宫女嬉笑着来请她,可她脸上的得意之色却骤然间垮了,甚至还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 “怎了姑姑?”小宫女趴在窗棱上,“怎么抖成这样?可是外头风大,冷着了?” 生怕被宫人看出她的心虚,巧果连忙正色,低下头换上了那副娇羞欲诉的样子,她 想了想,还从箱笼中拿出了一双男靴,是她准备给解云洲的。 这般……戏就更像了一些吧。 “哟,姑姑果然心疼厂督,我是说怎么姑姑最近都不怎么出门,竟是关起门来给督主做鞋子呢。”小宫女恭维着这位新贵,还不忘了踩上意欢一脚,“姑姑这般心灵手巧,不知道要比那个蠢丫头强多少倍,听说那姑娘就知道吃,痴傻蠢笨,女工都不好,怪不得督主嫌弃呢,哪里像姑姑这般贤惠呢。” 提起意欢,巧果眼中真情实感的流露出了一丝不屑,还有嫉妒与愤怒,若不是她惹了贵嫔,她怎么会被贵嫔拿来撒气,吃尽苦头,若不是她,厂督怎会在芸芸众人中选中了她做这个表面上风光,暗地里耻辱的对食姑姑。 而那死丫头片子呢?听说在宫外的提督府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凭什么! “姑姑,元宝公公在催了,你打扮好了没?快些出来呀,想来是厂督想你想到一刻都不能忍了呢。” 顶着小宫女咯咯的笑意,巧果几经犹豫,还是捏着那双靴子走出门去,她对上元宝的眼神时就知道…… 这双靴子多半也是进火堆的命数……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发现隐情 元宝急匆匆的召她入了宣光殿,却让她提着靴子站在殿外的庭院中站着等候。 巧果一时不知这位老祖宗是何意趣,只得听命,垂手立在庭院中间。 房中青烟袅袅,是沉水香的味道,解云洲侧身阖目,手指轻轻的触在眉宇和下颌之间,强行使得自己躁动的心,落稳下来。 自入了宫门,冬蕊便只得守着规矩,和前方的夫人保持着半人的位置,不敢僭越,但是她心里急的不行,恨不得能先跑到宣光殿去,免得撞见什么不该见的东西。 意欢忽然住了脚步,她又折回来,走到冬蕊面前。 “那面人儿呢。” “面人?哦在这。”冬蕊回过神来,将袖中笼着的面人拿了出来,她这才仔细的看了一眼这面人,当真和主子的脸庞有些相像,“夫人,咱们要不……” 后面的话意欢没有听。 她生怕自己听了,胆子就小了,气势就弱了,就会说服自己,捂起耳朵闭上眼睛过日子。 他可以不喜欢她了,但是要告诉她为什么,他也可以不要她了,回去做她的小宫女,但是也要知道是哪里做错了。 意欢的世界简单,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就像是所 有的问题都要有一个固定的答案才行。 在步入宣光殿前的一瞬,意欢还是心怀幻想的,她总认为,不管外界传的话有多难听,定是与老祖宗结仇之人恶意中伤的。 他是她心中顶好顶好的人,怎么可能做那见异思迁的负心郎呢。 可是……可是…… 小姑娘眼中的玉珠承不住了,啪嗒啪嗒的砸在地面上,她的指甲因为太过用力的抓着门框被崩断了还不自知。 那是巧果吧?不过也不甚重要,看背影是一位美丽的女子,她正提着云靴,一脸娇羞的对着老祖宗躬身请安。 如此懂规矩,知进退,不像她,每天吵吵嚷嚷蹦蹦跳跳的,用老祖宗的话说便是,小皮猴子似的,竟没一刻的安宁。 风华无双,朗云霁月般的那人就站在面前,柔柔一笑,从那位姑娘手中接走了靴子。 他笑的还是那么好看啊。 冬蕊追上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的一幕…… 元宝似有不忍,他想了想,走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一半,好心问道。“夫人,你还好吧?” 好? 好!怎不好呢,意欢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出来,将手中的面人拿给了元宝, “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和冬蕊出去了,见到了个捏面人很厉害的老人家,我看和厂督大人有些相似,就买下来了。” 人的成长往往只在一瞬间,一件事的契机罢了,意欢竟是出奇的冷静,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孩子气的介绍这面人是怎么捏起来的,她又是怎么一路指点着老摊主修改着捏成了如此相似的模样。 甚至连称呼都默默的换回了……厂督大人。 “既然大人在忙,那我便回提督府了,这面人本就是个不甚重要的杂件儿,公公看看,若是不方便的话,丢了也可以的。” 看着意欢落荒而逃的背影,元宝生出了几分敬重。 自从素锦走后,他抛开了当初的执念重新看待夫人同主子,也明白了为何是意欢做了厂督夫人。 他们都自认为是最了解厂督的,衣食住行无一不上心,他也曾执着的一心认为,只有像是素锦姐姐那样伺候稳妥,不惹麻烦的女人才最适合和厂督在一起。但是现在却不得不承认,他们自认为的了解,不过是表面上的厂督,那个屹立不倒,处事不惊的厂督。 可唯有夫人,总能剥开厂督一层层的伪装,因为这因为 那而不得不树起的样子,走到他最柔软的心里去。 而他们的主子,何尝不苦呢? 主子喜欢的也好辛苦啊…… 殿内的巧果欣喜若狂,这靴子她本来就是为了装装样子的,拿来演一演恩爱日常,最后是进了火堆还是进了垃圾堆,她亦是无能为力,可是万万没想到,今儿厂督竟然收了她的东西不说,还……还对她笑了。 怪不得那些小宫女一个两个的都对解云洲花痴不断,即便知道他是个内监人,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兽,仍然乐此不疲的对着他少女春心泛滥呢…… 今日她自己个儿经了一遭,便知道了。 只这一眼,便再难忘了。 “厂督大人,不如奴婢服侍您换上吧,若有不合适奴婢再改。” 眼看着那抹红色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解云洲的兴致也懈了,将手中提着的云靴丢到了元宝面前,冷声道,“元宝,领她去下人房,靴子给你了。” “这……”元宝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捡那靴子。 “怎么?你也不愿要?那就丢了罢。” “督主!”巧果一时大喜一时大悲,她实在是忍受不了这冰火两重天了,直直的跪了下来,“督主为何要践 踏奴婢的真心,到底奴婢哪里做错了?还请大人给个明白。” 真心? 呵呵,真心! 解云洲冰凉的眼神如刀子一样,一寸寸的剜着巧果的肌肤,“利用我的名声大肆敛财是为真心?明知德不配位却为一己虚荣认了是为真心?咱家之所以容你打着咱家的旗号活到今日,是因为你有用,但若是你再不知好歹的话……” 他骤然俯下身,逼视着她无路可逃的视线,“咱家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也难……” 解云洲的话硬生生让巧果打了个硕大的寒战,若非是着急出门,未曾进水米,只怕这会儿都要被吓尿裤子了。 解云洲最后的那个眼神,足够她做上三天噩梦的。 她瑟缩在下人房那不甚通风的床榻上,终于是委屈的放声大哭出来,隔着窗户纸她眼睁睁的看着元宝将她的靴子丢了出去,而匆匆出门的解云洲换上了一件出宫的常服。 那衣服绣工粗糙丑陋,可却清洗的及其干净,熨烫的一丝褶皱都没有,可见珍爱非常。 是那个蠢猪般的臭丫头做的吧! 巧果一瞬间仿佛想明白了好多事,一些看起来没头没脑的困扰,忽然就迎刃而解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失魂落魄 她可是贵嫔身边最机灵的丫鬟,不然也不能活到现在。 是了,没错,她想明白了,一定是这样,厂督是想要把那个蠢丫头保护在提督府,宫中的风云突变都让她来应付。 政敌,仇家,阴谋,暗算,都冲着她来。 甚至是后宫的嫉妒与算计,都由着她来承担,只怕连带着延春阁都无法独善其身,现如今其他的人都要认为,是苗贵嫔为了巴结解云洲,巴巴的把宫女送到他床上去了。可纵使被算计了,她们还是只能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能说。 好阴毒,好算计…… 薄情之人总是聪明的,可用情至深之人却会被蒙蔽双眼,意欢走了一路哭了一路,她看了看手指上的小口子,那都是最近为了学习做膳讨好厂督留下的印子。 她这般用心的待他,他怎就变心了,不要她了呢。 冬蕊见状,既不敢说出实情,又不敢狠劝,只能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夫人莫要哭了,或许主子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的? 这是什么解释,若是心中不想,即便是有人将美人送到床榻之上,按照祖宗的性子,要么杀了,要么丢回去。 只有一种情况他会 把人留下来,不就是心中喜欢么? 意欢哭够了,又转为生气,将袖中的面人拿出来,看着那形似的脸,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她掀开马车帘子,鼓着嘴巴将面人随手丢了出去。 冬蕊见夫人气的狠了,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她是东厂培养出来的,但是这一刻她一点都不想向着厂督说话,只一心的心疼她的好夫人。 车子辘轳的向前行进了一会,意欢又坐不住了,拍了拍车门示意停下车。 不等冬蕊过来扶她,车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意欢已经提着裙角从车上跳了下来,弯着腰一路在找着什么。 冬蕊一下子就懂了,她是后悔丢了那个面人儿。 额角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可意欢无意去拂一把粘在额头上的碎发,因为眼底不争气的泪珠比额头的汗水还要汹涌。 “哪儿去了,哪儿去了。” 周围的人都当这个小丫头疯魔了,走路都避忌三分,冬蕊实在看不下去,只得拖着她的胳膊,哄着她去找那老摊主再买一个。 可是当主仆两人来到昨日的摊子前,哪里能看到那老摊主的身影,就连周围做生意的人们,都是一问三不知 ,只说是得罪了什么仇家,被带走了。 “昨儿就是她吧?”有一个眼尖的婆婆看着意欢失落离去的背影小声道,“对!应当就她,旁人来捏面人要么就是捏自己,要么就是捏郎君,就她,古怪的嘞,来了就要老头捏一个东厂的内监,估摸着就是这个缘故。” “老头也真是可怜,捏了一辈子面人了,虽然好吃酒些,嘴毒了些,但若不是惹上那些心性不定,狠辣刁钻的耳报神们,这会儿还能好生捏面人赚酒钱呢。”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宫里的事儿不能乱讲,那些贵人有一个是咱们这些人能得罪的起的嘛?小心明天咱们的生意也不能做了。” 自那日从宣光殿回来,意欢就得了一场大病,她烧的浑身滚热,口中呓语不断。 一会儿是:别不要我。 一会儿又是:怎么就没了呢? 冬蕊跟着哭了好几场,回复解云洲的时候说着说着也哽咽不堪。 她大着胆子偷偷的抬起头看了厂督几眼,这在平时是不被允许的,可她心中为夫人难过,总要帮她寻一些慰藉吧。 从神情上来看,主子是在意的,很在意,他的眼中虽然一如既往的冷 淡,但是捏着毛笔的手骨节泛白,明显是用了大力在攥着。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照顾好她。” “是。”冬蕊垂下头去,又正好看到了厂督的鞋尖,那双靴子边缘都摩擦的有些旧了,那粗制的针脚也露在了外面,让她见了便心中一暖。 这是夫人做的。 冬蕊走了,解云洲手中的毛笔也应声折断,像是那些图谋不轨之人的脖颈一般,他真恨不得现在就率着大盛的好儿郎们,铁骑踏破金朝,将那摄政王连同他隐匿在大盛的细作统统挑在刀尖儿上。 他亦是能恢复他该有的身份,给小姑娘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这二十年来,他从来都是按部就班,不疾不徐的绸缪着一切,从没有过今天这般心浮气躁,躁动不安的时候。 “元宝,你的衣服脱下来。” 元宝:…… 谁能想到啊,在主子身边当值十余年,第一次在任上被扒了个透心凉。 他这算不算是为主子的爱做了牺牲? 提督府里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重重的药味,解云洲穿着元宝的衣服,落在那颗可俯瞰府中的树上,却只能看见忙碌的下人们。他直等到夜深时,才缓缓落 下,闪身进了意欢的房间。 “刷——” 闪着寒芒的银针刺过,解云洲只是略略偏身,两根手指夹住冬蕊的手掌。 “督……” “嘘!” 东厂培训出的婢女个个都会功夫,冬蕊亦是尽职尽责的挡在夫人前头,她在看清面前穿着普通高阶太监服装的主子,心中跟着一喜,连忙俯首,算作请安。 “她烧退了么?” 解云洲放开冬蕊袭来的手,转身坐在意欢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她的额头。 “时而反复,自那日从宣光殿回来,又丢了东西,夫人的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了。”冬蕊轻轻跪下身子,“督主,恕奴婢多嘴一句,夫人的是心病,不如把夫人挪回宫中治病吧。” “还不是时候。” 默然了一瞬,解云洲淡淡说道,“不过很快了,莫要与她多说什么,等明日醒来你将这个交给她吧。” 解云洲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面人儿,交到了冬蕊手里。 原来那日他便不放心,一直跟在马车后,直到意欢从车中丢出了这个。 形象肖似,看的出来小姑娘是费了大心思,他甚至能想到,她在摊位前指手画脚,务求完美时候的样子。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是亲是疏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小姑娘脸上,她只觉得浑身清爽,烧也退了,只是口干舌燥的厉害。 冬蕊没在殿内,许是为她熬药去了,她便自己下了地,去倒壶水喝。 桌子上赫然放着那个小面人,意欢的眼睛骤然亮了亮,她光着脚丫跑到院里,急急的寻找着她想见的那个人影儿。 “夫人,你,你怎么又没穿鞋子就出来了。”冬蕊连忙将手中托盘放在一旁的地上,走过去扶意欢。 “冬蕊,这面人是哪里来的,他来了?来看我了么?” “他……”冬蕊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想起厂督的叮嘱,他是那般告诉自己的,若是想要夫人安全无虞,就不要说他来过,将这出戏演下去,不然就是害夫人进水深火热之中,那可是刁奴才会做的行径。 她稳了稳道,“这面人是奴婢派人去寻回来的,看夫人这般难过,奴婢便猜测,想必夫人是舍不得,就去找回来了。” “啊,是这样……” 刚刚活跃起来的面色,渐渐的消沉了下去。 …… 巧果看着贵人们给的赏赐越来越多,渐渐的她的小箱子已经装不下了,心思一动,想要将手中的赏赐折换成现银。 趁着不当值,她拿了东西出宫去,准备多换些流动的银子,现在她也是可以打赏下人的身份了,手中还是宽裕些为好。 宫中经常出来倒手的内监们告诉了她几个黑市,宫中的赏赐也只有黑市有门路的人才能销的出去。 “姑姑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像是宫中娘娘赏赐的啊,名贵,但又不甚精细,倒像是男子给的。”点货的人留着有点骇人的络腮胡子,即便是笑起来也很是吓人。 巧果压根没看他,洋洋得意的将脸颊一扬,“那是自然,内廷监掌印,东厂的厂督听说过么?他是我夫君,自然了,宫中娘娘有什么,我便有什么。” 此言一出,黑市中还在交易的其他人登时便停下了手脚,各怀鬼胎的投来了目光。 这人……便是传说中让冷血厂督疼爱非常的小娇娘么? 这便是这个毫无软肋的人唯一的软肋么? 看起来样貌尚可,姿色确实还不错,尤其是肤色,白皙的吹弹可破,不像是劳作宫女的皮肤,一看便是日日保养的结果。 “哟,那姑姑可是贵人了。”络腮胡子贴心的给她上了一把凳子,不多时h又来了两个跑腿儿的来上了一壶上好 的茶,“不知姑姑是哪个宫里当差的?” “哼,说了你也不知道,延春阁的苗贵嫔,你可知道么?” 巧果鼻翼微微张合,大有苗贵嫔与解云洲都是她的大靠山之意。 络腮胡也没想到套话套的竟如此容易,想来这姑姑也是穷人乍富的心态,恨不得将身份炫耀到各处去的,他眼珠一转,立刻躬下身子谄媚道,“晓得晓得,姑姑能来我这换银钱是我的荣幸啊,要么这样,今儿我做主了!旁人兑换都是折价七成的,姑姑的东西我原价收,今后姑姑再有什么好玩意儿记得都来我这里换就成。” 这几日来巧果被奉承惯了,自然也带了一股子骄傲劲儿,她捏着绢子似有嫌弃的弹了弹凳子上的U灰才坐下,拿着腔调道,“算你懂事,那快些给我先换吧,我还急着回去伺候厂督晚膳,回去晚了你们可担待不起呢。” “得嘞!” 络腮胡利落的转去账房取银票,只是在点银票的时候他对账房先生低低的说了一句,“去告诉主子一声,延春阁,苗贵嫔,记住了?” “是!” …… 一贯与皇后亲近的暮云阁,倒是许久未曾到中宫去献殷勤了。 好 在谢净沅根本不在意这些,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她从来不会为谁的亲近而欢心,也不会因谁的冷落而失落。 皇上她都不甚在意,还会在意嫔妃的远近亲疏么?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瑶容华最近倒是经常去了延春阁,两个嫔妃不是同一拨入宫的,平时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这几日竟莫名的热络起来。 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便有人通过这些事猜了个大概,这两人都同东厂那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是厂督的旧爱,一位是厂督的新宠,暮云阁的是眼看着自己的人失了厂督的欢欣,所以才急急的来攀扯延春阁新宠的恩宠了。 一定是这样! 苗贵嫔最开始还是有些瑟缩的,她不大想太高调,生怕爬的越高死的越快,她刚出宫的时候父亲母亲的叮嘱还犹在耳畔呢。 可是自从巧果的一朝之喜之后,整个延春阁的境遇都变了,她这才发现,那些日常伺候和劳作的宫女内监都是只怕解云洲,并不甚怕陛下的。 也是……宫中的风吹草动都躲不过解云洲的眼睛,可陛下连朝政大事都是不甚搭理,怎可能留意宫中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且那些嘴碎 的宫女内监们已经用宝贵的性命试验过多次…… 说厂督的坏话,即刻便死,可若议论陛下么,并无事。 久而久之他们当然知道,要拿谁的心尖宠当主子了。 解云洲想护佑的人,甭管位分高低,是奴是婢,就是真正的主子! 是以,苗贵嫔现在的内心已经保持不了低调了,尤其在瑶容华都跑过来巴结她的时候。 “妹妹这也太客气了。”她看着又是一堆好东西,抬了抬眼皮,经年累月的膨胀使得她现在已经不愿用正眼瞧一瞧这些低位嫔妃了,“但是恕姐姐直言了,这些东西可没有巧果拿回来的那些好,要么姐姐挑几样,给妹妹拿回去新鲜新鲜?” 高云瑶一愣,在心里嗤笑出声,这般愚钝的人物儿,也配义父大人如临大敌的派她来看着?就今儿她说的这些话,她只需要漏出去一句半句,苗贵嫔都必死无疑。 她的东西都是圣上赏赐,说陛下赏赐的东西不如奴婢的,还有救? “姐姐的东西当然都是好的,既如此,妹妹就不客气了,多谢姐姐赏。” 她仔细的看了一眼苗贵嫔挥手令人端上来的东西,用心的挑了其中的一件儿留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往事随风 巧果面对瑶容华时本是及其尴尬的,谁不知那意欢就是她的阿妹,如今她顶了意欢的位置,而意欢则避到了提督府去再不进宫,换做她是瑶容华也定然不会容她这个‘情敌’生活的如此畅快的。 是以每次苗贵嫔将她推出来,半是炫耀半是试探时,她都紧张的紧,生怕高云瑶那养护得宜的指甲抓花了她的面颊为妹报仇,可几次接触下来,她发现这个容华小主倒像是对她只有讨好之情,没旁的害人之心。 人性凉薄啊,亲妹没了利用价值都被弃如敝履。 这也更笃定了巧果无论付出什么屈辱代价都要抱紧了解云洲的大腿,决不能和他分离而论的心来。 高云瑶出门后,将从苗贵嫔处拿来的锦盒丢到婢女手中,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嗤——蠢货。” 她点了点锦盒,交代婢女道,“请陛下得空了来暮云阁一趟,就说我有要事求见。” 不待入夜,赵晟便大步流星的踏入了暮云阁内,还不等搂过高云瑶温柔一番,她立刻敛容站起身来,煞有介事的将身边伺候的宫人全部斥退了。 “爱妃有事要与朕说?” 赵晟亦是正色,看着 她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盒子交到自己手中。 “今日苗贵嫔姐姐赐了妾一些东西,妾很是感念姐姐情谊,但是有这么一件东西,妾不大敢收……” 盒子缓缓打开,是一直赑屃,是用和田玉的籽料精心雕琢打磨而成,眼睛处还用名贵的红宝石点缀。 赵晟的手指抚在温润的玉料上,眼中倒是神色如常,只是细细看去,一抹煞人的阴翳已然藏不住,他轻轻启齿,声线一如既往的…… 一如既往的神鬼难测,生死变幻皆在转瞬之间。 “你倒是懂规矩的。” “妾不敢不懂规矩,揣摩陛下心思与喜好是妾的职责,陛下自登基后便除去了皇陵间的赑屃石雕,虽然陛下未曾明言,妾也知道,陛下是不喜这些的。” 啪嗒。 一块美玉在手中折断,赑屃伸长的脖颈已经变成了两截儿,赵晟应付性的拍了两下高云瑶的手背,拿起盒子面无表情的便走了。 甚至连一杯茶水都没用。 银霜捧着茶壶瑟瑟发抖,有些后怕的对自家小主道,“主子,陛下是什么意思?他是生您的气了?还是……那赑屃不就是寻常的神兽,可有什么说法吗?” 她不 明白,用这个来中伤延春殿是否可行。 “当然有说法。” 高云瑶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义父大人曾与我讲了许多关于陛下的隐秘,你可知陛下为何一登基,得了实权第一件事便是把所有宗庙祖祠,皇家陵寝的赑屃全都砸掉了,换上了麒麟?” “不知。” 只听说当是礼部的人都快吵翻了,从大盛建国以来就没见过陵寝中拜访麒麟的,也不知陛下这是发的什么神经,但那雪花一般的奏折洋洋洒洒批下来,并没有让皇帝有所收敛,反而将礼部侍郎都降了罪。 他对外宣称,说是做梦时候受了神仙托梦,此物不祥,所以换掉了。 可高廷尉的线人密报却是这样说的…… “皇帝因生母的缘故从小便不收皇上宠爱,受尽欺凌,皇后也只是挂着了一个养母的名号,从来不会替他说话,是以咱们陛下的性子C才会这般的乖戾不堪。” 殿中只有主仆两人,高云瑶看着跳动的烛火,冷冷的勾唇,“因陛下颈长白皙,当时最得宠的九皇子便以此取笑他,还编了个歌谣。” “日日长,夜夜长,赵晟脖颈比龟长。” 九皇子一开口 ,围着他恭维的其他皇子便更加的猖狂,甚至还让他背着一块木牌跪在那里,抚掌大笑,“你们快看,赵晟这个样子像不像是陵寝里拖墓碑的王八。” 高漠北将这些告诉高云瑶的本意,原只为让她规避危险,免得惹了皇帝的忌讳,自我避险罢了,但是万万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了这么大的用处。 苗贵嫔现在到不至于怎么样,但是这根刺已经扎在了陛下的心里,按照赵晟的心性,那么一个小心眼的人,一定会牢牢的记住,再也不会忘。 不出她所料,当天晚上赵晟便做了噩梦,九皇子的笑声在头顶的藻井中回荡着,刺耳且羞辱。 日日长,夜夜长,赵晟脖颈比龟长…… 比……龟……长…… 哈哈哈…… “该死!都该死!”他豁然醒来,浑身汗水黏腻的难受,他的喊声惊来了随侍的内监,可还不等靠近,却被大声的斥责着:滚! 于是那公公连忙又关上了殿门,屁滚尿流的滚开了。他刚一关上殿门,就有个什么东西砰的一下砸在了门上。 幸亏跑的快,要不然就这砸在头上了,还能有命活了吗? 很快便有人将消息送到了 宣光殿,陛下深夜发疯,不受控制,不方便打开宫门请太医,想请示下厂督大人,该当如何。 “就因为一个赑屃?陛下便受不了了?” 解云洲也知晓这些不可提起的隐秘,但他却是不屑一顾,相比较起来他这宦臣的身份,这点童年的不堪算的了什么?成大事者定要不拘小节,如此斤斤计较,除了伤己伤身之外,再无意义。 换而言之…… 这江山,就陛下如此这般,能担当住么? 今后的褒贬议论如同大江大河,还能都杀光不成? “将这个给陛下送去。”他从桌上抽出奏章,“既然恨,就更该在手刃仇人上下功夫,关起门来发疯又有什么用。” 元宝捧着奏折下去了,递到承光殿伺候的内监手上时,他们都不大敢推开这扇门进去给陛下送。 “鼠辈——” 跟着解云洲久了,元宝的毒舌功力也是日日见长,他整肃了一下衣衫上的褶皱,推开门亲自去送给赵晟。 “是你?”他淡淡的瞧了一眼元宝,冷哼一声,“你们家主子呢,这么好看的笑话,他竟然不亲自来看看?” 是了。 是他亲口说的,自己这帝王……是个笑话。 第一百三十八章 挟持 元宝学着解云洲的样子,淡淡的回了一句,“厂督说,于外,都是一家一国之人,谁又能笑谁呢。” 赵晟果真安静了不少,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在昭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打开了元宝送来的东西,是一枚印着鹤和雀的玉佩。 那是母妃为数不多的遗物。 因着母舅的镇国公府一朝坍塌,所有的东西全部充公变卖,府中下人沦为贱奴,他童年过的是七零八落不假,皇后的虚情假意,先帝的嗤之以鼻,但是好歹他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子,是珍妃和镇国公府上下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和心机换来他的前路。 借着解云洲的帮助,他总算是没有辜负母妃临终所托,得到了这个位置,可是然后呢……然后便是日日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怀念母妃的时候,见人脸上的笑都像是带着嘲讽的,像是在嘲讽他这个身份卑贱的儿子,反了老皇帝的江山。 这枚玉佩…… 鹤奴,是他的小名,雀奴是他的弟弟,他们本该都在母妃身边受尽呵护,做那光华万千,或许今后亦可去到各自的封地,富贵闲散一生。 可是现在,他们都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无论是他,这个表面光芒万丈,实则心中忐忑的帝王。 还是他,那个比他还苦命的弟弟。 …… 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怎的,这件事在成千上万下等宫人的口中悄悄的穿来穿去变成了:陛下深夜发怒,宫中娘娘都处理不来,可解督主送进承光殿一个盒子,陛下马上便好了。 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是秘药?是书信?还是什么信物? 都不重要,只是大家对这位皇帝风云莫测的脾气和奇怪的态度更加众说纷纭了。 对解云洲来说,皇帝不发疯了,他便可以安心下来继续做他的事,他见这几日巧果都未曾出宫去,便又派瘦高个儿去给她送了一堆奇珍异宝。 巧果顶着苗贵嫔阴测测的笑意,做出含羞欲露的表情收下了。 看着库房里又渐渐满起来的东西,现在这是巧果唯一能遭到慰藉寄托的了,得不到的情感,用物质弥补也是不错,她转身又打开了旁边的首饰盒,里面已经撞了满满半匣子的银票。 她垫了垫厚度,目光又落在那一堆新送来的东西上,只是微微一默,便去取了腰牌,将易于携带 的小件打包带在身上,去黑市换钱。 “主子,巧果姑姑又出去了。” “是了。”解云洲敛了敛唇角,“她得出宫去啊,不然咱家怎么收网呢。” 就像是钓鱼,鱼饵得舍的多一点,鱼才会咬钩 难不成他真闲到拿着杂件儿陪她玩这玩世不恭的戏码么?总得有比他散出去的这些财宝更有价值的回报吧。 络腮胡遥遥的看到巧果的身影,和身边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那人便退了下去。 他则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扫了扫凳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姑姑又来了,快坐快坐,这次又带了什么好东西?” 巧果见他恭维至此,淡淡的扫了一眼他的小案几,故作出一副嫌弃之色,“那么多废话,我哪次带的东西不好了,银子呢?备了多少?这回可不能按照上次那般算,你若给不起这个价,我就找别人去,谁坐你这猴脏的凳子。” 络腮胡眼中闪过一抹狠吏,不过很快便压了下去,“有有有,姑姑的东西就是厂督的东西,厂督的东西想来那就是陛下的东西,姑姑抬举我们,我们哪儿能这么不识趣呢,您先委屈坐坐,小的先验 验货?” “快着点儿,我还急着回宫呢。” 她将三角兜丢到络腮胡手中,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手帕,毫无警惕性的她根本没注意到,刚才还聚拢的人群渐渐散开,本敞开的窗子也关了起来。 就在她等的不耐烦了的时候,门口忽然闪身进入三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巧果甚至连惊呼一声都不曾来得及,便被一记掌刀劈倒,瘫软在地。 飞镖插着的信笺插在东厂门钉上时,已经是下值时分了,番子们自是一分钟都不敢耽搁,立即送到了宣光殿。 “终于出手了。” 再不出手,这场戏再演下去,怕是他的小丫头真的要在也不理他了。 “召集人马,去他说的地方,告诉他们,务必留几个活的。” “是!” 元宝目光炯炯,似也是等这一刻等了好久。 络腮胡提着弱柳扶风的美人儿躲在树洞内,探向洞外的脖子既有几分期待,也有几分畏惧,那副小人之色甚是让人不喜。 “都说这东厂行事神鬼莫测,难道他真的会为了这么一个丫头片子只身犯险吗?” “主子的消息从不会错,主子说这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一定会! 再说了,我们在黑市看到这丫头拿的东西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也是…… 那些东西…… 即便是他们日日经手宫中的好东西,看着这位姑姑拿来的珍宝仍然不免咋舌。 什么杨贵妃的酒壶,唐玄宗的砚台,一想到诸如此类的好东西东厂那阉人多地都可以拿来随便赏赐,就嫉妒的牙根痒痒。 “来了来了。” 巧果本已经心思颓败,认定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厂督竟然真的来了。 是来救她的吗? 单枪匹马,只身犯险。 她心中一喜,看样子这老祖宗心里还是有她的。 络腮胡一把将她提起来,匕首的寒芒一闪,直直的抵住她纤细的脖颈,对着那抹炽烈的红色身影朗声道,“阉狗!想要救你夫人,你自废一条胳膊上前!” 身着红色斗牛服的解云洲面无表情的向前走,不曾有半分犹豫。 他冷洌的神情,似有似无的扯着唇角,像是在说两个字。 蠢货…… “你!你听不懂人话吗?你在往前我就要杀了她!” 红色烈影依旧我行我素,目含鄙视,毫不动摇。 挟持巧果的两个人顿时慌了,互相看了一眼,没了主意。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东厂诏狱 而此时正生死攸关的巧果,也骤然从大喜转为大悲,她看明白了,那解云洲哪里是来救她的,分明是来追魂索命的。 他为什么会不受威胁,是因为没把她的安危放在心上啊。 络腮胡见势头不妙,对旁边的同伙低声说了句,“让咱们的人速速上山,围了他,事到如今只能孤注一掷了。” “可是主人不是说,必须确认解云洲断臂,无抵挡之力才可以给信号上来么,此人狡诈,若不谨慎些反而会受了他的暗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没看明白么。”同伴恨的咬牙切齿,“现在咱们已经中计了,八成这个臭丫头就是个被拉来挡枪的,根本不是他心尖上的夫人,你看他的样子,像是能在意这个女人生死的样子吗?” “此时不跑,咱们都得没命,也别管这阉狗是自己来的还是带了埋伏,剩下的事儿都是他们的事儿了,咱们就趁着交火之时,赶紧跑,拿上盘缠跑到大金去。” “那这女人……”络腮胡握着匕首的手抖了抖,喉结畏惧的滚动了一下。 “先去发信号!” 一颗红色焰火升空,周遭竹林大动,解云洲耳朵微微一动 ,他在靠着听力辨认埋伏的位置。 劲风袭来,掀开了他的红色大氅,露出交叉叠于后腰处黑色的绣春刀鞘,他双手握住刀柄,一寸寸的向下压,毫不畏惧从四周袭来,向他收拢的敌人。 两人挟持着巧果,一步步向后退,一直退到陡坡的边缘,络腮胡和同伴交换了一个眼色,正准备将巧果推出去,趁着这个空挡迅速的滚下去。 忽的……寒光一现,络腮胡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同伴胸口被绣春刀一剑贯穿,胸口处只有麂皮包裹的刀鞘,而那滴着血的刀尖则是从后背穿了出来。 一声痛苦的呻吟都没有,人就这样被解云洲一刀毙命,络腮胡吓坏了,连忙将手下挟持的人紧了紧,然而还不等他作何反应,他持刀的左臂已经高高的飞上了天空。 “啊!——” 凄厉的哀嚎响彻天空,左臂被解云洲齐刷刷的砍下,而他痛苦的哀嚎声却像是某个信号,高高的竹节上,忽然闪现出了无数黑衣近卫,齐齐的搭上了弓弩。 围剿解云洲的刺客们暗叫不好,这两个该死的废物,没有确定解云洲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给他们发什么信号!现在他们被锦衣 卫齐齐的压缩在一个圈子里,还能有活路了么? 嗖—— 无数寒芒乍现,从四周飞来,持刀的厂番亦是紧随其后,不多时所有的人死的死上的伤,厂番们手脚极快的将藏了毒囊的后槽牙打掉,又塞了一方布帛在唇齿间,防止吞舌自尽。 战斗结束的极快,可以说是兵不血刃,解云洲全程都没有看一眼巧果这个鱼饵,只交代元宝,给她点银钱,把宫中奴婢的贱籍送还给她罢了。 如此,也算作是两不相欠了。 巧果被吓傻了,呜呜咽咽久久回不过神,她刚刚是恨极了解云洲,但是现在她又不知道该不该恨了,手中拿着不轻的包裹,暗暗的咬紧了唇。 …… 东厂的诏狱,地砖已经看不见原本的颜色,可以说是血流成河,那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想要撬开他们的牙冠并不简单。 但是不怕。 这可是东厂的诏狱,只要你是人的血肉之躯,只要是有痛痒神经的躯体,在这里就没有敲不开的嘴巴。 “大金的事儿咱家不感兴趣。” 看着他们明显不是中原人的长相,解云洲不想浪费时间,“咱家只想知道,大盛与摄政王勾结的人, 姓梁还是姓高。” 被订穿了肩胛骨的首领听到这句话,眼中明明灭灭,却还是咬紧了牙冠,什么都没有说。 “你不说,好吧。” 啪啪! 解云洲扬起手,拍了两下,立刻有两名番子带上来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身上没有伤痕,甚至粗布的衣服上都没有褶皱,看样子便不是押送擒拿来的。 “这孩子倒是个好孩子,只是他若是知道自己的父亲为歹人卖命,做的是残害无辜,取人性命的不义之财,还做着踏破铁骑,毁人家园的计划与勾当,到了地下会不会不愿意和你做父子啊。” “阉狗!你这个阉狗!” 铁架子上的炭火烧的很旺,烙铁通红,烧的滋滋作响,解云洲站起身来,随手将这烙铁颠了颠,捏在手里,走到少年面前,却是对着面容毁了一半,肩胛骨也尽数废了的男人。 他的眼神考究,像是在找下手的地方。 “你莫动我儿子,阉狗,你住手!” “姓高,还是姓梁。” 普天之下,没有能与他讲条件的人,没有…… “我……我真的不知道。” 这一次他的语气倒是没有之前的强硬,有那么五分的诚意流露 ,“我们是翟家豢养的杀手死士,按道理来说是不能有亲人存世的,这孩子你……你究竟是怎么找到的,连摄政王都不知我……” “姓高,还是姓梁。” 解云洲的烙铁逼近了男孩子的面门,“现在是咱家在问你,你都知道什么。” “不要,你不要伤他!”泪水混合着血水,顺着那像是眼球更像是空洞的位置流了下来,“我只是暗卫的头,主子们之间的事是不许我们多问的,他们行事谨慎,几乎一月也才有一次。” 他看着解云洲手中的烙铁没有再靠近了,想了想补充道,“我只知道大盛的这位大人用的是一只头顶有一戳黑色毛发的信鸽传信,那鸽子飞过来的时候腿上都绑着绿色的丝带,而从大金飞回去的时候则会换成黄色。” 当啷。 解云洲将手中的烙铁丢回炭盆中,此时那名男孩的脸才微微抬起,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寸寸的掀开了面上的伪装。 那熟悉的笑脸。 那嘲讽的姿容。 那得意的神色。 是元宝…… “阉狗!你竟敢乍我!你不得好死!” 一口混着浓痰的血还未来得及喷出,腹部便被一记重锤敲断了肋骨。 第一百四十章 我记得你 后续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办,解云洲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思念,回到宣光殿去洗了又洗,换了小意欢给他做的衣衫和鞋子,在铜镜前照了又照,才拔步向提督府而去。 金国细作精锐几乎损伤殆尽,此番也算是敲山震虎,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有人搅动风云了。 他不能将这些事无巨细的告诉他的小姑娘,但是与她解释一番巧果的存在还是应该的。 解云洲提着一堆姑娘爱吃的嚼裹,来到提督府看到意欢的一瞬间,他险些怔在原地。 这姑娘……他竟险些认不出来了。 身量和体态的变化到还是其次的,她双目中炯炯的光竟是黯淡了,再看向他的时候,如死鱼一般呆滞,还是冬蕊提醒了她一番,她才缓缓的……缓缓的绽放出了一个笑容。 “您来啦?” 她似是记忆不大好了一般,与他打招呼的时候,分明将手中浇花的水壶放在了地上,等转过身去的时候,竟唤过冬蕊让她去找水壶来浇花。 “夫人,你已经浇过花了。” 解云洲看着意欢缓缓的转过头去,看到了地上的空水壶,点了点头道,“哦,对对,已经浇过了,那现在应该 去给厂督沏茶了,我去烧水。” “意欢……” 解云洲再也控制不住,将她一把捞了回来,揉在怀中,“咱家不渴,不喝茶,我们进屋去,看看咱家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可好?” 意欢想了想,又是缓缓的仰起头,延迟了好久才笑着点了点头,“好!” 夏冰带着她去净手,解云洲则面色不快的将冬蕊提到了廊园中。 “夫人怎么回事?你为何不请太医!” “厂督恕罪,奴婢起初发现夫人健忘还当她是因思念过甚,后来渐渐的发觉她并不是因情而至的神思恍惚时,便去找了元宝公公指定留给提督府用的大夫。”冬蕊如实说道,“可是大夫也查不出是什么病症,只说静静的养护着,或许督主回来便会好。” 解云洲心中一阵愧疚,但是更大的是震动。 他没想到,自己在意欢心中已然是这般放不下,舍不掉的朱砂痣,他亦是为今后深深担忧,若是他真的前途渺茫,想要保全她的一条性命。 那她的余生,可要怎么过? 净手之后的意欢早就忘了有点心吃的这个事儿,她路过烧水的炭炉时,不知怎的忽然又想起了煮茶的事,竟 没有隔着麻布,直直的伸手去抓那炉子上滚热滚热的水壶…… 冬蕊还来不及出声提醒,解云洲已经一个健步冲过去,抢在她前面,将那水壶捏在手中。 “督主……” “没有你们的事,下去。” 虎口处传来一阵滋滋的炙烤之声,细嗅空中还有皮肉烧焦了的味道,可解云洲脸上神色如常,反而笑着哄意欢去坐好,水他来倒。 “你要做什么?” 解云洲将水壶放在高处,将烫伤了的手藏在身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将意欢的一缕碎发撩到了耳后。 “我……我夫君要下值了,我要给他泡三清茶呀。” “你夫君是谁?” “我夫君是谁?”看着在自己面前这张熟悉的俊容,意欢又笑了,“夫君回来了!是我的夫君!” 解云洲一点都笑不出来,只是牵着她的手来到桌前,又将水壶的铜把手用布条缠好了,才递给她。 “意欢冲的茶最是好喝。”他坐在案几前,对她露齿一笑。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许就是说的解云洲这般的人物吧…… 意欢笑了笑,拿出茶叶罐,佛手,松针,解云洲刚松了一口气,以为 她的记忆不至于差到这般,可下一瞬他的面色却难看的瘆人。 他眼看着意欢倒了一大坨的茶叶,又拿起松针放了一遍,一遍,眨眨眼仿佛就又忘了,又放了一遍…… 那茶叶终是苦涩的紧,可解云洲心里却比这苦茶汤更为苦涩。 “好喝吗?” “好喝。” 解云洲轻轻的放下茶杯,看着意欢的眼,认真的回答道。 可意欢笑着笑着却是笑不出来了,她脸色骤然苍白了几许,语气也冷了半分,“你是骗子!你骗人,根本就不好喝,不然的话我夫君不会不回来的,一定是我做的饭也难吃,茶也难喝,书读不好,字也丑丑的,我做什么都做不好,所以他不喜欢我了,他喜欢旁人了。” 意欢忽然躁动了起来,解云洲生怕她乱撞伤到自己,连忙上前一步将她禁锢在怀中,不管她如何的撕咬捶打都不松手来。 “冬蕊!” 他怒声向外吼道,“去拿安神汤!” 冬蕊连忙端着棕红色的药汤进来,这几日夫人都要靠着安神汤才能睡个完整的觉。 他将意欢挣扎的手脚束在身后,用遍布水泡的那只手捏着她软软的脸颊,皱成了一个小包子 ,堪堪的将药汤喂了下去,直到怀中的小人儿情绪稳定了些,不在失控,才将她抱到了床榻上。 拉过锦被将人裹好后,他若说这没有人为的因素,他断是不信的。 “把所有最近夫人经手的,进口的东西都拿来。”他厉声吩咐道。 春夏秋冬四位丫鬟将所有的用具一一拿了出来,甚至夫人平时写字的宣纸与毛笔都没有忘了一并带来,出了这般的事她们自是诚惶诚恐,早早的便做好了与督主查验的准备。 “都是从何处采买的?” 身为东厂厂督,他最擅长的便是寻找蛛丝马迹。 “宣纸与湖笔是宫中送来的,其余的都是从东厂指定的商铺采买得来的。”夏冰专管着这些,“可这些奴婢都细细的查过,没有异样啊。” 解云洲的目光落在宫中送入的宣纸上,他顺手翻了翻意欢最近的‘大作’,仍旧是横七竖八的狗爬字,他含笑粗粗浏览过,忽然顿在一页中,细细的嗅了嗅味道,然后又拿起湖笔凑近鼻尖闻了闻。 原来如此…… 笔杆在他手中折成了两段。 好生阴毒的手段,他阴着脸唤过元宝,将纸笔交到他手里,并耳语了一番。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不喝药 六月六天贶节,为祈求祥瑞,大盛有洗象的传统。 因象与“祥”同音,是以洗象便被大盛人赋予了吉祥之意。 象来象来,祥来祥来。洗象日变也是祥瑞日,朝廷从暹罗进贡的大象中泽选了一只最大的母象,性情温驯,由着司礼监的人同巡防营的人拉到京城百姓往来最为热闹的街道上,接受百姓祈求福禄祥瑞的洒水。 一时间道路壅塞,车马喧嚣,不管是古稀老人还是垂髫儿童都拿起盆碗朝着瑞象洒水,同庆天贶节。 温驯的母象就像是一墩石刻而成的雕塑,眼周的褶皱都是对大盛子民的温存。 忽而,人群中竟被一阵犬吠之声搅了安宁,起初也能知道是哪家的恶犬看门护院,后来便觉得不对了。 “哪里来的黑犬!好生不吉利!” 人们这才停下动作,看一群体型硕大的黑犬在人群中冲撞,不时的吠叫,就连训练有素的瑞象都开始狂躁起来。 “黑犬出行,大不吉利!” “六月六,见黑狗,必是有人得罪天神啊!” “如此情景闻所未闻,定是当今今上失德,上天才降罪于民,不肯原宥。” 适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清冷了下 来,百姓们再看着这些牵象的礼官眼神已是充满不快,更遑论刚才还觉得慈眉善目的瑞象了。 天贶节便是这样冷清了下来,当天发生的事亦是一字不落的传到了赵晟耳中。他当时本在闭目养神,听闻此事竟是一时气血翻涌,险些叫了太医。 新帝最重祥瑞,这已经是大盛人尽皆知的事,而这大盛江山自传到赵晟手中,也当真是一帆风顺,偶有大金与南楚骚扰,却不曾有大的动荡,在加上内里有解云洲帮衬,朝政之上并无大的错漏,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失德二字的。 如今闹成这样,赵晟一时又不知用什么方法平息谣言,恰巧解云洲最近又只说自己抱病,不当值。 这话传到赵晟耳朵里,他沉默了一瞬,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什么黑狗出行,什么天降不吉,他是在报复! “传辇传辇!都听不见朕说话吗,赶紧传辇!” 当值的内监浑身瑟瑟,无来由的又挨了一脚,陛下到底是怎么了,不是刚刚说要传轿辇么?他还来不及下去传话呢啊? 心里苦,但是不敢说啊…… “陛下,咱们……咱们去哪里啊?” 赵晟坐在轿辇上,黑着脸 一言不发,仆从们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去宣光殿。”他冷冷的说道,转而忽的睁开眼睛,“不,去提督府!” 解云洲得了消息,便叫冬蕊将药和安神汤都端过来,他亲手唯意欢喝下去,不愿意让他的小姑娘看到接下来的场面。 “不喝不喝,厂督督!”她捂着嘴巴,眨巴着大眼睛使劲儿的摇头,“药太苦啦!” 这是去处九蛇散的汤药,苦她也必须喝下去。 解云洲掌管着宫中秘药,东厂刑罚,他自是知道这九蛇散的威力,这是东厂刑讯所用的致幻类毒药,虽然不至于让人失了性命,但会伤害人的神经和记忆。 若不及时解毒,便不可逆了。 他回来那日,这姑娘浑身上下热的像火,说明毒已经渗透进了皮肤之中,听冬蕊说,他不在提督府的时候,夫人经常一个人在书房里写写画画,接触宣纸与湖笔的时间比平时多了好多倍。 解云洲又如何不知呢,她之所以这般努力的去看书,写字,不过是为了讨好他,意欢是他所见过的心思最单纯之人,定是认为他许久不来提督府是因为她学问不够好,才这般努力的。 是他处事不够细致,是 他想问题太过粗糙,也是他,低估了意欢对他的心意。 但是眼下,宠溺也好,心疼也好,药再苦也好,都是必须要喝的!没的商量! 他将她的手慢慢的拉下来,放在胸口处,转身从身后的盘子里捏出了一例果脯,他知道她喜欢食甜,特叫,春雨告诉厨房,将蜜饯炼的浓浓的。 “那不吃药,厂督喂你吃个红果好不好。” “红果好!”红果酸酸的,外面挂着厚厚的糖浆,吃在口中酸酸甜甜的,每次吃几颗红果,中午的饭食都能多吃一碗。 她傻兮兮的张开嘴,眼看着那人骨节分明白皙的手指与红果相映成趣,渐渐的靠近她的小口,她闭着眼睛迎上去‘啊呜’了一口,却什么都没吃到,口中反而流入了一股又苦又辣的汁水。 “坏厂督,你骗人,嗷嗷嗷呜呜呜。” 意欢的口齿不清的控诉着,她两只柔弱无骨的小手被解云洲一只手轻轻抓住,整个人又是仰倒在床上,这个姿势使得苦辣辣药汤顺着喉咙一路滑了下去,根本没有反吐出来的机会。 解云洲唇角含笑,为自己的小计谋得逞而窃喜。 她也不记得喝了几口了,就在口腔已经接近 麻木之时,舌尖处又传来了一阵甜蜜蜜的味道。 “这样就不苦了吧。” 姗姗来迟的红果这才流入意欢的口腔,解云洲又捻起了一个,“这个是奖励你的。” 两个腮帮子左右各放了一个红果,姑娘的脸颊像是过冬前囤积食物的豚鼠,可爱极了,她最近神思渐渐清明了些,不再像起初那几天那般的失魂落魄,,做饭要放三四次的盐,赤手空拳的就去抓烧红的热炭,但还是精神不济,每日要比中毒之前多睡上好几个时辰。 今天喝了安神汤和解毒汤后,她倒是精神震震,将口中的果子囫囵吞掉之后,还抱着解云洲的脖子控诉着。 “啊,还是不够甜怎么办。” 她一脸坏笑,像个十足的小女流氓一般。 “不甜?那我再让小厨房将蜜炼熬的稠一点。” 话音刚落,缠绕在他脖颈上的手臂一紧,意欢的嘴唇便精准无误的覆盖在了他的唇上。 一股淡淡的清苦,夹杂着蜜炼的甜味,瞬间在他的唇齿间亦是蔓延开来。 “唔,这样就甜啦。” 意欢眼皮渐渐深沉,解云洲怔忪片刻,立即不客气的趁着意欢神思清明的时候,加深了这个蜻蜓点水的吻。 第一百四十二章 阿兄 解云洲又与她玩笑了一会儿,直到小姑娘抱着她脖子的手渐渐松了下去,彻底睡着了,才将人放平。 约摸着,他也要到了。 “守住这个屋子,谁都不许靠近,便是太医也不行。” 冬蕊连连点头,她看见自家主子的眼中闪过一抹阴历很辣,那般熟悉却也狠陌生。 若是没记错的话,自从夫人来了宣光殿,这幅神色便很少出现了,直到后来,她们几个自小便在府中伺候的人都记不起来厂督生起气来,杀起人时的样子是什么样子的了。 应当就是今日这样。 她将门栓插好,看着背影肃杀的老祖宗疾步走出后院,在台阶前缓缓的坐了下来…… 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一路虎啸龙吟的走过来,自是带着震慑万千的气势,他猛一抬头,解云洲正一身常服恭敬的站在原处,唇畔仍旧是挂着那副令他见了就浑身不畅快的笑意。 “陛下圣躬亲至,臣下受宠若惊。” “解!云!洲!”赵晟再也演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伸手掐住了解云洲的脖子,“是你对不对?你故意坏了天贶节,让百姓咒骂于朕,你该死!” 赵晟手背的血管根根爆出,元宝和小 叶子在解云洲身后不敢拉劝,暗暗着急。 唯有解云洲,除了脸色微微红胀之外,毫无异样,他甚至唇边的笑意更甚,肃然问道,“臣下想请问陛下,我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你恨朕!恨朕坐上了天子之位,恨朕没有给你正名,恨朕……” 他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梨涡浅浅,及其爱笑的小姑娘,“恨朕给你夫人下了毒,是也不是?” 说到此处时,解云洲的眼中才缓缓浮现出了阴狠之色,毫不避讳的瞪着皇帝的眼睛。 赵晟有一瞬的松劲儿,他从未曾想过要解云洲的性命,也并不想伤害那个小姑娘,但是他又是真心的不愿意看他过的好,过上那他一直想要过上的,却从来未曾拥有过的日子。 听闻解云洲为了保护他的夫人,特地将与姑娘起了争执的苗贵嫔宫中人拉来做新欢对食,惹的朝中细作都被骗了,自认为捏住了解云洲的软肋,贸然出手,勾结大金,却反被尽数擒获,下了东厂诏狱。 在他故意将巧果推到人前之时,旁人不知他是何意,赵晟却是知道的,自然了,他也不会戳破,他这般做,虽然有些私心,却也是为了保护大盛, 无可厚非,他本准备静静的看戏便可,却不想他派去探听消息的人回来禀告,说解云洲每日深夜都会换上元宝的衣衫偷偷溜回提督府去,提督府的那位众星拱月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娇娘亦是每天都在给他缝衣衫,做羹汤。 一界阉人,何德何能? 他乃真龙天子,又为何没有人这般真挚的关爱他赵晟? 孤家寡人……难道做了帝王注定一生一世都是孤家寡人么? 他有三宫六院,那么多记不住名字的妃嫔,可却找不出这么一个如此真心实意,毫无所求的对待他的。那些嫔妃们要么会与他索要家族荣光,要么为自己征求着后宫地位,要么便是争着要怀孕生子,所求的只会更多…… 那个傻丫头,明知道解云洲是个宦官啊,注定没有孩子,今后老到牙齿都掉光了的时候,甚至不会有人叫她一声娘亲喝药,百年之后也不会有人为她缅怀上香。 但是即便如此,她仍然不在乎,一腔热诚,喜欢的孤勇又惨烈。 他一时气急,便出了手,他就是想想看看,中了九蛇散的人还能不能记得如何爱一个人,还怎么在一起! “如何对我都无所谓,名分,地位 ,是赞还是毁,与我而言没什么不同,但是你不该对意欢下手。”他对上赵晟墨曜般的眼,缓缓道了一句,“阿兄……” 掐在脖子上的手顿时软了半分,赵晟许久未曾听见这个称谓,竟一时间想不起两人之间,竟然还有一段童年之间的童稚时光。 “她是我这辈子除了母妃之外最为在意的女子,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即便是阿兄,也不行。” 趁着赵晟怔忪的空挡,他伸出手,缓缓的,却也十分坚决的将赵晟掐在他脖子上的双手扒拉了下去,“阿兄知道我没有反你的意思,所以这次洗象节我只安排了些小小的惊喜,可若是阿兄再这般苦苦相逼,我不介意背负上更多的骂名。” “你什么意思?” 解云洲并未解答他带着恐惧的疑惑,只淡淡的回了一句,“陛下你说呢?” 赵晟有些胆怯,他实不知晓胞弟这般残忍果决的心性是哪里来的,还记得母妃在世时,他的弟弟从来都不会去争抢他的东西,当是母妃缝制了一个布铃铛,弟弟喜欢的紧,日日带在身上,可是有朝一日发觉竟跑到了他的身上,也不过就是转身走了,从来没有说过要 要回来。 再到后来,镇国公府一细坍塌,母妃也从宠妃变成了父皇下令赐死的罪人,他与弟弟也从最受宠的皇子变成了罪臣之子,是母妃跪地苦苦哀求,放过他孩儿的性命。 他怕极了,他想活下来啊!可是父皇竟是那么的无情,只说:“孩子能活,但是只能留下一个,你要留下哪个,自己决断吧。” 小小的赵晟是希望他的弟弟能替他去死的,因为他见到过外祖家的血流成河,实在是怕极了,那毒药一定狠苦,白绫匕首一定很痛,他小时候便是生病扎针吃药都千万般的不愿意,更何况是…… 送性命的事情呢。 “母妃,母妃,我不要死。” 他抱着珍妃的脖颈哭泣,因哭的急了,还有些喘补上气来。 再反观他的弟弟,赵珏在一旁却是一句话不说,只给母妃送上了擦脸的帕子。 “母妃,阿兄,不要哭了。”小小的年纪他却展现出了比成人更成熟的心智,“因为即便你们哭昏过去,父皇也不会有任何的心慈手软,他汲汲营营数十年,只为了给镇国公府按上洗刷不了的罪名,换而言之,外祖家一天不死,父皇便一天不会罢休……” 第一百四十三章 往事 这便是尚是垂髫儿童时的赵珏,也是现在威名震震的解云洲说出来的话。 珍妃看着慌乱的大儿子,再看看平静的小儿子,似是在心里下一个作为母亲来说最为艰难的决定。 留谁活? 赵晟身为长子,却是个三病两痛的可怜孩子,是以性子也比较弱,喜欢什么事都听她的安排,没什么主意,倒是赵珏,一副天生的帝王相,冷热交加,情绪很难露于人前。 但这两个可都是她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亲生的孩儿,都是她的好孩儿啊!她又如何舍得…… 忽然间,珍妃想到了一个人,当年她尚未入宫时在山中进香,遇到了一个江湖高人,彼时他被蝮蛇咬了,若不及时救治恐有性命之忧,珍妃当是尚是未嫁之身,也只是短短的犹豫了一下,便放下了那所谓的男女之大防,将那男子的裤脚撩起,为他清理蛇毒。 生死大事之前,什么名节都是小节了,那高人亦是感动,对她做出承诺,若是今后走至绝境,可用此信物来寻他,他定会有解决之法。 她从妆奁最深处拿出了那串佛珠,现在她便是走到了绝境尽头。 珍妃并不想要用这份恩情 换自己的命,而是保住他的两个儿子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三尺白绫送来的时候,她将心腹大宫女素锦唤了过来,将这串佛珠紧紧的攥在她的手里,要她发誓,今后绝不背叛,誓死保护赵珏余生平安…… 那时候赵珏便懂了,母亲这是已经变相下了决定,只是这话她没有脸面对小儿子说出来,赵珏反而是很平静的安慰了满脸是泪的母亲与阿兄一句:我愿意下去陪伴母亲…… 这些林林总总的往事,解云洲透过赵晟的眼睛看的出,他应是想起来了,想起来曾经兄弟间的惺惺相惜,还有母妃给予他更多的偏爱与保护。 那一颗黑色的小药丸啊,解云洲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假死药的滋味,呼吸停滞之前,心脏处是难以言说的痛感,她的母妃抱着他一遍遍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再到后来他便真的没了呼吸。 先皇看着他脸色青紫躺在棺材中时,据说全程只叹了三声气,是一滴眼泪都没流,转头将赵晟带走交给了皇后。 “封上吧。” 这就是他的好父皇留给他的最后三个字。 “忍常人之不能忍,才能成常人不能成之事。”再醒过来之 时,珍妃曾经一念善意救了的宗哲便这般告诉他,“你记住这句话。” 当解云洲长大了,宗哲亦是在问他的决定,“你的仇人在宫中,你的兄弟在宫中,你身上有一个族人的血海深仇,你做个抉择,是要回去绸缪未来之路,还是与我逍遥江湖,保佑半生平安。” 七尺男儿,血气方刚,自是要建立一番功业,然后为母平冤昭雪。 是以,赵珏不见了,回来的是嗜血无情的东厂厂督太监。 不仅如此,他身上还有更大的秘密…… 转瞬之间,赵晟眼中的仁慈之色不见了,又变回了那个令解云洲无比嫌恶的样子。 “你是内监,朕是皇帝,朕怎么可以有一个做了侍人的阿弟?”他刚开始蓄的胡此时正是耀武扬威最好的利器,“朕的话是圣旨,朕的作为不可能出错,你敢不从便是忤逆!” 二人的鼻尖不过寸许距离,赵晟恨恨道,“该杀!” “陛下之意,臣下明白了。”解云洲的气势毫不相让,甚至身高略略高于赵晟,气势反而更有几分凌然之色,“那臣下的意思,陛下可是也明白了么?” 他……竟然还在威胁他! 元宵之 夜的大鳌山灯,六月六的黑狗也行,解云洲是想告诉他,若是皇帝想要毁了他所在意的人,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也毁了他最在意的东西。 比如帝位尊严,比如国祚祥瑞。 “呵呵。”赵晟忽然转了话头,“若我说我不在意这些,不在意仁慈之名,不在意旁人评价,你便不能如何了吧,解云洲,你不是赵珏了,你即便再恨我,再怨我,你也不得不保住我的皇位,你必须比谁都忠诚于我,因为你知道,唯有我做这个皇帝,母妃才能在九泉之下安宁。” 也只有他在帝位上,才能查出当年镇国公府的冤屈。 大计在先,解云洲又能怎么样?大不了他不要这张脸了,不要面子便是,百姓的质疑,百官的嫌弃又能怎么样,解云洲不就是拿捏着他这一弱点才能几次三番的将他激怒,让他方寸大乱么? 放下反而轻松,也没什么不能的! 赵晟的呼吸微微急促,胸腔的起伏表示着他正在极力的隐忍,或者说……是在回避。 不知道为什么,他能赢了父皇留下来的其余一种兄弟,在宫变之日将所有人的头颅砍下来,提在手中,但是唯独对解 云洲……他是讨不到半点的好处。 一介内监啊…… 即便尊贵成了东厂的首领,内廷监的掌印,他也是内监…… 让人想不明白,他那股子王者之气是怎么来的!为何没有随着该阉割掉的东西一起断了去呢? 解云洲不冷不热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现在脑海里都是意欢中了毒后,丢三落四,失魂落魄的样子,心脏处已经疼到麻痹,对赵晟也失去了最后一分的平和。 “阿兄怎知,我便不能做皇帝呢?” “你……你……” 赵晟的手指从他的鼻尖缓缓向下,指在他的两腿中间,眼中除了神气还有鄙夷,“你在说笑不成?你还想做皇帝?朕看你是病得不轻。” “陛下可还记得臣下常说的那句话。”解云洲吐字如钉,“事无万全。” 不等赵晟反应过来,解云洲便忽然后退了半步,做出了恭顺的样子,“臣下身体不适,现在要回去喝汤药了,不能陪陛下说话了,陛下请自便。” 这算是撕破脸了? 连虚以为蛇都不愿维持了? 演戏演腻了? 赵晟一甩衣袖,边走边向手下下令道,“叫西厂厂督赵孟复来见朕,立刻马上!” 第一百四十四章 篦发 解云洲回到殿内的时候,小姑娘还在憨甜的睡着,去岁她的唇边还有两个清晰可见的小梨涡,今年却是淡了下去,脱去了半分稚气之色。 有些事,不管理解与否,或许是该与她说个明白的。 比如说他和陛下之间的恩怨,迟早会有个决断分明,比如大金与大盛之间,必然会刀兵相向,或早或晚,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再比如,他的身份…… “厂督,你一直在陪着我嘛?” 意欢可能是被他抚摸的狠了,惺忪的醒了过来,自从中了毒之后,小丫头比平时还要粘人,“我睡了有多久啦。” “刚刚一个时辰。” 他见意欢一双小脚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坐过去摸了摸她滚热的脚丫,似乎没有放进被子的必要。 那肉乎乎的小脚触感异常的好,解云洲忍不住,捏了一把意欢肉乎乎的脚丫子。 “还困不困?若是困的话再眠一眠。” 意欢伸出手,揉了揉眼睛,那少女的手已经渐渐纤细,手背上的小肉坑都不见了,幼时因常年劳作而生了冻疮也好多年不曾犯过了,娇嫩白皙了起来。 “是还有一点困,可是……可是……” 她嘻嘻 一笑,伸出手拉住解云洲的胳膊,像是女萝一样缠绕在解云洲身上,“我想要夫君陪我一起。” 解云洲顿了顿,拇指摩挲在意欢细嫩的小脸上,促狭的捏了捏。 “那你来帮夫君宽衣。” 他背对着她坐,伸开了双臂。 “好!” 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身,寻找着腰间的玉带钩,摸索着取下来。 登时,墨绿色的长襟便散了开来,意欢跪坐起来,将他的袖子顺着取下,只留下纯白的里衣。 薄薄的衣衫已经束不住解云洲体温的温热,顺着意欢的指尖丝丝的传了过去,意欢的心蹦蹦的跳,她已是懂了人事的姑娘,自然也知道,这是他们夫妇二人真正意义上的同床而居,而且这还是她主动提起的。 嗨呀!自己怎的这般色令智昏! 如此想着,她的脸颊烧的绯红,一双小手顿在那里,不知道下一步又该如何做了。 解云洲微微阖目,纵使不回头去看也能想象的到,小意欢此刻正是怎样的窘迫羞涩,他淡淡启齿,提醒她道,“帮夫君散发疏通疏通吧。” “是,夫君!” 意欢利落的跑下去,去梳妆台上寻找 梳篦,解云洲皱皱眉,责了她一句,“穿鞋子!” “我的脚丫子热着呢。”她着急找梳子,将首饰盒里的首饰扒拉的七零八落的,“刚刚夫君不是摸过了嘛?” “哪也不成……” 不等解云洲来强迫她穿鞋,她又拿过冬蕊亲手做的,掺杂了杜衡的刨花水,又利落的翻回了床上,将解云洲的发冠松散下来,用梳篦蘸取着点点花水,一下下的疏散着解云洲乌黑健旺的发丝。 “这般香,今后咱家当差怕是要被人笑了,会骂咱家是亲近女色,涂脂抹粉的阉臣……” 真当他是那脂粉敷面,浑身洒香,嗓子尖细的内监吗? 但是他也只是说说,并没有叫停了意欢的动作,现如今莫说是用女子的刨花水篦发,便是意欢说想要了他的命去,他都义不容辞。 然而抓着他发丝的小手却骤然停了,解云洲正是诧异的想要回头看看,肩窝处骤然传来一阵痛感。 姑娘的小虎牙狠狠的咬在了他的肩胛骨上,力气用了半分收了半分,许久才抬起头来,气鼓鼓的看着解云洲红了眼圈。 “你是不是怕身上染了我的香味,不能再去找旁的姑姑了?好 狠心!” 解云洲一愣,旋即释然。 他的小姑娘吃醋了,他这是第一次感受被人吃醋的滋味,竟是那般的…… 有意趣! 解云洲瞥了一眼那淡淡的小牙印,失笑道,“我的小姑娘竟这么好么,如此轻易便放过我了么?” 胡太医的药及时,意欢体内的九蛇散已经解的差不多了,她的神思也一天比一天清明,想起解云洲前几天的作为,以及那个比她身材好,性子柔的姑姑,她就气不打一处。 她绕着解云洲的脖颈转了一圈,坐在他面前,捏起他的嘴巴,又是一口。 “你今后若是再敢在外面沾花惹草,我就要在脸上给你留点伤,让你没法见人。” 泛青的下巴上红红一片,解云洲双手拖住意欢的后背,一个翻身,便将姑娘压在了床榻之上,那篦发的梳子同刨花水都被掀翻在地,无人理会。 “今后不会了。” 他万分心疼的,在姑娘说着说着就泛红起来的眼尾上轻轻一吻,“我本以为将你藏匿起来,便会护住你的周全,但竟还是给了旁人对你出手的机会。” “夫君太小瞧我拉。” 意欢伸出手指,点了点解云洲的鼻子, “我是你带大的,读着和你一样的书,见过你所有的难处,宫中的波诡云谲或许我还有一部分不大懂,或许我再长大几岁也帮不到夫君什么,但是我总是可以保护自己的啊。” 她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心中是喜是乐,是悲是怒都在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难道夫君忘了淑妃娘娘‘中毒’之事了?我可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把戏,比你还厉害呢。” 这世上恐怕只有她,敢对他说:我比你强,诸如此类的话了。 解云洲亦是必须承认,他长久以来的循循善诱和教导总算没有白费,但是看着身下这渐渐长成,逐渐成熟起来的少女,他又有一点犹豫,不知道让她知道了太多世间丑陋之事是不是错的。 她会不会因为这些而活的不够肆意了。 “所以啊……我可以与你同甘共苦的,你也必须要让我与你同甘共苦,不然的话我只要想想那龙潭虎穴是另一个姑娘陪着你一起闯的,我会伤心死的。” 这番话虽是稚嫩,却让解云洲无比感动,他没什么旁的好说的,只顺手撤下了帷幔,不再收敛内心压抑许久的情愫,深深的吻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秘密 “祖宗,你身上好凉快呀。” 意欢的小手在解云洲身上肆意作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这番举动有多考验解云洲的定力。 “小丫头,你和谁学的这些……” 他忽然收住了话头,好像是不该问的,想当初,她借着读书的名义,藏在竹简后头的是什么,他不是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天煞的给意欢买的这些话本子。 现在明显的,这丫头在学着那上面的图样子在这有样学样呢。 “欸?怎么这会儿又热了。” 废话。 解云洲深吸一口气,他又不是那万年不化的冰雪,她这般撩拨,还能不热起来的? 他的大掌一把抓住了那两只小手,压在胸前,不怀好意的将身子压的更低,“你乖一点,祖宗我给你看个秘密可好?” 意欢瞪圆了眼睛,水汪汪的,像是那涉世未深的幼鹿,她拼命的点头,毫不掩饰真切的好奇。 这个人身上所有的秘密她都想要知晓。 这段时间意欢也明白了,她的夫君绝非池中之物,不管是他的狠辣无情,还是他的一身铮铮铁骨,背后都另有隐情。 他不是一般人,他也心有鸿鹄之志,而意欢也深深以 此为傲,她从不觉得宦者侍人就应该低人一等,应该受人鄙夷,只要是为国为家的栋梁,都值得所有人追逐尊重。 渐渐的,她从老祖宗口中那个‘蠢东西’变成了最懂他不过的人。 至于那些或许会带来危险的秘密,他愿说便说,不愿说也自有他的道理,意欢只知道,他但凡是告诉她了的秘密,她便会豁出一切,用性命来守护好。 “什么秘密?祖宗怎么把被子拉上了,难不成是又反悔不给我看啦!” “这个秘密,只有这般你才能感受的到。” 一根手指顺着姑娘的下巴一路蜿蜒至锁骨处,轻松一挑便松开了姑娘的睡袍。 粉妆玉砌,杏腮桃颊,解云洲清明的脑子一下子就混沌了起来,两人的呼吸交杂在一起,一冰一热,顺着肌肤一路蔓延至了腰腹。 “祖宗……夫君……你……”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知道她的夫君说的,只有这般才能感受的到是说的什么意思。 “小姑娘,等你及笄,我定会弃了这假的身份,给你个说法……” 他只是克制的轻轻碰了碰,就足够让意欢的脸红成了柿子…也让她心花怒放。 一瞬 间,什么都能解释的通了,比如老祖宗为何独独不许人伺候沐浴,比如老祖宗的卧房是整个宣光殿,提督府的禁地,比如他为何一早收了她做菜户娘子,却不许她与自己同塌而眠…… 真好,他没有遗憾。 “只不过现在……”他在她眉心一吻,“你可要帮你的夫君保守这个秘密,这个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 “厂督,厂督!” 骤然传来的拍门声惹的被窝中的两人俱是不快,解云洲心中暗恨,看样子他最近是对元宝他们这几个小毛贼太仁慈了,竟敢这般没规矩。 “何事!” 苍冷的语气中带着薄薄的怒气。 “陛下下了圣旨,他要将你谴去大金,做接收岁贡和郡县降书的使臣。” “祖宗,你,你不能去!” 意欢一下弹起来,因太着急了,还撞了解云洲的下巴,她一边为他揉着,一边说道,“你不是说之前要抓我的就是大金派来的死士,还有朝中的细作,现在若要派你前去做使臣,岂不是要羊入虎口?” 解云洲脸色一沉,旋即,唇角露出一抹嘲讽之意。 他竟然失心疯到如此地步了么?竟真的想让他去死? 胎中带来的情分都不要了,只因为他今日对他说了那番话,他便觉得坐不稳屁股下的那把椅子了? 这是多不自信的人才会害怕如斯…… “不怕,你在这等我,我进宫去看看。” 他心中知晓赵晟此举是为什么,一则是为了用这样的方式找回帝王威信,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身为东厂督主,他自是可以通过自己的方式给他添些麻烦,可他是帝王,一道圣旨就可以要他的命。 谁是君,谁是臣。 “我不!” 意欢抱着他的腰肢,不肯松手,“若是你进宫了,就像前几日一样不回来了怎么办?我不信。” 解云洲覆上意欢的手背,好笑的道,“小意欢,你可知道若我不进宫去,便是什么罪名么?那便是抗旨了。” 抗旨是什么罪名,便不需要他再多说了。 “抗旨,抗旨啊……” 意欢努力的想了想,忽然闪现出来了一个‘绝顶聪明’的好主意,她对解云洲说,“厂督督你等我下。” 她像是泥鳅一样从床上钻了下去,跑了几步还甚是不放心的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端坐着的解云洲,又加重了几分语气的道,“你乖乖坐着啊! 我没回来之前不许走,不然我就生气了。” “好,我不走。” 看着又又又又不穿鞋子的小丫头,解云洲宠溺一笑。 意欢迅速的跑到偏殿去,隔着一道彩鸾屏风,解云洲看不清楚她在做什么,只能听见偏殿一阵叮叮咣咣的杂乱之声,还有小姑娘似是在用力的奶音。 “再等我一下下啊,不许走!” 意欢怕他走,忙着忙着又从屏风后钻出个小脑袋,看到解云洲确实没有要走的意思,才又缩回了脑袋继续忙。 “我来帮你吧。” “不用的。”意欢的声音骤然惊喜,“好啦,我找到啦!” 女孩哒哒哒的跑回来,怀中多了个硕大的盒子,都抵到了她的下颌上,直走到解云洲面前一把塞到了他的怀里。 “这是我偷偷把能变卖的都换成了银钱,地契,铺面,这些东西足够养活我们的了。”意欢的神色无比认真,“老祖宗,你辞官吧,我养你。”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要养他了…… 解云洲心底犹如鲜花盛放,他何尝不想守着这份安宁过下去,但是他如今的身份带给意欢的困扰,对她那一腔的热诚与爱,一点都不公平……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拿捏 平时很好哄的小姑娘,今儿忽然难缠了起来,定要解云洲收了这些还是他赏赐下来的东西变卖出来的财物才肯罢休。 就好像是……接了她的匣子便是答应了她辞官似的。 “意欢。” 他忽然用看待大孩子的眼光看着她,正色道,“你坐好了。” 意欢立刻听话的坐的笔直笔直的,亦是正色的听他说话。 “孟子二章,你给我背一下。” 没想到这般情浓难舍的时候,他竟是要自己背书,意欢皱了皱眉,很是苦想了一番才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背着背着,她看着解云洲眼中的莹莹星光,仿佛明白了什么。 “懂了么?” “意欢懂了。”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培养出了这般的默契。 “放心吧,咱们的陛下他是舍不得放我去的。”他轻轻哂笑,已将这位兄长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只不过,这次即便是他反悔,我也想要去大金一趟,他们那位搅动风云的摄政王倒是次要的,大盛的那位细作,是万万不能留了。” 意欢也不在执着的将手中小盒塞到他怀中,拿回来时甚是深明大义道,“夫君心怀天下,有大 事要做,那意欢便继续攒着这些,等到夫君的天下太平时,我们再拿着积蓄去做田放翁。” 解云洲作势争抢,“为何要收走?不是说是我的吗?哪有这般赖皮的人,给人的东西还要收回去的?” 意欢扭过身子,噘着嘴道,“那可不成,万一哪天你真的功成名就了,又找了个什么巧果苹果橘子果的,我可要拿着这些东西当嫁妆再嫁个人的。” “你敢!” “略略略!” 房门被大力推开,意欢光着脚丫一溜烟跑的老远,正在她叉着腰嘲笑祖宗乃是一界厂督,竟然都没有她一个小丫头的动作敏锐之时,她的身体忽然腾空了一瞬,腹部多了一圈如铁箍般的手臂勒着。 “要我说多少遍……” “什么?” 他的声音极轻,充满了魅惑,意欢不明就里的回望了一眼,他便用额头轻轻撞了一下意欢饱满的前庭。 “出门要穿鞋子,快要及笄的大丫头了,怎么还是这么毛躁。” 元宝看着主子和夫人琴瑟和鸣,根本没有去承光殿服个软的欲望,心中急的不行,他现在有些不懂主子了,明知这旨意根本不是死命令,只是想要警告一二,再去服个软便 罢了,皇帝何尝能失去厂督这个臂膀哪怕一天呢。 可看主子的意思……好像不愿服软了。 他也不懂夫人,他已经将皇帝的质疑说与夫人听了,夫人也明知此事凶险,非但不继续软磨硬泡帮着他们一起留下厂督,反而还有了那么点纵着他的意思。 哎,厂督最是听夫人的,这般可怎么是好。 元宝正张张口想说什么,硬生生被主子一记眼刀横了回去。 得了!现在他成了碍眼的东西…… 赵晟在承光殿志得意满的听着伶人唱戏,手指在膝盖上点了又点。 算着时间,传旨的内监应当已经宣读过旨意了,他应当已经在来的路上,等下当他跪在堂下陈述不可去的理由时,自己定要好好的出一口恶气。 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他最在意的祥瑞,可自己却能以一道圣旨索他的命。 此时此刻知道怕了吧! 呵,必须得怕!谁叫他是帝王,而他,少了些东西便是再有能力也只能做他的影子,做一辈子的附骨之伹。 “陛下,宣旨太监回来了。” “传。” 赵晟依旧阖目,随着节奏微微晃着头,志得意满的,看也不看来人。 “他怎么说?你一字一句 的与朕学来。” 宣旨的太监浑身是汗,被皇帝这般一问竟是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回……回禀陛下,接旨的不是厂督大人,是元宝公公,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 赵晟忽然坐直了身子,一拍桌子,舞女们立刻懂颜色的停止了手中的奏乐,低着头退了出去。 “他说,厂督正在与夫人说体己话,既然此旨并非今日便要启程,他明日再来亲自与陛下谢恩。” 谢恩? 他要谢恩? 他……竟然真的要去那催命之地,明明知道整个大金日思夜想,做出再大的牺牲都想要取下他的头颅,他竟然真的要去赴那必死之地? 明明…… 明明他来服个软,像以前一样,他只要说一句恭维话,他还是愿意保护这位啊弟的性命的。 一母同胞的亲情是一回事,一同起事的情分是一回事。 最关键的是,离开了解云洲他是处理不来这般冗杂的琐碎事务的,若由着解云洲离开大盛超过几月,长了眼睛的大臣都能看的出来他的勉力支撑。 到那时候,这伪装了多年的权谋皇帝的形象,全部付之一炬,有没有人还会真心畏惧还是一说,只怕到时候 心有不诡之人才会真的趁着解云洲不在,篡夺了他的江山。 他不想承认自己没有能力,没有胆魄,但是又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些帝王必备的要素他从一出生就是不具备的,他怕疼,怕死,怕生病,甚至怕别人瞧不起自己。 而解云洲,他天生就是这般的有勇有谋,冷静睿智,他没有的东西,他这位弟弟都有。 是以,当他知道赵珏是成了东厂之人才回到的大盛,那一瞬间,他心中的窃喜之情甚至超过了惋惜之情,他表面上表示会补偿他失去的,而实际上却是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他没有了繁衍子嗣的能力,就一辈子不能夺走他从弟弟手中夺走的江山了。 “他……去……去查查他何时当值?” 赵晟忽然没了底气,竟是没忍住,在底下人面前透出几分心虚来。 “厂督大人么?” 身旁的内监微微一默,“最近西厂风光更甚,差事也都是西厂在做,解厂督已经有一周都未曾当值了。” 赵晟颓然的向后一靠,怪不得最近大臣对他颇有微词,说陛下奏章不阅,纵容西厂横行。 甚至还有人说,此番的黑狗夜行就是上天对赵晟懒政的天惩……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字辈 而西厂最近又在干什么呢? 赵孟复是个最会讨好主子,以求地位稳固的,他知道只有赵晟一个主子不管用,便想着钻新后的门路,谢净沅最是讨厌不过这种狗腿子的嘴脸,他去了青鸾殿几次,就被斥了几次,讨了没趣几次。 所以这宫中的主子么,就剩下最后一位了…… 仁寿殿中,日日欢声笑语不断,一扫往日阴霾一般。 只是往来伺候的宫人都在背地无人之处摇头叹气,只觉这太后太过不像样子了。 那危荣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哄的太后一日都离不得他,只有他亲手喂出的东西才肯吃。 虽说……危荣是侍人,可这也太有伤风化了! “太后的药送进去了?怎么脸色难看成这样?” 一名大宫女端着空碗,闻言带着气儿的往案几上一撂,“太后娘娘真的是……” 她脸红了一片,显然是羞臊的,“在没被派到仁寿殿做事之前,我还纳闷呢,为何陛下对太后娘娘总是不甚亲厚,宫人们也都冷着仁寿殿,还圣母心泛滥的可怜过一阵子太后娘娘,现在看来,还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此话说的僭越,可难得的却 迎来了同伴的默许赞同。 “哎,也不怪你说这话,我们也真真儿是尊重不起来这位主子,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呢?这是要关起仁寿殿的大门,同个小内监过起日子来了不成?她是想做吕皇后还是武则天,还是要学始皇帝之母,给陛下找一个假父?” 她越说越是后脊发凉,忽然说道,“你说,咱们要不要将仁寿殿中事禀告给陛下?” 送药宫女闻之略一沉吟,摇摇头,“我已经告知厂督了,咱们接的是东厂之令,厂督无诏,我们不好替厂督做主,还是罢了吧。” 房间里放肆的呻吟声夹杂着浪荡的笑声,顺着薄如禅意的窗户纸丝丝缕缕的渗透了出来,两名宫女连忙端着手中的东西,低着头红着脸走开了老远…… …… 解云洲手中捏着危容送来的秘报,硬是等到意欢睡死了,才轻手轻脚的走到外面,叫来了元宝。 “太后的时间剩的不多了,咱们也得抓紧时间了。” 危荣是他安排在西厂的人,他有一种秘术,可以让人进入幻境,与人欢好。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是贵人,是平民,还是内监,都会在秘术的操控中深深的依恋 上梦中之人。 这样乌七八糟的破事,他可不能讲给他的意欢听,免得脏了他最善良的小姑娘的耳朵。 “通州镖局老板同金国摄政王暗通款曲的证据已经找到了,证物已有,现在还缺一个愿意站在大盛一侧,在朝堂上站出来告发及作证之人。” 解云洲轻哼一声,大金牛马,关外之人,论起筹谋,他从未将这些人放在心上,只是这些人对中原人带着天然的抵触,若想让金人背叛金国,为大盛做事,难如登天。 可若非如此,他们母妃的冤屈,镇国公一家九十六口人的冤魂,便无法全然清白了。 他身为东厂之主,想要做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简直是太容易了,而母妃的另一个儿子,是当今天下的帝王,他说是什么,便也是什么。 可解云洲不愿这样做,他可以不怕天下人的质疑,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但是申冤这种事,必须要名正言顺,百姓们皆认可,朝臣皆唏嘘才行。 这才算是不负众望。 镇国公一生的功绩值得全大盛的人铭记,他这些年来受的委屈,做的牺牲才是值得。 “所以,这趟金国之行,即便是他不与我赌气, 我也必须要去。” 秘信在他手上碾成了粉末,“你照顾好夫人,我会叫上天子辈的厂卫暗中随行。” 两人正在说这话,瘦高个弓着身子急匆匆的走过来禀告,陛下去而复返,此时此刻已经走到宣光殿外了。 “元宝,你去安排吧,明早便走,我怕耽误的时间久了,再见到意欢的眼泪,我便没了旧日的勇气。” 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有了意欢之后,他有些…… 怕死了…… 他怕那些轻而易举作出的承诺,没有办法履行,亦是怕她失望。 因为他身上背负的东西,他已经让他的小姑娘受过太多次委屈了。 “属下这就去联系天子辈的暗卫,明日定尽数为督主所用,一同出发!” “去什么去!” 元宝身后忽然受了一脚,跌了一跤,主仆俩回头,正撞见陛下那张又急又气的脸。 “都是你们这起子旧奴挑唆的,好好的东厂厂督去做什么出访的使臣!” 赵晟有些别扭的端着虚架子指着解云洲道,“你,明天就去朝上亲自说,不能去金朝,不能领朕的圣旨。” 解云洲被这如何都立不起帝王范儿的阿兄给气笑了,缓缓 的摇了摇头,“这是抗旨,臣下不敢。” “这时候你不敢了!你……你平时抗旨抗的还少吗?不敢,你别当朕不知道,你口口声声说的不敢,但是心里就没服过朕这个皇帝。” 解云洲一脸平淡,一副你说你的,我听我的的样子,赵晟最怕的便是他这幅看穿一切伪装的表情,脸渐渐红了起来,“朕不管,反正你不许去大金,你若是不在明日朝会上自己请辞,我就,我就……” 解云洲的眼神危险的眯起,赵晟忽然从他的神情中找到了唯一克制于他的办法。 “我就即刻封意欢做淑仪,入朕的后宫。” 一道疾风掠过,赵晟的下颌处传来剧烈的痛处,他捂着下巴,痛苦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自顾自的呻吟了一会儿后,才愤恨的指着解云洲的鼻尖怒斥道。 “你!你竟然敢打皇帝!反了!你反了!” “元宝,去传旨。” 他不再让着他这位小肚鸡肠的阿兄,冷声道,“陛下封玄光殿掌事宫女,意欢为永宁郡主,一应待遇等同于皇帝妹。” 赵晟想说什么,可下颌处的剧痛让他只有抽冷气的份儿。 提到意欢,解云洲便不会再让。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有喜 “解云洲!” “阿兄,你何苦来呢。” 解云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罕见的病娇之态,连眼尾都扫上了一抹嫣红,“若是你这般不放心我,纵我是个内监都不能让你免于担惊受怕,那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如何?” “什么秘密!” 他唇瓣苍白,脸色更是,“那年宫变,师傅给我吃的是江湖间的迷药,此药虽能在短期内令人呼吸心跳全无,呈假死状,但是,于人的命数是有碍的。” 赵晟眼中闪过一抹惊奇之色,对的,是惊奇之色,他也不知此时的心情是震惊多一些,还是遗憾多一些。 亦或者还有一些小小的放心与心疼。 “为何从未听你说过。”他忍着下颌处的剧痛,“能活多久?” “不知。” 这是实话,他此时的病态之貌也让赵晟不得不相信,“臣下此生所愿,一为为母报仇,手刃仇人,二为洗刷镇国公府冤屈,平反冤案,三为守大盛安定,长治久安,四……” 他狠戾的脸色中显露出一抹柔情之色,“四则想与喜欢之人相守一生,哪怕只有为数不多的一段日子。” 赵晟的脸色像是没有之前那般难堪了,他揉了揉疼痛稍稍缓释的 下颌,沉着眸子思索了许久。 不知他是想通了什么,右手落在解云洲肩膀上,缓缓吐出两个字。 “准奏。” 准他离朝远去大金的奏。 准他为意欢请封郡主的奏。 意欢次日醒来之时,眼前渐渐清晰起来的,不是解云洲那张绝美无双的脸庞,而是谢净沅那张清淡如远山的脸。 “神仙姐姐,哦不,皇后娘娘,你怎来了?厂督也不叫醒我,真是失礼透了。” 谢净沅挥挥手,是她不许下人通报打扰,她现在尤其厌恶听到那一声声的皇后娘娘,好像那声声尊称不是尊重,而是在提醒她,这辈子都逃不出的牢笼。 “解云洲去边关了,出宫前他来寻我,让我来带你入宫。” “入宫?”意欢指着鼻尖,“我?” “他为你请了封,陛下已经下旨,封你为永宁郡主,形同皇帝之妹,他这是……” 谢净沅硬生生忍下生理的不适与恶心,淡淡道,“他思虑周全,这旨意于你而言只有利处,于他而言也是心安。” 解云洲一贯对赵晟的后宫敬而远之,今日晨起她便听侍女说他递了拜帖,谢净沅便知,他有大事。 解云洲将那道赐封意欢为郡主的旨 意亲手交到她手上,两个聪明人不需要多说,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们都太了解赵晟了,这人……出尔反尔是常事,气度狭小是天生的,莫说帝王之风,便是君子之风他都是时有时无的, 解云洲就是怕,他用了特殊手段半是威胁半是哄劝的圣旨,等他出了这京城的门,就变成了一张废纸。 “放心,你随我进宫,是名正言顺,我亦不会让你住在别处,你只在我青鸾殿中。” 她虽是女子,却感佩解云洲一届宦臣都有心中大义,意欢又是她进宫前便认准都朋友。 便是得罪了皇帝,又有何遗憾?好像谁稀罕那份荣宠一般…… “呕~” 意欢刚刚将冬蕊新做成的糕饼送到谢净沅唇边,她便难掩胃中不适,剧烈的呕了起来。 意欢见状,担心不已,一边伸手抚摸着她的背脊,一边端来清茶,“娘娘,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焦尾手脚麻利的将痰盂捧来,脸色亦是十分不好看。 “我们娘娘有喜了,可她又不许奴婢清太医,又不许告诉陛下,就这么自己熬着。也不知娘娘这是何苦呢。” “胡说八道,本宫这就是中暑所致,什么有孕! 退下!” 谢净沅对下人一贯不错,如此疾言厉色倒是把焦尾吓住了,连忙请罪告退。 意欢看了看谢净沅,静静的看了又看,坐的离她近了些。 “神仙姐姐,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意欢的声音轻轻的,小小的,落在谢净沅耳中却是如千斤重。 “我……我从未与人说过这些,你是如何知的?” 看着姑娘这张稚嫩的小脸,俨然是一副未经宫中事务污染,被保护的很好的样子。 如此纯澈的姑娘,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意欢现如今已经是懂得了情爱的少女,她阖目摇摇头,“因为姐姐不喜欢陛下,又如何想要生一个陛下的孩子呢。” 两个人都沉默了,因为这件事不是她们两个说了愿还是不愿遍作数的。 太医院每月一次例行请平安脉,就是过不了的关。 意欢看着谢净沅木着一张脸,应付着往来恭贺的人群,时不时还夹杂着贵妃的酸言醋语。 看,皇后娘娘拥有了普天下女子最尊贵的位份,却活的不开心。 每次皇帝来时,谢净沅都像是如临大敌,让意欢在自己的殿宇中不要出来,直等到陛下走了之后才由着意欢探头探脑的, 拿出来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来哄她。 “神仙姐姐,太医说你的孩子都两个月啦,你不能再这么伤心下去。” 意欢亲手缝了个布铃铛,丑到了什么程度呢,她第一次拿给谢净沅的时候,端庄如她,都没端住茶碗,扣在了自己的衣裙上,她还毫不在意的拿着这个布铃铛的哄她道,“您要不就当生一个陪意欢玩儿的小东西吧!老祖宗不在,我日日想他想的辛苦,若是能有个孩子带,说不定我就不想那个又把我丢下出去的臭男人了。” 噗…… 也就是她! 竟敢叫未来的太子,小东西? 还说是陪她玩儿的东西? 谢净沅冰凉的手指玩笑的在她脖子上划了一下,“你这番话,在我青鸾殿说说便罢了,若是给外头那些言官御史听到,像这样就是一刀。” 见谢净沅愿意与她玩笑两句,意欢略略放了放心,可两人正嬉闹时,殿外通传,容华高氏带着贺礼来求见。 谢净沅未曾听意欢说过与高氏之间的旧日仇怨,往日两人私交亦是不错,谢净沅也还当她是个同意欢一样的单纯姑娘。 “请吧。”她拍了拍意欢的手,没看出意欢眼中深深的不安。 第一百四十九章 手艺太差 高云瑶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意欢,她惊讶了一瞬,便很快的调整好了表情。 面具呆久了,就和自己的脸没什么两样了。 “阿枝也在,你也是进宫来瞧皇后娘娘的么?”她招招手,叫来银霜,“你快回暮云阁去,在准备上一份给永宁郡主的贺礼。” 意欢别别扭扭的福了福身子,算作是谢了。 她不喜欢阿姐现在看人的目光,总有七分的算计,尤其是看着皇后娘娘时,讨好都是带着目的的,看着自己的就更是了。 之前还能从中寻觅出那么几分共同长大的姐妹情分,自从那几次让意欢三观震碎的事之后,现在竟是半分都没有了。 谢净沅也看出来这两姐妹的生分,便不再言语。 “娘娘此胎怀的这般不安稳,一定是个小皇子,我大盛的太子终是有着落了。” “是男是女都好,只要是个品行端正,性格舒朗的好孩子就行。”谢净沅冲着高云瑶静婉一笑,算是给她个台阶下。 从她最开始的,不吃不喝,消极避世,希望通过这样的办法让这个不受欢迎的小东西自己扛不住,无声无息的离开,可是到了现在,她已经不再执着于此了。 虽然那人不是心中所爱,但是孩子是无辜的,这大盛天下在哪人手中是不会有问鼎九州的一天的,但是……她或许可以让她的儿子来完成。 这个孩子绝对不可以是赵晟的翻版,绝不! 若是儿子,她便请天下大儒教导他文章做赋,武威将军教他习武,若是女儿的话…… 谢净沅手中刚好剥了一个橘子,顺势看着意欢,将橘子塞到了她的手中,如果她生出的是个公主,她希望是和意欢一样的,聪明机灵,心思纯良。 每日都无忧无虑的,不要像她一样,困顿于这一方天地四方城。 “娘娘洪福齐天,说不定还是个龙凤胎呢。”高云瑶看着意欢和皇后之间,格外亲厚,而对自己这个亲姐姐却是那样的生疏,心中一郁,故意说道,“阿枝说呢,是不是?” “容华说的是。”她规规矩矩的说道,但态度一眼便知是在应付,再一转头,嬉笑着将今日手工新作,一个小布老虎放到谢净沅膝盖上,“姐姐你快看,这个是不是好很多,嬷嬷教了我好久,我才绣成这样好的虎须呢。” “这是虎?” 谢净沅指尖轻轻的点在太阳穴上,故意做出苦恼 状,“你若不说这是小老虎,我还以为你缝了个钟馗呢。” “姐姐!!” 噗! 高云瑶没有和她们二人日常玩笑的经历,尤其不敢相信这一番话是那往日端庄的如一尊木头大佛的皇后娘娘说出来的,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失了仪态。 她见两人的嬉笑根本没有带她参与进来的意思,忍不住收紧了垂在双膝上的手指,抓的裙子都皱了起来。 来青鸾殿之前,她还在为了自己即将要做的这件事心怀愧疚了好一阵子,现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让她忽然没了负罪感。 姐妹情深,友爱纯善。 互相扶持,患难与共。 是吧? 她唇边轻不可闻的露出一个笑容来,旋即松开了攥紧的拳头,左右这两个人现在很开心,她不过就是个多余的人物儿,遂起身告辞。 陪谢净沅用过了晚膳之后,又心疼的陪着她说笑话来缓解孕吐带来的各种不适,才回到了自己的偏殿中。 一进门她便看见了夏冰欢喜的脸。 “夫人回来了。”夏冰正拿着毛笔登记礼品,正准备拿给意欢去选几样喜欢的,剩下的先登记入册送入库房中存着,正好夫人此时回来了 ,她便让小丫头们把箱子打开,让意欢先过目。 “这都是瑶容华送来的,其他的物件都是小巧,这几匹透影纱和蜀锦奴婢看倒是及其难得的。” 不仅缎面华贵,那颜色也都是意欢幼时喜欢的。 意欢大概翻了翻礼物,那些在夏冰眼中只不过是小巧的东西,在她眼中却勾起了一阵阵的回忆。 有她小时候最喜欢的蝈蝈笼子,将她最爱捉的瓢虫嵌在簪子上做装饰,还有她小时用攒着的月奉银子买来的手帕。 那些旧物自然是寻不见了的,高云瑶都用最昂贵的材料,给她做了一模一样的。 意欢心一下软了半寸,她本就不是记仇之人,这礼物中的讨好和卑微之意,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她这个阿姐啊……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既是决定了此生只愿荣华富贵,君王荣宠,亲情爱情,乃至善良的人性都是可以舍弃的,现在又何苦来做出这后悔之态呢? “夫人要不要选几匹颜色好的,送去司衣司去做新衣衫?” “颜色新鲜的都拿去做新衣衫吧。”她拿起一匹绯色的,凑在鼻翼处闻了闻,一股清淡的苏合香的味道,甚是清甜,“剩下的几 匹选择写些柔软的送到我房间里,我要给皇后娘娘的孩子,还有厂督做些衣衫鞋袜来。” 又快要到冬天了,希望大家都能暖暖和和的。 “夫人还做衣衫呐。”冬蕊忍不住捂嘴偷笑,“元宝前几日来与奴婢说了一件事,夫人可要听一听?” “什么?” 冬蕊强忍住笑意,说道,“他说,厂督行至道县时淋了雨,便寻了处避雨之地歇脚更换帽衫,彼时蓬下避雨之人甚多,有一位年轻书生见厂督形容俊美,气质不凡,便多聊了几句家常里短,是否娶妻之事,想来是为了家中妹子。” “他他他!他竟然又在外面沾花惹草!然后呢!” 意欢气鼓鼓的,双手插在腰间追问道。 “夫人别急呀,咱们厂督大人是何人你又不是不知,他那口冷心冷意更冷的性子,能与谁说笑啊,他只冷哼了一声,留给书生一个漠视的白眼,便颇为骄傲的打开箱笼,更换夫人给准备的衣衫,想用这样的实际行动直接告诉这书生,已有为远行夫婿做衣衫,收箱笼的妻室,尔等休要做无妄念想,结果啊……哈哈哈哈。” 冬蕊实在是掌不住,讲了一半就笑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章 诉衷肠 “坏冬蕊,你笑什么呀!你再不告诉我,我今晚就不许你吃饭了!” 意欢过去抓她的嘴,冬蕊嬉笑着边躲闪边求饶。 “好夫人快饶了我,我说,我说还不成嘛。” 冬蕊也笑够了,眼角都飞出了晶莹的泪花,“厂督大人颇为自豪的打开了箱笼,拿出了那件紫色绣兰花的长衫,准备换上,他先套进去了左胳膊,有一点窄,厂督皱皱眉,忍了,再套入另一条袖子的时候,发现无论如何也穿不过去,就在书生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厂督发现,那袖子上兰花的刺绣竟是戳穿了两个袖筒,将袖子缝死了。” 哈哈哈。 冬蕊话刚一说完,一屋子的奴婢都笑成了一团,意欢小脸囧的通红通红的,她咬着嘴唇追追夏冰,打.打冬蕊,自己也跟着笑。 脑海里全都是解云洲那张如寒霜刮过的脸,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就蛮好笑的。 不过也算歪打正着,正好!那书生想来也没按什么好心思,想要挖她的墙角的,这么一来,想来书生也就作罢了。 衣服袖子缝死了袖筒,要么就是娶了个啥都不会的蠢婆娘,要么就是自己缝的,若是前者的话说亲之事自是无法 提,可若是后者也不行啊。 哪家脑子正常的成年男子会把袖子缝到一起去啊…… 断不能找一个脑子不好的人回去做亲事呀,就算长了一副好皮囊也不行。 “我那不是……一时大意,又不是故意的!这次我再做来会仔细的!”意欢看着还掌不住笑意的冬蕊,又去扑她,“坏冬蕊,这事儿到此为止,你不许再笑啦!” …… 秋日迟迟,如约而至,谢净沅的身子愈发重了,意欢也愈发忙碌了起来。 因着解云洲已经跨过了赤山的缘故,她与解云洲之间的往来信件频率渐渐低了下去。 听说那里靠近金国国境,气候格外恶劣,经常不分白昼黑夜的刮起飓风,掀起黄沙,让往来的旅人在大漠中失去方向,最终被黄沙堵塞呼吸而死。 这样的环境下,莫说是往来书信了,便是车马都很难往来,解云洲入赤山之前还是半月之前来的信件,直到现在意欢也没有第二封信件。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意欢这样安慰自己,更何况她对解云洲的实力深信不疑,她相信,便是那赤山的所有鸟兽都死了,她的夫君也会有本事活下来。 他们之间可是还有着誓言在的呢。 她用照顾谢净沅分散着注意力,掩盖着内心的焦躁,而谢净沅的身体状态也不是很好,明明月份大了一些不适的孕初期症状就会消失,可到了她身上反而越来越重了。 “娘娘,昨日你吐了一整夜,折腾的都未曾休息好,今日的阖宫拜见便免了吧。” 意欢只要一想想,等下谢净沅要坐在那个束缚人的位置上,听着宫妃们的酸盐醋语整整一个时辰,就觉得窒息,便拦着焦尾,不叫她把朝服递过来。 谢净沅撑着腰肢,苍白着脸色,轻轻的拍了拍意欢的手背摇了摇头道。 “不可,这不合规矩。” “意欢不懂。”每每见谢净沅如此禁锢本性的样子,意欢就心疼的不行,“不合规矩的人多了,为何偏娘娘就不行,那贵妃娘娘,几次三番的当众冒犯与你,这不也是不合规矩,她为何还做得?还有史才人,为了邀宠媚上日日笙歌,这便和规矩了?娘娘身体不适,皇嗣为上,这也不算是不合规矩把。” 少女的叛逆期来的总是这般的猝不及防,“皇后娘娘当享受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可不是万人之上的禁锢,你这般委屈自己是为什么呀。” 谢净 沅就着绿绮的手喝了一碗参汤,脸色稍微好了些,才拉着意欢坐下,如姐如母的教她道。 “那我来问你,你总说你最喜欢厂督了,今日你便告诉我,你喜欢厂督什么?” “自然是厂督生的好看。” 谢净沅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会回答的这般直白。 “除此之外呢?外貌只会让人一时的沉醉,他能得你的真心相待,生死不渝一定是日积月累的好感,意欢你说,是为什么?” 是为什么呢? 意欢想想,嘴角便忍不住的上扬,再上扬。 她的夫君,心怀天下,纵横捭阖,虽然传言说他冷血无情,杀人如麻,可她知道,他从不杀一个无辜的人,也从不纵容东厂如西厂一般,因公干而搅百姓日常。 虽然他也有一些小的缺憾之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无完人,在她眼中,他便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贵妃,才人会如此僭越行事,便是因为她们心中无大的绸缪,只知困顿于后院争斗,你既不喜欢她们,自是不能与她们一样做那无知之人,是也不是?” “是意欢想的狭隘了。” 意欢沉了沉思绪,她想起了那日她拿着手中所有的积蓄,信誓旦旦 的要养解云洲一辈子时,解云洲那双宠溺,却依旧难掩野心的眸子。 神仙姐姐三言两语的温柔相劝,教会了她,心中有沟壑,眼底容山河方为人间最为伟大之人。 无关于权势,无关于财富。 谢净沅见她不说话,便知她是懂了,“看吧,每个人都有她的使命,比如解云洲,没有人生来就愿意受那净身之辱,入东厂做都督,可既然命运给了他这份磨砺,他便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再比如我……” 她眼中的光黯淡了几许,“我虽不愿入宫,但既不得不做了这皇后,我便要做些什么。” 比如冒着一进宫就得罪了赵晟的风险直言进谏,做个国母该做的事。 比如弹压后宫,管束女眷,约束女眷母家。 “我去了,你回去好生歇歇,再去写那些给你的厂督诉衷肠的信件吧。” “皇后娘娘又打趣我!” 她点了点意欢的眉心,由着绿绮和焦尾将自己搀扶起身,步履缓慢的走向正殿。 意欢本以为这不过就是每半月巡例一次的“娘娘们茶话会”,斗上半日的嘴皮子也便会回来了,她万万没想到,今日的‘茶话会’竟是如此的…… 血雨腥风,再不得安宁。 第一百五十一章 麻烦 阖宫拜见时,贵妃言语轻慢,举止情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失手跌碎了皇后娘娘赏赐给她的东西。 血红色的玛瑙在青瓷地砖上碎了一地,像红色的泪珠。 下首的妃嫔们脸色都变了变,只见贵妃不急不俆的起身,以非常不标准的姿势给皇后行了个礼,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恐是昨夜侍寝,未曾休息好的缘故手才抖了的。 谁看不出来呀,这就是赤裸裸的恃宠而骄。 谢净沅今日身子不适,也没心情同这等无知贱妇计较,有失她谢府女儿的门楣教养,她说了句:散了吧,便想站起身回后殿,却不想脚下失力,眼前一黑,竟是直挺挺的仰面倒了下去。 焦尾和绿绮没防备,来不及搀扶,眼睁睁的看着皇后娘娘直面栽倒在硬邦邦的凤位上。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绿绮……” “你别喊了,快,快去叫太医啊!” 底下的嫔妃们也纷纷围上来,各怀心思,真真假假的关心交织在一起,神鬼难变。 不知道是谁,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道,“血……你们看,皇后娘娘流了好多的血啊。” 众人纷纷看向谢净沅鼓鼓的肚子,目光一 路顺着蜿蜒向下,落在了谢净沅的双腿之间。 这一瞬,贵妃再也不复刚刚摔碎玛瑙时的嚣张跋扈,脸上的惊恐之色不是装的。而高云瑶则在无人之处,骤然敛住那虚情假意关心爱护娘娘的神色,眼角眉梢中都是散不尽的快意…… 金秋九月,皇后四个月大的皇儿没有保住,整个青鸾殿一时笼上了一层悲凉之色,就连最是凉薄无情的皇帝,也默然了许久,留下了几滴真情实感的眼泪来。 贵妃作为使得皇后落胎的始作俑者,被皇帝不由分说的重重扇了一耳光,并褫夺了她的贵妃封诰,降为淑仪,且需日日着白衣孝服,为被她害死的皇子跪地忏悔。 惩罚事小,羞辱事大,贵妃满脸是泪,悲怆之于也惊的合不拢嘴巴,她陪伴皇帝多年,虽也有过失宠的时候,但是她却从没见过皇帝这样…… 这个没心肝,没感情的皇帝老儿,竟然让她去给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穿孝服服丧?这般羞辱折损她的颜面,毫不顾惜往日情分的行为,让贵妃深深的陷入了怀疑中。难道他真的喜欢那个不知道男女,不知道健全与否的孩儿? 还是说,他真的喜欢皇后了 ? 怎么可能! 大盛的铁树能开花,皇帝老儿都不可能有真心的啊…… 而另一则消息则也如惊雷一般,太医院院首说,皇后娘娘身上有用药的迹象,这胎没的或许不只有贵妃言语冒犯的缘故,许是一早便糟了小人的暗害了。 “皇后娘娘身上有用了草乌的痕迹,且是从皮肤缓缓渗入,下毒之人心思阴狠,应当不是在日常的饮食中动了手脚,许是将草乌洒在了平时的衣料上。” 此话一出,整个后宫又是一阵人人自危的惶恐,彼时已经从贵妃变成了梁淑仪的梁媜倒是松了口气,她也比谁都想知道,到底是谁想了这么个恶毒的法子,害死皇后的孩子倒是和她没关系,但是竟然牵连的她失宠受责降位就太可恨了。 锦衣卫,太医院,司寝房,全都派了人来调查此事,整个青鸾殿前所未有的喧嚣,意欢心中担忧,但又不敢轻易从偏殿中出来惹眼。 “啊!疼!” 一个不小心,针尖戳破了她的手指,一颗晶莹的血珠凝在指尖上,她低下头去,用樱唇含住了那血珠,凝眉看着绣的七扭八歪的牡丹花,皱起了眉头。 “夫人没事吧?”冬蕊连 忙拿来药粉,要给她敷上,意欢倒是皮实的狠,甩了甩手指,拒绝了冬蕊的‘小题大做’。 “哎,心一点都静不下来。” 她看着外头陌生的内侍和婢女,行色匆匆的迎来送往,配合着查验,还有御前行走的人时刻守在青鸾殿门口,一应送入青鸾殿的东西都仔细的过了他们的手才行 “我给厂督督送了好多的东西,写了几十封信,他是不是都没有收到?竟是一点回音都没有。” “还有皇后娘娘,我去了几次,门口都有金甲卫守着,不许我进,也不知道娘娘身体怎么样了,下毒谋害皇嗣的人有没有查到。” “哎……” 说着说着,意欢还像个小大人儿似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足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模样。 她又捻起针,开始对着那牡丹花较劲儿。 正在主仆两人岁月静好之时,偏殿房门忽然被打开了,带头的是司寝房的嬷嬷,她是梁淑仪的心腹,刚刚提拔为掌司,她生来便是一脸的横肉,因为年岁大了,格外的骇人。 “夫人,得罪了。” 她也不说什么,直接挥手,身后的嬷嬷婢女鱼贯而出,十足的抄家之势。 “皇后娘 娘失子,凶手定在青鸾殿,尤其是外人。” 嬷嬷手一放下,大声的道,“给我仔细的搜,好好的搜!” “不许搜!” 冬蕊从意欢身后闪出来,春雨夏冰也放下手中执壶冷着脸走了进来,秋菊亦是捏紧了拳头。 “放肆,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春夏秋冬四位丫鬟也都是东厂训练出来的,身上都有些功夫,不过须臾,便将那些伸手作乱的人全都打的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直哎呦。 “反了,你们都反了!”那嬷嬷也吓得面容失色,“你们这是在抗旨!” 抗旨? 她们东厂之人,只遵厂督大人一人的旨意。 厂督大人说要保护好夫人,他们正在照做,哪里抗旨了? 冬蕊挡在意欢身前,捏着一个正准备伸手翻意欢装贴身物件儿的内侍手腕,指骨都摩擦出了咯咯声,她皱着眉头,毫不畏惧的看着那掌司道,“宫中二十四司俱受内廷监节制,这个蠢嬷嬷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难不成你们也是么?竟然敢动内廷监掌印的夫人!” 众人:…… 他们当真是没胆子的。 “啧,东厂的人果真名不虚传呐。”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冷嘲热讽。 第一百五十二章 暗害 众人的眼神皆朝着门口望去,一抹明黄款款踏入内殿,那瘦削精干的身影,幽暗不明的眸子,竟让意欢有了一瞬恍惚感。 陛下他…… 长得和老祖宗还挺像的。 冬蕊见是皇帝来了,心中再是不服,也不得不松开手中钳制之人,扶着意欢站起身来请安。 “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许久不见厂督夫人了,想不到,竟被厂臣调教成了这般的……难缠,倒是和厂督一个模子出来的一样。” 他不疾不徐的说道,也不知道此时他是气还是不气,让人捉摸不透。 意欢偷偷看了一眼赵晟泛青的胡茬,想来他是为着皇后失子憔悴不堪,但饶是如此,她也n听不得陛下说她夫君的坏话。 “陛下容禀,厂督送意欢进宫,本意就是为了让意欢与皇后互相扶持照顾,这些婢女们一听说现在在查暗害皇后的凶手竟然查到了意欢这里,只觉得是在怀疑厂督和东厂的忠心,生怕坏了东厂效忠的好意,所以才出手的,并非是意欢矫情,目中无人。” 眼看着陛下的脸色愈加不爽,意欢的声音在这龙威下也难免弱了下去,“且……意欢既已为人妻,和夫君相像 不是正常的么?若是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是无半点相像,岂不是成了怨偶了。” “夫人如此说,倒也是……” 赵晟顿了顿,冷冷的说,“强词夺理。” 意欢连忙低下头去。 赵晟肆意的享受着这份臣服与安静,足以扫清他这几日心中的郁闷不宁。他甚是得意的看着面前匍匐了一地的仆从,甭管是厂督夫人还是掌司嬷嬷,谁有罪,谁无罪,都是他一声令下的事,不需要讲道理。 想到这些他浑身舒畅,坐在了意欢刚刚坐着的位置上,连眼皮都不抬的淡声道,“说说吧,皇后病着,你这还这般吵嚷,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那嬷嬷率先开口,争个原告,“老奴奉旨调查皇后娘娘中毒一事,整个青鸾殿都查过了,唯有厂督夫人住的偏殿没有查过,今日老奴本就是循着例子来查查罢了,也并非真的疑心了谁,只是这殿内的奴婢们二话不说,对着老奴的人就是一通毒打,拦着不许查。” 她眼色一横,刚刚被钳制住的那些人,疼的不疼的都开始哎呦哎呦了起来,嬷嬷连忙道,“陛下您看,在皇后娘娘宫中竟然敢下这么重的手伤人, 此事定有古怪。” “你胡说。”夏冰气鼓鼓的道,“你刚刚入殿时言语间便暗示我们夫人是心怀不轨的外人,最有害人嫌疑的凶手,不恭不敬,不柔不顺我们才动手的。” “那你们的人还……” ——咳咳—— 赵晟不耐的轻咳了一声,殿内立刻噤声,回归一室静谧,他看着抿唇跪在中央的意欢,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头问她道。 “贱奴说的不作数,朕想听听,此事夫人如何说?” “我?” 意欢沉了沉心思,坦荡无畏的看了一眼赵晟,那神情中没有崇拜,没有情爱,甚至都没有畏惧,澄明的让赵晟都心中不安。 这样的一双眼睛,不应该属于这个复杂的宫廷。 他好像知道了,为什么解云洲将这个丫头护的如此的小心翼翼。 这眼神,这束光…… 自他出生便没见过! “意欢与皇后娘娘情同姐妹,自是不可能害她的,可意欢仍然愿意接收司寝房查验,不为旁的,只为放心二字。” 她自然是没什么怕的,但意欢却绯红了脸颊,因为她知道,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翻了箱笼和私人物品,那她给解云洲准备的那些鞋袜,那些上不得台 面的绣工,还有书信,那浓烈的情爱,便都瞒不住了。 冬蕊她们如此激烈的反应,想来也是如此,生怕外头那些看东厂不顺眼,恨不能给东厂套上更多罪名的言官们多一条,行事不检,秽乱后宫的罪名。 “夫人果然大义。” 赵晟绵长的眼神看了一眼意欢,旋即点了点手指道,“他们搜他们的,你,可愿再给朕冲一碗三清茶否?” 意欢收紧了袖口,摩挲着被她藏在袖中的剪刀,她以最快的速度在脑海中想了想,恭谨却没有温度的回到,“陛下有旨,意欢遵旨就是。” 这茶只是遵旨而行,不是个人叙旧。 也没旧可叙的! 她站起身,转身去了侧殿去切佛手,而内殿的纷乱杂糅之声却始终让人心惶惶。 意欢刚刚将佛手、梅花蕊放入茶盏中,还未来得及将沸水注入,便忽觉肩膀一痛,再一回头,两个壮硕的嬷嬷已经一左一右的将她扣了下来。 “你们做什么!” 意欢挣了挣,但明显是徒劳的,老嬷嬷不由分说的将她拖回了内殿,而刚刚还笑脸盈盈的,要求她去冲一碗意味不明的三清茶的陛下,此时脸色青黑,下令让手下的人将春 夏秋冬四人带到外院去杖行。 “陛下!这是何意?” 意欢双目铮铮,她委屈些不要紧,可他不能这般对待她的人。 “这衣衫是你的?”他将几件衣服丢到意欢面前,先前的那抹柔色已然消失殆尽,“这上头的草乌粉你作何解释?” 意欢看着那几件新衣衫,头脑中嗡嗡作响,“什么草乌粉?我不曾用过!” 小姑娘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心机深沉之人,赵晟也并没有对她起过疑心,是以,他十分笃定的说道,“想来夫人也是不知情的,那定是那些贱奴,将这污糟下作之物熏染到夫人的衣衫上,让夫人日日亲近皇后,使得皇后落胎,其心可诛。” 他挥挥手,示意嬷嬷松开意欢的肩膀,然而,屋外木棒与皮肉钝触之声却没有停止。 “那四个丫鬟,都是东厂的硬骨头,普通的审讯是审不出什么来的,既然如此……” 赵晟冷血无情的将手中随意捻起把玩着的一枚珠花丢到地上,滚到意欢面前,“既然如此,就都杀了吧,也让宫中人都看看,敢在朕身边玩弄技俩动手脚的,是什么下场。” 他言语之外的深意指的是何人,无人不晓…… 第一百五十三章 怒而撞柱 “住手!都住手!” 眼看着金甲卫便要将她身边的全部奴婢压下去,意欢登时大恸。 她现在顾不得什么了,厂督不在,夫君不在,有人给她下了套子她都看不出来,自己犯蠢便罢了,还牵连无辜旁人的性命,若如此,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噗通! 意欢忽然发觉,她已经好久没这般跪过什么人了,上一次这般铿锵有力的以膝怆地还是在封后大典上,她现在顾不得什么,殿外那木棍触及皮肉的闷痛之声一下下的敲击着她的心。 她一路膝行向前,趴在皇帝金丝银线满绣的龙靴缎面上,哀哀的抬着眼睛恳求着赵晟道,“陛下!陛下!意欢求你,不要杀了她们,这件事与她们当真无关啊。” 姑娘的额头不轻不重的点在她的脚面上,赵晟只觉浑身上下舒畅异常。 确实无关,他知道。 他不是那迂傻的帝王,什么样的人能做的出来什么样的事,他心中是有数的,就好比面前这个纯稚的小姑娘,只怕是将刀尖送到她手中,拽着她的手腕刺下去,她都是不敢的,又怎么会陷害皇后腹中子。 还有那几个东厂的贱奴,虽然么…… 她们一个个儿的,都跟那解云洲一样,又轴又硬,浑身上下都是反骨,但是解云洲却是断断不会下令染指他的后宫,只怕解云洲比他都期待这个嫡子的降临。 始作俑者是谁?嗤,还用想么?后宫争斗的腌臜手段罢了,他自会细细去查,除了被降位分的梁淑仪之外,还有谁在阳奉阴违,有谁的母家在觊觎谋夺太子之位。 但是现在么……有些有意思的事情,倒是可以做一做。 “不杀……倒是也可以。” 他缓缓开口,意欢又惊又喜的挂着满脸眼泪仰望着他,不住的谢恩。 “郡主别急啊,朕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不知不觉间,赵晟对意欢的称谓已经从‘夫人’变成了‘郡主’,“朕从前呐,只不过就是想喝一口郡主自创的三清茶汤,却不想,朕这唐唐的九五之尊,富有四海,唯一的遗憾之事便是求不来一口茶汤……” 言外之意,他的遗憾若是能被弥补,或许他也可以让意欢不留遗憾。 赤裸裸的威胁交易。 意欢没心思细想,她恐怕也想不明白这个她并不了解的人,只希望快点结束这场误会。 “陛下所愿,意欢愿意去做 。” 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根本没心情听这个恶趣味的帝王说这些有的没的,眼见着身子最瘦弱的夏冰,已经被打的没了半条命了,“奴婢……奴婢本就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是老祖宗抬举我,才让我做了被人伺候的人上人,奴婢不敢忘本,今后奴婢愿意伺候陛下茶水膳食,也愿意伺候皇后娘娘身边弥补罪过,求求陛下快让金甲卫住手吧,这些侍女们忠心耿耿,从未做错过任何事,不应受此责罚。” 意欢声音悲怆,但无法唤回压根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帝王良知,赵晟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手中的玛瑙麒麟,似是在细细的研磨着意欢的焦急无助,感受着她的惶恐。 不急…… 这姑娘的眼泪往日里只有解云洲有福消受,如珍如珠,今日轮到他了,还不得多享受享受? 硕大的殿宇间,一片静谧…… 若换做旁的宫殿侍人,闹成这样早就是哀嚎声一片,可这几个侍女当真是咬碎了牙齿都未发一言,只有内殿中的意欢哭泣不止,大声求饶的声音。 她要怎么办! 从来没有人教过她,面对想要保护却受制于人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如果是 老祖宗在,他会怎样解决这个困局呢? 老祖宗?! 意欢脑海中登时闪出了画面,便是老祖宗为了护着她,被廷杖的那次…… 对了!就这样做…… 意欢咬紧了嘴唇,攥紧了拳头,“若陛下还是不信,那便当是奴婢指使的吧,若是陛下定要认为她们是有罪之人,那奴婢便是罪人的头儿,若是陛下认定她们该罚,那我这个罪人头目就该死!” 死! 她瞧着皇帝身侧的朱红色柱子,眼神是从所未有过的笃定,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时,她愤然起身,猛的撞了过去…… “意欢!” 赵晟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伸手去拽了一把她的裙子,只是这姑娘动作太快了些,他只抓住了裙子一脚,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的牵扯,卸掉了意欢撞柱的一点力道,不至于当场殒命。 只是意欢白皙的额头上还是绽放出了一朵不小的血花,和那个被赵晟失手跌碎了的玛瑙石相映成趣…… “混账东西!都还愣着干什么,请太医过来看看啊!” 内监屁股上中了重重的一脚,这才缓过神儿来,急急忙忙的去青鸾殿的正殿去请太医移步来一瞧。 路过金甲卫 时他连忙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动手了,此事若是再闹大了,等厂督回来,和皇帝两强斗法的时候,倒霉的可是他们这群替罪羊。而这几位丫鬟本就报了必死之心,竟骤然得了赦免,自知一定是她们的夫人做了什么,她们此时心中不免升起一阵阵恶寒之意,甚至希望还不如被打死。 夫人不会是做了什么……覆水难收的交易吧。 “夫人……夫人……”冬蕊被打的动弹不得,脖子却执着的朝着偏殿的方向伸着。 反观殿内宫人个个缩着脖子,因着陛下的脸色实在是骇人极了,他颤抖着探出两根手指,心中稍稍松了松气。 还好还好…… 人还活着…… 他看着那软软的瘫在地上的姑娘,想想都是为他的矫情造作逼迫的,前一秒还灵动可爱,下一秒险些生气全无,他竟有一丝懊恼。 他这该死的性子…… 有侍女抬来了藤条春凳,想要把意欢挪过去,却被赵晟骂着蠢东西斥走,他亲自将这团小火炉一般的笑东西抱在怀里,走到了内殿中安稳放好。 一缕碎发黏腻在额头的血洞上,他像是被下了蛊似的,轻轻的,将那发丝撩到一旁。 第一百五十四章 慌乱 指腹不小心沾染了血液,可是……那血液竟是灼热的瘆人,他甚至觉得这妮子一定是发了高烧了,可见她脸色平和的样子,又不像是病了。 难道她不仅仅是性子炙热,连肌肤血液都是这般的异于常人么? “陛下,微臣来迟……” 太医在门口请罪道,赵晟挥挥手,免了他这套虚礼,让他赶快来给意欢看看。 胡太医见这一地血迹,再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帝王,眉宇间竟有几分真心的担心惆怅,心底一沉,连忙走到意欢身边把脉。 “胡太医,你看一下可有大碍?”赵晟看胡太医眉头紧皱,心里也有些没底,“她跑的极快,朕只抓到了她的袍角……” 胡太医老迈的手指一抖…… 这更奇了!这个小皇帝不仅没杀人,还主动救人来着? 厂督在这个姑娘身上下的心思不少,为的就是防着眼么前儿这位,他本以为厂督给他的交代托付有些无中生有的意味,本来么,这姑娘看起来也就是中上之姿,算不上是国色天香的人物,胜在肤白盛雪,可爱灵动,但是陛下的后宫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哪里有放着六宫的国色天香不 看,偏偏盯着这么一个东厂厂督之妻不放的道理呢。 他父亲得过东厂的帮助,恩人之托付,他必是要放在心上的,但是他却实实不能理解,只能用:许是解厂督太爱重他的小娇妻,只怕是一只小公猫出现了多看了娇妻两眼都是要吃醋一番,所以才对这个皇宫内唯一一个有权利招揽天下女人共度春宵的人加以忌惮来解释。 今日他好像有点懂了,解云洲自带着一双东厂鹰隼般的慧眼,他定是瞧出了,这小皇帝当真对他的妻有一种变态般的嗜好…… 这是为什么呢? “朕在问你话,你聋了?” 赵晟不耐的询问打断了胡太医的胡思乱想,他连忙肃目回道,“夫人头上的外伤无大碍,臣用些草药便可,只是内伤……” “有话直说,在说一半留一半,朕割了你的舌头。” 胡太医浑身一凛,这……这皇后娘娘失子之时,他都未曾这般暴躁啊,果真是天威难测。 他连忙磕头如捣蒜,“陛下恕罪,不是臣说话不说全,实在是夫人的内伤一时间无法断言,现在无恙不代表今后无恙,今后无恙不代表永远无恙。” 敷上了止 血药粉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意欢的小脸也渐渐恢复了血色,侍女们用温热的毛巾擦干净了她脸上的泪痕与血渍,脸颊两侧露出了若隐若现的两个梨涡。 赵晟看了一眼,捏紧了拳头。 “今日之事,谁敢传信,杀无赦。” 此话看似狠戾,实则无奈,看着底下俯首称臣,连声道着不敢的人,只怕有不少东厂隐藏的耳目,赵晟心中知晓,这普天之下有他这个皇帝不知道的事,却不可能有他解云洲得不到的消息。 这般警告,也只是充充门面罢了。 这消息,只怕他人一走,就会有无数种渠道流出宫廷,流向走出赤山奔赴金国的解云洲耳朵里。 …… “什么?此事当真?” 当啷! 哥窑开片的白瓷釉杯被摔了个粉碎,高云瑶一脸的惊恐,“意欢撞柱,陛下还抱着她,那些宫人一个都没死?” “主子,你轻声些。”银霜的声音颤抖不已,“陛下说今日之事乱传者杀无赦,咱们现在可得低调些,现在首要之事便是趁着那解云洲得了消息之前,赶紧销毁了证据。” “对对对。”她慌乱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步摇上 的珠子就像是一双手,在狠狠的抽她的耳刮子,“那些草乌,你都倒到河里了没有?还有那内府局的记档上,得想个办法把暮云阁的领取记录销毁了才行。” 她了解皇帝,他如此轻拿轻放,便是说明他压根不信这般明显的证据,今日之事多半是他那神经质的心思所促成的一场闹剧罢了。 “慌什么……” 后殿走出一名脸色木然凶横的老嬷嬷,便是上次在佛堂中带着斗笠的那个人,她将催有孕的药递给高云瑶,面无表情的要求她一口喝下去,声线冷冷的道,“大人自会解决,只是小姐你也太无能了些,一个又蠢又笨的丫头都解决不了,今后能成什么事!” 高云瑶不敢驳,只咬着嘴唇,硬着头皮把堪比黄连的汤药一口喝掉。 “嬷嬷也需给我些时间,那丫头跟了解云洲这般久,早就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对我不仅不甚亲厚,防备心反而更重了!” 这些布匹她用了多少心思,用了鲜花果香薰香放淡,又用了许多香料处理掩盖草乌的味道。这才糊弄过了那几个难缠的东厂贱X的眼。 如今事发,她再借着 梁淑仪的愤怒,让她的亲信嬷嬷大肆搜查,坐实了这罪名,本以为以那皇帝的心性,此事闹起来等不到解云洲回来便会处置了。 可现在…… “小姐说这些有何用?”嬷嬷根本不听这些解释,“无能就是无能,你入宫多久了,办成什么事了?孩子没保住,拉拢东厂做的乱七八糟,专宠后宫更是无稽之谈,现在让你打掉皇后的嫡子顺便做掉那个小丫头,你看看……被你办成什么样了!” 咚! 高云瑶将药碗重重的放在桌上,她也只能如此。 这个看似是伺候她的嬷嬷,实际上是高家监视她,提点她的,她不喜欢,但是又训斥不得,只能这样无能的发泄着愤怒。 “哼。”老嬷嬷轻轻一哼,“小主好生厉害,若有这份对着老奴发脾气的劲儿拿出来一半,何事不成的?窝里横的主,果真是小家子出身的女子,怎么培养都上不得台面,插了羽毛也做不成凤凰,若是换了高家其他房的小姐……” “苏嬷嬷!” 果然,戳到了高云瑶的软肋,她急忙拦着苏嬷嬷后面的话,“我……我会做好的,绝不会让父亲,让高家失望。” 第一百五十五章 彪悍民风 有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朝有幸得到了,便再也舍不得放弃。 高云瑶气结之余,漫不经心的瞧了一眼手腕上水头极好的翡翠玉镯,保养得宜的指甲上染着迎春花的蔻丹,身上的宫装,是金丝银线的满绣,每一样都是她一个长芳殿的宫女梦寐以求却无法得到的。 即便她自己深知,高漠北不止收养了她一个宫女,而他收养这些宫女的目的,只是为了他的野心,她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枚棋子,被调教出来,再安排到不同的位置。 他高漠北需要的位置…… 任何位置…… “别怪嬷嬷没提醒你,小姐,在大人这些养女中,只有你让大人最失望了,再这样下去的话,老奴可不敢保证高家全族会不会有这份耐心。” 她将那药碗收走,留给了高云瑶一个不屑一顾的眼神。 苏嬷嬷离去,银霜才敢走过来安慰高云瑶,她们和苏嬷嬷的实名不一样,老爷说,她们只需要负责做好侍女的本分,伺候好小姐就行,是以这些年来她们对高云瑶是真情实意的心疼着。 “主儿,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那厂督夫人正得圣上关注,这会儿正昏迷 着也想不起什么,可若是醒了的话……” 银霜忧心忡忡,“会不会胡说八道啊。” 这也正是高云瑶所担心的,赵晟心性古怪不好琢磨,她用尽了心思去揣测也猜不出来,此事上他的愤怒究竟是来源于对皇后真实的喜欢,还是对孩子的惋惜。 还有今天这么一出,他到底是信呢,还是不信?他对意欢的上心,究竟是把意欢当成是掌中玩物,还是和解云洲的较量。 还是说,意欢这丫头长开了,愈加的有了女人风韵,这个小皇帝当真心动了。 通通都不好说…… “你说的对。”高云瑶用力摒弃内心的不舍之情,冷漠的说道,“所以我们要想个办法,让她醒不过来。” 赤山之巅…… 解云洲指骨紧握,几将手中的密信碾为粉箕。 “督主,距离金国已经不足百里,是否还要前行?” 暗卫见解云洲神情不愉,审慎问道,他们虽不知那密信上写了什么,但只瞧督主脸上的神色,是嗜血般的杀意,他们便知,一定是经常出了大事。 “照原计划行事,另外……”他勾勾手指,天字辈暗卫首领都锦便附耳过来,“召唤天勾。” 都锦惊讶抬头,旋即立刻俯首。 “属下明白。” 天色已暗,可解云洲却翻身上马,准备夜色赶路,黄沙满天,灼灼白日仍旧难辨方向,更何况是夜晚,野兽出没更是危险,可是他却等不及了。 危险……此时此刻经常理他的小姑娘更危险!他恨不得现在就杀回去,将那些试图暗害意欢之人通通杀个干净。 为了能早些回去为他的小姑娘杀人,现在面前的这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金边境狂风呼嚎,摄政王府一片纸醉金迷,岁月静好。 织锦红毯上,衣着暴露的美人赤足走来,端着瓜果,口中还衔着一个。 “王,在吃一个吧。” “王,奴口中的葡萄可还香甜?” 翟疆看着怀中玉体横陈的美姬心情大好,哈哈大笑了两声,便翻了个身将怀中之人压在身下,呷弄了一番。 “回摄政王,都安排好了。” 侍从入内回禀之时,见到如此香艳欲滴的一幕竟然没有的意外,反而是万分的习以为常,只是垂首立在一旁等着…… 翟疆甚至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那美姬也毫不知羞耻的,继续放荡呻吟。 这摄政王府啊, 就是个披着华丽外壳的兽营,她们这一群姬妾早就习惯了。 这便是大金的民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的吟哦之声渐渐急促,至巅峰中戛然而止,那男人也缓缓的叹了口长气,露出了个厌足的笑容。 “安排好了?” 衣不蔽体的女人顾不得收拾自己,连忙爬起身来为摄政王穿衣,翟金伸着胳膊,闭着眼睛一脸知足的问道,“也就是说,明天一早,那阉人一到,我就能收到好消息了?” “是。”侍从志得意满到,“今晚是百年一遇的沙尘暴,解云洲明早翻越赤山之时定会更加艰难,到时候我们的人杀了他后,可以直接将他埋在黄沙中,并且去信质问大盛,就说金朝已经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等待数日不见人影,就问他们为何如此目中无人,不派人前来,难道是看不起我大金国么?” “哈哈哈,甚好!”他骤然睁眼,十分满意之状,“此事若成了既可以除了我们一同江山唯一的对手,还可以将我们与大盛之间的地位彻底颠覆。” 不久的将来,定能过上让大盛仰赖大金国的鼻息,让大盛给大金上岁贡的日子。 他们翟家便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英雄! 翟疆顺手又在女子身上刮蹭一把,眼睛在侍从身上瞟了一眼。 即便侍从一直低着头,表情上也没有异样,但是他耳朵后的赤红色出卖了他内心的躁动。 这一切都被翟疆尽收眼底,他看了看这立功的侍从,又看了看伺候的很舒服的美姬,邪肆一笑。 “事情办的不错,赏你了。” 手指在女子的身上一点,便将她推到侍从的怀中。 “王!” 美姬一双美目写满了不可置信,“奴……奴是王的女人啊!” “是,谁也没说不是啊美人……” 他通身尽是恶俗之气,“正因为你是本王的物件儿,所以怎么使用,如何使用,有谁来使用,都是本王说了算的,不是吗?” 翟疆心情大好的扫视了一圈儿四周的摆设,将案几上的瓜果美食全部扫到地上,指了指道。 “本王就赏赐你们本王的案几,做一次。” 侍从面露惊喜与刺激,连连谢恩。 “多谢摄政王,小的……小的一定,把这件事也办好了!” 他浑身一凛,瞬间热血冲头,如一头饿急了的猛兽,冲向了连连讨饶的美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高下立判 “不要!” “王!” “唔……” 翟金坐在对侧,勾了勾手指,立刻有另一位面带羞涩,穿着透纱装的美人走了过来,不敢反抗的投入他的怀抱。 就着美人的手,看着面前让人热血沸腾的春宫大戏,翟疆刚刚成绩下来的身体又是一阵燥热。 “果然是个荡妇,声音犹如媚骨酥。” 他目光一转,落在怀中美人身上,“不知美人儿和她比,谁更胜一筹啊?” “王,奴婢……” “闭嘴。”他将手中酒杯一丢,“本王要亲自试试。” 登时,摄政王府吟哦之声交错,顺着冽冽北风吹出都城…… 黄沙漫天的气候,自然是见不到第二日的阳光的,当翟疆从宿醉中被唤醒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事办好了?” 端过漱口的盐水,他慢条斯理的问道,可昨天还一脸神气的侍从,今天却一脸的瑟缩与尴尬。 “回……回禀王上,那解云洲已经进了大金的皇宫了,此时宫中的鼓乐声已响,宴席已经开始了……” “什么!?” 一声爆呵,翟疆愤然推翻了面前的瓶瓶罐罐,一把揪住了侍从的脖领子,“你给我说清楚了,怎么回事?那阉人今晨难道没从 我们设好的陷阱处过么?” “是……是那阉人狡猾,属下……属下没料到他竟能不要命到如此程度,昨夜冒着那大沙尘暴从沙漠中穿了过来,今天晨时我们的人赶到围堵之时,他已经策马奔入了集市,来不及了。” “无能!” 不顾侍从求饶之声,他一把抽出短剑,刺穿了心腹的心脏,尤是这样他还是不解气,将已经咽气了的人又刺了好几下才踉跄着后退,丢开了手中的剑,无力的喊叫了好几声。 “给本王更衣!”他踢了一脚跪在地上不敢说话的侍女,“本王要进宫看一看,本王未曾开口,皇帝老儿安敢给他什么东西?” 宫中元帝羸弱的坐在主位上,那畏畏缩缩的气势,都不如解云洲一半。 解云洲已经换上了东厂厂督的繁复蟒袍,头顶官帽,坐在左侧方位通身气派,气质高贵斐然。 不得不承认,放眼整个大金朝,没有一个男儿有这般的俊朗飘逸,宛如谪仙,就连他身后侧立着随侍的宫女们,一个个都脸红心跳,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所倾倒。 可惜了。 这是个内侍。 也就是大盛所说的宦官。 也不知道东厂厂督的容貌让多少少女心碎, 起码在这个宫殿中,便是所有的女眷都难免发出一声微叹,仿佛若他是个健全的人儿,便都要自荐枕席,做了他在大金一夜的露水夫妻去了…… “歌舞甚好。”一曲舞毕,解云洲礼貌道,“大金的歌舞果然异域风情,有大盛女子所没有的妖娆妩媚。” 这句话是褒却也是贬,变着法的在贬低着大金的女子不知廉耻,衣着暴露,歌舞妖媚,大盛却是治理守法,做不出来此等邀宠魅上的事儿来。 元帝经历了宫变之事还哪里有半点帝王魄力,他现在是个谁都得罪不起的傀儡皇帝,今天的宴席他也是战战兢兢,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办,办了会不会惹了摄政王不满。 他满心希望着那翟疆能在宫外就办了他该办的事,他这个皇帝能多保一天是一天,可万万没想到,他还于睡梦中时,就接到内侍通报,说大盛的使者已经到了,就在寝殿外候着。 吓得他是差点裤子都忘了穿就跑下了床,多吓人啊!这多吓人!大金的皇宫守卫对于这位大盛厂督如若无物,他什么时候来的甚至都发现不了。 要是他的心思稍微狠辣一点,或者是此番他的身份不是来接受城池和纳降 之礼的,而是来取他性命的,现在他的脑袋还能在脖子上安然呆着么? 越想越怕,他浑身一凛,瑟缩的笑着,“使者客气了,要是喜欢的话,不如再传一曲。” “不必了。” 解云洲此番还有其他的事要做,没时间欣赏这些靡靡之音,“赶路辛苦,臣甚是疲累,不如元帝先将城池之印,以及降礼名单交予臣一观。” “好好好。”元帝手指颤颤,“快快快,去把东西都拿来。” “慢着!” 厚重的朱木大门缓缓开启,解云洲双拳于袖下紧握。 来了! 终于来了! 两人第一次见,却是积怨已深,第一次的见面便是分外眼红。 摄政王穿着红狐皮的大氅,头顶白绒宅口帽,盘底靴的尖部高高翘起,肩膀上端的立着一只鹰隼,双目如钩。 他一边盘着手中的翡翠玉珠串,一边打量着解云洲,双眉紧蹙。 该死! 这份压力是从何而来的,他自认为横行霸道一世无有对手,却被这个中原人的眼神逼的,浑身发颤。 “摄政王。” 男人的语气犹如冰寒淬炼,凝这万千冷意,“这一路来,是冷了还是心虚了?” 他勾了勾唇角似是玩味,似是讽刺, “要不然坐下来缓缓?” 咯咯。 翟疆都能听见他牙齿间的研磨之声,他恨不得现在就抽出刀来决一死战,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必须要忍。 忍! “是有些冷,变天了。” 他迅速冷静下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压根没搭理坐在首位的元帝,自顾自的传了一曲新的歌舞。 不愧是掌管金国宫廷的掌权者,调节能力和隐忍能力都不是说说而已的。 解云洲也肃正了裙摆,彬彬有礼的坐在对面,相比较翟疆大开大合,不顾姿势的样子,一下子就引来了无数惊讶且赞许的目光。 在场的多为大金的文武之官,他们虽是大金的人,但是也知晓,不管是何处之人,都应该择优学之,有弊摒弃之。 粗鄙不是应该广而学之的荣耀,勇武也不是这样的解读。 摄政王的见解,他们多数是不苟同的。 而一向自诩不拘小节方为男人的翟疆,第一次在这样的无声比对下,羞涩尴尬了起来,他竟是下意识的将大.大张开的双腿收拢了些。而当他反应过来自己这下意识动作的时候,气的几乎想给自己的双腿两巴掌。 妈的! 奇了怪了! 这男人身上有蛊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义子 这大金的歌舞解云洲实在是欣赏不来,没趣儿透顶,只是他打量着这面前的吊锅子炙羊肉,还有一道他叫不出名字来,做法也很是粗糙,但是味道很好的北地特产,心中浮现出来的,都是那小姑娘流着口水一脸想吃的样子。 他从前从来不会在吃喝上多用心,往日面对着司膳司变着法讨好他的一桌子美食,他最大的乐趣便是看着饭菜热气腾腾的端上来,然后渐渐的热气消散下去,直到彻底冷掉。 可自从意欢来了,渐渐的他也能够理解意欢口中向往着的人间烟火气,是多么的美妙。 “怎么了?可是厂督大人不适这些粗茶淡饭?”翟疆将一块羊腿扭下来,茹毛饮血道,“那恐怕大人要忍耐一二了,我们大金人从来不在这些微末小事上浪费时间,饭菜精致有什么用?能吃的饱,长得状,拉的开弓,跑的了马才是正经。” 解云洲盯着行为粗鄙的摄政王,漫声道,“可若咱家没记错的话,长得威武粗壮,跑马又快又稳的大金士兵,除了能打得过老百姓以外,近些年来可是一场胜仗没打过的。” 他颇为嫌弃的将碗中的羊肉夹起来 ,“吃着从老百姓手中抢来的牛羊,养的越来越壮,然后再去继续强老百姓更多的牛羊,今日咱家才知道金国的士兵都在忙什么。” “狂妄无礼!你竟敢辱我们大金士兵!” 摄政王与解云洲针锋相对,元帝拿着筷子的手指都快抖成了筛糠,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好好的一顿饭被这两个人硬是变成了角斗场。 与翟疆截然不同的是解云洲的平淡,他品着大金独有的烈酒,目光似有似无的落在他肩膀上的鹰隼上,“若是说错了摄政王可莫怪,咱家的属下锦衣卫指挥使在秘折中写了太多诸如此类的事情,难免咱家误会了金国士兵只会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若是咱家的指挥使汇报的有不详不实的,摄政王可直接告诉咱家,就像是摄政王想要探知大盛的事儿一般。” 他意有所指的说道,“无论是内宫后宅的辛秘之事,还是陛下都未必知晓的旧闻,东厂全部知晓,摄政王与其费尽心思的在大盛朝中寻通风报信之人,还不如直接询问咱家,你想知道的事,没有人比东厂知道的更全了。” 说罢,他便站起身子,不准备在这令他不适 的宫殿中多逗留下去,他将元帝奉送上的几个州县舆图与大印捧在身前,从翟疆面前擦着走过。 夜深人静时,驿站的窗楞被北风吹的呼号成声,解云洲面前的烛火一跳,他眼皮都未曾抬起,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来了?” 玉川摘下帷帽,向解云洲深深一拜,“属下接应来迟,请督主恕罪!” “那只信鸽,有眉目了么?” 玉川浑身一凛,头低的更低了,“属下无能,东厂豢养的鹰在大金地界嗅觉和敏锐度都明显下降,且翟疆与大盛细作之间的通信时间从无定数,是以……” “是以,我们或许应该换个思路。” 他忽然想起摄政王身上那只甚是听训的鹰隼,微微眯起双眸,“师夷长技以制夷,你去查查,他们摄政王府的鹰隼都是在哪里训练的。” 玉川领命,他看了看这单薄的驿站,心中担忧道,“需不需要属下多安排些人来守卫?属下今日在后殿偷偷看着,那摄政王看您的眼神,可不像是能善罢甘休的样子。” 解云洲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唇角露出一抹舒心的笑。 此次行程确实如玉川所说,充满了杀意,可此番 救他一命的不是旁人,而是他的小意欢。 昨夜若不是心中焦急,为了早日完成使命返回朝中寻她的意欢,他也不会冒着沙尘暴的风险穿越赤山的最后一段路。也正是因为提前了这几个时辰,让他避开了翟疆安排的暗杀人马,提前I一步进了大金的皇宫。 这歪歪扭扭的小荷包,竟比平安寺中秋来的符还要灵验。 “咱们安插在摄政王府中的人手也已经渐渐取得了翟疆的谋士,他的族弟翟金的信任,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查出与之里应外合之人究竟是谁,当年之事到底有他们多少的绸缪。” 玉川说完后,偷偷的看着解云洲仍旧紧绷的下颌,他小心翼翼的猜测了一句,“干爹……那个,干娘到底出什么事了?” 解云洲略有醋意的瞪了他一眼,旋即垂下鸦羽般的睫,他自掌管内廷监来,第一次如此手足无措过,他威风八面,无人敢惹,他说杀就杀,比皇帝还洒脱半分,法拘不住他,情降不服他,嫣然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 可如今,他发觉他一旦离开了京畿之地,离开了那四四方方的皇城,即便他做了再妥帖不过的安排,仍 旧无法周全的护住他的娇妻。 形势比人强。 权势压倒一切。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手指向右半寸,是那荷包,再向右半寸,是空落落的。 可是这里本应该还有一个东西的…… 他手指一顿,从前他毫不在意,甚至是嗤之以鼻的东西,如今他渴望得到。 不!是本就应当属于他的东西,欠了他多年的东西,造就应该还给他的东西,他如今想要拿回来了! “玉川,你跟我多久了。” 他忽然对着玉川提出这样的问题。 玉川一愣,认真的掐了掐手指,“儿子跟着干爹已经有四五年了,干爹把儿子从那虎狼窝中救出来时候儿才十五岁的年纪,现如今儿都快要到二十岁生辰了。” 他的忠心,解云洲是信得过的,当年他将玉川从采石的贱奴中救出时,他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一口气,这些年是他教了他一身本事,还让他入了锦衣卫,避免了入东厂造成终生之遗憾。 “如今你干娘在宫中,被陛下虎视眈眈,你可愿冒险为咱家做一件事?”他也不避讳的说道,“只是此事做好了尚可,一旦露馅许有生命危险,你可愿做?”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怀好意 玉川自是领命,撇开不谈。 大盛宫中,意欢醒来时,眼么前已经换了一副完全陌生的景象。 藻井不再是她熟悉的青蟒或者凤凰,而是目眦欲裂,张牙舞爪的飞龙,帷幔也不再是靑纱或者软烟罗,而是明黄色的丝绸。 这是…… 皇帝寝宫? 意欢被这忽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猛的一下窜起来,却扯痛了额头的伤口,忍不住低呼出声。 “郡主醒了?” 刚一出声便立刻有宫女进来伺候,一位端着的是清茶一盏,一位端着漱口的水盂,青盐、芷膏和齿木,另外一位端着水盆和毛巾,个个恭谨的垂首站在一旁。 等一下。 意欢懵了,她觉得自己醒了,却没完全醒,“我这是在哪里?承……承光殿么?” “回郡主的话,是的。” 是什么是!不能是! “荒唐!”意欢顾不得头痛,鞋子都忘了穿,赤着脚就要跑掉,“我是厂督夫人,应当住在宣光殿,住在承光殿像什么样子,是谁胡闹!就不怕老祖宗回头杀了你们的头吗?” 从这些丫鬟一口一个郡主她便心中不安,显然,陛下根本没有对外承认她夫人的身份,也没打算承认。 他想干什么, 想做什么,已然是司马昭之心,她不敢仔细想,越想越让人害怕。 陛下怎敢的呀……谢净檀和解云洲那般费力才让他下了赐婚圣旨,厂督走之前还惦记着让皇后为她亲宣的封郡主旨意,他若是还敢做什么,难不成是皇位都坐够了?让天下人一起骂他是个昏君? 可老祖宗也与她说了,不可与赵晟硬碰硬,因为…… 他是个疯子! “郡主,你……你不能走。” “郡主,你头上还有伤,你不能这么乱动。” “郡主,郡主!” “我是厂督夫人,厂督夫人!”她仓皇的在几个宫女的合围中四下逃窜,试图从缝隙中钻出去。 忽然之间,拦截着她的人都停了下来,匍匐在地高呼万岁,意欢也堪堪的回过身,正对上赵晟那双如同猎人盯着猎物般,又想要抓又想要玩弄的眼。 “陛下。”她也俯下身子,“多谢陛下照拂,夏冰冬蕊她们人呢?奴婢的夫君可有消息?” 那人眼中的光骤然间灭了几寸,“朕将你安置在承光殿,还安排太医救了你,为免你冤屈还动了所有部门协查草乌之事,你才刚刚醒来,竟都不感谢朕的救命之恩,只知道惦记旁人么?” “多谢陛下救命之恩。” 意欢草草的应付着,心里却想,我本来在皇后娘娘殿中住的好好的,皇后娘娘的侍女也会照拂我的身体,又没有求你将我带到承光殿来。 谢谢你? 还真是要谢谢你让我担惊受怕,还让远在金国为大盛奔走的厂督吃醋哦。 敷衍的谢过后,意欢还是只在意那两个问题。 “陛下,我的夫君呢?宣光殿的奴婢呢?”她刚刚动作有些激烈,头顶的伤口已经渗出了些血,然而她并不甚在意头顶的温热涌动,眼中盈盈,仰望着赵晟的眸色中,没有半分关乎于他的动容,“我已经好了,可不可以放我回青鸾殿去,这里虽然很好,伺候的奴婢们也好,但是意欢还是想回到皇后娘娘身边,想和宣光殿的旧人在一起。”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让赵晟无法拒绝的理由,“如今草乌之事尚未查明,意欢仍然是戴罪之身,不应当得到陛下过多的庇护,以免引起后宫不和,言官议论,意欢愿意随众人一起,禁足偏殿,配合查证,就等着陛下英明神武,雷霆手段,还给宣光殿和东厂之人一个清白之身。” 言外之意。 若是陛下无法查清真 像,他们这些‘罪人’,就窝在那里等着厂督回来查明。 赵晟被意欢这番清淡疏离的话激的心头冒火,他不明白,一个夜深人静时都无法人事的丈夫,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 然而他亦是矛盾,如若意欢是那般可以舍弃解云洲,做了他的女人,又和后宫之人,天下其他的女子有什么两样,她的这份执拗才是最让他发疯,让他癫狂的不是么? 所以他又希望能得到她,又害怕得到她,可如今真的看着意欢半分不在意他的样子,又是真心实意的生气冒火。 “冬蕊她们的伤还没有好,无法伺候郡主起居,且再在这承光殿住上一阵子再说。” “可是青鸾殿还……” “皇后你亦是不用担心。”赵晟不许她开口,也不敢让她在开口,“她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且她和朕一样,也相信你是被人陷害的,没有怪你,你且安心就是。” “陛下,我……” “你们四个人,好生伺候郡主,若是再有今日之事,自己去司礼监领杖刑。” “是……”几名宫女瑟瑟,连头都不敢抬…… 意欢气怔,陛下如此这般是在逼她,她虽然一心惦念宣光殿旧人,可这四名随伺 宫女何其无辜?赵晟便是看准了她这种本性纯善之人,不会牵连旁人,所以才故意这般说的么? 最近意欢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在这一瞬她想通了,赵晟的言行举止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她终于知道了,陛下外貌不差,和老祖宗也有几分相似,可她为什么就这般的不喜欢他? 老祖宗是手段很辣,说杀便杀,可那些人从不无辜,而对待宣光殿中的人,大家谁做错了事他虽是法不容情的,也会赏一顿板子责罚,但却从不视人命如草芥。 元宝说过,若真的遇到危险你便知道了,主子是那个可以让你放心的把后背交出去的人…… 可陛下不是! 他只爱他自己…… 身边存在的所有人,总有他存在的意义,若意义没了,便会被当成弃子丢掉,毫不容情。 “小意欢,你就乖乖的住在这里。”他的声音和煦,却硬是让意欢激起了一身的恶寒,“只要你听话,朕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甚至是厂臣无法给你的好东西……” 他低头细语,肆意妄为的研磨着面前小姑娘的窘迫与羞涩,毫不避嫌。 意欢僵着脖子后退了半步,避开了那让她周身不适的鼻息。 第一百五十九章 折磨自己 谢净沅身子渐渐好转,她调养身子这段时间屋内人来人往,甚是繁杂,她有心想要让意欢过来一叙,却怕撞见有事没事往这跑的皇上。 “绿绮,前段时间青鸾殿中没什么事发生吧。” 绿绮自是知道皇后娘娘所指的是什么,甚是为难的看了一眼皇后,聂诺的道,“没什么事,娘娘好生养好身体再去操心旁人吧。” 听着侍女明显是话中有话的样子,谢净沅暗道不好,旋即便掀开锦被准备下床去寻,吓得绿绮和焦尾连忙将厚实的鞋子拿来,生怕她脚底着凉。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里啊!太医叮嘱过,你的身子还虚弱,不应劳碌见风。” “扶我去偏殿,意欢怎的好几天都没有动静了,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本宫!” 绿绮见瞒不住了,只能在谢净沅面前跪下,用身躯阻挡着谢净沅前进的方向,猛的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娘娘恕罪,意欢姑娘,哦不……厂督夫人已经不在青鸾殿中了,奴婢怕的就是您如此大喜大悲,身子受不住,所以一直瞒着全宫上下不许告诉您。” “你……”谢净沅许久未这般生气过了,她推搡了一把 自作主张的绿绮,语气急促,“她去什么地方了?是不是被什么人带走了?” 什么人……还能是什么人,谢净沅心中不是没数,她只是撑着最后一点希望,想要得到一个脑海中之外的答案来。 “是陛下……” 绿绮有些气闷,她将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出来,“娘娘何必对这姑娘这么好呢,何况意欢到底是否无辜尚是未知数,毕竟导致娘娘失子的罪魁祸首,就是意欢姑娘房中的草乌,这件事到底是她房中的奴婢做的,还是被人陷害的虽尚未查清,但是总之是她日日亲近娘娘才导致的娘娘小产,如此说来她的双手也不干净,娘娘不记恨她是娘娘大度,又何苦为了她再这般伤害了自己的身子!” “你!!” 谢净沅抚了抚心口,从不动手责罚下人的她实在是气不过,运足了气,给了绿绮一嘴巴,“旁人胡说八道也就罢了,你是本宫的陪嫁侍女,本宫入宫前你是知道本宫与意欢情同姐妹的,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焦尾咬着嘴唇,单手伸到谢净沅身后去抚顺她的后背,让她好受些,不想却是提醒了谢净沅一般,愤恨的脸转 过来,亦是厉声质问与她。 “你也知道,为何不与本宫说?难道与你们陪着本宫自小一同长大,就学了些见利忘义,自私无耻小人之徒吗?” “奴婢不敢。” 谢净沅脸色苍白,“意欢是什么人?她会懂的草乌害人?明摆着这是后宫争宠的手段,只是旁人不好利用,只有意欢单纯好利用罢了,你们当陛下也是和你们一样的蠢货看不出来?他……他不过就是拿着此事当个借口,将意欢带走,图谋他自己的肮脏心思。” “娘娘!” 此言一出,绿绮和焦尾惊讶的险些咬了舌头,“您生气归生气,可莫要说这样的话啊,那可是陛下……” 讲了几十年的女容女德,谢净沅当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是僭越但是今天她就是想僭越,想说说心里话。 那些折磨在她身上的脏东西,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是以在臣民百姓眼中,甚至是文武百官面前,他是个人模狗样,十足的正人君子年轻帝王,刚柔与文雅多一分是多,少一分羸弱,刚刚好。 但是在她眼中,赵晟与卑鄙小人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是若是换了旁人这般,她 可以痛骂一句,唯有这个人,她没资格指责,只能忍泪吞声的承受着他的卑劣与不堪,用无声去对抗他肮脏的霸占欲与变态的征服欲罢了。 可是意欢…… 意欢不行! “去承光殿!”看着焦尾和绿绮还张张口似是要劝,她的眸色冷了下去,“意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要这幅破身子做什么,从小父亲与师傅便教我守信重诺,解云洲为国冒险出使金国,我却不能完成他唯一所托,岂非失信无能,谁要是再敢拦我,就自己滚回谢府去!” 未来得及妆发,谢净沅便急匆匆的坐上了轿辇。 …… 承光殿中,高云瑶一大早便来讨赵晟的好,实际上也是为了探听消息。 当从赵晟口中得知,此事尚未查出真凶是谁,所以意欢还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住上一段时间,高云瑶也不知道应该窃喜还是担忧。 这明明是个幌子…… 但是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幌子留下个无足轻重的丫头,就很有意思了。 想想之前他对意欢的孜孜不倦,连带着她都沾了光,本以为随着时间流逝,他便不做想头了,但今日亲自一见才知,原这寡情的皇帝也 有长情的时候…… “你们姐妹俩聊聊,朕去上朝。” 赵晟敷衍的拍了拍高云瑶的手背,走出承光殿,高云瑶抚摸着手背上的余温,暗暗的咬了咬嘴唇。 她站起身,没有半分犹豫的走入内殿,可推开殿门后,她险些认不出这个妹妹了。 “阿……阿枝……” 高云瑶疾步走过去,看着坐在小几上不哭不笑的少女,乌黑的发色竟如枯草般,平时肉乎乎的小手也瘦的再也不见了手背的小肉坑。 她身上的宫装显然肥大了不少,可见这段时间她是吃不好,睡不好,硬是瘦了好几圈儿。 “你,你怎会这般……” 赵晟自然是不会亏待她的,一应都给的是比宣光殿更好的吃食,但是意欢这般嘴馋的人却硬是一口不吃,一口不喝,实在饿极了也只肯吃两口不好做什么手段的需要剥皮的瓜果。 意欢听见声音,略偏了偏头,看了高云瑶一眼,也正是这一眼,让高云瑶确定,面前这个人,不再是她的妹妹了。 因为…… 那眼神中再也没有半分的旧情,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而意欢接下来的话,也让高云瑶险些从台阶上崴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章 恬不知耻 “是你。” 不是疑问,是肯定。 “什么?”高云瑶佯装镇定,走到意欢面前,将她带来的点心从食盒中拿出来摆好,“先不说这些了,看你这几日瘦的,都成什么样子了,这藕粉桂花糖糕是姐姐亲手做的,从前你最是喜欢吃的。” 她想要身手去捏一捏意欢的小肉脸,这是在长芳殿时她最喜欢做的动作。 可意欢却冷冷的让了让,侧过头去,语气中的笃定不减分毫,且毫无容情之念。 “那件事,是你做的。”她凝视着高云瑶陌生的双眸,“是你,利用了我,将掺杂了草乌之毒的衣服料子送给我,又让我穿着去皇后娘娘身边日日陪伴,是你,害得皇后娘娘小产,阿姐,你听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这些不都是你做的么?” “大胆,简直胡说八道!” 她将莲花缠枝的青花小碟重重的撂在意欢面前,“这里是皇宫,我虽是你阿姐,但也是宫妃,是主子,你怎可无凭无据攀诬主子!” “哦。” 意欢没心思和她争执,她早就心知,无论如何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一个人的心已经黑了,哪里有办法让心再红回来。 “不是就 不是吧,容华何必恼了,我又没有去出首告你,不过是顺嘴一问,你急什么。” 氛围瞬间便尴尬起来,高云瑶被她这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弄的是硬也不是,软也不是,一时间手悬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意欢也不让她,爱站就站,爱坐就坐,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她现在只想出承光殿,回到自己和厂督的安乐窝。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是真的怕了,上一次她中了九蛇散之毒便是陛下的手笔,那之后厂督抱着她细细的与她讲了好久皇宫中害人的手段,意欢听的惊讶的合不拢嘴,她竟不知,一个人若想害人竟有这么多的手段。 还有高云瑶的卑劣,她不也是利用自己给皇后下了落胎之药? 这宫中的每一块地砖都是肮脏的,她无法判断每个人笑脸面具背后到底是怎样的狰狞,她只能是谨小慎微的不去乱吃东西,等着厂督回来。 他一定会回来的。 “阿枝,你这性子,怎这般别扭了。”高云瑶叹了口气,她见宫殿中无人,索性与她说些旁的,“咱们且不说皇后娘娘的事,她毕竟是外人,阿姐不关心,阿姐只想知 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我想什么?”意欢不解,但总觉得高云瑶话中有话。 “你也不小了,不管嫁的是不是个男人,也总是嫁人了的,那有些事情你应当能明白了才对。”她声音低了些,充满了诱惑,“你应当看的出来陛下对你的心思,一直以来都是求而不得的,你可知道就这份求而不得是后宫多少小主求不来的福分,你是怎么想的?” 她见意欢看着她不说话,还当是听进去了,便坐下来拉着她的手背说,“你虽嫁给了那厂督为妻,但是厂督是什么人,不需要阿姐多说吧,抛开身份性子不说,他就不是个男人,你跟着这样的人能挣的一时的恩宠,能挣来一世的吗?趁着陛下对你还有些兴趣,不管能持续多久吧,你不妨先应了,有了子嗣,后半生便无忧了。” 意欢已经多时未用一顿好吃的了,此时身子早就没多少力气,她现在很想站起来推开这个让她恶心的姐姐,但是却没有力气,只听着她还颇为得意的继续说着,“你若入了宫,阿姐也算是有了臂膀,你放心,我不会吃你的醋,若是你面皮儿薄,阿姐可以去帮你同 陛下说,身份的话更不是什么问题了,陛下说你是谁你就是谁,改个籍契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大不了阿姐同高家说一声,便说你也是高家的义女便是。” 她见意欢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以为是她被说动了,“怎么样?对,就这样办,还有高家呢,反正我们本来就是长芳殿的孤女,身世就只有一方籍契可做证明,你不必担心,阿姐定会帮泥办好了,今后我们姐妹两个就又可以没有嫌隙的朝夕相处了,岂不妙哉。” “高!云!瑶!你放的是什么猫尿狗屁!” “阿枝,你在说我什么?”高云瑶一愣,她从未见过这样狠戾的意欢。 意欢浑身直哆嗦,一把推开了高云瑶的手腕,手指颤抖的厉害,却直直的,毫不动摇的戳在高云瑶的鼻尖前寸许的位置,“你简直是寡廉鲜耻,无耻之尤!你脏,莫要以为全天下女子都跟你一般脏?你悄悄你现在,看似绫罗绸缎,通身气派,但在我看来,这一身的珠光宝气都遮盖不住你肮脏的灵魂。” “你!” “你是个什么东西呢?恩?”意欢不理她的愤怒,将胸中的浊气一口气吐个畅快,“老祖 宗教我读书,三国志中那吕布便是三姓家奴,最后死于非命,在我看来你不仅毫无骨气同他一样是数典忘祖的几姓家奴,甚至都不如他,好歹有点真本事,算是个枭雄,你算什么?爬皇帝床球恩典的哈巴狗,人前是笑面虎,人后是黑心狼,手段卑劣,沾满鲜血,你今天何来的脸面与我说话?还自称是我的阿姐!” 意欢狠狠的唾了一口唾沫,“以后你休要自称是我的阿姐,我瞧不上你的容华之位,我也瞧不起你的软骨头!” “放肆,你……你放肆!”高云瑶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她从未被人如此辱骂过。 即便是在高家,那些监视教导她的嬷嬷凶神恶煞,但也只是提点,从未骂她骂的如此难听过,登时觉得头脑充血,不知所谓。 “怎么?还想叫人来抓我?好啊,我也正想叫人来分辨分辨,我想让司礼监好生调查一下,那带着草乌的衣料是什么人领取的,又是什么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联络着和你一帮脏心烂肺的母族在谋算着大盛的太子之位。” “你给我回来!” 眼看着意欢拔步便走,高云瑶吓坏了,连忙过去抓她…… 第一百六十一章 嗤之以鼻 许久不曾正常饮食的意欢没有什么力气,不费力的便被高云瑶捉住了手腕,重重的惯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高云瑶内心的那点亲情温暖,早就被意欢的一番话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内心的恐惧与无力。 意欢说的确实没错,她不是人,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现在不是个人,耳朵每日都像个猎人一样竖起来,只为了听宫中哪个妃子得宠了,哪个妃子有孕了,她甚至从最初的谨小慎微变成了有点兴奋。 这次看着皇后日日与意欢亲厚,看着皇后的脸色一点点灰白下去,直到流产,她竟然再也寻找不到当初第一次下手害人时的后怕之感,听着皇后呻吟,看着血迹斑斑,她竟有些自豪。 看吧,她能做到,她是个对高家有用的人! “我警告你,此事莫说是不会有证据,即便是有,你能拿我如何?”高云瑶的护甲尖锐,面容狠辣,剐蹭着意欢的脸颊,“时移世易,你的背后是厂督,我的背后是高家,你是奴,我是主,以奴告主,你告的赢么?” “我的夫君是东厂厂督,这世上就没有能瞒住他的事!”意欢不吃这一套,“你在他手 中,可不止这一条把柄。” “那又如何,蠢东西,你不会以为这宫中是个只论对错的地方吧。” “你什么意思?”意欢蹙眉,使劲的撑着自己的身子,不教自己倒下去。 “咱们的陛下啊,早早的便将东厂和高家强行牵扯到一起了,既能彼此钳制,又能一起钳制梁家,这样三家分权,不至于一家独大,而看起来站在一处的东厂与高家又互相生了嫌隙忌惮。不然的话他为何要抬举我,连续升迁我的位分?又为何要放纵我与梁家交恶?” 她冷声一哼,“今儿我不妨告诉你,就算是我去自己告诉皇上,是高家利用了我做了这件事,她也不能拿我如何,为什么?你说呢?她连百年世家梁国公也不信任,连一心辅佐着他推翻了先帝江山的东厂也不信任,怎么可能过分的抬举谢丞相?说不定他还很乐意看见我们这般斗来斗去的呢。” “你是说陛下他……” 意欢这才发觉,她被这番话弄的胃中一阵翻涌,没来由的恶心想吐,“他根本不在乎谁生谁死,不在乎正义公平,只在意他的江山是否稳固,权臣之间是否是平衡的? ” 高云瑶先是惊讶,旋即竟是有些羡慕,“你在宣光殿住了这般久,还和厂督结为夫妇,竟不知这些?他都没跟你说过他的尴尬处境么?” 可笑…… 多可笑啊! 她竟然被解云洲那豺狼虎豹如珍如宝的呵护至此,在漩涡最深处还保持着她的一片纯稚,将她宠成了长不大的孩子。 而她,自以为得到了令人艳羡的权势家事,这丫头却说,她瞧不起她,只觉得她身上加持着的一切都让人恶心…… 不,不能只有她一个人疯魔难过!高云瑶继续将解云洲不肯告诉意欢的琐事不要钱一般的统统灌输给了她,“你以为陛下为何对你不同?你以为他有心么?不过是为了用你辖制解云洲罢了,也为了给解云洲添堵,他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无伤大雅,但是能让解云洲疼,将他的软肋攥在手上,他便会开心,咱们的陛下一直就是个这样的疯子,你家厂督竟然都没告诉你么?” 陛下疯了,她也疯了! 这个皇宫里处处都是逼人发疯的东西,是吃人心肝的魔窟,高云瑶恨不得现在陛下就在此,直接赐死了她算了,趁着她还是个人 的时候。 确实,门外也进来了人,只不过不是陛下,是虚弱如纸的皇后。 “意欢,你无事吧。” 她听见了高云瑶的话,但是,她也挑不出高云瑶说的有什么错,谁人的内心又不是这般想的,只是她们一入侯门深似海,没的选罢了。 “娘娘,你……你怎么来了。” 她看着皇后苍白的脸,意欢奶呼呼的哭了,这些天她自己一个人扛着不吃不喝简直太难过了,如今见了主心骨便再也忍不住委屈,“你的身子要不要紧,那草乌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怎么会……” “不必说。”谢净沅是何等人物,她心中了然,一眼看穿皇帝的虚张声势,“本宫不信你,难道还能信旁人么?前些日是本宫不好,身子虚弱,睡的时候比醒的时候多,不知你被带走了,今日本宫好些了,特来接你回去,你做的那道酸笋鸡丝面,味道极好。” 她示意左右将意欢扶起,旋即对着半蹲着身子请安的高云瑶严肃敛容道,“瑶容华,多说无益,回你的暮云阁闭门思过去吧,没有本宫的懿旨,不得出宫。” 高云瑶不知刚才的h话皇后听去了 多少,此时只得诺诺成是,谢净沅让绿绮近身,交代她,“回青鸾殿去,将瑶容华送来的木射捶丸等嬉戏之物送回去,虚情假意,伪装善人的讨好之物,本宫不欢迎,今后无视也不需要再去青鸾殿请安了。” 她拍了拍意欢衣服上的褶皱,像极了阿姐,倒是显得她这个亲阿姐六亲不认,十分可恶。 “走吧。” 两人才拔步行至门前,金甲卫便登时上前,挡住了两人的去处 “皇后娘娘恕罪,卑职得到的命令是,意欢姑娘只许进,不许出,除非陛下有旨意,否则任何人都不得带她走。” 谢净沅闻言冷下脸去,她将意欢交给身后的绿绮和焦尾,站在金甲卫首领面前对峙,头顶的青鸾凤冠东珠熠熠生辉。 “本宫今日定是要带她走的,你们敢拦我么?” “可是娘娘,陛下说了,谁若违抗旨意……杀……杀无赦。”金甲卫的首领有些为难的道。 杀? 那就来杀好了。 谢净沅嗤之以鼻一笑,这个皇帝口中的杀,都不如东厂厂督口中的杀骇人。 “陛下若要杀,便叫他提着刀来青鸾殿杀,本宫定沐浴焚香等着。” 第一百六十二章 翟娆 谢净沅知晓,此举定会惹皇帝生气,但却没想到他不只是生气,而是来发疯…… 意欢这几天饿坏了,在承光殿不敢吃也不敢喝,生怕没有了厂督的保护,再中了什么不可解的毒。 她不怕死,但是怕失了记忆,记不起她的夫君了。 “慢慢吃,先喝口汤吧。”谢净沅亲手盛了一碗鸡汤送到意欢面前,然后将好克化的东西送到她面前,那些不好克化的先缓缓再吃,以免积食,“知道你喜欢吃蹄髈,但现在不行,若是纵着你的嘴巴,晚上可是要闹腾个半宿,谁都别想睡了。” 意欢将她手中的汤羹一饮而尽,唇角边还残留着一抹晶莹。大.大咧咧的露出了个笑脸,直笑的脸颊都发酸了。 笑着笑着她又笑不出了,掐着指头算,她已经多少日没有厂督的来信了,在这之前她从来都不知道想念一个人竟是这般的难受,如今她是真真切切的知晓了,那牡丹亭戏文里说的,因为一个梦,就能思念成疾直到死亡是个什么滋味了。 她现在就是,想厂督想的要死! “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哪里不舒服了?” 看着谢净沅关切的脸,意欢很想 坚强起来,像是离开了她的庇护的那几天,可以自己扛着任何困难,但是意欢发觉,她在这些人面前还是装不起大人的模样。难受了便想哭,狠狠的哭。 “神仙姐姐,我……我好想厂督啊,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呜呜呜……” 谢净沅一愣,手中舀汤的勺子顿了顿,她也不是很会说些好听的假话来骗人,只是抬起头来,望着藻井淡淡的道,“许是快回来了吧,听闻朝中已经有人接到了金朝发来的奏章,大金上交给大盛的郡县舆图并大印已经先一步被东厂暗卫护送回京,装着岁贡的辎重车阵应该也上路了,只是不知……” 不知那人在打什么算盘,为何行踪诡谲,不透露半点行程。 意欢听出了她话中的犹豫,慌张的去拉谢净沅的手,汤都被她打散了些,可她顾不上,只一味的问道,“不知什么?是不是他出事了?大金那些蛮戎将他如何了?” “没有的事。”谢净沅忙安抚道,“我只是没有听说解云洲的消息罢了,许是他有其他的安排考量,不能透露行踪罢了。” “可是……可是……” “他确实是回不来了!” 门外疏朗的男 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赵晟慢悠悠的踏着步子,缓步走入正厅,迎着烛火,他的双眸中似是怒火更胜,尤其是对上了谢净沅那冰冷的脸色后,便从小小火星变成了燎原之势。 “恭请陛下万安。” 谢净沅语气恭敬,身姿谦卑,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得体的皇后形象,可是她抬着盈盈眉眼望向皇帝时,却是毫无半点的恐惧之情。 为何要惧?为何要怕? 她既不是奸佞之臣,又不是妖艳后妃,一于社稷无罪,二于皇室无过,凭什么要怕呢? 就因为,他爱听? 真是有病…… 她不着痕迹的向前半步,挡在一脸忍不住想要质问的意欢身前,防着这小姑娘心思不稳,一朝不甚惹了口舌之祸,“臣妾向陛下请罪,今日意欢与瑶容华起了龃龉,臣妾一时担心过甚,并非有意忤逆,请陛下责罚,但是……” 谢净沅知道意欢那咬的紧紧的嘴唇是想追问何事,便替她说道,“但是陛下刚刚所说的是何意,厂臣是被何琐事牵绊住了?臣妾愚钝,不解其意,还请陛下说与厂臣之妻个明白,也免她为此精神恍惚,伤己伤身。” “他却是被琐事牵绊住了,只 不过……”他玩味一笑,“倒也不算是难办的琐事,是被美人锁了身。” 赵晟十分满意的看着意欢的脸色骤然褪色,浑身舒畅的伸了伸胳膊,坐在椅子上慢悠悠道,“听闻金朝摄政王有一亲妹,天生妖媚如蛇,天下男子无一可逃过她的媚术痴缠,虽然么……厂臣不算是男子,但想来也躲不过这翟娆的手腕。” 他倒是也没说谎,听闻次日那翟娆便入了解云洲下榻的驿馆,据说夜夜笙歌从不止歇。 “不可能!” 意欢不管如此大声的说话是否是僭越了,她手指死死的抠着桌布,使劲的摇头,“不可能的,我不管她是什么天生妖姬,我信他,我的夫君定不会做出这等事的。” “是吗?” 赵晟似乎浑然不在意她的失仪,仿佛这般失仪才正对他的胃口,“那朕怎收到那大金摄政王的奏章,向朕来讨要说法,说她亲妹不可这般无名无分,定要朕给个身份才肯罢休,只是朕不知……这厂臣是做了什么,才让摄政王如此急切为妹讨说法,莫不是……” 他早就听赵孟复说过,那些不能人事的内监,总有一些特殊的辅助工具,虽不如身上长得那般 顺手,却也一样不耽误让女子欲仙欲死,情不能控。 “罢了。”他状似无意,实则有意,“厂臣也是男人呐,又是朕的左膀右臂,寻常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他为何不可,何况他此行也算是为大盛立功,为朝廷立威,应当嘉奖。” 他看了看意欢道,“小意欢,朕便赏这大金来的翟娆也做他的平妻可好?” “陛下!” 谢净沅似是从未想到,如此恬不知耻的话语是从这当今九五之尊嘴中说出来的,“蛮夷妖女,如何可为?您莫不是糊涂了,泱泱大盛还怕他大金不成,此事就算是拒了又如何,那翟娆如外界传文所说,定是人尽可夫的贱妇,任人取乐的玩意儿,还配让厂臣带回大盛!?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看着意欢摇摇欲坠的身体,从来未有这般忤逆的时候,“她何德何能敢与意欢做平妻,若陛下执意纵着妖女来到大盛,臣妾便一杯毒酒赐死了她,也算是为朝廷,为陛下尽了皇后之责!” 赵晟看了看谢净沅,笑着缓缓起身,慢慢走进,然后…… 在任何人都反应的及的时候…… 忽的邪肆一笑,一把掐住了谢净沅的脖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回来 “陛下!” 绿绮焦尾还有意欢齐齐出声,焦急万分,可那被掐的满脸涨红的谢净沅却沉静的摆了摆手腕,示意不要为她求情。 求什么? 做什么要让这个神经不好的病人如意? 人固有一死,她不怕,反正现在这日子,活着和死了没什么两样,她看透了,皇帝不过就是那个坐在赤金打造的龙椅上的无神木偶,失去了解云洲的辅佐,这段日子连奏章都没有能力处理完,只能捡着紧要的,简单的处理来看。 而她自己呢? 便更是了!她就是那个他需要摆在全天下百姓的提线木偶,更是拿来封堵群臣要求立后的嘴巴的物件,其余的,她什么都不是。 嗤…… 父亲就是为了这样的皇权,将她送近了皇宫。 “沅沅,你又忤逆。” 一句话,被他说的冷情妖调,也把意欢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谢净沅却是十分淡然的迎着他的眸子,揭开了自己的伤疤,拖他一起下水。 “我……忤……逆?”声音断断续续,却是异常的坚韧,“陛下是第一天知道我就是这性子吗?呵,臣妾说句大胆的话,若是我不忤逆,你还怎么寻着由头,在我 身上享受着折磨人的乐趣?你那些不知道哪处脏的臭的学来的不成体统的东西,可不是就没用了?” 呼吸和情绪双双失控的情况下,谢净沅的大脑也不在清醒,最开始还能记得以臣妾自居,说到最愤怒之时,竟然连句陛下都忘了称呼了,直接你啊我啊的,听的绿绮和焦尾双腿都在打颤,险些咬了舌头。 “好。” “很好。” “非常好。” 意欢从没见皇帝这般骇人的面容,他本是清俊的儒生面孔,比老祖宗少了几分勇武冷峻之气,却看起来有种独特的亲和。 即便她知道,那亲和多半是装的。 可今天,谢净沅的一番话将这亲和的面具撕碎了,撕的粉碎,她看着陛下那要笑不笑,要怒不怒的神情,甚至抽不出时间来斥退了他们,忽然反剪过谢净沅的手,将她扭送进了寝殿中。 寝殿与外堂只隔着一层帘子,而意欢和绿绮焦尾等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不敢进,却也不敢退出去,还不及她们做何反应,寝殿中已经传来一阵衣料破碎之声。 还有,便是软鞭触在皮肉上的钝声,以及极力压抑着疼痛的呻吟。 娘娘……娘娘就 是这般侍寝的么? 怪不得……每次陛下来,都要把下人打发的远远的,不留人伺候。 怪不得,娘娘不喜人伺候沐浴,原还有这些缘故。 这可是他们从小便被夫人老爷金尊玉贵养着的小姐啊,绿绮心中难过,焦尾更是暗戳戳的恨上了皇帝,意欢则是再顾不得旁的,不要命似的向寝殿冲。 之前老祖宗让她读的书,学的道理都告诉她不能袖手旁观。 “陛下,住手,你不能这般对待娘娘!” “放肆!” 皇帝正在兴头上,双目血红,手中的软鞭毫不犹豫的也落在意欢身上,“你们都放肆!朕是皇帝,有什么是朕不能做的,没有!” “意欢,你出去,你让婢女们都出去,别在这里。” 谢净沅顺手拉过衣衫,撑着身子坐起来,在那双倔强的眸子里,在见到意欢的一瞬,才有了软色,这让皇帝更加的气闷。 意欢什么都好,哪里都好,就是这性子,一旦认准了一个人,一件事,定是要做下去。 原先她不是这样的,就像一个没什么出息的小皮球,由着人踢来踢去,圆圆润润的,但是她认识了老祖宗之后,便知道了,人是应当 有自己的棱角在,尤其是在你认为应当做的事情上。 不然的话,与那行尸走肉有何分别? 所以她不怕那唬人的软鞭,也不听皇后娘娘好心的保全,只硬着脖子对赵晟道,“忠臣直言,不算是错,陛下是九五之尊,享受着天下人的供养,所以才更应该做天下人的榜样。” “夫妻之道,是为阴阳,夫外妇内,相敬如宾。意欢幼时没有读过书,可即便是愚蠢如意欢都听说过这样的道理,陛下不爱重你的妻子,让天下人如何有样学样,天下人家夫妻不和尚且会被说嘴,何况陛下的后宫!” “你找死?!” 这丫头疯了吗?赵晟捏着软鞭的手都在颤抖,解云洲那倔驴都不曾这般言辞激烈的说他过什么。 她怎么敢的? 当真以为他不敢杀了她? 开玩笑! “来人!来人!” “来人奴婢也要说,陛下今天大可以杀了我,也可以继续欺负皇后娘娘,可意欢问你一句,你能杀光了所有人吗?当你杀光了所有人的时候,你还是皇帝吗?” “皇后娘娘入宫以来做错了什么了?她什么都没做错,我家厂督助你登基,从无反心,即便你如 此疑心深重,他还是在为大盛做事,他做错什么了?还有我。” 她硬着脖子,目光炯炯,“我不过是嫁给了我喜欢的人,不管他是王公贵族也好,是地痞流氓也好,是男人也好,不是男人也罢,我就是很喜欢他,我又做错了什么了?陛下对我如此威逼利诱,不肯放过,不就是心中嫉妒,不愿承认我家厂督,意欢选的夫君比你优秀的事实吗?” “闭嘴,闭嘴!朕……”他丢下手中软鞭,左右看看,随手拿起了釉里红的梅瓶,大脑瞬间被太后当年常常服给她的药弄的一团污糟,根本没有独立思考的力量,“朕杀了你。” 意欢眼睛一闭,脖子一横,不就是头破血流么,老祖宗不回来,她这般活着,也是没什么意思…… 砰! 花瓶几乎是擦着头皮飞过去的,但却没有伤到分毫。 “陛下这般威武之姿,真该去大金啊,给他们悄悄,咱们皇帝不是他们臆想的那般软骨头,只是不知若是到了外人面前,陛下的雷霆之威可还能放出几分?” 熟悉的音色,熟悉的味道。 意欢乍然睁眼,那人面泛疲色,却依旧深情款款,激起一室的桃花。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吃醋 解云洲看着一地碎瓷,眼中半是愤怒半是戏谑,“陛下的能耐果然都在后宫,让臣大开眼界。” 反了!都反了! 赵晟盛怒之下,想去碰触解云洲腰间的绣春刀,只是他这身手哪里是这厂督大人的对手,不过刚刚碰触到了刀柄,解云洲便轻轻伸出两指,轻轻的扣住了赵晟的手腕。 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轻轻一点,但只有赵晟自己知道,他现在整条胳膊都麻了,解云洲直接点在了他胳膊上的大穴上。 “你……” “陛下,你该吃药了。” 解云洲那双眼仿佛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带着通查一切的锐利,赵晟愣了愣,也没有之前那般疯魔了。 他又点了点手指,赵晟手臂的酥麻之感才稍有缓解,然而解云洲的手却没有松开,那虚虚的点在赵晟手腕上的手指似乎是在提醒他。 谁占据着主动…… “将雷藤的解药拿来。” 意欢和谢净沅此时已经抱在了一起,她们都是一脸不解的将好奇的目光投了去。 什么雷藤?是毒药?陛下难道是中毒了?那又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给陛下下毒? 意欢想着想着,忽然有了些不好的想法,浑 身一凛。 难不成……是她的夫君吧!乖乖,这要是让外头的那些臣子们知道,本就恨不得找个错处往死了弹劾厂督,是厂督屡屡立功,又对大盛有用,才让众人既是愤恨u又是忌惮的,这不相当于把刀柄递到了别人手里么? 更令人震惊的是,赵晟这般多疑的人,竟没有二话的,直接接过那黑乎乎的药汤一饮而尽,丢了手中的软鞭,坐在凳子上阖目静心。 “绿绮,焦尾。” 解云洲冷声点了她们的名字,两人立刻膝行向前。 “你们都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侍女,应当知道规矩,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中可有数?” “奴婢知晓。” “那今日之事……” 两人齐齐摇头,“今日无事发生,陛下只是与娘娘吃了一顿晚膳。” “很好。”解云洲清湛的嗓音落耳,甚是好听,可却硬生生的带着几分的威慑之力,“你们应当知道,咱家是做什么的,今日之事,若是咱家走出这个屋子之后听到了一星半点,那你们的舌头便不用要了。” 绿绮与焦尾自是应承,她们一心为主,即便解云洲不说,她们也在发愁要如何将这件事严令 禁止了去,如今有东厂的厂督大人出手,怕是满宫中没几个人敢说嘴了。 今日在场的也就只有他们几人,来送汤药的太医看起来也是个知情不会乱说的闷葫芦,只是她们不知,厂督这般到底是为了娘娘,还是…… 为了陛下呢。 “元宝,传轿辇。”解云洲看了一眼赵晟,便不愿再看,“今夜陛下头风发作,送陛下回承光殿歇息。” 他冲着太医点了点头,“劳烦胡太医随诊。” 也真是奇怪了,这几个月他不在,就没有人能拿捏这位一天一变的陛下,解厂督来了,陛下就变了。 难不成陛下和厂督的传闻,是真的? 殿中回归了静谧,解云洲寥寥安慰了谢净沅几句,并将一份药方交到了她手上。 “前尘往事无法深究,但娘娘请保存好这份药方,若是今后陛下再如此……失常。”他斟酌着字眼,“娘娘便让下人将此药抓来给陛下服下。” 他恭谨行了个礼,不为旁的,就为这段时间皇后对意欢真心实意的维护,当得一拜。 后脚他刚刚把意欢塞进马车,耳朵上便传来了一阵刺痛,他倒是也不躲,由着小姑娘爬到他的腿上来作 乱。 “快说,那大金的美人是怎么回事!”意欢憋了一路了,她现在有一肚子的问号,“她是随你入宫了,还是被你安排到外宅了,叫什么来着,哦,外室?” “我的夫人果然学聪明了些。”他忍着笑意打趣道,“都知晓外室是什么了。” “您别打岔!” 她捏着解云洲的双耳,强迫他转过头来面对着自己,“人藏哪儿了,快给我看看,有我好看吗!” 解云洲倒是真的认真的思索了一番,“让我想想……” “您这人!真是没劲儿透了。”意欢有些丧气的松开了小手,“人们都说小别胜新婚,您今天好歹刚回来,就不能疼疼我?说点好听的让我开心开心?” 解云洲看她有点生气,更是爱不释手,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笑道,“比如说?意欢觉着什么是好听的?” “比如我想你了啊,想的不要不要的,许久不见你又变漂亮了啊,这些不会说么?” 解云洲眨眨眼睛,“可是夫人不是不许我对你说谎么,还叫我起过誓来着,我哪敢胡说!” “啊啊啊!” “解云洲!” “你坏透了!” 意欢一把扑了过去,直把马车弄 的摇晃了起来,“也就是说您没想我,也不觉得我好看是不是!哼,停车,快停车!我要回青鸾殿去住,你就去找你那个貌美如花的大金外室去吧!” 车夫手中的鞭子瑟瑟发抖,不知道该不该听…… 他刚想探头进去问问厂督,这马车是要往哪里走,手指刚刚碰到门上,却听见了一阵‘唔唔’的失语之声,旋即又沉静了下来,发出了清脆又羞人的一声…… “啵!” 车夫已经年过四十,儿女满堂,如何不知道这一声代表着什么,登时黝黑的面庞上红了一大片…… 这厂督…… 真是会撩人呐! 意欢被解云洲这个绵长且细密的吻吻的险些透不过气来,起初还是带着气儿的,挣扎着推搡,后来发现这男人力气竟奇大,轻轻松松的就一只手抓住了她两只手,压在她的小胸脯前。 她最近几日旁的身量清减了不少,但是少女该有的肉却是一点没少长,甚至因为身量苗条了些,显得格外的前凸后翘…… “哪里的美姬有夫人这般绵软可口呢。”他心中一动,手指向下按了按,意欢登时觉得浑身上下都痒的不行,再也没了挣扎的力量…… 第一百六十五章 礼义廉耻 他之前怎不知道,他的小姑娘处处是宝呢? 意欢自是不肯就此放过他,待到两个人沐浴更衣后,躺在床榻上的时候,意欢还是忍不住,爬到解云洲耳边去八卦那大金美姬的事。 空气里太安静了,她不好意思直眉楞眼的挑起来这个敏感话题,思来想去,只是试探性的问了问,“厂督督,你睡着了吗?” 他当然没睡着,就算是睡着了他也是恨不得左右眼轮流放哨,莫说是她趴在耳边说话了,便是她翻个身,他也是知晓的。 但是现在,他不想说话,倒是想看看这小姑娘能沉得住几时的气来。 “真的睡着了?今日怎么这么快,是累了吗?” 为了配合表演,解云洲还扁了扁嘴,一副睡的憨甜醒不过来的样子。 “哎……” 身边的床榻又塌陷了下去,意欢平躺在床上,自己嘟囔,“听说大金的这位翟娆一身媚术,所有男人无论老少一旦被缠上都会被斩落马下,也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老祖宗到底喜不喜欢她,那未来夫君又会是谁,好生羡慕。” “羡慕她作甚,大金蛮夷,不知礼数,她早就和她亲兄长,也就是那搅动风云 的摄政王翟疆苟合于一处了。” 实在是听不得自己的夫人竟要羡慕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解云洲有点生气,装不住了,不得不睁开眼瞪了瞪旁边的小人儿。 “什么?” 意欢忽然窜起来,她就知道!这老祖宗最是狡猾,一定是装睡的,他用最平淡不过的语气说着最炸裂的消息,直接搅散了她那朦胧的睡意。 起来起来,都别睡了! 小孩子想要听故事,大人就要讲给她听。 “老祖宗,讲讲嘛,我保证就一听一过,你不让我记得我就不记得还不成么?快同我说说,那翟娆当真是翟疆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么?” 大盛泱泱大国,礼仪之邦,这些事简直是闻所未闻,若不是解云洲讲给她听,她怕是都不会信的,“若是真的,那他们的族人亲老就没有人阻止他们的行为?” 她和老祖宗想要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尚且还有这般多的阻碍呢,她便不信,在大金这般天理难容的事竟会被接受么? 看着他的小娇妻,一脸的纯善,她没有去过大金那地界,又如何能理解那些关外的粗陋习俗。 莫说是翟娆与翟疆了,他们还有收继婚的习俗, 那在大盛人的眼中才更是无法理解,天理难容。 但是意欢今夜似是笃定了心思,不听个故事不会睡觉,闹的解云洲脑袋痛,他只好将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一把按在肩膀上,将她紧紧圈住,勒令她闭上眼睛他就讲故事。 意欢立马乖乖照做,只是眼睫毛一颤一颤的,明显是睡不着,硬在那里装呢。 “意欢听说过大金的太子师,永伯么?” 意欢闭着眼睛摇摇头,解云洲微叹口,是了,那永伯去世的时候连他也就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如何听说过这么久远的他国故事,解云洲理出了头绪,便从这永伯讲起。 “翟永伯是现在大金的摄政王之父,他的父亲死后,他纳了所有他父亲的妾室,也就是庶母,这摄政王便是其中一位庶母生的。” 他饶有兴味的嗤笑出声,“也不知是意外,还是月份到了,翟疆是怀胎七月份便出生了的怪胎,还有一种说法是,这个妾室肚子里的孩子是永伯父亲的遗腹子,只是不管到底是谁的孩子,此子名义上都应当是永伯所出。” “天呐……” 少女樱唇冷冷的张开,久久都忘了合上,显然是被吓得不浅。 “两年后,翟娆出生,这次倒是十足十个月出生的,只是不知道这翟疆是怎么回事,从小便性子古怪,唯独对这个妹妹宠溺到了骨血中,从小便为了她发疯发癫,在翟疆变态的宠溺之下,翟娆的性子也开始越来越歪,经常以折磨下人取乐,她喜欢将奴婢仆从把玩于股掌之间,玩弄之后又丢入斗兽场中让熊豹追逐为乐趣。” 若只是如此便罢了,不知两人是孽缘深种还是为何,翟娆刚刚及笄,便与翟疆厮混于一处,光天化日之下便出去兄长房间,房间中还经常传出淫靡之声,久久不散。 翟疆对其他女子纵欲之时也总会嫌弃非常,说是不如娆儿一半的妩媚风情,打动人心。 “这这这。” 意欢装不住了,睁开了眼睛,一不小心撞上了解云洲讲着故事便已经绯红起的脸颊,头上自然也挨了解云洲一记小小的暴栗。 “我转过去!”意欢怕解云洲不讲了,连忙脸冲着墙,“那永伯和庶妾也不管管这两个人么?成什么体统……” “管?” 解云洲手指落在意欢的后颈上,一路蜿蜒向下,抚摸着她软如云朵的后背,腰肢,“那永伯 若是会在意这些事,就不会收了自己父亲的妾室了,更何况,你知道永伯的父亲母亲又是怎样的关系么?” “怎……怎样?” “那永伯之父,娶的便是他自己的亲姑母。”他甚是嫌弃这一团污糟的大金,甚至觉得自己的身子在大金走了一遭都是脏的,生怕玷污了意欢的冰肌玉骨,连忙收回了手,心道,说了这么多污秽之物,等下还要再去沐浴一番才行,“整个大金,不管是民众还是皇族,都是一丘之貉,他们懂的什么礼义廉耻?若是懂的也不会年年以打结周边弱小郡县谋生了。” 所以。 那翟娆便是送给他做一个洗脚的婢女,他也是断断不会要的。 “那可是,若是老祖宗不肯与接收翟娆,他们怎肯放你顺利回到大盛呢?按照金人的心性,最是翻覆无定,阴险狡诈,他们没有加害于你么?” “小东西,你还说呢。” 解云洲跨过来,双手撑在意欢脑袋两侧,“若不是挂念着你,怕你出事,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啄了啄姑娘烛火下晶晶莹莹的粉唇,狡黠一笑,“因为此时此刻‘解云洲’还在大金,并未回来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移花接木 玉川与解云洲身形不相上下,加上东厂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大金的人哪里有这份见识,还当是解云洲在故作深沉呢。 “阿兄,那阉人当真难搞。”翟娆的手指点在翟疆的胸口,似有似无的画着圈圈,“我都已经用了迷药了,可他竟还能狠着心将我逐出,依小娆儿看,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不然的话他就算是一头公猪,也不至于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娆儿嘴坏。” “唔唔唔。” 翟疆俯身欺上,他可不管那解云洲会不会喜欢他的妹妹,他可是喜欢的紧呢。 自从太子死了,他收复了大半的朝臣,现在元帝上朝的时候,他都可以坐在龙椅旁边,旁听朝政,元帝每下一道命令,都要问一句:摄政王怎么看,这也让他膨胀到了极点。 今日,就在刚刚,他将他最爱的阿妹,他的小娆扛在了肩头上,坐在那龙椅旁侧,一边狎弄着她的一身媚骨,一边旁听着,那嘤嘤细语直将场下的文武之臣弄的面红耳赤,浑身燥热。 怕什么?反正没有人敢说他一个不字,甚至是簇一簇眉头,他也会把那人的眼睛挖下去祭酒。 一番云雨之 后,两人仍旧紧紧的肌肤相贴,密不可分,翟疆也是舍不得翟娆与那阉人为乐的,只是翟娆甚是喜爱他的这位兄长,自愿用自己去为兄长谋得江山万里,权倾朝臣。 “阿兄莫急,娆儿今夜会再去的,我从胡人手中讨到了一种药,能让人一嗅便产生幻觉。”她把玩着手中精巧的红玉瓶,“这回即便是那阉人警惕性再高,也防不住了,听人说这幻药无色无味,只消一下脑海中便可浮现出心爱之人的样貌,十分神奇。” 翟疆握住她握着玉瓶的葱葱玉指,放在唇边一吮,调笑道,“小娆儿快与本王闻一闻,本王要看看准是不准,我嗅了后眼前浮现的是不是娆儿。” “胡闹。” 翟娆一把将玉瓶收起,塞入胸前沟壑之中,“药也是能乱用的,那胡人说,这药可厉害了,只需要用一次便会上瘾,若是想强行戒掉便会神智癫狂。” “有这般厉害!?” “那是自然,那人被我的媚术收的服服帖帖的,不可能骗我,阿兄,我们有了此物,或许便不需要杀了那阉狗了呢?让他一生受我们控制,岂不更好?” 翟疆一脸贪婪,笑的得意 ,“娆儿可比翟金顶用多了,想当年,他费尽心机,筹谋半生,也不过就是将一个镇国公家抄了家,动摇了大盛的根基,却始终无法拿捏住命脉,让我们大金的铁蹄踏入大盛的心脏,可娆儿这招数就不同了,那解云洲若能收入囊中,何事不成啊!” 说着,他便笑着,肆意的伸手去捉她藏于沟壑的玉瓶…… 玉川散出去的探子,早已将两人的房中密语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了,彼时他正捏着茶水,吹散氤氲热气,听到如此骇人听闻的陷害手法,他一个走神,烫了嘴巴。 怪不得呢!厂督走的时候说,留他在此或许有危险,他只是轻敌,不甚放在心上,尤其最近,不仅好吃好喝的供应着,还总是派美女来勾引他。 玉川还在心里得意,这便是厂督说的,受罪?这简直比宫中的元帝过得还滋润啊! 当然,他每每都很谨慎的把握这入口之物,也从没松懈过对这兄妹二人的监视,也幸亏他没被这些糖衣炮弹诱惑,不然多危险。 他摸了摸脸上的边缘,确定自己还顶着的是厂督的脸,定了定心神,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道,“备马,今夜 我便出城,等我出城之后,你将这封迷信通过东厂的方式送给督主,再把这个面具,送到摄政王府上。” 说着,玉川将一坛酒倒在手心里,拍打在脸的四周,登时边缘便翘了起来,他将面具尽数揭下,丢给下属,再一次以锦衣卫指挥使的面貌示人。 他正大光明的骑在马上,大摇大摆的走出驿站,甚至还与守卫驿站的两名大金士兵寒暄了两句,问他们这大金可有姑娘多,能找乐子的地方。 “胭脂楼,翡翠楼,这里的姑娘们都是顶好的。”其中一个守卫,说着说着都流口水,“啧啧,模样好,曲儿唱得好,主要是哪方面的功夫好,甭管你是什么人物,都得给你伺候化喽。” “哦好好好。”玉川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我这就去看看,多谢了二位。” 他扬起马鞭时,还不忘了做戏做全套,“我的主子规矩严,两位兄弟可别打我的小报告啊,这点钱你们拿好。” 守卫的士兵接过装着银两的钱包垫了垫,不疑有他,反而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个邪肆的笑容,都是男人,谁不懂得谁啊,这里头的那位是个冷血的,可手下也是有 需求的呀。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一夜静谧后,是好戏的开始。 约摸着玉川已经出城几个时辰了,东厂之人才将那面具同一张信笺丢给了摄政王府的门房,彼时翟疆还搂着翟娆睡意正浓,两人痴缠勾结在一起,不知天地日月几时了。 “这是什么东西?” 翟疆就着下属的手一看,满脸厌烦,“滚开滚开,东厂人是有毛病吗,一大早起来送这种东西来王府做什么,别来吵本王和阿妹休息。” 下属捧着面具不知是进还是退,正两边为难之时,手中的面具被轻飘飘的接过,下一瞬,头顶处传来一声暴喝,“你说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再说一遍!” “东厂的人送来的,小的问了,这是何物,送给谁,但是他们什么都没说,哼了一声便走了。” 翟金脸色大变,“快!派人封了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再派人去驿站,将所有的人都扣住。” 此时翟疆也披上了外敞起身了,他甚少见他的谋士这般疾言厉色,定然是有大事,翟金还不等他问,便急匆匆的将那面具展开来,咬牙切齿道,“摄政王,咱们被那阉狗给骗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惩罚 大金暂时的威胁被解云洲这般四两拨千斤的解除了,元帝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大金的内廷便停不了内斗,且他们刚刚给大盛缴纳了税贡和归还了郡县,也没有实力出兵。 那大金元帝的性子,此行也被解云洲摸了个透彻,从前太子还在的时候,他还能算是狡黠有谋算,可自从太子和摄政王的争斗落败,亲眼见着儿子被杀死在自己面前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心气了。 让他执政,比让翟家的那一众疯子要安稳的多。 解云洲牵制着摄政王,也有这一层原因,他收到玉川成功脱身的消息后,在大金的最后一点牵挂也没有了,总算可以暂时卸下一身包袱,享受一番人间烟火气。 说来,最近这提督府中的“人间烟火气”可是太重了,在解云洲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意欢的厨艺进步神速,可女红和读书还是一般般。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句话,在意欢身上体现的是淋漓尽致,且这个小丫头越来越适应,自己是当家夫人的这个身份,甚至对他这个夫君都敢颐指气使起来。 “什么不爱吃?必须吃掉! 比如现在,她正气鼓鼓地插着腰,指着面前 的一份人参乌鸡汤对解云洲振振有词道,“这是我今天一大清早起来,特意为你熬的,出去风餐露宿这么久,既是回来了,自是要好好补补。 完全忽视了解云洲先吃鸡汤太油的挑剔,直接舀了一碗端到嘴边,“还挑嘴呢,看,厂督督都饿瘦了,不好看了,这怎么行呢?” 少女个的双手捧在了脸颊上,温热柔软,解云洲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只得无奈的应了她,直把众人震惊的经掉了下巴。 哪有什么绝对的不行啊…… 哪有什么天生的暴君啊! 天地万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这不,老祖宗就被夫人降的死死的。 本以为意欢的鸡汤不过是一时兴起,但是咱们这位可预知一切人性的老祖宗却是万万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小娇妻竟是这般的‘疼爱’自己。 人参乌鸡汤只是一个开始,从鸡汤开始,她每餐饭都要跑到厨房去亲手做一顿滋补菜肴,什么猪肚猪蹄、排骨山药、当归、红枣,恨不得把他当成一个生过孩子的产妇来滋补一番。 解云洲从来都是清淡饮食,可意欢此时却容不得他挑三拣四,若是他不吃掉,便不让他搂着自己 睡觉来要挟。 这个招数屡试不爽,解云洲不得不从。 然而,解云洲又岂是那由着小丫头揉圆搓扁了的性子?他自然是有自己的办法来‘反抗’。 …… “厂督……” 意欢难为情的别着脸,不去看着胸前的小肚兜,只能无力的看着被束缚在床头的双手。 她动了动手,那绳子被打了个东厂刑讯特有的结,看似松松垮垮,但是你越是挣扎束缚的却越紧,解云洲故意将她外敞尽褪,暴露在被窝外,而他则撑着脑袋,食指点着太阳穴,别有意趣的打量着少女如嫩藕般的肌肤。 “你,你,求求你快放了意欢吧,怪臊的。” 虽然…… 虽然是老夫老妻了,但是这样烛火通明的时候,这般的‘坦诚相待’,还是头一遭。 意欢也不再是十一岁未开苞的小丫头了,现在她也懂得了些男女情事,也知道那些画本子上的画面,为什么都要在床榻之上才能进行…… “这就求饶了么?” 解云洲不知什么时候,在身下藏了一柄狼毫毛笔,毛笔的刷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扫在意欢的脸颊上,并有一路蜿蜒向下的趋势,意欢登时双腿紧绷,脚趾都蜷 曲了起来。 “晚膳的时候,你做什么了?”他用笔尖轻轻点了点意欢微微抿紧的唇瓣,“你是怎样捏着我的嘴巴,将那一整晚的猪肚鸡汤灌下去的?嗯?你说说,我现在可该怎么报复回去?” “不是吧,厂督这般小气。” 意欢赔着笑脸,“嘿嘿嘿,那不是担心您的身体么,我还想把您养的肥嘟嘟的,这样抱着多舒服呀。” 嗯? 解云洲修眉凌起,邪魅一笑道,“胆子是真的肥了,小东西。” 他一瞬间滕然而起,意欢还没反应过来呢,锁骨处便传来了一阵丝丝凉的疼意,起初那只是有些痒的清浅疼意,她只当是玩笑,后来竟忽然火辣辣的痛的狠了起来。 坏了坏了! 不会是真的惹怒了这个暴君吧,他不会是想把自己的血肉都吸吮干净? “哇哇哇,老祖宗,奴婢错了,错了!再也不敢了,你快别吸我的血了,意欢的血不好喝,嘤嘤嘤。” 谁说不好喝的。 解云洲苍白的唇上染上了一抹殷红,他伸出食指擦了擦唇边,炙热之感甚至是有些烫手的,他有将指腹落在了意欢锁骨处的牙印上,甚是霸道的说道。 “小东西, 现在我还不能用那样的方式在你身上打下我的烙印,那便先这样吧……” 他看着那起码会维持个把月的牙印伤痕,笑道,“希望等着这牙印痊愈之时,我可以名正言顺的让你抬头挺胸的做人妻。” 意欢看着老祖宗绝美无双的脸庞上,总挂着一缕淡淡的恍然,这是旁人看不见的,也是她最心疼的。 每每看他这样,她既不敢问他身上到底还背着多大的秘密,又害怕知道这个秘密,惹老祖宗更加难过。 还有…… 什么叫到时候就可以让她在众人面前抬头挺胸的做人妻? 现在她的腰杆一直都是笔直的,头颅一直都是高高仰着的,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她本来就觉得她的夫君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 若是有人说她,她都不会如何,但是谁要敢拿她的夫君说事,她意欢的无敌小王八拳可不是好惹的,定然会上前去挠花了长舌妇的脸。 “厂督。”她动了动屁股,朝着解云洲的方向挪了挪,手臂也被绳结拉的笔直,此时意欢也顾不得羞了,蹭了蹭解云洲道,“明日你陪意欢去逛街好不好,就咱们两个去,我还从没赶过京城的大集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集市 上一次这般和厂督相约出行,还是在通州呢,掰着手指头算算,这臭厂督,这么久了,竟是都没有好好的陪她转一转他最是熟悉的京城。 意欢挑了件柔软而服帖的倩碧色的曲裾,外套了一件软烟罗的青色外敞,时值深秋,虽然她生性怕热不怕冷,冬蕊还是生怕她贪凉得病,给她脖领间加了一圈火红色的狐毛风毛的围巾,愈发衬的她圆润的小脸可爱喜人。 “厂督督,我好啦!咦~~” 她一推门,险些不认识了。 这位好看的郎君,是哪家的新科状元郎么? 只见解云洲一身富家文人打扮,手持折扇,身上环佩叮当,不知是不是意欢的错眼,竟觉老祖宗光洁的下巴上都有了些男子才有的青灰胡茬之色。 “您这是……” “怎了?”解云洲抚了一把头上的浅蓝色束发,不快的挑了挑眉,“我这身打扮,可给你丢人了?” 意欢失笑,心中一喜欢,也不管有没有旁人在身边了,哒哒哒的跑过去,挽住了解云洲的手臂,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啵”的亲了一下。 唇上那淡淡的口脂,也沾在了他的脸颊上。 冬蕊:嘶…… 元宝:哈…… 解云洲更是像被点了浑身大穴,动都不会动一下了。他苍白的脸色上,也瞬间爬满了一片殷红。 “我是高兴的呀,天呐!怕是我祖宗十八辈都想不到,最没出息的小阿枝竟然能白捡了个这么好的夫君来。”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人好,心好,长相也好,就没有什么不好的。” 元宝不是故意想听的,可是这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也不得不听了,这个人好,长相好就罢了,是实话,但是这个心肠好是什么鬼?是说他们的老祖宗吗? 这些话若是被东西两厂之人听到,怕是会以为夫人嫁的是个假厂督吧。 解云洲心意动,僵硬的身姿软了下来,颇有些难为情的样子,他抬起手来想要擦拭掉脸上的口脂,却被意欢阻止了。 她颇有些薄怒的拉下了他的手,“做什么要擦掉!厂督昨晚是怎么在我身上作乱的你忘了不成?那牙印现在还疼着呢,我都没舍得下嘴去咬,已经算是便宜你了,你竟然还要擦掉,像什么话!” 解云洲哑然失笑,“难不成就这般出去见人么?我可是……” “你可是什么可是。”意欢又忽然 想起了什么,翻起了旧账来,“哦,我明白了,原来厂督今日打扮的这么好看,是为了出去给其他人相看的?所以生怕脸上沾了口脂坏事是不是?哼,我就知道,怪不得厂督答应的这般爽快呢,原来今日不是为了意欢的,知道了知道了,这就让人给厂督擦掉,可别耽误了厂督给我找个姐妹回来作伴的。” 意欢一番话把解云洲弄的心里痒痒,他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人按回到床上,死死的堵住她叭叭的小嘴,或者随便摆弄一番让她不得不求饶,看看还能不能这般牙尖嘴利了。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 这番有人为他吃醋的感觉,这般被人喜欢深爱的感觉,这般被在意如斯的感觉。 真的很好。 很好。 马车上的串铃叮铃铃的响,意欢耐不住性子,刚刚拐出了府门前的这条街巷,便迫不及待的掀开了车窗,和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完全相反的是,解云洲坐在车里不动如山的,甚至还有点嫌弃大街上不知道哪家的葱油饼味道太冲了,掀开窗的一瞬间他便闻到了,有些难闻…… 可他家这个小丫头,他就好像是专门捡回来给自己添 堵的,他越是怕什么,她越是要来什么,这不……他正在屏气凝神的祛除葱油饼腻乎乎的气味干扰呢,小姑娘灵动的脸便凑了上来,喜滋滋的说道。 “厂督督~那有一家超好吃的馄饨摊,我好小好小的时候拿着颖妃娘娘的腰牌出宫的时候就吃过,没想到这摊子还在,你陪我去吃好不好。” 解云洲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掀开了窗帘一角,那是馄饨摊?不就是大马路的边边上摆了几个桌椅么,就在这里吃? 他不想…… 但是看着趴在他膝盖上,一脸渴望的意欢,那句:不好,硬是被他吞了回去,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解云洲下车的时候微微叹气,他一直知道,人间之事,必有定数,他自知手上人命鲜血无数,今后定然会有因果轮回的报应,也会有人让他无可奈何。 却不想,这小丫头就是他的一大劫,面对她的任何要求,他都说不出,也不忍心说一个不字。 “老板,来两份馄饨,一份猪肉的,一份羊肉的。” 解云洲硬着头皮坐在了有些油腻的长凳上,不甚满意,“你怎都不问问我,喜欢吃什么就替我点了。” 意 欢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因为这两份都是我爱吃的,但是我又吃不下两碗,所以我决定!” 她嘿嘿一笑,“我吃半碗猪肉的,再吃半碗羊肉的,剩下的夫君帮我吃掉好了,咱们老百姓家家的,可不能浪费粮食。” 她知道在外面不能随便保留身份,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的‘欺负’他。 老摊主看到意欢说说笑笑时的梨涡浅浅,忽然一拍脑门,“哎,是你啊!你不是当年那个不够银钱,非要我给你打半碗馄饨的小丫头,都这么大了,还……” 他看了一眼面前如琢如磨的俊俏郎君,笑了笑道,“还嫁了人了,不错,不错。” “您也觉得不错吧!”意欢甚是炫耀的靠在解云洲的肩膀上,“这回您可得多给我一些,我夫君会多多付钱的,您不知道,他可厉害了,他……” “喝点热水。” 解云洲将水壶提起,给她倒了一碗温水,明显是来堵她嘴的。 “嘿嘿,我夫君哪里都好,就是人低调,我夸他他害羞,您快去做吧,记得要多放些葱花,少些油。” 老摊主慈祥一笑,连忙转身去让人下了满满两大碗的馄饨端上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炫耀 不多时,两碗飘着葱花的馄饨端上来了,意欢毫不在意形象的,端起碗来先浅浅的喝了一口汤,旋即夹起一个馄饨送入口中。 “羊肉的好好吃啊,味道鲜美却不腥膻。” 她又夹了解云洲面前碗中的一个,“猪肉的也不错,肥瘦相间,刚刚好。” 不知为何,被小姑娘吃过了的馄饨,瞬间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那么难以下咽了。 解云洲也拾起勺子,舀起一个咬了一口。 不比宫里的精细,却也有一股别样的味道,或许这就是意欢喜欢的原因吧。 少了些中规中矩,多了几分随意,在宫中吃的是精细,在这里,吃的便是寻常夫妻的随意。 “老板,银钱放在这里了。” 意欢很懂规矩的,将几文铜板放在碗边,拉着解云洲去了别处,她拍着圆滚滚的肚皮,有些懊恼不该吃这么饱的,这集市里还有不少的糕饼铺子,甜品铺子,酥糖铺子。 “都怪您!” 她打了个饱嗝儿,拽了拽解云洲的手指,“您要是多吃点,我怎么会吃的这么撑呢,明明说好了的,一人吃一半的,这下可好,您才吃了几个啊,合着那两碗的馄饨都是我一个 人吃的。” “世上怎会有你这般胡搅蛮缠之人呢。”解云洲失笑,“明明是你说吃不够,我才让着你的。” 东厂出身的人自带着超强的察言观色能力,他也没给意欢留面子,直接戳穿道,“估摸着是又看到了好吃的,却怕撑破了肚皮,这才来搅混的,你可真有本事……” 意欢说不过他,又没办法,只摆开手,一个人挤到前面去摆弄女孩子喜的小玩意儿去了。 解云洲不喜人多,更不喜女子多的地方,他看着那摊子前一群花枝招展叽叽喳喳的小娘子就心生烦闷,便孑然而立一旁,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等着意欢。 他本就身姿出众,如今退去了东厂与锦衣卫的那套衣衫后,更是出落的不像凡尘,宽袍飘逸,眉目疏朗,整个人的气质都与这个集市格格不入。 这里的人都是凡夫俗子,只有他,是误堕入了凡尘的谪仙…… “这是谁家的公子,我长这么大竟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看着倒不像是本地的,但看穿着又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你看他一直在看着那女子,难道是已经婚配了?有点可惜……” “不像 是呢,那女子虽也玉雪可爱,但是身量尚小,明显年幼,怎像是这神仙公子的妻室?那气质也不像是掌家人的样子啊,只怕是妹妹吧。” “若是妹妹的话,何不上前搭讪问问?” 几个躲在雨檐下窃窃私语的小娘子互相推搡着,终是有一位胆子大些的,走到意欢身后去,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姑娘好。” 那姑娘穿着一件桃红色的绸布衣,简单素雅,虽然不是华贵之物,但一看也是个家中条件不错的。 意欢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歪着头问道,“我?难道姊姊认得我?” “我……”红衣姑娘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姑娘是哪里来的?第一次来京城么?” “我就是京城人啊。”意欢回道。 “是京城人?那姑娘家在何处?我家就在这条街巷上,往来的人总会有个眼缘,怎的一次都没见过姑娘?” 意欢被问的一头雾水,不知她到底要做何,但本着你客气,那我便也礼貌一下的态度,她还是回了,“因为我家规矩多,所以轻易不出来,你没见过我很正常啊。” 意欢内心:这回总该问到正题了吧,猜哑谜真的很累哎。 姑娘瞬间脸就红了,比身上桃红色的衣衫颜色还要鲜艳,她低着头,不住的拿着眼睛偷偷的飘着解云洲的方向,聂诺道,“原来……原来是这样,那……那敢问姑娘,你家兄可婚配了?你看我……” 姑娘还是留了几分羞涩,没有直白的将那句:你看我做你的兄嫂可好,直接问出来。 意欢明白了! 感情这是把她当成了厂督的妹妹! 她登时有些气咻咻的,脸色一阵青白,冷声冷气的回道,“我没有哥哥!” “那那位公子是……”红衣姑娘有些讶异,“是你主子?” 意欢:你礼貌吗?! 她好想阴阳怪气的反驳了回去,但是仔细一想想,姑娘好像说的也没错,他……可不就是自己主子么? 正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各怀鬼胎的时候,解云洲看不下去了,也过足了瘾,便朝着意欢清凌凌的开口唤了一句,“小东西,快过来罢。” 一众少女瞬间捧住了心口,都像是那病西施。 长得好看便罢了,连声音都是清冽如泉,如冷泉之水滴落心尖,瞬间酥倒了一片。 正当这些人都魂不守舍之时,意欢得意了,她清了清嗓,夹着声带 脆生生的‘哎’了一声,一路小跑着过去。 “夫君唤我,可是想我了。” 对! 她故意的! 哼! 看着小姑娘那点小心思思昭然若揭,解云洲的心情竟是为了这声娇滴滴的夫君愉悦到了极点,由着她示威一样的,攀着他的袖子,恨不能像是壁虎一样,整个人都扒在他身上才好。 这个小傻子,他就这么值得炫耀么。 意欢的这一声夫君,简直击碎了整条街集上少女们的绮梦,她们不是没猜过意欢是谁,但总不肯承认她便是那俊朗相公的娘子罢了。 如今看到俊朗相公对她这般好,宠溺如水,她们心中也说不好是醋意更多些,还是羡慕更多些了。 “夫君,你蹲下好不好。” “蹲下做什么?” “你莫问这般多,快蹲下嘛!” 解云洲总是拿她无可奈何,便蹲下了身子,他其实弯下腰肢的瞬间都在心里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所以当那如羽毛般的小东西跃到他后背上的时候,他径直伸手,精准的拖住了她的屁股。 打蛇就要打七寸! 意欢在生出这个要让这全程的小女娘都嫉妒死她的想法时,也被自己的小气和醋意吓了一大跳。 第一百七十章 猥琐 趴在男人背上的少女,笑容明媚,恨不得整个都城都知道,她是最幸福的女娘。 “那人是谁?” 梁婵正在绸缎庄采买布料,半月后便是谢净檀的生日,她正在墨绿和湖蓝色中间反复横跳,正心烦着,那带着炫耀之意的笑声刺的她不如意了起来。 “看着……像是宣光殿的那位小宫女呢?” 婢女小声提醒。 梁婵这才放下手中布料,仔细的定睛一看,果不其然,这不就是那个欠揍的小娘皮么! “没规矩,真是荡妇配阉狗,绝配!” “姑娘,姑娘快别说了,上次老祖宗是如何罚您的,您忘了?” 婢女几哭出泪来,之前因为梁婵的口出狂言,与她同时进府伺候的宫女就被厂督大卸八块了,她不想当第二个替罪羊。 果然,梁婵没能耐的缩了缩脖子,看着众人眼中众星拱月般的意欢,再想想檀哥哥对她的青眼有加,她就恨不能把她千刀万剐…… “他们这是出来逛集市来了?” “想来应该是吧。”婢女看着厂督那毫无挑剔的容貌,心中止不住的微叹,“估摸着是不想惹眼,也不愿听些闲话,所以穿成了这样。” “穿上 了龙袍也不是太子,何况是这种身份的人,难道这群少女都是傻的么?看不出他面白无须,不是男人?” 婢女不敢搭话,说她没出息便没出息吧,她就是被吓破了胆子没错! 小姐有梁家兜底,她可没有,有些话小姐有胆子说得,她没有。 还是命重要…… 梁婵也是恨解云洲的,她十余年来不曾受过父亲一句重话,不曾受过母亲一次家法,就因为那日在宫中与意欢推搡了一番,得罪狠了这内廷监的老祖宗,她算是把这从小到大没受过的委屈和耻辱全受了一遍。 他句句是警告的震慑着整个梁家,若是不想折了儿子又折女儿,就好生管教,否则,他不介意以东厂之名,替梁家教养孩子。 这谁能不怕?就算不是真心知错,也得做做样子让东厂消火。 只不过梁婵这种孬种不敢与强者对抗,只敢把对强者的怨恨转嫁到比她弱一些的替罪羊身上,仿佛这样便解气了。 看着意欢那笑脸,她就觉得不舒服。 凭什么? 凭什么她一个天家贵女,要受这爱而不得,还被心上人嫌弃的苦楚。 而她一个卑贱的贱婢却能被人捧在手心里, 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碰不得。 装天真,装无知,博同情,贱婢就是贱婢…… 她正在暗暗嫉恨时,忽听得绸缎庄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酒气,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指着粉嫩到甚至有些妖艳的布料猥琐的笑着,“老板,来!这个颜色的布我都要了,老爷我明儿个要娶个姨太太,刚刚十四岁,嫩的哟,都能掐出水来,拿回去给新姨太太做肚兜的。” 梁婵只是听了一耳朵,都觉得面红耳赤,十分嫌弃的看了那醉鬼一眼,闪身出门了。 走了两步后,她忽然又停了下来,脸上竟染上了一抹狡黠的笑。 “梅雨,你说,男子是不是都喜欢单纯幼稚年龄小的姑娘?” 婢女不知道她们家这个小姐又想要闹什么妖,且这话说的不和礼数,还是未出嫁的姑娘家呢,讨论这样的话题并不合适。 所以她只是小心的道,“奴婢……奴婢不知道。” “瞧你那蠢样,没出息。”梁婵鄙夷的翻了她一眼,抬起手腕看了看手上那水头极好的玉镯,“本小姐将这个赏你,你去帮本小姐办件事,记住,若是敢让外人知道半个字,不用 等解云洲拿你怎样,我先打死了你。” 梅雨瑟缩着肩膀,不敢不答应。 她指了指绸缎铺的门口,“你去随便找个小乞丐,或者是谁家的野孩子,就传句话给里面的那位老爷,有个叫意欢的小娘皮,可是比那十四岁的姨娘还水嫩透亮,且是宫中教养出来的人物儿,正在京中择人家呢。” “小姐的意思是?!” 梅雨忽然反应过来,双腿一抖就想跪下,是梁婵快了一步,生怕被周围的人看出什么不对劲来,死死的拽住了她。 “小姐饶了奴婢吧,此事……此事万万不可啊,若是让解督主知道了,奴婢在辽东的全家三十八口人便都不用活了。” “不中用!” 梁婵咬牙切齿的一把推开她,“滚开,我亲自去,我便不信,没有证据的事,谁敢栽赃到梁家头上。” 她转身钻进胭脂铺中,采买了一堆颜色艳丽,青楼女子都很少用的胭脂水粉,躲在无人处涂抹了一番,还在唇边画了一颗硕大的媒婆痣。 还不够丑,梁婵心一横,还在脸颊处点了好几颗麻子,又将布帛缠绕在一只眼睛上,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才满意的出门去。 梅雨 确实都被吓了一跳,不敢认这是她从小服侍到大的小姐了,她按照梁婵指示的,去买来了些棉絮,帮着梁婵塞入后背中,做出驼背之装,至此,即便是梁家夫人站在面前也不敢认这是她的女儿了。 “小姐,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东厂的人最是行踪诡秘,万一现在……就……就有人看着我们呢。” 被婢女一说,梁婵也脖颈子发凉,但是现在什么事都不如让意欢那个小贱人生不如死重要,她一把甩开婢女,直接走到那面容猥琐,行为荒芜的中年男子面前。 “哪里来的老媒婆,滚开滚开。” 男子爱色,梁婵易容成这般,自然是不讨喜极了。 梁婵压着嗓子,也不恼,只是嘻嘻的赔笑道,“老婆子我当然是有一个绝色美人要与你说项,那女子可是宫中娇养出来的娇娇儿,左不过十二三的年岁,不比你新纳的小妾还香甜可口?” 梁婵心突突直跳,她未出嫁,有些话即便是想一想,说一说便觉得心跳难抑,但为了让意欢倒大霉,她不管了。 “您想想,这刚开了苞的少女,在您身下由着您调教摆弄,呼痛求饶,难道不是个快事?” 第一百七十一章 灯谜 梁婵也是大家出来的闺秀,知道说些什么才能激起这些大户的公子的胜负欲,果不其然,那人被她三言两语的挑拨便浑身欲火焚身。 “瞧那个小书生的小白脸,哼,一点男人气魄都没有,如何和我比?等下我就像个招,将那小娘皮抢回家去。” 意欢炫耀够了,也是心疼自家夫君的,从解云洲背上跳了下来,拖着他的手继续钻点心铺子。 肚中的馄饨消化了些了,再看那各式各样的点心,意欢又起了兴致,她兴致极高的吃了年糕,条头糕之类的黏物,这会儿又拉着解云洲吃那山楂糕。 “三文钱。” 摊主热忱的将山楂糕装好,意欢嘴巴急,不等封口子就想塞进口中。 不知何时,从身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啪的一下打在了意欢的手背上。 意欢的杏儿眼里立刻蓄满了盈盈眼泪,“就吃一口……” “别演了。” 解云洲一下便戳穿了她的小心思,顺手将她手里的袋子拿了下来,“再演也不能给你吃,你刚刚才吃了黏物,今天之内不许再吃酸的东西了。” 他不由分说的将袋子封装好,“要吃明天再吃!” 意欢见装可怜无效,眼底刚刚腾起的水雾一下就不见了,下一瞬便鼓起了嘴巴,不甚开心。 那老摊主看着这俊俏的不似寻常百姓的男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小娘子,听你夫君的吧,这东西虽好,但是和黏腻之物同食是会胃痛的,你夫君也是为你好的。” 原来是这样! 意欢听老摊主这么说,登时弯弯起了眉眼,“原是这样!” 说罢她娇嗔的打了一下直眉楞眼的解云洲,“我还当你是处处管我呢,原来是为我好的,夫君你怎都不与我说清楚呢。” 解云洲淡扫眉头,他不习惯将关心说出口,他只觉,真正的关心并不是看一个人说的有多好听,而是看能做到何处。 可是……可是也不能光做不说呀! 老摊主也八卦的附和着,“就是的呀公子,疼媳妇光是做到可不够,还是要嘴巴甜一点,莫说这小姑娘家家的了,就我家里那个老婆子,都一把年龄了,若是我说错了话,不拿两句好话哄一哄,怕是能掀了我这摊子。” 话音刚落,他口中的老婆子便像是长了耳报神一样,直接从后厨绕了出来,“死老头子,你又说 我什么坏话了?你给我说清楚!” 老两口这咸中带甜的日常,深深的把意欢羡慕住了,她看着解云洲,低声耳语道,“看样子以后我也要对您凶一点了,不能总是百依百顺是不是?那您也要对我甜言蜜语一点,也不能总是凶我了。” 这倒是将解云洲绕住了,他自认为通晓文史武功,世间无论是英雄无谓还是蝇营狗苟,他都能有办法处置,唯有这情爱一事,意欢是他的老师。 当然,他也没听出来意欢这话中给他挖的坑…… 不能对他百依百顺,不就是要找个名正言顺的方式招惹他一番?日常要甜言蜜语一点,不能凶她,不就是给自己安排些好处么。 “那要怎么做。” 甜言蜜语?他不会说…… 意欢最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尤其是穿着寻常文人服装的厂督,连那点子东厂里的不怒自威都寻不见了。 “要夸我呀!”她骄矜的仰起头,“夸我天下无敌可爱,夸我是最漂亮的女娘。” 解云洲将她揽入肩膀下,柔柔一笑,“最漂亮的?可我见过比你更漂亮的女娘,总不好……说谎吧。” 意欢瞬间就炸毛了,只是男 人的肩膀及其有力,让她无从反抗,“我就知道!就知道刚刚那些小女娘把你撩拨的心猿意马了,所以你才拿着我的山楂糕撒气,你走吧走吧,去找最最最好看的小女娘,我要去看那些猜灯谜的俊俏儿郎,咱俩谁也别理谁啊。” 说完,意欢忽然弯下身,像一条滑不留手的小泥鳅一般,钻到了旁边做纸灯笼的摊位上。解云洲看着她一摇一晃的身子便知,她并未生气,而自己呢?听了那般玩笑的话,竟也没有认真,只觉失笑。 这一瞬,他许是懂了的,什么叫夫妻情趣。 这般便是吧…… 除了生死不离,患难与共这些意外,总要有一些日常的烟火气。 大盛文人多,这些人日常聚集在一处的浪漫,有一项便是猜灯谜,是以京城的集市上,即便不是元宵节,花灯节这些节庆,也总会有些文人子弟自发组织的灯谜雅集。 意欢觉得好奇,她仗着身量小,三拐两拐的便从一群男子的空隙处钻到了最前排。 “上气接下气,猜一个字。” 她看着最下面的灯笼,念着上头的句子,不断的在手心里写着,却怎么也猜不出来。 “ 这放在最下排的字谜都是最简单的了,女公子竟然连这个字都猜不出吗?” 头顶处忽然传来一阵戏谑的男音,意欢握着小拳拳很想怼他一句,猜不出要你管我!但当她看清楚那人的脸庞之时,就收住了话头。 因为这人生的狠好看。 也因为这人她认识! “谢公子,怎是你呀!” 自上次宫中匆匆一别,她已经有许久没见到谢净檀了,他去了一趟边关回来,像是黑了些,但是脸上也有了沉稳的韵味。 边关果然锻炼人。 谢净檀在这看着热闹,冷不防的便被这个小家伙撞了下,他正皱着眉头暗想,是谁这么不懂规矩,却不想明眸皓齿嫣然一笑的,是意欢。 “怎是你……” 他左右看了看,并未看到解云洲,脸色瞬间沉了沉,“我是男子,来此处不奇怪吧,倒是你,你一个小女娘竟然不带帷帽偷溜出宫,还凑到男人堆里瞧热闹,你才是不合规矩。” 也不知道解云洲是怎么管的,他想到这里难免生了一股闷气,无缘无故的。 要是看护不好她,做什么要霸占着她,有的是好男儿会更珍惜这丫头呢。 比如……自己……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失踪 “我不是自己出来的。” 意欢奶呼呼的反驳着他,“我是和我夫君出来的,诶,我夫君呢?” 是了,她这钻来钻去的,老祖宗那般洁癖的人,连旁人挨着他的肩膀都是要嫌弃的恨不能掰断那人肩膀的,自是不会凑这等热闹,她挺胸抬头理直气壮道,“反正……我不带帷帽也是我夫君允许的,他说了,谁看见我的美貌又如何?也只能看看罢了,谁要是敢生了邪念,他就把那人眼珠子挖下来祭酒。” “你这小姑娘,果真是被他带坏了!”谢净檀有些气恼,解云洲竟然将一身的戾气传到了这般纯善的小姑娘身上,“做什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挖人眼这种话可是你能说的,你可知道这京中淑女便没有像你这般口无遮拦的。” “便是说了又怎么了。”意欢不以为意,“况且我觉得老祖宗说的没错,人活于世,自是本着存善念,做好事的心的,但若是旁人对你不好,巴掌都招呼到脸上来了,还要像公子说的,只因为我是个女子,便不能说一句歹话,做一件恶事?哼!我便不是这样,要是有人像那日梁婵那般对我,我一定毫不留情的 还回去。” 那天她本是要大展身手的,谁想到老祖宗来了呢?她可没出息了,一旦有个撑腰的,她就没骨气。 骨气这玩意儿,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要一要还成,都有人疼了,还要骨气做什么。 听着这番新奇的甚至有些歪理的言论,谢净檀竟找不出话来反驳,他只得换了个话题,指着最上面的一排灯笼,个个都是又华丽又好看的,“你可想要那最上面的灯笼?办灯谜活动的店家说了,这些灯笼只送不卖,谁猜中了上面的字谜便可以领走。” “那上面的灯笼?”意欢看着那火红鸾凤的大灯笼,眼中满是星辰,“公子会解上面的字谜?” 好吧,她说实话,这最下面一排的灯谜她尚且能看的懂谜面是什么,但是最上面那排灯笼,她连谜面都看不明白。 谢净檀就笑笑不说话,站出身来大声念着,“二形一体,四支八头,四八一八,飞泉仰流,中间交叉点像四根支柱,出头部分像头,是一个井字,飞泉仰流,谓垂绠取水而上之,店家,我猜的可准否?” 店家见谢净沅一身气度不凡,连连点头,“公子大才,正是井字,这灯笼稍后 我便让我的小童送与你,公子可还要猜猜其他的?” 谢净檀对这些不甚感兴趣,对于他而言,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但是小姑娘喜欢,他不介意再多占几个名额,便垂首问意欢道,“你可还有喜欢的?” 意欢手中提着那鸾凤的灯笼,心中喜不自胜,看谢净檀有这本事,便又指着那串和糖葫芦一个形状的灯笼道,“那个……公子可会猜那个?” 谢净檀将那灯笼递给意欢的时候,便有几位公子注意到她了,小姑娘身量尚小,俏皮可爱,与这才高八斗的公子站在一起倒像是鸳鸯蘸眼。 她要什么,他便去猜哪个。 这个糖葫芦上的字谜是一套组合的字谜,先是猜字,然后可连成一句五言诗,谢净檀稍作思考了一番,便有了头绪,他出口成章,引来掌声一片,谢净檀不骄不躁一一见了平礼回应,等到店主将那一串灯笼拿下来时,他却惊觉意欢不见了。 地上只有那染了尘灰的鸾鸟灯笼…… …… “你是什么人?” 意欢醒来,已是深夜,她看着面前人头猪脑的蠢人,顿感不妙。 这感觉太熟悉了,就像在通州时金老爷家一样的。 “我是什么人?哈哈哈,小娘子,我是你相公呀!” 意欢瞅着那肥硕的圆脸就恶心,想都没想,吭哧一口就咬伤了他伸过来想要碰她的手。 “斯~你这个臭娘们儿!” 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意欢登时口鼻中便似打翻了调料铺,酸涩火辣一瞬添全了。 男人语言粗鄙不堪,“被我裴虎看上了是你个小荡妇的福气,你以为你那个小白脸子的公子会来救你么?趁早死了心,我天赋神力,他敢来找我晦气我就把他肩膀卸了,舌头割了,还有你!” 他舔了舔手指上的血迹,“趁着爷们儿还有耐心,自己爬上来伺候,要是我不耐烦了,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裴虎摩挲着下巴,一边用那猥琐至极的眼睛打量着她,“也不知道这么嫩的小花,待会能不能弄坏了啊,哈哈哈。” “你……你不要过来!我告诉你,我可是宫里的人,我夫君也是宫里有名的人物,他……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你夫君?那个小白脸?让他来呀,看我不用院中石锁砸扁了他!” 裴虎不以为意,伸出手来就要将意欢揽入怀中,意欢连忙仗着身量小,从他臂下 钻到另一侧,却不想她这番躲闪在男人眼中,更是激起了兴致欲望。 “哎哟,这小娘皮,有点意思,和哥哥玩儿这套是吧。” 他一把抓住意欢的脚腕,不过轻轻一拽,便将人拉到面前。 “什么哥哥!恶心!不要脸!”意欢又怕又气,咬牙切齿的淬了他一口,“你这张猪脸也配提哥哥?你给我当孙子我都嫌你丑,一身脏味,卑劣无耻!” 意欢觉得半边脸涨涨的,想来已经肿成了猪头了,说话都不利索,但是她还是挣扎着要骂。 不知是因为害怕,更因为这人竟敢恬不知耻的,说老祖宗是小白脸。 他才是个大猪脸!狗脸!钟馗脸! 这个死娘们儿,竟然敢瞧不起他,嫌弃他?裴虎若不是因为刚刚碰到了她的足心,体会到了别样乐趣,此时真想出手拧断她的喉咙。 他一手控制着意欢一只脚,浑身都燥热不堪,这姑娘的肉好软啊,他才碰到她的脚丫子,都感觉手感好到极致。 要是酥胸,岂不是更…… 他一股股的暖流控制不住了,几乎要将他涨开,裴虎没那个闲心跟她对话了,双腿硬是撑在意欢腿中间,便要硬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信号 “公子,外头有个不怕死的,正吵嚷着,若是不让他进来就报官呢!” “妈的,哪个来找死。” 这大好时候来寻他的晦气,真是不想活了。 意欢忽的燃起了希冀,她希望是老祖宗,但是这作风做派明显不是老祖宗,若是她家祖宗的话,此时此刻哪里有这么多废话,只怕这个油腻恶心,猪头丑脸的臭男人,现在已经脑袋搬家了。 那是谁呢…… 能救她吗? 不多时,这裴虎的手下便将一个被捆的五花大绑的男人带了进来,丢到地上。 “哟,又是一个小白脸子,怎么?是给你裴大爷庆贺新婚来的吗?” 谢净檀看着瑟缩一团,面露惊恐的意欢,忽然浑身是劲儿,向前一步想要去救,奈何他才是真正的书生,根本逃不脱这两个粗鄙男人的桎梏。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们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欺压胁迫一名女子,如此手段卑劣,可还算得上是男人吗?” 意欢忍不住在心里叹道,这傻公子,和这些人说这些做什么啊,什么君子不君子的,看他们那色胆包天,猥琐荒芜的样子就知道,是个肚子里没二两油水的东西,要是和他们说人话能说的通的 话,猪狗都能升天了。 跟在厂督身边时间久了,她都知道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性本善,有些人,他就是教育的失败者,是社会的败类,是无法变好的人群,对这种人,费一百斤口水赘述都是没用的,还不如直接用拳脚刀剑沦输赢。 只能打服。 果然和意欢料想的一样,那裴虎二人笑的搜心抖肺的,好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哪儿来的酸腐臭儒,管天管地你管老子娶妻纳妾?我就睡个小娘皮又没睡了你老子娘,当不了你爹,你急什么劲儿?哦,我知道了,你也想睡她,怪不得呢……” “你……你……你胡说八道!” 谢净檀哪里处理过这样的地痞无赖,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他面红耳赤的,想要骂却骂不出一句话来,憋了半天也只说了一句:有伤风化,畜生败类之类云云。 “有伤风化是把!” 他一脚踢在谢净檀胸口,将人踹翻,“畜生败类是吧!” 两人对着谢净檀拳脚相向,谢净檀还不忘了冲意欢喊着,让她快跑。 意欢心里急的不行,可她知道,现在必须要冷静,眼珠滴溜溜的乱转,思考救人之策。 本来她自己一个人,也 不用思考什么旁的计策了,大不了就还是,先稳住这人,爷爷长主子短的哄着他,要是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触个柱,咬个舌的吓唬他一下,迫着他暂且不敢动她,下一瞬就是拿出看家本领——钻狗洞。 嘿嘿,是的,她脑袋里浮现出的永远都是这么个主意,这叫什么?主意不用多,好用就行,她前端时间在宫中瘦了不少,再不会像是在金老爷家那般的丢人,爬一半还卡在狗洞里了。 她有信心! 但是现在……信心个屁啊,她的老办法不管用了,不管怎么说,这谢家公子都是为了救她才身陷虎穴的,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意欢也不能不管他,现在好了,还得想一个能把他救出去的主意。 厂督……厂督督…… 早知道就和你学点兵法谋略,纵横捭阖之法好了啦。 噫,厂督?对了,她低头看了看胸口,衣衫小襟里有一个像是火折子似的东西,厂督说过,以后如果有危险,就用这个联系他。 只不过当时他掩饰的时候,自己那不争气的肚子在咕咕叫,嘴上虽是说着记住了记住了,可眼睛一直瞟着冬蕊手中的烧鹅,还有瘦高个丢在火里的几个栗子…… 不管 了! 她再不出手,谢净檀得被这俩人踹死,自己也保不住这身小体格子!说罢她便趁着几人缠斗时,跑到院子里,鼓捣着怀中掏出来的这个东西。 左边拧拧,不对!右边拧拧,打不开!眼看着裴虎骂骂咧咧的要过来抓她了,她连忙绕着院中的花坛转着圈的跑,手中没有了规律的不断的鼓捣着那火折子。 嘭! 终于…… 她拧开了这个小东西,一道火光划过,点亮了夜空,绽放火树银花。 “嘿,这小娘皮,大晚上的还放什么烟火,赶紧过来!让爷爷抓到你,你就完了,哈哈哈。” 幸而花坛是圆的,意欢气喘吁吁的,像是逗狗一样的带着蠢笨的男人绕着跑,很快,那名为裴虎的壮汉就没了耐性了,叫里头还在与唐僧般的谢净檀争执的那人出来帮他。 意欢这下慌了,两个大男人的两遍堵截,她肯定躲不了多久,连忙瞄着旁边的大柳树,甩掉鞋子,准备往上爬。 小的时候她和阿姐最会爬树了,她还因为这事挨过嬷嬷的手板子,但这么长时间在提督府的养尊处优,在宣光殿的主子生活,让她这项保命技能有点生疏了,冷不防的,脚心就被树皮划 破,还插了些细小的木刺进去。 “臭娘们,你给我下来!” “我不!” 下去?下去干什么?下去洗洗干净给你欺负?想得美! 两个男人努力了几把,都没成功,两个人便准备叠罗汉,去抓意欢的脚腕子。 姑娘小腿来回的踢,气的裴虎抓耳挠腮的,两人正在这闹腾着,宅院中那朱红色大门突的被一阵外力撞坏,瞬间,一众身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占满了院落。 这装扮,整个京城找不出第二个机构了。 他们就算再没眼色,没见识,也知道这群祖宗是哪里的人,也晓得宁可得罪皇帝,不能得罪东厂锦衣卫的道理。 “几位……几位爷爷,来我家做什么呀?” 他俩搓着手,不住的赔笑脸,那一口寻黄色的大牙都快飞出来了,当真恶心。 分列两队的锦衣卫不说话,忽的朝裴虎二人膝盖处踹了一脚,一笙闷哼,两人双腿的大筋都动不得了,跪在地上直冒冷汗。 “督主大人,这便是裴虎及其随从。”千户拱手道。 裴虎两人闻声这才抬头去看,顺着鼻尖前的云靴一路仰视,直到看清了那张俊美的惨绝人寰的面容,裴虎才忽觉心脏骤停……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你是……” 他后面半句本来是想说,你是这小娘皮的小白脸子?但看他一身蟒纹满绣的大氅,雕龙画凤的绣春刀柄,裴虎硬生生的吧后半句改成了:“你是东厂的大人?” 至此,见两个猥琐油腻,恶心之极的男人在她风光霁月的老祖宗面前,彻底变成了缩头乌龟王八蛋,意欢提到嗓子眼的心,才一点点落了下去。 她藏在树叶中,解云洲一时没有发现,他现在没工夫搭理这两个王八,焦急的踹门进内殿去寻人。 意欢本来一只脚丫都从树上探出来了,又缩了回去,她想看看,在这个人心中,自己究竟价值几分。 解云洲辅一进屋看到的便是鼻青脸肿的谢净檀,他微微一愣,没工夫关心谢净檀如何了,直接道,“意欢呢?” 那两个混蛋似是打到了谢净檀的头,他现在耳朵有点不大好使,只能看见解云洲的嘴唇嗡动,却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刷~ 绣春刀出鞘!他提着刀便直冲裴虎二人而去,元宝见状立刻会意,连忙将其中一人的肩膀扭到背后,提着头发,裴虎哪里见过这阵仗,刚刚还幻想着能在床榻之上使用的……此时竟是尿了 裤子。 “爷爷,爷爷饶命啊!” 爷爷? 解云洲眉心一动,爷爷也是他能浑说乱叫的?上一次有人这般称呼他,还是在长芳殿外的假山后,也因为这一面的邂逅,这姑娘成了他余生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吾妻,在哪。” 他一字一顿,裴虎吓的魂不附体。 吾……吾妻…… 那个小娘皮,哦不,那个小娘子,竟是这厂督之妻! 解云洲的刀刃寒光阵阵,就在他马上要破了这男人的喉咙时,听得一声娇柔粉嫩的呼唤。 “厂督督,意欢在这里。” 解云洲骤然收了刀,走到树下,意欢正坐在树丫上,笑的憨甜。 他单脚撑在树干上,朝着树丫上的姑娘伸出双臂,意欢也毫不犹豫,飞身扑向解云洲怀中。 解云洲将她放在花坛上,众目睽睽下,捏着姑娘的脚丫细看,那粉嫩至软的脚底有几道细细的口子,还有几个木刺,登时心疼一片。 “我让元宝带你先回去。” 意欢懂的这个信号,这句话远没有表面上这般的风平浪静,实际上是在说…… “我要杀人了。” 意欢点点头,她早就不是那个缩头缩尾的小丫头,当年她被淑妃为难, 被婢女责打,老祖宗当着她的面杀人,还吓得她说了好几日的胡话,当是素锦姐姐还在,她心疼的直骂自己傻,竟然用旁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她像是八爪鱼一样,扒在解云洲怀中,双脚还扣住他精瘦的腰身,脸颊埋在他的锁骨处,解云洲则是单手拖着她蜜桃儿般的屁股,另一只手拖着刀,眉目的狠辣是对着外人的,但只是微微一侧目,那缱绻柔情都给了怀中的小丫儿~ 裴虎看到这场面,还如何不知?他本以为这东厂厂督如此恼怒,是因为他不长狗眼,占了他的物件儿,可现在来看,那姑娘可不是个物件儿,厂督是把她当成小姑奶奶捧着的。 他……怕是碰了最不该碰触的逆鳞。 点石火光之间,他大脑忽然通了回路,忽然调转头,冲着意欢就是砰砰砰的砸。 “姑奶奶,是我猪头狗脸,不识泰山,冒犯了姑奶奶,还求姑奶奶让厂督留我一条命,怎么打我罚我都成!我……我……” 得! 听明白了,不就是犯了该死的罪,又不想死么? 早干什么去了? 若是放在过去,意欢说不定真能为他求个恩典,毕竟虽然是凶险,却终究没伤 到实质,但是现在意欢不这么想了。 这种人,生来可恶,有娘生养没有娘教,如果今日受罪的不是她,而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现在他可会认错?可会这样?只怕还会颇为得意的出处炫耀自己的暴行。 这哪里是认罪!明明是一把子的软骨头!还不如视死如归硬挺着呢,要是他能对着解云洲,对着这满院子的锦衣卫还像是对待谢净檀那般的神气,拳脚相向,她还能佩服他几分,是条汉子,现在……呵呵! 意欢不过撇了一眼,便将小脸埋在解云洲颈窝中更深了些,手臂也紧了紧,指着那石锁道,“厂督督,他之前可不是这般说的,他在威胁我的时候说过,若是你敢来,他就要用那石锁压死你,裴虎,你说是不是?” 她声音虽小,却柔中带刚,“你可是说,你天生神力,谁都不怕呢。” “小的……小的那是在放屁,我胡说八道的!” “哦,那行吧,厂督督要么就饶他一命,反正他也没有什么额外要求,只要不死就行了,你就把他带到诏狱去,反正留条命就行了么。” 解云洲赞许一笑,拖着意欢蜜桃的那只手满意的颠了颠,凑在她 耳边,细声道了句,“好,就依你的。” 他的姑娘,终究是长大了。 他很满意,很欣喜。 裴虎不知道那东厂诏狱是什么地方,还以为真的能逃出生天,连连磕头谢恩,解云洲懒怠看他一眼,只是看着石锁的方向,又看了看元宝,多年的默契使得他不需要多说什么,元宝便明白了如何行事。 解云洲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要回去亲自为意欢挑去足底的木刺。 “厂督督,再等一下。” 意欢小声的咕哝,“那谢公子也为了救我受伤了,我……我想去看看。” 解云洲听到谢净檀的名字,手指难免加了点力,捏了捏意欢的软肉,意欢见人多才硬生生将喉咙里的低呼咽了回去,她知晓的,老祖宗这是在表示着醋意。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解云洲才不受这份情,谢净檀若是个有能耐的,又何至于让他的小丫头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浑身上下没二两功夫还敢自己来救人不先去通知东厂?若是有能耐,他的小姑娘脚底怎么受伤了? 要不是他给意欢了这信号弹,今天非要出大事不可! 谢他? 他都想连谢净檀一并收拾一顿! 第一百七十五章 心中有数 院子里裴虎二人正在哭嚎不止,元宝将那石锁抬起来,砸断了二人的手指头。 厂督的性子便是如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话既是已经说得了,那如何受着也是应该的。 而殿内,谢净檀一只眼大一只眼小,脸比解云洲刚进来的时候肿的更厉害了,他现在做出来什么表情,倨傲的,不屑的,还是什么旁的,在外人眼中都没分别,能认出他是谁的,都得是眼力好的。 意欢想下去,在外面的时候骄矜是做给那两个坏人看的,在朋友面前,这般亲密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可是她的小手刚刚松了几分,屁股上就被解云洲颇带惩罚意味的一捏,发泄着不满,她就只好又扒紧了解云洲的脖子…… “谢公子,东厂有上好的创伤药,稍后咱家让厂番连带着补品一并送到谢府上。” 这话说的客气,但是谢净檀听出来了点嘲讽的意思。 创伤药便也罢了,补品是几个意思,他是在讽刺自己一点小伤都不能靠着自身治愈,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者么? “多谢厂督好意,区区小伤,配不上浪费东厂的好药材,谢某回府自 己调养便是。” 解云洲唇角弯弯,拖着意欢的手臂紧了又紧,似是在傲娇,又似是在炫耀的道,“公子想多了,咱家不是关心你,只不过是怕夫人因担心你而分神,才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的。” 意欢的脸更红了。 臭厂督!当着无干系的人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他……还吃谢净檀的醋不成? 不会不会。 谢净檀那般家世的公子,人又正直恬淡,尊重下人,不知道多少人家的贵女都排着队的等着嫁人呢,她不过是怕谢公子这张好看的脸会落下疤痕,那可是暴殄天物。 世界上所有的俊颜都不容辜负,光是看看就叫人开心。 谢净檀嘴唇嗡动,没有说什么,但是瞧着意欢对解云洲那真情实感的依赖,倒是默然了许久。 “对不住了,在下能力不足,险些误事,幸而意欢无恙,今后我必将苦练功夫,不再只做闲云野鹤的夫子。” “嘿嘿,谢公子不用说对不住呀,这又不是你的错,今日你赢了那灯笼给我,我很是感谢呢。”她总觉得抱在解云洲怀里说这些话怪怪的,但是奈何这祖宗不肯放自己,她也没办法,只能笑嘻 嘻的说道,“再说了,文臣有文臣的作用,武将有武将的好处,公子何必要求自己定要去学自己不擅长的东西呢?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便好啦。” “比如我!我就擅长研究吃食,能把我家厂督养的胖胖的,但是我就不擅长女红,能把袖子缝成一个筒子,你看我,就从来不要求强迫自己去学女红,也没什么不好的,对不对。” 解云洲轻轻嗤笑,他从没见过能把自己的缺憾之处说的这般理直气壮的……女娘。 只不过……这丫头话有点太多了。 对着旁的男人怎么有这么多话要说的? 他不满意。 “多谢意欢姑娘开解,谢某今后……” “谢公子今后想怎样都成,只是你叫错人了,意欢是咱家给她起的名字,你叫来并不合时宜,况且……” 他皱唇一笑,“你应当叫她厂督夫人才是。” 向来以嘴皮子称道的谢净檀忽然发现,这次他辩驳不出来什么了,因为解云洲说的是实话,实的不能再实在的话了。 一步错,步步错,他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恨极了自己的优柔寡断,初见她时,她就是个宴会之下偷吃糕饼的下 丫头,嘴巴鼓鼓的,像个小仓鼠。 姑娘虽然小,但是极有韧性,还有点小聪明,旁的小宫女站一整天都会体力不支,浑身酸痛,她年龄小小,知道偷偷备糕点不说,在无人察觉时,她还将两只脚微微侧弓起,已缓解足心的酸意。 可惜,那日出手救了她的是解云洲,一直都是解云洲,若他能直接一点,说不定现在小姑娘全新信赖仰慕的,就是自己了。 如今,他只能用猜猜灯谜这种最是无用的办法来,博姑娘一笑了。 意欢被解云洲抱着走了一路,她万万没想到,每次出来都会惹了麻烦,难免灰心。 “厂督督,人人歌功颂德时都说天下富足,百姓安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你说…这盛世当真太平吗?”意欢有些气馁。 “欲念,贪嗔痴,恨别离,金钱权利,色欲口腹,世人所图,不过如是。”解云洲轻声言道,他看着怀中已经渐渐通明事理的小人儿,帮她撩开了垂下的发丝,“既有人为江山永固,盛世流芳奔波劳苦,自然也有人贪图蝇头小利,终日庸碌,这都是人之常情,你见过了也好,只是既见了人性善恶, 才更应该警惕省身。” 他既把小姑娘卷入了他的生命中,今后这样那样的事避免不了的,他不知道是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来救她,也不知道若是真的到了他自己出事的那天,小姑娘能不能有能力自保…… 意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元宝处理了人,也来汇报。 “是谁。” 明显,解云洲问的是,这两个蠢货背后的人,是谁。 他不会傻到相信,裴虎这粗人是随便上街上一捞,就精准无误的捞到了他的娘子。 “他们说,是一个样貌丑陋,有媒婆痣的佝偻妇人,像是这十里八项的媒婆,属下已经将所有的媒婆都带去给裴虎指认,他都没认出来是谁。” “易容罢了。” 不过就算是化成了亲妈不识的样子,他心中也有数。 “听说,今日梁国公府的小姐,也出门上集了。”他唇边一翘,杀意万千,“她几时回府的?去查查。” 上次是他不对,在大事未定之前,不愿让打草惊蛇了梁家,只是杀了梁婵身边的侍女警示一二,这番却是管不了许多了,况且在他心里,那里应外合的宵小之辈,大抵是姓高……不姓梁。 第一百七十六章 摇尾乞怜 再来与解云洲回话的不是元宝了,竟是宫中司闱司的掌司太监。 “你是说。”他眼睛眯起,“梁家见贵妃失势且年岁渐长,梁家要送次女梁婵入宫了?” 掌司唯唯诺诺答道,“今日梁家已经将索要携带的仆从名单送了来了,想来是已经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只是位分奴才不知。” 解云洲挥袖,示意他下去,看着意欢的睡颜那般没心没肺,不过须臾间,就睡的小嘴微张,虎牙都露了出来了。 宫中今后能少入便少入,那梁家长女入宫多年,虽有跋扈却总有忌惮,学的乖了些,可这次女从小便顽劣不羁,且深恨意欢,以她那般的心性儿,若是有得势的机会,定会不遗余力的打击报复。 只不过,区区小女娘,他并未放在心上,她敢动一分,他自是有一百种办法让她折了便是了。 梁府中。 紧闭的雕花大门里,只听一阵杯盘碟盏尽碎之声,紧随而至的便是女子撕裂的哭泣。 “我不嫁!” 梁婵红着眼睛,撕碎了粉红色的宫装,“阿爹骗人!小的时候明明说,今后会帮我说亲,嫁给檀哥哥的,我就要嫁到谢家去!” “此事容不得你 。”梁国公厉眉一横,“圣旨已下,圣上看在梁国公百年世家的份儿上,不需你从采女开始爬,直接许诺你九嫔首位,这是给你的恩典,也是给梁家的,你哭完闹完赶紧给我收拾收拾,准备后日进宫。” “为什么要我进宫,阿姐不是已经进宫了吗?阿娘……”她见母亲一直沉着脸不说话,嘤嘤的扑过去求她,“阿娘,阿娘你说句话啊,女儿喜欢谢家公子,是非他不嫁的,您忘了么,上次进宫省亲时,阿姐说过,那圣上……他……他是个疯子啊!我怎么能嫁给一个疯子!” 啪! 梁国公站在梁婵跟前,用力的抽了她一巴掌,梁夫人花容失色,却不敢出言忤逆丈夫,只能抱着梁婵坐在地上哭。 “这一巴掌是教你学乖的,看样我平时是太纵容你了,连圣上都敢编排。”梁国公此时带着不通人情,六亲不认的架势,冷声道,“你要死不要紧,但是就算你要死,你也得给我死到宫里去,我养你吃喝这么多年,现在梁家需要你嫁给皇室,你就必须嫁给皇室,哪里容你说嫁不嫁。” “老爷,婵儿她还小,你也见了,这孩子说话没分寸,若是真 的得罪了圣上可怎么办,您……您三思啊。” “三思什么?她这般性子不都是你的过错?老夫把儿子女儿交给你来教养,儿子被你养成那样,女儿又被你养成了这样,你还有脸让我三思。”梁国公毫不留情的将袍角从妻子手中抽走,“还有谢家那小子,你竟还恬不知耻的想要女儿嫁给他?你可知,他前几日为厂督的菜户娘子去猜灯谜,送灯笼,娘子被歹人掳走,他竟是舍了命的去救,现在还在家中养伤,偏你个不知所谓的蠢货还以为他能娶你?人家的心早都不知道飘到哪里了。” 怎么会…… 怎么会呢! 梁婵面颊火辣辣的,心里却是比面上更痛。 檀哥竟然为那个贱婢受了伤,那个贱婢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一个位高权重的,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都这般的维护。 “梁婵,今晚我再给你一晚的时间好生想想,若是你想通了,就给我收敛了你的性子,好好入宫为妃,和你阿姐互相扶持,稳固地位,若是你还是这般撒泼求死,也可以,那我也会送你入宫,但是入宫后我便会让人全了你的意思。” 这番话说的…… 毫无亲情!毫无人 情!梁婵和梁夫人具是一脸经愕。尤其是梁夫人,竟是周身寒的不行,细思极恐。 这可是她的枕边人啊,相伴十余载,她为他生育了三个孩儿,可是她竟是不知,自己的丈夫竟是这般心狠手辣,不顾手足之人。 “娘……” 见爹爹走了,梁婵哀哀的求到,“爹爹这般说,是当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么?” 梁夫人不语,因为丈夫的脸色,倒像是真的,能做出杀女之事的样子…… “娘,我想见见谢家公子,就一眼!” “不成!”梁夫人捂住女儿的嘴,“婵儿啊,你是真的不想活了么,陛下已经下旨,你必是要进宫的,这……娘也没办法。” “我进宫……娘,我进宫还不成么,一入宫门深似海,我走出这一步便不能再和檀哥有任何牵连,我是懂得的,但是我从小就喜欢他,您也是知道的,我总要为自己这么多年的喜欢做些什么。” 她努力的游说着母亲,“我只想见他一面,与他说说话,然后便心安理得的入宫做嫔妃,真的。” 面对女儿如此低微的哀求,梁夫人做不到和丈夫一般的铁石心肠,她犹豫良久,还是默许了并且帮着女 儿去了谢府上。 因着提前没有送拜帖,谢府的门房开门的时候甚是错愕,不知道该不该放人,京城之内各个世家之间的往来都是要提前告知,可这梁家小姐怎这般狼狈的贸然来拍谢家的门了。 梁家的人知道吗?梁国公不会怪罪吗? “我要见檀哥,现在,马上。” 因为是偷跑出来的,又是娇生惯养的娇娇女,此时已经娇喘细细,额发凌乱了,门房正错愕着,她便从他手边钻了出去,凭借着记忆,直冲向了谢净檀的房间。 彼时谢净檀正岁月静好的描摹着苏轼的寒食帖,梁婵的贸然进入让他最完美的一副作品上,落染了一滴墨色。 “是你?” 他本舒展的眉毛瞬间就纠在了一起,一副愁容不展的模样,“梁小姐可真是有家教的贵女,入夜闯入外男房舍,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规矩。” “檀哥,我,我有话同你说!”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她现在顾不得那些,她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你知道我心悦于你,今天我要听你一句,你是如何想的?你……你是否也喜欢我,哪怕一点点。” 梁婵的语气带着卑微与祈求,听上去可怜如斯。 第一百七十七章 梁婵入宫 不过是淡淡的抬眸看了眼前人一眼,谢净檀便垂下了眼睑,冷漠的将那张被梁婵贸然打断,毁了的字帖撕得粉碎,淡漠的吐出一个字。 “无。” “无?无是什么意思?”梁婵不肯相信,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着,“檀哥哥,小的时候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你还夸我可爱,你……你怎么能忘了呢。” “小的时候?” 谢净檀状似深思,随后唇角露出轻浮一笑,“梁小姐是不是忘记了,小的时候我养了一只小白兔。” 小白兔…… 梁婵努力的思考了一番,忽然间她的眼中充满了惊恐,向后退了好几步,“那……那是檀哥哥的兔子,我……我不知……” “知不知都无所谓了。”谢净檀言语寡淡,“自那时我便知,梁小姐是个心黑意狠,刁钻跋扈的人。” 他看着梁婵渐渐灰败下去的脸色,轻嗤一声,“今日既然梁小姐不顾男女大防的闯入我的内殿来讨要一个答案,那我不妨说的清楚一点,再清楚一点,自我知梁小姐能对无辜弱小的生命痛下杀手的时候,我便笃定,今后梁小姐的为人,断断不可能入我谢家大门。” “那时我还小, 不过是幼儿顽皮,檀哥哥你为何揪着幼时的往事不放呢。” “顽皮?罢了,你既到现在还用顽皮二字轻飘飘的揭过,无半分愧疚之心,可还配为人么?谢某从不愿与女娘计较,但今日不得不说句刻薄的话,梁二小姐今后入了谁家的门楣,谁家娶了尔等毒妇为妻房,谁家的厄运便会因此而始,梁二小姐的喜欢万万别予谢某,谢家门楣万万不可折于谢某手中。” 谢净檀眼中的嫌弃之意那般的明显,说话的口吻毋庸置疑,梁婵万万没想到,她顶着家里的压力,背着父亲,是羞耻也顾不上了,尊严也不要了,来找谢净檀,却只听了这一番冷心冷肺的拒绝。 她顿觉心灰意冷,那为了谢净檀留着的唯一一处柔软也在渐渐坚硬。 既然如此…… 她伸手,狠狠的擦了一把脸颊,将眼泪逝去,端正了衣衫,仰着脖子倨傲的对着谢净檀道,“那婵儿也不妨告诉谢公子,今日的婵儿还可与你一叙旧情,明日的婵儿便是皇帝的梁嫔了,到时候我是主子,你是奴,再见面我要称呼一句本宫,你要称呼一句在下,到时候你便是想要与婵儿说说童年往事了 也是不能了,你……” “太好了。” 谢净檀才不吃这一套,梁婵的嘴巴尴尬的张着,被他突兀的打断,甚至不知道说什么,他轻松一笑,“宫中是个好去处,什么脏的臭的都在那里,二小姐去了自会如鱼得水,恭喜了。” 脏的臭的。 他一直是这般形容后宫,还是为了影射她? “你别忘了,你的家姐也在后宫,她才是……” “出淤泥而不染,不蔓不枝。”谢净檀不愿意听她拉扯家姐,只用爱莲说之句暗示,后宫自是那污泥潭不假,可即便是污泥,也总有青莲濯于泥上。 他看着梁婵,忍不住出言暗示驱逐,“庶子不同与谋,二小姐的话已经说完了,可否走了?如此大好夜色,本该与雅士品名,与高足阔论,如此已是浪费了很多时间了。” 话已至此,逐客令已出,梁婵就是再大的脸也没法继续呆下去了。 她跑出府的时候,脑海里回荡着的每一句话,都是对她的侮辱与嫌恶。 果真……好像不只是今晚,她自有了印象起,谢净檀便没有与她说过一句好话,甚至一个笑容都没有。 梁婵见到谢净檀在笑的时候,都是有那个 小宫女在场的时候…… 不就是入宫么! 不就是伺候那个精神不大好的皇帝么! 不就是争宠、生子、一步步的爬上去么! 也没什么不好的,对吧…… 毕竟只有手中有了权利,她才能处置了她想处置的人,才能迫着人为她做事。 哪怕是不愿做的是,有了权利后,或许可用权势迫着人去做的…… 梁婵回府后,竟当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连梁夫人都有些担心,女儿的神志是否尚好? 早上还吵嚷着不要嫁,不入宫的女儿,竟然精心的收拾起了箱笼包袱,还自己的筹备好了明日入宫时的头面与首饰如何搭配才好。 “婵儿,你……与谢家公子说了什么?” “无甚。”梁婵脸色木然,透露着一股狠劲儿,“阿娘你放心吧,今后我必会比阿姐更得宠。” 她将梁夫人哄回房间去后,趁着无人之时,从柜子中拿出了一个黑布包裹着的东西,她想来想去,为了避开入宫的检查盘问,小心翼翼的将其缝在了一件衣服中…… 梁婵入宫时已是黄昏之时,宫中有规,庶妃入宫都只可在太阳落山之时从偏门步入,且妃位之下的位分不可住在 主殿,只能住在以阁为名的东西偏房中。 自从阿姐被降位成了淑仪,也搬出了泰华殿,住进了聆水阁中,梁婵为正五品嫔,住在更远的杏影阁中。 梁家人使了些银子,买通了司闱司负责挂牌子的内监,将梁婵的牌子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再加上内监在皇帝翻牌子时的有意提点,皇帝自然是‘无意间’想到了,宫中有一位新鲜面容,在等待着他的雨露君恩。 “陛下……” 梁婵自谢府出来,便已是无心,她可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一切无关廉耻的话来,也可做出平时所不能做出的事,她看着侧卧于塌上,心思深沉到连一喜一怒都看不出来的年轻帝王,皱唇一笑,魅若无骨。 “妾不喜这些程序化的侍寝步骤,把水灵灵的姑娘都变成了木头似的,陛下不觉得每夜都如此,很是没滋没味么?莫不如今夜妾与陛下来些特别的?规矩不规矩的,便是不遵,这里也只有咱们二人,不会有旁人知晓的。” 她点了点皇帝的胸膛,“陛下可准否?” 赵晟眼睛微眯,一把捏住梁婵的下巴,眸色未明的看着这个……有些大胆,又有些不同的嫔御…… 第一百七十八章 磨豆浆 男人粗粝的手指顺着锁骨一路蜿蜒向下,落在梁婵的锁骨上,冰冷一片。 “不规矩?让朕看看你有何不规矩?” 不等赵晟说完,梁婵心一横,竟是直接脱下了包裹在身上的大氅,跨坐在穿着明黄丝绸寝衣的皇帝身上。 少女脸颊微红,耳垂亦是,她装着很是风流娴熟的,双手推在皇帝的胸口,将人推到在塌上…… “陛下……喜欢这般么?” 梁婵的舌尖死死的抵着上颚,生怕说出的话带出了颤抖之意。 赵晟把玩着少女垂下的一缕发丝,也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他最爱这般折磨人的心智,“你猜呢。” 梁婵手指微微一颤,事已至此,她只得硬着头皮做下去,她大着胆子,用牙齿和舌尖去解皇帝寝衣裳的扣子。 这大胆的行为倒是让赵晟着实惊了一下,他没想到,世家贵女竟也会学此等勾栏式的东西来讨好君主,他索性闭上眼睛,肆意的享受着这如同床伴女奴般的伺候。 这才是畏惧。 这才是服从。 他在皇后那里打都打不服的东西,这不就有了吗? 不过梁婵的豁得出去也不是一无是处,次日清晨醒来, 她只觉浑身上下酸痛的仿佛不是自己的躯体了一般,浑身上下不是青紫便是殷红的瘢痕,她看着压根无视她,只顾着自己穿衣起身的年轻帝王,连一个笑容,一个赞许,甚至一个回眸都没给她留下,委屈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她裹着锦被,有些失落。 这般都不能得来眷顾,今后她要怎么争宠呀…… 就在她有些心灰意冷之时,一道圣旨降临,那上面的内容不只是她,就连六宫其他的人都是一脸的震惊。 不过第一夜的侍寝,皇帝便将她从正五品的嫔位提到了正三品的贵嫔之位,这不和规矩,皇后也是皱眉不愿,但赵晟就是这样,他故意的,只因为他喜欢这种仗着帝王身份可以破坏一切的感觉。 哪怕是祖宗规矩,哪怕是道德人伦。 百姓不可破,大臣不可破,王公贵候不可破,他行。 因为他是皇帝呀! 解云洲最厌恶管后宫事,是以司闱司的掌司来与他汇报此事时,他只听了个大概便摆摆手示意不需说下去,免得倒了他与夫人用早膳的胃口。 “虽自大盛朝始,后宫便一直没有尚未生子便一跃晋封两级的先例, 但若皇帝喜欢,也未尝不可,此事无需理会,只看好那梁家的两姐妹,别叫她们与梁家男眷做出什么前朝后宫勾连之事。” 现在除非是诏狱那边传来的,过于血腥暴力,有碍观瞻的事,解云洲都不瞒着意欢了,一则是他觉得小姑娘也该听些人性丑陋之事,知晓险恶,二则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丫头要过十三岁生辰了的缘故,日日都在吵着说,她已长大,不许再用看待小孩子的眼光看待她。 司闱司掌司站着汇报时,她正抱着面前的青花釉里红大海碗滋遛滋遛的喝着豆浆,本来么这就是普通的豆浆罢了,却被意欢喝出了珍馐美味的感觉。 掌司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被意欢瞧见了。 “掌司这是没吃早膳?” 冷不防的被夫人关心,掌司受宠若惊的答道,“尚未用膳,多谢夫人关心。” “这么晚了呀,竟然还没有用早膳,好生辛苦。”她推了推手中的碗,“那要不掌司也用些豆浆充充饥。” 意欢拿起来一旁的大海碗和勺子,乳白色的豆浆正在氤氲的冒着热气。 这司闱司的掌司是个心思活络的,正愁没有办法和厂 督多套套近乎,意欢给了这般好的一个台阶,他如何能弃之不顾,连忙点头哈腰,千恩万谢的,弓着身子等着接意欢亲手盛的豆浆。 “余掌司最近很闲?” 手中刚刚落入一个透着温热的碗,下一瞬又忽的一空。 掌司纳罕的抬头,正对上了解云洲那寒彻透骨的眸子。 他连忙收回了手,拎起袍角就跪了下去,一壁的说道,下官有罪。 然而话虽如此说,掌司却不知道自己哪里有罪,反正看厂督这个神色应当是不高兴了,先认了再说! “厂督督?”意欢偏偏头,看不明白眼前的这一幕,解云洲竟亦是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才将周手中的碗重重的撂下,说了一句…… “这豆浆是咱家亲手磨的。” 余掌司明白啦,厂督的言外之意,是咱家亲手磨的豆浆,岂是尔等小官配吃的? 不敢不敢,不配不配! 幸亏这豆浆没沾到嘴唇,不然的话就这位老祖宗的性子,他要么是小命不保,要么是舌头不保了。 他连忙逃也似的离开了提督府,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意欢也撂下碗,重重的叹了口气。 “厂督督,你对你的下属 也太凶了呀,那豆子你不是只磨了一炷香么,剩下的都是元宝公公替你磨的,你当我不知道?哼哼,我是看你装的实在可怜,才没有戳穿哒。” 谁能想到,这威风凛凛嚣张跋扈的厂督大人,昨天因为意欢的一句话,要喝他亲手磨的豆浆,便真的卷起了袖子,拿着石墨推了许久呢。 当然,他还举着手指上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水泡,在意欢面前晃了许久,直到她说了心疼,还小题大做的给他吹着气,涂了药才罢休。 解云洲脸色更不好了,他笑骂了意欢一句,“你个小没良心的!” 解云洲捏着意欢的小脸,那柔嫩皙白的脸颊登时皱成了小包子,樱红的唇瓣就是包子上的褶皱,他恨不得就将这个小东西直接吞了去,免得她对着旁的男人有说有笑的。 “为了你,本督可是把手都磨破了,你竟然敢拿着本督做给你的吃食赏赐旁人,还敢对着旁的男人笑……” 他忽然顿住,把后面那句,“眼睛是不想要了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也忘记了是从哪日那刻开始的,他便开始有意的改起了与她说话的习惯来,生怕吓到小姑娘。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外室 “这……这也算是做吃食啦?意欢才不领情呢,喏,下次要是想要做吃的给我,可不能让旁人帮忙才行,您看看我,哪次给你做吃的不是从择菜到装盘都是我自己来的?这才叫诚意呢。” 意欢现在才不怕他的威胁,“您这叫糊弄!” 解云洲绷着嘴角,捏在她后腰上的手施了点力,唇边的笑意愈加深绽,冷寒之意却也随着那笑脸愈加深沉。 “小东西,你又皮紧了是吧!” 他的大掌扣住了女子纤细的手腕,牵扯到了手腕上隐隐的钝痛,手腕上绳子的磨痕悄然提醒着意欢,这个男人平素夜深人静时,是如何‘惩罚’她的。 青天白日的,她可才上了妆,可不能被罚! 这小机灵鬼儿瞬间便变了副谄媚的颜色,若是放到东厂之中,这般嘴脸早就不知道脱了多少回骨,可意欢用的却如鱼得水,难得的是解云洲也乐意看,甚至每次看她自作聪明的样子,他还觉得挺新鲜。 “不过……您可是天神般的祖宗呀,就算您只是动了动手指头糊弄糊弄,也能鼓捣出比一般人都好的玩意儿来,意欢得多有福气呀,得老祖宗这般的‘糊弄’ ,旁人哪有这般的福气。” 这就够了? 他手上的劲儿可一点没收。 意欢被捏的直痒痒,看着他那崩成一条线的唇,甚是好看,忍不住绕上他的脖子,叭的在那条线上印了一口,还带着些豆浆的奶香气。 “这样可以了吧!” 扣在后腰上的手指软了软,阳光洒在两人中间,一片金灿灿的,甚是好看。 疲惫不堪的玉川初一入府,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面。 解云洲听觉及其敏锐,他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门外的他,眼底一动,将意欢放在凳子上,说了一句:等我回来。便出了府门。 玉川许久未踏足中原了,看到干爹的第一瞬,便软了膝盖,眼底一润,请安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干爹……” “来书房吧。” 他丢下一方帕子,不过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举动,却把玉川震惊的久久回不过来神儿。 这还是他们的厂督吗? 是那个穿人筋骨,取人喉骨,如若无物的厂督吗? 好像自从有了夫人,厂督的行事都有了些细枝末节的温柔了。 他连忙拾起帕子,压了压眼角,随着解云洲的脚步进到书房去了。 “说吧,此行可 还顺利?”他看了一眼玉川那有些干涸血渍的衣服,接着问了一句,“你可有受伤?” 玉川看了一眼衣衫,心道失策,他们督主最是喜洁,他应当先回府去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再来的,是以连忙回应道,“不过是擦伤罢了,没有大碍,多些干爹关心,只是此行却实不太顺利,且儿子预感,通州及其郡县五洲似有蹊跷,为助督主尽早查明真相,儿子还带回了一个人来。” 解云洲早就注意到了,提督府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为免侵扰,玉川将车装饰成了收皮货的马车,只是没想到,那股重重的皮草腥气弥漫的轿子内,竟然施施然的走出了一位异域风情浓重的美女。 “儿子在大金境内被摄政王翟疆党羽追杀,是这个姑娘救了我。”他拉着姑娘跪下,示意她按照大盛的礼节对解云洲请安。 “这位是内廷监掌印,东厂的厂督,宫中二十四司尽属我干爹节制,你知道些什么便说。”玉川顿了顿,又道,“有什么想求的,也可与厂督大人说。” 这姑娘眼窝很深,有着一双墨蓝色的眼睛,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的上京官话竟然说的 很是标准,她也没有虚无缥缈的客套,直说道,“翟疆派人抢走了我家的骏马,还有桐木,我阿爹也被他强行征走,去运送桐木石头等入金国边境处。” 她看了一眼玉川,冰蓝色的眸子里才漾出一抹柔情,“我想杀了翟疆,便自己做了弓弩,打探着翟疆的行踪,碰巧遇到他们正在追杀玉先生,我就用弓弩杀了他们。” 姑娘的言辞中透着一股狠劲儿,那副提起杀人恍若无物的样子,连解云洲都赞叹几分。 这女子,或许可入东厂,会是比春夏秋冬之流更可用的武婢。 “你刚刚说,他们在往边关运送桐木与石头,此事可真?” “我阿爹,弟弟,还有整个部落的男丁几乎都被翟疆拉走去做了奴隶,你说真不真?” “阿妩!休要胡说!” 玉川见她说话间态度不甚恭敬,生怕惹怒了解云洲,连忙打断了她的话,来为她求情。 “干爹大人,这女子是大金的人,不懂得中原礼仪,不会说话,您大人有大量,还请轻罚。” 解云洲没说话,看着玉川这幅狗腿的样子,拂了拂袖,示意他带人退下去。 桐木…… 配上火油这可 是制造炸药的方子。 难不成翟疆想要在大盛的边境十余州县埋下炸药,毁了整座城池? 他正在凝思着应对之法时,只听门外意欢正在‘不长记性’的与玉川笑着说话着。 “玉川,那位……可是你的心上人?” 玉川骤然被这个小干娘叫住,正是浑身拘谨,竟然又听到这样的话题,他更是脸色一红。 他对着意欢不敢胡说八道,只能据实说,“此人是玉川的救命恩人,玉川也…也确实对她有些好感,但是这姑娘是大金的人,身份敏感,不能做妻,无大盛籍契也不能做妾,若是……若是想要成婚就只能做一个外室,养在宅子里一辈子便罢了。” 外室? 意欢念叨着这个词儿,她听人说过外室是什么,便登时有些不开心,“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得光了?指挥使大人,你可有问过人家姑娘的意思?那姑娘可愿意这样无名无分的跟着你?而你口口声声说她是救命恩人,又对她有喜欢,你又怎么忍心让心上人只做个外室?就因为劳什子规矩吗?” 小姑娘的声音振聋发聩,不只是玉川脸色更难看了,解云洲都忍不住一滞。 第一百八十章 棋局 玉川冷汗都要流出来了,看着自家督主的脸色不甚好,心下一沉道,“干娘的意思儿子知道了,儿子这就……这就派人送她回大金去,不敢耽误她的待嫁花期。” 说罢他打了个千儿便要告退,却被意欢拦住了。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既然喜欢人家姑娘,就该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把她迎娶回来,然后在好好对人一辈子,别弄那些什么外室内室的东西,玉指挥使,遇到个喜欢的人多不容易呀!佛祖都说两个人今生能遇到那都是前面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呢,你就这般丢了?” 她提高声调对着书房里的人说道,“厂督督说对不对?” 解云洲眉眼盈盈的看着她,垂下眼睑,轻启薄唇道,“意欢说的,极对。” 有时候他也在想,自己这般血里来雨里去的人,怎的今生便能遇到这样一束光,后来他便也想明白了,许是他前生前世的罪孽太深重,今生佛祖才派来这么一个小精灵来渡劫的。 玉川却有些为难了,他踟蹰半响才小声道,“可是……干爹曾有过严令,内廷二十四司及锦衣卫不得与外邦女子通婚,这… …” 意欢挑了挑眉,“厂督督,是你下的命令嘛。” 玉川站在两人中间,这场面愈发的有意思了,难道一向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厂督,会因为意欢的一句玩话便改了二十四司的墨守成规么? 而干娘……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自然是不会理解厂督为何要下这样的严令,曾经有一个指挥使,便是因为收留了一个异族女子,后竟查证竟是南疆细作,全家都被害得家破人亡了不说,最后还被窃去了大盛的机关密道图,险些被人从密道攻破了城去…… “是我。”厂督漫声答道。 “那,厂督能管得住婚嫁之事,可管的了动心与否嘛。” 解云洲:…… 玉川:…… 也是啊。 若是心有所属,便是未有婚嫁之实,人心也难免偏颇,岂是严令便可避免的? 解云洲倒是来了兴味,双手撑在窗台上,浅浅的问道,“那依意欢之意,如何?” “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人性好坏岂是分国度哒?大盛不全是好人,也总会有坏人,大金也是,不可能尽是坏人,也总有好人,意欢便不信,大金举国就没有忠贞之氏?比如这姑娘, 她以一己之力反抗摄政王暴政,还冒险救了玉川,便是恩怨分明的好人罢。” 她扁扁嘴巴,自顾自的说道,“若我说,该禁止的不是异邦通婚,而是居心叵测之人,若是好人家的姑娘,拦着做什么呢?对不对?你瞧刚刚那姑娘,不就是给厂督提供了线索,反而是有助于大盛了吗?” 玉川眼睛一亮,小干娘这一番逻辑缜密的话,让他都忍不住在心中鼓掌叫好。 而解云洲呢,他沉默片刻后,第一句话竟然是。 “你个小东西,谁许你又来趴我的墙根的!半点规矩都没有!” …… 最近宫中的梁嫔很是得宠,旁的嫔妃得宠时倒也不敢太过嚣张,一则皇后之手段,看似不温不火,但是谢家嫡女处事之时从不拖沓,自是有几分的雷霆手段在的,二则入宫之前家中自是有叮嘱,小心驶得万年船,有得宠许就有失宠,在这个性情古怪的皇帝手下讨生活,自是要留着几分余地过日子。 可梁嫔是朵奇葩! 她的嚣张跋扈让她的亲姐,曾经也是俾睨后宫的梁淑仪都紧张的直流汗,梁婵竟是在第一天请安时,便同皇后撕破了脸, 半点余地都不留。 她说:听说皇后的弟弟喜欢一个阉人之妻,如此可非君子行径,谢家的教养便是如此么? 她还说:听说u皇后也曾召这位小宫女入青鸾殿同吃同住,姐姐妹妹的叫着好不亲热,自己不顾惜身份便也罢了,今后可莫要叫她一声姐妹,她不愿意同那贱人一样,担了这姐妹之名。 梁淑仪几次想要打断她的话,梁婵却毫不领情,直眉瞪眼的看着皇后那双危险的双眸,上前两步,用只有她和皇后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你弟弟既是不长眼,不喜嫔妾,那嫔妾自是要让他明白,眼瞎心盲是要付出代价的。” 至于是什么代价。 总会知晓。 梁婵与梁妠走在回宫中路上,梁妠再也忍不住,冷声质问她为何这般沉不住气,她谨小慎微的在宫中半辈子了,就是怕当真给梁家惹了什么祸事,本以为家里送她入宫是多了个帮手,现在一看,这明明是埋了个随时会炸的炸雷。 “妹妹,你才入宫几天啊,你怎可这般冒进,你可知那皇后,看似冷冰冰的,是个木头大佛,可皇上一个月入后宫,总有半个月是要去她 那里的,咱们只能占着零头,也不知是皇后自有什么吸引皇上的手段,还是皇上有用于谢家,但是皇后是惹不起的,这是事实,你怎么能一入宫就和她叫上板了!” “得了得了,阿姐有何资格说教于我?你小心翼翼的熬着,是熬成皇后了,还是熬出太子了?既然没用就莫用这套来说我了,意欢那小贱人背靠着解云洲便百般的于我作对,我是绝对不可能放过她,也绝不可能对东厂忍辱吞声的。” 梁婵愤愤的道,直把身旁的淑仪阿姐吓得不知所谓。 “你……你得罪皇后便也罢了,怎还起了得罪起东厂的心思,阿姐不是与你说过,那东西两厂都不是省油的灯,你我就算在怎样都是后妃,连当今陛下都对解云洲忌惮三分,我们有何资本与解云洲对抗啊。” “阿姐不是说,圣上将所有人都试做棋子,视作玩物么?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也下这盘,以圣上和东西厂为棋子的棋局?” 她自顾自的说着,丝毫不顾长姐那已经发灰了的脸色。 “下棋这种事,从来不看执棋之人是什么身份地位不是么?全程只看棋艺是高是低。”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后宫 这番大逆不道之话,并不是梁婵一时愤慨之言,梁淑仪发觉,她这个妹妹当真变得她都不识得了。 她是真的疯了! 不出三日,梁婵便用各式各样的借口,处死了五人,有梳头侍女,有送饭内监,那些人有的直到板子落在身上都不知错在何处了。 错在何处?其实也没什么错,只不过这些人都是东厂培育出来的罢了,梁婵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正式与东厂立住仇怨。 “她倒不算蠢。”解云洲这般说道,“知道已经把我得罪狠了,再怎样讨好我也必不会放过她,倒不如趁着现在有皇帝宠着彻底与我翻脸,一时半刻我反而不能拿她怎么样了。” “那她可会疯到伤害悬光殿的人么?”元宝不免忧心。 从前他与素锦最为相熟,所以看这个小丫头做夫人,怎么着都觉得不如素锦,如今素锦姐姐去了,小夫人也渐渐长成了大人模样,他也早已把小姑娘当成了自己需要服侍一辈子的主子。 那梁婵,最嫉恨的不就是厂督夫人么…… “自然是不让她这般闲的。” 他做事一贯多留后手,之前之所以对皇帝后宫不置一词,是闲妇人幼稚,与她们 计较有失体面,现如今却不同了,他得保护他的意欢。 “叫水奴来。”他伸手,胡乱在棋篓中抓了一把,“让她对付梁婵姐妹俩,足够了。” 说罢,他一把将手中的一把黑子丢到了装白子的棋篓中。 听到水奴的名字,元宝眼睛一亮,他自是知道水奴之流的女子是做什么的,原以为主子都快忘了东厂还有此等专着于争宠的厂婢,或者不打算用了,原来不过是因为时候未到罢了。 只不过这些事情他不大想让他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并未提起,只是叮嘱她,最近宫中不太平,除了看望皇后少入宫。 而意欢最近也找到了自己另一个的爱好所在,她捏着一沓画的红红绿绿的图纸,追着厂督屁股后头要他夸赞,而解云洲实在是夸不出口来,因为那丫头设计的衣衫首饰,实在是…… 一言难尽! “厂督你看,只需要在这侧面加一个兜兜,冬天的时候你就可以把手这样揣进去,就不会冻手啦!” “你看我为你新设计的寝衣,夏天穿着多凉快呀,明日你就送去司衣司,按照这个来做好不好?” “这些是我给自己设计的珠花,这个是瓢虫的, 这个是蜘蛛的,还有这个……呃,忘记是什么了,但是都很可爱是不是,司宝司做的首饰都长一个样,怎么能凸显出我的特殊来呢!” 解云洲看着那张……以瓢虫为设计理念的珠花,轻轻抬起指尖抚了抚额角,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打扮自己的小女娘。 这不过是小女孩心性罢了,可解云洲第二天竟是真的拿着一堆稚嫩的图纸,交到了司宝司掌司手中,还郑重其事的交待他们,务求还原,还要好看。 这下轮到司宝司的掌司头大了,还原是没问题,可这好看么,着实有点难,且女子头饰多以花卉雀鸟为主,用瓢虫做装点的,属实没见过呢。 其实意欢也没想过,厂督当真会为她做出来,是以,那首饰盒拿到眼前的时候,她还只以为又是老祖宗送的寻常礼物罢了,可打开盒子时,那莹绿色的小瓢虫,眼睛用蜜蜡石点缀,活灵活现的跃动在簪子枝头上时,她着实震惊了一番。 “厂督督竟然真的把我的画做出来了!好可爱!” 这就没了? 解云洲没听够夸赞,站在那状似木雕。 小丫头利落的自己把发簪插上,仔细在镜子里打量了一 番,才跑回来问他好不好看。 他觉得……最近好像夸她夸的有点多了,为防这妮子心态膨胀的太快,他决定,只点点头,少夸她一些。 意欢浑不在意,她只眨眨眼睛,像是走在想什么鬼主意,随后糯叽叽的求着解云洲道,“老祖宗,今天意欢想进宫去,我也有个东西想要送给祖宗。” “晚几日再进宫罢,你想做什么,交给我便好。” “那怎么行,哪里有人自己给自己送礼物的呢!”意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总有一抹收不住的笑意,解云洲只一眼便能看穿她一肚子的坏主意。 他拧不过她,只得叫元宝和小叶子一道,一路送她去,亲眼见她回,不可有任何闪失。 另一边他也安排了水奴入宫,令后宫众人都抿抿于寻常色的美貌,加上针对赵晟投其所好培养的性子,水奴第一次见到皇帝,便引的赵晟失魂落魄的喃喃叫了一声:母后,而后竟是哭了。 像个孩子。 解云洲见他如此,只是意料之中的笑而不语,他对皇帝的了解,许是比他自己都多,又怎会不知,唯一可让他动容之异性,唯有他们的母后呢。 赵晟恋母之心甚重, 心胸又不甚开阔,这水奴既模仿了珍妃的日常举止,又对赵晟如君如子的爱护,不出意外的成了唯一的专宠。 谢净沅不过尔尔,能让赵晟少来些她求之不得,水奴也对她很是尊敬,找不出错处,水奴的目的也很明确,谨遵东厂之令,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只对梁婵横眉冷对。 “宁才人,你这身衣服,是从何风月之地学来的?是姐姐没见识了。” 水奴眼波一转,全然不似平日待众人的谦卑,直愣愣的道,“你确实没见识,这是我们家乡风情的服饰。” 她补了一句,“皇上都说喜欢,难道你是说皇上也没见识了?” “大胆!大胆!”梁婵自诩身份贵重,平日谁都不放在眼里惯了,何曾想过会被一个低等嫔妃轻慢,“小小才人,不自称一句妾,在这儿你啊我啊的,成何体统!来人,给我掌嘴。” 水奴出身东厂,不过轻轻一拨,便将两个嬷嬷拨弄到了一边去,“梁嫔不应该掌我的嘴,你难道不应该像对付东厂出身的那些奴婢一样,想办法杀了我吗?” 梁婵这才恍然大悟,指着她花容失色道,“你竟然……竟然也是东厂的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绮丝 梁婵从未想过,东厂竟也会有培训专注于后宫之术的女子,顿时觉得后背发凉。 “我要告诉陛下。” “好。”水奴丝毫不惧,“尽管去,不过梁嫔可是要想好,陛下会不会信你是一回事,即便是陛下愿为你做主,他也是杀不了我的,可你便不同了。” 水奴巧笑倩兮,“我会让你死,梁淑仪死,梁家那个窝囊废世子,唔,白发人送黑发人有些残忍了是吧,那梁国公夫妇也一并去了算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双柔美万分,柔弱无骨的手指,轻轻道,“梁嫔娘娘可听说过,东厂训女子时,有一招鹰爪锁喉最是出神入化,我便是这项功夫的翘楚,当年啊,我在东厂受训时,便能将一个二百斤的男人喉骨抠出来,对,抠出来,直接从脖子中捏碎取出。” 水奴不过在梁婵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就把她吓的连连后退了几步。 “你……你……”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水奴柔若无骨的手指点在梁婵肩膀上,“怎么,你对东厂宣战之时并未想到今日?你不是自诩棋子高超,督主不过把黑白棋子搅混了,就不会下棋了?梁嫔娘娘,有我 在,你可得多多小心了,我的手从不干净,我的命也不值钱,但是对付你,我这种人就足够了。” “你这个贱人,你!” 水奴轻轻缩回手,从袖中投出一枚石子,正敲在梁婵的膝盖处,她登时“啊”的一声,跪了下去。 “厂督说了,处置你,太大材小用,今日算是一个提醒,你在后宫如何自冲着我来,你若敢动伤害夫人的念头,你是在找死。” 水奴的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坚定,让梁婵不敢怀疑真实性。 只是她也不傻,稍稍一顿,冷着声道,“我既是已与东厂撕破脸,你一时半刻能耐我何?梁家若出什么事,必与东厂相关!” 两名女子,一名狠厉,一个平和,平和的水奴只是柔柔一笑,说出的话却让梁婵冷汗直冒。 “梁嫔娘娘,您不会认为,我会傻到脏了自己的手吧。” 陛下当年是如何让史贤妃烟消云散的?北三宫中枣花树下挖出来的尸体是哪个不知名的宫嫔的? 实名制杀人是最蠢钝的事,她才不会做。 后宫争斗之术,她尚未发挥出三成功力呢,慢慢来,有的是时间。反正督主说过,定要让这个女人忙起来。 不愿 与梁婵再啰嗦,水奴便扭着腰轻松离去,而她也当真做到了,让陛下五日内都没有翻过其他人的牌。 …… 意欢领着冬蕊中闲来无事,鼓捣着凤仙花汁,她和冬蕊中互相给对方染着指甲,那略显稚嫩和拙劣的手法惹的彼此吐槽不已。 “你瞧瞧你,都把颜色涂到手指甲外面去了!” 冬蕊不是很服气,也指着自己的手指反驳道,“夫人的手艺不也是这样吗?还不如我呢,您瞧瞧,这还是手指头么,跟奴婢刚杀了人似的。” “换人换人。”意欢点了点夏冰,“让夏冰来试试。” 这些东厂训练出来的奴婢,若说打探消息,那自然是个顶个的能干,可若说做起这些精细活来,没有人是擅长的。 夏冰鼓捣的满头热汗,还不如冬蕊,不多时,这主仆三人都长着一双像是刚徒手抓了血的手爪子,在庭院中追逐个不停。 元宝正悠闲的靠在门上,听着她们的欢声笑语,忽然间他耳朵一动,紧接着刀剑出鞘,寒光一闪,软剑便横在了一名身着红纱,头戴帷帽的女子面前。 若是寻常女子,见状早就惊叫出声了,可这名女子连手上端着的托盘都 没有歪掉半分,只是冷静的将帷帽掀开一角,露出异域风情的容貌来。 “是我,元宝公公,我来给夫人送礼物。” “送什么礼物,先与我检查。” 谨遵厂督之令,所有出入提督府的东西必须要检验过才能给夫人使用,元宝将东西拿在手里,仔细检查,见确实只是些上好的金国盛产的装饰之物,还有些女子上妆用的东西,才放她进去。 意欢看到这姑娘的蓝眼睛便直了眼,她从未出过大盛,自然未见过这般容貌的人物,但她只一见便觉得这位姑娘面善,更是免了她大礼。 “你可是指挥使玉川带回来但姑娘?好好看的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送我东西呀?” 她一连串的问了一堆问题,倒惹得这个刚学了官话的异域姑娘不知道应当先回哪个了。 “我叫绮丝,我送你东西是因为,你对我好。” 绮丝不懂那些弯弯绕,直接的表达着内心最真实的情感,“我虽然不懂得你门大盛的妻妾嫡庶规矩,也不知道外室是什么,但是你说,要玉川先生娶我做妻子,他就真的去大金把我仅存的族人接了来,与我提亲,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 她看了一眼意欢的手指,微微皱眉,还有一旁的石桩中捣碎的凤仙花汁,二话不说的卷起了袖子。 “你做什么?” 元宝时刻的保持着警惕,见她近前,又是下意识的阻拦。只见绮丝将十指张开,在他面前仔细的展示了一番,“公公看仔细了,我手中没有毒,我只是擅长这些,想给夫人把指甲染好了罢了。” 意欢正喜欢呢,一听她擅长,连忙推了推元宝道:“就是就是,你快别扫兴,让绮姐姐帮我把这指甲染好了把,不然等厂督回来定是要以为我杀人了呢。” 绮丝抿唇一笑,直接将意欢的手拉了过来,迅速的将三人鼓捣了半天都没鼓捣成的指甲为她染好了。 顺便还不说二话的,将冬蕊和夏冰‘血糊糊’的手爪子也清理了,染上了另一种迎春花的颜色。 “好了。” 她看着三人柔嫩的手,想了想,从那一堆礼品中找出来一个镯子,上面有一些部落的图腾,乍然一看有些吓人,但是那都是上好的料子。 大盛人带镯子都是一臂上只有一个的,但是大金不是,绮丝将一串的臂钏都拢在意欢手臂上,只要一动便是环佩叮当。 第一百八十三章 通婚 “这手镯是我们部落人人都有的,不仅可做装饰之用,中空还可以塞入一些驱蚊驱虫的药包,夏天可使蚊虫不侵。” 知道提督府规矩大,所以她才没有将驱蚊虫的草药包直接装进去。 意欢抚摸着上面的图腾,甚是喜气,她就喜欢这种烟火气十足的东西,两个人正聊着大金的风土人情时,解云洲骑着他的骏马明月已经停在了门前。 “解大人。” 绮丝不大懂的中原官场上的称呼,她只听玉川与她说过主子的名讳,便直接脱口而出解大人,这倒是让意欢与解云洲同时怔忪了一瞬。 就好像他并不是厂督大人,而真的只是一介文臣武将一般。 “玉川后日便要去通州赴任了。”解云洲微微颔首,这是刚刚他才下的命令,“你可要随他一同?” 绮丝睁大眼,透露着一丝不可置信,“当然了,我是她的妻,当然是他去哪里我去哪里,我怎么可以不跟着他呢。” 仿佛这是个不应该问出口的话题一般。 “你也不问问他是要去做什么?” “绮丝是金人,却也不是不懂规矩,男人在外公干,当然要食君之俸,忠君之事,他的 公事我不应该知道的便不问。” 解云洲敛容,严肃道,“哪怕是他此行任务凶险,你也愿跟?” “凶险才更要跟着,我要保护他的!”绮丝眼神坚定,甚至还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仿佛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出手为他挡刀剑一般。 “玉川,你说对了。” 解云洲抿唇一笑,他这个随着他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的下属啊,总算是没找错人。 绮丝闻言这才看见,解云洲身后竟还有一个人,便是她的心上人。 “莫忘了,好好对人家,婚事我已经交给了内府局督办,无须操心。” “多谢干爹干娘,儿子一定……一定对绮丝姑娘好,以干爹干娘为榜样。” 玉川拘谨的搓着双手,连连答应,他知道,厂督大人已经将绮丝为数不多的族人都接到了大盛境内最为富庶的小县——隋县,还给了几亩上好的水田,让他们过上了大盛安稳的生活。 这里面还有厂督大人另外的意思。 大富大贵容易助长人的野心,容易让原本老实巴交的穷人乍然生了歹心,不如小富即安更好,老实的百姓所图的不也就是一日三餐,吃饱穿暖么。 而 这般一间房舍两亩薄田,不愁吃穿的生活,却已经是大金多少人的梦想。 大金本就地处偏远,一年只有两季,除了酷暑炎夏便是漫漫寒冬,可即便如此,若是好生经营,注重民生休息总会有办法生活下去的,譬如成立互市,让大金上好的马匹和兽皮流入大盛,换取大盛大量生长的蔬菜与肥硕的猪羊。 可大金国主羸弱,是事不管,大金的摄政王一族只管一味的骄奢淫逸,追逐皇权,哪里有心思管老百姓的死活呢。 大金的百姓多数是目不识丁,一辈子都未曾走出金国的猎户农户,不与外界通婚,几乎也没有几乎与人做生意的外贸商户,所以还当这普天之下的百姓,都是和他们过的是别无二致的苦难日子,自然也没有反抗的心。 可玉川将绮丝带回来后,还把她的族人一并带回,倒是给了解云洲一个全新的思路,不管什么时候,发兵的一方总归会冠上一个侵略者的恶名,他一直苦苦找寻的解决之法,便迎刃而解了。 他想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办法,让绮丝的族人在大盛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然后让他们自己去亲族友人 面前游说。 自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大金的百姓见到了曾经的相熟之人真的在大盛过上了让他们羡慕的生活,自然也会对大盛心向往之,对大金心生不满。 到时候,不管是大批量的金人子民流入大盛,为大盛耕种劳作,贡献税赋,还是对大金的统治者揭竿而起,解云洲都是开心的。 大盛有那么多可耕种的良田,那么多可饲养的牛羊,莫说是大金一国子民了,便是再南边的南疆都一并流入,只要安排得当,都不是问题。 因着有着这些“特殊”的意义,玉川的婚事得到了解云洲的亲自督办,且因为厂督夫人所言,禁止异国邻邦之间的通婚这项禁令被内廷监彻底废除,而重新提起了另一种全新的审查制度,即家世清明者,通过东厂厂番审核后,便可寻常婚嫁。 玉川的婚事是此令下达后的头一份,按照意欢的提议,结两性之好,便不能只在大盛一处,要在大盛和大金都风光的办上一场。 翟疆心胸狭窄,所以在大金办的婚事不像是婚事,而是赤裸裸的炫耀,玉川将猪肉羊肉以及米面粮油作为‘聘礼’,八抬大轿的 抬到了绮丝所居住的村子,村子中她的血亲当然都已经接到大盛安居了,这些财务便作为对乡亲们的回馈,散发给了村中的男女老少们。 村中族长和里正也得到了许多先进工艺的图纸,比如大盛造的水车,是如何事半功倍的工作,比如大盛的耕种爬犁,走上一回便可以多翻三拢的土地,这些都是他们所缺少,却也是生活必须的。 有了这些东西,十里八村的其他村人也羡慕的不行,纷纷打听大盛是否有其他的子弟有通婚的意愿,他们都愿意将女儿嫁过去,或者举家南迁,一时间绮丝和族人们倒是忙碌了起来,东家长西家的信件都像雪花一样的飘入了玉川的府邸。 当然,这些信件中于东厂而言并没有秘密,解云洲看着那一张张书信,知道自己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甚是满意,意欢趴在他膝上,捏着他衣衫上的纽扣,也想知道是什么事让她的夫君这般开心。 同床共枕这般久了,即便是他不笑,意欢也能知道他何时是开心的,何时是不开心的。 她啊,早就不是那个猜不准厂督心思,总要被威胁着挖眼削耳的小姑娘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逸娘 “真好。” 听他不厌其烦的将事情原委解释给她听后,意欢先是欢喜了一阵,紧接着又淡淡的蹙起了眉头。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甭管哪国的人,都是如此,看着那些长辈为了子女,子女为了长辈的人家,我也好想问一问,我的父母为何不喜欢我和阿姐呢?定要将我们送入宫去。” 女孩渐渐长大,也懂的了家人族人的重要性。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二两银子么?” 紧接着便是一声喟然长叹。 解云洲放下手中信件,他将女孩抱到案几上,颇为郑重的询问道。 “意欢,你想问问清楚么?” 他的话虽然说的不甚明白,但是意思却是明确的,他在征求她的意见,是否想要找到父母双亲,或是和缓,或是疾言厉色的问上一问,当年舍弃她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旁的能耐没有,这些审讯的招数,解云洲是用惯了的,如果小丫头说她恨,那他自是会用狠戾的方式去审,但如果小丫头说她不愿为难双亲,他也会徐徐图之的去替她问个清楚。 必不会逆了她的意思就是了。 意欢犹豫了一瞬,缓缓摇摇头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今天忽然想起,便随便一说罢了,其实不瞒您说,我小的时候总在做一种梦,我总是会梦见有一个年轻美貌的少妇抱着我喊囡囡,而那少妇明明又不是我娘亲的样子,好生奇怪,后来我阿姐说,可能是我入宫太久,太想我娘亲了,所以才胡乱梦的吧。” 解云洲却忽起了疑心,“意欢,你是从小便在你爹娘身边长大的么?” “当然是啊,我听说我娘因为生了我和我阿姐两个丫头片子,被婆家追着骂,才躲到我们出生的哪个小村子的。”意欢揪着手中的珠络玩,“我爹不管我们,甚至都不来看看我们的,村中的王婆婆也不知道和他儿子说了什么,我小的时候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趴在床沿上和那个男娃娃对着骂,能跑了的时候就追着骂,骂着骂着就长大了。” 意欢只记得,她那个只有数面之缘的恶毒奶奶说过,她和阿瑶都是女娃,不给上他们家的姓氏,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只知道自己叫阿枝,姐姐叫阿瑶,并不知道姓什么,而她的娘亲逸娘也并没有自己的姓氏,不知道该让这两姐妹叫什么。 王婆 子家的儿子,骂的最多的就是…… 姓氏都不知道的两个野种。 小阿枝当时很不服气呀!她只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爹是谁,怎么就野种了! 小小男孩,嘴巴也太恶毒了些! 讲过了这些后,她忽然眼中闪过一丝明媚,“然后哇,我和阿姐就进宫了,虽然母亲对我们不大好,平时我们稍微吃多了些,或者是穿衣服划破了口子,甚至于身量正常的生长导致衣服穿不进去了,母亲都会骂我们是赔钱货,可是她并没有抛弃我们,入宫了之后宫中嬷嬷给了母亲一大笔钱,一人二两呢!祖宗你不知道,四两银子在乡下可够吃半年的了。” 因为穿着宫装的人来过他们家中,所以王婆家的儿子也不敢追着骂人了,其他的人家也纷纷闭嘴了,意欢在宫中劳作最辛苦的时候,想起这些又会觉得很值。 解云洲沉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他脖颈绕来了一片温热,意欢亲昵的绕在他脖颈间,细语道,“再再再然后,我就被厂督捡走啦,傻乎乎的被宠到现在,所以你刚刚问我是否想问问家人,为何要将我送进宫,其实 我也不是很想,冥冥之中必有缘故,若是他们没有送我入宫,我怎么能捡到这么好的相公呢。” 那天晚上,两人聊了很久,从宫内到宫外,从和王婆子家的儿子打架,到和长芳殿的宫女姑姑打架,她说的事无巨细的,直到睡着前神志不清了的嘟囔还在说,“厂督督,你说我怎么就来宣光殿了呢,你怎么就发现了我这个宝贝了呢。” 真好。 她说真好。 烛火熄灭,提督府一片静谧,解云洲独自走出房间,想了想,还是吹响了骨哨。 不多时,东厂豢养的鹰隼落在了他的肩上,他将手中的纸条捆在他的腿上,又看着他飞上天空,飞向李家村的方向。 …… 天刚蒙蒙亮,逸娘便背着一筐猪草下山去了,这是她熬夜上山打下来的,她一个女子,若是等到村民们都起来了之后,她就抢不过那些虎背熊腰的老娘们了,只能偷偷的早些去,打了猪草换钱花。 “瞧,又是那个女人,每天都最早来,怪勤快的嘞。” 收猪草的轻声一哼,“我倒是希望她天天来呢,怪傻的,那一筐猪草,换谁能愿意四文钱就卖?就她,给多少是多 少,就像个乞丐似的,倒是便宜了我。” 看着女人摇摇晃晃的,将一大筐放在他面前,就直直的伸着手,做出了要钱的姿势。 说话的两人相视一笑,像是在对对方说,“你看吧,果然是个乞丐”,紧接着便横声横气的对逸娘说道。 “老规矩,还是四文钱。” 收猪草的人也不仔细的过称,就比划了四个手指,只见逸娘也不多做争辩,只点了点头,伸出满是伤口的手,接过了那四枚油腻腻的铜板。 这便是她的生活,四文钱,两顿饭,周而复始。 当东厂番子找到她的时候,她面黄肌瘦,几乎和原来的那个逸娘天壤之别,既不在原来的村子里了,房屋也不在是意欢口中的那个大瓦房了,而是一个破落的茅草屋。 “你们是何人?” 她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手中紧紧的攥着提猪草的竹筐。 “夫人可是宫婢阿枝与阿瑶的娘亲?” 逸娘摇摇头,竟是避如蛇蝎。 负责探查的厂番皱眉,他们不能忤逆厂督大人的意思,见逸娘无论怎么问都不肯配合的样子,只能轻道一声‘得罪’,便将人架上了马车,一路飞奔进京。 第一百八十五章 提审 逸娘从来没进过皇宫,也没想过进皇宫。 她坐在马车上,心慌的不行,比在夫婿家挨打,被婆母狠骂,甚至被同村其他毛手毛脚的男人调戏的时候心里都慌,她小心翼翼的拉开马车车帘子一角,只见驾车与旁侧骑马护送的人都是通身气派华丽,不知道官位高低,却也定是不好惹的人物。 尤其是腰间若隐若现的绣春刀,让她脖子一凛,瞬间缩回手指,在马车上坐好。 逸娘猜,是不是宫里的那两个丫头犯什么大错了,她脑海中乍然一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之时,就被自己吓了一大跳,不知道等下如果面对的是雷霆之怒的话,该如何是好。 若不是今日这番变故,她都快要忘记了,自己不是这两个孩子的生母这回事了,本以为这个秘密背负一辈子便罢了,反正这两个孩子从刚出生就养在她这里,与亲生的也没有什么差异,但是宫中之事哪里有小事?若是真的出了要株连九族的大事,她可不能因为养育了两人就要背上这口黑锅吧。 她的手指落在马车垫子上,柔软的手感是那样的不真实,这又让逸娘有些许的犹豫,这马车 很是豪华,且为了避寒,所有的内饰都是用的厚重的皮毛,正中央还有一个小小的火炉,车厢内暖烘烘的。 简直比她烧红了炕头的寒窑还要暖和不少。 这种种的待遇看来,怎么都不像是对待罪人的…… 不知不觉,马车渐渐缓慢了下来,直到停下,许是已经进了皇宫内院了,所有的人都穿着差不多的衣服,一名小内监恭敬的为她打起了帘子,另一位则是跪下,做了人性马凳,示意她踩着下车,还有一个嬷嬷,伸出手来,似乎是要搀扶她的胳膊。 逸娘瘦小干瘪的脸上,此时此刻写满了不可思议,那双因为脸庞干瘦而被反衬的格外大的眼睛,此刻正闪烁着惊恐的光。 “请下车,主子已经在内殿恭候了。” 一个身穿墨绿飞鱼服的侍人不声不想的站在了逸娘身后,声音不重,但是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身边搀扶她的嬷嬷闻言,手中也微微施了些力,将脚步钝钝的她推着向前走。 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一处幽静的小房子中,两名侍人一边一个打起珠帘,内中立刻便有两名侍女将房门推开,迎进了逸娘。 “请您沐浴更衣。”嬷嬷也未曾客套,便直说了,“主子喜洁,您这身打猪草的衣衫是断断不能穿了的,已有婢女准备好了寻常衣装,您濯洗之后便换上,自会有人来引你入内觐见。” 啪啪。 嬷嬷说罢,便拍了两巴掌,立刻便有两名身量未足的小丫头走了过来,二话不说的去解逸娘的衣服带子,逸娘先是吓了一跳,骤然被人服侍,还有些不适应,但看这两个丫头也不过就是十多岁,脸上稚嫩的婴儿肥还未曾尽褪,又恍若想起了她那两个自入宫就断了联系的丫头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罢了。 不管是什么事,终归是她欠两人的,反正她现在过的日子也没什么好眷恋的,总不会惨过现在去。 她的肌肤第一次浸泡入了兑入玫瑰花汁水的皂角水中,洗濯的肌肤滑嫩香腻,脸颊上也因着滋养而饱满了些许。 再穿上寻常宫婢的棉布衣服,她手掌扒着微微长出一点点的衣袖,惊的合不拢嘴,不过是宫中最低等宫婢才会穿的棉布衣裙罢了,她却觉得软如云朵,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穿上的好东西。 她正抚摸着袖子上稀 稀落落的绣样,房中蜡烛忽然明灭了起来,原是房门开了,走进了一个风光霁月的人儿,墨曜般的乌发以一根竹簪束起,少年的脸如夜晚将至时惨淡却隽永的乌云般。 阴翳,却精明。 他轻轻一拂衣袖,所有的人,无论身份高低,全部散退,唯留下他们二人,明明灭灭的烛光下,将男人的表情衬托的愈加意味不明。 “逸娘?” 他嘴唇似乎都没怎么动,那冰寒渗底的声音便已经将逸娘打了一个激灵。 分明刚刚洗澡的水狠是温热,此时的肌肤也是灼烫着的,却在此刻犹如浇了一盆冷水。 “是……是民妇。” “是宫婢阿枝与阿瑶的娘亲?” 逸娘头皮一紧,果然是这两个丫头出了事。 她咬了咬嘴唇,不想承认,但是看面前的男人,精明的好像神佛都无法算计的样子,她深吸一口气,老实的答道,“是。” 只是这句‘是’,声音更小了些,怕是外面的猫头鹰鸱叫的声音都比她的声音要响一些。 “你为何要将这两人送入宫中,是有所图?还是这两个女孩都不是亲生的?”他很少直接提审犯人,便是因为所有 的话从解云洲的口中一经说出,便会自重几个程度,比如现在,这寻常家常里短的问题,若是换做旁人来问,逸娘大可以真真假假的对答如流,但是他这个语气一问,明明没有刑具,却好像已经被人钉在墙上,千疮百孔。 “我……我……” “先不急着回答咱家。” 解云洲一抬手掌,阻止了逸娘,“你可能还不知道咱家是谁,你在乡间务农,可曾听过东厂和内廷监?” 他今日穿的是寻常男子的装束,并未将东厂的身份亮于人前,逸娘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衣着装饰,小声的回道,“民妇知道。” “知道就好。”解云洲脸上也不知是在笑还是什么,状若无事的说道,“那你一定听说过,紧了东厂的人,若是说实话的话还能全须全尾的回去,若是不说实话的,可就不好说了。” 说到这里,他才缓缓的亮出身份,“咱家便是东厂厂督,也是内廷监的掌印,今日咱家亲自来提审你,你最好是能将当年送阿枝与阿瑶入宫的原委交代了,不然的话,夫人怕是要收些苦,以抹平阿枝在幼时被你狠心送入宫,所受到的磋磨之罪。” 第一百八十六章 庚帖 狭小的殿内,温暖如春,逸娘却浑身上下湿了个透彻。 该不该说,该从何说起? 是说了实话死的更惨,还是什么都不说,死的快些? 左不过是一天四文钱的生活罢了,倒是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唯有一件事,她一直放不下心。 “这位……大人,我想知道阿枝她……在宫中可是犯了什么事?”逸娘咬咬嘴唇,摸了摸手腕上层层叠加的伤疤,“民妇不知大人为何要叫我入宫,可若是阿枝犯了什么事,大人……可不可以用我的命去抵阿枝的命?这是民妇欠她的。” 解云洲眯起眼睛,果真被他猜中了。 他现在有了更多的疑惑。 一来,为什么这民妇只担心阿枝的生死,愿意给她抵罪而不是阿瑶。 二来,他自问一路行来并无对待罪人的行为,她为何一直如履薄冰,他才开口说了这么两句,她便急急的想要给阿枝抵罪。 是否太奇怪了些。 解云洲并不接她的话茬,只还想探探这妇人的底,毕竟没有人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伪装城府。 他突兀的一敛刚刚的严肃,悠悠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倒也不急,我听说你被丈夫休 弃,又没有再改嫁,如果我愿意给你钱,或者为你在宫中侍卫中选一位人品贵重的人再嫁,你可愿意?” 解云洲手指微微攥起,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妇人,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此时她但凡是露出一丝的贪恋之色,他必会叫来元宝,毫不留情的将她丢到东厂诏狱中去,好生的吃一番苦头,但是,逸娘的眸色却更是惊恐了,她连连摆手,坚决不肯和宫中之人牵扯上任何的关系。 “大人,不……不行。”她含混着说道,“宫里,不行,我……我不配。” “宫中之人不行?”解云洲敏锐的捕捉到了她拒绝的原因,“你是怕宫中之人会惹来麻烦对吧,只怕阿枝和阿瑶的身世都与宫中有关吧。” 逸娘摇头,什么都不说,只是摇头,嘴巴倒是很严实,解云洲满意的颔首,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放缓了语气说了句。 “夫人不必害怕,咱家是阿枝的夫君,我不会害她。之前几番试探不过是想看看夫人是否是个值得信任之人罢了,还请莫怪。” 他伟岸身躯在逸娘面前孑然而立,面目倒也不似刚刚那般冷情。 逸娘小心的探查 了一番,这人看起来不像是与她说笑的样子,但是……但是他刚刚自报家门的时候不是说,他是东厂的厂督么? 厂督……不就是内监么? 也可以娶妻生子么? 解云洲看出了她的担忧,直言不讳道,“咱家对阿枝是认真的,她现在已经更名意欢,夫人若是不信尽可以去打听一番,意欢在宫中地位如何,至于另一位么……” 他脸上的和煦之色又消失不见,“另一位更不需要夫人操心了,只怕你现在惦记她,她却丝毫不会惦记你,甚至怕你搭上关系。她,已经是皇帝后宫正经的主子,认了朝中重臣高廷尉为义父,心狠手辣,手段果决,恨不能与过去一刀两断,划清界限呢。” “意欢。” 意欢。 确实……听起来便是个让人高兴的名字。 逸娘想了想,小心的道,“大人……你当真是阿枝的夫君?我看大人是个有权有势的人物,这世上当真有人愿意真心爱护一个没有家世的小丫头么?若是大人真心爱护她,为何没有合婚庚帖这类的……这类的,嗯,证物?如果没有证物,那岂不是无媒无聘的苟合之辈?不行的,大人 ,那不行的!” 逸娘摇摇头,“我虽是个不合格的娘亲,但是我也不愿我的孩子做没名没份的外室。” 解云洲愣了愣,是了,他怎会如此大意?这般久了,竟是没有给意欢一张合婚庚帖。 “夫人且等一等。”他现在有更着急的事要去做,“今日天色已晚,夫人赶路辛苦,在此处休息一番吧,这里的宫婢内监都可召唤,若有事情想寻我,随便指一位婢子,他们自知道去何处寻我,至于夫人要的……” 他敛容肃然道,“明日便有答复。” 逸娘一头雾水的,闹了这么一大出儿,这神秘的英俊男子将她这个常年无事的村妇弄的云里雾里,不知所谓,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她从一身热汗到一身冷汗,从瑟瑟发抖的地狱到飘飘然的天堂,从低等的婢女到尊贵的夫人,种种滋味算是尝了个遍。 她还未曾来得及去思考一二,已有仆从鱼贯而入,奉送的是她一辈子未曾尝过的珍馐美味,而宫外的提督府里,小姑娘还不知情的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晃荡着脚丫子,等着她的厂督回来陪她用膳。 “今日怎的还没回来,又晚了半个时 辰呢。”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习惯了去记着厂督下值的时间过日子,胃口似乎也习惯了只有见到厂督的时候才会大开。 “夫人,厂督已经入二门了。” 冬蕊来报,她便立刻跳下床,踩上鞋子飞身扑出去。 这也是新的习惯,解云洲很是受用。 “厂督督!” 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向着何处伸手能迎的住他的奶团子。 “今日你又晚了!是不是该罚!” 解云洲刮了刮她的脸颊,拖着她挂在腰间的双腿,边走边亲昵的道,“今日晚并非是为了公事,而是我亲自为你准备了一个礼物,意欢可想知道是什么么?” “厂督督明知故问。” 意欢熟稔的伸出掌心,“拿出来吧!是什么?!” “先吃饭。” 解云洲将她带到案几前,吊足了胃口,见两位主子落座,下人们便连忙将热气腾腾的饭菜送上了餐桌。 意欢注意到了,解云洲怀中露出一角红色的文书,她狡黠一笑,趁着他不注意便伸手去抢。 解云洲是何反应能力,一把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反手扣住,并捡起一个金丝蜜枣,叭的一下塞入了她的樱桃小口中。 第一百八十七章 生辰八字 因为心里装着事儿,意欢这顿饭吃的可以说是……食不知味,食如甘遂,这一大桌子她爱吃的菜愣是没动几口。 而解云洲呢?也不知道这男人是不是故意的,平时也没见他是个多好美食的人,今天竟然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的吃,慢条斯理。 意欢咬着筷子的一头,忍了又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爬过去想抢下来他的琉璃玛瑙饭碗。 解云洲不过轻轻一转身,意欢手中的力道就偏了半寸,自己的脸差一点扣在冬瓜排骨汤的汤碗中。 他的身手,也就是小姑娘罢了,要是换做别人,这会儿估摸着得找大夫。 “好好把饭吃完,我就给你看。”他卖着关子,“若是半夜又饿的肚子咕咕叫,我可揍你!” 揍她? 哼哼,意欢才不怕,素锦姐姐以前也总是说要揍她屁股,可还不是舍不得下手?老祖宗之前还总说耳朵不要啦就割掉,不会说话就拔舌头呢,她还不是一样全须全尾的。 她被他纵容宠溺的有些任性了起来,左右今晚无事,看起来督主的心情也很好,意欢便鼓着腮帮子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假装生气不理人的u样子。 这可是她的 绝门必杀技,就不信老祖宗不让着她。 解云洲持着筷子的手指,悄然掩了掩唇,他自诩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但辖制于人,戳人软肋,看透人心他是擅长的。 那些穷凶极恶之辈的蝇营狗苟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单纯透彻到一眼就能看穿的小姑娘呢。 他知道她喜什么,怕什么,故意大声的说道。 “当真不吃饭?我可把酒糟鸭吃光了。” 意欢小耳朵动了动,不转过身。 “香香糯糯的,酒糟的味道刚刚好,既不会夺了鸭肉的口感,又将肉腥味去除了,不错。” 这回意欢身子晃了晃,不过还没有转过来。 “这道荔枝佛手冻只有一个了?听说今年儋州的荔枝产出极少,这些吃没了再想要吃就要等到明年了,那我便吃了吧。” 意欢:…… 她忍不住了! 荔枝都要没有了,那可是她最爱吃的水果之一哎! 解云洲慢慢悠悠的,一点点的将荔枝佛手冻拿起来,做出了要送入口中的架势,背对着他的小人儿终于转过来身,在他将吃食送入口中的一瞬间,‘啊呜’一口吞掉了蜜炼般甜腻的甜点。 又得逞了。 这小东 西,怎么这般好哄骗的?他顺着她的后背,生怕吃的太急了被噎住了。 “祖宗真坏,嗝~”意欢吃的满嘴是蜜汁,但眼睛还一直偷偷的看着解云洲怀中露出的一角红笺,“本来就回来的晚了,累的我等你许久,然后又要与人抢吃食,这世界怎么有像你这般让人又爱又恨的人呢。” 解云洲抿唇一笑,接着她的话问了一句。 “那你愿意嫁我么?” 额……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简直让人摸不清头脑,意欢不明白,她不早早就是厂督夫人了嘛?还是厂督和谢净檀费尽心思,走了明路,皇帝亲自下的圣旨将她送到了厂督的枕畔,现在都过去多久啦!意欢都觉得,这一年而已的时光呀,竟像是过了十余年那么长。 她小小的捏了一把解云洲的耳朵,嗔怪道,“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呢,厂督督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在冒胡话。” 解云洲不说话,蒙着她的眼睛将意欢带到一旁的小桌子上坐好,这才缓缓的从怀中拿出一张红色的笺。 “签了。” 没有二话,就像是在下一个普通的命令。 意欢诧异的从他手中接过,打开最外层的金箔蜡封后竟 是发现,是一张庚帖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永结良缘。”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赵珏?” 意欢差异的抬起头来看了看解云洲,诧异的看着解云洲的念出了这个让她觉得有些陌生的名字。 “是我原先的名字。” 意欢点了点头,不再多问,然后转身便去拿起毛笔,在上面刷刷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可写了意欢二字后,她的脸色就渐渐的颓败了下去,意欢有点失落的放下了狼毫,“我听说合婚庚帖上是要写真正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的,可是我没有名字,我也不知道生辰八字是什么,我娘亲从来不与我们说这些的。” 解云洲想起别院内的逸娘,便与小姑娘说,“意欢,假如说……我是说假如,你的娘亲并不是生你的人,或者说你真正的娘亲从小便不要你了,你可会怪他们?” 意欢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眼睛睁得大.大的,“我?也许会吧,总还是要问问,我手脚齐全,身体健康的,为什么会不要我了呢,总要有个说法的吧,不过厂督督为何要这般问我?我的娘亲是逸娘啊,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自从有了记忆就 是和她在一处,怎么会不是我的亲娘呢。” 他尚未调查清楚此事,倒也不愿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徒增意欢的烦恼,只是让意欢先把名字签了,生辰八字什么的,都不是那么重要。 他的小姑娘从来没嫌弃过他的身份,他又有什么资格嫌弃她呢? 说句不当说的,他倒是真的希望这傻姑娘就是那贫寒人户家的孩子,有他在身边保护,今后她必不会贫寒就是了,可若是她当真是哪个富贵人家的遗落明珠,今后若是一旦相认,那种连亲生女儿都能抛弃的门户,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说不得还要趴在意欢身上吸血,或者借着意欢图谋他些什么呢。 且他看着那逸娘的欲言又止,瞻前顾后,莫名的感觉,面前这个有些傻气的小宫女,许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小人物。 “厂督督,你为什么忽然问起我的娘亲呢?可是……是她来京城寻我了么?” 意欢的眼中有一丝期盼,她入宫多年,宫中长大,都快忘记了娘亲长什么样子了,且每年宫人可与家人会面的日子,她和阿姐从来没有人看过,她也好想知道,阿娘为何不来看她们?她们做错何事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宫中人 “你先回答本督的话。”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寻回亲生父母的,自然了,他虽然是意欢的枕边人,也没有资格替她决定…… 是否要这个真相。 意欢为难的想了想,她是真的认真在想,因为解云洲知道她所有的小习惯,这会儿她恨不得将宫装裙子都抠出来一个洞洞,便知她内心正在天翻地覆。 “厂督能查得到么?” 她这般说,便是变相的承认了,她还是想寻个真相的。 “自然。” 他是什么人?别说是这点微末小事了,就是意欢想要杀个人,他也能轻而易举地做到。 “唔,那厂督去帮我查查吧,好不好,如果要是查到什么不好的事,你就不要和我说了,我就当自己是因为家中贫穷才被卖入宫中的,这样还好受点。 这姑娘看似羸弱,实际心胸豁达,意志坚强,这不~眼中的低迷情绪只维持了一瞬罢了,便就如过眼云烟消失不见。 抱着解云洲的脖子,笑的是那样的没心没肺道,“可若是厂督查到我家里有很多很多钱,就去帮我要来,我们放到我们自己的小金库里,等以后厂督辞官了我们就能多买几 亩良田,几头耕牛了!这也算是她们欠我的对不对。 “意欢说的……”男人抿唇一笑,“合情合理。” 屋外的鹰隼叫了两声,那是东厂散在外头的暗探有消息传回来了,他安抚好意欢便出去了。 冬蕊给夫人卸下钗环,往日小嘴巴巴个不停的夫人今天竟是异常的沉默,不仅如此,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哎……” 冬蕊看夫人这一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样子,忍不住好笑,“夫人这是怎么了?是晚上的饭进得不香,还是主子又不给你甜点吃了?” 说完她躲在镜子照不见的盲区偷偷的笑,最近夫人身量长得快,那些衣裙平时三四个月才会短小,现在几个星期就会紧了。 邻家有女初长成是一回事,生长期的少女太能吃是另一回事,为了夫人健康计,厂督是下了命令,断了夫人的睡前甜点。 可意欢今天明显没有精神,连最爱吃的甜点都不能引起她半分的兴趣,苦着脸没头没尾的叹了一句,“小的时候我同村子里那些没家的野孩子吵架,为了不落下风总会喊上一句,你们都是没家的坏娃娃,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家里 虽然是穷点儿,我爹的脾气是坏一点,奶奶是不喜欢我们,可是我也是父母双全的孩子呀。” “夫人为何做此伤感之语,你现在不是也有家吗?” “这不一样!”意欢奶声奶气的说着,可冬蕊再问有何不一样的时候,意欢却只顾着自己一个人发呆,再也什么都不肯说了…… 看着明明暗暗的烛光,意欢失眠了,她其实什么都明白,尤其明白老祖宗的为人,他从不会轻易问什么事,若是问了,必是有端倪可循的事。 他忽然提起她的身世,定是查到了些什么未曾明说,虽然这些年,她已经有些忘了阿娘阿爹长什么样子,他们对自己曾经到底是如何的也快差不多忘了。 她一直以为是家里实在太苦啦,或者只是因为她和阿姐是两个女孩子,所以才被家里送入宫中。 但却没想到,自己竟是被亲生父母舍弃的孩子。 她有这么差劲嘛,为什么都不想要她呀。 且今天老祖宗的真名也是让她吓了一跳,赵珏……他竟然姓赵,这意味着什么啊! 意欢忽然觉得,她一直自以为很了解的老祖宗,又不了解了。 解云洲睡觉的时候 很轻,几乎意欢翻个身都会醒,是夜,他忽的感觉胳膊上一紧,是意欢睡梦中死死的拉住了他的胳膊。 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的一根浮木。 他微微动了动手,想将她乱动的胳膊安抚好,可意欢却反而抓的更紧了,口中喃喃道。 “厂督督,你也不要我了吗?你别不要我呀。” 登时,解云洲心里便软成了一片…… 鹰隼带来的是从兖州发来的迷信,逸娘曾是兖州府上的歌姬,后来因为歌喉出众被神秘贵人带走,带到了京城,在之后便一直在宫中乐坊献技。 她入宫是有迹可循的,但是出宫却毫无半点痕迹,也无半点预兆,与她同样的歌姬们几乎都入了王府贵族的后宅,要么做了通房要么做了小妾,只有她,姿容明明算是上乘的,却委身了一个农户,动辄打骂不休,还被婆母嫌弃,赶出了家宅再不许见。 解云洲迫切的想从逸娘口中得出答案,他拿着今夜刚刚签好的合婚庚帖,拿着能够证明他是可说实话,可做主之人的东西,连夜拍马前去别院。 让意欢怀揣着这样的心事多惴惴不安一晚,他都于心不安。 逸娘这几天 睡得好吃的好,皮肤也渐渐有了光泽,有了些当年的韵味,她正眠着,却忽的被叫醒,说是主子来了。 在宫中劳作多年的谨慎使得她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仍然是条件反射的一颤,几乎是跌下的床,跪伏在地上。 什么主子?谁的主子?都不重要,她的骨血里都记着,她是身份低贱的婢女,任何一个人都可打骂凌辱得。 “扶起来罢。” 解云洲也未想到会将人吓成这样,微微颔首示意,便立刻有两名侍女走过去将逸娘扶了起来。 “夫人曾经也是宫中人?” 即便没有兖州的密信告知,他也看出来了,逸娘即便是下意识的跪拜,也是谨遵着宫中之令,左右手交叠,额头落于手背,这可是民间不知的请安规矩。 逸娘不抬头,也不说话,她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必会与阿枝挂钩,便只有摇头。 “先看看这个吧。” 直到看清眼前那张大红色的合婚庚帖,逸娘看向解云洲的眼神才渐渐的有了光。 “大人是……真的是意欢的夫君。”她问出口又觉得不对,“大人不是说,你是东厂的厂督么?怎会姓赵?” 赵不是国姓吗? 第一百八十九章 当年之事 解云洲并不欲解释,他只默默地从逸娘手中将婚书抽回,坐在黄花梨木的椅子上,悠然开口。 “现在,夫人可愿意与我讲讲,意欢的身世了?” 意欢…… 逸娘张了张口,又摇了摇头,终是说道,“大人猜的是对的,阿枝不是我的孩子,阿瑶才是。” “阿枝是当年宫中太医令之女,先皇年间,说是太医令治坏了一个宫中宠妃,全家落狱,抄斩的抄斩,流放的流放,太医令夫人于我有恩,我不忍心她将孩子抱到那荒郊野岭的苦寒之地去,就把她才生出没几天的婴孩抱走了。” 压在心口的大石忽然挪走,逸娘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我压在心里许多年了,当年我身份低微,随便配了个门户,那男人以打猎为生,要么十天半个月的在山中的猎屋里不回来,要回来了也是有了钱财就要去镇子中赌,我生下了阿瑶的时候他都不在家中,当他回来的时候,看到阿瑶和阿枝两个丫头片子,我骗他这是双生子,他当即便大怒,破口大骂我是个赔钱货。” 从那天开始,逸娘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之前好歹只有她自己,怎么都能熬过去 ,可现在多了两个女娃,被那猎户嫌弃的不行,日日惦记着要把这两个没用的女娃卖了。 可那个小村落,落后又闭塞,没有人家愿意买来两个女婴,谁家的粮食都狠紧俏,都紧着家中能劳作的男丁吃呢,谁想匀出来两口给女娃娃?猎户想来想去,还是长大了些再卖吧,卖到个大户人家里当个丫鬟也能值点钱,还能每个月都往家里拿点钱。 “所以你怕你男人真的把孩子买了,两个孩子刚刚到了入宫为婢子的年限,便把人送进来了?”解云洲眯起眼,打量着逸娘的一举一动。 他的手捏着一个石子,这是他一贯的习惯,闻人言语只信三分,剩下七分要靠看的。 若是逸娘今夜所言有半分虚假,他不介意用手中的石子提醒她,在他面前胡说八道是什么下场。 “我知道……我知道我有罪。”逸娘捂着脸,眼泪顺着手指缝一点点落下,“阿瑶也便罢了,阿枝那丫头从小就瘦瘦小小的,多灾多难,能活下来都是不容易的,况且我……我明明知道她的家人,太医令唐家全族都死于后宫争斗,他们要是在天有灵的话,肯定是不愿意让 自己的孩子再入宫的。” 她从小声的哭泣变成了放声大哭,“可若要是让那个男人把这两个孩子卖到哪个富户人家,小小年纪就做了小妾,我才是真的没法交代了,太医令和他的夫人仁善,当年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舞女,命不值钱,生病了也没有人来治,只等着咽气了就破席子一卷扔到乱葬岗去,是他们二人给了我药,并没有因为我是个舞女便不理睬我,我……我白捡了一条命,所以他们二人的女儿,我定要用命护的啊。” “可是我没办法呀,我没有办法!”逸娘肩膀都在抖动,解云洲倒是松下了手腕上的力道,换了个姿势听她讲,“那人力大无穷,粗暴不堪,有一天,村中有一个瘸腿的老汉,说要买个媳妇回去伺候他,也就是半吊钱,他便同意了,因为我的阿瑶长得稍微大一些,看起来也略成熟些,他的目光从两姐妹脸上略过时,就定在了阿瑶身上,二话不说的就将人夹起来带走了,我去阻拦的时候还挨了他窝心脚,当下便口吐鲜血。” 解云洲挑了挑眉,元宝立刻会意,拍了拍手,屋外立刻进来了两名侍女,将逸 娘带到屏风后面,掀起来了她的衣襟,查看了一番。 女人瘦成了排骨的肋骨下,却实是有一处小小的凹陷,不是外伤所导致的,应当是内伤,看力道应当是一个成年且有力的男子所为,若没点力度,断然伤不到这么深。 侍女们先出来,对解云洲点了点头,意思便是已经验明了,逸娘身上确实是有伤的痕迹,解云洲点了点头,示意逸娘继续说。 “我不能让女儿去给那老瘸子做媳妇,也是那时候我忽然发现,要是这男人想要对两个孩子做些什么,我是拦不住的,那日他可以一脚将我踹吐血,若是哪天将我打昏了,或者是打死了呢?我又怎样去保护两女儿,所以我当时就想到了一个主意,我便骗他说,这两个孩子不能卖,宫中有贵人有人看中了她们,要买入宫中去做婢女的,钱可比半吊钱要多上许多,他这才作罢。” “这般听来,你倒是无辜。”解云洲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不!”逸娘深深拜倒,“逸娘罪该万死,所以还请大人不要告诉阿枝我来过京城,让我回那虎狼窝去受罪去吧,那是我应该得的下场。” 她再拜 。 “阿枝的父母虽不是朝廷显贵,但她也是官家小姐,还请大人不要嫌弃她的身份,好好对她,若有气的话,大人尽可以找民妇撒。” 至于阿瑶…… 她更是阖目,“那孩子从小我就没怎么好好待她过,现在即便是她大富大贵了,我也不会奢求什么,只希望她一切都好罢。” 先皇年间,因后宫而获罪的太医令。 解云洲不知在想什么,只闭着眼睛去回想那段他最想淡忘抹去的年间。 那时他已经随着宗哲游历江湖,并不在宫中,即便是后来掌握了东厂,他也心中有魔障,有意的不去查看那几年的案卷踪迹,生怕看了之后也会像皇帝那般神经发狂。 他没有回应逸娘的话,只是突发奇想的问了一句,“那太医令姓什么?何许人氏?你可还记得?” 逸娘想了想,小声道,“太医令姓唐,是哪里人氏我便不知了,我只记得唐夫人说过,她和镇国公家的小姐是手帕交,今后若是两家有适龄的孩子的话,还想要亲上加亲的。” 话毕,解云洲浑身一凛,收拢在袖中捏着石块的手指忽然发力,将硬邦邦的石块碾碎为粉…… 第一百九十章 断子绝孙 太医令唐氏。 当年给他假死药的正是此人! 唐家与他苏州的母族是百年世交,无论是男眷还是女眷都交好,当年镇国公大案牵扯甚广,所有曾经交好的世家大族都恐避之不及,划清界限。 人情凉薄在此时展示的淋漓尽致,唯有唐家,即便是官位不显,家氏不显,却仍然在尽微薄之力,为镇国公家族喊冤。 先皇疑心重,当时虽然没有说什么,吗,只说了一句:此事朕自会查明,便将唐家的人都打发走了。 自然,疑心深重的人不可能赦免了镇国公那莫须有的罪,因为那些要命的罪名本来就是在他的默许下,栽赃在镇国公身上的,但是他也将唐家人行为记恨在了心里。 前脚刚刚处置过镇国公的事,后脚便随便寻了个由头,一介小小太医,便也被处置了。 这一切发生在珍妃将解云洲送出宫后,宗哲让他潜心修习,才能以待来日,那段时间京城所有的消息都是宗哲有选择的告诉给他听的,自然也抹去了太医令这段看起来并无瓜葛的旧事。 现如今…… 他竟然阴差阳错的,将恩人之女纳彩为妻。 “自是会好生待她的。” 解云洲像是在自说自话, 也像是在说给逸娘听。 “夫人在京中自是有不便,咱家何时与意欢说明此事自有安排,今夜夫人好生休息,明日我让锦衣卫送你出京。” 他想了想逸娘的住处,那般寒酸简陋,且她当真是一无辜的弱女子,当年之事她也当真是尽力为之,他这一身的本事可不是拿来刁难一弱女子的,是以解云洲准备将她送到京外绣庄中去,既能让她做些活计,又不至生活的太过悲惨。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么…… 那名粗鄙无文的猎户? 他自是有办法断了他的贪念,以报当年算计意欢两姐妹之仇,也让他所得非所愿,一辈子得不到他想要的。 …… 三日后。 李家村中今日家家闭门闭户,大白天的大好的劳作时间竟是无人敢出门。 “作孽啊!” 有一花白胡须的赤脚医生一边摇头一边走的飞快,恨不能最快脚程的逃离李家村。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了这么重的手,这好好的小伙子,今后算是废了,比宫中的公公还废。” 李大业的老母今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去求他来诊病,说是一定要想办法救救自己儿子的命根子,他当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他来了之 后才知道,李大业捂着双腿之间在床上来回打滚,疼的难受,身下二两肉竟是齐刷刷的不见了。 他不过是一个赤脚医生啊,这等断子绝孙的大病他怎么治?所以不管这母子俩怎么哭嚎,都是无济于事了。 不只是他,全村的人都纳闷,这李大业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谁不知道他们庄户人家就只有子嗣是最重要的了,直接断了命根子,可比放火烧仓还严重的多。 而且那取了李大业命根子的人,身着整洁,身手不凡,一看就不是村里的人,也不是有何仇怨的猎户,应当是这李大业得罪了有权势的人家。 可他们都是住在附近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了,怎么也想不出,他到底是得罪了谁啊! 李大业的母亲李朱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边哭着给她废了的儿子喂汤喂药,一边抚弄着李大业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问道。 “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那人怎么就对你下了这般狠的手,你同母亲说,我……我就是豁出去这般老骨头也去和他鱼死网破。” 谁敢让他们家断了根本,她也要去断了那人的根。 “还不是逸娘那个小贱人和她那两个小崽子 !”李大业是不流血了,但是身下疼的厉害,根本不敢翻身,他回忆着那人寒光闪闪的匕首,以及那比匕首还冷冽的双眸,狠狠道,“那人在我打猎回来的路上,二话不说便动了手,只留下一句,发卖生女,虐待弱妻,不配为人,便走了,这不是逸娘那小贱人又是谁!” 他咬着后槽牙,恨不得现在就能将逸娘生吞活剥了,“也不知道是那个荡妇榜上了什么有钱人,还是宫里那两个小贱婢有了出息,竟然敢动老子!” 李大业说着说着又哭起来,“娘,娘怎么办啊!我真的不能生了,逸娘那个不争气的也只给我生了两个赔钱货,我后来找了几个少妇寡妇的,也没一个肚子里能揣上货的,难道真的要做了老绝户吗!我不想啊!” 李朱氏最是宠溺他这个儿子,连声安慰着,“儿子快别哭了,你放心,娘就算去买个儿子来给你,也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晚景凄凉,至于逸娘那个小贱人,娘这就去找她!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李朱氏说罢,重重的将药碗撂在桌子上,穿上外褂子就去了被她休戚丢在外面多年的儿媳去了,她叉着腰,气势汹汹的在那破茅草屋门口拍 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应,气的她火大。 心道,“这小浪蹄子果真是勾搭上了什么男人了,贱骨头都重了,竟然还敢给她吃闭门羹!” 这般想着,她便更是生气,一脚踢在破败不堪的门板上,却扑了个空。 这宅子,那里有住人的样子啊,她看了一眼那已经枯死了的菜地,还有干涸了的水缸,明显这屋子的主人已经搬走有一段日子了。 “你找这家娘子啊?” 隔壁有好事的大娘出来搭讪,“那你可来晚了,前两天这里来了几个官老爷,问了这家娘子几句话,然后就将人带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她啧啧一声道,“怕是被哪家老爷看中了,抬走去做了小妾吧,那娘子虽然瘦了吧唧的,也穿不起好衣服,天天脏兮兮的,但也难掩是个美人痞子。” 我呸! 李朱氏重重的啐了一口,那个生不出蛋来的破货也配! 她心里这口气儿更下不去了,现在她只想找到这女人在哪里,便换了一副笑脸,拿出半吊钱来给了那婆子。 “老姐姐,这娘子要是回来取东西什么的,你可要来李家村李大业家告诉我一声,她可欠着钱呢,若是我要回来了的话,再多分你些。” 第一百九十一章 释怀 在这穷乡僻壤中,半吊钱可是不小的财富了,那婆子一叠声的答应着,生怕她反悔了再拿回去。 “你放心吧,就算这小媳妇不回来,我也托人给你打听着,我儿子是这个村的里正,打听着这些微末小事还是灵通的。” “那就拜托老姐姐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出一段时间,逸娘的邻居就打听到了消息,上门要钱来了。 “哎哟哟,老妹妹,你可不知道我为了打听这点事儿拖了多少的关系,还真叫我打听着了。”她将过程说的异常烦琐,又吹嘘了一阵子,才切入正题道,“虽然人我帮你找到了,但是听我一句劝,那小媳妇你还是别得罪的好,她应当真的是遇到贵人了,现在连住的都是三进三出的大院落,门口还有些穿着官服的人守着,寻常人想靠近都靠近不得的。” 别说是寻她要账了,她的远方亲戚想要靠近一些去打听,手臂都被人卸了,是百般的解释路过而已,才又把他的肩膀装了回去。 这多吓人啊!! 李朱氏哪里听的进去这些,连忙打听逸娘现在的落脚之处。 “到底是哪一家人?竟敢帮着那小娼妇作践我 的儿子。” 什么仇什么怨啊!李朱氏不明白,要是图财也总要要些钱财,要是害命却只是切了他儿子的命根子,也不是穷凶极恶要了性命的人。 逸娘的邻居神秘兮兮的道,“我同你说,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这事儿也是我听说的,未必真,被你休了的这个小媳妇,不是还有两个女娃娃么?这两个娃娃现在在宫中可了不得了,听说大的那个已经做了皇帝的宠妃,小的那个更是神秘,已经脱离了奴籍,但是是入了哪一宫哪一府,尚且还不知道,说不定是这两个小丫头来报复的呢。” “这两个赔钱货!她们!竟然敢伤亲爹?” 李朱氏怒目圆睁,本来就丑陋的老脸上,鼻孔霍拉拉的张着,转身便要走。 “老妹妹,你先别走啊!” 这老货也是个贪心不足的,“听我一句,你家的事儿我也多多少少的听说了,哎,既然你儿子已经不能人道了,那说句不好听的,不管是谁干的,这件事也已经成了定局,那宫里的那两位小姑娘,不就是你们老李家唯一的金豆子了么?甭寻仇什么的了!听我的!从她们手里捞点好处才是真的,倒时 候你家大业有了钱,买个媳妇,或者买个孩子过继不是都成么,你老也别太死脑筋了。” 听人这么说,李朱氏渐渐的冷静下来不少,她琢磨着,倒是也对,老李家祖坟青烟怕是都冒上天了,才能出来两个宫里的贵人呢。 那两个臭丫头从小就怕她,现在不怕她们不听话! 此时李大业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拉弓引箭已经不成问题了,听李朱氏说了这件事,愁云不占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些笑意,他搓着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才缓缓道,“那我就去蹲着那贱人,哼!两个丫头片子,出息了想忘了老爹,想屁吃呢!要是敢不给我银钱,小时候我怎么打的她们,长大了一样打。” 他撇了一眼双腿间,心里作用的还有些浅浅的神经痛,“别让我查到是谁干的!不然的话,哪怕是把钱给我了,我也要拆了这几个娘儿们的骨头泡酒!” …… 解云洲将唐太医令家中的事俱已查明,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事情真相告诉意欢。 她是大姑娘了,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 且最近他听冬蕊说,最近夫人总是会发呆,还会说一些莫 名其妙的话,少女心思不好猜,尤其是一个初长成的少女。 他明白,这姑娘只是怕他担心,怕给他惹麻烦,所以才一直装着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笑的没心没肺。 其实……大可不必这样的……有关于她的一切事,他都不会嫌烦。 “小东西,你说,这是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呢,是上天故意把你送到我身边的吧,想让我这沾染了一手鲜血,注定会堕入十八层地狱的人,有一个能报恩的机会。” 他看着意欢正在热泪盈盈的看着那些书写着当年事实的迷信,把玩着她的发梢,“你不仅是我的娘子,还是我的恩人之子,如果说,之前我说的愿用我的性命护佑你周全这句话是因着情爱,从今往后起,便更多了报恩的恩情。” “你又说错话了。” 良久,小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秘信,一脸不快的说道。 解云洲不明就里,反问了一句什么? 他说报恩,可有什么错? 意欢竟是有点生气的扭了扭他的耳朵,瞬间,解云洲苍白的耳尖上便多了一片绯红的印子。 意欢奶声奶气,状似撒娇,却是异常坚定的道,“我好 久之前不是就跟你说过了,以后你不许说那样的话了,妄自菲薄,胡说八道的习惯可不好!” 解云洲这才反应过来,意欢是在说那句:染了鲜血,便要入十八层地狱的话,她是再怕这样的话说多了,真的会成了谶言。 “老祖宗……” 她眨了眨眼睛,问他道,“我的爹爹和阿娘,他们长什么样子,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吗?” 因着太医令官职低微,并无画像留存,所以解云洲没有帮她‘看见’亲生父母的样貌。 他略一沉吟,“是的,逸娘就是他们救下来的,你知道,即便是宫中的下人也分三六九等,普通的宫女得病若是主子得脸,还可以得太医诊治,可若是歌姬舞女,便是连婢女都不如,是没有资格求医问药的,若是病的重了,不能唱也不能跳了,就会被强行驱逐出宫。” 可是这位太医令,她的父亲,和意欢一样的善良,施救之时从没问过对方家事如何,家产几何。 也正是因为这个,善恶有报,他们的独女,能逃脱那场血色的洗礼。 “所以你说,他们是不是顶好的人呢。” 意欢点点头,有一点的释怀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假太监 最近宫中出了一件大事。 赵孟复死在烟花柳巷的香粉床上了。 这件事是宫中的辛秘,自是不能外传,所有知情的人全部都被处死,而西厂的一众人,前一天还仗着西厂厂督指令招摇过市,好不畅意,今日便都成了散兵游勇。 解云洲捏着手中秘信,轻轻哂笑,让元宝先下去,他又宽去了外敞,重新钻回了被窝中。 “怎么才出去一会儿,就这么凉了。”意欢身上倒是一如既往的像个小火炉一样,冬天对于旁人来说,是有些难熬的,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最好的季节。 她一边睡意朦胧的嘟囔着,一边将身子都贴过去,在被子里牢牢的抱住了厂督督,将自己的肉肉变成第二层被子,将解云洲裹挟的严严实实的。 解云洲捏了捏她软如棉花的小臂,将脖颈埋进了她的颈窝。 “咦,今天厂督督怎么也赖床了?难道不用上值么?” 往日意欢睡到日上三竿不费劲儿,但老祖宗是雷打不动的五更起床,仿佛这人真的是得道中人似的,不用睡觉也不用吃饭,只要一口仙气儿就能活。 她怎么不行呢! 比如现在,虽然她还是 好困,但是她那不争气的肚子已经在咕噜咕噜的提起抗议了,她再给自己一炷香的时间,就要下地去找些吃的…… “今日不想上值,就想抱着你多睡会。” 解云洲没想到,那赵孟复竟然自寻死路死的这么快,倒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今日宫中定是乱成一团,他不愿去,他又为何要去料理?那西厂,不是赵晟一直想要设立的,想要制衡东厂的么? 现如今倒是用他擦屁股了? 现在他可没时间。 内奸尚未肃清,镇国公家的阴谋未曾大白于天下,现在小姑娘的身世也刚刚明晰,他哪里能陷入到西厂的污糟破事里呢。 “那,厂督不去,不会乱套么?” 解云洲摇摇头,将意欢的头按在肩膀上,不准备聊起这些,影响了早上的大好时光。 乱?那也是不知内情的外人看起来乱罢了,内廷监牢牢的掌握着东西两厂的全部核心力量,说句牵扯旧账的话,即便是赵孟复活着的时候,他也是个糊涂人,厂卫的暗卫他根本一个都没掌握,天字辈的,青字辈的高手,他更是面都没见过。 就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死了还是活着, 有什么区别么? 赵晟自以为西厂掌管着的半壁江山,也是妄谈空想,等下他自己看看就知道,赵孟复一边哄着他一边抓在手里的权利,都是些什么东西。 …… 太极殿中,赵晟的头疾又犯了,饶是最会服侍人的水奴在身侧,也调节不好他头痛的症状。 水奴感觉的出来,这个人现在手指微颤,显然已经隐忍到了极点,她受训多年,自是最会看男人的脸色,连忙将手中的水果放下,有眼色的跪坐在他身后,揉着他的太阳穴,轻轻的哄道。 “陛下,若是实在头痛,不若随水奴出去走走吧,何苦来着。” 他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如同多年老友一般,还体贴的如母妃一样的妃子,每每都会卸下三分火气,他将手中的折子抖落了一地,咬牙切齿道,“这个赵孟复,当真是个立不起来的废物!在西厂这么多年了,不说能培养出能与东厂分庭抗礼的可用之人,起码将最基础的秩序、缉事厂日常整肃一新,可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东西!” 哗啦啦! 宣纸飞了满殿。 “朕本以为,死了一个赵孟复,再找一个得力忠心的内监顶 替上了就是,可这哪里是一个空缺职位的问题,这简直就是一摊狗屎,这个赵孟复!他在两遍哄骗,尸位素餐,今日一口一个已经将东厂压制住了,明日又是说一切尽在把握中,便是这般把握的?我看是他被解云洲把握吧!没用的东西!” “陛下金贵之躯,如何为这些下人的事生气呢,若是觉得乱,不放丢给厂督处置罢了,你也好歇歇。” “解云洲?”他鼻翼一哼,“今日晨起我便叫人去通知他了,结果人反而以身体不好为由不肯入宫,什么身体不好?朕还不知道他?明显这又是和我闹别扭呢。” 当初设立西厂的时候,便是为了制衡他,他如何能愿意,那人报复心这般的重,能帮他善后这烂摊子才怪呢。 水奴不多言,只默默记下,她稍作思考后才出声说道,“这么说的话,西厂着实没什么用,陛下不如便把西厂撤掉吧,这样的话,那些西厂的人便重新归属于东厂了,厂督大人便是再不愿接手,也不得不接手了。” 赵晟微微一默,沉思片刻,水奴也在一旁状若无事的继续按摩着,就连手下的力道都没有半分的 变化。 良久,他才悠悠的将水奴的葇荑握在手中,问她道。 “东厂西厂办事,爱妃更喜欢哪边?” 这是赤裸裸的试探,水奴自是不会让他试探出毫分,她没有犹豫,直接说道,“对水奴来说,这些人都是为皇上办事的人罢了,轮不上水奴喜欢还是不喜的,可若是论起伺候人的功夫么,自然还是西厂的人好一些,水奴有件有意思的事儿,陛下想不想听?” 赵晟来了兴致,水奴巧笑倩兮的趴在他耳朵边,小声的说道,“水奴听说,赵孟复大人未曾净身,他在外面流连花街柳巷不是纯找乐子,而是真的有乐子呢。” “什么?” 他一直以为,太监去那种地方,不过是虚荣心作祟,仗着手里有两个银钱,便去寻一些秃子头上捉虱子的事来,聊胜于无罢了。 可水奴竟说,最得他信任的老太监了,竟一辈子都没有净过身。 由着他这些年在后宫中来回走动,想想便觉得后怕不堪。 手指在水奴脸上一刮,君王一笑,正待一亲香泽之时,他忽的推开了水奴,脑海中一个更大胆,也更让他不安的猜测慢慢的滋生开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母女”相见 论什么赵孟复受制于解云洲,是真的受制,还是一开始就是对方的人? “哈哈哈哈……都骗朕,都是佞臣!佞臣啊。”赵晟头顶笼罩着浓浓阴霾。 不过他也就是转念一想罢了,又重新把水奴搂进了怀里,让宫里更热闹些也无妨,到时候都交给解云洲去处理,朕倒要看看厂督要怎么处置太后! 宦官把持后宫。 啧……传出去,解云洲要怎么和朝廷交代! 水奴低眉一笑,又是一杯酒水敬到了皇上的嘴边,厂督吩咐的她已经办到了,引子刚刚埋下,直待点燃那一天。 与此同时,意欢下定决心要亲自见逸娘一面,听她亲口叙述当年之事,有些话她想当面问清楚。 逸娘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还有再见到枝儿的这一天。 逸娘得知阿枝要见她早早就守候在屋门口。 廊檐下,她单薄的身影翘首以盼。 只见一身量娇俏的少女急匆匆走了过来。 她满身绮罗,从头到脚所用的器物无一不精致,少女眸子清亮,一看就知道被人精心的伺候着。 “阿……阿枝。”逸娘看着出落的已有大姑娘模样的少女,似有些不敢认,不禁潸然泪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就是有心打探也无法,多年的磋磨早已使连她乡野村妇 都不如。 “你是,我的娘亲?”意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记忆的里的娘亲温柔漂亮,可眼前这个身形沧桑的老妇人是谁? 意欢求救般看向解云洲,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是不是不是搞错了。 逸娘羞愧掩面,不敢直视意欢,嗫喏道:“民妇当不起这声娘。” 解云洲在一旁冷眼旁观,时刻警惕,虽然他见过这逸娘,觉得还是个安分的,但若是这妇人又生了有挑唆意欢或对意欢不利的心思,东厂的诏狱可不是吃白饭的。 逸娘如芒在刺,浑身汗毛倒竖犹如被野兽盯上了一般。 见到枝儿康健,她心里的疑云也消散了,不禁心里松了口气。 再看着隐隐熟悉的面孔,忍不住痛哭,她愧对恩人啊! 咚的一声,逸娘重重跪倒在地,膝行像意欢靠近。 意欢被吓了一跳,赶忙含着泪去搀扶娘亲起身:“你虽然卖了我和姐姐,但我一直告诉自己你是有苦衷的,今天见面,难道还要再抛弃我一次吗?” 逸娘浑身一颤,涕泗横流,“民妇不过是奴婢,当不起您的娘亲啊!我对不起恩人,对不起恩人的信任,不仅没好好把您养大,还让您进宫给人家做奴。” “长话短说!”解云洲虽未穿着象征着身份的飞鱼服 ,但通身气度不怒自威,他见逸娘光顾着哭,一旁的意欢心急不已,下意识出声督促。 差不多得了! 他可看不过小姑娘难受的样子。 逸娘忙敛了容色,说了正事。 “阿姐她早就知道?” 意欢有些失落,所谓的姐妹情分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阿瑶是我的亲生女儿,生母也是草民,您是千金小姐,怎可相提并论,当初恩人把您托负给我的时候,阿瑶已经记事了。”逸娘并不关心阿瑶过得怎么样,她心里最愧对的还是阿枝。 解云洲敏锐的察觉逸娘看起来也没那么蠢笨,但对意欢也没有多少真心的疼爱,所作所为不过是她自己的良心在作祟。 “少卖关子,咱家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意欢已经听懵了,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解云洲找来逗自己的。 “你,你继续说,既然你是奴婢,那我又怎会被带到李家村,又是怎么被卖到了宫里。”意欢咬着下唇,心绪杂乱。 解云洲皱眉,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告诉小姑娘还有逸娘这个人了,都怪自己心软,早该把逸娘安排到郊外的绣庄去,也算是全了她的养育之恩典。 “小姐本意是要我带您躲避仇家,过寻常人家的日子,但今天您既然已经是厂督夫 人,那有些话……”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侍女一把捂住了嘴,又有一名侍女上前把她拖进了屋里。 随即院落四周冒出六七名身着普通服侍的东厂番子警戒四周。 解云洲面露不悦,一阵微风吹来扬起了他的衣袍,他搂着意欢走进屋内:“你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有机密的事情要说,也不懂得找个隐秘的地点。” 见逸娘被斥责,意欢有意维护。 意欢扭糖似的粘在解云洲身上:“怕什么,这不是有你在吗?” 夫妻二人的感情看来是真的好,不是做伪,逸娘苦了这么多年也一心只想枝儿好,管她夫君是不是阉人。 “您当为生母和父族报仇啊!”逸娘声嘶力竭。 说话间逸娘几度泣不成声,哭到力竭,意欢也从她口中得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原来她也是爹娘的掌中珍宝,不是那没人要的野种。 她本姓唐,父亲太医令,兢兢业业数十载,却一夜间被灭门,上下三十余口,血流成河,要不是娘亲心善把自己捡回了家,她现在怕是早就成了乱葬岗里的几节枯骨,任由野狗衔叼。 逸娘对着意欢愧疚不已:“我是给没本事的,从前是身份低贱的歌姬,离了男人和权贵便不知该怎么过活,跟了我您 没少吃苦,明明是官家小姐,却要给人家为奴为婢。” 逸娘嫁的那家人嫌弃逸娘捡回来个拖油瓶更加上逸娘的肚子一直没动静,连个传宗接代的儿子都生不出来,对这两个孩子动辄打骂。 那日逸娘刚才地头劳作完,回家听到那家人觉得阿瑶和阿枝长相出众,卖到妓院或卖给富人做妾能赚一大笔钱。 顿时惊得逸娘出了一身冷汗,她一介弱女子,自然拗不过这家人,生怕他们趁自己不注意真的把两个千金卖的那腌臜地方,正巧听到消息说宫里在采买宫人,就把两个女孩儿卖进了宫里,不仅没要钱,还把她们的卖身钱拿来打点宫人了。 意欢听得泪流面满,听到家人被屠杀恨得咬牙切齿:“我不信事情会这么简单,当年一定另有隐情在,厂督督~” 意欢揪着解云洲的衣角摇了摇,低声道:“珏哥哥~” 解云洲浑身一颤,他已经许久没有听人这么叫自己了,幼时娘亲的呼唤此刻犹在耳边。 “你放心,一切有我在。” 逸娘说的越多,解云洲心里就越是怀疑,宫里的那位又蠢又坏,暮云阁的瑶容华更是诡计多端,难保这两个人没在背后搞什么幺蛾子。 “元宝。”解云洲抬手找来心腹,“仔细去查。”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进宫质问 暮色起,树叶在凉风中萧瑟起舞。 解云洲想不到这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身上也背负了这么多,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从未找到过逸娘这个人。 “是不是觉得难受了,有什么尽可以和我说。”解云洲伸手想替意欢抚平她一直深深锁着的眉头。 “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那一天的,如果这里面真的有隐情,我也会亲自帮你报仇,以告慰素未谋面的岳家。” 意欢怏怏不乐,闻言歪在解云洲身上,闻着熟悉的淡淡的香味,心里宁静了不少。 她是小,但是不傻,如果逸娘说的都是真的话,那么这一切阿姐早就知道,为什么她从来不和自己说,出了宫又不去找生父生母? 为什么还要做高家的义女? “我明天想进宫去看看皇后娘娘,她在宫里也每个说话的人,又刚失了孩子,那日为了维护我受了伤。”意欢第一次对着解云洲隐藏了心思,殊不知,这一切未说出口的话,他都是省得的。 解云洲不忍心见意欢难过,只能暗中多安排些人手多家看护。 “想去就去吧。” 管她是要去见谁…… 有他在,哪处是她去不得的?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意欢强拉着他的双手环在自己腰背 上:“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如果真的和高家又牵扯的话,定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解云洲已然忙得脚不沾地,多少次只能匆匆回厂督府陪自己吃几口饭,又有多久没睡过好觉了。 眼下才从通州回来,又被自己的事情缠上了身。 “怎会。”解云洲手里把玩着意欢黝黑的发丝,一点点的缠绕在指尖又放开,声音犹如微风细雨轻抚意欢心间。 “我心甘情愿,只愿你日日欢欣。” “厂督督~” 意欢依偎在解云洲的脖颈处,掉了两滴泪。 夜里,意欢小壁虎似的紧紧扒在解云洲身上,压得解云洲半边臂膀都是麻的,他无可奈何低叹。 人人都喊他老祖宗。 可是…… “你才是我的小祖宗啊~” 第二日,意欢从库房里清点出无数的珍贵补品,带着婢女大包小包的进宫去。 冬蕊的伤还没好,只能在一旁帮着打点:“从来只有宫里赏赐臣下的,哪有夫人您这样呀。” “你不用吃醋,我也给你留了好多呢!” 意欢知道冬蕊这是心疼自己,本来这些东西都是厂督督采买来供她自己吃的。 “可是神仙姐姐对我那么好,宫里皇帝怎么对她你也看到了,她现在肯定缺 这些补品呢。”想到这里意欢又替谢家姐姐感到不值。 谢家但凡心疼这个女儿,就不会为了这皇后之位,送神仙姐姐进宫了。 皇宫雕梁画栋却处处透着阴谲气息。 因意欢东厂督主夫人的身份,她这一路畅通无阻。 意欢进了宫直奔暮云阁而去,她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 小小少女面带薄怒,她身后跟了几个手里拿满锦盒的婢女,一路上好生引人注目。 暮云阁。 高云瑶正在屋内大发雷霆,皇帝又被宁才人那贱人迷得昏头转向。自己亲手为皇上熬了数个时辰的补品也进了那贱女人的肚子。 “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也敢和我争!”高云瑶怒极反笑,“你的肚子里要是能爬出来皇子,我就不姓高!” “你本来也不姓高!”意欢站在门外,怒视着高云瑶,冷笑不已。 高云瑶吓了一跳,对着暮云阁的宫人们暴跳如雷。 “你们都是死的吗!” 偌大的暮云阁,进了外人,竟也没人提前通传一声。 “是我不让她们通报的,容华不必迁怒下人。”意欢淡声道,她现在看高云瑶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督主夫人好大的威风,都逞到我暮云阁来了。”高云瑶冷眼看着这 个曾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又想到她几次三番拒绝自己,害的自己如此被动,被高家人步步紧逼的窘迫,语气满是讥讽。 高云瑶抚了下自己的步摇,露出个镶嵌着五色宝石的手镯,颇有点炫富的滋味:“知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怎么样,现在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 一双充满怨恨的眸子针一般投向意欢。 看着生活娇奢的阿姐,意欢心里满是悲哀,但凡她心里还有家恨,也不会过得像今天这般。 “阿姐,已经忘了李家了吗?”意欢语气悲凉,说话间眼底隐有泪意。 高云瑶先是一愣,随即拖着华丽的宫装袅娜转身,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但下一刻竟然捧腹大笑,笑得泪都出来了。 “原来是找我问罪来了呀~”高云瑶脸上说不出的嘲讽。 意欢上前握住高云瑶的肩膀,“为什么!” 为什么? “放肆!”高云瑶甩开意欢的手,“我是容华,你是宦官之妻,怎可质问于我。” 意欢冷笑:“从前也不是没放肆过,我只知阿姐变了,变得贪慕虚荣,没想到阿姐本性如此,竟然认贼作父。” 高云瑶被逼的说不出话来,气喘如牛,脸颊抽动几下才开口道:“那阉人教你诗书 ,就没教过你什么叫蚍蜉撼树吗?你懂什么,我这叫借势。” 她眼底闪过一抹心虚,转过身去继续道:“只有我当上了太子之母,才有足够的实力保护你我,否则只能草芥般任人践踏!你的确不是我亲妹妹,但我当年对你也不差,要不是我,你早就烧成一把灰了,你才是白眼狼。” 意欢知道高云瑶的话已经不可信,但此时还是产生了怜悯之心? 她已经疯魔了。 她害神仙姐姐滑胎,几次三番的利用自己,只怕今日若不是自己来诘问,她这辈子都不会告诉自己两个人非亲姊妹的事实。 “我们以后少来往吧。”意欢不欲再和她多说,听到耳朵里的十句里面能有一句真话就不错了。 说罢又带着宫人捧着补品去往皇后宫中。 暮云阁内,高云瑶环视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宫人,阴鹜道:“今天的事,但凡透漏出一个字,下场不用我说了吧。” 这要是被高家知道了,还说什么荣华富贵,她也要小命不保了,她当初和高家说的可是自己父母双亡。 高家那老媪,还有意欢是都不能留了。 可别怪我不顾念姐妹情分,这是你自己找上来的。高云瑶下定决心,指甲在掌心留下道道血痕。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宫人有喜 谢净沅已卧床修养多日,阖宫上下皆知那日皇上是怒气冲冲的从皇后寝宫中走出来的。 一时间谣言纷飞。 往日总往皇后跟前凑的瑶容华也终日在暮云阁中,对外只说是在养病。 唯有宁才人和梁贵嫔你来我往的斗法,争宠争得欢。 赵晟十分享受这种被女人争相讨好的感觉,对着宁才人,他愿意多付出些耐心,不用她床笫之间的讨好,只需夜夜合被而眠就十分满足。 梁贵嫔则大.大满足了他身为男性,亦是身为帝王的自尊,哪怕他心知梁贵嫔为的就是他手中的权柄,即使知道梁贵嫔比之当年的梁贵妃更嚣张跋扈,也愿意宠。 各取所需,只要不说穿,也没什么不好。 太子生母就是这后宫中最好的鱼饵,一个个千娇百媚的弱女子争得你死我活。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赵晟于寝宫内享受着美艳宫婢的舞蹈,畅饮美酒,暂时忘却了朝堂上的无力。 青鸾殿。 重重帷幔间掩映着奢华的拔步床,绣着瓜瓞绵绵祈愿百子千孙的床帐死气沉沉。 整个宫殿里都弥漫着浓浓的苦药味。 “皇后娘娘,今日天气不错,院子里的芍药都开了,要不要出去 走走?”绿绮心疼的看着脸颊消瘦的娘娘,蹲在床前轻声问道。 谢净沅依靠在软枕堆叠的靠背上,眼睛只看着手里的书,漠然拒绝:“这本列女传还有几页边看完了,出去做什么。” 绿绮失望的对着满眼期待的焦尾摇头,哎,还是不行。 门外传来低低的通传声:“东厂厂督夫人意欢求见。” 焦尾见娘娘气色不好,想是没力气应对,刚要开口拒绝,就听到皇后娘娘低声道:“叫夫人进来。” “意欢来看你啦!”意欢的脚才踏进寝室,就感到屋内的气氛沉闷异常。 再隐隐看到歪在床上的谢净沅,瞪大了眼睛,又心疼又气:“姐姐,你身体怎么这么虚弱,这些日子了,都没养好吗?” 绿绮在一旁抹泪,“我们娘娘一日不过进一碗素粥,荤腥下肚就要吐出来,太医来了几次,也只说静养,苦药汁吃的比饭都多,怎么好的起来。” 多是心病,太医院那群酒囊饭袋深怕得罪了喜怒无常的陛下,怎么敢说实话。 肯定是赵晟那厮。 意欢愤愤不平道:“他怎么就在对付女人上厉害啊!” “这话可不能乱说。”谢净沅捂住意欢的嘴巴,眼神警惕 :“宫中耳目众多,要是你的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又是一件麻烦事。” 虽然这么想着,意欢心里并不惧怕赵晟,但也不想平白的给厂督督惹麻烦,只好小声说:“丞相府是否知道姐姐的近况?需不需要我传信?” 要是丞相府知道了娘娘身体不适,皇上对娘娘也毫无尊重的话,怎么也得帮帮娘娘吧。 “只怕父亲对我只有怨言,怪我无能,没能留住皇嗣。”谢净沅冷笑不止。 她进宫只是来做皇后的,至于父亲的那些筹谋她是一点相帮之心都没有,只是到底还是带累了弟弟,他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只怕会费尽心思替自己筹谋。 “要是檀哥儿打探我的消息,你就只说我一切安好就是。”谢净沅叮嘱意欢道。 “算了,不说这些了!”意欢见话题越说越沉重,赶紧转移话题:“我这次进宫来给姐姐带了不少补品,姐姐吃了保管不出半个月就恢复天仙模样。” 谢净沅看着自己手筋暴突的双手,无声冷笑。 她是不会像赵晟服软的。 倘若自己坐在他的位置上,做的定然要好他千百倍。 “上次害你受惊,我已经万分过意不去,难为你带这么 多东西来看我。” 意欢把自己的小脑袋轻轻靠在谢净沅瘦弱的肩膀上:“别这么说,我这不当你是我亲姐姐嘛~” 镇远将军府。 一直在暮云阁紧盯高云瑶的仆妇正恭谨的跪在地上,一板一眼道:“高云瑶已经没那么好用了,助孕的要一直喝着,但皇帝沉迷新宠,宠幸她的次数越来越少,切她对大人也没从前那么恭顺,或许是时候送新人入宫了。” 高大人端坐在红木椅子上,悠然品茶,头顶高悬端正清明的牌匾,冷冷道:“本大人自由主张,你只需进宫襄助瑶容华就是,这次皇后的事情就坐的不错。” 只是几句考赞,那仆妇就激动的浑身颤动不已,连声道:“是,奴婢粉身碎骨也会完成大人的任务。” 她走后不就,后堂就走出一位面容清丽的年轻姑娘,她不是顶顶美,但五官非常耐看,低垂着眉眼竟然有几分像中宫皇后。 “你都听见了,本大人不喜欢没有价值的人。” “义父对湘儿有再造之恩,定不会辜负义父的嘱托。”她无比恭顺的跪在高大人面前,指天起誓:“湘儿若背叛义父,当世世托生畜生道,永世不得为人。” 高大人 抚须大笑:“起来吧,义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此番进宫,你只能以宫人的身份进去,不会怨恨义父吧?” “不,湘儿遵从义父的安排,也会让义父看到我的价值!” 黄昏临近,屋内光线暗淡,高大人的身影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快去准备吧,明日着人送你入宫。” 转身之际,湘儿脸上的柔顺寻岁褪去,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誓言这种东西是世上最廉价的,她要的可不是那一星半点的好处, 意欢在青鸾殿陪着谢净沅待了一天,眼看宫门要落锁了才依依不舍的准备回去。 “要不,我在宣光殿住一晚?”意欢有些舍不得。 “还是快回你的厂督府吧,你要是留宿宫中,只怕夜里厂督就要来扣宫门搅得大家都不得安生了。”谢净沅戏谑的打趣。 “要是不舍,过几日再来不就是了,我就在这,又飞不出去。”谢净沅语气淡淡却透着几分悲凉。 她已被束缚的死死的 意欢只好打道回府,才出青鸾殿就看到一个小宫人步履匆匆走了进去,远远的意欢就听到那小宫人道。 “启禀皇后娘娘,一伺候皇上的宫女有喜四月有余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兄友弟恭 这不是后宫女人第一次有孕,但自赵晟登基以来,还无皇嗣诞生。 一向注重祥瑞的赵晟对此并无感觉,他心里反而有些反感皇嗣的降生。 因为现在很不是时候。 他不过刚登基,朝臣们对自己的敬畏也不够深,甚至有些敷衍,如果此时后宫中有身份地位的女子诞下子嗣,一旦是皇子,那自己的地位只怕更坐不稳。 解云洲一心和自己作对,到时候还不笑掉他的大牙。 但此番听说他酒醉临幸的一宫婢有了身孕,反而笑了起来。 来得好,真是父皇的好孩子!赵晟阴恻恻一笑,满脑子鬼蜮伎俩。 皇帝寝宫,低矮的后罩房内,几名宫女围在一起,打量着一名姿容普通的年轻女人,看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肚,羡慕又妒忌道:“你还真是好运气,只那么一次,就让你有了孩子。” “你要是生下了皇长子,岂不是要一步登天了!” “我看是一命呜呼还差不多。” 一名生的妩媚的宫女毫不遮掩自己的嫉妒,“高高在上的皇后都能滑胎,更何况你一个小宫女,你有孕的消息传出去已有两个时辰了,但什么赏赐都没有,说不得,皇 上不想你这卑贱之人生出皇长子,一会儿赏你一碗堕胎药。” 不管众人怎么说,那宫女始终低垂着头,看似平静,其实生怕被暗害,连口水都不敢喝了。 她内心祈祷着:哪怕生个公主也好,这是上天赐个她的机缘,她凭什么不能抓紧呢。 赵晟在宫殿内来回踱步,半晌右手握拳砸向左掌,双眼迸发出精光:“宣东厂厂督谢云洲来觐见。” 解云洲,你该谢我送你的这份大礼。 解云洲的心腹小叶子见到宫里来的太监白眼差点翻上天,这会儿厂督正好要休息,日日比皇上还要操劳。 不过又是磋磨人的把戏罢了! 小叶子愤愤不平,不留神被瘦高个一巴掌糊在后脑上,两个人惯常如此打闹,但这次瘦高个却板着脸,示意他收敛些。 厂督早就是皇帝的眼中刺了,见招拆招就罢了,犯不上对这个小太监自降身价。 解云洲果真是从被窝里被挖出来的,彼时意欢正洗漱完,要厂督督给她熏头发。 “厂督督,一会儿换意欢来给你熏发好不好~” “不如给我擦背吧~” 瘦高个才靠近门口就听到自家厂督的虎狼之词。 瘦高个 :我恨自己不是个聋子。 “皇上说有要是召您进宫。” 解云洲手一顿,动作又快了几分,冷声道:“知道了。” 扑棱棱~ 窗台边多了只腿上帮着小竹筒的鹰隼,它目光犀利,尖尖的鸟喙上还有迥异于它自己的浅色绒毛。 解云洲拿出密信,看完后在烛火中烧完。 晃动的烛火把解云洲那张宛若天神下凡的俊脸映衬的宛若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修罗。 吸溜~ 意欢擦了擦嘴边并不存在的口水。 解云洲转身,正好看到小姑娘眼里明目张胆的垂涎。 还真是胆子大了。 瘦高个无意中抬头一看,心里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害!还不如瞎了。 “厂臣来了,坐。” 见到解云洲,哪怕他冷着一张脸,赵晟也难掩出往日没有的热情。 他脸上显露出几分愚蠢,眼底透漏着算计。 不等赵晟的手碰到他的肩膀,就后退几步,丝毫没有臣下的自觉,冷声道:“皇上有什么事这么着急,不能等到明天再说。” 赵晟也没和他计较他不够恭敬,只是笑道:“是天大的好事。” 赵晟越是这么说,解云洲心里就越警惕,皇上早已恨 他入骨,两个人不傻彼此也绝不是什么兄弟情深,而是各自羽翼未丰,都有计较罢了。 “请皇上明言。” 赵晟收敛脸上的笑意,,“为兄夜里就梦到了母妃,她说,她知晓你此生无子息的遗憾,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帮你筹谋此时,不能让你死后断了香火,我想我不能辜负母妃这一片爱子之心。” 听赵晟拿逝去的母妃说事,解云洲握紧了拳头,沉声道:“陛下想说什么?” 赵晟嘴角扯出冷笑,母妃已经死了啊,即使是她现在还活着,相信她一定可以理解自己的。 “后宫中有一宫婢有孕,我无意进封,她也不配做皇长子生母,但你我乃是同胞兄弟,倒不如我送你个儿子如何。”赵晟一脸我替你考虑的这么周到了,还不快点感激涕零! 解云洲冷冽一笑,原是在打这个如意算盘。 就算他真的不能生养,也不会要赵晟的孩子。 与其说是替他着想倒不如说是故意来恶心他来了。 “皇嗣贵重,臣下不敢。”解云洲果断拒绝。 “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意欢,以后总要有人在你们床前伺候吧,总要有人为你们上香啊? ”赵晟步步靠近,用诱惑的声音说道:“你就不问问意欢姑娘的意思?” 听到意欢这个名字从赵晟嘴里吐出来,解云洲就说不出的厌恶。 解云洲皱眉,掀起衣袍自顾自的坐在了大殿右侧首位侧的椅子上,咯吱咯吱攥动指关节。 赵晟逐渐疯魔的眼神渐渐清明。 “可是,陛下也是一样的,只有有了皇子,前朝也才安心。”解云洲无声冷笑。 赵晟愁眉苦脸,似是惋惜:“哎,你也知道朝堂与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就连皇后腹中的胎儿都不明不白的没了,更遑论她一个小小宫女呢。” “您是皇上,富有四海,这后宫更是在您的鼓掌之中,保一个胎儿,又是什么难事。” 这话就差明着说皇帝一无是处,连后宫也管不好了…… 果然,赵晟的脸皮抽动,愠怒一拍桌子,怒声道:“大胆,解云洲,你莫要以为朕真的拿你没办法!” 解云洲目光犀利的鄙视赵晟,说着不敢,却毫无半点谦卑。 “在怎么说这也是你的侄子,保护皇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若是皇嗣平安诞生则罢,若是没能诞生,就让厂督夫人给他陪葬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姊妹情深 这些闲言碎语钻入意欢的耳朵时,气的她在床上郁猝的打滚,双腿夹着抱枕不解气的撕咬。 半晌有猛地扑到解云洲身上对着他的耳朵就是一口:“嗷呜,可恶,真是可恶!” 她是在说陛下,即便没有主语,他也明白的。 解云洲把骑在自己背后作怪的小姑娘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绸缎般丝滑的秀发,又亲了亲她秀气的小鼻子。 意欢仿佛是被这个亲昵的亲吻封印了一半,顿时红着脸颊,老老实实的窝在厂督督的怀里。 “杀人……就那么快活么?”意欢闷闷不乐。 真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 意欢厌恶宫里永无止休的斗争,那些虚无缥缈的权利已经使她的阿姐面目全非,也让神仙姐姐失去了自由,再也没有当初的飒爽之姿。 “所以你要不要暂时搬回宣光殿和我一起,嗯?” 要是意欢说不愿意,解云洲也不会强求她,毕竟宫里有她最不好的记忆。 “那样不就又要和厂督督分开好久,你平日里在宫里忙,在宫外忙,我总是好久才能见你,现在有和你长久在一起的机会,我干嘛要拒绝。” 而且这样去看望神仙姐姐也更方便了。 “对了,进宫之前,我想再去见阿娘一面。”生怕解云洲不答应,意欢不停的眨巴这眼睛逗他:“您就答应吧~” 解云洲本事是等元宝从通州回来再议,但他又不忍自己的小姑娘失望,只好点头。 第二日,天蒙蒙亮,小叶子骑在马上,迎面的冷风赶跑了瞌睡。 今日本来是他轮值,突然从被窝里挖出来安排了个陪厂督夫人出行的任务。 真的很难开心……啊。 逸娘面色红润,一看就没有受到苛责怠慢。 “民妇许久没有接触到这些昂贵的吃食了,手艺丢了不少,唯独一道糟鸭掌做得还算能入口,足足两坛子,一会儿都给您拿上。” 意欢一听美食,嘴里就开始分泌口水。 “我最喜欢的还是甜品,但糟鸭掌听起来也不错。” “民妇还会做果脯,吃了保管您喜欢。”逸娘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她的眼神一寸寸的扫过意欢全身,意欢的每一根头发丝都长得可怜可爱至极。 “阿瑶的事情我多少听说了一些,是……是民妇不懂教养,阿瑶从小就散漫惯了,后又经历了那么多,只怕心性早就变了,她本就有些执拗,你不要同她 争执,少去招惹她。” 意欢知道逸娘这是为自己好,她点头道:“我知道,她毕竟在宫变时还记得救我,只是这两年才变了。” 在那种吃人的地方讨生活,良善又有什么用。 神仙姐姐倒是不害人却还是被算计。 光凭高云瑶一个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背后还有高家的影子,不然这么久了,皇上那里连个定论都没有,只这么糊涂着。 反正皇上不缺孩子,他又怎么会真的在乎。 “世上鲜少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为了孩子,她们什么都做的出,只可惜……” 逸娘欲言又止,她心里惋惜意欢嫁了阉人,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但好在那厂督是真心待意欢的,就连自己都跟着沾光,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饱饭了,她想通过虐待自己的肉体来减轻心里的负罪感。 现在看到意欢过得这么幸福,心头的罪恶也减轻了几分。 “当年唐家的尸骨无人敢收敛,我去捡你时候尸体多残损不堪,还有其他受过太医令恩典的人偷偷帮着收敛了,现在也不知道都葬在何处。他们要是看到你现在模样,定然能含笑九泉。” 逸娘这么一说,意欢 的心里又多了一桩心事。 见过了逸娘,意欢带着两坛子糟鸭掌进了宫。 暮云阁。 高云瑶使了大把银子才打探到厂督从李家村带回来个村妇,好生发了一通脾气。 银月不小心跌碎了一盏茶盅,被罚跪了半天,人都烧得摇摇欲坠了,高云瑶也不许她休息。 “那民妇竟然还活着,真是失策,早该先杀了她才是。”高云瑶懊恼道。 要不是她使了些计谋被卖到宫里,现在指不定也要在地里刨食。 她受够了乡下的苦日子,没能耐的李大业也配当她爹吗!还有那该死的老婆子,一点德行不修,还想要孙子,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一群贱人差点误了她一辈子,现在又跳出来做搅屎棍,真是多事。 随之而来的噩耗还有后宫又有妊了。 虽是个地位卑微的宫女,但也够让人心烦,皇上最是重祥瑞,想来皇长子在皇上心中分量不小。 一定要想办法。 皇长子也不是谁都有命当的。 青鸾殿内。 绿绮低声对谢净沅道:“娘娘不如主动对皇上说要教养这孩子,劝皇上封皇子生母做个婉仪之类的……” 把这孩子攥在手心里,省得处处被动。 “够了,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谢净沅把手里的书拍在桌子上,“你近来长进了,敢来给我拿主意,既然心这么向着丞相府,本宫大可以送你回去。” 绿绮闻言跪在地上,哀求道:“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别赶奴婢走。” 焦尾不屑的看了绿绮一眼,对她一心二主的行为十分鄙夷。 “娘娘,厂督夫人和厂督都已经进宫了,洒扫的小太监说那宫人极有可能被安排到宣光殿附近,由厂督和厂督夫人照料。” “真是胡闹!意欢才多大,怎么能去照顾别人!”谢净沅连咳几声,苍白的脸上都咳出了血色,“摆驾宣光殿。” 宣光殿内一片热火朝天却不失条理。 意欢慌忙迎驾,亲亲热热的挽着谢净沅的手臂进了室内。 “娘娘可是有口福了,今中午就在宣光殿用膳吧,我正好儿有极其好吃的糟鸭掌想给您尝尝呢。” 这种小菜很是开胃,要是能让神仙姐姐多进几口饭,也算它们有功。 特意绕路来宣光殿的高云瑶站在外面,看着两个人亲热的好像真姐妹一样,恨得咬牙,牙齿咯咯作响。 “倒是姐妹情深,看你们能好到什么时候。” 第一百九十八章 毒计暗生 西厂自赵孟复死后彻底成了一盘散沙,别说制衡解云洲,就连给他添菜的本事都不够。 为什么呢? 因为他只认银子不认人,赵孟复初登大位,便抬抬手就添进去挺多给了银子的自己人。 至于那些人是什么货色呢?有幼时候偷家里东西给他吃的马屁精,有穿针引线为他推荐美女妖姬的人牙子,统统被他放到西厂食朝廷俸禄。 现在赵晟倒是有心继续培植西厂势力,可这些尸位素餐的杂种们会办什么事?懂得办什么案?他无奈的,还是要把重要的事情交给解云洲去处理。 晚上,解云洲端坐案牍前看公文,意欢就在他身后用厂督尊贵的头发编小辫子玩:“我今天看到那个大肚肚的宫妃了,她也怪可怜的。” 意欢说的是怀孕的宫女,她现在被安排在宣光殿旁边的小宫殿里,只隔了一道墙,意欢愣是没听到过说话声。 “你少和他往来。”解云洲难得对意欢语气这么严肃,“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心些不为过。” 意欢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小声道:“皇后娘娘也这么说。” “她不来主动找你算她还有点脑子,只要老老实实在她屋里待着, 总能把皇嗣生下来。”解云州蓦然被扯痛了头皮也只是微微蹙眉,没有制止意欢的小动作。 怕厂督督伤眼,意欢特意让人多点了几只蜡烛,照的室内亮晃晃,暖黄的光线里,如玉般的年轻男子神情贯注的批阅公文。 瘦高个一听屋里有厂督夫人的说话声,刚要敲门的手顿了顿,总不能每次都那么倒霉,来的不是时候吧。 他在心里腹诽着。 股不其然屋内传出了少女的娇笑声:“厂督督,干嘛把人家的手捆起来,这可是书房,这样多不好啊。” 瘦高个:?? 元宝:就知道会这样…… 冬蕊:这没羞没臊的日子……啊…… 解云洲:你们懂个铲铲,我只是想阻止她继续祸害我的头发罢了。 但情报不等人,瘦高个深吸一口气,抬起万分抗拒的手敲门:“厂督,有情报。” 意欢很有眼色的走开,去最边上的书架自己找乐子去了。 情报是危荣从太后宫中传出来的,太后宫殿周围近来多了很多生面孔,好几次他更衣都感觉有人在暗中窥伺自己,另外,他还发现太后高置在屋内衣柜上的一个匣子里有股淡淡的药香,还没能查出是什么药。 危荣还说,他已经想办法把沾染了药香的帕子送到了东厂擅长毒药的番子手上,很快就会有结果。 这也是解云洲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让水奴把赵孟复是假阉人的消息传递给赵晟,为的就是让赵晟知道,他所看重的“人才”到底是什么货色,没有自己,他不过处处受人辖制罢了。赵孟复欺上瞒下,倒是享乐了一阵子。 意欢见瘦高个走了,又黏黏糊糊的坐到了解云洲身边,有厂督督在,她整个人都轻快自在,可偶尔也会担心赵晟再来找自己的麻烦。 “唐家在兖州还有些老亲,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探听到你外家的消息,要是能找到的话,让你从你外家出嫁好不好~”解云洲宠溺的看着意欢,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心都掏给意欢。 意欢虽然已经和自己换过庚帖了,但成亲这种事情讲究的就是明媒正娶,总不能让意欢从厂督府出嫁绕一圈又回厂督府吧。 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解云洲不想委屈了意欢。 “只要是最后嫁给厂督督,从哪里出嫁又有什么关系。”意欢把自己的脸蛋埋在厂督督宽阔结实的胸口,暗搓搓的吃厂督督的豆腐。 她的小动作解 云洲一清二楚,但意欢可是他的夫人,不就是喜欢他的胸吗? “以后多的是机会让你亲自摸一摸。”解云洲说着就要伸手解衣服,淡淡道:“不过,现在就给你摸也不是不行。” 厂督督调戏人! 意欢一整个小脸爆红,整个人熟透了的虾子似的佯装生气道:“矜持些吧祖宗!” 说着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跑,嘴里还嘟囔着:“谁要摸啊!” 看着意欢仓皇逃跑的背影,解云洲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在暗处护卫的番子皆惊诧,他们说出去可止小儿夜啼的厂督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李家村。 李大业每每如厕都有如刀割,弄得他现在嘴唇干裂也只敢抿口水喝。 视子如命的老婆子整日在院子里咒骂逸娘和她那两个该死的赔钱货,这下儿子伤了命根子,她的金孙也彻底无望了。 这日这老婆子正在河边浆洗衣物,因她嘴臭又跋扈,大家都离她远远的,只她一人在溪流的下游奋力敲打衣物。 “该死的小贱人,等大郎能下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就是做了贵人又如何,还不是我李家的女儿!” “呜呜~”林中传出一阵幽怨的呜 咽声,吓了李老婆子一大跳。 要不是青天白日,她就要以为自己遇到了鬼,差点叫出声来。 “谁啊,在那里装神弄鬼的!” 一名年轻的妇人,身上衣衫破旧,怀里抱着个襁褓,见到了李老婆子止住哭泣,抽噎道:“奴家惊扰老夫人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奴家心里苦啊。” 她自称是新寡,丈夫打柴时意外从山上跌落,夫家还有小叔子,婆母容不下她,把她和五个月的儿子赶出了家门。 “我不会织布,自卖奴婢人家嫌我体弱,真是没法活了。” 一听她怀里的是个儿子,李老婆子大喜。 难道是老天爷见她可怜,特意给她送来的! 真是苍天有眼! 她眼珠子叽里咕噜一通转,作出一副颇为为难的样子:“你这样最好找个丈夫再嫁了,只是带着个孩子怕是难啊。” 这世道穷苦人家日子都不易,多个人就要多废口粮,谁也不想养着毫无血缘的男孩。 那年轻妇人也心动了,老李婆子只说自己是媒婆,领着那年轻妇人去牙行,转手就把那妇人卖了,抢过了她手里的孩子,得意洋洋的回家了。 白得了个孙子又有钱拿,可见老天都帮她! 第一百九十九章 解青天 暮云阁。 宫女屏气凝神,手下动作麻利,很快一个时下最流行的发髻就挽好了,高云瑶对着铜镜左右看看,下巴一抬:“把本宫那对红宝石石榴钗拿来。” 那还是她初封容华时皇上赏赐的。 门外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银霜眼神示意其它宫女出去,贴在高云瑶耳边道:“娘娘吩咐的事已经办好了,只是提督府周围守卫森严,暂时没有下手的机会。” 高云瑶冷笑一声:“本宫倒是小瞧了这傻丫头在厂督夫人心里的分量,让他们机灵点,别留下把柄。” 说完就挥手让银霜退下了。 今晚皇上要过来陪她用晚膳,她一定要抓住机会,高云瑶野心勃勃,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道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皇城内,宵禁时间临近,白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现在清冷肃静,零星几个人也是步履匆匆。 谢家的大门却被砰砰扣响。 门房见是熟人又如此焦急不敢耽误就放人进来,不多时丞相书房内就响起女人的哭嚎声。 “你是我嫡亲的哥哥,我的孙儿也要叫你一声舅爷,他还那么小,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 哭得泣不成声的人正是谢丞相 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嫁给父亲当时看好的一举人,没想到那男人一场风寒就去了,独留妹妹一人拉扯儿子长大。 她那儿子也是不争气的,文不成武不就,娶了妻子并几房妾室,这都八.九年了才在今年有了一个小儿子。 报喜的红鸡蛋丞相府也收到过。 “报官了吗?”谢丞相被他妹妹哭得头疼不已,让下人先把她搀扶起来再说。 没想到丞相妹妹将要五十的人了,还孩童撒泼似的躺在地上不起来,嘴里只说着:“报官又有什么用,你是丞相,随便派些人就比衙门那些酒囊饭袋顶用,你去使人帮我找,对了……再叫上东厂的人!” 这个孙子极有可能是她唯一的孙辈,郎中说她儿子生育困难,她不能让刘家的香火段在自己手里。 本就被朝堂上的事情困扰得几日没睡过好觉,现在猛地听到“东厂”这两个字,谢丞相浑身一震,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少在我面前提他们,不过是一群阉奴,说出来都脏了我谢府的门第。” 谢丞相妹妹才不管这些,她更大声哭嚎,嚎得隔壁都能听到:“管他们是什么脏的臭的,只要能帮我把孙子找回来就是让 我给他们磕头也行啊!”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 第二日,谢丞相不得不派出家丁帮忙寻找,又让衙门卖力些。 丞相妹妹也就是刘老夫人心里打定主意,这事儿没东厂不行,也不管东厂是不是管这些的,急匆匆就跑到了东厂门口又是大闹一场。 不出一刻,满皇城都知道她孙子丢了。 “那么小的孩子长得都差不多,再说了昨天就丢了,现在人只怕早就跑远了!” 赵老夫人也是奇才,见东厂大门敞开就是没人理自己,急得高呼东厂厂督解云洲为青天大老爷。 凡是路过时听到她这么喊的人都用‘这人疯了吧’的眼神互看。 皇城里又多了笑料。 第二日消息就传进了宫里,宣光殿里,意欢听了倒是咧着嘴丫子笑的很开心 青天大老爷?哈哈哈! 这是不是说明,在夸他的老祖宗是个好官。 宣光殿里倒是高兴,可有人恨得后槽牙咯咯作响。 赵晟屏退众人,抱着自己的脑袋无声嘶吼,脸上的表情无比狰狞,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解云洲像青天,明明是来催命的还差不多。 要不是深知靠自己的能力无法坐稳龙椅,解云洲早就 被他打发的远远的了,每当他起了杀心的时候就会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他阿弟,是当初主动去死的阿弟。 可但凡民间有什么关于解云洲的风吹草动,他也从心底期盼那关于解云洲的都是骂名。 今日是无知妇人的言论,那明天呢,会不会是学堂学习的称赞,难保这不是解云洲自己搞得鬼,为的就是给他日后反自己造势。 只是想一想那样的场景,赵晟的心都被攥住了。 但偏偏他无可奈何。 赵晟独自在大殿内神情癫狂,近来他又多了个动辄痛疼的毛病,太医令说他思绪过重,需要喝些安神的汤药。 内侍把汤药呈上,赵晟一口喝些,直苦到心里。 许禾,正是那怀孕的宫女。 她知道后宫的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多少人正盼着自己滑胎呢,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不能错过。 皇上没给过她赏赐,只把他安排给东厂厂督顾看,而厂督也只是派了几个十二三的小宫人来伺候。 观他们的举止,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只是这些人完成自己的本分后,半句话都不会和自己说。 “姑娘,厂督请你过去说话。” 门外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小宫人还 没变声,说起话来是孩童的声音,但许禾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她没有多话,亦步亦趋的到了宣光殿。 解云洲的眉眼在白日更显俊秀,他和皇上有几分相似,但身上多了不威自怒的气势,许禾对着他心里只有敬畏。 “厂督大人。” 面对可能是未来皇长子生母的人,解云洲连屁股都没有抬一下,坦然接受了这一屈膝一拜。 他向来不喜欢和蠢人说话,看来这宫女的心还没飞到天上。 “快坐吧,咱家叫你来不是为了训诫,而是想问问你是怎么打算的。”解云洲开门见山,纵观后宫惯例,可没有低位妃嫔亲养子嗣的。 解云洲话音一落,许禾就变了脸色。 要说她有多爱这个孩子那肯定不能和自己的性命相提并论,孩子生下来抱给别的妃嫔抚养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奴婢全听厂督吩咐。”许禾没有办法,只能相信解云洲。 解云洲脸上划过一抹微不可及的笑:“如今上上策是不要这个孩子。” 皇上刚登基,宫里的妃嫔皆出身显贵,她们不屑于抱养一个奴婢的孩子,反而更加容不下这个孩子。 许禾愕然,木木的问:“那中策,下策呢?” 第二百章 下策保胎 “没有中策,没有下策。”解云洲一点也不意外许禾的反应,他很清楚,像她们这种从泥里爬出来的人,更懂得如何审度时势。 许禾这才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解云洲:“奴婢愚钝,厂督请详细一说。” 就现在的局势而言,没有人欢迎这个孩子的到来,皇上自己也不重视,即使她真的滑了胎,赵晟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也只是嘴上厉害罢了。 但是对于许禾来说,这个孩子是她改变命运的希望,解云洲虽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人,但看到这些女子就会使他想起母妃。 包括那个在东厂门前大喊他青天的刘老妇人,他也派了人去帮忙寻找孩子,为的也不是感激,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下策就是找机会面圣,向皇上陈情,说你愿意把孩子交给中宫皇后抚养。”解云洲语气随意,好像再说今天天真好一样。 许禾吓出一身冷汗,她支支吾吾道:“这不行,皇上会杀了我的。” 皇上只会以为她所图甚大,要是赶上了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她真的会死的。 恐惧充斥了许禾的身心,她紧张的揉搓身上的衣服,又转念想到厂督大人不会轻易让自己死掉 的吧? “你就说因心里惧怕梁贵嫔,不敢把孩子托付给年纪还小的梁贵嫔,皇上会体谅你的。”解云洲心想,到时候皇上会明白这孩子会是一枚很好的棋子,足够他摆弄梁家和高家一阵子。 这个孩子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这早就是共识了。 许禾想用这孩子搏富贵,眼下对着团肉球也没什么下不下的去手,大不了就是一死,富贵险中求。 “奴婢明白了。”许禾郑重的点了点头,“还希望厂督为了制造面圣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赵晟在宫里的行迹自然瞒不过东厂的耳目,御花园里,他突然被猛地窜出来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吓了一跳。 胆小如鼠是他娘胎里带出来的本性,差点喊人救驾…… 许禾着实样貌普通,不然也不至于思索了半晌才把她想起来。 赵晟内心一折,不悦道:“不老老实实待着,出来乱跑什么,皇嗣出了问题,你担得起责吗!” 赵晟开口就是训斥。 忍着恐惧,许禾按照解云洲教给自己的话说了一遍,一旁伴架的水奴开口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如果这会儿说话的是旁人,早就挨赵晟的踹了,但偏 偏是水奴,赵晟相当宽容。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孩子,要是白白死了怪可惜的。 水奴倒是觉得许禾的心思极为可取。 生出来交给皇后养听起来也不错,谢净沅不是清高吗!那就让她养贱婢的孩子,让她腹中无所出,到时候着急的可是丞相府,不是她呀。 可是交给梁家抚养也不错,梁婉仪之前没了一个孩子,可要这么说瑶容华也可以做皇子生母。 赵晟脑子里闪过万千思绪,最后笑眯眯对许禾说:“你现在身子贵重,还是好好回去养胎吧,到时候给朕生下皇子,朕会重重的赏赐你。” 一时之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许禾的肚皮上。 许禾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众星捧月。 厂督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她的居所拜见,但是各宫的礼物可没少送来,许多都是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珍宝,单是一颗宝石换成银子就够她嚼用十余年。 “多谢厂督,上天庇佑厂督。”许禾下定决定,一定要给厂督立个长生排位,就是以后也少不得要依靠厂督才行。 暮云阁也送了东西过去,意欢这几日也是瞧了好一阵热闹,许禾的居所荣升为皇宫里最热闹的地方。 哪 怕旁边就是厂督所住的宣光殿也阻止不了这些女人的热情。 “冬蕊,你去给许禾传个话,让她小心暮云阁的东西。”意欢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许禾。 虽然距离皇后滑胎没多久,高云瑶再下手的几率很小,但也不能不提防,她不能让高云瑶再害人了。 逸娘嘴上不说,心里未必真的不在意这个女儿,高云瑶应该受到处罚,但能阻止她少害人总是好事。 许禾得到厂督夫人的关心,心里不胜感激,从众人送来的礼物中挑选了不少贵重的送到宣光殿。 其实就是厂督夫人不说,这些东西她也是不敢近身的,都摆在库房里堆着,等着她真的生下皇子后再好好欣赏。 莫名就得了礼物的意欢还挺不好意思的,尤其是解云洲回来后看到这些东西,马上就投来了疑问的目光。 意欢小步挪到解云洲身边,小手摩擦着解云洲的衣衫:“厂督督~这是许禾姑娘送来的,我就是跟她说让她小心那一位送过来的东西,没想到她居然会回礼。我也不是贪图这些,你如果不喜欢我和她有来往,我就马上就让人送回去。”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给你就受 着吧。” 解云洲点了点意欢的脑门,笑容和熙如春风:“我还不知道你那狗肚子盛不住二两油,早想到会有今天。” 无他……只是解云洲太了解自家小姑娘的秉性,再善良不过了,路边见到受了伤的狗都要上前去关怀,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这软性子,虽是总会惹麻烦,但若不是这般的性子,就解云洲这般的人物,什么心机深沉之辈没见过?意欢但凡要是有心计的,他也断断看不上呀! 宫外,得知消息的丞相府里谢家父子激烈的争论着。 “我不同意,长姐绝对不能夺人的孩子,现在是没什么,可谁能保证皇上真就子嗣艰难!”谢净檀不同意父亲的主张。 事关自己的大计,谢丞相不想多和这个与自己政见不合的儿子多说,他这个儿子虽聪慧,但太爱钻牛角尖,路都走窄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局面,只知道仁义。 “你懂什么!现在不争,以后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谢净檀知道自己说不服父亲,心里悲凄,只得另想办法给宫里的姐姐传信,让她不要听父亲的摆弄。 也只能麻烦那个……那个讨厌鬼了。 冷面阎王解大人! 第二百零一章 救姐心切 谢净檀的信写好后就亲自送到了厂督在宫外的府邸,虽说厂督和厂督夫人现在都暂居宫中,但和府里还保持着联系。 他是丞相之子,而且是出名的麒麟才子,信也只说是交给厂督大人,下人就收了这封信,晚些时候和一些密报一起送进了宫里。 解云洲拿到信后还有些狐疑,好端端的谢净檀和自己有什么好说的,拆开信封一看还有一个信封,上书意欢亲启。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老婆太好了总引人垂涎怎么办啊!好苦恼。 就算不告诉意欢她也不会知道啊,但万一哪天意欢又遇到了这小子,知道自己扣下了她的信后,小丫头指不定又要和自己生气。 脑内好一番天人交战,解云洲选择把意欢叫过来,和她一起看信。 “神仙姐姐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意欢看了信后大怒,更多的就是心疼皇后娘娘,按照谢净檀所说,谢丞相要神仙姐姐无论如何也要抢到这孩子抚养权。一点也不顾及神仙姐姐自己的想法。 天底下杀亲子的父母并不在少数,解云洲心里无动于衷,与自己父皇相比,谢丞相还有几分人味,但也不多。 他们眼中 只有眼前和以后的利益,子女之前受了父母的恩,现在被要求回报,是合情合理的事。 “就算没有这封信,皇后娘娘也不会答应的。”解云洲有理由怀疑谢净檀是在借机在意欢面前刷存在感,只是这话不能说给意欢听。 “但如果没有他的这封信,我也不会知道神仙姐姐有这么多来自宗族的压力。”意欢想着神仙姐姐消瘦许多的身影,很难过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神仙姐姐。 “她不是皇上的皇后,是谢家的皇后。”解云州耐心的把意欢楼进怀里,揉搓了几下怀里软乎乎的小人儿,“这是皇后入宫前就心知肚明的,她只能忍受。” “可这太不公平了。”意欢小声嘟囔着,她以后才不会做这样的母亲呢! 收到抢娃指令的还有高云瑶,她很平静的的听着高家派来的嬷嬷对自己颐指气使:“大人已经没多少耐心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大人失望。” 高云瑶暗想,不管自己在后宫爬到了什么位置,在高家眼里,自己都是他们手上的任由摆布的傀儡。 往上爬就需要高家的帮助,可代价太大,这个嬷嬷对高家言听计从,她需要换一个向 着自己的帮手。 想到这里,高云瑶假做为难的样子:“可是东厂厂督夫人和皇后交好,我这个妹妹对我误会很深,她一定会帮皇后不帮我。” 这也不是高云瑶凭空猜测,丞相府又能比镇远将军府清高到哪儿去,不还是送了女儿进宫当皇后吗? 嬷嬷道:“老身自会和大人说,娘娘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够了,说什么也要让皇上向着您才是。” 说来轻巧。 保不齐皇上就进了水奴的位份,让她去抚养皇子了呢? 再说,是不是皇子还不一定,万一抢破了了脑袋,抢来个公主,多不划算,还是不如自己生来的好。 另一边意欢在解云洲去忙公务的时候去了青鸾殿,她现在有一肚子话要和神仙姐姐说。 “娘娘,虽说这是您的家事,但丞相的话,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意欢用清澈的大眼睛盯着谢净沅看,生怕她说出自己身不由己之类的话。 谢净沅替意欢倒了盏花茶,又让宫人送来几盘可口的小点心:“你放心,我不会做这种有违人伦的事情。” 皇上自幼失去生母,由养母养大,养母还有自己的亲子,这其中吃了多少暗亏和苦头 只有皇上自己知道。 可现在皇上竟然也抱有这种心思,嫌弃孩子的生母低贱,让好好的母子分离。 “檀哥哥担心你,特意写信来让我开导你,你看家里还是有站在你这边的人。” 一提到谢净檀,谢净沅面上流露出愧疚之色:“都是我连累了他,他本来就不愿意掺和朝堂上的事,以后为了我少不得要做违心之事。” 谢净沅黯然伤神,意欢在一旁轻声安慰,说俏皮话逗谢净沅开心。 “我看这样,咱们想个办法,让许禾能自己抚养孩子呢?”意欢握紧拳头,开始冥思苦想。 倒是难为这么小小个人就懂得替自己分忧,谢净沅心里感动不已:“离这孩子出生还有五个月呢,倒也不急于一时。” 办法也不是马上就能想出来的。 这可难不倒意欢。 她有神机妙算的厂督督啊! 是夜,风送花香,解云洲淘换来一尊通体浅蓝的长口花瓶,上绘有栩栩如生的喜鹊登枝。 意欢喜欢得当即就让冬蕊摆在屋内显眼的地方,宫内的御花房日日送来鲜花,也被冬蕊拣了好看的插在了花瓶里。 酒足饭饱后,意欢又成了浑身没骨头的软虫,乖 乖的依靠在解云洲身上,时不时还像小猫儿一样要解云洲摸两下头,不然就要吭叽。 解云洲又甜蜜又觉得折磨,这小丫头肯定又有什么事情要自己帮忙了,不然怎么这么安静。 果不其然解云洲刚放下毛笔准备松松肩膀,意欢就手疾眼快的用自己的粉拳殷切的给厂督督服务上了。 “这样力道够不够啊~”意欢现在的模样要多狗腿子就有多狗腿子。 其实是轻一下重一下,捶得毫无节奏,舒服说不上,反而把解云洲捶得很心累。 他一把握着意欢的手,轻声道:“歇歇吧我的小祖宗,说吧有什么事。” 嘿嘿,就说了厂督督神机妙算! 意欢巴望着解云洲,作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我觉得宫里的女人都很可怜,如果可以的话,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许禾自己抚养孩子呢?” 意欢想的还是太天真。 解云洲轻轻捏了捏她还有些稚嫩的脸蛋,淡声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就是许禾自己的意思呢?” 意欢刚要出声反驳,不对,哪有母亲舍得自己的孩子,她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高云瑶的身影。 如果有足够的利益,也不是不可以对吧。 第二百零二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好吧,我承认,我是为了神仙姐姐,我想帮她。”意欢有些丧气,闷闷不乐坐在一旁,也不管最爱的衣裙会不会被压出难看的褶皱。 她承认自己刚才撒了谎,但被厂督督一语戳破后有些小别扭,什么时候她自己也变了,能为了自己的目的出言欺骗对自己最好的人呢? 意欢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 解云洲现在最看不得的就是意欢难过,她这么良善的性子,要是认准了想要好好对待的人,心都能掏出来。 谢净沅对意欢也确实多有维护。 “你也不用太担心,到时候给那孩子找个合适的养母就行了。”解云洲轻声漫语。 孩子长大了都会好奇自己的生母是谁,这种血缘的关系是斩不断的,以后对孩子的养母也很不公平。 意欢知道自己确实想到不周到。 她忽略了最关键的人物,许禾。 许禾她也很无奈吧,毕竟没有办法守护好自己的孩子。 “可我看宫里这些女人,最适合养这孩子的只有神仙姐姐。”意欢瘪着嘴。 偏偏最不想抚养这孩子的人恰恰是最适合抚养他的人。 这孩子要是落在了高云瑶或是梁蝉的手上, 意欢打了个寒颤,她真是无法想象那画面。 “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让皇后娘娘抚养这孩子。”解云洲斩钉截铁道:“皇上也不会同意的。” 在这个孩子没降生之前,皇上或许会为了恶心皇后提出让谢净沅来抚养,但孩子出生后可不一定了。 说不定到那时,皇上是最想这孩子消失的人。 “对了,给你讲件有意思的事情,丞相妹妹丢失的孙子找到了,就在李家村,还成了你弟弟。” 意欢一脸震惊。 东厂真的先一步找到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声青天可没白叫呀~” 被她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解云洲伸手在意欢腰间的软肉上掐了一把:“和你说正事你,你倒是打趣上我了。” “我说的也是正事啊!”意欢一本正经,“厂督督早就该扭转自己的民间的口碑了,这次做的就很好。” “这是官府衙门该做的,东厂此次越俎代庖说不定还要被弹劾,你就少操这份心吧,今天来了丢孩子的,下次来了丢鸡鸭的,东厂还有什么威礼可言。” 李家村人心惶惶,都说东厂番子最爱连坐,这次李大业家犯了事,也别把他们都 抓走啊! 户户家门紧闭,又都竖着耳朵听屋外的动静。 李朱氏的哭嚎声响彻在整个村子的上空,这次她可不是干打雷不下雨,是真的吓得快尿裤子了。 被东厂的番子从床上掀飞时,她正搂刚得的宝贝孙子做美梦呢。 梦里她的宝贝孙子极会读书,中了状元不说还娶了富家千金,自己正要和孙子进高门大院去享福呢! “大人,这孩子真不是我拐卖所得啊,是我捡来的!”李朱氏嘴硬,跪在地上谎话不用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本朝法律严苛,但凡是参与了拐卖,一律会被下大狱,严重的还会被流放。 自己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不管是坐牢还是被流放都是一个死,唯有否认才有一条生路。 “这孩子真是我在林子里捡到的,而且我的孙女是宫里的宠妃!她叫阿瑶,那孩子从小就孝顺,你们不能动我啊!” “兄弟们都找到这里了还能冤枉你不成!”为首的番子爆喝一声。 李朱氏彻底瘫在地上成了烂泥,又有番子把当初卖了那女人还没来得及花完的钱搜了出来,她就是再想诋毁也无用了。 “宫里的宠妃,咱们怎么不知道哪 位宠妃是泥腿子出身的,少在这瞎攀扯,你可知这孩子是谁,这是丞相的侄孙!” “我没撒谎,我孙女是瑶容华,她后腰上有块指甲盖大小的青色胎记,你们一查变知。” 李朱氏别的本事没有,除了撒泼最爱打探消息。 没事儿就去皇城周边转悠,皇天不负有心人,每次她去皇城都能听到关于她孙女的消息。 那可是容华啊,而且她听说宠妃的家人都能获封赏呢!一定是那死丫头自己留下了,不舍得给亲爹亲奶奶花。 “我要状告她不孝顺!” 东厂的人想的更多,难道是镇远将军和谢丞相不和睦,两个人斗法呢! 不管怎么样,他们东厂都不怕事就是了。 这也不能光以拐带结案,相关的人都被带回了东厂。 解云洲把这些说给意欢听,意欢没见识的张着小嘴,一会儿“啊”,一会儿“咦”的,好像在听茶馆先生说书一样。 意欢心想,这好像是高云瑶能做出的事情。 现在的高云瑶会扫清所有挡自己富贵路的人,很不巧,李家就是她目前的心腹大患。 对于曾经的养父和奶奶,意欢没什么好感,记忆里他们对自己和高 云瑶非打即骂,要说感激,那是不可能的,但要让意欢主动去害他们,意欢也做不到。 解云洲在屋内踱步,步履轻快:“东厂接了找孩子这桩案子也算因祸得福了,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高家和谢家都要吃挂落。” 尤其是眼高于顶,已经生了异心的镇远将军府。 通州传来的密信越多,解云洲对姓高的就越忌惮,外通金人的都该杀! 还在等好消息的高云瑶没想到自己会先等来高家问罪的人。 “啪~”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屋内。 高云瑶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动手的嬷嬷:“你算什么东西,敢打本宫!” “这一巴掌是高大人让奴婢替他打的,大人让奴婢来问问,是哪点惹怒了娘娘,让您如此陷害高家。”那嬷嬷高高在上,看高云瑶如同看蝼蚁。 从嬷嬷口中,高云瑶得知自己的身世已经被扒了个底朝天,老家的父亲和奶奶还惹出了这样大的麻烦顿时心如死灰。 “大人想我怎么办?”高云瑶紧张得吞咽口水,不复刚才的跋扈,小心翼翼道。 但她最不想听到的话还是被说出来了:“大人让你以后好自为之!” 第二百零三章 苦肉计 高云瑶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她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确认那东西还在后就用眼神示意银霜银月出去看门,随即崩溃似的跌坐在地上,垂着头呜呜哭。 “嬷嬷再帮帮我吧,是我一时想错了,不该给大人惹麻烦,让大人为难。”高云瑶说着站起来,要去拉嬷嬷的手。 嬷嬷心里十分看不上高云瑶,觉得她不过是运气好,被大人收为义女才有了如今的富贵,可高云瑶就是养不熟的狗,竟然反咬大人一口。 如今被大人厌弃,看她以后还怎么趾高气昂,扯着虎皮唱大戏。 一看高云瑶要来拉扯自己,嫌弃的转身就要走。 可没想到银霜和银月在外面死死拉住门不让她出去,嬷嬷心里咯噔一下,不好! 高云瑶哪还有什么懦弱的样子,她从袖子里取出锋利的匕首,看着匕首折射出的寒光,狞笑道:“这都是你们逼的,我也没办法啊!” 噗嗤一声,高云瑶反手把匕首插进来胸膛,看得那嬷嬷目瞪口呆。 她还以为高云瑶是失心疯要杀了自己,没想到是高云瑶用来自伤的,可这样一来就更麻烦了。 暮云阁是高云瑶的地盘,下 人们也都和她一条心,高云瑶这是要嫁祸自己! “你疯了吗!” 高云瑶:“我早就被你们逼疯了!”说着就想把匕首塞到嬷嬷手里。 嬷嬷一边躲着高云瑶,一边用力晃门试图跑出去,可银霜和银月两个人死死的拉着门,她们现在的身家性命都和瑶容华在一起,万不能坏了瑶容华的大计。 银霜更机灵,听到屋里的动静就知道时机成熟了,扯着嗓子大喊:“娘娘遇刺,快来人啊,娘娘遇刺!” 银霜话音刚落,暮云阁的宫人们纷纷慌成一团,乱糟糟喊起来。 嬷嬷表情狠厉不甘,道:“你这贱人,别想得逞!”说完一头撞在墙上,当场气绝,溅起不小一片血花,屋内血腥味越发浓重。 高云瑶眼前阵阵发黑,嘴角却牵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高大人,我要让你吃不成羊肉惹得一身骚。 妃嫔宫内遇刺,十分骇人听闻。 赵晟在大殿之上怒斥宫内的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就连东厂都挨了骂,解云洲首当其冲。 “你们巴不得我死是不是,青天白日,宫内还来了刺客!”赵晟神情阴鹜,冷冷扫视着乌压压地上跪着的一群人。 “解云洲,这件事你要是 拿不出合理的解释可别怪朕不讲情面。”赵晟矛头直指解云洲。 咱们之间本来就没有情面这种东西吧,解云洲心想着,心里直发笑。 “回皇上的话。”解云洲气定神闲的站好,好似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此事干系重大,与近两日的一桩拐带案有干系,还牵扯到镇远将军府和丞相府,卑职不敢妄议。” 一提到镇远将军府和丞相府,刚还怒不可遏的赵晟瞬间变脸,诡异的带着几分喜色:“有意思,有意思。” 见赵晟这副兴趣盎然的表情,解云洲就知道皇上是想把水搅得更浑些。 解云洲把调查出来的都和盘托出,那嬷嬷确实是镇远将军府上的老人,参与了拐带孩童事件的主角也是宫中瑶容华的亲家人,瑶容华另一重身份是高家的义女。 自从得知侄孙丢失和高家可能有关系后,谢丞相并没有旁人想象中那么开心。 两家在朝堂上不对付,利益冲突严重,但并没有彻底撕破面皮,哪怕只有窗纱那么薄薄一层遮羞也好过明晃晃昭告天下两家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 说在难听一点,一个侄孙还不值得他大动肝火。 派出去给高云瑶传话的下人就这么 不明不白死了,还让他背负了迫害谢丞相侄孙,刺杀宫中嫔妃的恶名,高大人都快呕血了。 “蠢货,都是蠢货,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贱人敢来攀扯我,别怪我不念父女之情了。”高大人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一身常服火急火燎的进宫面圣。 他来的到底比谢丞相晚了一步。 才到大殿门口,威风赫赫的镇远将军就面色悲痛的跪在地上道:“是臣教女无方,管束吓人不利,惊扰了皇上圣架,真是罪该万死!” 这一路上高大人急步前行,夹杂着银丝的发髻显得有些杂乱,他饱经风霜的脸上也满是疲惫之色,不复清明的双眸泛着泪光,看起来苍老又多了几分可怜。 谢丞相道:“陛下,臣那侄孙已经找回来了,除了受到些惊吓并没外伤,臣不欲因此怪责高大人,还请陛下网开一面。” 言外之意就是皇上只需要处置瑶容华被刺一事就行了。 谢丞相心里思索,高大人行事狂狷早有不臣之心,如此粗糙的手法很符合高大人平日里看起来的作风。 高大人心里痛骂,好你的老小子,想背刺我! “瑶容华遇刺一案真的与臣没关系啊,娘娘是臣的义女又与臣 无冤无仇,臣没理由要杀娘娘啊!”高大人高声喊冤,他声音嘶哑,每句话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一样无力。 谢丞相不说话。 大殿外有宫人来报,说是瑶容华已经醒了。 赵晟大袖一挥,一脸很关心瑶容华的样子,略有些急促道:“此事就交由东厂查明,再次之前,两位大人暂时闭府养病吧。” 话音刚落人就急匆匆的走了。 他身后刚还一副痛心不已模样的高大人收敛情绪,沉默不语,他一再告诫自己要忍,起身后漫不经心的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土,一言不发的走了。 谢丞相对着解云洲微笑颔首。 暮云阁。 刚才死了人的寝室过于不吉利,高云瑶晕倒后就被宫人们暂时搬到了暮云阁的东侧殿。 浓重的药味在空气中弥漫。 才刚流产过不久,身子没彻底养好又遭了这么大的罪,高云瑶虚弱到说不出话来,张口只能发出气音,人是醒了,但发起了低烧。 太医令瑟瑟发抖道:“娘娘情况凶险,一旦高热不退极有可能……” 赵晟对太医令的话置若罔闻,一脸亲昵的坐在了高云瑶床榻上,贴着高云瑶的耳边轻声道:“爱妃做的很好~” 第二百零四章 不欢而散 高云瑶心惊胆战,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头雾水的样子:“皇上,臣妾听不懂您在说什么?”高云瑶苍白着一张脸,楚楚可怜。 结果永远比手段和过程重要,这是赵晟心底的原则。 妃嫔就是用来取乐的,太聪明像谢净沅那样的反而惹人心烦,像高云瑶和梁贵嫔这样野心勃勃聪明有限的女人才是最可爱的。 赵晟相貌英俊,但气质阴郁,看着别人的时候好像觅食的毒蛇,他的目光在高云瑶身上扫视,还亲自伸手揭开高云瑶已经包扎好的伤口,用微凉的手指抚摸伤口的边缘。 “爱妃辛苦了,先好好养伤吧,朕不会让爱妃白白受伤的。”赵晟自顾自说完就走了。 高云瑶的心久久不能平复,她紧紧咬住嘴唇,眼神充满恨意。 上天为何对自己如此不公平,她已经被高家抛弃,眼下如果彻底失了圣心就真的没活路了。 宣光殿。 心情颇为畅快的解云洲坐在花厅里,饶有兴趣的看意欢插花,怕意欢无聊,他特意找来御花房擅长插花的宫人来教导意欢,省的她每天想东想西的。 可意欢哪里是这么轻易就能被拿住的。 才插出一瓶参差不齐,看起来毫 无美感可言的花,意欢就献宝似的凑到了解云洲身边,一边做作的左右扭动身体,一边发出甜掉牙的声音:“厂督督~你看意欢插得好不好看?” 解云洲眼里意欢什么都好,于是在那擅长插花小宫人‘厂督审美有异’的震惊眼神中肯定道:“意欢有奇思,果真好看,与众不同。” 侍立在一旁的瘦高个牙根泛酸,同时很鄙夷那小宫人没见识,我们厂督和厂督夫人就是这么恩爱。 宣光殿再宏伟也不过是四四方方的一片天,御花园日日看早就腻歪了,她又不能天天往青鸾殿跑,就是谢净沅愿意,青鸾殿的宫人们也心疼自家娘娘为了应付这个厂督夫人太过费神。 “逸娘我已经安排好了,李家的事情牵连不到她。”解云洲也是今日才吩咐人办好的,他道:“李大业和李朱氏已经判了流放,这辈子没命回来了。” 意欢眨巴着莹润的大眼睛,扑到解云州怀里:“厂督督,流放好可怕呀,他们真的拐带儿童了吗?” 真是个傻姑娘,解云洲带着无限怜爱,轻柔抚摸意欢滑嫩的小脸蛋,淡淡道:“即便不是他们主动的,但要没起了贪念也不会有今日的 牢祸之灾。” 解云洲回想起前几日探子来报,说李大业和李朱氏意图来找意欢和瑶容华认亲,安的是不外乎是敲诈勒索的心思,他不允许意欢受到一点搅扰。 解云洲眼底闪过一丝冷芒,这次就多谢瑶容华了,省的脏了他的手。 “你是不是想去看看瑶容华?”解云洲比意欢肚子的小蛔虫还要了解意欢。 “额~”意欢耷拉着小脑袋, “我陪你一起去。”解云洲道,说完还捏了捏意欢白里透粉的小耳朵。 意欢刷的抬起头,眼里迸射出欢喜的光,高呼:“厂督督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 路过宣光殿的宫人听了这话不禁直打寒战,暗暗吐槽:“怪不得解云洲这个活阎王这种宠,原来长了张闭着眼睛哄人的嘴巴。” 怪不得人家是厂督夫人呢! 高云瑶自己胆战心惊了好几天,生怕皇上会降罪于自己,皇上究竟有没识破她,又会不会戳破她? 暮云阁的上空仿佛笼罩着暴风雨前夕的阴霾。 面色红润身着浅杏色宫装的意欢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来了暮云阁,看到高云瑶现在模样吓了一大跳。 才短短几日,高云瑶就已经瘦的见骨头了。 “ 你……你没事吧?”意欢不敢太靠近,看到高云瑶这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她心里有些害怕,这可比死人恐怖多了。 高云瑶听到意欢的声音冷哼:“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意欢:?? 是不是心思坏了的人看谁都是坏的,自己也没有这么恨她呀。 意欢低头看自己的鞋尖,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凌霄花。 真的见到了高云瑶这么可怜,她又说不出重话了。 “以后不要再做坏事了。”意欢的声音很小,要不是室内此刻静得落针可闻,没人能听见她说的这句话。 还真是天真! 这是高云瑶的第一想法,继而就是嫉妒,意欢经历了这么多还是这副蠢模样都拜解云洲所赐! 高云瑶:“你以为解云洲是在护你爱你?呵呵,他是在害你,有他在一天,你就永远无法成长。” 可是 她扯着干裂的唇角一笑,“他总有不在那么一天。” “不许你这么说他!”意欢很生气,拧着两条秀气的眉毛语速飞快,“你说的话我什么都不信,要不是怕阿娘担心,我才不会来看你呢!” 什么嘛!她好心好意来看看,不说句感恩的话也就算了,还来咒她的厂督 。 坏透了! 高云瑶总归是逸娘的亲生女儿,虽然逸娘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她给意欢什么东西都是逸娘宝贝的,早就把对阿瑶的思念寄托在了意欢身上。 自觉一直在遭受背叛的高云瑶听见意欢这么维护解云洲,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高云瑶用气若游丝的声音示弱:“罢了罢了,说这些无用,我差点丢了一条命,我知道你一直认为是我害皇后娘娘滑胎,看太医令说我随时有可能没命,你我就算没了姐妹情分,以后总能当朋友吧。” 意欢不说话。 一直在屋外的解云洲替意欢回答道:“娘娘大可不必,苦肉计也不是谁都吃的。” 他一出声吓了高云瑶一跳。 “你不是自己来的?”高云瑶质问意欢,她现在怀疑意欢想从自己这里套消息,虽说意欢没有这个脑子,但解云洲有啊! 意欢经解云洲这一句话也缓过神来,听厂督督的总没错! 她后退几步道:“看到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以后大家还是各自安好罢!” 解云洲又道:“李家众人已经流放了,娘娘少了一桩心事,不是么。” 他牵唇一笑,带着洞悉一切的透彻,直看的高云瑶脊背发凉。 第二百零五章 梁蝉的心思 高云瑶要的就是和她一下血缘的李家人去死,听到他们只是被流放有些不满。 怎么不是直接处死呢! 意欢和解云洲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高云瑶无力的双手撕扯着身下的锦褥。 她现在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只有全心全意依靠皇上才能在这后宫中生存。 这场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东厂宣称瑶容华遇刺一案与高大人无关,是高家府上出身的嬷嬷对瑶容华的私怨,刺伤娘娘后自知活不了就撞墙自杀了。 这样的结论说出去很难令人信服,皇城里的百姓都在背后议论纷纷,镇远将军府和丞相府成了话题的中心。 瑶容华遇刺真的和高大人没关系吗?还是那个行刺的下人其实被丞相府收买了? 谣言越传越离谱。 梁家反而成了获益最大的人。 梁贵嫔和自己的姐姐在座一起品茶,以往都是她进宫来见姐姐,坐在当时是淑妃的姐姐的下位。 如今她梁蝉是贵嫔,姐姐已经被贬为婉仪,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训斥自己。 “我看这件事的主使是谢净檀才对,他一定是为了让谢净沅抱养皇子所以才打算铲除她姐姐的对手,下一个就要 解决我了吧!”梁蝉眼神讽刺,纤细的手指划过茶盏,精心描绘的指甲衬得她手指格外漂亮。 梁婉仪用看不懂神色望着妹妹,自从妹妹进宫后,行事比自己当初得宠时还要跋扈,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风光无限的背后是什么。 皇上对她们这些人所谓的“宠”,不过是拿她们当宠爱猫猫狗狗罢了,梁婉仪当初为的是权势,看中的是皇后乃至是太后的位置。 如今的梁贵嫔只有一腔对谢净檀的恨,这份恨也蔓延到了皇后和东厂厂督夫人的头上,这两个人谁都不是轻易招惹得起的,可偏偏梁蝉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疯狂和她们作对。 “本宫一定会禀报皇上,谢丞相的手都伸到后宫来了,说不定这里面还有皇后的手笔。” 见梁蝉越说越离谱,梁婉仪心里发愁,蹙着眉道:“这都是妹妹的猜测,你又没有证据还是不要乱说了。” 只可惜,梁蝉已经陷在了自己的思绪里,压根不听梁婉仪的劝解,还出言讽刺道:“姐姐从贵妃被贬成了婉仪,心里就没有不甘吗?要不是我时常在皇上面前提起你,你早就被皇上忘了。” 梁婉仪 被她说得两眼泛红,面上无光不说,心更是绞痛,这就是她亲亲的好妹妹! 梁家逼梁蝉进宫是想让她帮梁婉仪重新爬上高位,家里对梁蝉的秉性一清二楚,深知单凭梁蝉自己是无法立足的,对此,梁蝉耿耿于怀,看着往日亲厚的姐姐也不顺眼起来,凡是梁婉仪的意见一概不听。 梁蝉得意一笑:“你我姐妹一体,有妹妹的好日子过就不会让姐姐受委屈,只要谢家倒了,谢净沅的皇后之位就是你我的掌中之物。”至于孩子,梁蝉并不想抚养别人的孩子,但也不打算让别人白得皇子。 “就是为了梁家,姐姐你才要帮我这个忙,想办法让那个下贱的宫女滑胎,还要和皇后有关系才好。”梁贵嫔双眼放光,美艳的脸上一片狰色。 梁婉仪心一惊,这样下去,梁蝉迟早要玩脱,她正把梁家带向万丈深渊。 找了个借口,梁婉仪推脱了此时,还劝说梁蝉:“皇上想来十分重视这个孩子,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 “你怎么变得胆子这么小!”梁蝉不满,对着梁婉仪怒拍桌子,还白了梁婉仪一眼,“怪不得你被降位份!” 梁婉仪 身居高位多年,从来只有她斥责别人,少有人骑在她头上,顿时也不高兴了,甩袖子离去,还放言道:“我倒要看看妹妹的好本事有多大!” 两姐妹不欢而散。 梁蝉总是回想着当日谢净檀拒绝自己时说的那些侮辱的话,她发誓自己一定会报复,自然不肯放弃眼前这个好机会。 既然梁婉仪不愿意配合自己,她可以再找一个人。 一个人的面孔浮现在梁蝉的脑海中,正是这宫中唯一能和她争宠的水奴。 那个水奴出身低贱,却极得皇上宠爱,也不知道她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药,皇上有什么好东西总是第一个想着她。 梁蝉让宫人收拾出今年新得的龙井茶,打着请水奴品茶的幌子去了水奴宫中。 殿外还没什么,一进寝室内,梁蝉的小心眼就又发作了,她语气酸酸道:“你这里倒是比皇后宫中还气派。” 水奴谦逊一笑,一点没有惶恐的意思:“姐姐玩笑了,妹妹我出身卑贱,哪里知道什么是好东西,这屋子是皇上布置的,东西也是皇上赏的。” 还敢炫耀,有你笑不出的那一天! 梁蝉极力压制自己翻涌的酸水,试探 道:“瑶容华遇刺可真蹊跷,保不齐皇上为了安抚瑶容华就把皇子给他抚养了,她还真是因祸得福。” 水奴面上波澜不惊,不在皇上面前,她对谁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看得梁蝉气不打一出来。 “妹妹位份低了些,倒是无缘皇子,可反过来想,要是妹妹能抚养皇子,那位份岂不是一定要升了才行。” 梁蝉不时打量水奴的表情,试图看出些端倪来,没想到水奴是个油盐不进的。 “姐姐,我身份卑微,能得皇上宠幸已经深感不安了,怎么敢奢求抚养皇子呢,更何况我也没本事教养好孩子,皇上是不会考虑我的。” 水奴一副弱小可怜,一心只想伺候好皇上,没本事也没心思往上爬,老老实实的在现在的位份上待一辈子也甘愿。 梁蝉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还损失了二两茶叶。 她一走,水奴就变了脸色,眼神冷漠鄙夷,自言自语道:“上赶着给我递刀子呢。” 水奴使人给危荣报信儿,要太后务必插手此事,最好说动皇上让他把皇子交给梁贵嫔抚养,如此以来,梁家就会成为谢家和高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第二百零六章 危荣之困 赵晟只有初一十五才去太后宫中请安,给外面的人做作样子,就是到了太后宫中也略坐坐就走,从不说外面的事情。 这次也一样。 赵晟低头抿了口茶,见太后身后侍立的都是宫女,好奇道:“儿臣听闻母后宫中有个叫危荣的内侍,很是得您欢心,怎么不见人啊,朕还得好好赏他呢。” 太后听皇上提到危荣,就知道自己宫中宫人嘴不严,外面许是传出了什么不好的话,为了长久欢愉,她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直策。 只见太后不慌不忙,嗔怪道:“来母后这里一次,咱们娘俩不好好说说话,皇上倒惦记起哀家这里的内侍了。” 说罢也不看赵晟有些不悦的神色,提高嗓音道:“危荣,你进来,皇上说要好好赏你呢。” 赵晟的目光移向了门口,一道浅青色的身影逐渐靠近,来人身姿秀美,肤色白皙,微低着头弓着身子进门,跪在地上道:“奴才危荣,参见皇上,参见太后。” “抬起头。” 危荣头顶传来一道不容置的威严声音。 他缓缓抬头,并不敢直视皇上,目光还是看向地面。 好一个英俊少年,面若好女,又 带着几分书卷气,看起来一点不像是个惑乱太后的狂徒。 太后看向危荣的眼神里的满意是遮掩不住的。 “皇上日理万机,哀家跟前很是寂寞,这危荣打得一手好牌,最是能帮哀家消遣日子了。”太后把自己说得可怜,又像是在替危荣邀功。 哪想到皇上立马变了脸色,厉声道:“来人,把危荣拿下!” 还不等屋内众人反应过来,危荣就已经被皇上身边的两个侍卫按倒在地。 “皇上这是做什么!今天就是故意来给哀家难堪的吗!”太后又惊又怒,眼泛泪花,“还不快把人放开!” 危荣半边脸结结实实被按在地上,明明是冰冷的地面,传到脸上却铁板一样滚烫,他口齿不清道:“皇上息怒,奴才,奴才冤枉啊!” “朕听闻宫内混进来一个假太监,秽乱后宫罪不容诛。”赵晟用危险的眼神看着危荣,又看向太后,“朕也是为了母后好,毕竟谣言就是从太后宫中传出来的,待朕查明危荣正身,也要还母后一个清白。” 赵晟说的冠冕堂皇,明明可以暗中调查,非要大张旗鼓道太后面前来这么一出,摆明就是和太后 过不去。 太后怒指着他:“你,你……好,让你查,要是查不出个子午寅某了,皇上可要给哀家个说法!” 赵晟抬着骄傲的脖子,淡淡嗯了一声:“那是当然。” 危荣被拉了出去,不一会赵晟身边的小内侍面色不好的走进来,似有些犹豫和恐惧,他走到赵晟身边,难以启齿道:“他是真的。” 赵晟自然不可能亲自去看那腌臜东西,只怒目而是:“你说的是真的?” 小内侍立马跪在地上,“奴才哪儿敢骗皇上啊!” 太后这会儿字得意起来,气定神闲的和皇上讨说法:“危荣被按在地上那一下我看受伤不轻,皇上还年轻,怎么听风就是雨,来哀家宫里冤枉人,耍威风。” “都是儿臣的错。”赵晟也低头装上了乖儿子,他语重心长,“朝堂上也没少为这事情吵,儿臣这回查明了,一定会在朝堂上好好训斥那些玷污母后的人!” 赵晟语气一顿:“至于危荣,我看就赏赐他二百两白银吧。”说完就说自己还要奏折要批,抬屁股潇洒走人了。 太后还抻着脖子看,不一会儿有小宫人来说“皇上走远了”,太后才算 松了口气。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示意别的人都出去,娇嗔道:“真是吓死哀家了,皇上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从太后寝室里又走出一青年男子,容貌没有刚才的“危荣”那么出众,但也相貌堂堂,他熟稔的走到太后身旁为太后捶腿。 “娘娘受委屈了,要不是娘娘,现在受辱的就是危荣了。”原来眼前说话这个才是真的危荣。 他早就察觉到了有人盯着自己,也知道迟早会有人来探查,于是在太后面前讲述了自己编造的身世,说自己祖上也是世家出身,家道中落,这才无奈进宫做了太监,但他绝对不容许别人看到自己的残缺之处,否则宁愿一死。 太后还正在兴头上,对危荣可以说百依百顺,且危荣确实伺候的好,让她干枯的生活多了色彩,她也舍不得危荣说什么死啊活啊的。 所以太后早就暗中准备好了一个替身,旁人要来看危荣,她就把假危荣拿出来,真正见过危荣的人少之又少,加之又都是太后的人,不会到外面乱说。 太后脸上带着少女看情郎的娇俏感,但眼底的皱纹却出卖了她的真实年纪,她道: “心肝,只要你好好伺候哀家,要什么,哀家都给你。” 有了危荣在身边也稍稍抚慰了太后的丧子之痛。 一想到自己死在封地的儿子,太后心中就涌起对解云洲的恨,对赵晟也是说不出的厌恶,要不是这两个人沆瀣一气,皇位本来应该属于她儿子。 这次皇上突然怀疑危荣也没那么简单,说不定也和解云洲有关系,想到这里,太后用食指挑起危荣的下巴道:“怎么你们之间差别这么大,你这次天降横祸极有可能是解云洲在搞鬼。” 听了太后的猜测,危荣忍着一把掀飞太后的冲动,低头道:“危荣一心只想伺候太后,东厂厂督和危荣无冤无仇,怎么会找危荣的麻烦。” 太后一脸我们危荣真是太纯洁了的神色,耐心解释道:“那解云洲最见不得哀家好,他知道你是哀家的宝贝,自然不会放过你。” 危荣顺势倒伏在太后的膝盖上:“那危荣的性命以后就全靠太后了!” 看他如此识抬举,太后开怀不已。 是夜,解云洲收到危荣的密信,言他的危机暂时已解决,而且已经查明了太后宫中的秘药是给皇上用的。 第二百零七章 皇上中毒 太后给皇上所下的这种毒药名叫‘雷藤’,不会立刻伤人性命,但会让人渐渐失去理智,头脑不清醒,有极强的致幻作用。 按照危荣所禀报的内容来看,太后给皇上服用这种药并不是最近的事情,只怕要追溯到七八年前,甚至是皇上刚交给太后抚养的时候。 解云洲暗道,难怪了,小时候的赵晟并没有如今这般喜怒无常,总是疑神疑鬼的,原来是被下了毒药。 雷藤的名头他多少知道些,这是在金国贵族间流行起来的,一开始小剂量服用会使人感到愉悦,时间久了药效会变淡,吃的剂量就会越来越大,一旦戒断就会产生赵晟现在的情况,变得阴晴不定。 “看来此事还和金国有关系,太后的母族江家已经覆灭,从江家是查不出什么的,还要从金国下手才行。”解云洲低声自言自语一番坚定了眼神,叫来小叶子。 “你去通州一趟,打探一下和雷藤有关的消息。” 小叶子应了一声,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书房里,解云洲心绪翻涌,雷藤无解,皇上显然已经被断药了,恐怕他自己还不知道中毒的事情,现 在要考虑的是什么时候让皇上知道。 如果现在就让皇上知道,难保他不会在盛怒之下杀了太后,可解云洲不想太后这么简单就死了,他安排危荣要的就是让太后身败名裂。这次之所以让危荣把事情压下来就是还不到时机,一定要等到朝野皆知时才行。 嘟嘟嘟……一阵轻快的敲门声响起。 书房门被打开,一个机灵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厂督督~” 意欢笑眯眯的看着谢云洲,见他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就一脸担忧的走到了解云洲面前。 她身后的冬蕊叹了口气,好好的厂督夫人在厂督书房外撅着个屁股偷看实在不像话,好在没人能看见。 不过接触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喜欢意欢,厂督每日要在外和各色人物周旋怪费神的,回来后有这么个单纯的开心果在日子轻快多了。 意欢从冬蕊手里接过银耳莲子羹,殷切道:“快来吃点甜的清清口吧!” 这一盅银耳莲子羹还是意欢从自己嘴里省出来的,她现在吃什么,脑海里都会浮现出解云洲的身影,会不禁的想厂督督吃了没,有没有在想着意欢。 她一脸期待,殷切的把解云 洲按在椅子上,强迫解云洲一定要趁热吃。 “清清口?”解云洲被这样的说法弄得哭笑不得,人家都是吃茶清口,怎么到了意欢这里就要喝甜汤了。 可意欢现在眼巴巴的望着他,让解云洲舍不得说出让意欢失望的话,只好喝了一口:“确实很不错。” 其实是太甜了。 意欢心里高兴,被夸奖的小媳妇似的红着小脸,抿了抿嘴唇:“那是,人家可以特意想着你呢!” 解云洲一口口喝完了这盏银耳莲子羹,心里比口中还要甜。 他受过最严苛的训练,师傅交给他生存之道,年幼时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上次会给他吃甜汤的人还是母妃,可母妃关心兄长胜过自己,唯有意欢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这么一想,解云洲反而觉得宫里的赵晟可怜,无论从那个角度看,赵晟的人生都很可悲,哪怕他现在坐在龙椅上。 从太后宫中出来后,赵晟神清气爽的回了自己的寝殿,他去这一趟根本就没想查出什么,就是想找太后麻烦。 兴致来了,赵晟昭来了水奴陪自己。 “爱妃,怎么这么久了爱妃的肚子还没消息,要是你有了皇嗣 ,朕一定会爱若珍宝。”赵晟审视着水奴,脸上还带着宠溺的笑,好像真的很喜欢水奴的样子。 水奴宛若浑身无骨,软软的趴在赵晟的胸膛上,闻言轻轻用粉拳敲了下赵晟的胸膛,嗔怒道:“皇上这是在埋怨臣妾吗?臣妾也好想有个和皇上的孩子。” 水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赵晟,娇柔道:“可是如今皇后还没有孩子,寻常人家在嫡子诞生前是不会允许妾室生育的,臣妾并不想争什么,什么时候缘分到了,孩子就来了。” 赵晟阴沉着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用很危险的语气道:“爱妃的意思是许氏的孩子冒犯了皇后的危依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爱妃和皇后的关系这么好了?” 难道水奴已经被谢净沅那贱人收买了吗?是谢净沅让她来自己这里吹枕头风。 “真是冤枉!臣妾只说自己,可没有提别的姐姐妹妹,臣妾的出身不高,可不敢去贵人面前攀关系,臣妾有的只有皇上的怜惜。”水奴泪水涟涟,一张芙蓉粉面哭得可怜不已,比雨后的娇花还惹人怜爱。 赵晟色心一动,安慰美人道:“别哭啊,朕不过说说罢了。” 水奴不让赵晟碰自己的脸,佯装闹别扭:“前几日梁贵嫔还来找臣妾说话来着,说要是能做皇嗣养母,以后不知道有多风光,想来这宫中无孕的也不止我一个,皇上下次干脆也问问梁贵嫔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吧。” 女人偶尔有小脾气,相互间拈酸吃醋并不惹人厌烦,反而会让人觉得这是女人在意自己的表现。 赵晟对水奴的僭越没感到生气,更加低声哄道:“是朕唐突心肝了,作为惩罚,朕十天不见梁贵嫔好不好。” 水奴抬头,眼皮红红的,试探道:“真的?” 赵晟笑着把美人重新拢进怀里,沉浸在温香软玉中,保证道:“朕还能骗你不成。” 殿内响起女人的娇笑声。 梁国公府收到了梁婉仪从宫里传出的信件,信里梁婉仪痛斥妹妹梁婵在宫里横行霸道,对自己多有羞辱的行径,并语气严厉道妹妹迟早要给梁家招祸。 自家女儿是什么德行梁国公夫妇一清二楚,可为了稳固如今的地位,甚至是更进一步,就必须在后宫有自己的势力。 “只要有了皇子就好了。”梁国公安慰妻子道:“她会慢慢想通的。” 第二百零八章 淑妃复宠 赵晟对水奴承诺十日不召见梁婵,真就说到做到,哪怕梁婵说自己病了想让皇上来看看,赵晟都没去。 宫里的小宫人们总有自己的门路,很快,梁婵就知道了是水奴在作祟。 “这个贱人,说她不是故意的谁信!”梁婵气得双眼通红,这正好是她最易受孕的日子,偏偏就这么错过了。 梁婵心里发怒,不禁把怒火发泄在一旁的梁婉仪身上:“你的身子倒也养好了,怎么也没有动静,你不是瞧不上我的手段吗?也没比我强到哪里去。” 梁婉仪现在已经不想和这个蠢妹妹计较了,只是盯着她别让她做的太过分就行,皇上现在对梁婵的态度肉眼可见冷淡下来,不少人都猜测梁婵这是失宠了,现在是水奴独得恩宠。 许是梁婉仪轻慢的态度惹怒了梁婵,梁婵抄起茶杯就朝梁婉仪砸去,梁婉仪吓了一跳,索性躲闪及时,那盏热茶砸了在门槛上,飞溅的茶水迸到了明黄的衣袍上。 “这是在干什么!” 梁婵看到门口的人影,结结巴巴道:“臣妾一时失手,惊扰皇上罪该万死。” 赵晟看都没看梁婵一眼,他对这个贵嫔的喜爱仅限于床榻 之上,梁婵着实美丽热情,给了他不一样的体验,但人也确实不够聪明。 梁婉仪到底是他宠爱了多年的女人,现在他对梁婉仪也没盛怒时的气愤了,看她被进宫没多久的妹妹欺负,就起了替她撑腰的心思。 想着,赵晟拉着梁婉仪仔细打量,轻声道:“爱妃,可有伤到?” 这一声爱妃叫得屋内两个女人都变了脸,梁婉仪心头一跳,知道是自己起复的机会到了,她咬着下唇摇摇头:“臣妾没事,刚才是和贵嫔闹着玩呢。” 她这话一出口更衬得梁贵嫔不友爱手足,仗势凌人。 梁婵拧烂了手里的帕子,还要附和:“是啊,不过是闹着玩罢了。” “那你就先自己玩着吧。”说完赵晟就拉着梁婉仪的手走了出去,还关切道:“这些十日真是委屈爱妃了,不知道爱妃有没有长进。” 后宫中没有人比梁婉仪更了解赵晟,皇上最喜欢别人求他,她示弱道:“臣妾知道以往是臣妾任性,让皇上失望了。”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留下梁婵一人又摔又砸。 姐姐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和我抢男人,梁婵越想越气,要是谢净檀肯娶自己,她哪 里用过这样的苦日子,究根结底,还是谢净檀的错! 我动不了你,还动不了你姐姐吗! 谢净檀,看着吧,你一定会后悔的。 淑妃复位了! 这是近日来宫里最火热的消息,皇上还赐给淑妃比之前更华丽的宫殿,流水般的赏赐都进了淑妃宫中。 宫女们私下里都在看梁婵的笑话,谁不知道梁贵嫔是淑妃失宠后才进宫的,梁家就是看一个女儿失势了才送梁贵嫔进宫的,如今淑妃重获盛宠,她们姐妹也不和睦,这下有热闹看了。 暮云阁。 得知淑妃复位,正在养伤的高云瑶气得都能坐起来了,她在这宫里最大的对手就是淑妃,好不容易淑妃降成了婉仪,怎么不到半年就升回来了。 到底是伺候皇上的时间最久,看不出来皇上还是念旧情的人。 银月看高云瑶脸色不好,伺候得很小心:“娘娘不必过分担忧,奴婢听说是皇上亲眼看到了梁贵嫔欺负淑妃,一时心疼,这次升了淑妃的位分。” “本宫就知道梁贵嫔是蠢货,好好的天然盟友不知道珍惜,还往外推,哼,看着吧,淑妃第一个不放过她。” 同样都有个不省心的妹妹,淑 妃的命就比自己好多了,起码梁国公府是绝对支持淑妃的,自己如今只能单打独斗,现在受了伤,想要再侍寝也得养上两个月,就这两个月她一定不能让别人占了先机。 “银月,你是忠心于本宫的对不对。” 猛地被高云瑶湿冷的手一抓,银月差点下意识抽开自己的手,可那样的话,瑶容华一定会被扯到伤口。 银月忍住颤栗的感觉,道:“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 银月知道自己和瑶容华合谋杀害了高家的嬷嬷,已经不可能脱离瑶容华的掌控了,只有瑶容华的日子过得好,她才能活下去。 “那你过来。” 借着瑶容华的力道,银月被拉进了高云瑶的床榻,高云瑶伏在银月耳边低语一番。 银月的脸上仅闪过一丝挣扎,就答应了:“娘娘,奴婢……奴婢永远是您的奴婢。” 高云瑶阴冷一笑:“你当然永远是我的奴婢。” 这么看着,银月也是个美人,她五官秀气,声音更是如出谷黄鹂,多少次皇上来暮云阁,高云瑶都会特意支开银月,可这次淑妃却逼得她出此下策。 我高云瑶不痛快,大家都别想高兴。 皇上每过了三五 天就会来高云瑶这里坐一会儿,陪高云瑶说会儿话,一副很重视高云瑶的样子,算算日子,皇上快来了。 暮云阁换了一款香,微微有些甜腻,但闻惯了后就会忽略这股味道,高云瑶的脸色也日日红润起来。 银霜和银月睡一个屋,这几天银月变得比平时更注重打扮了,宫内宫女穿衣是有规定的,但银月竟然还随身带着胭脂,看起来人也很高兴。 “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和哪个侍卫有染了吧!”要是被发现侍卫和宫女私通,那可不是小罪,银霜担心这个小姐妹,忍不住提醒道。 银月红着脸推诿:“不是,你想什么呢!我就是突然发现自己特别漂亮还不行吗!” 这表情一看就是有鬼,银霜心里生出诡异的念头:“你就不怕碍了瑶容华的眼吗!” “没事的。”银月搪塞过去,扭过脸一副不想多说的表情。 银霜心一沉,确定了刚才她心里的那个猜想,瑶容华是要把银月推出去争宠,也难怪银月看起来这么高兴,这宫里的女人谁不想做皇上的女人,当主子多得意啊! 可,可瑶容华绝不是个大度的人,银月以后会有苦头吃的。 第二百零九章 为时不晚 意欢闷闷不乐,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冬蕊可不想被厂督问责,赶紧关切问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心的说出来,奴婢帮您解决。” 意欢看了看冬蕊,瘪了瘪嘴巴:“你可解决不了。” 她忧心的淑妃的事情,现在淑妃复宠,淑妃的妹妹又是梁贵嫔,两姐妹到时候双剑合璧,这后宫还不成了梁家姐妹的天下。 自己可没少得罪了淑妃,到时候她们来找自己麻烦怎么办? 可事实上是意欢多心了,梁家姐妹现在势同水火,皇上也不会坐视梁家在后宫做大。 淑妃复位后全新扑在笼络皇上身上,希望早提怀上龙嗣扬眉吐气,她这一番大起大落后明白了许多,皇上的宠爱是靠不住的,还是早点有个皇子做依仗才好。 从通州飞来的鹰隼落在宣光殿主殿的窗柩上,一双漆黑的豆豆眼透着犀利的光,它扑闪扑闪着翅膀,锐利的爪子哆哆的敲了几下木头,好像再说我来了。 解云洲抚摸了一下小东西的羽毛,拿起捆在鹰隼脚上的密信。 瘦高个已经打探到了雷藤的消息,早年间雷藤一度成为金国的禁药,但现在听闻金 国摄政王的妹妹偶尔会给人使用此种秘药,不过是换了个名字,再加上摄政王妹妹那一身魅术,让她在金国男人贵族圈里如鱼得水。 “蛮夷之地。”解云洲不屑一顾。 金国的手都伸到皇城里来了,可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解云洲疾笔写了回复,换了只鹰隼把密信送去通州。 解云洲回到寝殿后就见到意欢把头都蒙在被子里,在被子里蚕蛹一样涌动,嘴里还发出“真是烦死了”的嚎叫。 一旁的冬蕊看起来很无奈,见厂督来了,羞愧的低下头。 不能为厂督分忧,冬蕊内心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夫人下午开始就这样了,饭也没怎么吃。” 解云洲眉头紧皱,意欢是挨了板子都不忘吃的人,什么事会让她这样废寝忘食。 隔着被子,解云洲拍了拍意欢扭得正欢的小屁股:“怎么了这是,听说你在绝食?” “哪里就这么严重了,不过是比平时少吃一碗。”意欢听到解云洲的声音,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小脸憋闷得红扑扑的,像熟透了的红苹果。 解云洲摸了把她的脸,果然很热。 把意欢从被子里扯出来,抱在自己腿上, 解云洲下巴抵着意欢的头顶,轻声道:“是不是想出宫玩了?” 宫里就这么大的地方,意欢又不是后宫妃嫔,能活动的地方有限,确实很难受。 想着自己去过的庙会,街边的吃食,意欢的嘴巴里开始分泌唾液,她咽了咽口水,一本正经道:“和吃的比起来,还是厂督更重要。” “御花园里的芍药开了,是南边前两年供上来的新品种,你一定没见过,明日去看看散心也好,等忙完这阵,我带你出去散风。”解云洲道。 意欢窝在解云洲怀里舒服得伸伸腰,厂督督给她的怀抱比任何承诺都更要让她安心。 不想让解云洲再为自己分神,意欢小声的“嗯”了一声,一双小手开始不安分的在解云洲胸口摸索。 厂督督大人的胸堂好软,真舒服。 解云洲危险的眯起眼睛,声音变得低哑撩人:“你确定要这样?” 意欢触电般收回了自己的小手,睁得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无措:“我,我就摸摸,你想哪里去啦!” 临睡时,意欢头枕在解云洲的手臂上,这才说出了自己的心事:“淑妃复位,会不会来找我麻烦?” 谁都知道 皇上给意欢和解云洲的任务是保护许禾的龙嗣顺利降生,难保淑妃不会在这上面动手脚。 原来就为这个。 解云洲轻轻拍打意欢的后背,哄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 梁贵嫔的心态彻底崩溃了。 淑妃竟然闭宫不见她,回去的路上梁婵面色阴沉,看什么都不顺眼。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意欢在赏花,看意欢那副开心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厂督夫人见了本宫都不会行礼吗?” 远远的看到梁婵,意欢不想和她起冲突,刚要转身走就被叫住了。 真是的早知道烂在宣光殿也不出来了,意欢心里叹气。 象征性的福了福身,意欢低声道:“参见贵嫔娘娘。” 意欢的语气并没有多恭敬,反而有些不情愿,她心头直跳,直觉要出什么事,梁贵嫔才不会无缘无故叫住自己。 “哼,看来这么久了,厂督夫人的规矩还是没学好,我是皇上亲封的贵嫔,你敢对着摆脸色,是在对皇上不满吗?”梁婵一脸蛮横,更没有给意欢开口的机会。 “来人啊,赏厂督夫人十个耳光,让她清醒清醒!”梁婵得意的等着意欢 的求饶。 但她没想到自己堂堂贵嫔的吩咐竟然没人敢动,谁不知道这是厂督心尖上的人,要是动了这位,估计回头就要被厂督寻仇了。 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着头不动。 梁婵怒喝:“好啊,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本宫还支使不动你们了是吧!” “怎么了这是?鬼吼鬼叫什么呢?”淑妃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她远远的就听到了梁婵说话的声音,再一看仿佛是意欢的背影就明白了自己这个妹妹又在没事找事。 见到淑妃来了,梁贵嫔颇为不自在的拢了拢自己的发鬓:“妹妹不过是在教训不懂事的下人,也值得姐姐大惊小怪。” 淑妃亲手扶起意欢,还亲昵的拍了拍意欢的手背,安抚道:“厂督夫人没受委屈吧,可别怪我这妹妹,她近来心气不顺。” 说完淑妃又看向梁婵:“厂督难得放他的宝贝夫人出来逛逛,可不要被妹妹吓到才好。” 当初自己可没少在意欢身上栽跟头,在没有比她更清楚解云洲手段的人了,淑妃心想自己以往还真是鬼迷了心窍,她应该和意欢处好关系才是啊。 好在,现在也不晚。 第二百一十章 淑妃示好 “本宫新迁了宫殿,还没请厂督夫人来坐坐,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本宫一定好好招待。”淑妃笑得一脸诚恳,半点没把梁贵嫔放在眼里。 梁婵心里吃味,出言讥讽道:“亲妹妹拦在门外,倒要去讨好阉人之妻,真是不可理喻。” 说完后梁婵心里也后悔了,她刚才气昏了头,这会儿冷静下来开始后怕,解云洲那个活阎王什么都做的出来,自己即使入了宫,解云洲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随即梁婵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意欢正要和梁婵好好辩一辩,厂督督怎么得罪她了,真是出门遇疯狗,下次出门非要看黄历不可。 淑妃暗自松了口气,她还真怕梁婵不管不顾的要难为意欢,再带累了自己可就不美了。 她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本宫许久没去青鸾殿请安了,眼下芍药开得正好,不如折几枝给皇后娘娘送去插花吧。” 淑妃说在了意欢的心坎上,皇后娘娘几乎不出自己的宫殿,更别提来御花园散心了,当下高兴的答应:“好啊,皇后娘娘一定会喜欢的。” 意欢十分自信,亲自挑了几枝含苞待放的,一路上自己拿着 和淑妃同往青鸾殿。 才进了青鸾殿,淑妃就跪在地上给皇后请了个大礼,懊悔万分道:“以往是臣妾太轻率,对娘娘多有不恭,还望娘娘海涵。” 谢净沅抿了口茶,叫人扶淑妃起来。 如今的淑妃是比以往成熟了许多,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淑妃是不是面甜心苦,梁贵嫔在宫内行事跋扈,和当初的淑妃一无二致,如果淑妃还和从前一样,那梁家两姊妹必定会遭到厌弃。 淑妃这是来求和了。 想明白后谢净沅中规中矩的劝诫了几句就推说自己疲了,让淑妃告退,只留意欢再坐一坐,淑妃也没什么好挑理的,很自觉的告退。 意欢叫瞬间变脸,笑得甜甜的:“神仙姐姐,你看意欢给你采的花,快叫人拿花瓶来,意欢给你露一手。” 谢净沅眉头一挑,她听说了意欢学插花的事情,但着实不对意欢的手艺抱有什么期待。 三下五除二意欢就把插好的芍药放在了谢净沅面前,邀功道:“厂督都夸我的手艺独一无二,神仙姐姐快看合不合你心意。” 神仙姐姐:“……” 她有些不懂,心想这和随手把花怼进花瓶有什么区别? 还是她太久没去御花房讨教,这才是宫里最流行的插法? 谢净沅露出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微笑,嘴里说出一串不要钱的夸赞:“意欢插得到有几分野趣。” 听得意欢心花怒放,拉着谢净沅撒娇卖痴。 不一会儿的功夫,来来往往了三波递单子的宫人,意欢好奇:“这是在忙什么吗?” “马上就要到皇上生辰了,皇上的意思是要好好操办一场,此次金国也会派使臣前来,马虎不得。”谢净沅看向意欢,“到时候兵荒马乱的,我可顾不上你,我看还是叫厂督给你报个病好了。” 这个热闹意欢还是想凑的,上次淑妃生辰时意欢还是伺候人的宫女,自然只有受累的份,可如今她是厂督夫人了,还不开开眼吗! 意欢的眼珠咕噜噜转,小心思都快关不住从眼睛里飞出来了,谢净沅被逗得一笑:“你呀,还真是爱凑热闹。” 皇后留意欢吃晚饭被意欢拒绝了,厂督督一个人吃的话肯定不好好吃,说不定还会忙到直接不吃饭,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她要回去看着厂督督! 意欢还被皇后调笑:“果真心里有了相公就忘了姐妹。” 说得意欢红着脸为自己辩解:“这,这怎能一样呢!” 宣光殿,看着被自己强拉到餐桌上的解云洲,意欢心里得意的想着自己还真是有先见之明,要是在神仙姐姐那里吃饭,厂督督就只能自己饿肚子了。 解云洲忙了一天,疲乏是有但茶水一直没断,他很真没感到饥饿,无奈意欢在一旁盯着,只好多吃了几口。 “我听皇后娘娘说皇上的生辰要大办?” 解云洲颔首,不止如此,前朝现在吵得沸沸扬扬,因为皇上还要追封自己的圣母为孝贞皇太后。 百善孝为先,按说皇上此举合情合理,但偏偏珍妃和珍妃的母族颇具争议,有人争论这是对先皇的不敬,皇上为此还在朝堂上大发雷霆。 皇上还把解云洲叫去议事,要求解云洲想办法扫清追封的障碍,还逼迫道:“想要马上为母妃正名太难,追封只是第一步,你也是母妃的儿子,不会袖手旁观吧。” 先皇对珍妃何其无情,母妃的心中只怕只有对先皇的恨,至于什么太后不过是活人的脸面罢了,母妃已逝,根本不会计较这些。 归根结底,赵晟还是为了他自己。 解云洲含混其 词,直说自己会尽力而为,偏偏赵晟以为自己找到了解云洲的软肋,觉得解云洲一定会为了母妃死后的荣光竭尽全力帮自己。 出了议事殿,解云洲扯出一抹冷笑。 皇上登基时国库花销就不小,先皇奢靡无度,花钱如流水,国库本就空虚,如今赵晟又为了自己享乐,执意举办生辰庆典,他是怕自身的名声太好了吗! 解云洲看向意欢:“怎么,很想去吗,可到时候宫宴上菜上来估计就冷了,还不如在宣光殿吃的自在。” 意欢投去充满怨念的神色:“不是说到时候还有金国的舞姬会献舞吗?厂督督是看过了,可意欢没看过啊~” 意欢又想起上次厂督督去金国,被金国送美人的事,心里打翻了八百个醋瓶子。 解云洲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好大的醋味啊!” 意欢扭过脸不理他,还拿手掌捂住自己发红的脸颊,小声道:“哪里有,分明是你自己闻错了!” 解云洲又问,“皇上喜欢祥瑞,你既然想参加庆典,那打算献上什么祥瑞啊?” 意欢惊讶的看向解云洲,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 “厂督督送的不就是我送的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 庆典前夕 直到听到解云洲的笑声,意欢才明白自己又被耍了。 门外的小叶子苦着脸,无语望苍天。 “启禀厂督,有要事。”小叶子生怕自己搅扰了厂督的好事会被责罚,说话的时候胆战心惊的, 意欢推了推解云洲,示意他快去忙公务。 书房内,烛火跳跃。 “金国摄政王要送妹妹入宫,他倒是舍得。”解云洲气势凌人,面若寒霜。 摄政王自己都是他亲妹妹的入幕之宾,这两个人关系还十分融洽,说是蜜里调油一点不为过,可现在献美竟然舍得送给皇上? 解云洲在屋内踱步,眉头紧蹙,赵晟想来是不会拒绝那样妖娆的异域美人的,且这女人擅长魅术,要是真让她进了后宫,再怀上皇子,只怕金国行事会更猖狂。 大金如今朝野上下尽在摄政王的掌中,摄政王府终日载歌载舞,时常通宵达旦的宴饮,奏折甚至不入宫廷而是直接被送到摄政王府。 最近边境小国为讨好摄政王,送来了自家国色天香的公主。 翟疆怀中搂着个仅着薄纱遮挡的娇媚美人,一双舞枪弄棒的粗粝大手在美人身上肆意驰骋。 不止如此…… 殿堂的两 列是翟疆的心腹们,此时也个个怀里抱着美人,甚至有人在急吼吼的行敦伦之事,大殿内弥漫着浓重的麝香之气。 兴致所至,皆是奢靡。 面带薄纱的年轻少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奈姆今年不过十六岁,她所在的小国人口不过十几万,大金兵强马壮,屡屡陈兵边界,父皇不得已把她献给了如今大金最有权势的男人,摄政王, 她的美貌之名早就响彻大金,此时翟疆把怀里的美人推在地上,抽出一旁的马刀,尖锐的刀锋挑开面纱,看到少女面容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随后毫不留情的扯开美人的衣裳,在美人的挣扎和啜泣中完成了自己的暴行,这才满足的站起身,赤裸着身体坐回宝座上。 “阿兄不会新得了美人就忘了娆儿了吧~”一道娇媚的女声响起,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铃声。 来人正是摄政王心爱的妹妹,她步姿态摇曳,雪白的足腕上挂着十数个赤金的铃铛,进了大殿后径直走到摄政王身边,轻车熟路的坐到摄政王身上。 摄政王满意一笑,略带调情。 “吃醋了我的宝贝!” 娆儿被捏痛了也不躲,反而把自己往阿 兄的手里送,媚眼横波,嗔怪道:“阿兄要把我送人了,真就舍得吗?” 摄政王捏着她的下巴,在那张红润的樱唇上狠狠亲了一口:“你且去个三年五载,过后再接你回来,没准到时候你还舍不得了。” 娆儿有些意动,留在金国,不管阿兄行事再怎么荒唐都不会娶自己,她也不会成为大金最有权势的女人,去了邻国可就不一定了,凭她的本事一定能把皇上攥在手心。 心里这么想着,娆儿面上还要作出不舍的样子:“希望阿兄到时候别把人家忘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娆儿道:“之前那东厂厂督解云洲来金时叫听说了,他有个极其宠爱的夫人,这次去了,定要见见。” 摄政王把玩着妹妹的柔夷纤手,漫不经心道:“这次不急,娆儿不急着回,时间充裕,定能得手。” 我一定要把解云洲弄到手!想着之前看到过换阿兄截然不同的英俊男子,娆儿眼里写满势在必得四个字。 被蹂躏后的奈姆木然的收拾着自己,看着大殿上寻欢作乐的兄妹握紧拳头,她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的。 私底下娆儿一直准备着,她让人收集 各种秘药,消息没能瞒过四处是眼线的东厂。 各地前来为皇上庆贺生辰的臣子都带着准备献给皇上的祥瑞挤进了皇城,一时间皇城气氛比过年的时候还要热闹几分。 滇南献上一头纯白的大象,那大象有一对洁白细腻的象牙,配上五彩宝石的装饰,看起来真有几分神仙坐骑的意思。 能与白象一争高下的还有更南之地献上的白色犀牛,也是十分罕见,两地方使臣每日都要为谁的祥瑞最好争论上一整天。 宫内在皇后和解云洲的打理下忙碌但井井有条,成匹的上等绸缎拿来做装饰,装点得整个皇宫富丽堂皇,就连那没人住的寝殿也被擦拭得焕然一新。 意欢看着解云洲让人弄来的两只白色长尾野雉感到担忧。 把这两只小东西当成贺礼送给皇上真的不会惹怒皇上吗?哪有人直接送野鸡的啊?人家的祥瑞都是单独的,显示出珍贵之处,自家厂督督一送送两个,是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竖着单髻的冬蕊在厂督夫人投来疑问的视线时也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管他呢,厂督督一定自有道理。 “奴婢听闻一桩趣事,讲给夫人听~ ”冬蕊神秘兮兮靠近意欢,“暮云阁的银霜承宠了,瑶容华对她竟然还有说有笑的,赏赐了她不少东西。” 高云瑶善妒,银霜承宠还能对她和颜悦色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银霜是高云瑶乐见的。 冬蕊摇头:“真是可惜了银霜这么个小美人了,她还美滋滋的,以为摸到了登天梯。” 意欢不明所以:“难道不是吗?” 冬蕊:“可皇上根本没给银霜位份啊,还让银霜继续住在暮云阁,只是偶尔召幸,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说不定过几天就把人忘了。” 此刻被意欢和冬蕊议论的暮云阁,内部被一片愁云笼罩。 高云瑶单手抚额,面色憔悴,她身前站着打扮妖娆的银霜:“皇上有没有和你说过此次让你去庆典?” 她自己这副病恹恹的样子肯定没法出席,高云瑶心想他得有个自己人探听庆典上的消息才行。 银霜怯怯地摇头,声如蚊讷又透着几分委屈:“皇上什么都没说。” 银霜心里对皇上敬畏到了极点,哪怕皇上对她再和颜悦色,她都不敢主动和皇上说体己话。 “没用的东西!”高云瑶气得想一把掐死银霜。 第二百一十二章 得逞 “本宫这么捧着你,到头来你一点用都没有?”高云瑶凶狠的盯着银霜看,这个贱人和皇上在后殿行欢传出的声音,她躺在床榻上听得一清二楚,筹谋一番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高云瑶心里怄得要死,她拍着自己的胸口,随手抄起手边的枕头就朝银霜丢了出去:“没用的贱人!” 银霜不敢掉眼泪,她死死的咬住嘴唇不敢发声。 “滚去宣光殿门口跪着,求意欢带你去,她不答应你就不起来。”高云瑶算盘打得响,银霜到底是皇上的女人,宣光殿还能杀了她不成。 况且解云洲忙得脚不沾地,就意欢那个蠢东西自己在,意欢又是个没主意的,到时候银霜跪在宣光殿门口,满宫都看着,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这个亏不管意欢想不想吃都吃定了。 银霜如丧考妣,一路上低垂着头往宣光殿去,路上不住的抹眼泪。 这些日子,有不少小宫女私下来巴结她,想以后给她当宫女,被人捧着的滋味确实美妙,只是现在还没一步登天就被瑶容华一脚踹进了泥里。 银霜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银霜跪在门外说要见夫人。”门口的小宫女来报。 冬蕊正 帮意欢染指甲,两个人闻言一起抬头看向那小宫女。 冬蕊:“她找夫人干什么?” “算了,你就说夫人不舒服,不见人。”冬蕊想打发了银霜转头对意欢道:“肯定没好事,夫人不用理会,要是有要紧的事才麻烦不到您这里。” 意欢点头,心里好奇就支棱着耳朵听外头的声音。 不一会儿,宣光殿外响起了银霜的高声叫喊:“厂督夫人,奴婢求求您了,就见奴婢一面吧!” 是人都知道银霜来宣光殿肯定不是银霜自己的主意。 意欢本来也狠狠心,不打算理会外面的动静的,但银霜突然在门口磕起头来,虽说她还拿自己的手垫着,但皇上的女人对着厂督夫人磕头,传出去又要说厂督的不是了。 “真是烦死人了,叫她进来。”意欢气鼓鼓道。 意欢今天好好的心情被毁了个彻底,脸色比烧了十年的锅底还要黑。 小厨房今日得多做些新鲜的吃食了,冬蕊想着一会儿就吩咐小厨房卖点力气,哄高兴了厂督夫人,重重有赏。 进了宣光殿,银霜行礼时腿都在打颤:“奴婢是来求夫人带奴婢参加皇上生辰庆典的。”银霜自己都觉得没理,说话是很 是心虚。 我就知道,意欢翻了个大白眼。 “我为什么要带你去,我和你又不熟。”意欢直言,“再说了带你有什么好处?” 没想到意欢会这么说,银霜来的路上满心想着厂督夫人不是个坏人,她一定会体谅自己的难处的,这下倒被问住了,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我看你就是欺负我家夫人善良。”冬蕊暴脾气,挡在意欢身前怒斥银霜异想天开。 没想到银霜当场放声大哭,活似意欢给了她多大的委屈,银霜边哭边说:“夫人就可怜可怜奴婢吧,如果夫人不带奴婢去,我们容华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我看是你们瑶容华自己想去吧!”门外传来一道威严的男声。 解云洲背光站在门口,他鬓若堆鸦,眉如墨画,银霜看了一眼后心跳加速,脸莫名其妙就红了,抽噎声渐渐止住。 “厂督督~”意欢上前就是一个熊抱,挂在解云洲身上不下来。 解云洲拿意欢没办法,笑容无比宠溺:“有没有乖啊~” “当然有。”意欢把自己染了一半的丹蔻给解云洲看,“好看吗?” 少女的手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肉了,十指细嫩,配上淡淡的粉红色嫩如鲜 姜,看得解云洲爱得想咬上一口。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意欢小声惊呼着抽回自己的手,看见指头上只有淡淡的口水印,她小声嘟囔着:“我都没洗手呢,多脏呀。” 银霜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的互动,彻底刷新了对解云洲的认知。 原来厂督还有这一面呢吗? 银霜正愣神呢,就被解云洲身后的两个小内侍拉了起来,一左一右的架着,银霜缓过神来,神情惊恐。 “厂督大人,都是瑶容华让奴婢来的,奴婢不能不遵啊!”银霜竭力为自己辩解,生怕解云洲一不高兴就要了自己的命。 “呵呵~”解云洲一改刚才的温柔面目,面带寒霜的看着银霜,“是她让你来败坏我夫人的名声的?” 银霜不管解云洲问什么都一五一十的答了,怕得浑身发抖。 解云洲垂眸思索片刻道:“回去告诉她,庆典上会有她一席之地的。” 银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暮云阁,又是怎么把解云洲那番话说出口的,再清醒时就听到高云瑶欣喜若狂的声音。 “你说什么,解云洲说会有我的席位!”高云瑶脸上有了血色急忙叫人收拾自己的箱笼,势必要找出一件能艳压众 人的衣衫。 “可惜,时间不够再裁新衣裳了。”高云瑶无不遗憾道。 她现在的身体要撑完一整场庆典很困难,但总比去不成要好,皇上对让自己去庆典一事绝口不提,估计是嫌晦气,但庆典是交由解云洲统筹的,要是皇上问责就全推给解云洲。 高云瑶心情大好,看来意欢还是有点作用的,她嘴上说着不会帮自己,可现在不还是出力了? 有了第一次还愁第二次吗? 庆典日期日日临近,欢乐的气氛越发浓重。 金国的使臣在十日后昼夜兼程的赶到了,金国众人人困马乏却没办法好好休息,前来围观的人群把驿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真的是绝世美人啊,我刚才都看到了!”年轻的小伙子伸着脖子踮着脚尖往驿馆里看。 “快让我看看有多美,比春凤楼的花魁还美吗?”不信的人也在往前挤,誓要一睹芳容。 刚才故意露面的娆儿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动静,满意的点了点头:“过了今天,我的名字就会传遍皇城。” 说完又一脸厌恶的皱眉:“还不快把外面那群低贱的贱民赶走!” 金国侍卫领命,挥舞着鞭子开始驱散人群:“都滚开!”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解风情 围观的人众多,你挤我我挤你,靠近驿馆门口的几个人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两下。 金国侍卫的鞭子上还镶嵌着儿童指甲大小的刀片,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戾气十足,一鞭子下去就把人抽见了血。 “杀人了!”受伤的人里有个晕血的,翻白眼一下就晕倒了,人群涌动,爆发出尖锐的呼喊。 负责维护皇城秩序的东厂番子身着飞鱼服,腰挎佩刀瞬间驱散人群,围在驿馆门口。 东厂的人一看地上躺着个脸色煞白的人,满脸的血顿时抽出刀来冲金国的人剑拔弩张。 “怎么回事?” 解云洲听到这里有嘈杂,前呼后拥着到了驿馆门口,才靠近就看到了两方人要开战的气势,不禁大动肝火。 “厂督,还没死,只是晕了。”一名东厂番子蹲下探了探地上人的鼻息,松了口气。 “哼,你们的人就是娇气,不过是破了点皮还想赖上我们不成!”金国的侍卫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反而挺着脖子一脸不屑。 只要人没死,就不算大事,男子汉大丈夫流点血算什么。 “放肆,怎么对我们厂督说话呢,还以为这是在金国吗!天子脚 下岂容你们撒野!”解云洲身边的人拔刀就要砍,却被解云洲单手制止住。 “算了,先送人去医馆看看吧,这笔账我们以后慢慢算。”解云洲冷冷看着眼前嚣张蛮横的金国人,握紧拳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还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传出小声的嘀咕,那声音说不出的愤慨:“东厂往昔的威风去哪儿了,对上这些残害子民的金人怎么就示弱上了。” 他的话显然引起了围观人的共鸣,纷纷小声议论开来。 东厂众人鹰眼一扫,又都低头闭嘴,但显然不服气。 “我替他们向你们道歉。”一道说不出的娇媚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还没出现就从门口飘出一股甜腻的香风。 金国的服饰风格奔放,女人可以大胆的露着臂膀和腰腹,娆儿一出现,耳边就响起一片吸气声。 “还真的是漂亮啊!” “她可真白,这么穿不冷吗?” 娆儿丰腴的前胸边走边颤,她很得意自己的身材资本,见到解云洲那一刻更是眼冒精光,恨不得立刻就把解云洲绑到自己床上。 世界上还没有她娆儿得不到的男人! “厂督大人,都是奴家的错,他们 围在这里就是想看看奴家,但奴家方才实在太累只想休息便让侍卫驱散人群,只是没想到他们手段这么粗鲁。”娆儿一脸歉疚,美人蹙眉捧着胸口娇声道:“厂督大人不会生娆儿的气吧?” 可惜娆儿的媚眼都抛给了瞎子。 解云洲对除意欢以外的任何女性都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漠视,管你有多娇媚都不能违背了解云洲的行事准则。 “您是摄政王亲妹,自然尊贵,但使平民受伤实不应该,眼前庆典在即不宜大动干戈,过后总要处罚这几个人的。” 刚才动手的几个金国侍卫被解云洲冷眼一扫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更是如坠冰窟。 解云洲的威名他们也有所耳闻,看来这次是得罪他了。 娆儿恼怒解云洲不解风情,傲慢道:“他们是我金国的侍卫,恐怕由不得厂督来处置。” “东厂要处置的人就没有处置不了的,我解云洲说到做到。”解云洲面不改色道。 怨不得说阉人恶毒,看看解云洲就知道了。娆儿心里恨,想着总有一天要解云洲跪在地上求自己。 娆儿叫人拿出些财物分给受伤的几个人,还对着人群笑了笑,嘴上 说着对不起没有管束好侍卫之类的话。 她可是来当皇上的妃子的,不能还没进宫就臭了名声。 这要是在他们金国,贱民敢多嘴,早就一刀过去砍死了事。 金国的使臣进了皇城,宫里的女人们才得到金国摄政王送来自己妹妹的消息,她们可不知道摄政王和自己妹妹的那些好事,心里已经把那个没进宫的女人当成了心腹大患。 意欢嘴里咔嚓咔嚓的嗑瓜子,又亲手泡了壶香香的茶,听冬蕊给自己讲外面发生的事情。 “听说皇上龙颜大悦,觉得这是金国重视自己特意送人来和亲。”冬蕊是东厂的人,自然也知道娆儿是什么货色,心里十分鄙夷赵晟。 “他们男人就是这样,什么香的臭的都要。”冬蕊又补充了一句,“厂督除外。” 厂督的心里只有夫人一个呢! 真是羡煞旁人。 意欢点头很是赞同,又好奇的抓心挠肝,恨不得现在就看看那女人长什么样子,竟然能把金国那些男人迷得颠三倒四的。 最可恶的是她竟然敢觊觎厂督,虽然厂督是天人下凡,人见人爱,可娆儿那种女人,实在是……实在是有伤风化! “还有 那个银霜被暮云阁宫人们排挤了呢。”冬蕊一脸解气的神色,她最讨厌利用别人善心来达到自己目的的人了,那个银霜惯会装可怜,聪明的女人可不吃她那一套! 在高云瑶手底下讨生活是挺可怜的,意欢还是好奇的问:“为什么呀,难道是妒忌,大家就那么想当皇上的女人吗?” 都是权势动人心啊,意欢心里暗想。 “不是,本来瑶容华安排争宠的人是银月,说银月本来都打扮起来了,暮云阁那么多双眼睛都见过,但是轮到银月上前去伺候的时候她突然摔破了脸,就让银霜顶上去了,银月说是有人在背后推她。”冬蕊啧啧几声。 意欢眨巴着大眼睛,嘴巴微微张着,这暮云阁怎么什么事都能发生,前脚主子遇刺,后脚宫人在宫内都能被下黑手。 可别那天皇上去了再遇上个刺客,那可就热闹大了。 暮云阁里,没有比银月更憋屈的人了。 那天的天色黑了,但院子里都掌着灯,她心里紧张又欢喜,只顾着低头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也没在意,只当是当差的小宫人,没想到背后被用力推了一把,她的脸当时就摔在了地上。 第二百一十四章 内斗 银月自己的脸摔伤了,自然不能去御前伺候,银霜就补了上去。 眼看着银霜虽没升位份,还是在瑶容华身边伺候,但谁都知道银霜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娘娘还没让她服避子汤,眼见着要有大造化。 其实银月心里猜测,当晚推自己的人就是银霜,但她没证据,说出去大家只会以为她是妒忌,就是瑶容华现在正是用银霜的时候,更不会为了自己惩罚银霜。 所有的苦只有她自己吞。 这太不公平,银霜抢了自己的机会,她怎么有脸继续和自己称姐道妹。 暮云阁内因着银霜承宠的事情人心浮动,但凡有些姿色的都跃跃欲试,想要皇上万一要是能看上自己,岂不是也能一步登天,也能挣了主子当当。 高云瑶有心整饬但皇上生辰庆典在即,她急着养好身子,只等过后再收拾这些个小贱蹄子。 高云瑶刚服完一碗滋养身体的苦药汁苦得五官扭曲,淑妃就来了。 如果没有淑妃,自己当初就不会滑胎,高云瑶听到淑妃来了下意识不想让她进来,但谁让人家是妃,她只是个容华呢? 淑妃来干什么,难道是来看她笑话的,哼 ,才不会让她得逞! 高云瑶叫人在她面上点了些胭脂,人看着有气色多了,又强撑着坐到了榻上。 “淑妃娘娘怎么有空来臣妾的暮云阁。”高云瑶皮笑肉不笑,有条不紊的行礼。 淑妃赶忙上前亲自扶起高云瑶,急忙道:“妹妹的伤还没好,就别做这些虚礼了,我今日来是特意来道歉的。” 昔日后宫中最剑拔弩张的一对敌人如今看似凑在一起,还没砸碟子摔碗或传出呵斥声还真是稀奇。 所有在殿外的宫人都支棱着耳朵,恨自己没本事,没能在殿内当差,错过了瞧热闹的好机会。 “姐姐客气了,咱们都是皇上的妃嫔,为的也都是皇上,平日里有些小摩擦在正常不过,哪里就当得起娘娘道歉呢。”高云瑶心里想的是贱人去死吧,你说什么都抵不过我孩儿的一条性命,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淑妃未必不知道高云瑶和自己之间的隔阂早就深到难以消除的地步,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地方要进宫的摄政王亲妹妹,要是让这个女人真的进了后宫,只怕会比任何人都招摇。 高云瑶当初摆弄李家一事并不难查,淑妃的 身后是梁国公府,稍稍用了些心思就查了个一清二楚。 淑妃想得很清楚,要想不让摄政王的妹妹获宠,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决了那个女人。 可她刚刚复位,暂时不能冒这个风险,放眼后宫就只有高云瑶是最合适的人选。 高云瑶一听淑妃想拿自己当马前卒,没有当时翻脸,只虚弱的咳嗦几声,心里想着贱人果真是要来害她,还想一石二鸟,想得可真美。 左右她要在这宫内苦苦挣扎,何不让那摄政王妹妹进宫后和淑妃姐妹好好斗上一斗,自己说不定还能渔翁得利。 只看着高云瑶飘忽不定的眼神,淑妃就知道自己没有说动高云瑶,不过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高云瑶要是个耳根子软的,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又假模假样的说了几句体己话,淑妃就告辞了。 淑妃前脚刚走,就在暮云阁的门口碰到了瞧着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妹妹梁贵嫔。 梁贵嫔一副我就知道你在这儿的得意表情,见了淑妃也不行礼反而冷哼一声朝着暮云阁走去。 淑妃看着梁贵嫔的背影,攥紧了手中的锦帕,以前她还觉得妹妹极合自己 的脾气,两个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但梁婵进宫后,她所有的委屈都来自于这个妹妹。 什么都指望不上她,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淑妃心里开始埋怨父母送梁婵进宫。 高云瑶在淑妃走后叹了口气,她没想到自己身子这么差,就强撑了这么会儿功夫已经累成这样,刚要让人扶自己去床上休息,梁贵嫔就来了。 梁婵进屋打量几眼,觉得处处不如自己屋内的陈设名贵,对瑶容华的轻视就更甚了。 “瑶容华脸色这么差,是被我姐姐说话气的吧。”梁婵笑得不怀好意。 “你这样也不行啊,等金国摄政王的妹妹进了宫,你岂不是会被皇上忘之脑后。”梁婵嫌刺激得不够,继续用刻薄的言语贬损高云瑶。 高云瑶看出梁婵纯粹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也不想忍这个蠢女人,开口道:“摄政王亲妹也不一定就进后宫,要是她进了后宫怎么可能是低位妃嫔,如果皇后的位置无人能动,说的不人家还看不上贵妃的位置上。” “再说了,宫宴上世家公子也会出席,不是还有咱们的麒麟才子谢净檀呢吗?听说他洁身自好,身边连个通 房都没有,又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保不齐摄政王妹妹就喜欢谢净檀这样的。”高云瑶反击道。 梁婵纠缠谢净檀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她当时对着人家大献殷勤的举动不少人都看见过,皇城里的闺秀们都要背地里骂梁婵一声不要脸。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可不仅适用于男人。 果然,一听到谢净檀这个名字,梁婵就爆了,她两只眼睛瞪得牛眼睛似的,还涌动着熊熊的怒火。 梁婵想彻底毁掉谢净檀,让他从高高在上的仙鹤变成她梁婵脚底的凡泥,怎么可能让他结上这门好亲。 不行,光是想一想谢净檀会春风得意的场面,她就已经忍受不了了,当日谢净檀的折辱已经成了梁婵的心魔。 “她一定会进宫的。”梁婵站起身来,俯视着高云瑶,目光如同俯视蝼蚁,她轻蔑道:“等着瞧吧!” 梁婵步履匆忙,头上的珠翠乱颤,显示出主人此刻纷乱的心境。 高云瑶在梁婵出门那一刻瞬间塌了腰背,头上直冒冷汗,虽然身上没什么力气,但高云瑶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梁家两姐妹根本不同心,还都有宠,不愁以后没戏看。 第二百一十五章 贵妃 午夜,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金国驿馆的窗户突然被箭射了个窟窿,箭头钉在桌子上,箭簇的尾羽颤动,一封书信绑在箭身上。 金国侍卫瞬间警戒:“有刺客!” 立刻有人化作几团黑影,嗖嗖的飞出窗外,朝着箭来的方向追去。 半晌后回来,一无所获,他们和那人的功力差距极大,宛若刚冬眠结束的狗熊追兔子,根本追不上。 一番吵闹,翟娆也被吵醒了,侍卫确认无毒后递上书信,打开书信一看,翟娆顿时捧腹大笑。 她抖落着信件,笑得泪都出来了:“竟然有人要想阻止我进宫!” 真是太滑稽了,大半夜的闹这么一出,竟然是来提醒她的,这比直接来刺杀她还要好笑。 侍卫却一脸着急,他们此次的护送任务要是出了差错,回到金国还不得被摄政王扒了皮。 当事人翟娆一点不担心:“东厂那群人倒也不都是吃白饭的,估计暗中有人在保护着我,毕竟我要是出了问题,他们厂督可要吃挂落。” 翟娆对此非常自信,相比解云洲早就在驿馆周围安排好了人盯着自己一行人,但要真有刺客胆敢来,东厂也不会袖手旁观。 金国的侍卫了然,也都放 松了警惕。 翟娆收好信件,直觉告诉她这东西以后有大用处,也算是收到了一份礼物吧。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皇宫内就响起悠扬隆重的乐声,宫门敞开,觐见的使臣带着自己的礼物缓缓进入皇城。 围观的百姓把路堵了个水泄不通,要不是有衙差挡在两侧,勉强维持着秩序,百姓们恨不得自己也凑到使臣队伍里。 赵晟端坐在大殿上,面带红光,显然非常得意受用。 当初登基大典过于仓促,他匆忙上位,如今才享受到万人之上的尊荣,天下尽在掌握之中。 那些心里看不起自己的朝臣如今照样得跪在自己脚下,说着吉祥话,贡献上最珍贵的宝物。 唯有一人的身影过于刺眼。 赵晟的视线转向同样立在朝臣中的解云洲,他风姿卓绝,站在一群上了年纪的大臣里显得鹤立鸡群。 中午时分,宫宴正式开始。 一个个妃子都打扮得仙女似的,纷纷落座,虽然离着皇上有些远也没能阻隔她们给皇上抛媚眼的举动。 皇后一身繁复的宫装,带着母仪天下的气势坐在皇上身旁,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风范,就连赵晟也很满意皇后的仪态,觉得她很给自己争脸。 举办宫宴的大殿对面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楼,皇上偶尔会登上小楼小酌几杯,此刻高云瑶一脸不可置信。 她对着把自己引到此处的内侍道:“厂督说我的位置在这里?” 高云瑶环视四周,这里四面透光,没有窗户,只有薄薄一层帘子,所谓的坐席竟然是铺了厚厚锦被的床榻。 解云洲竟然敢耍她! 高云瑶眼前一黑,咬牙道“多谢厂督。” 银霜扶着高云瑶座下,心想着厂督这样安排倒也好,瑶容华身子虚,真要进了宴厅说不得要晕在里面。 不得不说解云洲贴心,他给瑶容华安排的地方正好可以俯视整个大殿,大殿内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高云瑶眼睁睁的看着那群女人给皇上敬酒,一个个举止端庄,嗤笑:“真是能装。” 在宴席的末尾座位上,高云瑶还看到了意欢。 意欢嘴巴鼓囊囊,很少有人注意到她。 意欢捡着喜欢的吃,觉得这宴席倒也没有厂督督说的那么差。 再一抬头正好对上了解云洲的视线。 两个人的眼神交汇片刻,意欢不争气的脸又红了,无他,厂督督今天也太好看了吧! 解云洲嘴角扬起微微笑意,意欢桌子上的吃食都是他 特意吩咐人准备的,看着和宴会上众人的差不多,但其实用料更好,也特意保温着。 总不能让小姑娘白期待一回。 还有一人也注意到了解云洲和意欢之间的眉眼官司,被丞相强压来的谢净檀看着恩爱的两人,心里泛起阵阵酸涩。 看来意欢被保护的很好。 宴会随着一场场歌舞被推上了高潮,月华将升的时候,有内侍高声唱道:“金国翟娆献艺。” 这位刚一进京就差点掀起打斗的美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金国此次特意带来了自己的乐师和歌姬。 伴随着充满异域情调的歌谣,翟娆踏着鼓点缓缓出场,她这一出场,众人的目光就像是被胶水粘在了她身上一样。 翟娆舞姿妖娆奔放,金国开放的环境造就了她大胆的性格,翟娆一边舞着一边靠近赵晟,看着赵晟的眼神都要能拉丝了。 眼前的皇上虽然没有阿兄那么伟岸的身姿,但长相不错,看自己的眼神里更是充满了征服。 这个男人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翟娆几乎要舞到了赵晟的身前,众人这才纷纷收回视线,再看看皇上的眼神就明白皇上这是看上了。 一舞毕,宴会上的妃嫔们气得鼻子冒烟 ,恨不得用眼刀杀死这个妖女。 淑妃不由得看了梁贵嫔一眼,妹妹那点邀宠的小手段早就被她打听出来了,不就是靠着在床上放荡些吗?世家贵女不屑一顾的东西,她倒是放得下身段…… 但是现下,来了个白日里就敢勾引皇上的,更放荡,更下作,看你以后怎么和人家争。 淑妃暗恨,她明明已经给宫外传了信了,为什么这个妖女还能毫发无伤的出现。 眼看着皇上的魂都要被勾走了,以后自己又多了个对手。 谢净沅面无表情,对上弟弟谢净檀担心的表情只是轻微摇头,幅度小到微不可查。 翟娆行了金国的礼,单膝跪地,露出白皙的大腿,媚声道:“翟娆参见皇上,此次阿兄特意交代务必要让皇上开心,否则就要问罪娆儿~”说着翟娆大胆抬头,媚眼横波道:“不知道皇上是否满意?” 赵晟就喜欢这样的美人! 更何况眼前的美人还是金国摄政王的妹妹,按照如今的金国局势,翟娆可比金国的公主尊贵多了。 连金国的摄政王都来讨好自己,这是连解云洲都做不到的事情! 赵晟心潮澎湃,大手一挥道:“朕心甚悦!朕封你为贵妃如何?” 第二百一十六章 翟贵妃挑衅 翟娆被封为翟贵妃,她凭借着一身媚术迷得皇上接连半个月都宿在她宫里。 好巧不巧,翟贵妃的栖金殿毗邻皇后的青鸾殿,翟贵妃嫌弃宫中无聊,就让自己的乐师终日奏个不停。 焦尾心疼皇后娘娘不能好好休息,一脸愤慨:“还真是番邦的蛮夷,一点规矩不懂,不来给娘娘请安也就罢了,还总是搅扰娘娘,这样下去怎么行!” “总有新鲜劲过去的时候,咱们娘娘什么时候计较过这些。”绿绮小声劝焦尾千万不要自作主张,自己丢命是小,别给娘娘惹麻烦。 焦尾嘴上应了,心里却埋怨上了意欢,往日不是最喜欢往娘娘这跑吗?要是她来了,总得为娘娘出口气吧。 趁着给皇上办庆典的功夫,解云洲从外面移来一颗合欢树,树盖葳蕤繁茂,匠人说这树至少有三十年了。 意欢推开窗,抬眼就是解云洲特意给她种的合欢,心里说不出的甜蜜。 只因她那日在看闲书,解云洲在处理公文,意欢在书里看到一句诗词:“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 意欢小声嘀咕了句:“合欢花是什么花?” 哪知道解云洲就放在心上真 的给她挪来了一颗。 解云洲站在意欢身后,和熙的风吹拂在两人身上,岁月静好。 “等到明年五月,就会开花了,到时候再来宫里看。”解云洲伸手抚摸着小姑娘的头顶,阳光下她侧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 意欢闻言扭过头来,雀跃道:“冬蕊说合欢花不仅能吃还能入药呢,到时候我亲手做给厂督督吃~” 宣光殿守门的小宫人匆忙来报:“皇上召厂督和夫人去栖金殿。” 意欢和解云洲对视一眼,意欢表情无辜:“我,我最近一直乖乖的,没闯祸。” 解云洲闻言一笑,拉着意欢的手昂首阔步走去。 栖金殿内,翟娆整个人坐在赵晟怀里,搂着赵晟的脖子撒娇:“都说厂督铁面无私,等一下皇上可要帮娆儿啊,他们是有错,但总归是我从金国带来的侍卫,不日就有启程回金国,让他们带着一身伤回去,多难看啊,不知道还以为是皇上您心胸狭隘呢。” 赵晟在贵妃脸上亲香一口,怎么看贵妃怎么顺眼,他这几日雄风大振,每天都畅快得不得了,自然愿意顺着翟娆。 “这有什么,还不是朕的一句话的事,爱妃放心 ,朕不会让你面子受损的。”赵晟信誓旦旦的保证。 意欢好奇的打量栖金殿,心想皇上还真宠翟娆啊,怎么这么多好东西,这要是别的嫔妃来看到了,还不得酸死。 远远的就能听到赵晟和翟娆的笑声,两人在那里你侬我侬,再一看栖金殿的宫人,但凡是翟娆从金国带来的都面不改色,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宫里又安排给翟娆的宫女则都低垂着头,恨不得把耳朵都掩盖上。 “朕都听说了,不过是些个平民受伤也拿了补偿了,你就不要揪着不放,岂不有碍两国邦交。”赵晟颐指气使。 解云洲目不斜视:“恐怕皇上答应,那些受伤的百姓不答应,再则皇上如此包庇金国人,岂不让民间不耻。” 赵晟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好,再一听解云洲这话就觉得他是在点自己,心里愈加愤怒:“放肆,朕是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区区皮肉伤说不得已经好了,还要胡搅蛮缠什么?” 解云洲嗤笑:“臣保证让那些金国侍卫也只受些皮外伤,回到金国时估计也好差不多了。”解云洲冷冷扫了翟娆一眼,似是警告。 这一下激起了翟娆的 怒火,她偏要和解云洲过不去。 翟娆火上浇油:“皇上,厂督好凶啊,这要是在金国,可没人敢这么和我阿兄说话。”翟娆拉着赵晟的手臂,一副替赵晟愤懑不平的模样。 “爱妃说的有理,朕就是平日里对厂督太好了!”赵晟不想在宠妃面前失了面子,又想给解云洲些苦头吃,顿时高声叫来侍卫。 “解云洲言词不敬,拖下去杖责二十棍!”赵晟眼底闪过一丝阴鹜。 二十棍对解云洲来说轻轻松松,赵晟也知道同手放过那些伤人的金国侍卫自己不占理,如果对解云洲责罚重了,势必会引起民间更大的反弹。 一听厂督督要挨罚,意欢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解云洲挨罚,她现在还记得上次厂督督被打后苍白虚弱的模样。 意欢冲上去和侍卫抢人,伸开细弱的手臂,试图把解云洲护在身后:“不许你们动他!” 翟娆阴阳怪气:“皇上处置人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护在解云洲身前的小姑娘只到解云洲肩膀,绕是还没张开却已经能看去以后也是个容色出众的美人。 翟娆心里更多的是妒忌。 就为了这么个青涩的小丫头 ,解云洲竟然拒绝了自己,真是不可理喻。 赵晟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凭什么有人这样奋不顾身的护着解云洲,自己身边的却都是些狼子野心的东西。 “只怕皇上今天处置了臣,明日朝堂上就要乱成一团了。”解云洲一个眼神,那些要动手拉他的侍卫纷纷不敢再动了。 要不是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惹厂督啊! 赵晟宠爱翟娆,纵容翟娆对皇后不敬,谢丞相大为不满,以谢丞相为首的一派官员连日来没少上奏折。 如今中宫还没有嫡子,怀孕的只有一个没名分的宫女,万一翟贵妃先于皇后产子,只怕日后麻烦不少。 金国实力强胜,难道皇上想在金国的胁迫下立个有金国血统的太子吗? 赵晟看了奏折后怒极反笑,起身一把扫落奏折:“一群该死的老东西,用得着你们指点江山吗!” 他当然知道奏折所言有一定的道理,但更多的还是为了这群人自己的利益。 现在又被解云洲明晃晃的拿出来威胁,赵晟脸颊抽搐几下。心跳如雷是怒极了的征兆。 “解云洲,你是在威胁朕?!”赵晟瞪圆了眼睛,英俊的脸庞狰狞可怖。 第二百一十七章 皇后解围 “臣所言句句都是为了皇上好,如果皇上依然执意要责罚,那臣只有领命了。”解云洲不卑不亢。 翟娆眼神闪动:“厂督大人总有道理,但您身边这位惊吓到了本宫着实该罚。” 意欢用警惕的小眼神看着翟娆,这个女人看着就不像好人。 “不然娆儿只好写信像阿兄诉苦了,他要是知道娆儿在这里被人欺负皇上还不给人家撑腰,阿兄一定会接我回家的。”翟娆小女儿般的撅着嘴巴,她还有意无意的用高耸的胸部蹭了下赵晟的胸膛,视线却投向解云洲。 可恶,意欢恨不得跳起来用手把厂督督的眼睛捂上,这也太伤眼睛了! 有伤风化! 赵晟安抚翟娆:“爱妃放心吧,朕一定会替你出这口气的,谁都不能让爱妃受委屈,你说,想怎么罚?” 赵晟脸上带着宠溺的笑,似乎翟娆怎么说他就会怎么做。 解云洲用眼神示意意欢不用着急,他自有应对的办法,赵晟和翟娆在他眼里就是两只跳梁小丑,就当看戏了。 翟娆趴在赵晟耳边嘀嘀咕咕的,赵晟时不时点头,目光瞟向意欢,还露出诡异的微笑,场面十分诡异。 意欢感觉自己好像是厨房 里等待下锅的食材,赵晟和翟娆是正在商量要怎么料理自己的厨子。 “全依爱妃的~”赵晟声音虚伪又湿冷。 翟娆抬着骄傲的下巴,伸出染着鲜红丹寇的食指:“你这么不懂规矩,想来是没人教导,不如你来我宫里,让我好好调教你一番,也好让你知道知道怎么跟主子说话。”翟娆的眼神说不出的怨毒。 她挑衅的看了眼解云洲,露出得意的笑。 不是喜欢这个小东西吗?倒是来求我啊! 解云洲:“臣的夫人就是臣自己教的,臣觉得她这样很好。” 见解云洲还敢跟自己顶嘴,翟娆气得跺了下脚,又对着赵晟发小女孩脾气:“皇上,娆儿还不知,竟有这样做臣子的吗!竟然敢违逆皇上!” 意欢神色古怪。 这……翟娆是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的,金国摄政王不就是最出名的乱臣贼子吗?谁人不知金国摄政王把持朝政,金国太子死得不明不白。 赵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时叫他不知道该答什么。 解云洲更是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就连金国带来的宫人也不禁低下了头,他们摄政王可比眼前这个厂督放肆多了! 翟娆 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时,殿内的气氛已经很奇怪了。 她一定是太生气了才会讲出这样的话,翟娆心里恼怒,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捂脸呜呜假哭,还真叫她挤出了眼泪来。 “皇上倒是说句话呀!”翟娆恨不得掐赵晟一把,怎么这么没用,处置人还要磨蹭这么久,要是她阿兄,这么久功夫,别说两个人就是十个人也砍完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谢净沅被宫女簇拥着进入栖金殿,毫不客气道:“意欢不仅是厂督夫人,更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可不是贵妃管教得了的,不说贵妃想越过本宫去管教人不合规矩,我看贵妃自己的规矩就不到位,金国的那套在这里可行不通。” 谢净沅拿出十分皇后的威仪,看向翟娆的目光隐隐带着嫌弃。 “不如贵妃和意欢一起道本宫那里去学学规矩吧。”谢净沅看向赵晟,“皇上意下如何?” 赵晟挑眉,他对翟娆确实在兴头上,宠幸女人吗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开心,翟娆符合男人对女人的全部幻想,她妩媚妖娆,有情趣也够漂亮,就是少了几分对男人的恭顺,到底是异族人,敲打一下也好。 赵晟正犹豫的功 夫,殿外就跑进来一个翟娆带进来的金国人。 “不好了,护送贵妃您的十几个护卫都被东厂的人扒了裤子用鞭子抽了三十下!还是在闹市里!” 街上。 围观行刑的人都拍手称好,前排的人还大叫:“他们的屁股好翘啊!” 金国侍卫又气又恼,要不是被捆绑着就要暴起杀人了。 说话的金国人都快为金国的这几个勇士们委屈死了,该死的,该死的东厂番子,竟然敢这么折辱金国人! 宫内。 “什么!”翟娆惊叫一声,看解云洲的眼神活像要生啖其肉:“解云洲,你想挑起两国纷争吗!” 这顶帽子扣得大,翟娆期待的看向皇上,解云洲竟然这么大胆,涉及两国邦交,不先向皇上请示就擅自做主,这样还不重重罚他吗? “做得好!该赏!”谢净沅语气欣慰,“皇上,厂督这也是在维护您的尊严啊,如果金国人在皇城内肆意行凶,惩罚行凶者的厂督反而被您责罚,岂不是有碍陛下颜面。” 意欢点头,没错就是这样,厂督督这可是正义之举。 就连皇上的贴身内侍都在赵晟耳边轻语道:“解青天。” 赵晟眼神一暗,凌厉的视线扫向 内侍,该死的东西,刚才怎么不说。 内侍也委屈,刚才您的心眼怕是都被翟贵妃糊得死死的,蛮牛一样就知道往前冲,我就是说了也没有,怕不是还要被踹。 稍微清醒的赵晟用责备的眼神看了眼翟娆,到底是没规矩,看来还得好好调教一下,既然都进宫了,还满脑子想着金国干什么! “皇后言之有理,来人,赏解云洲白银二百两。” 上次皇上去了太后宫中,不是还赏了太后宫中的一个内侍二百两吗?怎么到了厂督这里也是二百两,这不是有意羞辱厂督呢吗? 在场的宫人们虽都沉默不语,但耳朵个顶个的好使。 皇上这还是在替翟贵妃出气啊! 不明所以的翟娆只知道自己的侍卫被打了,打人主使还得了赏赐,她委屈,但明白自己不能像泼妇一样撕扯皇上。 翟娆小声抽泣,娇媚的脸上写满了委屈:“是娆儿无理取闹了,皇上就原谅娆儿这次吧,娆儿以后都不敢了。” 翟娆心里想的是今日大殿之内看她出丑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赵晟轻声道:“念在爱妃初犯,就算了吧,哭得怪可怜的,以后好好和皇后学学规矩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暗算失败 风光一时的翟贵妃还不是被皇后娘娘治住了! 就连心里一直不服皇后的淑妃也称赞皇后总算做了件有用的事,没白占着皇后宝座,像翟娆这样的妖女就该好好收拾一番。 翟娆每日心不甘情不愿的去青鸾殿,就连蹲和坐都受限制,但凡她哪点做得不对就会被教导礼仪的嬷嬷训斥。 “真是虚伪死了!”翟娆回到栖金殿大发雷霆,她在金国可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不行,翟娆心思一转露出充满算计的笑:“敢找我麻烦,看我怎么惩罚你们。”她从金国带来的秘药可不仅仅只能用在皇上身上。 意欢平时行走坐卧都会被解云洲提点,不知不觉间竟也能在嬷嬷面前做得有模有样。 嬷嬷在皇后面前夸赞:“厂督夫人的礼仪都很合乎规矩了,再过几年小脸长开了定能名动皇城。” 谢净沅看意欢的眼神也很满意,听嬷嬷这么心里像自家亲姐妹被夸了一样高兴:“她还小呢,要学的还很多。” 说话间嬷嬷又提起了翟娆,语气里带上了些无奈:“到底是皇上的贵妃,不好管的太严苛,且贵妃心里怕是有怨气。” 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压一头,翟 娆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她看意欢只有更不顺眼。 翟娆见到意欢就摆出一张嫌恶脸,意欢每次看到翟娆也会不开心。 谁让翟娆以前惦记过解云洲来着。 晚上解云洲回到宣光殿,意欢就抢而内侍的活儿过来又是帮解云洲宽衣又是帮他捶背的,搞得解云洲一头雾水。 每次意欢如此殷勤都一定会有求于自己,这次是想干嘛? 意欢清了清嗓子,拿眼睛觑着解云洲的神情,见他眼带疑问,微微上扬嘴角,就知道自己又被看破了。 “我和那个翟贵妃互相看不顺眼,这几天她看我的眼神凉飕飕的,我总觉得她又在琢磨怎么害我呢!”意欢真心实意为自己感到担忧。 解云洲听后收敛了笑容,翟娆想怎么折腾后宫他都不会在意,但现在翟娆把主意打到了意欢身上这就让人无法容忍了。 “翟娆心性诡诈,她都能和自己的兄长苟合,想要她有什么道德更是不可能的,摄政王舍得把翟娆派出来,显然大有所图,现在翟娆还没露出马脚,但想要给她点小教训也不是不可以。” 翌日,翟贵妃和意欢前后脚进了青鸾殿,教习嬷嬷每每这个时候都 板着脸,翟娆看见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抬脚时都会下意识轻一些。 煎熬似的过了两个时辰,翟娆总算等到了机会。 告退之时候,她假借头晕没站稳,歪着身子就往意欢身上靠,手上不动声色的借着锦帕的遮掩想把一粒棕色的药丸捏碎。 意欢一看翟娆要倒地,第一反应才不是去扶翟娆,而是一蹦三尺高的远离翟娆,她铁定是接不住翟贵妃的,可别连自己也带倒了。 翟娆愣了,宫人们也没想到意欢闪开的那么麻利,想要去接贵妃时候,贵妃人已经在地上了。 看着翟娆在地上哎呀了一声。 意欢这才忙不迭跑到翟娆身边,冲的太快了没刹住脚竟还踩在了翟贵妃的手上。 翟娆心里暗恨,可恶的意欢竟然不按套路出牌,正要收回那枚让人浑身红肿流脓的药丸又被意欢踩了一脚。 她一个激灵,心道不好,再伸开手掌一看,那药丸竟被意欢踩碎了,粉尘粘在她微微汗湿的掌心。 翟娆惊叫一声,慌忙把手心往身上乱擦。 知道自己又闯祸了意欢在一旁缩脖子当鹌鹑,但看到这一幕意欢大为不解,你说翟娆爱干净见手脏了想赶紧弄干净 ,可这往身上擦又怎么解释。 谢净沅叫人打来水给贵妃净手用,谁知道翟娆愤恨的看了意欢一眼,嘴上恨恨道:“你给我等着!”说完就跑了。 啊?这么爱面子的吗? 教养嬷嬷在一旁直摇头:“太没规矩了,有失体统!” 淑妃今日特意选了这个时辰来青鸾殿请安,就是想看翟贵妃的热闹,没想到真就看到翟贵妃一脸焦急的夺门而逃。 这是? 淑妃眨眨眼,低头掩饰嘴角的笑,迈步进入青鸾殿。 “参见皇后娘娘,臣妾新得了一篇棋谱,正要像娘娘来讨教,没想到正要遇见了翟贵妃,她形色匆忙,差点撞到臣妾身上。”淑妃带着点好奇看向意欢,见意欢毫无异色就更惊疑了。 翟贵妃的衣衫上有大片污渍,看起来像是和人起了争执撕扯过,但殿内皇后和意欢都衣衫整洁,总不能是和青鸾殿的宫人打起来了吧? 谢净沅语气冷淡:“贵妃刚才跌了一跤,回去换衣服去了。” 淑妃:“贵妃也太过不小心了,这么大的人还平地摔跤。” 淑妃听起来话里有话,好像翟贵妃被人阴谋算计了一样,这里就自己和神仙姐姐,淑妃阴阳怪 气的在怀疑谁啊?意欢不开心了。 “贵妃也是人,两条腿总有不听话的时候,宫规里也没有不许摔跤这一条啊!”意欢大声道。 宫人们发出低微的笑声。 放在从前,意欢敢这么和淑妃说话,淑妃早就让人掌她的嘴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淑妃一脸你误会我了的表情:“夫人说得也是,许是贵妃还水土不服呢。” 淑妃还是不信意欢的话,想着刚才那一跤怎么没摔死那个妖女。 回到栖金殿,翟娆立马拿出解药又用清水一遍遍的冲洗手心,洗得整只手通红,像脱了层皮似的。 意欢留在青鸾殿用了午膳,席间对谢净沅道:“翟贵妃不是善类,她的心比锅底还要黑,娘娘帮我已经得罪了她以后千万要小心。” 谢净沅不赞同的看着意欢,点了点她的嘴巴:“怎么又忘了,在这宫里不要随意把猜测和不满说出来,小心祸从口出。” 意欢抿紧嘴巴,用力眨了一下眼,仿佛在大声说:“记住了。” 谢净沅替意欢夹菜,垂下的眼眸掩饰了她翻涌的思绪。 谢丞相昨日递信,让她早日再怀上龙嗣,否则就是对家族不忠愧对家里的养育之恩。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天花 半夜青鸾殿内正值焦尾值夜,忽然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好像是栖金殿传来的声音,焦尾低声咒骂,翟贵妃大半夜的不睡觉,作什么幺蛾子。 绿绮轻手轻脚的进来,看看床榻上还安睡着的娘娘叹了口气。 她身上还披着衣裳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起来的。 “叫娘娘起来吧,栖金殿那位叫太医了。” 总不能是人不成了吧?焦尾心想那可真是太好了。 绿绮看穿了她的心思,提醒道:“别忘了翟贵妃白日里那么狼狈的跑出去,说不定一会儿还要冤枉咱们娘娘呢。” 翟娆悬着一颗心,夜里根本就没睡,这种药她也是第一次用,之前只是听人说过效果,谁知道这解药到底有没用。 担心着担心着身上就开始发痒,翟娆没忍住抓挠了几下,可是越抓越痒,抓得翟娆火气上来了,更加用力,不一会儿就把自己身上雪白的皮子抓得一道道泛着血色的肿痕。 栖金殿的宫人们都急坏了,生怕这位身娇肉贵的翟贵妃得了什么传染病。翟贵妃肯定会得到医治,他们这些宫女内侍怎么会有人管,说是去到偏远宫殿养病,其实就是等死了。 赶 来栖金殿的太医令有一把泛白的胡须,路上听那小宫人说贵妃娘娘身上起了许多红色的点子,娘娘还在不停抓挠顿时心生不妙,不会是天花吧? 如果是天花那翟贵妃非得挪出去不可,这东西传染性极强,爆发了估计会波及整个皇宫,皇上刚刚登基就爆发天花,极为不祥啊。 太医令到时,翟娆已经高热昏迷了,现在的翟娆看起来很是骇人,她身上的红色点子里面似乎还有白色脓水。 谢净沅见太医令神色慌张,蹙眉问:“贵妃这是怎么了?” 太医声音颤抖:“可能是天花。” 一听可能是天花,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一个个纷纷后退,焦尾和绿绮一左一右架着谢净沅就往外跑:“这可是要命的天花啊!娘娘千万别被染上。” “乌鸦嘴,娘娘自由神仙庇佑怎么可能会染上!”太医冷汗直冒。 栖金殿内响起哭声一片,不知道还以为翟贵妃升天了。 可在众人心里这也和升天差不多。 去给皇上报信的栖金殿宫人正跟在皇上身后,远远听着栖金殿传来的哭声,不禁也跟着哭起来:“皇上一定要为我们娘娘做主啊,我们 娘娘这是被人暗害了啊!”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就差明着说翟娆出事和青鸾殿脱不了干系。 赵晟眉头紧缩,睡得正酣被叫起来,他现在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脑袋像要炸开一样痛,浑身散发着煞气,一双不满红血丝的双眼盛满了不耐烦。 栖金殿门口,谢净沅和赵晟正面相对,绿绮和焦尾脸上急慌慌的,就连谢净沅也难得露出几分失态,见了赵晟,谢净沅低声道:“太医令说翟贵妃可能是出花了。” 脑中轰得一声,赵晟转身就给了报信的内侍一脚,那内侍当时就倒地吐了起来,空中弥漫着呕吐物的酸臭。 赵晟:“作死的奴才,故意引朕来的是不是!” 他还要上前再补一脚就被谢净沅制止了:“皇上还是快回去吧,多派些人手来。” 饶是谢净沅再不喜赵晟,也不能坐视赵晟真的染上天花,万一赵晟有个好歹,势必会引起天下动荡,遭难的只有无辜的百姓。 解云洲领命前来处置。 “怎么回事?”解云洲愠怒。 “奴才保证,下的就是痒痒粉,翟贵妃可能真的出花了。”小叶子赶忙解释,“厂督 和夫人现在长居宫中,小叶子就是再蠢也不能害了主子呀。” 小叶子心里委屈,厂督昨天命他给翟娆个小教训,他就特意在翟娆的茶水里下了会使人浑身发痒的药粉。 顶多让翟娆痒上两天,根本不可能让人长什么水泡啊! 皇城内已经六十余年没见过天花了,但人人都知道天花的威名,一旦被传染上了,那真是九死一生。 赵晟阴沉着脸,他现在怀疑金国故意派翟娆过来散播天花,企图借此来杀他。 连日来就他和翟娆接触最多,保不齐已经被染上了只是还没发出来而已。 “封宫门,把翟贵妃挪到最偏的宫室去,那些伺候过她的宫人一并送去伺候她,所有和翟贵妃接触过的人都禁闭三个月。”赵晟冷着脸,他神色阴鹜,睨着解云洲的脸道:“给朕仔细的查,那些金国的侍卫也都抓起来,好好拷问,务必要他们开口。” 金国狼子野心,这次让人防不胜防。 解云洲已经和栖金殿的人接触过,不敢再回宣光殿,万一真的害意欢染上了天花,那和直接要他的命也没区别了。 意欢白日贪了几口水煮鱼,夜里被渴醒,起来 喝水时看见宣光殿外飘着个刚过屋檐的孔明灯,孔明灯下拴着绳子,一看就是有意放在这里的。 再定睛一看,孔明灯上写着“安心”二字。 意欢心头一沉,眼眶发热,泪当时就掉下来了,厂督督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冬蕊听见屋里有响动,进入里屋一看,意欢正光着脚丫呆愣愣的看着外面的孔明灯。 “厂督特意给您留的,让您不要担心。”冬蕊怕意欢着凉拿来鞋子让意欢穿上。 意欢瘪着嘴,努力控制颤动的声音:“厂督督怎么不叫醒我自己和我说呢?” 反正这事明天天一亮就会通知全宫,瞒这么一时半会儿没有意义。 冬蕊:“翟贵妃得了天花。” 意欢幼时做洒扫宫人时也曾听人说过天花这种病,她那时候听说一个人得了天花传染了整个镇子,家家户户都有死人,有的甚至一死死一家,当时就在意欢心里留下了阴影,她被吓得接连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她梦到自己染上了天花,一群面目模糊的人把她抓起来,说她是祸害要烧死她。 “我们白日里才和翟贵妃接触过,会不会……”意欢咽了口吐沫紧张得手脚发软。 第二百二十章 封闭 冬蕊嘴上这么安慰着其实她心里也在打鼓,现在能做的只有默默祈祷,倒霉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吧。 天亮时,意欢叫人把孔明灯收回来,熄灭的灯就摆在意欢的床头前,她要看着厂督督的字,这样稍稍能抚慰她心里的躁动不安。 孔明灯才收回来就来了一群蒙面的内侍,他们传达皇上的旨意,因意欢也和翟贵妃接触过,所以宣光殿要封闭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一应吃食用品都有人送,宣光殿内众人不许私自外出,违令者斩。 沉重的宫门在外面落了锁。 意欢绷着小脸,厂督督在外面一定更危险,意欢知道自己再着急也没用,她不能再给厂督督添麻烦了。 翟娆天亮时醒了一回,听说自己是得了天花差点翻白眼再次晕过去,她意识混沌,不懂自己只是想要教训一下那个意欢自己却染上了天花。 “一定是她们动了手脚。”翟娆一口咬定意欢和皇后是害自己的凶手。 服侍的宫人们按照太医令的方子煎药,整个宫室都弥漫这熏人的药味。 后宫出了天花,每日例行的上朝都暂免了,朝臣们各怀心思,皇城内药铺遭到疯抢,皇城的 百姓们人人自危,往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变得肃穆起来。 不少人都的心里期盼着皇上直接处理了那些得了天花的人,不要让天花进一步扩散,在得知此次是由解云洲来处理后,又动稍稍松了口气。 解云洲这样铁血的人应该能妥善处理吧? 东厂诏狱,阴暗低沉的地下室不时就有老鼠爬过,胆大到不避人。 十几个金国侍卫连夜被抓了起来,听闻翟贵妃得了天花的消息,每个人脸上的震惊都遮掩不住。 仔细想来也是,谁会把机密之事随便告诉几个随行的侍卫。 但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出离愤怒,人正处精神紧绷的状态,也和他被雷藤荼毒过有关系,皇上就是想用这几个金国侍卫去平息他自己的怒气。 只能说他们倒霉了。 一番拷打下来,解云洲也只得到些无用的消息,满纸的金国贵族丑闻显然不能让皇上满意。 解云洲捏了捏眉心,他一夜没休息,眼下青黑一片,脸上带着疲态。 “咱家无心杀你们,但再不交代些有用的消息咱家就算是想保你们也用心无力。”解云洲摇头叹气。 已经成了血葫芦的侍卫哭出了声, “不知道厂督想知道些什么,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真是冤枉死了,金国的侍卫们都感到绝望,此次护送摄政王亲妹大家还都以为是好差事,你争我抢费了一番功夫,万万没想到竟有去无回。 “可有人知道雷藤?”解云洲发出恶魔般的低语。 一听到雷藤一个侍卫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他咬着牙道:“怎么不知道,我父亲就是死于此药。” “你父亲不是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吗?再说了雷藤早就是禁药了,你别胡说白害了兄弟们的性命。”另一名侍卫驳斥他,显得很激动。 眼见两个人要吵起来,解云洲起身凌空抽了一鞭子。 凌厉的破风声一响,两个人都安静了。 “我那时候还小,听我父亲酒醉后说那药是从摄政王府的管事手上买的,价钱还不便宜,他吃了几年就败光了我们的家底,卖了家里的马匹,要不是死在了女人肚皮上可能就要卖我了。” 解云洲:“摄政王府?” “是啊是啊!”一心想立功的金国侍卫见解云洲感兴趣的样子,忙说:“摄政王府养了大批的巫医,他们肯定能制出来!” 摄政王十几 年前就开始布局了吗? “摄政王还新纳了个小国的公主当小妾!” “摄政王又开始在各个部落里招兵了,都说摄政王想对周边的几个小国动手,要扩大金国的版图!” 十几个侍卫你一嘴我一嘴,都以为解云洲对摄政王的事情感兴趣,恨不得把摄政王的底裤是什么颜色的都扒给解云洲看。 本就心烦的解云洲被吵得耳朵痛,皱眉一脸不悦。 侍立在解云洲身旁的内侍大喝一声:“都闭嘴。” 解云洲面色凝重,半晌道:“留他们一条命吧。” 捡回一条命的金国侍卫们喜极而泣。 远在千里之外的金国,摄政王翟疆握着酒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没有消息吗?” 下属摇头。 护送娆儿前去的侍卫们竟然半点音信全无,一定是出事了。 翟疆疑心重,一旦疑心什么事情就一定要马上查清楚,他写了封密信,叫来心腹交代了几句,晚上就有人骑着骏马背对着金国的方向疾驰而去。 翟娆在第三天的时候褪了高热,迷迷糊糊被灌了几口粥食,但她身上的痘还是没有丝毫消下去的痕迹,反而越长越密。 太医令不敢报喜,生怕 翟贵妃这是回光反照了。 天花最是凶险,今日看似好了明天就一命呜呼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解云洲站在大殿外面圣。 赵晟每日忧心忡忡,几乎食不下咽,见了解云洲焦急问:“可问出什么消息没?” 解云洲:“都是些普通侍卫,什么都不知道。” 倒也问出来些有用的东西,可惜现在还不能说给你听。 赵晟像是被人抽去了脊骨,疲软的躺在榻上,粗重的喘息。 “要不要通知金国一声,万一翟贵妃有什么意外……”解云洲也不耐烦应付那些金国人,但还是尽量少给金国人留话柄好。 赵晟疲惫道:“都交给你处理了。” 出了宫门,解云洲正要回宫外的厂督府暂歇,还没下马就远远看到门口站这个年轻的男人。 近些一看,正是谢净檀。 谢净檀面如玉冠,每根发丝上都写着此人乃谦谦君子,见了解云洲他眼里的光都亮了。 “皇后宫中一切安好。”不等谢净檀开口,解云洲就淡淡道。 解云洲看到谢净檀就心烦,脑海里还会回响起意欢叫得亲昵的“檀哥哥。” 他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第二百二十一章 毁容 谢净檀看出了解云洲对自己的抗拒,尴尬的搓动了下手指,干巴巴道:“多谢厂督相告,我这次来找厂督是想帮忙,之前游学在外时我结识了一名大夫,他曾随他师傅在岭南治愈过天花……” 不等谢净檀把话说完,解云洲已经眼冒精光,上前一步:“什么,人在哪儿?” 谢净檀详细报了那名大夫的地址说清了大夫的特征,还嘱咐解云洲去请大夫的时候和气些,那大夫还是有几分小性子的。 日暮西陲,皇城距离谢净檀所说的小镇要跑一天一夜的马,解云洲不敢耽搁,急忙点了几个随从就要去请人。 临行时解云洲高高跨在马上,骏马感受到主人心绪的不安,不时发出嘶鸣,解云洲看着抬眼望着自己的谢净檀,稍微有些理解为什么人人都说谢净檀是淑人君子。 解云洲:“你为什么不告诉谢丞相让谢丞相禀报皇上,要是治好了天花,谢家不愁不能再进一步。” 谢净檀苦笑:“谢家已如烈火烹油,家父并非看不清而是无法抽身,我这个当儿子的总要帮父亲分忧不是。” 解云洲叹息,心道恐怕 谢丞相不是这么想的。 疾驰的马蹄声回响在空旷的街道,解云洲一行人赶在皇城关闭前出了皇城,渐渐成了几个模糊的黑影。 伺候翟娆的宫女陆续又病倒几个,症状比翟娆稍微轻些但也需要人照顾,暂时安置翟娆的这处宫室时不时就会传出小声的啜泣声。 整个宫室死气沉沉,这是他们离死最近的一次,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染上的会不会是自己。 金国也有自己打探消息的渠道,在翟娆发病的第五天,摄政王也得知了这个消息,整个皇城都封上了,药材更是流水般的运送到皇城外,所费不小,如果单为了杀死翟娆,花费实在过于夸张。 那这消息就有八分可信了。 翟疆的心中生出一点诡异的庆幸,如果当初没有送走翟娆,现在人人自危的就该是金国,该是他摄政王府了。 这么看翟娆也算立功了,如果她还能活下来的话……翟疆闭着眼回味了下阿妹的美妙滋味,随手扯过服侍的女奴。 奈姆就住在摄政王府,摄政王的女人太多了,多到摄政王都要忘了还有这么号人物。 听闻翟娆感染了天 花奈姆心脏狂跳,好像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一样,她嘴角一直在抽动,像是在压抑笑容。 翟娆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不是她的第一号目标,奈姆脸上露出可惜的表情,为了得到天花粉她可冒了很大的风险。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反正自己还有一点天花药粉,这是从得了天花的人身上刮下来的脓汁阴干后磨成的粉末,她面见翟疆时就带在身上,没想到翟疆没事,翟娆倒是染上了。 奈姆隔着窗子遥望故乡的方向,眼前仿佛看见了那个骑马向自己奔来的年轻男人,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好赶慢赶解云洲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谢净檀所说的大夫,两人相遇在茶棚。 看上去五十岁左右,右脚微跛,脖子上有颗指甲盖大小的黑痣,乍一见到这人,解云洲就觉得熟悉,又上前问了这人的姓名,得知他也正要去皇城探亲。 解云洲说明来意后那名大夫大吃一惊,咕咚咕咚喝完水就催促这解云洲快点赶回去。 东厂侍卫们再见到解云洲时都很心疼他们厂督大人,人黑了瘦了,嘴巴周围冒出青黑的胡茬,即使这样也 无损于厂督的容貌,只多添了几分沧桑的故事感。 一直关注着厂督府动向的谢净檀松了口气,希望崔大夫能遏制住天花扩散,不要殃及更多人了。 也希望宫里的姐姐和意欢都健健康康的。 宣光殿,意欢得知解云洲找来了治好过天花的大夫雀跃不已,拉着冬蕊的手眼圈泛红:“这下好了,大家都有救了。” 冬蕊难掩激动,回握意欢的时候稍稍用了些力气,就听到意欢小声呀了一声。 “对不起夫人,冬蕊实在是太高兴了才……” 意欢忙安慰冬蕊:“没什么,你不用这么小心。” 这几日意欢的心总是不能平复,她心里惦记着厂督在外面的吃穿用度,想着解云洲会不会在外面遇到危险,一想就叹气,频率高到几个喘息就会叹口气。 郁气伤肝,冬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提议不如为厂督做点什么吧?比如做个香囊。 意欢一口否决:“不,我要一雪前耻!”她已经不是那个绣纹样把袖口都缝死的意欢了,这次还给厂督督做衣裳,反正时间充足着呢,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做一身都够了。 我们厂 督夫人有心了!冬蕊心想就凭夫人这手艺,这下不愁没事做了。 有了目标,意欢也不叹气了,每日醒了就聚精会神的替厂督缝衣裳,有次还对冬蕊道:“我现在算是明白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意思了。” 冬蕊:啊这……万幸这话厂督没听见,不然非得罚夫人抄书不可。 刚做完贴身的寝衣,就听到解云洲回来的喜讯,意欢眉开眼笑,嘴里小声嘟囔着:“可算是回来了。” 解云洲又何尝不思念他的小姑娘呢,一路上归心似箭,只想早日让大夫治好天花,他才能和小姑娘再团聚。 崔大夫进宫面圣后确认皇上没有被感染,还开了防治的方子,太医令仔细查验过后决定先给那些已经染上天花的人用上看看。 焦急的等待着又是三日过去。 “翟贵妃退烧了!人也醒了!”报信的宫人气喘吁吁,想来一路上都在撒丫子狂奔,他这份欣喜也感染了其他人。 赵晟欣喜道:“果真!贵妃现在如何了?” 刚还一脸喜气的小宫人表情僵住了。 “贵妃娘娘她,她似乎毁容了。”小宫人语气飘忽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人为 “咔嚓~”滚热的药碗被人扫落在地,端药的小宫人紧咬着嘴唇眼底迅速氤氲起一泡泪慌忙跪下请罪。 “贵妃娘娘息怒!” 从床榻里传出嘶哑的女声:“该死的东西还不快叫别的太医令来,都是庸医庸医,本宫的脸怎么可能毁了!” 翟娆听着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如同老妪的声音恐慌不已。 那太医令竟然说她的脸上已然留下不可消除的点状疤痕,一定是骗她的,她要写信给阿兄,金国的巫医一定要办法治好她的脸!她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翟娆抚摸着自己不再光滑的脸蛋,彻底恨上了意欢和皇后,她从金国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如今才和她们接触了几日就染上了天花,可见都是她们动的手脚。 “皇后和厂督夫人也染上天花了吗?”翟娆问。 虽说被封禁在这偏远的宫室,但外面的消息还是能传到这里的。 宫人们皆低着头不敢回话,支支吾吾的样子看得翟娆怒火更盛,伸着没力气的手扯过离她最近的宫人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哑巴了吗!” 还是翟娆从金国带来的贴身侍女道:“只有咱们染上了。” 翟娆发出野兽般的 嘶吼,泪水划过刺痛着还没愈合的疮口。 “贵妃娘娘还有力气打人,声音也中气十足,看来好得差不多了。” 解云洲站在赵晟身后,在寝殿的门口嗤笑道。 赵晟得知天花已得到遏制后特意派解云洲过去看一眼,翟贵妃破相,倒也是一桩麻烦,只能多寻些大夫,慢慢的治吧。 宫室内弥漫着药味,怕吹到风,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加重了那股久不住人的陈腐之气。 听到解云洲的声音,翟娆立马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上下捂得严实,生怕被人看到自己此时的样子。 “厂督现在且得意着吧,等本宫好了绝不会轻饶你们!”翟娆在被子里咬牙切齿声音怨毒。 解云洲:“贵妃娘娘染了天花的消息咱家早就去信通知金国了,可摄政王却先撇清关系,说此事与金国无关,早听闻娘娘和摄政王关系极好,没想到摄政王竟如此绝情。” 阿兄才不会这么说! 翟娆刚要开口反驳忽又张不开嘴了,她耳边响起一道恶魔般的声音,那声音说:这样的话阿兄说得出来。 设身处地要让翟娆自己选,她也要选择保全自己。 “本来也和阿兄无关 ,分明就是你们在搞鬼,我一定要禀明皇上,让皇上彻查此事。”翟娆高声大喊,她本就浑身乏力,用力喊完后嗓子干痒剧烈咳嗦起来。 宫女倒水让她润润喉咙,又被翟娆没好气的骂了几声。 太医令和崔大夫忙得没日没夜,天花如此迅速就得到了遏制令崔大夫心里生疑,但他也知道宫里波云诡谲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崔大夫冷眼看着解云洲不像外界所说那么冷血无情,为人很是刚正就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我从前和师父有过治愈过天花的经历,现在想来都觉得是场噩梦,天花传染快速,死伤之惨重不亚于两国交战,我和师父及其他大夫们足足用了两个月才算遏制了天花,可如今才几日,翟贵妃和其他染了天花的宫人就都无性命之忧了,过于蹊跷。”崔大夫神情凝重,眼里一片担忧。 “你是说着也可能不是天花?”解云洲蹙眉追问,如果不是天花倒是好事。 “观其外症确实是天花无疑。”崔大夫警惕的四下看了几眼,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又贴近解云洲耳语道:“翟贵妃不像是自己发花的,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猛地抬起眼皮,解云洲眸子一亮:“崔大夫有几分把握可有证明?” 崔大夫沉吟片刻,面露难色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有违天理。” 几乎是瞬间解云洲就明白了崔大夫的意思,他轻松一笑:“东厂诏狱里该死的东西多了,总算他们还有点子价值。” 东厂到底名声不好,万一有冤假错案被抓进去的人呢,自己贸然提供的方法岂不是也间接成了杀人凶手? 崔大夫的担忧几乎就写在脸上,解云洲无奈只好和他保证:“既然崔大夫肯和咱家说就证明你对咱家还是有几分信任的,你是谢净檀推举给我的,我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害你。” 被点中了心里所想,崔大夫老脸一红,越觉得自己方才姿态扭捏了些,就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告知。 “端看到时候情形是否和翟贵妃一样就是了。”崔大夫叹了口气,天花一旦大范围传播开来绝对是灾殃,如今却有人用此物来害人,真不知此人的心是用什么做的。 解云洲吩咐了身边的内侍去做此事又严谨的嘱咐一番这才放人。 转身要走之际解云洲又问:“翟贵妃的脸是真没办法了吗? ”虽不曾亲眼看到,但解云洲听人说翟贵妃不允许屋内存才任何可以照清人像的东西,想来容貌受损十分严重。 “老夫是没有这个能力。”崔大夫直言,“除非贵妃娘娘能换皮,不然……” 话不用说破,解云洲已心知翟贵妃的脸没救了。 气氛沉郁了好几日,皇城内总算有了几分喜气和希望,一时间田野蓝了,鸟叫声也悦耳了。 各宫殿不必再封禁三个月之久,只需半个月若确认没人感染天花就可以揭去封条自由行动。 意欢听了欢喜的每天掰着手指头数,“还有九天就能见到厂督督了,还有八天就能见到厂督督了……” 她每日里守着宣光殿的大门,时不时就抬眼望天,有路过的脚步声就赶紧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到不是解云洲的声音后又会失落,片刻后打起精神继续等解云洲的消息。 白云悠悠,时间如白马过隙,六日后,崔大夫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翟贵妃的天花是人为的?”赵晟拍桌怒起,神情阴鹜,背着手在屋内踱步。 解云洲从头到尾把崔大夫的疑虑和随后在东厂诏狱的验证讲了一遍,赵晟的神情越听越凝重。 第二百二十三章 手帕 “查,给朕仔细查!”赵晟的多疑心此刻已升到了极点。 一想到这有可能是场针对自己的阴谋,赵晟就胆寒不已,如此阴毒的手段恐怕只有金国人想的出来。 翟娆的面目瞬间变得可恶起来,赵晟想到这个女人娇媚的面容下是一颗时刻算计自己的心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隔着衣服狠狠搓了几把酥麻的臂膀,赵晟打了个寒颤:“不要打草惊蛇。” 不到万不得已,赵晟不想轻易和金国摄政王那样的人对上。 赵晟心里对金国的元帝有几分同情,又鄙夷元帝的懦弱无能,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被这样轻易捏在掌心玩弄。 跟着厂督忙前忙后了大半个月,小叶子久违的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发出舒爽的叹息:“啊,总算又活过来了。” 想必此时厂督和厂督夫人也正你侬我侬呢吧,小叶子不想承认,但他真的有点酸。 再过十年,他也给自己找个夫人,也尝尝有人嘘寒问暖的滋味! 见到了解云洲,意欢高兴的原地跳了一圈,眼睛亮得惊人,撩起了衣裙就朝着解云洲跑去。 一不小心还被殿门口的门槛绊了个趔趄,还好她慌乱的稳住了身子,张 开双臂投向了解云洲的怀抱:“厂督督~” 解云洲搂着小姑娘柔软的身子,嘴角不自觉就开始上扬。 “你瘦了~”意欢摸了把解云洲的胸口,单纯觉得手感没以前那么饱满了。 解云洲眉头一挑,露出个邪气的笑:“可以进屋让你仔细摸一摸。” 真是的,人家明明是在关心他,厂督督怎么可以一开口就调戏人啊! 意欢娇羞的低下头,对着解云洲的鞋子轻轻踢了一脚:“谁和你说这个。” 知道她是在不好意思,解云洲瞧着现在的意欢总觉得她比半个月前又高了些,变把人拉进怀里。 意欢不明所以,这那么多人看着呢,多不好意思啊,心里这么想着,意欢的身体却违心的搂上了解云洲精瘦有力的腰。 果然,解云洲的下巴再抵在意欢头顶时已经需要微微抬起来了:“看我来出去办事也没耽误你好吃好喝,人可长高不少了。” 自己竟然长高了吗? 这话意欢乐意听,但厂督督说话怎么怪里怪气的:“我每天都想着厂督督,没有厂督督陪着,意欢自己吃饭一点也不香,睡觉也总睡不踏实。” 想到自己半夜翻身摸不到另一具温热的躯 体,吃饭时没人在耳边唠叨让她少吃甜食意欢心里就酸酸的,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涌了出来。 “厂督督说这话可真伤人。” 解云洲何尝不思念意欢,他把人搂在怀里用力紧了紧,直到意欢锤他的手臂:“你要勒死我吗!” 冬蕊在一旁捂嘴笑。 “外头太阳大,夫人快和厂督进屋吧,知道厂督今日回来,早就备好洗澡水了,厂督好好解个乏吧。”冬蕊适时开口,打断了二人的腻乎。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解云洲换上家常的服饰,躺在榻上享受着意欢给熏发。 “舒服吧这样~我和冬蕊学的。”意欢用指腹轻轻按压解云洲的头皮,感受着他绸缎般顺滑的发丝划过指尖,手感实在舒服,没忍住多玩弄了几把。 解云洲闭着眼睛,发出轻微的笑声:“好玩吗?” “嗯。”意欢一点没有被抓包的不好意思,十分坦然,“厂督督的头发丝都是香香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意欢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大实话。 “翟贵妃毁容了?”意欢好奇,她也是听小宫人们在一起闲话时听说的,想来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前几日还在青鸾殿张牙舞爪的 ,怎么说毁容就毁容了,意欢倒不是同情翟娆,而是觉得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了。 解云洲睁开眼,突然翻身单手撑着脑袋看向意欢:“怎么,觉得怕了吗?” 这么俊俏的一张脸,猛然放大在眼前,意欢被唬得张开小嘴,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隐隐可见鲜嫩的红色舌尖。 “我在厂督督心里原来是个胆小鬼吗?” 不,你胆子一点也不小,还莽撞得很,解云洲看着意欢,眼底满是说不出的柔情。 “不用怕,和你没关系。”解云洲知道意欢想听什么,这事确实也和意欢无关。 宣光殿外突然来了个青鸾殿内侍,他身边带着面带无措的小宫人,仔细一看还是熟面孔,是负责洒扫青鸾殿院子的宫女。 “皇后娘娘特意交代奴才把人送来,这宫女有话要和厂督交代。”送人来内侍说完就退下了。 解云洲三两下就自己挽好头发,动作行云流水,意欢刚要举起来帮他挽头发的手只好悻悻放下。 噗通! 还不等解云洲开口,那宫女自己就跪下了,她身子瑟缩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面对解云洲更是如同见了活阎王。 青鸾殿的宫人有什么非要和自己 这个厂督说的? 解云洲冷脸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翟贵妃在青鸾殿摔倒那日本该是轮到奴婢洒扫,可那日正好是奴婢一个同乡的姐姐过生辰,我们同乡几个人凑齐置办了一桌饭菜约好帮她庆生,我就找了个相熟的宫女帮我洒扫了。” 她说着说着抽泣起来,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平日里有个身体不舒服了大家也会相互帮忙,可这次坏就坏在替她的不是青鸾殿的人。 这是其一,青鸾殿揭了封条后她听说那个帮自己洒扫的宫人竟然也染病了,早就被挪到了专给宫女内侍看病的地方。 她前去探望,才发现那人半边手臂都被她抓挠的血肉模糊,就这样嘴里还一直喊着痒。当时宫里上下都被天花闹得人心惶惶,根本没人理会无关紧要的一个小宫女。 “太医令说她不是染上了天花,更像是中了毒。” 说话的小宫女鼓起勇气,说道:“我问她平日里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她只说没有,她这人最是胆小了,蚂蚁都能欺负她,又怎么可能得罪人呢。她说做得唯一一件亏心事就是捡过翟贵妃丢在路上的锦帕,藏起来想让人带出宫换几个钱花。” 第二百二十四章 衣裳 联想到当日翟贵妃往自己身上倒的举动,意欢不禁一阵后怕。 如果当时没有躲开,而是扶了翟贵妃,今天躺在榻上全身被抓挠得血肉模糊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冬蕊也是一阵后怕:“还好,夫人没事,翟贵妃真是活该。”可惜了那个无辜的小宫人。 “厂督大人您行行好,帮帮我那同乡吧,我们会感激厂督一辈子的,愿意为厂督上刀山下火海啊!” 她看起来不比意欢大多少,双手粗糙一看就是没少干粗活。 这样的人在宫内一抓一大把,他们的死活没有人会在意。 曾经的意欢也是她们中的一员,许是想到了曾经意欢的模样,解云洲破天荒点头应了,那跪地磕头的小宫女喜得直说解云洲是活菩萨。 意欢悄悄松了口气,她刚才差点就又要开口求厂督了,实在是那个中毒卧榻的小宫人太可怜,在宫里越是老实的日子就过得越难,那点子月奉被上头各种由头七扣八扣的到手也去堪堪够存活。 她是不该贪翟贵妃的帕子,但也罪不至死呀。 打发走了千恩万谢的小宫人,解云洲就听到意欢的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 意欢摸着自己的小肚子,眨巴着亮 晶晶的眼睛,嘴巴一撅对着解云洲撒娇:“饿了,要厂督督陪我一起用些饭。” 宣光殿的小厨房几乎不断火,意欢说要吃东西,厨下手脚麻利的就备好了吃食,瓦罐里是焖了大半天的小公鸡,鲜亮的鸡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厨子又捞出几根腌菜,盛上煮的浓稠的莲子粥。 宫女们鱼贯而入,井井有条的布好了菜,又默默退下。 “你怎么这么容易相信人,她说的难道就全是实话吗?”解云洲点意欢的脑袋,戳的意欢的脑袋向后弹了弹。 意欢睁大眼睛,好像在说还有人敢在大名鼎鼎的解云洲面前说谎吗? “那你还答应她?”意欢费解,做惯了似的随手就给解云洲斟茶,摸了摸他已经干了的头发,道:“还好干了,不然还得放下来熏一下,免得晚上睡觉头疼。” 还没等吃到嘴里,意欢站在桌前深吸了一口香气,乐得不见牙对解云洲道:“看到你我的胃口就也回来了。” 解云洲身姿欣长,神情慵懒,漫不经心的坐在桌前,先是喝了一口汤,淡淡道:“我不在你的胃口也不错啊!” 意欢顺着解云洲的视线看过去,脸上一愣,回过神来讨好的 看着解云州。 今日小厨房送来这个月采买的册子,林林总总的东西可不少,意欢嫌麻烦随手摆在窗子下面的榻上,解云洲回来就已经翻过了。 “是真的,东西是不少,我都没怎么吃。”意欢理直气壮,“都叫人做成腊味了,我等你回来一起用呢。” “真的。”意欢有用坚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解云洲见她那副难得认真的表情就知道意欢是真的着急了,只好点头:“我信你,怎么还逗弄不得了。” 听他无奈的语气,意欢心里生出几分淡淡的不高兴。 意欢举起自己针眼扎过后留下暗红小印的指腹,直接戳到解云洲眼前:“你看看,都是为了你弄的。” 圆圆饱满的指腹上布满了针眼,有新有旧,看着很是唬人,不知道还以为意欢是挨了责罚。 解云洲沉下脸,“怎么回事。” 意欢一点没察觉解云洲的不悦,反而得意洋洋道:“我给你做衣服弄的,要怎么谢我?” 这次意欢学聪明了,她又不擅长绣花绣草的,索性做了素衣,什么花样都没有。她先前还和冬蕊夸下海口说要从头到脚做一套,其实拆拆缝缝的也只做好一身寝衣。为了避免再 出现袖子长短不一的闹剧,意欢特意拿线仔细比量着。 要不是现在正吃饭,解云洲又重餐桌上的规矩,意欢都想现在就把衣服拿到解云洲面前叫他试一试。 “你有这个心就好。”解云洲想到了上次自己在旁人面前试穿意欢做的衣裳时丢了大丑,这次虽当没见到衣服,但眉头总跳,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意欢毫无所查,看着厂督督的容颜就觉得十分下饭。 冬蕊瞧着两人的互动不自觉就咧开嘴角。 等到衣服上身时,解云洲才发觉他真实低估了意欢了,不由得赞叹道:“要是读书上也进步这么快就好了。” 总归是被夸了,意欢脸上得意,头发丝上都写着高兴:“那是我不爱读书,我要是爱读非得考个状元不可。” 意欢是真心这么觉得的,她可聪明着呢。 解云洲抚摸着不甚匀称的针脚,心里熨帖:“合适得很,今晚就穿着它睡了。” 意欢美得小尾巴乱摇:“这算什么,改日我再给你做个十件八件的,叫你轮换着穿。” 解云洲:这还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夜色静谧,明月高悬。 “本宫到底什么时候能搬回去,这种破地方也是给人住的 !”暴躁的女声响彻宫殿的上空。 内侍小心翼翼:“皇上口谕要贵妃娘娘在这里好好养病,说这里更清净,没人来打扰。” 翟娆这辈子就没住过这么朴素的地方,之前是她昏迷着没得选,可现在她醒了,镇日对着乌突突的室内,心情更烦闷了。 “清静?”翟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回了栖金殿还有人敢去叨扰她不成,现在分明就是变相把她打入冷宫。 真是好狠的心,好无情的男人,翟娆眼里仿佛淬了毒,只能奋力敲打身下的床榻,呜呜哭了起来。 “我要写信给阿兄,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怎么敢如此欺辱我!”翟娆声嘶力竭,发泄自己心中的恐慌和无助。 报复,她一定会报复回来! 解云洲驻足在门外,听着翟娆疯子一样嘶吼,眉头紧得能夹死蚊子。 不是挺有能耐的吗?怎么这就受不住了。 小叶子在一旁啧啧,“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翟娆到现在还不想见外人,她的脸一天不好,她就不会让别人看到此时的这副样子。 屋子里都是翟娆的喊叫声,没人注意到解云洲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等他出声了,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震。 第二百二十五章 话本 “你来干什么!”翟娆隔着床帐,怨毒的看着解云洲。 解云洲:“我来和娘娘做笔交易,只要娘娘交出解药,我就帮娘娘挪回你的栖金殿。” “解药,什么解药!”翟娆起先还装听不懂,片刻后又开怀大笑,“是不是意欢中药了?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哈~”翟娆像是要把嗓子都笑出来般用力。 不打自招,解云洲面色冷凝,翟娆果然就是奔着害意欢去的。 “没有解药这种东西,她就等着浑身溃烂而死吧!”翟娆高声咒诅意欢,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意欢身上。 她在金国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个被她看上的男人不是捧着奉上她想要的东西,没想到在解云洲这里频频折戟。 心思一转,翟娆用娇媚的声音道:“也不是不能商量,除非你跪地上求我,我心情好了或许就有解药了。” 解云洲听着声音觉得反胃,冷声道:“那你就等着烂在这里吧。” 翟娆下意识觉得事情不妙,解云洲话里有话,她语带仓皇:“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咱家已经查明贵妃染上天花是人为,好巧不巧,娘娘进宫动身离开金国前不久 ,临近金国的一小国正好爆发过天花。”解云洲语气轻慢,“摄政王还真是舍得,连你这个心爱的妹妹都算计进去了。” 翟娆已经懵了,她的脑袋像是被人重重捶打过,眼前阵阵发黑,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呵呵的气音,更多的是心如刀剿。 真的会是阿兄。 “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了,我才不会信你们的话!我阿兄才舍不得这样对我!”翟娆色令内荏。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已经产生了动摇。 阿兄要她接近皇上,最好能用带来的秘药控制住皇上,为大金争取更多的时间。可如果阿兄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想利用她让皇上染上天花呢? 翟娆不敢深想,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过是解云洲在胡说罢了。 解云洲:“看来兄妹情深只是你一厢情愿,摄政王可没有想要帮你的意思。”但凡金国来使关切翟娆的处境,她都不会是如今这副样子。 不会有更差的局面了,翟娆本就心绪杂乱,现在更是被解云洲说得疑神疑鬼。 翟娆扫视屋内从金国带来的侍女,想着这其中哪个是阿兄的人,哪个是她自己的人,以后该怎么控制。 被翟娆注视过的侍 女都觉得身上好像有把刀子来回的刮,一不小心就会被片下来一块血肉。 屋外解云洲走开口了:“解药。” 无比简明的两个字,解云洲的态度很生硬,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翟娆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她眼睛直直盯着锦被不知在想什么,半晌翟娆开口:“让我见皇上一面。” 她一定要重新抓住皇上的心,就算是容貌一时毁了又怎样,她还有一身本事呢。 解云洲同意了,翟娆让侍女把解药给解云洲。 第二日,之前求解云洲的青鸾殿小宫人又跪在解云洲面前,这次是笑容满面:“多谢厂督大恩,我那同乡已经不痒了,太医令也开了温养的方剂,要不了多久就能起来当差了。” 小宫人和她同乡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一个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一个觉得自己不用背负害了同乡的负罪了。 青鸾殿请意欢去吃茶,谢净檀怕姐姐在宫里郁闷,特意在外面搜罗了不少解闷的小东西,谢净沅想到意欢,觉得她会更喜欢这样小孩子气的东西,索性就把人叫过来一起把玩。 “我都快忘了宫外什么样子了。”意欢半真半假 的抱怨着。 过来那么久提心吊胆的日子,意欢真心实意怀念宫外的自由时光,看谢净沅这里有这么多稀奇的陶人不禁动手摆弄起来。 最让意欢惊喜的是谢净沅这里竟然还有话本子,游记之类的,一翻还有股很重的墨香,一看就是新印出来不久。 意欢当时就挪不动腿了,她拉着谢净沅的手撒娇:“神仙姐姐求你了,就借给我看看吧,我很快就还你。” 谢净沅拿眼睛斜视她,一撇嘴:“不能借你,要是叫厂督知道了会埋怨我的,我可不敢惹他。” 这几本话本勾得意欢心肝痒痒,一会儿翻翻这个看了几页又急吼吼去看另一本,根本没办法从中作出取舍。 谢净沅就是不松口,还说解云洲一怒之下再不让意欢来青鸾殿可怎么办。 急得意欢抓耳挠腮,她好就没出宫了,解云洲又不许她看这样的书,只说她还小,没得被带坏了。 “厂督哪里有神仙姐姐说的那么可怕,他是个很开明很大义的人呐。”意欢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用眼神示意谢净沅她说的每个字都很真诚可信。 噗嗤一声,谢净沅被逗笑了。 游记倒还罢,话本子她是真 没兴致也没工夫去看,意欢喜欢看就拿去吧,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 “可要收好了,要是被厂督发现了也别说是我给你的。”谢净沅眯着眼睛看意欢,调笑道:“可别挨了罚跑到我这里来哭鼻子。” “谁哭鼻子谁是小狗!”意欢喜气洋洋搂着宝贝似的揣走了好不容易求来的书。 回到宣光殿,意欢一溜烟就跑回了寝室,甩掉鞋子就爬到了床上,还放下床帐嘱咐冬蕊:“厂督回来就告诉我一声。” 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冬蕊还是好奇,这又捣什么蛋呢? “如果来得及的话。”冬蕊回道。 “嘿嘿嘿~” 回答冬蕊的是一串诡异又压抑的笑声。 天气也转凉了,意欢的许多衣物都在厂督府没带来,冬蕊不放心针线局的活计,左右平日里也不忙,干脆从库房里选了料子,自己给意欢做衣裳。 冬蕊坐在门口的软凳上,晒着暖融融的太阳。 冬蕊做得认真,小宫人也都轻手轻脚忙自己的事。 解云洲回宣光殿,示意宫人们别出声,意欢今日竟然没在院子里和宫人们一起玩,冬蕊也在殿门口坐着不见意欢在一旁,这丫头又干嘛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抓包 快乐总是短暂的。 意欢正看到紧要关头,那小姐打算在丫鬟的掩护下趁夜和书生私奔,巡逻的护院发现了书生的身影正要高声叫喊。 紧张得握紧拳头,意欢翻页,心想千万别让书生被抓到! 头顶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你在干什么?” 意欢大惊,抬头看到解云洲冷着脸,再看看他身后的冬蕊对自己露出个抱歉的表情。 书房里,意欢老老实实站在书桌前,解云洲坐在她对面,不苟言笑,他随手翻了翻意欢刚捂热的话本:“大白天躲在床上看话本,你还真是出息了。” 意欢心虚又有点说不出的不甘:“我又不用考试做官,看看话本也没什么吧?”实不相瞒,意欢对有些地方不太满意还打算自己动手写一写呢。 听说现在撰写话本是门很来钱的生意,到时候她就能躺在床上数银子了。 想到这里,意欢露出了憨憨的笑容,一看就知道她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 解云洲不由反思自己这段时间对意欢是不是过于放纵,话本这种东西都是些酸儒歪才的意淫,看多了会移人性情,尤其是意欢这样 涉世不深的小姑娘,真要是信了话本子里写的东西,以后可有他头疼的。 “从前叫你背的《诗经》还能背出多少?雅的第七篇是什么?”解云洲语气严厉。 很就没被解云洲这么板着脸训斥过了,意欢心里直突突,她一紧张小动作就多,这会儿用鞋底在地上磨。 使劲的想了一会儿,意欢小声嘟囔:“我不记得了。”仔细听还带着哭腔。 低微的啜泣,窗外不时还有欢快的啾啾鸟鸣,意欢的眼泪一滴滴砸在地上,很快就氤湿了一小块地面。 解云洲颇感为难,比在东厂诏狱里遇到死不开口的滚刀肉还要心烦,他叹了口气:“又没说你什么,怎么就哭了。” 意欢吸吸鼻子,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我知道错了。”她整个人蔫巴巴的,脑袋一直垂着看地面。 “抬头。”解云洲声音轻柔了些。 意欢扭扭捏捏到底还是听话抬起了头还飞快的瞄了眼解云洲的脸色,见不像刚才那样冷硬,提着的心也放下了。 现在她可是厂督夫人,厂督督总不能为这点小事就让人打她板子吧! 意欢心里懊恼,自 己刚才真是被吓傻了,有什么事是撒娇解决不了的呢! “我就是随便看看,这故事都傻得很。”意欢信誓旦旦,慢慢往解云州身边挪。 解云州看着意欢明目张胆的小动作也没阻止,反而饶有兴趣的等着意欢下一步举动。 先是走到解云州身边,再是抬手轻轻的给解云洲锤起了肩膀,见解云洲没有反感的意思更是卖力的帮解云洲捏胳膊。 解云洲看着瘦,但一身精悍的腱子肉,哪里是意欢这种细胳膊细腿捏得动的,不过十几下,意欢的十根手指就软面条似的了,还不停的打颤,意欢咬牙坚持着。 吭哧吭哧使劲的时候从胸腔里发出气音。 “从哪儿弄来的呀?”解云洲也是咬着牙作出享受的样子,看似无意的问道。 意欢就知道解云洲肯定会问,她早在刚才就想好了对策,十分顺溜答道:“我从别的宫人手里要来的。” “那个宫人出手这么阔绰,这可是新书,就这么几本够她一个月的月俸了。”解云洲一开口就戳穿了意欢。 “是她看我是厂督夫人,特意孝敬我的!”意欢脑子没嘴快,反应过来 时又撒了一个谎。 “哼~”解云洲冷哼,又要动火。 意欢彻底蔫了,躲到一边不情不愿,想到自己上午才和神仙姐姐保证过绝不出卖她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揪住了。 “就是我自己弄来的。”意欢表示自己很硬气。 意欢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上午意欢都去过哪里更是查都不用查,皇后娘娘也不像是会主动搜罗话本看的人,那这话本就只能是那个人送进宫的。 自己的姐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难道还不知道吗? 谢净檀还真是够阴魂不散的。 解云洲脸上阴恻恻的,谢丞相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抱孙子呢?早日让谢净檀娶亲,让他少惦记别人的娘子。 “我真的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还不行吗?”意欢服软,扯着解云洲的袖子不停的晃,看在我这么诚恳的份上,就放过我吧! “看完多少了?”解云洲点了点话本。 意欢:“才看了二十几页。” 解云洲点头:“那就抄二十遍《采薇》吧。”按照意欢的速度够她写上一个时辰的了,解云洲还嫌不够,“字迹一定要漂亮才行,正好看看你 的字练得怎么样了。” 自然不能和解云洲说自己这半个月来一张大字都没练,意欢耷拉着脸:“二十遍?!” 解云洲摇了摇头纠正意欢:“是才二十遍而已。” 意欢用充满怨念的眼神看了眼解云洲:“那这些话本你可不许弄坏了,我还要还给人家的。” “就在书房放着,明天让冬蕊帮你还了。”解云洲边说边从手边抽出一刀洁白的纸,又动手磨起墨来。 他起身让出座位,示意意欢坐下:“现在就开始写吧,我看着你写。” 意欢磨磨蹭蹭,先是说口渴要回房去喝口水,被解云洲一把按住:“何必舍近求远,这里不就有?” 清冽的茶香扑鼻,意欢眼珠一转又说她不爱喝这茶,喝了晚上睡不着觉呢~ 解云洲用眼神警告她,瞬间意欢就败下阵来。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意欢对着诗经抄,边抄边小声念出来,少女软糯的声音回响在安静的书房里。 不时有风吹拂过,撩动意欢垂在耳畔的碎发。 解云洲没忍住上手帮意欢把不住作乱的头发弄到耳后,全神贯注的少女突然扬起明媚的侧脸…… 第二百二十七章 报恩 皇上总算开始临幸后宫了。 淑妃一身浅蓝色罗裙,肤若凝脂,皓腕上带着掐丝镂空金镯,昳丽的容貌恍若神仙子下凡。 服侍淑妃梳头的宫人年纪不大,也是下意识想要讨好主子,没忍住开口道:“娘娘今日可真美。” 铜镜里找出淑妃顾盼生辉的眸子,她嘴角噙着一抹满意的笑:“倒是嘴甜,怎么本宫平日就不美吗?” 又来个妄想得娘娘看中的蠢东西! 淑妃身边的心腹宫女冷冷看了那宫人一眼,只见那小宫人被淑妃问得手足无措,呆愣愣站在那里要哭似的。 真是晦气,这副德行也想往主子身边站! 淑妃心腹上前一把扯开小宫人,从她手里夺过犀角梳低声训斥道:“滚出去哭,没长眼色的东西。” 小宫人叫人冷眼看着,心里又羞又怕,管事的嫌弃她举止扭捏,直接把人打发干粗活去了。 “娘娘,梁贵嫔求见。”一名看起来十七八的内侍低声站在门口通传了一声。 她来干什么? 淑妃想到这个妹妹只觉得一天的好兴致都被破坏了,梁婵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小时候家里都宠惯溺她,要什么给什么,如今这 么毛病还带进了宫里,非要找个机会好好修理一番不可。 廊檐下一子摆着六盆盛开的海棠花,颜色红嫩娇艳,糊窗户的纱绢与海棠花同色,阳光下细看,纱绢上还有暗纹。 皇上还真是够心疼姐姐的,这么珍贵的纱绢也拿来给她糊窗户。 接连拜访了几次都被拒绝,梁婵的火气反而下去几分,隐隐添了几分不安,到底是亲姊妹,就算自己之前得罪了她,难道淑妃还要记一辈子仇不可? “姐姐今日容光焕发,衬得妹妹院子里的花都暗淡了。”梁贵嫔脸上一派恭谨,宛若收起了利爪的野猫,正温顺的等着人来摸毛。 淑妃确是被抓怕了,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宫女小心的在她腰上挂了个香薰球,缕缕缥缈的香烟从中溢出,那香气渐渐渗入淑妃的衣裙,使得淑妃举止行动都带着香气。 “皇上召本宫伴驾,妹妹今日来的不巧,本宫怕是没工夫和妹妹说体己话了。”淑妃笑容淡淡,樱唇轻启吐出句生硬的话。那语气就好像面前的不是和她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而是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被她冷淡的态度猛地一刺,梁婵握紧拳头 ,指甲嵌进掌心内掐出血痕。 梁婵自觉受辱,突然起身,满头珠翠乱颤,梁婵目露怨怼:“姐姐当真如此绝情,要同我恩断义绝吗?” 她不停的搅着手里的帕子,牙齿磨砺下唇,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呵~淑妃养尊处优,脾气只有比梁婵更大,在外人面前她委屈自己低服做小,在梁婵面前可不必。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被贬为婉仪的时候你怎么不记得我是你姐姐了?以后你不拖我的后腿我就感激不尽了。” 两姐妹彻底撕破脸皮,淑妃大有以后和梁婵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梁婵年轻不经事,一激便怒,她声音颤抖道:“姐姐可要记住今天说的话,不要哪天求到我头上来。” 怒气冲冲出门的梁婵越想越委屈,不就是又重新得宠了便看不上自己这个妹妹了吗?都是一个娘生的,再好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御花园内百花竟放,梁婵无心欣赏,冷眼瞧见一道身影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 湘儿进宫已有一个多月了,高大人好一番打点,她才进了皇上的御书房伺候,进宫以后她一直都在观察宫里的嫔妃,仔细权衡, 觉得现在最适合合作的就是梁贵嫔。 尤其是在发现梁贵嫔同淑妃关系不和睦之后。 “奴婢参加贵嫔娘娘,不知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话的女人蛾眉皓齿,声音如山涧流水般温柔。 梁婵挑眉,“当然可以。” 隐秘的假山石后,湘儿俯身又行了个礼,开口道:“奴婢是御书房里伺候的,没进宫前曾蒙梁国公府上搭救过,一直想报恩却不得门路,如今正想回报梁国公府,湘儿愿为娘娘驱使。” 梁婵心生警惕:“既如此怎么不去找淑妃娘娘,从她那里得到的好处可比在我这儿多多了。”梁婵都没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时有多大的醋味。 而且她又不傻,打量着眼前模样出众的女人,梁婵心里暗想,这样的品貌,又在御书房里伺候着,怎么可能会本分的当奴婢,心里定然存着想当主子的心思。 她现在又在宫里,父亲母亲恼怒她和姐姐之间生了嫌隙,最近总也不理她,这个湘儿的来路也没法调查,此人不可取信。 “湘儿知道娘娘不信奴婢,但奴婢有个消息想告知娘娘。”湘儿左右环伺,小声道:“奴婢在御书房里听 说,翟贵妃的天花是人为的,就与东厂有关。” “大胆,这也是你能妄议的事吗!”梁婵听了心头一跳,这奴婢疯了不成,怎么什么都敢说。 湘儿委屈道:“奴婢只是想告诉娘娘,一定要小心那位厂督夫人。” 她说得真挚,好似真的是在担心梁婵,实则眼中暗流涌动。 “不知所谓!”梁婵喉咙干涩,怒斥完湘儿后转身就走。 真是疯了,天花竟然还能是人为吗?东厂无缘无故怎么会对翟贵人下手,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是东厂所为却为何没有处罚东厂。 梁婵想得额头青筋直跳,对着跟在身后的心腹道:“刚才事一个字都不许透漏出去,否则当心小命不保。” 宫女瑟瑟发抖:“奴婢心里只有娘娘,不敢背叛。” 一想到后宫中知道此消息的人屈指可数,梁婵的心中就生出几分诡异的满足,如果这宫女说得是真的…… 梁婵抑制不住,嘴角扯出抖动的笑。 “我的好姐姐,我会让你后悔今天如此轻视我的。” 刚要回自己的寝宫,梁婵就听到了一道在熟悉不过的声音,瞬间她浑身紧绷,心脏也好像被人攥住了一般。 第二百二十八章 枕头风 太医令几番确认,天花之患已在宫中彻底消弭,皇上龙心大悦,重重赏赐了崔大夫,还欲让崔大夫在宫中任职。 崔大夫自由惯了,并不贪慕虚名,直说自己更愿意游历天下,皇上也没有强求。 解云洲没有独揽功劳,把崔大夫是谢净檀推举给自己一事说了出来,一听是皇后的亲弟弟,谢丞相之子,赵晟沉吟片刻:“叫他进宫一趟。” 谢丞相是朝中中流砥柱,他和镇远将军府,梁国公府大有三足鼎立的姿态,朝中不少官员都是谢丞相的同门,他似乎是坚定站在皇上这一边的,但不代表他没有私心。 高大人和梁家都隐隐牵制着皇上的权利,谢丞相并没有完全铲除这两人的想法,只是想让他们都能被谢丞相自己所把控。 谢丞相想在朝堂上独占鳌头,可他独子谢净檀却与谢丞相政见不合,两父子不愿共事朝堂。 谢净檀是才子,赵晟倒也有几分惜才之心,哪个帝王心中没有雄主梦呢,要是谢净檀愿为自己肝脑涂地,谢家还能再保两代富贵。 可惜谢净檀和他姐姐一样,是个不识趣的。 解云洲办完事回宫正好在路上遇到谢净檀,二 人同路便说了几句闲话。 “厂督大人大可不比向皇上为我请功,早知如此当时该再嘱托厂督一声的。”谢净檀温润如玉,一袭天青色的衣袍,看向解云洲时不卑不亢。 这话听起来还有几分怪罪的意思。 想来谢净檀是不愿意面见皇上的,他当初还不愿姐姐进宫,对皇上并无好感。 “咱家也是一番好心,正好谢公子可以探访皇后娘娘,不好吗?”解云洲反唇相讥,眼里演过一丝不明情绪。 “谢公子喜欢看话本吗?可喜欢里面的才子佳人故事?”解云洲朱红色衣袍被微风吹动着,漆黑的眸子看向谢净檀带着嘲弄的笑意。 谢净檀面上一僵,脚步顿住,已然明白厂督这是在向自己问罪了。 他不由得苦笑一声,自嘲般道:“厂督不比多心,我对意欢犹如对待亲妹,那些话本我大致翻阅过,并无出格内容,只是寻常戏折子改成的。” 梁婵不敢靠得太近,现在的距离正好够她听清二人的对话。 她刚才听到谢净檀的声音,眼眶一下就红了,这个自己一心爱慕了多年的男人狠心把她的一片真心贬低进泥里。 梁婵只为自己不值得。 明明意欢那个贱人都已经是厂督夫人了,风光无限,谢净檀倒还记得给人家弄话本子看。 真是一腔情谊都喂了狗。 梁婵抑制不住的发抖,回到自己的寝宫后还久久不能平息。 盯着头顶的瓜瓞绵绵账子,梁婵突然起身,神色狠厉她诡谲一笑:“谢净檀啊谢净檀你怎么还是忘不了意欢呢?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另一边,皇上赐座谢净檀。 “谢净檀,你此次有功朕会赏赐你,但朕有一事不明,你为何不把神医的踪迹告诉谢丞相而是告知厂督呢?” 赵晟眉眼间一派温和,锋利的薄唇抿在一起,他直视着谢净檀,在等一个说得过去的回答。 难道你和厂督关系好到如此地步了吗?还是丞相府授意你这样做的呢? 谢净檀不假思索,目光清冽:“厂督正好负责督办此事,一事不烦二主,再告知家父过于繁琐反而耽误事。” 反正最后都会让解云洲去找人,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找解云洲。 赵晟面皮微微抽动,显然也意识到了谢净檀的言外之语。 一团浓烈到足吞噬人心的妒火在他胸膛里熊熊燃烧,他才是皇帝,是这天下真正的掌 控者!凭什么谢净檀认为自己一定会指派解云洲去找人呢! 感受到灼热的视线,解云洲岿然不动,一副任由皇上差遣的模样。他心里对皇上的小心思一清二楚,甚至是鄙视的,堂堂皇上没有容人的气量更没有御下的手段,但真可笑。 赵晟没了惜才的兴致,打发谢净檀出宫。 到了晚上,明月高悬,整座皇城笼罩在蒙蒙的月色中。 赵晟一肚子的火,对着奏折枯坐好几个时辰,他声音疲惫道:“去看看梁贵嫔吧。” 宫里除了翟贵妃就梁贵嫔对自己的胃口,翟贵妃病着那就去梁贵嫔那里松快松快。 接驾的时候梁婵笑得合不拢嘴,她佯装诧异:“皇上还没忘了臣妾吗?竟想起您的后宫中还有臣妾这号人物了。” 说着梁贵嫔就掩面落泪,身子却往赵晟的身上靠。 赵晟揽着美人柔软的腰肢,闻着她身上的脂粉味,一阵舒心,他笑着拿开梁贵嫔挡着脸的手,仔细打量着美人带泪的娇媚面容,突然一个横抱就把人抱到了床上。 宫人全部退下,床帐后是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似是痛处又掺杂着欢愉,男人粗重的喘息时不时夹杂几声低笑 。 云收雨歇,两人都汗津津的,赤裸的皮肤黏在一起,梁婵像吸足了阳气的妖精,面颊带粉,发鬓微湿,她靠在赵晟怀里娇喘:“皇上今天怎么这么凶,像要把人家吃了似的。” 赵晟亵玩梁婵身上的软肉,思绪飘远:“今日谢净檀入宫,治好天花的大夫就是他举荐的,而且是直接举荐给了解云洲。” 男人也会犯小心眼,梁婵眼珠一转就知道谢净檀这是犯了皇上的忌讳,竟然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有事直接向厂督汇报去了。 梁婵呀了一声,脑袋从赵晟胸膛上抬起来,一脸小女儿姿态:“这有什么的,谢净檀和厂督夫人私交甚密,听说谢净檀还特意搜罗话本子送进宫给厂督夫人看呢。” “还有这么一回事?”赵晟神色古怪,忽而拍着梁婵的皮肉大笑两声:“你啊,还真是个促狭鬼!我怎么听人说你没进宫前一直吵着非谢净檀不嫁呢?” 梁婵似乎所有的心窍都长在了哄赵晟上,这会儿子激灵劲儿上来了,她媚眼如丝,手指在赵晟身上滑动:“那个时候臣妾哪敢肖想皇上啊,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雕花床又开始纵情摇晃。 第二百二十九章 意外 第二日一早梁婵起身伺候皇上穿衣上早朝,把人送出门是天际刚刚方亮,四方的皇城还笼罩在一片阴暗中。 屋内还点着烛火,梁婵浑身疲累心里却得意非常:“皇上召你伴驾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宿在本宫这里。” “娘娘再休息会儿吧~”宫女上前来替梁婵更衣。 梁婵抬手掩盖住哈欠,倒头埋进了柔软舒适的锦被中,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谢净檀给不了的,梁婵到底没敌过疲倦合眼睡去。 宫女轻手轻脚出了门,对着墙角站着的人低语两句,目送那人身影远去。 暮云阁,精心修养了许久,高云瑶的身体总算有了起色,脸上有了血色,不再一步三喘。 她正用着早膳,心腹贴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高云瑶犀利的视线扫过去:“真的?” “福子亲耳听到的,不能有假。” 高云瑶神色恍惚:“都烂在肚子里吧,以后不要再提了。”高云瑶后背发凉,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 宣光殿,几只麻雀站在合欢树上叽叽喳喳叫着,意欢在床上翻身,用被子捂着耳朵。 冬蕊一旁偷笑:“都说了这些小东西不能喂,只要喂一只就能引来一大群。 ” 那日厂督夫人见合欢树上站着一只小麻雀就叫人拿来米粒喂它。那小东西不太怕人,见意欢他们都不靠近,就大胆的跳到树下,一蹦一蹦的啄食,还机警的抬头观察他们。 意欢看得一颗心都要融了,恨不得把它抓在自己的手心里捧着把玩,看它绒叽叽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吧! “呜呜,快给它们吃的,把它们打发走吧。”意欢躲在被子里哀嚎,这群小东西天天准时来祈食,吵得意欢好几日没睡成懒觉了。 “我看它们在树上做窝了~”冬蕊幸灾乐祸。 “啊!”意欢精神了一个鲤鱼打滚就从床上翻腾下来,匆忙趿拉上鞋子冲到窗口,果然粗壮的枝丫上已经有了几个怪模怪样的窝。 合欢树的美感被破坏了。 “这是我的树,你们这群强盗!”意欢跑到树下,一早晨的空气微凉,意欢不禁打了个哆嗦,她指着鸟群控诉。 隔着老远解云洲就听到了意欢气急败坏的叫喊,他昨晚一夜未归,正想陪着意欢吃个早饭小憩一会儿。 霁月光风的解云洲踏进宣光殿的宫门时正好迎着一缕橙色的朝阳,衬得他那张脸越发不似凡人。 意欢先是一愣,欣赏 了片刻厂督的盛世美颜,随后扯着解云洲的衣袖把鸟窝指给他看。 “可恶,真是可恶,到我这恩将仇报来了。”意欢气鼓鼓,又叫人拿杆子来驱逐鸟群。 “麻雀也吃虫蚁,到没那么坏,只要不再喂它们,它们自然就不会来了。”解云洲安抚意欢,小内侍手脚麻利爬上树,检查鸟窝对着下面说,“窝里没蛋,我直接弄下来了。” 意欢看着他下树,又要来一个鸟窝仔细看了又看,觉得这小东西做的窝怎么还有点精致? 小厨房来送膳,今天有意欢特意点的蟹粉汤包,如今正是吃蟹的好时候,咬个小口子,美美的吸口汤汁,真是人间享受。 意欢跟在食盒后头走,小馋虫原形毕露。 伺候许禾的宫人神色仓皇,身上还沾着血迹,她用哭腔道:“不好了,不好了,许姑娘她见红了。” 意欢和解云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惊诧,异口同声道:“快去请太医令。” 一盆盆血水从屋内端出,许禾痛苦的呻吟声穿进意欢的耳朵,她的心也跟着纠起来。 “怎么会这样?”意欢记得原地转圈,跺脚不知所措。 解云洲叫来伺候许禾的宫人仔细 问询,宫人惶恐万分,不敢有丝毫隐瞒,只说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许姑娘也没跌跤,早上正要叫她起来吃饭呢,许禾突然喊肚子疼,随后就开始不住的出血。 伺候许禾的都是些年轻的宫女,没人经历过生产,解云洲倒是放了个懂医术的宫人在许禾身旁,但好巧不巧,那宫人昨日竟然跌断了腿,正在修养。 太医令是被两个东厂的侍卫架着拖来的,一路上脚都没来得及沾地,这会儿到了地方,药箱子又直接被怼到怀里,东厂侍卫恶声恶气:“还不快去看!” 皇嗣不容有失,太医令老胳膊老腿了,颤巍巍进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是动了胎气,怕是要用些催产的药,可到底才七个月,这孩子能不能活就要看天意了。”太医令颇感棘手。 解云洲当机立断叫人去煎药,又让人找了早就准备好安置在宫里的产婆,一应生产器器具都齐全。 意欢:“那许禾呢,她出了那么多的血,还,还能活吗?” 怎么说那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太医令叹气摇头:“不好说,不好说。” “若是皇嗣有失,朕就砍了你们的头!”赵晟暴怒的声音响彻 宫殿上空。 赵晟眼神浑浊,身上还带着酒气,水奴在一旁搀扶着,“皇上别着急,太医令在这里,您一定能得个健康的小皇子。” 水奴不经意和厂督对视一眼,手指微动,解云洲会意,心头一冷,都说虎毒不食子,赵晟此行,枉为人父。 意欢在一旁默默流泪,不是被赵晟吓到了,而是替屋内苦苦挣扎的人担心不已。 “解云洲,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朕那么相信你,现在可好,人眼皮子底下出事儿了。”赵晟步伐不稳,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扬手就要向解云洲脸上打去。 突然一名刚才默默无声的宫女跪在赵晟面前,哭诉道:“我们主子过得好辛苦啊,主子怀孕后总是失眠多梦,每每到了破晓的时候才能踏踏实实睡一会儿,可厂督夫人养了一堆鸟雀,叽叽喳喳吵得我们主子根本不能入睡,日日这样身体哪里受的住呢!刚才也是,我们主子翻了一夜的身,刚要睡着,那群鸟就又来了,厂督夫人还在院子里叫骂,我们主子这才动了胎气!” 意欢听得目瞪口呆,她慌忙摆手,真是浑身上下张满嘴也解释不清楚了:“不,不是的。” 第二百三十章 皇子 “啊~” 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哀嚎,随后是微弱的婴儿啼哭声,那啼哭声还不如幼猫叫得有力,听着就让人跟着揪心。 产婆一脸喜色,顾不得手上没擦净污渍,一打开就恭贺道:“恭喜皇上,是位皇子,是皇子!” 这可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还是男孩儿,虽说看起来孱弱些但到底还活着,这回赚大发了,产婆美滋滋期待着皇上的赏赐。 赵晟脸上不见半点喜色,他抽动嘴角,冷声问:“皇子看起来如何?” 产婆自然捡着好话说,她一脸谄媚:“虽说是早产,但仔细养着定能养得白白胖胖的。” 这孩子怕没那么好养活,谢净沅叹了口气,瞧着意欢煞白的小脸安慰道:“好生将养着会没事的。” 赵晟拿眼刀瞥向谢净沅,呼出酒气冷笑:“皇后这是认定厂督夫人无辜了?她令朕的子嗣遇险,还得皇子生母命在旦夕,难道不该死吗?” “我,我真的没有啊!平白无故的我害许姐姐对我有什么好处。”意欢急的语无伦次,紧张的拉着解云洲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意欢被 吓得嘴笨了,再加上赵晟上来就是副凶神恶煞铁心要处置意欢的模样,吓得意欢更说不出话来辩解,像一团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奶猫。 “这可说不准,瑶容华可是你姐姐,说不定你就是为了她暗害许禾和皇子的。”梁婵嗤笑一声,抚了抚头上的步摇,眼神嘲讽。 谋害皇子罪名不小,端看皇上这次怎么收拾你了,梁婵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趁机火上浇油。 许禾生产的房门被打开,血腥味扑面而来,众人都用衣袖挡住口鼻,眉头紧皱。 “我们主子怕是不行了,她说想请皇上移步道窗前,她要话要说。”一直照顾许禾的宫女边说边抹泪。 许禾一死说不定皇上会迁怒她们,到时候她们会有什么下场都是未知数。 “皇上就答应她吧,许氏也够可怜的了,她这是想和您诉苦呢。”梁婵在一旁拼命鼓动皇上,对意欢的仇视已经糊住了她的双眼,以至于她没看到赵晟脸上的不情愿。 淑妃:没眼看,怎么有个这么蠢的妹妹,这种时候在皇上身边上蹿下跳的,于你什么好处。 解云洲掸了掸自己的衣袍,身后侍立着两名身姿挺拔的内 侍,他神色从容对着皇上拱手道:“梁贵嫔说得不无道理,许氏的话值得一听,说不定还能指出真凶。” 这下赵晟想不听都不成了,他气哼哼,心里怒骂许禾多事,死都不能痛快些还要给他找麻烦。 许禾头脑混沌,身子轻飘飘的,盖着厚棉被依然浑身发冷,身下似乎还在外往淌着热液,她清晰意识到自己活不成了。 可惜那只匆匆看了一眼的孩子,本指望着他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想到是为他搭上了一条命,许禾的心里生出几分悔意,如果当初他选择不要这个孩子,是不是还能活? 但既然生下了,她就要拼尽全力为这孩子挣一份保障才是。 窗下传来一阵脚步声,男人粗粝的呼吸声似乎在诉说着主人的不悦。 许禾的泪不自觉就流下来,她声音虚弱:“皇上,奴婢就要去了,奴婢死不足惜,但这孩子总归是皇上的亲子,还望皇上怜惜。厂督和厂督夫人照顾我良多,能否把孩子交由她二人照看。” “许氏,你要是被威胁了就说出来,皇上一定会替你做主的!”梁婵急吼吼出声,几步就走到皇上身边,狠狠瞪了眼不肯 给自己让位置的水奴。 水奴的脚生根一般,牢牢扶着皇上,还给了梁婵一个不屑的眼神:“贵嫔娘娘急什么,倒是让许氏把话说完啊。” 内内响起许禾哀哀的哭声,“如果没有厂督和夫人的照顾,许禾怕是活不到今天。”许禾的声音充满哀怨,“奴婢自知身份低贱,不配抚养皇子,皇上厌弃奴婢,迟迟不给奴婢正经名分,奴婢每日担惊受怕,这才没养好胎,有了今日之早产,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赵晟酒已醒,他脸色阴鹜眼神冰冷似冬日廊檐下的冰锥,“你这是在怨朕吗?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朕造成的。” 人之将死,许禾突然就觉得皇上也没什么可怕的,她马上就要去见阎王了,皇上也不能去地府追究她。 “难道不是吗?”许禾道:“适才殿前告状的那个宫女在我这里服侍时一直行迹鬼祟,趁我生产时又状告厂督和夫人,十分可疑。” 许禾心知伺候自己的这些宫人都鄙夷自己,其中不乏心怀鬼胎者,在厂督眼皮子底下倒也还收敛,没想到自己还是没能躲过去。 许禾一句话说得在场的人都鸦雀无声,面面 相觑无人敢开口。 烈日当空,皇后头上已经冒出汗珠,意欢赶紧扶着她站在树荫下,清晨时还叽叽喳喳的鸟这会儿一个都不剩,偌大的院子除了人喘气的声音外,落针可闻。 “好,好!”赵晟怒火攻心,不过一个奴婢也敢这么下自己面子,他还是太仁慈了。 许禾会出事,解云洲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赵晟。 赵晟一心想对付自己,哪怕是亲生的孩子也可以拿来当工伐他的工具,东厂的人赵晟不敢用想,西厂已经被养废了,派出来的人露出马脚也不稀奇。 “真是不知悔改!”梁婵满头珠翠乱颤,看起来比皇上还愤怒,梁婵指着解云洲的鼻子道:“肯定是你挑唆的,你拿许氏的孩子威胁她了对不对!本宫就知道你狼子野心,皇上可不能轻易放过这阉人!” “聒噪,还不闭嘴!” 赵晟回手就给了梁婵一巴掌,打得梁婵捂着脸,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解云洲冷笑:“娘娘没有证据怎么能随意攀扯人呢?看娘娘一心想把罪责扣在咱家身上,难不成是娘娘指使人害的许氏?” 解云洲眼神凶厉,鄙视得梁婵心里一颤。 第二百三十一章 暴雨 许禾没等来皇上的承诺,在屋外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黯淡的睁着眼睛没了气息。 屋内的宫女们跪在地上,也为她们自己今后的命运哭泣。 或是感应到生身母亲的离世,襁褓中的婴儿发出响亮刺耳的啼哭,哭得在场所有人心烦意乱。 赵晟叫来金甲卫瞬间围上了宣光殿,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都是一面只词不可取信,在朕查明真相之前,厂督还是安分的待在宣光殿吧,既然许氏那么信任你们,那皇子也暂时放在你们这里养着,可别再出了差错才是。” 金甲卫听命与皇上,气势汹汹的围着宣光殿,那架势像是连只苍蝇也别想飞出。 皇后:“皇上既然疑心厂督就该给皇子换个更安全的场所才是。”谢净沅担心意欢没法照顾好体弱的小皇子,试图让赵晟改变想法。 赵晟理直气壮:“就是怀疑他们我才把小皇子暂时交由他们抚养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皇后不必多言。” 刚才赵晟那一巴掌用了七成的力气,梁婵半边脸都麻了,火烧火燎的痛,她捂着脸仇视着在场的每个人。 听到皇上竟然把小皇子放在意欢和解云洲 身边更是气的冒烟,但皇上此时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再去触霉头。 许禾被草草下葬,这孩子来的太匆忙,还没来得及备好乳母,醒了后饿得哇哇大哭,他一哭起来小脸憋得通红,瘦瘦弱弱像只红皮小老鼠一样。 意欢不敢上手去抱,只好奇的在一旁戳了戳,还冬蕊虽没有照顾婴儿的经历,但她做什么上手都快,不过小半个时辰抱起孩子来就很得心应手了。 “叫人布置一下偏殿,把孩子暂时安置在那就行。”解云洲连看都没看这孩子一眼。 虽然血缘上是自己的亲侄子,但解云洲同赵晟这个亲手足关系势如水火,又怎么可能稀罕他的儿子。 解云洲皱着眉,被婴儿凄厉的哭嚎声搅得烦不胜烦。 “厂督督是不是又犯头痛了?”意欢不在围着小孩子看,立马跑到解云洲身边,贴心的给解云洲按揉太阳穴。 解云洲的手骨相极美,瓷白的肌肤透着根根青色血管,让人见了恨不得舔上一口。 意欢一走神下手不自觉就重了几分,被解云洲伸手按住。 “在想什么?你是想按死我吗?” 顺着解云洲的力道,意欢转身就坐到了解云洲的大 腿上,黏黏糯糯开口道:“厂督督~” 意欢可不好意思说自己刚才是看厂督督的美手看入迷了。 宫女端上来熬好的米油,用勺子递到嚎哭不已的小家伙嘴边,小家伙吧嗒吧嗒嘴,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哭声停了,小家伙也睡着了。 冬蕊把孩子交给一旁的宫女,仔细吩咐了一番,抱着孩子的宫女就去了侧殿安置。 意欢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仔细描摹着解云洲的五官,心里暗暗留着口水,又在解云洲玩味的眼神中清醒了几分,清清嗓子道:“皇上认定许禾的死和咱们有关,眼下又把咱们都关起来了,可怎么办呀,早知道我就不喂鸟了。” 谁想到喂个鸟能引发一场血案,要真如那宫女所说,自己喂的鸟搅扰得许禾休息不成,她的罪过可太大了。 背负上一条人命,意欢心沉甸甸的。 她郁猝的叹了口气,把脑袋搭在解云洲的肩膀上,在解云洲的呼吸间任由自己的脑袋跟着起伏, 解云洲摩挲着意欢的秀发,钢铁般冷硬的心早就化成了一滩春水:“不关你的事,都一切有我。” 清晨是还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到了下午从西面 飘过来大片的乌云,乌压压的堆积在皇城上空,遮天蔽日,顷刻间泼向大地。 “好大的雨啊!” 意欢打从有记忆起还没见过雨能下成这个样子,豆大的雨滴锤在青石板地面上溅起高高的水花,院子里的积水几乎可以没过脚面。 她一双白嫩的小手伸出窗外淋得湿漉漉的,感到冰凉后又拿回屋里,对着解云洲的脸就是一通甩。 解云洲猝不及防被甩了一脸的水珠,那张殊胜的脸上添了几分艳色。 “你又想抄书了是吧?” 解云洲抹去脸上的水珠,颇为无奈道:“看来你是太无聊了,正好这段时间好好考考你。” “啊~” 意欢乐极生悲,哭丧着脸看向窗外,心里的雨下的比外面的还要大。 京郊的村子里,年长的老人坐在门槛上,拿着柄沧桑的烟枪抽了口烟,浑浊的眼望着不见半点白色的天,喃喃道:“不是好兆头啊~” 暮云阁内高女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今天发生在宣光殿的事情,唏嘘道:“那许氏也是福薄,皇子那是谁都有福气生养的,她命格太轻贱,被天收了。” 高云瑶冷冷瞥了她一眼,宫女自知失言毫不犹豫给了自 己一巴掌:“奴婢不是在说娘娘~” “你下去吧,叫银月来伺候。” 银月养好了脸,伺候高云瑶比之前更恭敬,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次承恩的机会,银霜在皇上那并不得脸,一时半会的,瑶容华也不会再给自己机会。 “娘娘,小厨房里备着姜汤,外面下着大雨,娘娘喝口暖暖身子吧~”银月端来小托盘,一盏红糖姜汤散发着氤氲的热气。 高云瑶接过,用汤匙小口小口的抿。 “厂督夫人自己还是孩子呢,怎么能照顾好小皇子,皇上也是一时糊涂了。”高云瑶嘴上不认同皇上的决定,心里却多了些别的心思。 叫她说,意欢抚养小皇子,哪怕是暂时的,也比交到其她女人手里强。 而且意欢到底是东厂厂督夫人,于情于理她都没有抚养小皇子的资格,迟早小皇子要交给宫妃抚养。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次伤了元气,不知要多久才能养好,倒不如暂时把小皇子弄到手上。 咔嚓~咔嚓~老天似乎是嫌弃倾盆暴雨气势不够又打起一道道劈天裂地的青紫闪电来,吓得高云瑶一个哆嗦,溢出的姜汤溅到手背上,立马就红了一块。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月霜使臣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转变成蒙蒙细雨。 解云洲始终眉头紧缩,一夜没睡的他在天将明时站在窗前,打开一道细缝看向外面,合欢树整个泡在水里。 青石板地面不渗雨,雨水被宫殿儿童膝盖高门槛拦在院子里,形成一汪浅浅的池子,宫人们用脸盆当容器,一下下的往外舀水,各个都淋得湿漉漉的。 见到解云洲在看她们还以为是自己惊扰了厂督休息,都轻手轻脚起来。 屋外是淅沥沥的雨声,意欢睡得并不踏实,起身摸到身边没有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厂督在窗前站着,他穿着自己缝制的寝衣,发丝如瀑,长身玉立,如遗世独立的仙人。 “厂督督在看什么?”意欢的声音黏糊糊的,她尝试起身但终没抵过温暖的被窝。 解云洲轻笑一声,依靠在窗边看着意欢在床上小虫一样扭动,“今年也算丰年,如今正式秋收晒粮的时节,这一场暴雨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事,秋收过后要收今年的粮税,与要是在不停,就要出灾民了。” 与此同时,谢丞相等人冒着雨前来上朝。 赵晟愁眉不展,焦躁得来回踱步,难道真是老 天不满他做皇帝吗?为什么要降下如此大雨,总不能让他刚登基就下罪己诏,让他如何能服众呢! 朝臣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无外乎是否要减税,减多少合适,皇上刚登基,又耗费众多个皇上过了生辰庆典,眼下国库空虚,怕是拿不出多少钱来赈.灾,那赈.灾银子又该从哪里出? 赵晟远远就听到了朝臣们的议论声,声浪一波又一波。 “皇上驾到~”内侍拉长声音高声喊道。 朝臣们瞬间安静,躬身道:“参加皇上。” 赵晟一甩衣袖:“免礼吧,朕昨日收到了三百里外加急的奏折,豫州遇暴雨,麦子不及收已然在地里发芽,今年百姓算是都绝收了。” 赵晟话音刚落,朝臣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豫州乃是粮食大省,重中之重,就连朝臣们的俸米都是产自豫州,这次豫州遭了灾,定是要饿死人的。 “朕有心派人前去豫州查探消息,不知各位爱卿可有人选?” 高大人眉头一挑,眼底划过一抹精光,他站出列:“依臣所见,谢丞相之子很是合适,此子不仅有才为人还中正,定能吧豫州灾情如实禀报皇上。” 自家 的孩子子家疼,即使是和自己政见不合也并不代表谢丞相不在乎自己这个儿子,深入遭灾地可不是什么好活计,吃力不讨好,得罪了地方官员不说,还可能会被流民冲击,一不小心就容易丧命。 高廷尉不安好心! 谢丞相连忙道:“犬子资历尚浅,一心只知道读书不懂变通,恐怕不能服众。” 谢丞相的眼刀飞向高廷尉,高廷尉不为所动,一脸坦然,仿佛觉得自己提了不错的人选。 站在谢丞相这边的朝臣也站出来陈述谢净檀去的不利之处,最后站在后排的一位朝臣道:“不如派东厂厂督解云洲前去。” 说话的朝臣年纪不大,个子瘦高,肤色微黄,褐红色的官服穿在身上宽宽大.大的,看着一副风来就倒的不健康模样。 他这一句话戳在了赵晟的死穴上,怎么离了解云洲,他的朝堂就转不了了是吗? “朕看你去就很合适。” 赵晟抬手一指指向刚才推举解云洲去豫州的朝臣,那朝臣自己也愣了,张口想要推诿却看到朝臣中恩师的眼色,只得接旨。 大殿之外突然响起抑扬顿挫的跑步声,金甲卫的甲胄在雨中洗涤得发 亮,行动间发出“擦擦”的金属声。 一名金甲卫跪在大殿门口,声如洪钟:“启禀皇上,有自称是月霜国的使者在宫门外求见皇上!” 月霜国正是之前刚爆发过天花的小国,也是金国的附属过,他们怎么会派使者过来,还在暴雨天求见。 赵晟沉吟片刻,面色凝重:“宣!” 气势恢宏的大殿里,月霜国使臣落汤鸡般,他发须皆白,身形消瘦,跪在地上给人一种下一刻就要没气的感觉。 “快叫太医令来。”赵晟道。 他可不想使臣死在自己上朝的大殿上,真真晦气! 灌了两碗蕴养身体的汤药,月霜国的使臣看起来气色好些,他从怀里拿出包裹严实的血书,开口就是沙哑的声音:“这是我们国主割破手指亲手所写,还望贵国皇上能帮帮我们。” 内侍从他手中接过血书递给赵晟,赵晟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月霜国主说金国摄政王无缘无故就要对他们动兵,自己已经把女儿送给了金国摄政王还主动加了岁金求和了,金国还是小范围的侵入了他们的领地,分明是起了吞并的意思。 “皇上,金国人残暴,我们月霜国愿意 向您称臣!”使臣声泪俱下,痛乎道:“我们又发现了一座金矿,品质上乘,每年可产黄金千万两,国主说只要皇上能帮我们,愿意把金矿送给皇上!” 怪不得金国要打月霜,原来是财帛动人心,赵晟已然心动,换他是金国摄政王,他也会选择吞并月霜。 赵晟低头思考,眉头紧锁,大殿之上众人都屏息以待。 刚还忧愁不中从何处筹措赈.灾的银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有金子送上门来了。 多年来金国一直小动作不断,时不时就要在边境挑衅,嚣张之极,赵晟自诩是天下之主,刚登基正是雄心最盛的时候,他一心想功垂千秋,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高廷尉眼神闪烁,他戎马半生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战功赫赫,不仅不怕打仗还盼着有杖可打。 “臣愿领兵前去,为皇上扬名!”高廷尉此刻仿佛身披甲胄,气势彪悍,不见一丝老迈。 梁国公也不甘于后道:“高廷尉一身伤病,听闻阴雨天就会浑身酸痛,让您去岂不是显得我朝中无人。”他讥讽完高廷尉后道:“臣愿领兵前往!” 赵晟一时陷入两难。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人选 不管是梁国公还是高廷尉都是位高权重之人,如果此次出兵月霜国,助月霜国击退金兵,难道还要再封赏他们呢? 难道要封个世袭的侯爵之位吗? 谢丞相适时出声:“依臣所见派东厂解云洲去最合适,他有出使过金国的经历,相比,他比两位大人更熟悉金国些。” “不合适。”梁国公道:“万一他和金国人暗通曲款呢?这些阉人心思最是诡谲,是无父无子子人,全都靠不住。” 赵晟抬起眼皮,正了正身子,“高廷尉怎么看?” 想来皇上是不信任自己和梁国公,不肯轻易放权,谢丞相的话正好说到了皇上的心坎上,如果自己和梁国公一样表现出抗拒的话,想必皇上会不悦。 “谢丞相所言有理。”高廷尉向着谢丞相的方向看去,一脸认同,“厂督乃是皇上身边的近臣,可为皇上的耳目,又能起到督军之能,臣愿和厂督同往。” 一旁的梁国公握紧拳头,眉头紧缩,力争道:“若要说督军,大可在朝堂上再选一人,解云洲目中无人,再让他去金国倘若立了功,岂非要把我等都踩在脚下。” “梁国公此言差矣,要是厂 督真有那个本事,被他踩在底下老夫也认了。”高廷尉斩钉截铁,语气里透露着势必要让解云洲前去的坚定。 这不是在讽刺他是无能之辈吗! 梁国公怒从心中起,冷哼一声:“高廷尉和那解云洲私交不错啊,也不知平日里收了他多少好处孝敬。” 眼见着朝堂变了了梁国公和高廷尉二人吵架的战场,赵晟烦不胜烦,看着那月霜国使臣抬眼一直巴望着他,跪在地上颓丧又落魄。 相较之下,赵晟自认解云洲比眼前争吵不休几乎要在他面前上演全武行的二人更可信赖些,起码解云洲还是‘自己’人。 两害相较取其轻,赵晟嘴碎下旨由高廷尉点兵八千助月霜国击退金兵,又点解云洲同行。 圣旨到达宣光殿时,解云洲听着内侍宣读完内容,稳坐椅子上。 “厂督,请接旨吧。”前来宣旨的内侍瑟瑟发抖,暗自叫苦。 蒙蒙细雨还在飘飘洒洒,雨滴落在油纸伞上发出簌簌之音,茂密的合欢树在雨中婆娑起舞。 解云洲神色冷淡,不屑的觑着内侍双手捧着的圣旨。 他心里嗤笑,赵晟还真是视自己的圣旨如儿戏,别人都是金口玉 言,他偏偏反其道行之,朝令夕改,昨天还禁自己的足,今日又让自己去随军卖命。 一听要打仗,意欢满脸焦急,她扯着解云洲的衣袖:“要不告病吧,战场上刀剑无眼,不小心伤到了可怎么办?” 意欢思绪飘回宫变夜,当日火光冲天,杀得血泪成河已然是她最不愿回忆的噩梦,万一解云洲腰上战场,面对的情形要危险百倍。 金国会出兵月霜国其实早在解云洲的意料之中。 金国摄政王生活之奢靡只有比赵晟更严重,况且摄政王热衷于养兵,军马粮草哪样不要钱,可金国物资匮乏,税收不稳,国库根本没多少银钱。 最快的来钱方式就是掠夺,还能以战养兵,这也更凸显了摄政王的野心,如若放任摄政王吞并,等周围的小国再无可吞之时,他的兵马会发展得何等强盛,势必会挥刀向南。 况且他一直没能查明通金叛国之人到底是谁,这次也正好摸一摸高廷尉的底。 天赐良机。 解云洲握住意欢的手,发觉意欢的手微冷就把她的双手都揣进了自己怀里:“不用担心,我才不像你这么冒失,定会保护好自己。” 自己离 宫后宣光殿就只余意欢一人,她还肩负着照看皇子之职,难保不被人钻了空子。 赵晟既想打压他又要用他,可他解云洲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呼来喝去的人,起码赵晟没这个资格。 解云洲一个眼神,跟在解云洲身边的小叶子不甚恭敬的接过圣旨,放在了解云洲的书桌上。 “有些话还是要当面和皇上说清楚才好。” 解云洲猿臂一伸,飞鱼服一上身他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褪去了温情的外表露出冷酷凶厉的内里。 细雨中,解云洲前呼后拥的到了皇上的议事堂。 赵晟歪坐在榻上,手边的桌子上是一壶香气四溢的新茶,小太监跪在地上给他捶腿,赵晟一脸漫不经心,手里把玩着月霜国使者献上来的巴掌大小的玉壁。 解云洲进屋他还招呼解云洲过去坐,让人给解云洲看茶,好像昨日为难解云洲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看着玉壁真是国库里也少有的珍品,月霜国果然富裕。”赵晟的语气里带着贪婪,握着玉璧在解云洲面前晃动几下。 “你抄过不少人的家,你来说这样的好东西是不是少见?”赵晟把玉璧随手扔在解云洲 面前,态度轻慢,“赏给你了。” 解云洲看都没看一眼,他淡淡道:“皇上还是留着送给哪位美人吧。” 淅沥沥,赵晟给自己倒满一盏茶,肩背放松的倚靠身侧的炕桌,“此番去月霜国想是要耗费些时日,如能和金国议和,让他们主动退兵最好,要是动兵倒也不用怕,一应军饷费用都由月霜国来出。” 听说那月霜国的公主国色天香,可惜已经送给了摄政王,但既然要侍奉他为宗主,日后美人定是少不了的,赵晟畅快大笑。 “算你戴罪立功。”赵晟一副自己大度不和解云洲计较的样子。 解云洲冷下脸,斜视着赵晟,他腰背挺直,双手放在膝上淡淡道:“臣何罪之有呢?今天来正是要和皇上商议此时,什么时候解了宣光殿的禁足啊?” 已经放解云洲出来了,要是解了宣光殿的禁足就彻底成了自打脸面。 赵晟面皮抽动,刚还歪愣愣的身体瞬间坐直,虎视着解云洲:“不要给脸不要脸,还当朕怕你不成,怎么朕不解足宣光殿你还要抗旨不去月霜国吗?” 他是皇上,是这天下之主,解云洲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他的奴才! 第二百三十四章 翟娆迁宫 “你胆敢威胁朕!”赵晟神情凶恶,英俊的脸被狰狞的表情毁得彻底,甚至有几分歇斯底里:“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觉得不甘,但母妃就是选了我呀,你当初也情愿做去死的那个。如果母妃还活着的话,肯定希望你继续帮我的。” 赵晟伸手用力在解云洲胸膛上一戳,鼻尖几乎抵在解云洲鼻尖上,他用气声一字一句道:“这就是你的命!” 窗外雨声不停,屋内落针可闻,赵晟鼻翼大张,此刻如愤怒的公牛。 解云洲一把打落赵晟的手,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目露鄙夷毫不掩饰自己对赵晟的不屑,不提母妃也罢,偏偏赵晟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赵晟不知道,他越是强调自己是母妃的选择越会暴露出他的心虚。 母妃只是深宫妇人,出闺阁前是家里娇宠的大小姐,根本没什么心机,在当时那种两个儿子之间二选一的处境中内心定然十分煎熬。 因当时赵晟表现得更为懦弱得母亲垂怜,而他不愿再让母亲为难背负上杀子的罪名主动饮下毒酒。 一晃十余年过去,赵晟一点长进也没有,如若不是自己,他哪有机会坐上皇位。 这一点,赵晟自己也心知肚明吧? 解 云洲站起身,俯视着赵晟,姿态睥睨:“我可不是在和皇上商量,宣光殿一定要解封,否则……”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但凡赵晟不提母妃,解云洲都不好这么愤怒,赵晟早就把他的牺牲当成了理所当然,还步步紧逼,唯恐他过得好。 “呵呵,解云洲你真是好样的。”赵晟气得浑身发抖。 赵晟紧紧攥着双拳,骨节处泛着青白,他深吸一口气,肩膀上有重物压着似的沉了沉肩。 月霜国解云洲是必须要去的,他不能放任高廷尉一个人领兵外出,这会滋长高廷尉的野心,高廷尉有功后,他这个刚登基又毫无建树的皇上根本压不住高廷尉。 哪有怀上会在自己的臣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派了解云洲去就不一样了,解云洲可是成为他的代表,是他权利的彰显,有解云洲在高廷尉在外行事多少能收敛一些。 “厂督夫人不能出宣光殿,但可以撤去金甲卫,每日有两个时辰可以外出。”赵晟道:“这是朕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凡事物极必反,解云洲不想过于逼迫赵晟,他要离宫数日,意欢独自在宫中难保赵晟不会狗急跳墙。 思及金国,解云洲突然想到自己 好像答应过翟贵妃,要替她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让皇上不至于忘了她。 “皇上既然相对金国动兵,那翟贵妃该如何处置?”解云洲貌似不经心问道。 赵晟见解云洲不再揪着宣光殿解封一事不放,神情略微放松些,他扭脸看向窗外:“不是说她毁容了吗,那就好好养着吧。” 意思就是想冷处理那个女人,反正他无法去宠幸一个毁容的女人。 光是想一想都觉得浑身恶寒。 解云洲道:“皇上大可以让贵妃挪回栖金殿,如今还没和金国撕破脸皮,就算以后为了月霜国和金国兵戎相见,也有谈合的机会,把事情做得太死反而没好处。” 一日夫妻百日恩,念在翟贵妃伺候自己一场的份上,赵晟松口答应让翟娆搬回栖金殿,但他心里也打定主意,不会再踏进去一步。 翟娆为了治好自己脸上的疤痕几乎要花光了自己从金国带来的金银,价值千金的药材一株株耗尽,她脸上的疤痕也只是变浅了一些。 “娘娘,娘娘,皇上允许咱们搬回栖金殿了!”伺候翟娆的宫女一路跑进屋报喜,差点一不小心踢翻地上接屋顶漏水的脸盆。 这宫殿到底多年没住过人了 ,翟娆住进来得匆忙无从提前收拾,看起来干净整洁还是沾了皇上生辰庆典大扫后宫的光。 一听到这个消息,正对镜发怒的翟娆脸上也多了几分喜色:“皇上又想起本宫了!” 她慌忙起身:“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服侍本宫梳妆!”翟娆抬手就给了扶着自己的宫人一巴掌,命令她们去自己的箱笼里找出那件金线绣成的衣裳。 报喜的宫女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被翟娆现在的模样吓出了哭腔:“娘娘,皇上没有召见您,月霜国使者昨日来求援,说是金国进犯,皇上已经命高廷尉和东厂厂督领兵助月霜国击退金兵去了。” 提及自己的母国,翟娆先是一愣,随后上前一脚把说话的宫女踹得捂着肚子哀叫一声。 月霜国,自己出发前不是还给阿兄送了个公主吗? 是了,月霜国!翟娆捂着脑袋尖叫一声,披头散发,逮到什么都往地上摔,是那贱人把天花传给了她! 翟娆总算想起来了,几个月前金国封锁了月霜国和金国的边境,当时月霜国天花肆虐,阿兄还搂着她说月霜国的那点子人还不够死的,平白又能得一块领土,她当时还跟着笑来了。 “贱人!都是贱 人!”翟娆目眦欲裂,月霜国害自己毁容,如今竟然胆敢违抗金国,还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搬救兵。 “我不不甘心!” 在金国时,翟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日子过得顺遂,没想到竟然只能认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宫殿的上空响彻翟娆发泄的吼叫声。 好巧不巧,翟娆往栖金殿搬的时候,雨势变大,抬轿撵的太监脚下一滑直接把翟贵妃摔了出去,宫女忙不迭去扶,看着浑身脏污的贵妃差点没笑出来。 翟贵妃虐打宫人比在金国还顺手,宫女们没有不惧怕她的,如今翟贵妃落难,宫女们都在心里拍手称好。 原来往日那么金贵的人也有在泥里打滚的一天。 真是活该! 雨天导致天黑得格外早,才刚掌灯,翟娆就开始高热,太医令来后诊断翟娆是受了风寒,又急火攻心,需得好生养着。 翟娆烧得浑身滚热,头昏脑涨,仇恨的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着。她一定要为自己复仇! 梁贵嫔宫中的宫人把翟贵妃被摔出去,又淋得落汤鸡一样当笑话似的说给梁婵听,梁婵轻哼一声。 她摸了摸自己被打过已经消肿的脸,面无表情道:“她还能有本宫丢脸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出其不意 “阿兄那里还是没消息吗?”翟娆一脸病容,小声问正伺候自己的金国宫女。 如今对待翟娆尽心的就只有她从金国带来的几个宫女了,自知失宠的翟娆如今对着几个宫女颇为依仗,尤其是这个从她阿兄府上挑选出来的人。 被翟娆问话的宫女叫阿珠,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她高颧骨,瞳仁是褐色的,骨架也比其他宫女生的大,看起来身形壮硕。 阿珠摇头,替翟娆掖好被子。连日阴雨屋内潮湿不堪,这时节还没供应煤炭,她只好多灌几个汤婆子塞进翟娆的被子里。 “摄政王许是忙于和月霜国的战事,过了这阵子才能回咱们的消息。”阿珠看着翟娆失望的表情到底没忍心说出实话。 娘娘为了治疤,花销极大,翟娆写信问摄政王要钱要巫医,都被摄政王回绝了。 金国奉行弱肉强食,显然摄政王是不想继续在翟娆身上浪费那么多金银了,有那个钱还不够摄政王自己挥霍的呢。 翟娆心里还念着阿兄的好,如若不是实在没法在金国和阿兄长相厮守,她也不会舍了阿兄来着人生地不熟的皇城谋富贵。 “我还有多少雷藤?”翟娆突然 一个翻身,直起上半身问道,她眼里将要熄灭的火又燃烧起来。 阿珠不假思索:“够一个人用上一个月的。” 光是这一个月用量的雷藤已经值金国大贵族的一所大宅子了。 “我还有希望,还有希望!只要给皇上用上……”翟娆笑着笑着就流出泪来,脱力般躺回床上,胸口奋力起伏几下,最终恢复如常。 宣光殿内,意欢正给解云洲整理行囊,嘴里还喋喋不休的。 “这样的雨天出门真是遭罪,厂督督一定要注意保暖,听说金国比咱们这里要冷上许多,多拿些棉衣吧。” 意欢这厢往箱笼里装,解云洲又转手拿了出来:“备几身毛料就够了,不用这么厚重的冬衣,在月霜国也能置办东西。” 哒哒哒,意欢小跑离开,打开立在墙边的立柜,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包裹,一阵风似的意欢又回到解云洲身边,把包裹塞给了解云洲。 “上次给你做衣服害你出丑,这几天我特意跟冬蕊讨教,又缝了件外袍。”意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动物一样又悄悄抬起一点脑袋偷看厂督的绝世之容。 意欢的脸上还带有一点婴儿肥,眼神澄澈,长得 越来越出挑了,见自己偷看被解云洲发现了干脆光明正大的盯着解云洲的脸看。 真是可惜,又要好久不能欣赏厂督大人的俊脸了,像厂督督这样的美男子少看一眼都是损失啊! 意欢心里浓浓的不舍,她趴在解云洲的肩膀上耍赖,柔软的脸颊肉在解云洲的肩膀上滚来滚去。 只有意欢才会这样亲近自己,解云洲心底一片柔软,似有娟娟热流在胸口涌动。 “你不但要健健康康的去更要健健康康的回来。” 说话间意欢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明明不想哭的,但眼泪情不自禁的就外下流,急着出来见解云洲这个绝世美男一面。 解云洲轻柔的拭去意欢脸上的泪,还在她滑嫩的脸上捏了一把,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等我回来了,我们就搬出皇宫,到时候临近新年会有很多庙会,你一定会喜欢的。” “干嘛说得人家只知道玩一样~”意欢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控诉道:“我会乖乖在家等厂督督回家的。” 家。 听到这个词解云洲先是一愣旋即伸手把意欢搂进了怀里,抱着她轻柔的晃了晃,眼前慢慢浮现出母妃抱着自己的画面 。 母妃的怀抱那么温暖让人久不能忘。 多少次午夜梦回,解云洲都会突然惊醒,想到自己是被舍弃的那一个心就会一抽一抽的痛,可如今他也是有家的人,会有人一直等候着他回来。 解云洲和意欢对视,会心一笑。 冬蕊在一旁看得眼眶发热,她是真心希望意欢好,也为厂督大人高兴。 到底是要打仗,哪怕嘴上说得再轻松也是实打实会死人的,意欢夜不能寐,悄悄用眼神描摹解云洲脸上的每一处。 解云洲何等机敏,如此赤裸裸的目光刺得解云洲浑身汗毛倒树,任谁被这么盯着也睡不着。 他无奈叹气,翻身正好和意欢恋恋不舍的视线对上。 意欢下意识闭眼,又被自己蠢得要哭了,都被看到了还躲什么呀! “我就是太舍不得你了~这回可别被什么月霜国的美人看上。”意欢磨了磨自己的小牙,还握紧粉拳,“你要是敢带人回来,我就把你们两个都打出去!” 小东西本事不大,倒是够凶的,解云洲被逗笑了,保证道:“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了。” 厂督督向来说话算数。 迷迷糊糊间意欢就睡着了,再醒的时候耳边 就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隔着轻柔的床幔,解云洲挺拔的身姿映入眼帘。 窗外还是漆黑一片。 意欢睡意全无:“这就要走了啊!” “嗯,雨势小了些,怕是明天雨下得太大不好走。”解云洲利落的收拾好自己,正了正衣领,转身道:“我把小叶子留给你,有事差遣他去做就好,如有急事就给我送消息,一定要等我回来。” “厂督,人已经集齐了。”门外传来催促声。 本想和意欢多嘱咐几句的解云洲不得不走,门口的小太监弓着身子:“高廷尉早已等候在议事堂外,就等您了。” 冷风裹挟着雨雾飘散进屋,解云洲心中千言万语,却只淡淡道:“你接着睡吧。” 杂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赵晟对着将领们讲了一番此为弱邦伸张正义的话,惹得月霜国使臣涕泗横流,一行人冒着冰冷的雨水以最快的速度前进着。 “什么!你说月霜国的救兵来了!” 纸醉金迷的摄政王府,翟疆正左拥右抱的享受着美人的伺候,丝竹声更是不绝于耳,一侍卫突然闯入一脸焦急。 “千真万确,末将看到领兵的人是那东厂厂督解云洲!” 第二百三十六章 困局 月霜国主翘首以盼,终于等来了援兵,他也不用做亡国奴了,见到了高廷尉和解云洲后明明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使臣更是跪在国主面前,哭得涕泗横流:“臣不辱使命,做到了呀!” 平日里他并不得国主器重,年近六十了还只是个朝堂上的小官,这次金国进犯,月霜国主想派出使臣求救,平日那些深受恩眷的大臣们害怕半路就被金国人截杀不敢去,愣是把他推了出去,还好他成功了! 使臣心中狂喜,以后富贵无忧了啊! 月霜国主隆重的招待了解云洲和高廷尉一番,又拿出大笔的金银:“这是犒劳二位的,金国已经打下了我们三个城池,离我的王宫不过二十里远了啊!” 哪怕他们再晚到一天,月霜国只怕已经被灭国了。 一番了解后,解云洲得知月霜国举国兵力不过万人,共有城池十座,因月霜国人都害怕战败了会被金国人抓去做奴隶,所以抵抗得很激烈,这才没让金国轻易打下来。 高廷尉笑纳了月霜国主的金银,对着解云洲一耸肩:“将士们千里奔袭,打仗是卖命的事,要想将士们出力就得好好犒劳 一番,厂督大人不会不许吧?” “既然是要犒劳将士们,那就连我这份一起吧。” 解云洲抬手示意身边的侍卫把金银递给高廷尉,高廷尉爽朗大笑几声,伸手欲拍解云洲的肩被解云洲躲开了。 月华满地,清冷的风穿过营地,值夜巡逻的士兵具是冷得直哆嗦,嘴里斯哈斯哈的。 篝火被吹成风的形状,细碎的火星飞溅,燃烧的木柴不时发出噼啪声。 安营扎寨后高廷尉请解云洲到自己的营帐谈话,提及金国时高廷尉道:“厂督有和摄政王打交道的经验,我更精于用兵,不如你我二人分工,你负责去谈判我来打仗,如何?” 不用冲锋陷阵,看似是解云洲占了便宜,实则不然。 摄政王此刻定然十分恼怒,金国人凶蛮,不知礼为何物,更何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皇上命我督军,我虽不懂领兵但也不好偷懒,要是被皇上知道了误以为高大人想独揽大权就不美了。”解云洲一口回绝。 被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高廷尉并不恼怒,他笑了笑,眼角皱纹堆叠在一起:“厂督言之有理。”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和金国这一杖是无可避免 的,他们领兵援助月霜国在金国眼中无异于挑衅,翟疆睚眦必报,不会轻易言合。 另一边摄政王府,翟疆怒气冲天,粗粝厚重的手掌在桌子上一拍,桌子上杯盏齐齐一震:“来人取我盔甲,本王要亲手斩下月霜国主的脑袋!” 侍卫们也都摩拳擦掌,他们都是跟着摄政王上刀山下火海的人,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这一日不杀人都觉得心痒痒。 “月霜国富裕,想必国库里有不少好东西,咱们去给摄政王抢来,多买些美姬享用!” 在场的侍卫们都露出猥琐的笑容,笑声响彻摄政王府。 翟疆此先只派出了三千兵马并一个心腹领兵,打仗也是为了练兵,打一个小小的月霜国还不是手到擒来? 没想到月霜国主胆敢背叛宗主国,另找援兵,尤其是有镇远将军和解云洲那样难缠的人物,既然敢跑到别人的领土上撒野就要做好被教训的准备! 趁着夜色,翟疆集齐一万兵马,奔着解云洲他们的营地袭去,兵马所及之地,烟尘翻卷。 豫州城。 被赵晟派来查探灾情的官员姓穆,他的授业恩师和谢丞相同年中榜,而且关系紧密,他见谢丞相 不愿自己的儿子来豫州这才开口想帮谢丞相解围,没想到把自己搭了进来。 沿路上越是靠近豫州,路上所见的流民就越多,穆盛遣小厮去问才知道这些人因实在过不下去卖了土地准备去投亲的。 按律这些人不应该离开户籍所在地,但不离开就没有活路。他们本就因种田欠着债务,今年遭灾绝收,失了土地和房屋,同村的人也没能好到哪里去,没办法接济他们,现在大家还能吃吃存粮,可存粮又能吃多久呢? 两个月内,朝廷若不能调拨来救济粮,只怕豫州要乱。 到达豫州府城后,穆盛立马写了万字奏折让人快马加鞭送回皇城。 赵晟看过后彻夜未眠,他揉着鼓胀酸痛的眼睛,心头似有千斤重担,压得他快不能呼吸。 赈济灾民刻不容缓,江南地区不缺粮可以着人去购买,但凡是都要钱,豫州受灾的少说也有几十万人口,几十万张嘴在等着,要是做不好就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思及此,赵晟叫人研墨提笔给远在金国的解云洲写信,信中道无论如何也要击退金兵。 “嘶~” 赵晟的头疼一阵一阵的,他此刻头疼欲裂,像是有人 拿着锥子在他脑袋里凿一样,他恨不得拿头往墙上撞。 上一次这么痛的时候还是在翟贵妃那里,当时翟贵妃给他揉了揉竟然真没那么痛了,身体也轻快了不少。 “摆驾栖金殿~” 小太监一路小跑到了栖金殿,消息告知翟贵妃后拿到了一两银子的赏钱,这可真是意料之外,他乐不可支想再卖个好:“皇上的头疼症又发作了~” 翟贵妃一个眼神,那小太监手里多了一两金。 小太监乐呵呵的退下了。 屋内阿珠想帮翟娆打扮一番被翟娆拦住了:“去把雷藤点上些!” 雷藤混在香里更不容被察觉,还能缓解皇上的头疼之症,上次皇上头疼就是这么化解的,翟娆之前还在琢磨要如何引皇上过来,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才踏进栖金殿,赵晟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异域香气,并不惹人讨厌,闻多了还有些好闻。 他来之前想着翟贵妃要是对着他哭闹,他绝不多停留,没想到进殿后翟贵妃格外安静,只隔着珠帘给他请安。 “臣妾无颜面见皇上,还请皇上恕罪。”翟娆脸虽然不能看,但身姿妖娆,体态风流,看着还是颇赏心悦目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求药 “想必你都知道了,但也是事出有因,你阿兄做得过分了。”赵晟没话找话,提起高廷尉和解云洲奉命出征一事。 翟娆心里嗤笑,阿兄也好皇上也罢,究其根本为的不都是一个目的吗?不过都是眼热月霜国的财富罢了。 心里这么想,但翟娆面上苦笑,哀哀的叹了口气:“打仗是你们男人的事情,妾又懂什么呢?在金国时我事事都听阿兄的,如今来了大盛,依靠的唯有皇上。” 翟贵妃说的好不可怜,赵晟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贵妃好好养病,朕会时常来看你的,不管和金国关系如何都牵连不到贵妃。”赵晟揉了揉额头,觉得头疼的病症被缓解了不少。 男人都是嘴上说的好,说什么时常来看自己,翟娆心里清楚,若不是皇上翻了痛疼之症,他才想不起来栖金殿坐一坐。她手里的雷藤有限,需得尽快笼络住皇上。 赵晟纾解了头疼,身体放松下来,一夜未睡的疲乏迅速席卷,几个呼吸间就在栖金殿睡着了。 此时皇城内还下着蒙蒙细雨,这会儿的雨已经小到不耽误出行,但始终不见太阳。 太后宫中的宫女收拾 箱笼时发现太后心爱的一件罗裙竟然生了一块霉点子,顿时急出泪来。 自从皇上大婚后,一应宫务就都交到了皇后手中,皇上对太后只保持着表面的恭顺,太后只能拿到自己份例里的东西,以往还有太后亲子信王的孝敬,也随着信王身故没有了。 太后随先帝过惯了奢靡的生活,这点子份例哪里够花,常常太后想要的东西不够银子去置办。 一来二去,太后的脾气越来越大。 宫女捧着裙子到太后面前请罪,果不其然,太后勃然大怒,茶杯扔在那宫女的头上一下就见了血。 这裙子颜色鲜嫩,还是先皇在世时十几个手最巧的绣娘绣了一个月才做好的。 按太后如今的份例,再难置办这样一条裙子。 “没用的东西,连件衣裳都保管不好,要你有什么用!”太后怒斥一声。 如今伺候太后的宫人里经年的老人屈指可数,见太后动怒,更是无人敢上前撩虎须。 “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一道柔和的男声响起,身长玉立的年轻男子抖了抖身上的雨珠进入内室。 “危荣,做什么去了这么久。”太后脸上露出笑意,一脸的 小女儿姿态。 她现在是一刻也离不得危荣了,早上起来后就不见危荣来伺候还发了一通脾气,如今见了危荣顿时冰消雪融。 “和几个相熟的太监们聊了会儿,昨个皇上竟然歇在了栖金殿。”危荣搓了搓冰凉的手,叫人来收拾地上的碎片。 一听是皇上的事,太后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咱们皇上胃口好,什么都吃得下,翟贵妃不是都毁容了吗?竟然还能让皇上留宿,到底有点本事。” 她心里鄙夷蛮夷:不定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呢! 眼下皇上已经有了个儿子,虽生母身份低贱,但到底有了后,可她的儿子呢,早早的死在了封地。 说什么意外?呵,鬼才信! 这一切都是解云洲和皇上的错!是他们容不得自己的儿子。 想到早逝的儿子,太后就胸口搅痛,她捂着胸口,呼吸急促。 “说是皇上犯了头疾,唯有到贵妃宫里才能缓解些。”危荣貌似不经意的提起,眼神飘向太后的方向。 头疾? 太后一怔,嘴角一咧,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翟娆是金国摄政王的妹妹啊,她怎么就忽视了这茬呢?雷藤的配方就在金国人手上 ,翟娆手上有雷藤再合理不过。 她还可以把皇上中了雷藤的事嫁祸于翟贵妃,等皇上怒冲冲向金国问罪就有好戏瞧了。 可自从上次来大闹一场后,皇上连初一十五都不来请安了,太后想见皇上一面十分艰难。 太后眼珠一转,一计便上了心头。 下午,太后宫中的小太监求见皇上说太后病了,想见皇上。 “病了就叫太医令,朕能治病不成!”赵晟压根没有去探望太后的想法,反而十分不耐烦。 “太医令诊过,说太后是积郁于心,太后思念皇上想和皇上说说话。”小太监胆战心惊。 思念?在外人面前演着深情厚谊就算了,关起门来还演什么演! 假使不去,说不定明天就会出去皇上不孝的言论,金国的事就已经够他头疼了,赵晟不想多生事只好去看太后。 满屋都是刺鼻的药味,太后静静躺在床上,看上去一副要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皇上一进屋,太后就开始呜呜低哭。 “皇上,哀家病得厉害,近来总是头痛欲裂,哀家听说皇上也犯头疼,似乎是翟贵妃那里有良药,不只皇上可否替哀家讨些来。” 太后开口就是 讨要东西,赵晟眉头紧缩,一脸不耐烦,他大袖一挥:“不过是宫人瞎嚼舌头罢了,回头我会让皇后好好整饬后宫,母后既然头疼就好好吃药吧。” 笑话,真是年纪大了听风就是雨,翟贵妃手里要真是有这样的药还不早拿出来献给他吃了。 太后被噎了一下,不死心道:“哀家有两子,亲子信王早死,唯有皇上这个养子做依靠,现如今我被头疼折磨,皇上竟都不愿替哀家寻药吗?” 不提到信王还罢,一提到信王,赵晟的理智瞬间被燃烧殆尽,他讥讽道:“太后说的有道理,如果是信王当了皇上,您要什么他都能替你寻来。” 赵晟心里清楚,太后当自己的养母不过是另有目的,她心里更瞩意她的亲子做皇帝,如果不是宫变之时,解云洲就解决了信王,太后如今不定要怎么折腾呢。 太后张口想要辩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干脆哭出了声,嘴里喃喃道:“难道是天要亡我,要我受这份儿罪吗?” 谁还没个头疼了,为这点子鸡毛蒜皮小事就要死要活的,不愧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 赵晟没耐心应付太后,起身离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怀疑 赵晟刚一走,太后就在危荣的服侍下用兑了茉莉精油的温水净面,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微红的眼眶问危荣:“你看哀家脸上的皮肤是不是比前几日紧绷了许多。” 太后精神奕奕,脸上不见一丝病容。 “是比从前要更细嫩了。”危荣仔细打量着太后,“不过娘娘的皮肤本就年轻,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太后不过三十左右。” 其实太后的年纪也刚四十出头,一辈子养尊处优,顺风顺水自然看着年轻,但今年她自觉衰老了许多。 每每午夜梦回,耳旁都会响起儿子喊母妃的声音,叫得她肝肠寸断。 凭什么她的儿子死了,赵晟的儿子还活着,他不配! 太后心里酝酿着如何狠狠报复赵晟,叫他终生难忘。 从太后宫中出了,赵晟渐渐平息了怒火,起先觉得太后言谈实在可笑,仔细一想又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每次犯了头疼一去翟贵妃宫中就能得到纾解。 难道翟贵妃真有什么秘药,没拿出来献给他? 赵晟抬脚就往栖金殿走去。 “朕进入去探望太后,太后也因头疼卧床不起,听说朕每次犯了头疼都往贵妃这里跑,就言之凿凿的说贵妃这里有能治头疼的药,要朕帮她讨,你说可 笑不可笑。” 赵晟试探道,他声音里带着笑意,眼睛却盯着翟贵妃等着看她的反应。 “太后说笑了,臣妾不通医术,自小身子强健极少生病,怎么会有治疗头疼的药呢?若要说皇上头疼能在臣妾这里舒缓多半是臣妾香料的功劳吧,这香料里倒有几味能使人放松的药材。”翟娆紧张得攥紧双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声音哀怨道:“皇上若是不愿见臣妾,那臣妾让人打包些香料让皇上带走好了。” 赵晟没有出声阻拦,半晌道:“朕最近公务繁忙,确实不好总来见你。”一番推诿的话说出口,恨得翟娆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看着赵晟利落离去的背影,恼怒非常。 栖金殿的香料送到了太医令手上,几个太医令仔细查验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资历最老的太医令拱手道:“启禀皇上,这香料中只有使人镇定的药材,没有什么特殊地方。” 赵晟挥手示意太医令下去,难道是翟贵妃没说实话,她是想借此邀宠? 哼,翟贵妃人就在宫里,还能跑了不成,时日久了不怕查不出首尾来。 宣光殿来了位意料之外的客人,高云瑶身后跟着银月,两人打着伞站着雨里说想见见意欢。 意欢有些憋闷坏了 ,虽心知高云瑶来意不明,但还是让她进来了。 “一会儿咱们都看仔细点。” 意欢嘱咐冬蕊和自己一起盯着高云瑶,别给她使坏的机会。 冬蕊不用提醒,早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自从上次夫人被瑶容华连累后她对夫人这个“姐姐”就更没好感了。 如今厂督在外,还把夫人交给自己和小叶子照看,她可不敢让夫人有什么闪失。 高云瑶知道如今自己的东西意欢不敢收,就索性空着手来的,进了屋内眼神四处扫视,愣是没瞧出半点小孩子存在的痕迹。 “怎么不见小皇子?”高云瑶笑着问。 意欢撇了撇嘴,那小魔王饿的快,白天睡大觉半夜里总是嚎哭,害的她总也睡不好,现在她耳朵里还残留着那小子的哭声呢。 “他正睡着,平日里除了照顾他的宫女连我都没怎么见过他。”意欢敷衍道。 高云瑶:“我看妹妹近来脸色差了许多,都是被小皇子闹的吧。”说完高云瑶掩着嘴笑了笑,看向意欢的眼神里写满了关爱。 有那么一瞬间,意欢梦回宫变前,那时的阿姐是真心疼爱她的。 高云瑶见意欢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还和从前一样,动不动就发呆呀,我刚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 意欢回神,茫然问:“你刚才说什么?” “小皇子人娇嫩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当初我怀孕时没少请教嬷嬷呢。” 一听她提小皇子,冬蕊警觉道:“厂督已经安排了专门的嬷嬷来照顾,不用我们夫人做什么。” 高云瑶微笑,端起茶优雅的撇了两下,微微沾了沾口:“倒是我多事了,从前是我糊涂,我今日来是想问你把娘亲安置在哪里了,我之前养病,没有精力,如今也想遣人去看看,尽一尽孝道。” 李大业和李朱氏被流放的事情意欢还没忘呢,但凡高云瑶心里惦念着生母,早就派人去李家村了,现在才来问显得她不安好心。 意欢摇头装傻:“我也不知道,都是厂督安排的。” 看着意欢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高云瑶气急,她想着在意欢这里打探打探消息,再让娘亲帮自己在意欢这里说几句好话让她不至于这么防备自己。 没想到意欢还是这么呆笨。 “你知不知道如今皇上又开始宠幸翟贵妃了,时常要到翟贵妃宫里去,可厂督正在月霜国同金国打仗呢!翟贵妃怎么可能不向皇上吹耳旁风,对厂督多不利呀!” 高云瑶作出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她现在就想看 意欢着急。 “你同我说这些也没用啊,我没资格让皇上不去翟贵妃那里。”意欢不明所以的看着高云瑶。 傻子,当然是让你想办法对付翟贵妃那个妖女! 可这话又不能明着说出来,高云瑶叹了口气:“妹妹说的是,哪怕翟娆毁了容,皇上也宁愿去她那也不来暮云阁。” “就是不知若是妹妹如翟贵妃一般毁了容,厂督是否还能对你一如既往呢?”高云瑶突然变了脸色,神色里多了几分令意欢肝颤的冷漠。 意欢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的脸,看着高云瑶一脸惊慌,水灵灵的大眼睛水润润的,好不可怜, 意欢:“你,你在说什么!” 冬蕊挡在意欢身前,防着高云瑶会突然伤人。 看着主仆二人紧张不已的样子,高云瑶心里涌出一口恶气,凭什么意欢能过得这么好,她就是妒忌,前一秒还行尽可能笼络她,可下一秒就压抑不住自己的妒火了。 “我就是告诉妹妹小心些罢了,尤其是翟贵妃,她可恨死你了。”高云瑶说完扬长而去。 “她这是什么意思?”意欢有些被吓到了,握着冬蕊的手不肯松开。 冬蕊心疼不已,轻轻拍着意欢的手:“我叫小叶子去查,估计是瑶容华在疯言疯语呢。” 第二百三十九章 借刀 栖金殿。 “阿珠,东西一定要收好,只怕皇上已经起了疑心。”翟娆搅动手中的锦帕担忧的看着侍立在身边的宫女。 “娘娘放心,咱们还有不少胡茄花呢,一样有致幻的功效,可以混着用。”阿珠以为翟娆是在宝贝雷藤数量少,安抚道。 没这么简单,自从她染上天花后,皇上就在戒备着她,如今自己失宠也不仅仅是她毁容的缘故,翟娆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变得坑坑洼洼的脸,心里又怨又担忧。 恼的是阿兄竟然狠心不管她让她吃了这么大的亏,担忧的是她自己的未来,她还这么年轻,难道真要独守空房过后半生吗? 说话间宫人来报瑶容华来拜访娘娘。 瑶容华? 翟娆狐疑的思索半晌这才把瑶容华和一张脸对上号,身量窈窕,面容清丽倒也是个美人,只是她承宠后就是独宠的局面,从没把皇上后宫中的女人放在眼里。她最得势的时候都没人来攀附她,现如今落魄了倒是“好心”来探望。 “叫她进来吧。”翟娆坐到珠帘后面,看着一个女人渐渐走进屋里。 高云瑶也是第一次进栖金殿,翟贵妃盛宠之时皇上的赏赐流水一 样抬进栖金殿让人羡慕妒忌,如今粗略一打量这屋内就没有不好的东西。 奢靡的气息遍布整间屋子。 瞧着瑶容华那副没见识的样子翟娆心里嗤笑,这又算得了什么,她在金国时比这还奢华十倍。 “瑶容华是稀客,怎么想到要来我这儿坐坐。”翟娆声音讽刺,态度一如既往高傲。 “妹妹听说贵妃娘娘善于调香,所以特意来讨教一下。”高云瑶说得诚恳,又拿出上好的檀香送给翟贵妃,只说是送给翟贵妃的礼物。 这样的东西即使珍贵,翟贵妃也没看在眼里。 翟贵妃道:“是我手下有擅长调香的宫女,我让她教你好了。”她的语气轻慢,随手就把那个调香的宫女推到了高云瑶面前,“你可以带回去慢慢讨教,落锁前把人送回来就行。” 屋外传来急急忙忙的女声:“别呀贵妃娘娘!” 翟娆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栖金殿一直很安静,她说话的声音即使是在殿外也能听清。 梁婵不请自来,不等翟贵妃开口人就已经进屋了,她巧笑嫣然:“贵妃娘娘先别急着把人送出去啊,妹妹我也是来讨教的,娘娘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她一 副和翟贵妃相熟的样子,说话间拿眼睛觑着高云瑶,关切道:“瑶容华的身子可好些了,前些日子听闻你遇刺,我做了好几晚噩梦呢。” 高云瑶勉强笑了笑,为掩饰尴尬手不禁去扶头上的珠钗:“多谢贵嫔娘娘关心,现在好多了。” 尤嫌不够,梁婵继续道:“说来真是让人唏嘘,咱们这些进宫的都多灾多难,你和皇后都有过身孕可惜没能生下来,小皇子呢没了生母,我的肚子到现在也没个动静,咱们过得还不如宣光殿那位呢。” 提到宣光殿,翟贵妃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要不是隔着珠帘,她狰狞的表情此刻定要展露在梁婵等人面前。 梁婵:“容华今日去过宣光殿,有没有见过小皇子啊?说不定你以后会是皇子养母呢。” 高云瑶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梁婵就是个仗着家世横行的蠢货,不必同她多计较。 高云瑶:“皇子娇贵哪能是说见就能见到的,淑妃娘娘进来极得圣眷,她是个有福气的,想来要不了多久就有好消息了。” 这下着实戳在了梁婵的痛处上,淑妃至今冷落她,不愿在皇上面前帮她说句好话,梁家送来的资源更 是被淑妃牢牢把在手里,竟是半点也不想漏给她。 梁婵心里发了狠,想到湘儿昨日和自己透漏的消息起了卖弄的心思:“我可不是空手来的,我有一盒上好的上药,之前我舞枪弄棒的不小心被伤到了,正是这伤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娘娘用了定能美貌如初。” 听到是治疗疤痕的药物,翟娆心动了。 怎么说她现在也是贵妃,难道梁贵嫔还敢下药害自己不成? 没有半点迟疑,翟娆就叫宫女收下了,还留梁贵嫔说话,想问她这伤药几时能见效。 出了栖金殿,高云瑶走路都比平时要用力,可惜了她那一匣子上好的檀香,要不是梁婵那个贱人半路截胡,这会儿怎么也把那个擅长调香的宫女带出来了。 翟贵妃空有调香手艺又不能伺候皇上藏私又什么用,不如拿出来让姐妹们学学,要是真能得了皇上的宠幸也能得句好。 栖金殿内点上了翟娆平时爱用的香,梁婵闻不大习惯,不时就衣袖掩鼻,这味道也太甜腻了。 她还得恭维着:“娘娘的香果然与别处不同。” 翟娆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她的话道:“你怎么想到要给我送伤药,就 不怕我恢复了容貌和你争宠吗?” 梁婵心里冷笑,这话说的,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向你示好了。 “想必娘娘也知道我和我姐姐关系不和睦,这宫中独木难支,妹妹也是想找颗大树好乘凉。” 翟娆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大笑几声,她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怨毒:“如今谁不知道我已经失宠,哪里来的大树让你乘凉,梁贵嫔莫不是来消遣我的。” 总算等到时机了! 梁婵小声道:“可奴婢听说摄政王在前线重伤了高廷尉,那解云洲又无领兵只能,想到皇上很快就要和金国议和了,到时候娘娘定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这话一出顿时石破天惊。 阿兄赢了!翟娆兴奋得直接跳了起来,声音颤抖道:“你说的是真的!本宫怎么不知道?” “千真万确,朝堂上诸位大人都知道了,估计一会儿就有人来通传给娘娘,我也是想来娘娘这里卖个好。”梁婵笑得真诚,低头一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要我说,娘娘若能做小皇子养母更能彰显两国修好的诚意。”梁婵说完突然打了自己嘴巴一下,“一时失言,娘娘勿怪。” 第二百四十章 无奈 月霜国边境,兵营里一片肃杀,站在高廷尉营帐前的高廷尉心腹焦急得来回踱步,见军医出来了就揪着人家的领子问:“大人如何了!” 军医不是习武出身,被这么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拎在手里,吓得说不出话,哆哆嗦嗦道:“大人伤在前胸,万幸刀子卡在肋骨上,没有伤到内脏,但上马打仗一时是不能了。” 高廷尉心腹是个雄壮的汉子,一脸浓密的胡须,此刻眼眶泛红:“该死的金国人,竟然玩偷袭,定然轻饶不了你们!” 解云洲双手背在身后,眉眼间全是难掩的疲惫,瑟瑟的夜风吹得解云洲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听完军医的话后更愁了。 他们对此地的地形并不了解,派出去的斥候或许是迷了路,还没等斥候回来报告消息就听到了地动山摇的马蹄声。 远处是席卷漫天的黄烟,金国骑兵的旗帜被高高举着,喊杀声震耳欲聋。 高廷尉慌忙组织士兵迎战,一番苦战才没让兵营被金兵散,但与金兵交战的过程中,高廷尉这个将领被围而攻之,到底是上了年纪,一时不慎就被金兵的刀子刺了一下,高廷尉当时就被掀下 了马。 “若不是厂督及时赶到,现在里面躺着的就是我们大人的尸骸了。”高廷尉的心腹对解云洲充满感激。 保护高廷尉本是他的职责,可他当时杀红了眼,恋战这才让高廷尉的身边出现了缺口,解云洲一刀砍倒了要上前补刀杀高廷尉的金国将领,热血溅了一脸,解云洲抹了一把才不至于被血糊住双眼。 “高廷尉没事就好,现在也只是暂时击退了金兵,还不知金兵何时会卷土再来。”解云洲顾不得梳洗,衣服上都是干涸的血迹,打那一依,他现在浑身疲乏,精神却始终紧绷。 这些偷袭的骑兵分明打着摄政王的旗帜,可却不见摄政王身影,解云洲心里有个不祥的猜测,只怕月霜国主有难了。 往日繁华的城池此刻陷入火海中,到处都是平民的尸首,血气弥漫在城池的上空,月霜王城已经被杀得人头滚滚。 “没有~” “城门口都是我们的人并没有人出城。” 陆续有浑身是血的侍卫到翟疆面前汇报,他们怀里鼓鼓囊囊的,都是搜刮来的财宝,脸上的残忍神色还没褪去,眼里更是闪着兴奋的狼光。 翟疆享受般 伸开双臂,重重嗅了口充满血腥气的空气,他睁开闭着的双眼,踢开脚边衣衫残破的女人的尸体:“他一定还没出城,再给我仔细的找,我一定要亲生斩下那小人的头,送给他们小皇上。” 城外石头山上,月霜国主看着瑟缩着聚集在自己身边的几十个人也是一阵后怕,这些人中有自己的妻儿,有自己信任的臣子。 今日能侥幸逃过一劫还要多谢那位厂督的劝告,若不是厂督临行前告诉他最好不要留在王城,只怕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可既然摄政王的兵马能冲进王城起不是说明厂督他们败了? 月霜国主陷入茫然,整个人苍老十岁不止,眼中的光也暗淡下来,他们这些人以后可怎么办呢? “国主,我们直接去投奔厂督他们吧,摄政王的主力军都来咱们王城了,厂督他们驻扎的地方未必失守。” 月霜国主将信将疑,但这也算一条生路,一行人趁着夜色匆匆忙忙的赶路投奔心中的生路去了。 月华渐落,朝阳初升。 晨曦洒向大地,早上的军营还是冷得让人发抖,军营里慢慢飘起来阵阵炊烟,斥候一个时辰派出 去一个,带回来的都是没发现近兵踪迹的喜报。 解云洲矗立在建好不久的岗楼上,眺望着远方,背影孤寂,朝阳照在他毫无瑕疵的脸上,衬得他似刚落到凡间的仙人。 远远仰视着解云洲的月霜国主一行人被朝阳刺得都流出了眼泪:呜呜,见到仙人了! 当解云洲的书信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的时候他正在招待狼狈不堪的月霜国主一行人。 赵晟端坐在龙椅上,底下的朝臣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之前的主战派更是一个个蔫头蔫脑。 镇远将军高大人首战就受了伤至今昏迷是所有人都没预想过的场面,他们只想着高廷尉带去的都是精兵强将,总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赵晟的头越发的疼,心里更是乱得城外的荒草地似的:“都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众人的视线渐渐移向了谢丞相和梁国公这两个人,其中梁国公还是和高廷尉争过谁领兵,现如今高廷尉去了,虽说人现在无大碍,但谁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来。 “哎呀~”梁国公被人在背后推了一把,趔趄着出了列,他马上镇定道:“眼下万幸还有厂督督军,高廷尉也 是厂督大人所救,想必厂督大人还是能应对的。”梁国公把解云洲夸上了天,就是不请缨去月霜国。 谢丞相恨自己是文官,否则早就向皇上请缨皮甲上阵了,他哼了一声,觉得梁国公贪生怕死的嘴脸十分可憎。 “皇上还是再派名将领去吧,厂督毕竟非军营中人,恐不能服众。”更不能再滋长解云洲的野心了啊! 以梁国公和谢丞相两派为首,朝臣们见自己的主心骨发话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最后也没争吵出个结论,赵晟带着重重心事下了朝。 真是流年不利,赵晟气恼不已,烛火跃动着,殿内点了翟贵妃送来的香料,赵晟转动脖子,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骨头发出咔咔声。 他叹了口气,双眼无神的看着大殿的房梁,豫州方面不断传来灾情的消息,受灾的百姓数量还在扩大,光是现在估算出的赈.灾所需的银子就已经掏空了国库,他无法想象拿不出这笔银子的后果。 他会被赶下皇位吗? 出兵月霜国看似鲁莽,实则也是无奈之举,他如今已经被架在了火上,再无退路,为今之计只有任用解云洲。 第二百四十一章 “善意” 高廷尉受伤的消息是瞒不住的,意欢知道后担心的直哭,高廷尉倒下了不就得厂督督顶上去了吗? “这可怎么办啊?”意欢泪盈盈的看着冬蕊,整个人六神无主。 小叶子和解云洲通过鹰隼传递消息,他上前递给意欢一张解云洲亲笔写的纸条,蝇头小子全是解云洲在报平安,安慰意欢不要担心,他对这一仗还是有把握的。 “皇上怎么还不下旨增兵啊,月霜国离金国那么近,兵营还被偷袭了,伤亡众多,怎么能抵抗得了。”意欢对赵晟充满怨怼,自从解云洲出征后她就过上了夜不能寐的日子,现在黑眼圈比眼睛还大。 冬蕊有心安抚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就在意欢心烦意乱的时候,高云瑶又来了。 “意欢,你要不要去求求翟贵妃,让她帮你在摄政王那边通融通融。”高云瑶亲切的拉着意欢的手,力气大到意欢一时没挣开。 翟娆和摄政王的关系意欢一清二楚,他们可不止是兄妹还是情人,之前从她从解云洲那里得知摄政王对这个妹妹极为宠爱,即便如此摄政王还是为了不为人知的目的送翟娆入宫。 好似送出一件普通的礼 物一样,这样的翟娆真的能在摄政王那里说上话吗?她说的话又能起几分作用? 意欢对此表示怀疑。 “金兵凶悍,常年浴血厮杀,眼下厂督要领兵多危险啊,你可不能为了你自己的面子就置厂督于不顾啊!”高云瑶鼓动意欢尽快给翟贵妃送些礼物,讨好一番,她紧紧盯着意欢的表情,情急时还双手搭在意欢肩膀上用力摇晃了几下。 意欢回神,眼睛慢慢转都高云瑶脸上:“厂督要是出了事,你高兴还来不及吧,怎么会劝我救厂督呢?” 还真是不知好歹,高云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捂着胸口,痛心疾首的模样:“我现在说的难道没道理吗?万一厂督出了意外你可怎么办啊?” 高云瑶说得情真意切,好像意欢在无理取闹,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翟贵妃看起来又不缺金银,我和她也没有交集,她凭什么要帮我?”意欢气呼呼的起身,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高云瑶,“你利用我不是一两次了,说吧你想干什么!” 图穷见匕,高云瑶蹙着眉,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意欢身边:“你怎么能好歹不分呢?反正小皇子也不会一直由你抚养, 为什么不帮他找个有权有势的养母呢?你看翟贵妃不正是个好人选?” 皇上的心胸断不会让翟贵妃诞下亲子,迟早为了安抚翟贵妃给翟贵妃抱养一个孩子。 小皇子是名义上的皇长子却到现在连名字都没有,可见皇上并不重视,更遑论给他找个合适的养母。 恰好翟贵妃也有被说动的架势,昨晚派人送来两个调香的方子,拜托她来这边探探口风,要是她能说动意欢帮忙,事成后还有重谢。 高云瑶也正缺钱,乐得卖翟贵妃这个好。 “我就知道!”意欢推搡高云瑶把她推出了屋,又重重关上了门高声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翟贵妃根本不可能好好对待小皇子,即便意欢对这孩子没什么感情,但想到难产而死的许禾心中就会生出愧疚之情。 她不能辜负许禾的信任。 被赶出去的高云瑶发髻散了,钗环散乱,要不是有银月在身后扶着差点被推倒在地,她站在门口,目光深沉的看着紧闭的门,说道:“你说的可不算。” 做决定的人是皇上,只要皇上觉得翟贵妃适合做皇长子养母就够了,你还能抗旨不尊? 军营 帐篷中高廷尉悠悠转醒,伤口处又疼又痒,那军医不知道给他上的什么伤药黏糊糊的糊在伤口处,令人浑身不舒服。 “大人!你醒了!”高廷尉的心腹硕大的身躯把高廷尉挡得眼前一暗。 大人要是再不醒他就只能自杀谢罪了,看到高大人终于睁眼了,他留下了喜悦的泪水,泪水滑落消失在浓密的胡须中。 长时间不能清洁,高廷尉觉得营帐内的空气分外难闻。 “解云洲呢?”开口是沙哑干涩的声音,高廷尉直挺挺着抬起脖子,焦急万分。 “金国摄政王要设宴请了厂督前去。”高廷尉心腹如实告知,“金兵血洗了月霜国王城,万幸月霜国主逃出来了,现在就是咱们军营呢。” 听着心腹对解云洲一派信任的语气,高廷尉喉头发痒几欲吐血。 都是他太大意了,才给了解云洲这么大的立功的机会,自己还欠了他的人情。 不管高廷尉怎么懊恼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局。 “皇上可知道摄政王设宴的事情?” 心腹一愣:“消息往来少说也要两天时间,摄政王邀厂督中午赴宴,按时辰厂督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吧。” “他!”高廷尉刚想斥 责解云洲擅作主张又颓然闭嘴,若换成他是解云洲,也只有赴宴这一条路。 “去拿纸笔来,我要上书请罪。”高廷尉急于上书,陈情一番希望皇上不要降罪,再一想到宫中连个能帮自己说句话的人都没有就更心塞了。 他又写了封信叫人送到镇远将军府,捏着鼻子给高云瑶送去一笔银子,让她在皇上面前帮自己美言几句。 这笔钱对高云瑶来说完全是喜从天降,不过她现在人微言轻,贸然去说情也只会让皇上厌恶,就只当是高大人以前欠自己的吧。 欣赏着眼前这箱珠宝,高云瑶心内畅快,叫银月仔细收好:“从库房里把我那匹瑞草云鹤散花锦拿出来,裁件新罗裙。”她心情大好,看着镜子里气色红润的脸颊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打扮得漂亮些,皇上的眼睛怎么会看到她呢,一定要赶在下次大选新人进宫前生下皇嗣! 栖金殿。 赵晟躺在翟娆丰腴的大腿上,翟娆轻柔的手指给他按着鼓胀疼痛的额头,翟贵妃身上的香气扑在赵晟脸上,他脸上的痛苦神色消减了几分。 “朕最近对爱妃多有冷落,有心向爱妃赔礼,不知爱妃想要什么?” 第二百四十二章 去信 翟娆是男人堆里长起来的,对男人的心思再是了解不过,她又不蠢,皇上嘴上这么问,心里未必是这么想的。 “臣妾不敢过多奢望,只要皇上以后常来看臣妾就够了。”翟娆的语气哀婉,一副别无所求的姿态。 这倒是出乎赵晟的意料,他握住翟贵妃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可这样太委屈爱妃了,若是摄政王知晓定会向朕问罪,责怪朕没有照顾好他的妹妹。” 兜来兜去不过是在意自己的面子罢了,翟娆心底嗤笑,抬手轻轻在赵晟胸膛拍了一下,娇嗔道:“皇上在说什么啊,臣妾已经是您的贵妃了,阿兄可管不了这些。” 赵晟轻笑一声,睁开眼看了看翟娆用粉遮盖后依然疤痕明显的脸:“爱妃有心了,前些时日高廷尉与厂督奉朕之命前去驰援月霜国,前线来信说高廷尉受伤,金兵也有损伤,这次是不能善罢甘休了,朕是怕摄政王会迁怒于你,坏了你们兄妹的情分。” 闻言翟娆的心重重往下一坠,她后背冒出一层薄薄的虚汗,诧异道:“此时臣妾不知,月霜国无礼在先,阿兄想来也只是想教训他们一下,没 想到他们大惊小怪惊动了皇上。” 赵晟此言未必没有试探的意思,翟娆下意识为金国辩解,总之错都是月霜国的。 “皇上一时被月霜国小人蒙蔽了,不如臣妾给阿兄书信一封,告知阿兄实情,也免得无谓伤亡。”翟娆觑着赵晟的脸色,语气小心翼翼。 “那就有劳爱妃了。”赵晟目光深情,配上那张英俊的脸,让翟娆不由得心猿意马了一下。 她脸颊微红,恢复了几分以往张扬的明媚:“为了皇上臣妾做什么都甘愿。” 平心而论,赵晟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翟贵妃所表现出来的依赖有七分是演出来的。 气氛正好,两人正情浓,窗外簌簌雨落,榻上翟娆衣衫半解,翟娆知道自己的样貌有损,伺候赵晟的时候使出了浑身解数,大汗淋漓。 听着屋内暧昧的响动,阿珠倍感宽慰,还是娘娘想的周到,早早的就在香炉里添了催情的香料,皇上留宿了一次就有下一次,娘娘在宫中的处境也不至于更艰难。 二人沐浴后,翟娆拉着皇上到一旁的书桌上,撒娇让皇上帮她磨墨,在赵晟的注视下写了一封长信,言辞间皆是 谈论皇上一时不察受了蒙蔽,皇兄不要放在心上云云。 赵晟满意与翟娆的懂事,拉着人在怀里又亲了几口。 得知皇上留宿栖金殿,梁贵嫔端着热茶的手一抖:“还真是有一手,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好兄长罢了。” 梁婵心里愤愤不平,埋怨梁国公为何不主动请缨领兵去替高廷尉,还要让解云洲出这个风头。 难道是老了,变得贪生怕死了! 梁婵越想越气,第二日刚用过早膳就去了淑妃宫里,宫人拦着不让进她扬手就是两个耳光。 “不知死活的东西,连我都敢拦,想死吗!”梁婵对着宫人大发雷霆。 吵嚷声引来众人瞩目,被打的宫女小声啜泣不敢回嘴。 梁婵尤嫌不解气,拉着那宫女的头发往地上扯,全然不顾自己的仪态,宛若大街上撒泼的疯妇。 “够了!” 一声呵斥传来。 淑妃喘着粗气被宫女扶了出来,她看起来唇色微白,蹙着眉毛不舒服的模样。 “你当这里是大街吗!跑到我这里要打要杀的,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淑妃满脸厌恶。 梁婵面色赤红,梗着脖子道:“若非如此,姐姐怎么会出面见我 。” 梁婵很是不服气,她自觉并不比姐姐差,家里凭什么如此偏心姐姐,既然自己说的话不好使,那让淑妃来说总行了吧。 怕闹得更难堪,淑妃只得放梁婵进屋。 梁婵大咧咧坐下,宫人上前斟茶她还挑挑拣拣,一副不把淑妃放在眼里的架势。 “你想做什么,特意闹事想让我丢脸吗?”淑妃对着梁婵也没好气,瞧她的时候斜着眼。 “姐姐日子过得倒是舒心,眼下朝廷和金国打仗,正是父亲立功的好时候,你怎么也不知道劝劝父亲,难道要眼见着翟贵妃得意起来吗?”梁婵拍桌子,怒视着淑妃,埋怨她一点也没有上进之心。 淑妃被气了个仰倒,拍着狂跳的心脏,指着梁婵的鼻尖道:“你眼睛就看得到这点吗?难道上前线没危险,父亲的命不是命?” “当初逼着我进宫的时候只说是为了家里,为了宗族,父亲如今舍身去立功,难道宗族不感念他吗?”梁婵反唇相讥。 她真是魔怔了,不可救药! 淑妃从不清楚妹妹对家里的恨有这么深,她不可置信道:“父亲万一出了意外与你有什么好处?” 梁婵:“他现在 活着我也没沾上光!”梁婵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泪珠滚落。 眼见梁婵越说越不像话,淑妃怒火攻心,本就染了风寒的身子更不舒服了,她强忍着咳嗦道:“什么时候你脑子清醒些什么时候再来和我说话吧。” 梁婵脸上露出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翟贵妃看起来可比你可靠多了。” 起码翟贵妃用了她的药,若是翟贵妃的伤疤真的能好,她岂有不感恩自己的道理。 大闹一场也算出了口心中的恶气,梁婵起身大摇大摆离去。 看着她陌生的背影,淑妃的一颗心都被提了起来,她只能安慰自己梁婵现在还小,等她在翟贵妃那里碰壁就会知道还是梁家对她好。 可恨梁婵自己不动脑想想,如果没有梁家在背后做依靠,她哪能进宫就被封为贵嫔,哪怕如今梁家表面上不理会她,可到底还帮她打点着,只是她没察觉到罢了。 出了门,梁婵心想若自己能帮翟贵妃得到皇长子的抚养权,说不定金国摄政王都要谢她。 只是这么一想一想梁婵就觉得那场面风光极了,到时候梁家求她她都不会理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宴会 “阿嚏~”翟疆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身边的心腹立即打趣道:“定是有美人在念叨您呢!” 周围哄笑一片,几十个酸臭的壮汉围坐在一起,不时推搡身边的伙伴,远处的飘来阵阵羊肉的香气。 “探子说那个高廷尉不过带了八千兵马来,粮草辎重本应由月霜国来承担,如今月霜国主都被打的不知道去哪里了,他们自己带的粮食能撑几天,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杀一杀他们的锐气,叫他们多管闲事!”一个身躯精壮,嘴角疤的中年人说道。 “就是,还宴请什么厂督解云洲,连个女人都玩不成的太监对他这么客气干嘛,我看一会儿干脆~”说话的人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露出个残忍的笑。 设宴的地点临近金国,如果摄政王想要设埋伏轻而易举,但翟疆可不是为了杀解云洲才设宴的儿,他才不屑用这样的杀人手段。 “没我的命令,都不许轻举妄动,不用在这围着,自己找乐子去吧!”翟疆大手一挥,示意下属们都离自己远一点,不要搅扰他想事。 一旦翟疆身边没女人相伴就意味着此刻他心情很不好。 下属们不明 所以,都耸了耸肩,互相看了看,对着营妓所在的场所露出了猥琐的笑,争相跑着去抢最美的女人。 翟疆刚收到消息,豫州遭灾,今年颗粒无收,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解云洲他们会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也要来帮月霜国。 月霜国主一定没少许给他们皇上好处。 买赈.灾的粮食可需要不少钱。 这也正是翟疆担忧的地方,金国没有耕种的传统,一应粮食都是从粮商那里买来的,且主要粮商就是豫州那边的。 金国人所面临的的困境比解云洲他们更急迫,这个时候和解云洲他们撕破脸皮没有半点好处。 杀几千个人当然不在话下,可后续买不到粮食才是最麻烦的。 解云洲只带着十几个从东厂带出来的侍卫和他一起来赴宴,一路上策马奔驰,衣袍猎猎,解云洲那张俊脸更显凌厉。 “厂督,摄政王定然设下了鸿门宴就等着您呢,不然还是由属下带上人皮面具替您去吧。” 解云洲勒马停下,胯下的马嘶鸣几声。 “不用,翟疆不敢杀我。”解云洲轻蔑一笑,“只要他还不想金国打乱的话就只能款待我。” 豫州遭灾的消息他已经 使人提前通知了翟疆,现在的翟疆和赵晟有同样的苦恼。 这一仗赵晟打不起,翟疆更打不起。 宴会风格一如既往,让人一看便知宴会的主人是翟疆,震耳欲聋的丝竹声,穿得衣不蔽体的舞娘妖娆舞动着身姿,金国的侍卫寡廉鲜耻搂着女人肆意玩乐,他们见了解云洲都露出不善的表情。 解云洲身边的侍卫自然不甘示弱,同样凶狠回瞪着。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一副下一刻就要打起来的架势。 翟疆爽朗大笑,身边围着四五个美人:“厂督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这几个上好的美人本来是给厂督准备的,但我这几天着实是被胜利冲昏了头,忘了厂督你不喜欢女人了,只好都归我自己享用了!” 刚吃了败仗,是个有血性的就不能忍这样的挑衅,翟疆等着解云洲暴跳如雷,露出丑态。 仅仅这种程度的挑衅,对解云洲来说还真不算什么,他从小到大受过的屈辱数不胜数,再艰难的都忍过来了,更何况这种小伎俩。 “他没种,大人和他说这些做什么!”翟疆身后的侍卫说完哈哈大笑,看着解云洲满是嘲讽,眼睛还下流的往解云州 的裤裆上瞄。 解云洲并不恼怒,比起金国侍卫的散漫,他身后的侍卫井井有条,个个目露精光,冷着脸看着翟疆。 翟疆脑子里闪过一个词:鹰犬之流,用来形容解云洲等人十分合适。 “我们金国人向来如此没规矩,厂督大人不要介怀。”翟疆对下属的挑衅不以为意,反而笑嘻嘻的看着解云洲。 “高大人还好吗?” 酒菜陆续上桌,清一色的肉食,砍成大快煮熟,蘸料是一碗盐,餐盘旁是一把手掌长的小刀用来切肉。 粗糙的烹饪,让人看着毫无食欲。 “听闻贵国的豫州遭了灾,今年颗粒无收?真是可惜了那么多的好粮食。”翟疆直起身子,举起酒杯敬解云洲,脸上写满了遗憾之情。 “也不知今年的粮食会作价几何,金国的腰包要瘪得能跑马了。”说话间,翟疆叹了口气,他看向解云洲道:“所以,我们何不合作呢?” 解云洲眉毛一挑,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酒杯把玩:“愿闻其详。” 他倒要听听堂堂金国摄政王能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如果高廷尉也在场就好了,解云洲有些遗憾。 这些年金国一直在大量收购 粮食,有些本该在地方官府粮仓里的粮食都被便宜的卖出,打着保管不力损耗的旗号。 要说地方的县官是不可能又这样的胆子的,背后一定有个在朝的重臣。 金国人所买的可不仅仅是粮食,还有本朝禁止外流的铜和铁,这都是能铸造武器和马鞍的重要材料。 把这些东西卖给金国的人说上一句卖国贼一点不为过。 “我们都退兵,月霜王城已经被我们夷为平地,月霜国主更是不知所踪,我们可以平分月霜国的财宝,这很公平。”翟疆双手摊开双眉高挑,伸手看向解云洲期待道:“怎么样,你也觉得不错吧,说起来还是我吃亏了,我本来可以全部吞下的。” 至于月霜国是怎么想的,一点也不重要。 翟疆起初兴兵的打算就是吞并月霜国,解云洲他们在翟疆眼里是来虎口夺食的,如今自己这个战胜的愿意分一半出来,已经很有诚意了。 “这还需问问月霜国的国主,毕竟他人就在我们军营中,他已经向皇上投诚,换了宗主国了。”解云洲似笑非笑的看着翟疆,朱红色的飞鱼服被大风吹得在风中飞扬。 翟疆脸色大变……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争执 火烧月霜王城之时,他们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月霜国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翟疆以为吓破了胆的月霜国主不知道偷偷流亡到哪儿去了,没想到他竟然跑到了解云洲的营地。 解云洲的一句话招来翟疆的怒视,他险些失态:“是吗,那他还真是够走运的,竟然能找到大人的营地去,不过他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翟疆神色狠厉,完全没把月霜国主放在眼里,淡淡道:“你我皆知对方出兵月霜国的目的,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拿了好处各回各家皆大欢喜多好。” 摄政王的心腹在一旁附和:“就是,难道你还想同我们继续打下去不成,兄弟们可不怕这些,打赢了连一半都不用分给你们。” 翟疆没有驳斥心腹,默认了心腹的设想。 解云洲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不甘示弱道:“我们难道还会怕了你们不成,若不是你们趁夜偷袭,岂能赢得了。” 场面一下陷入僵局,双方互不相让,解云洲更是油盐不进,任凭翟疆利诱就是不松口。 “我只是督军,要不是高大人身体不便刚醒,今日来赴宴的也不会只有我一人,此事干系重大,非我一人能应 承下来的,还望摄政王见谅。” 摄政王自觉提出的条件足够丰厚,但同月霜国主之前所提到的一座金矿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他又不是傻子,现在局面明显对自己这方更有利,他岂能轻易松口。 翟疆此时还不知月霜国又探出金矿的事情,如若知晓了,定然不会提出和解云洲共分利益的提议。 回到军营不等休息,解云洲就被高廷尉的侍卫拉到了营帐里。 高廷尉等得望眼欲穿,一见解云洲还勉强保持着几分风度,开口问道:“那摄政王为何要宴请你,他想做什么?” 话语间带着审讯的意味。 解云洲低头嗤笑一声:“高大人还是好好养伤吧,摄政王所说之事咱家会一一呈给皇上裁决,等高大人身体好些就让人护送大人回皇城。” 这是要把自己踢出去独占功劳啊! 高廷尉万没想到自己马失前蹄会摔在月霜国这样的撮尔小国,他运筹帷幄了半辈子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厂督大人这是想独揽大权了,只怕你担不起这个责任。”高廷尉怒道,他气得身子微微颤抖。 高廷尉想的是解云洲非从小习武出身,自己此次带出来的队伍都是他的精兵 ,断不会受解云洲的指挥,解云洲就算暂时担任将领,看若是支使不动底下的兵他又算哪门子的将领。 就靠他从东厂带出来的那几个人,能抵挡住金国上万的雄兵吗? 解云洲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无外乎就是在拿兵权威胁自己,他眼神一暗,后退几步俯视卧在床上的高廷尉:“大人看起来精神不济,还是早些休息吧。” 躺得后背屁股发麻的高廷尉心里暗骂:等着吧,等皇上派的援军到了我再好好收拾你。 远在皇城的赵晟一连两天都留宿栖金殿,翟贵妃犹如枯木逢春,备受滋润后脸色红润,她以红色的薄纱覆面,隐隐只能看见五官,这种雾里看花的新奇感让赵晟多了几分兴味,宠幸翟贵妃时心里少了几分隔阂。 翟贵妃何尝不知皇上嫌弃她,宠幸她时都不直视她的脸。 “皇上尝尝臣妾烹的茶,这还是臣妾第一次烹茶,皇上千万别嫌弃。”翟娆身上的媚气撩人,她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诱惑的气息。 赵晟很难从不遵从内心的躁动,他一把搂住翟贵妃,听着翟贵妃娇呼一声:“皇上~别烫到了。” “朕的心已经被你烫到了,你要怎么赔 !”赵晟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在翟娆身上嗅了一口道:“不如让你做皇长子养母吧。” 这是皇上的长子,还是皇上目前唯一的孩子,意义自然不同。 翟娆没想到皇上会突然提出让自己做皇子养母,她还真有些意动,能攥一个皇子在手心里,何愁以后会突然失宠呢。 太后不也是皇上的养母吗? 可现在并不是好时机,翟娆受宠若惊道:“臣妾何德何能呢,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又有德行,她才是最适合做皇长子养母的人啊。” 赵晟本也是心血来潮,但仔细一想,让翟娆做皇子养母似乎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若是把皇子交给皇后或淑妃等人抚养,无异于助长谢丞相或梁国公的势力,翟贵妃去国离家,金国就是想把手伸进他的后宫也没那么容易。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 “朕自会和皇后商量,你就等着好消息吧。”赵晟满脸宠溺的看着翟娆,翟娆顺势作出娇羞的神态。 皇上久不踏足青鸾殿,一开口就让皇后火冒三丈。 “皇长子绝不可以交到翟贵妃手里,皇上是想做什么?皇长子是质子吗?”谢净沅怒目视之,毫不留情指出了赵晟的心 思。 被戳中的赵晟涨红了脸,扬手就打:“贱人住口!你敢指责朕!” 啪! 响亮的巴掌打在了挡在谢净沅面前的绿绮面上,绿绮脸颊迅速红肿,要不是谢净沅拉着就要跌坐在地上了。 一个宫女竟然也敢违逆自己。 赵晟怒火中烧:“来人!来人!给朕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拖出去打死!” 他不能处死皇后,还不能处死宫人吗? 侍卫上前就要拉走绿绮,忽的,安静的大殿中传来一阵请冷冷的女音。 竟是不输帝王的气魄。 “谁敢,这里是青鸾殿!” 她凝眸,瞧着赵晟的眼神逐渐从冷漠转为厌恶不堪…… 赵晟双眼发红,怒极反笑,指着皇后道:“朕最近对皇后是不是太好了,叫皇后都忘了规矩?谢丞相还等着你诞下中宫嫡子,朕偏不叫他如意。” 赵晟此刻神态癫狂,宛若得不到糖吃大闹的孩童,行事说话都毫无道理可言,他扯着皇后就往榻上甩。 谢净沅到底是女人,力气不敌,被气喘吁吁地压制在床上,她仰着白天鹅般骄傲的脖颈,讥讽道:“这就是皇上的能耐,说不过就这般,是么?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服你。”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发病 “皇后娘娘!” 梁贵嫔想从皇后这里探口风,特意带上些自己炮制的香料去青鸾殿,远远看到皇上身边跟着的内侍在青鸾殿门口,顿时心花怒放,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彼时青鸾殿内一片混乱,谁也没注意到梁贵嫔是什么出现的。 梁婵万万没想到,她一进殿映入眼帘的会是这一幕。 皇上,皇上怎么会面目如此狰狞,还对皇后动手! 梁婵彻底蒙了,她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臣妾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赵晟也回过神来,他捂着脑袋痛苦的倒在床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朕的头!” 这次的头疼之症比以往的更加强烈,像是有人在用力的搅他的脑子一样,赵晟瞪大眼睛,眼前却渐渐发黑。 谢净沅捂着脖子大口喘息,被蜂拥而上的绿绮和焦尾扶到了榻上。 绿绮心疼道:“娘娘没事吧~” 谢净沅摇头,转身看到在床上痛苦到翻滚的赵晟赶忙道:“快叫太医令来!”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皇上在青鸾殿出事,到时候她就是浑身都长满嘴也没用,众口铄金。 梁婵面容呆滞,壮着胆子想要去看看皇上却发现脚软得根本抬 不起来,她干脆跪着一步步挪到床前,赵晟脸上青筋突出,牙齿紧咬,狰狞得吓人。 “皇上,皇上!”梁婵试图唤醒皇上的理智。 赵晟疼得双眼充血,骇人的赤红双眼盯着梁婵,下一刻就把梁婵拉到了床上,双手钳子般死死掐着梁婵的脖子。 无法呼吸,肺部剧烈疼痛,像是被人捅了一刀,梁婵奋力的抓挠赵晟的双手,双腿在床上无力弹蹬。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皇上像发了狂一样,双手被梁贵嫔抓得血淋淋的,脸上也是一道道血印。 “还愣着干什么,没见梁贵嫔快被掐断气了!”谢净沅嗓子沙哑,说话十分费力。 有了皇后娘娘这句话,宫女太监们这才一哄而上,拉开了皇上,梁贵嫔已然翻了白眼,出气多进气少了。 赵晟口流涎水,神情十分疯狂,两个太监搂着他的胳膊,两个太监趴在地上抱着他的腿,这四个人愣是被赵晟拖着走。 “朕要杀了你,是你害死了朕的母妃!”赵晟撕心裂肺的吼叫。 这话一出,所有人恨不得自己是聋子,胆小的干脆开始掉上了眼泪,不知皇上事后会如何处置他们这些听到了秘辛的宫人。 皇后缓 过来些,见皇上喋喋不休疯魔似的大吼大叫,抄起一个花瓶对着赵晟的后脑就是一下。 “咔嚓!”清脆的瓶身碎裂声。 赵晟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他浑身一软,瞬间倒了下去被一众太监人肉垫子接住后安置在了榻上。 谢净沅看看床上奄奄一息的梁贵嫔,再看看倒在榻上的赵晟,一个头两个大。 她捂着自己红肿发痛的脖子,被扶着坐到了凳子上,长长的叹了口气:“太医令怎么还不来?” 梁贵嫔的宫女是梁家打点过特意放在她身旁的,趁着刚才场面混乱,早就一溜烟跑去给淑妃报信了。 “什么,皇上要杀梁贵嫔!”淑妃惊讶的打翻了桌上的茶盏,顾不得被茶水弄湿了衣裳,淑妃火急火燎就往青鸾殿赶去。 皇天保佑,千万别是梁婵犯了什么滔天大祸,可别带累了梁家才好。 淑妃赶到时之看到梁婵直挺挺的躺在皇后的床上,动也不动还以为梁婵没气了,再一看怎么皇上也躺在榻上双眼紧闭。 皇后满脸愁容,见了淑妃也只是疲惫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去看梁贵嫔。 淑妃大气在不敢出了,颤巍巍走到床边,梁婵的胸口还在起伏,只是脖子上有 骇人的两道巴掌印,即使是昏过去了,梁婵也是一脸痛苦的表情。 饶是在不喜欢这个妹妹,淑妃还是止不住的心惊,泪当时就下来了。 “妹妹……”她摸了摸梁婵的脸蛋,后怕不已,还好还活着。 淑妃担忧的走到皇后身前,见皇后脖颈上也有伤痕,心里转过八百个念头,最后还是卑微道:“皇后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突然对贵嫔下这样的死手?” 总不能说皇上突然发疯了吧。 谢净沅摇头,捂着脖子示意淑妃自己现在说不出话来。 焦尾半身挡在皇后身前:“太医令马上就到,淑妃娘娘不必担忧,皇上并没有恼怒梁贵嫔。” 既不是妹妹惹怒了皇上,那…… 淑妃狐疑的环视青鸾殿,她刚才关心则乱,没注意大殿之内,现在定睛一看才发现青鸾殿内乱得像是刚被劫掠过一般。 太医令来后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皇上这是头疼导致的癔症,并不严重,吃几服药,好好养着不要过度伤神就好了,脑后倒是起了个大包,也不碍事没伤到脑子,吃点活血化瘀的药半个月就能消下去。”太医令摸了把头上的冷汗。 “至于梁贵嫔娘娘 ,并无性命之虞,只是喉咙受损,只怕以后说话上会有障碍。”太医令始终低着头不敢看皇后娘娘的脸色。 “你去开药吧,今日之事不要多嘴。”皇后警告一番,那太医令仓皇而逃。 听说妹妹的嗓子坏了,淑妃怜悯的看了眼梁贵嫔,心道你要怨就怨你自己的命不好吧。 青鸾殿内发生的事情很快还是传遍了后宫,只是没人敢在明面上说,私下里都议论纷纷。 栖金殿,翟娆坐卧难安。 “皇上这是症状倒像是突然断了雷藤所致,可咱们拢共也才给皇上用了几次呀。” 阿珠安抚道:“就算是又如何,皇上也只能查到自己中了雷藤的毒,且是陆续被下了多年,怎么也查不到咱们头上,咱们一口咬死用的就是胡茄花就行。” 如今太后宫中,危荣就是她的耳报神,得知皇上狂性大发还伤了梁贵嫔,顿时乐不可支,本来她算好了等皇上发病就不能和自己的儿子争帝位了,万万没想到她儿子没等到这一天就死了。 抹去眼角流出来的泪,太后握着危荣青筋分明的手,满眼恨意道:“这下有好戏瞧了,一个疯子皇上,哈哈,我看他怎么坐稳这个皇位!” 第二百四十六章 烦心 细雨如线,纵横交错织成薄纱,笼罩着苍穹。 赵晟昏昏沉沉,睁开眼半晌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又做了什么,身子仿佛还飘在云端。 “皇上,您醒了。” 负责贴身伺候的小太监跪在地上,生怕惊扰了皇上声音放得极其轻柔。 赵晟刚要张嘴就觉得嘴里一股苦涩的药味,他蹙眉不悦道:“朕这是怎么了?”赵晟想抬手按揉阵阵刺痛的太阳穴,他的后脑为什么也火燎燎的痛? 抬手半天,赵晟才发觉自己的手和腿也像是被人打过一样疼痛万分。 小太监:“太医令说皇上犯了癔症,多吃几服药就能好了。” 赵晟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断断续续几个片段,他不是去了皇后宫中,然后和皇后起了争执,迷蒙中好像还有梁贵嫔的声音。 太后不请自来,身后扶着她的人却不是危荣,危荣装作普通的太监跟在太后身后。 “皇上定是太过操劳,头疼也就算了,怎么还得了癔症,以后该如何是好。”太后言辞关切,脸上却隐隐带着笑意。 赵晟躺在床上,稍微一动就会痛疼加剧,他不愿被太后看见虚弱的一面,强撑着让太监把 自己扶起来。 赵晟声音暗哑道:“太后有兴致来看朕,朕不胜感激。” 太后掩嘴一笑,缓缓坐到床对面的凳子上,太监跪下为她整理裙摆,她道:“皇上该想想要怎么补偿梁贵嫔,她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好端端的差点被你掐死!我听到真是吓得够呛。” 梁贵嫔? 赵晟脑袋里响彻一道惊雷,所有记忆忽然山呼海啸般涌入他的脑袋,剧烈的撕痛后赵晟愣了一会儿。 他自己也惊出了一身冷汗,癔症?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有癔症。 太后继续拱火:“这件事现在被捂在后宫,如果前朝知晓了,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大波澜,皇上继位这一年真是波澜不断。” “太后是说有人想造反吗?”赵晟的脸像青石刻的,没有任何表情,语音透着一股狠劲。 这天下还有谁能挑战他屁股底下的皇位,当初能和他争的现在早就烂成骨头了。 赵晟单手扶额,觉得很好笑似的低笑出声,猛地看向太后:“总不能是有骨头架子从地底下爬出来要篡我的位吧?” 太后面皮抽动,知晓皇上这是在嘲讽他死了儿子。 她不失风韵的脸上出现 了一道裂痕:“梁贵嫔坏了喉咙,皇上还是想想要怎么平息梁家的怒气吧。” 虽说梁国公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像寻常嫁了女儿的父亲一样去女婿那里帮女儿撑腰,但皇上也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弄伤了梁贵嫔没有丝毫表示。 传出去会对皇上的名声不利。 太后走后,赵晟气得只捶床:“该死,该死!叫太医令来!不!宣翟贵妃。” 得知皇上突然要见自己,翟娆心内忐忑不安:“皇上此次来者不善,不会是知道了什么要问罪于我吧?” 不会的,这么短时间,根本什么都查不到!翟娆兀自安慰自己,只不过是胡茄花罢了。 翟娆进殿时太医令已经侍立在一旁了。 赵晟声音疲惫,棱角分明的脸旁看起来消瘦了几分:“爱妃有什么要和朕说的吗?” “臣妾惭愧,阿兄那边还没有回信。”翟娆语气怯懦道,她飞速瞟了眼皇上的神色,小声道:“皇上操劳至此,臣妾却不能为皇上分忧。” 翟贵妃说着低头拭泪,轻微的抽泣声在大殿内回荡着。 “太医令说爱妃的香料中有药物,有松缓精神之用,爱妃可知都是哪几味 ?”赵晟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隔着床帐死死盯着翟娆的一举一动。 翟娆立马跪倒在地,好不委屈:“臣妾哪里懂得药理呢,这香料是臣妾从金国带来的,平时自己也在用,可臣妾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啊?” 仿佛真的被冤枉了一般,翟娆哭得更加伤心:“害皇上对臣妾又有什么好处呢,阖宫上下那么多双眼睛都盯在臣妾身上,皇上要真有个万一,臣妾插翅难逃。” 赵晟默默不语,刚才太医令确实也是这么说的,皇上突然发癔症和翟贵妃的香料没有关系,他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翟贵妃罢了。 “罢了,朕又没有怪罪爱妃的意思,快起来吧!”赵晟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 翟娆始终提着一颗心没有放下,见皇上似乎不打算追究她什么也还保持着警惕之心,看来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了。 还不等她在这里站稳脚跟,一场天花足以让自己失去皇上的信任,翟娆心中懊恼,她无法拒绝阿兄把自己送来,更无法决定自己是否能受宠。 如今阿兄的举动足以说明,自己在他的心中远没有金国的财富和权势重要。 雷 藤是她如今唯一的筹码了,若是她能诞下拥有两国血脉的皇子,起码能保自己十年平安无忧。 挥退了翟贵妃,赵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梁贵嫔那里确实需要安抚,可梁家已经有淑妃,不需要再添一个妃位的女儿,金银似乎太轻飘飘,难不成要把皇长子交给梁贵嫔来抚养? 太后在宫中经营多年,虽然被解云洲清洗过一遭,但还是有些零散的人脉在,她散了些银子,叫人把皇上发了癔症还险些杀了梁贵嫔的消息散播出去,才一个晚上,整个皇城人人皆知大位上的皇上身体过分不康健。 梁国公府。 梁国公夫人对着梁国公捶打不休:“我当时怎么劝你都不听,如今搭进去两个女儿,你得什么好了!” 梁国公也是烦闷不已,他推开哭啼不止的梁国公夫人:“我当初也是实在没办法呀!” 他苦心经营多年和谢丞相,高廷尉也打擂了多年,那时淑妃失宠被贬,他只能送婵儿进宫争宠才能不落下风。 “现在你说怎么办?婵儿的嗓子废了,皇上也定已经厌弃她了!”梁国公夫人哭得抽噎不止,婵儿以后还能有什么前途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养母 持续了十多天的雨总算是停了下来,宣光殿内冬蕊一脸喜气洋洋:“小厨房昨个还抱怨说送来的咸鱼上长了霉点子,要我说这雨再不停,人都要长毛了。” 意欢深吸了一口雨后的湿冷空气,这股沁凉的味道还蛮好闻的,就是扑在身上让人怪不舒服,意欢觉得自己身上都是潮乎乎的感觉。 意欢:“出了太阳咱们都出去好好晒一晒,好久没能出去玩了,哪怕在院子里踢踢毽子也好。” 冬蕊见意欢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模样也稍松了口气,自从厂督去了月霜国,意欢总是郁郁寡欢,想是担忧厂督安危。 二人说话的时候屋门并没有关严实,小叶子又是个耳朵极其好使的,隔着老远就能清晰听到两人对话。 他敲了敲门,进门后开口就是报喜:“厂督说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估计这个月下旬就能回来。” 意欢高兴的跳了起来,掰着指头数,下旬,今日是初五,那就是说厂督还有十几天就回来了! 这真是比见了天放晴还要让人心情愉悦:“是不打仗了吗?” 小叶子:“约莫是吧,摄政王还设宴款待咱们厂督来着,厂督的信也已经送到了皇上的 手上,想必皇上很快就会作出决断了。” 宣光殿内充满了欢声笑语,意欢的欢呼声响彻宫室上空,她高兴得抱着冬蕊原地转圈:“厂督要回来了,咱们得提前收拾东西,他走的时候可说要接我出宫去住了!” 这个宣光殿她是住的够够的,一点自由都没有也就罢了还整日提心吊胆,应付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人。 意欢抱着即将出宫的欢喜收拾箱笼,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四个太监先是对着意欢行了礼,随后道:“皇上有令,着梁贵嫔抚养皇长子,即刻就替皇长子搬过去。” 说完也不等意欢反应,径直就进了侧殿,负责照顾皇长子的宫女们也是一愣,她们是曾照顾过许禾的宫人,许禾去了,就直接留下来照顾皇长子。 可现在皇长子被抱给梁贵嫔,势必不会再用她们了,十有八。九是安排不到好活计了。 众人蔫头耷拉脑,有舍不得小皇子的还掉了几滴泪。 意欢张口想说些什么,甚至有心阻拦却也无能为力。 一条鲜活的小生命就这样被随意当做补偿送了出去,他还不知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 意欢只看到了襁褓中肉嘟嘟的侧脸 ,小皇子睡得香甜,太监轻手轻脚的挪动并没有惊醒他。 …… “出去,都滚出去!”嘶哑的女声伴随着阵阵裂帛声响起。 梁婵自醒来后就一直蜷缩在自己寝宫的床上,不许任何人靠近,煎好的药端上来也会被她打翻。 她披头散发,被濡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神情仓皇不已:“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我不会给你们害我的机会!” 皇上竟然想插死她,濒死之际梁婵脑海有个声音在大声尖叫着,不想死,她还不想死! 淑妃看着打翻在地的汤药,早就污浊不堪的地毯叹了口气。 “你不吃药什么时候能好,皇上已经下旨把皇长子抱到你这里养了,你这副样子能见人吗?”淑妃掩鼻,实在是屋内的气味不好闻。 梁婵耳朵捕捉到皇长子这三字个,好像清醒了几分,她捂着嗓子忍着疼喊了一声,喊出口的声音活像是还在被人掐着脖子:“我自己会生,才不会稀罕他!” 不过是个贱婢生的孩子,也配叫她母妃。 “自己生?”淑妃啼笑皆非,带着几分怜悯问道:“你不会觉得皇上还会再见你吧。” 这话倒不是在刺激梁婵,淑妃伴驾时 间最长,了解赵晟的脾气,被梁婵见识过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此后梁婵怕是与皇上的恩宠无缘了。 梁婵聋了似的,对淑妃的话充耳不闻,继续在床上撕扯,她的床榻被破碎的被褥填满,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完了。 之前被她不看在眼里的贱婢之子竟成了她最后的依仗,梁婵道:“这回你满意了,我再也不能同你争了。” 淑妃:“你长了眼睛是用来盯着我的吗?你过得好与不好与我何干,若不是母亲哀求,我才懒得理你。” 今日若得到皇长子的是她,定然不会像梁婵这样一蹶不振。 “你若再啼哭不休,要连这个孩子都保不住了,解云洲来信要皇上派人去和谈,金国岂会善罢甘休,趁皇上现在对你还有些愧疚,还不赶快去谢恩!”淑妃拍着桌子吼梁婵。 新上身的织金锦缎罗裙都被弄脏了,淑妃厌恶的皱眉,说得她口干舌燥,但凡梁婵脑子还没蠢到家就该知道怎么办。 淑妃有些轻视的看着躲在床帐内终于安静下来的梁婵道:“这次要是搞砸了,你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淑妃走后不过片刻,婴儿的啼哭声就响彻 宫殿上空。 醒来的小皇子发现自己的陌生的怀抱里放声啼哭,也正是这声啼哭彻底唤醒了梁婵,她狠狠擦去脸上的泪:“帮我梳洗。” 想到要面见皇上,梁婵心里压抑不住的恐惧,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脖子上好像又多了一双有力的手正死死掐着她。 跪在皇上的寝殿外,梁婵的浑身颤栗不止,额头上的汗珠划过脸颊砸在青石板上。 “臣妾贵嫔梁氏特来谢恩。” 梁婵的声音暗哑的如同从老妪嘴里发出的一般,呕哑难听。 殿内赵晟还回味着解云洲信里所云的摄政王的示弱,心中畅快得意,兵马再强盛又如何,还不照样得吃粮食才能活着。 他已经拟好御旨,另梁国公同谢丞相的儿子谢净檀前去同金国谈判,虽有摘桃子之嫌,但他是实在无法容忍解云洲独揽这么大的功劳。 至于高廷尉,回朝后再补偿他就是了,不过高廷尉一把年纪,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两说。 梁婵顶着太阳在殿外跪了一会儿也没等来皇上的召见,就在她口干舌燥,摇摇欲坠之时殿内走出一名小太监。 小太监不卑不亢道:“皇上说这都是娘娘应得的,且回去休息吧。” 第二百四十八章 威胁 是啊,这都是我应得的,梁婵心里苦笑,面上只能作出欢欣状,跪在地上匍匐上半身声音闷闷道:“谢主隆恩。” 一路被搀扶回宫,梁婵脱力的坐在床上,愣怔了半晌。 她想到自己未进宫前过得畅快得意,家里宠着她,那时淑妃是宫里最得宠的妃子,所以即使她在宫里也能横着走。 可如今进宫不到半年,她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自己这辈子竟然就这样毁了。 “把皇子抱来。”梁婵丢出精神,眼底面前透出些亮光。 宫女觑着梁贵嫔的神态,有些犹豫,以贵嫔现在的状态要是不小心伤了皇子,她们这些宫人首当其冲要受罚。 “本宫说把皇子抱来!”见宫人迟迟不动,梁婵怒拍桌子,修长的脖子上青筋分明。 宫女被吓了一跳,赶忙去抱皇子。 “贱胚子,好好说话还使唤不动你了!”梁婵喝了口蜜水润嗓子。 不多时,干瘦如小猴子般的皇子被抱到了梁婵跟前,梁婵只看了一眼就皱眉叫人抱开了:“仔细养着吧,到底是皇上的长子。” 就要这样守着个病恹恹的孩子了却余生了吗? 梁婵不甘心。 栖金殿,氤氲的香 气从炉中升起,香气蓬勃如雾缭绕。 “娘娘,皇上明明属意要把皇子抱给您养的。”阿珠愤愤不平。 翟娆脸上涂了祛疤的药膏,用玉轮轻轻在脸上滚动,她眯着眼:“看在梁贵嫔献过药膏的份上就让她这一次吧。” 别说,翟娆照了照镜子,这祛疤的药膏还挺见效的。 “听说皇上已经派人去谈和了,摄政王一定会多为娘娘争取利益的。”阿珠说着还有些神往。 翟娆叹气,眸子里闪过一丝伤心:“只怕阿兄想不到我,他定是觉得我很没用。” 在金国时,翟娆没少帮摄政王笼络权贵,排除政敌,如今进了宫,她活似离了水的鱼,诸事不顺。 “娘娘怎么会这么想呢,摄政王定然还是惦记娘娘的,说不定他以后还会有求于娘娘呢。”阿珠奇思妙想道。 “哈哈哈!”一直绷着面皮的翟娆被逗笑了。 一双看石头都深情的剪水秋眸盈上了泪光,翟娆道:“你还真是敢想,与其指望阿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讨好皇上。” 一朝天子一朝臣。 阿珠看着翟娆落寞的表情有些担忧,她低声道:“奴婢最近总能看到太后宫中的宫人在栖金殿周围晃 ,奴婢去问,她们也只说是奉了太后的命来看皇后的。” 青鸾殿当日鸡飞狗跳,翟娆又不是聋子,光是站在院子里就把整件事听得七七八八。 “老贼婆,要不是她多嘴多舌还想让皇上从我这替她讨药,哪来的那么多麻烦事?”翟娆提起太后就是一肚子气。 “太后身边可是有个叫危荣的太监?”翟贵妃兴趣盎然的问。 阿珠掩嘴笑,脸上露出不屑来:“太后还真是不知羞,她以为自己瞒得好着呢,其实阖宫上下除了猫狗老鼠谁不知道。” “想办法,把那危荣叫来。” 御花园中的果树上挂着累累果实,危荣正站在一颗杏树下亲手摘杏,这是棵晚杏树,比寻常杏树要晚熟半旬,果肉酸甜,太后十分爱吃。 这棵树上的杏子几乎每年都会全被摘下来,送至太后宫中。 阿珠摸准了危荣的踪迹,趁着四下没人,靠近危荣道:“你也不想自己和太后的事情被宣扬到宫外去吧?” 危荣大惊失色,俊俏的面庞一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今晚子时来一趟栖金殿,不然……”阿珠话没说完,但威胁意味十足。 这下危荣一阵手忙脚乱, 吓得连果篮都不要了,汁水饱满的杏子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果香。 阿珠嗤笑,太后的爱宠怎么就这么大点胆子。 一回到太后寝宫,刚被阿珠威胁过的危荣就把另一个长相英俊的太监拉近了屋内,两人密语。 “你还真是好命,上次挨打的是我,这次被威胁的又是我。” 原来刚被威胁的赫然是太后推出来挡刀的假危荣。 危荣捏了捏十一的脸颊肉,有些得意道:“谁叫太后看中我没看中你呢,可别说厂督偏心没给你这个机会啊!” 被叫做十一的太监认命的叹了口气:“罢罢,晚上还要替你去栖金殿探探那龙潭虎穴。” 危荣严肃几分:“一定要小心,翟娆手上有不少毒物,你可别沾上,保不齐她是要借着你的手害太后。” 一提到毒,十一可来精神了,他淫浸‘毒’道多年,太后匣子里的雷藤还是他最先发现的呢。 “有什么可怕的。”十一信心满满:“敢恐吓小爷我就得付出代价。” 惹出麻烦就让太后和翟贵妃去斗吧! 看出了他的促狭想法,危荣只再三强调注意安全。 子时,躲过巡逻的侍卫,十一翻墙进入栖金 殿,早就在外等候的阿珠道:“就知道你不敢不来。” 翟娆困倦不已,喝了几杯浓茶强撑着见危荣,她打量了几眼,果然是个俊秀的青年人,就是放在外面也能俘获一群闺秀的心。 十一一脸紧张的模样,“不知贵妃娘娘因何召见奴才?” 翟贵妃来了精神,饶有趣味的盯着十一的脸看,看得十一心里发毛。 “你若真不知为何,就不会来了,不知太后都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人能舍身去伺候她一个半老徐娘。”翟贵妃媚眼横波。 十一打了个哆嗦,道:“太后仁厚,危荣平日只需为太后讲书解闷罢了。” “你可知夜闯嫔妃寝宫是何罪?只要我现在叫嚷出去,侍卫们马上就会来抓你,到时候太后会来救你吗?” 真真是个歹毒妇人。 十一咬着牙,面色慌张,语无伦次道:“是贵妃娘娘威胁我的,我,我……” 他窘迫的模样成功逗笑了翟贵妃。 翟贵妃一个眼神,阿珠就拿出一枚巴掌大的香囊,散发着阵阵清新的果香。 “你把这个想办法让太后戴在身上,我会日日给太后请安,如果哪天我没在太后身上看到香囊,后果不用本宫说吧!” 第二百四十九章 疹子 “这东西有什么用?”十一嗅了嗅香囊一路踱步回到太后宫中。 正巧危荣刚伺候完太后起夜喝水,见十一回来扬眉示意十一内屋说话。 “你看看。”十一把香囊递给危荣:“里面的小东西会让人浑身发痒,估计会和之前青鸾殿的那个洒扫宫女一样。” 太后细皮嫩肉,半点苦都没吃过,保不齐会挨不过去。 “这是瞧着厂督不在,欺负咱们东厂无人呢。”危荣冷笑一声,目光投向栖金殿所在的方向,“翟贵妃是觉得摄政王打了胜仗她又有依仗了。” 十一跟着撇嘴,又把翟贵妃对自己的威胁说了一番:“她还真以为小爷我怕她呢。” 捏着手里的香囊,危荣思索片刻道:“交给我,等着瞧好戏吧。” 次日上值,危荣伺候太后梳洗。 太后半个身子慵懒的依靠在危荣怀里,宫女端着怼了精油的洗脸水,蚕丝帕子叠放在一旁。 “咦,这是什么味道?”太后嗅到一股清淡的果香味,很是别致。 她张目四下了望,看见靠近门的高桌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香囊:“拿过来给哀家看看。” 小宫女一路小跑把香囊递到了太后手中。 “这 是谁的手艺,绣工不错,哀家正要做件上襦,就让她来给哀家绣吧。”太后自觉这是对下人天大的恩典。 “回太后的话,这香囊是翟贵妃献给您的,宫女们收拾箱笼才收拾出来的。”危荣净手,浸湿蚕丝帕子动作轻柔的给太后擦手。 太后眉头微蹙:“怎么是她的东西?”要说刚才对香囊还有十分喜欢,眼下就只有五分了。 “太后娘娘身份尊贵,翟贵妃在这宫里有什么,不过是异邦人罢了,她巴结讨好太后还不是应该的。”一旁伺候的宫女得意道。 太后满脸骄矜,显然被恭维得很舒服:“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既如此便拿来吧。” 说罢就让危荣亲手帮她佩戴上。 太后身着绛紫色宫装,头戴瑞凤衔珠钗,那枚东珠圆润饱满,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用完了早膳,宫人来报是翟贵妃来给娘娘请安。 “今儿是什么稀奇日子?”太后愕然道,旋即命人宣她进来,这还是宫宴之后,翟贵妃第二次见到太后。 之前她仗着皇上对自己的宠爱,不把宫中任何人放在眼里,更何况赵晟也有心给太后没脸,故纵容翟贵妃不给太后请安。 翟 贵妃脸上带着面纱,见了太后行了规规矩矩的礼,诚恳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以前是臣妾不懂规矩,还望太后海涵。” 翟娆的视线飘到了太后系在腰间的香囊上。 太后敏锐注意到翟娆的目光,面上不显不愿在翟娆面前承认自己喜欢这香囊,索性什么都不说。 “眼下摄政王和皇上在议和,你就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金国是你的母国,咱们皇上贸然就和金国开战,没顾虑到你,让你受委屈了。” 太后一脸慈爱的看着翟娆,眼里透着玩味。 说是关爱,实则句句戳在翟贵妃的心上,仿佛是在提醒她于两国而言你都没那么重要。 要放在以前按翟娆的脾气,她早该掀桌子了,但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怪不得皇上讨厌你,真是个讨人嫌的老虔婆。 “打仗都是她们男人家的事情,臣妾只是女人不懂这些事。”翟娆低头搅着手帕,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太后:“哀家知道你委屈只是嘴上不说,皇长子本来要抱给你养,结果皇上变卦突然给了梁贵嫔,让多少人看了你的笑话,好在你还年轻,养好了身子必能有自己的孩子 。” 太后话语间挑拨的意思太过明显,一旁的十一偷偷撇嘴,太后要不是江家的女儿早被人弄死了,可现在江家倒了,她和翟贵妃倒成了半斤八两。 “哪壶不开提哪壶。”翟娆心里想着,接着起身福了福:“太后娘娘心疼臣妾,臣妾感激不尽,以后臣妾会日日向太后请安还望太后不要嫌弃臣妾。” 怎么还要天天来! 太后扯出个不由心的笑,淡淡道:“哀家近来身上疲乏总是精神不济,贵妃来了怕是也不能招待了。” 意思就是没事儿少来。 翟贵妃侧目看了眼十一,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其中警告的意味十足。 出了太后宫中,翟娆对阿珠道:“太后还想瞒我?她故意让危荣站在后面,换了身前侍奉的太监,果真对危荣宝贝得紧。” “危荣那样没担当的阉人早就背叛她了。”阿珠一旁附和。 还不等晚间,太后寝宫就召了太医令,太后突然高热不起,呕吐不止不说还起了一身的疹子。 太医令听说起疹子了心里一咯噔。 “可别又是天花!”太医令抄起药箱子鞋都没穿好就往外跑。 “哀家的头好痛啊!” 还不等进屋, 太医远远就听到了太后虚弱的声音。 太医令低垂着头进屋,隔着丝帕给太后诊脉,这才略略松了口气:“太后约莫是过敏之症,不知太后最近可曾碰过什么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难道是那个香囊?”太后小声喃喃着,一股汹涌的怒火在胸口燃烧起来。 多少年了,她都没这么难受过,这些疹子难看不说还奇痒难忍,尤其是肌肤最娇嫩的大腿内里,她只能偷偷躲在被子里小幅度抓挠。 翟娆,哀家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哼!去栖金殿把翟贵妃请来,她不是说愿意天天来给哀家请安吗?哀家就给她这个机会,让她现在就来!” 太后在帐内一声怒喝,吓得伺候的宫人都瑟瑟发抖。 伺候太后多年的心腹是被太后亲手勒死的这件事在太后宫中算不得秘密,没人愿意去触怒太后。 想来翟贵妃也没以前那么得宠,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去,就是皇上也要乖乖来伺候太后,更遑论贵妃。 太后住在西六宫,翟贵妃在东六宫相距甚远,翟娆此时还不知太后身体不适召见了太医令。 “何事如此慌张?”翟娆险些被太后宫中的宫人冲撞。 第二百五十章 赏赐 “太后娘娘说难得翟贵妃那么有心去给太后请安,她有东西要赏赐娘娘,不给娘娘就睡不着觉。”前来请人的宫女一脸诚恳。 什么赏赐不能让宫人送来还要她亲自去? 翟娆心里打鼓,刚要张口拒绝就听那宫女道:“皇上正巧刚陪太后用完晚膳。” 瞧了眼外面的天色,翟贵妃狐疑道:“太后今日用膳时间也够晚的了。” “太后娘娘是特意在等皇上呢。”宫女低声道。 和阿珠对视一眼,翟娆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期待,若是能遇见皇上直接把皇上拉来栖金殿岂不美? 今日正是她宜孕的日子。 时间已经临近掌灯,阿珠吩咐宫人准备两盏灯以备回宫时用。 穿过御花园,往西六宫去要经过狭长的宫道,白日里尚无感觉,到了晚上宫道阴暗逼仄,给人一种无法喘息的压迫感。 翟娆不由得加快脚步。 她身后来传话的太后宫中的宫人似乎比她还急迫,活似后面有鬼在撵她一样。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翟贵妃伸手抚了抚鬓发,出门前她特意抹了些有催情效用的香油,想必一会一定能勾住皇上。 翟贵妃信心满满 。 “都给哀家滚出去,没用的东西!”太后还在床榻上哀叫不已。 太医令送来的药被稀里哗啦扫落到地上,太后尖锐的怒斥声响彻宫殿。 “娘娘千万不能再抓了,这样下去非得抓得血肉模糊不可,这药虽难闻,摸上去还有刺痛感,但绝对是良药,娘娘涂抹上两天也就好了。”被叫来的太医令胡子花白,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流。 看着自己被涂抹得一片墨绿的皮肤,爱美的太后简直想晕过去,这药还散发着一股子刺鼻令人作呕的味道。 “危荣,你不要看哀家,哀家现在难看死了!”太后不自禁撒娇,一副难过的小女儿姿态。 危荣自然不能露出一丝嫌恶,他躬身上前,握住太后不再年轻的手轻声道:“娘娘还是听太医令的话吧,很快就能好了。” 太后正待要撒娇就听到宫人来报:“翟贵妃马上就到了。” “哼!”太后一声冷哼,“去把本宫那对金玉护甲拿来。” 自上次太后不小心戴着那副金玉缠枝护甲划花了一条罗裙后就再没上过手。 危荣低头掩去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看来翟贵妃的脸又要遭殃了。 他们这位太后 但凡罚人都会和脸过不去,这回是要亲自动手吗? 翟贵妃进屋请安,一看地上湿漉漉一片,屋内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植物汁水味儿,太后已经歇在床上了,皇上的影子都没看到。 再转身一看,刚去请自己的那名宫女早就不见了踪影。 “贵妃,过来些说话吧,哀家刚才突然乏累了就躺下了,你不要见怪。”太后声音和气温柔,隔着床帷隐隐约约朝着翟贵妃招手。 翟娆有些犹豫,慢慢走了过去,宫人还贴心的搬来一个绣凳放在床边。 “啊!” 刚一靠近,翟贵妃就被太后一把薅住了头发,“啪啪~”两声脆响,翟贵妃的脸上登时就多了几条红血条。 “贱人,就你点下三滥的手段也敢来害哀家,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番邦的贡品罢了!”太后露出那张涂满墨绿药汁的脸,吓了翟娆一跳。 翟娆眼里闪过的那一抹恐惧迅速被太后捕捉到。 嫌不解气,太后又要伸手去薅翟贵妃,但翟贵妃到底年轻,反应敏捷,太后扑了个空,脸朝下直接栽在了地上。 “你敢躲!”面部的剧痛使得太后面容扭曲,她上前扯住翟贵妃 的衣服,两个人就地扭打起来。 躲在床后的十一捂着嘴巴直笑。 阿珠一心护主,大喊一声:“贵妃!”推开身边的宫人就想去和太后抢人。 太后宫里的宫人也不是吃素的,三五个人拦着阿珠不让她上前,急的阿珠直跺脚。 “老太婆,你敢打我,你又不是皇上生母,母族早已覆灭,拿什么和我比!”翟娆的衣服被扯得领口打开,露出半个雪白的膀子。 年轻的肌肤摆在眼前,太后顿时心生妒忌,她余光瞥到自己抓挠得满是印子的肌肤,更是愤怒不已。 都是这个贱人害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 太后张嘴就狠狠咬在了翟娆身上。 这也太凶猛了! 危荣的嘴角抽搐几下,眼看太后越来越不像话,不得不用了巧劲把太后拉了起来,太后还不依不饶:“迟早叫皇上砍了你的脑袋!” 翟贵妃破布娃娃似的躺在地上,她伸手在脸上一抹,摸到了一手的血,脸上传来的阵阵刺痛明晃晃的告诉她,这段时间的祛疤膏是白用了。 翟娆愤恨的看着太后:“太后无缘无故撕打我,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娘娘,咱们还是快回去处理伤口吧 !”阿珠心疼的扶起翟娆,小心劝说着生怕翟娆脾气上来要留在太后宫中和太后理论。 太后得了失心疯一样,谁知道她还会作出什么惊人之举。 回到栖金殿,翟娆委屈得直掉金豆豆,这顿打挨得可真冤枉,她又不是太后的出气筒,怎么太后破了相就拿她来撒气。 “不行,本宫咽不下这口气,嘶~”翟娆挥开阿珠正在上药的手,“别收拾了,你随本宫去找皇上!” 阿珠一愣,旋即点头:“娘娘不能白挨了打,皇上怎么也得给娘娘个说法!” 盯着张大花脸,翟贵妃跪在赵晟面前哭诉。 看着眼前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脸血痕的翟娆,赵晟傻眼了:“爱妃这是怎么了?” 翟贵妃匍匐前行,抱着赵晟的大腿声泪俱下:“太后把臣妾骗去她宫中,无故殴打臣妾,她还说要让皇上杀了臣妾,臣妾好怕啊!” 本就破了相的脸现在更不能看了,翟贵妃瞧着比戏班子里女鬼非扮相还吓人。 和金国谈合这样关键的节骨眼上,太后又给他惹事,生怕他过得舒心是吧! 赵晟正憋着一肚子火,这下都被点燃了。 “来人,摆驾去太后宫中!” 第二百五十一章 牵扯 赵晟被一群太监前呼后拥着到了太后的宫殿。 他带着金甲卫,太后宫中的宫人阻拦不住,但凡想奋力抵抗的都被金甲卫按住肩膀扣在地上。 “啊!”一片惨叫声响彻上空。 “怎么回事?”屋内的太后忍着痒意强迫自己入睡,才刚有睡意就被外面鬼哭狼嚎的动静吵醒了。 她皱着眉,扯开床幔对着值夜的宫女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宫女刚走到门口,门就被外面一脚踹开,宫女躲闪不及,被雕花门迎面拍了个正着,鼻骨顿时塌了下去,鼻血喷涌而出。 赵晟怒气冲冲走进屋内,丝毫不顾及太后此刻在床榻上,他箭步上前站在太后面前质问:“太后为何殴打翟贵妃,看你把贵妃的脸抓成什么样了,哪里有一点太后的威仪?” 太后也不发憷,理直气壮地回道:“她敢谋害哀家,哀家没打死她就算是给皇上留面子了,皇上还要宠信这等毒妇,焉知她哪日不会为了金国谋害皇上!” “臣妾绝无此心啊!皇上!”被阿珠搀扶着的翟娆仰面啜泣,看着赵晟的眼睛里写满了冤屈。 “臣妾与太后无冤无仇,谋害太后对臣妾没办好 处,臣妾为何要这个风险去行事。”翟贵妃扯着赵晟的衣袖不松手,哭泣时牵扯到伤口,面目有些狰狞。 根本无法入眼。 若是金国到时候来了使臣,要拜见翟贵妃,他怎么把人放出来和使臣见面?见了面人家会怎么想他? 越想赵晟越觉得太后是故意的。 “哼,太后有什么证据说贵妃谋害你?”赵晟语咄咄逼人。 唰啦一声,太后拉开床帐,露出一张涂满墨绿色药膏的脸,她拉起袖子,两条胳膊同样如此。 赵晟瞳孔一震,随即听到太后道:“去把香囊拿来。” 宫人双手捧着匣子走到赵晟面前。 太后扯出一抹讥讽的笑:“这就是翟贵妃送给哀家的香囊也是她谋害哀家的证据,若是皇上觉得她无辜大可以把香囊也在身上佩戴一天。” 这话一出,赵晟看匣子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同时语气严厉道:“贵妃你有什么话可说?!” 翟娆早在太后开口道出香囊的时候就震惊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危荣是如此心机深厚的家伙,和在栖金殿中畏手畏脚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而且她在香囊中下的分明是会使人慢性中毒的药,根 本不会让人变成太后这副样子。 还是说太后宝爱危荣到如此地步,情愿使出苦肉计也要拉自己下水? 皇上的提问在翟贵妃耳边炸响一道惊雷,她跪在地上指天起誓:“臣妾若是谋害太后就叫臣妾死无葬身之地!这香囊确为臣妾所赠,但也只是一枚普通的香囊啊!” 起码太后现在所中的毒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冲着这点,翟娆就敢大胆的起誓言。 翟贵妃的脸皮这么厚,为了害自己还拿生命发誓来取信皇上,这不是陷自己于不义吗?说得好像她这个太后故意陷害翟贵妃一样。 太后怒从心中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光脚下地,对着翟娆的脸就是一耳光。 “贱人!证据确凿还敢嘴硬!在皇上面前心口胡诌!说!是不是摄政王派你来挑拨我们母子感情?”太后眼睛瞪得堪比牛眼睛。 赵晟没想到太后胆子这么大,当着自己的面还敢打翟贵妃。 他气得嘴唇直哆嗦:“太后就这么急着捂住贵妃的嘴吗?” 太后一脸痛心疾首:“皇上千万不要被这贱人蒙蔽,前些日子青鸾殿有宫人捡到翟贵妃落在地上的帕子,结果发起病来和哀家 如今一样,你当那太医令为何能如此之快就配出药来,说起来哀家还要赏赐那个宫女呢!” 赵晟目光犀利看向翟娆:“太后所言有何证据?” “证据?呵呵,翟贵妃被皇后责罚和厂督夫人意欢一起学规矩,想来怀恨在心,想要毒害那二人,故意在帕子上抹了毒,只可惜被人家躲了过去,这事儿皇后和厂督夫人都心知肚明,不信皇上可以召来一问。”太后言之凿凿,一点不像在胡说。 这下赵晟心里更怀疑了,他对着翟贵妃冷冷一笑,笑得翟娆后背一凉。 “臣妾真的没有!”翟娆白着脸替自己辩驳。 但赵晟心中早已有决断,此时再看翟娆也只觉得她面目可憎。 皇后的脖子上还有伤痕,叫来了也只会让太后看笑话,也只能叫那意欢来对峙了。 宣光殿,宫门已落锁,意欢泡了脚正准备上床休息,猛地听到一阵剧烈的叩门声。 金甲卫的甲胄摩挲作响,意欢听了心跳如雷。 冬蕊:“夫人别急,我出去看看。” 金甲卫面容冷峻,“皇上急宣厂督夫人去太后宫中回话。” 大晚上的出了什么急事?冬蕊还想再细问几句却被粗 暴打断,催促道:“快些别让皇上久等了!” 意欢一脸茫然的被冬蕊伺候着穿上外衣,长发打成了个大辫子,“皇上为什么要在太后宫中召见我?” “不知道,但看金甲卫那架势,如果咱们再磨蹭一会儿就要被拖去了。” 小叶子被意欢派出去探望逸娘,正好不在宫中,否则还能让他出去打探些消息,意欢现在一整个悔不当初。 “我,我心里不踏实。”意欢紧紧拉着冬蕊的手,心情忐忑,小腿微微颤抖。 冬蕊用力回握:“夫人别怕,奴婢陪着您呢。” 主仆二人相携被金甲卫前后围着到了太后宫中。 一进屋意欢首先注意到的就是翟娆那张触目惊心的脸,好险没叫出声来,再转头一看,好家伙!太后的脸更吓人,活像是掉进了染缸刚从里面爬出来一样。 刚才的紧张瞬间没了七分,意欢现在极力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她的嘴角不自然的抽搐几下。 赵晟疾言厉色道:“太后说翟贵妃曾试图下毒害你,可是真的?” 太后怎么会知道? 意欢惊诧的抬眸看向太后,却见太后表情得意,仿佛在说这宫内就没有哀家不知道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闹剧 意欢脸上的表情太过生动,不用意欢开口,赵晟就已经知道了太后所言不虚。 翟娆心道不妙,自己极有可能掉进了东厂解云洲的圈套,她急忙辩白道:“皇上可不能轻信她们的话啊,您想想此时正是朝廷与我阿兄议和的时候,如果此时我出了事,我阿兄定会为我讨回公道,到时候利益受损的必然是皇上啊!” 这话就差明着说意欢和太后二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冲着皇上来的。 赵晟的心再次动摇了,毕竟翟贵妃的话几分道理。 此时的意欢只想减弱自己的存在,像这样神仙打架的场面,她最好不要掺和进去,否则受伤的只能是她,谁让她是最弱的那一个。 太后得意洋洋,慢条斯理的在宫女的伺候下穿上鞋子,动作优雅,就是配上那张墨绿的脸怎么看怎么滑稽。 “哀家是久不走动可不代表哀家是聋子瞎子,翟贵妃这点小心思小手段,哀家早些年见识过多少次了!” 翟贵妃梗着脖子就是不认,只要皇上没确信,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没下毒! “太后是在告诉皇上这后宫的风水草动都在您的掌控中吗?”翟娆趁机转移话题,在太后和 皇上之间拱火。 太后此时很是能分清主次,并不欲在这个话题上与贵妃过多纠缠,只把话递到了意欢嘴边:“可怜啊,小意欢还没及笄,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你也要去害她,要不是有解云洲护她,怕是要被你得手了。” 说完太后又上前拉住意欢的手,把意欢拉到了寝宫的中央,此时意欢前面是太后,背后是翟贵妃和皇上。 什么叫前有狼后有虎? 这就是啊! 意欢缩着脖子,讪讪一笑:“太后言重了,意欢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啊,拜托放过我吧! 意欢在心里跪地虔诚的祈求上苍。 太后眼神一冷:“哀家知道你心里害怕,皇上都在这儿了,翟贵妃还能杀了你不成?” 翟娆听了火冒三丈还得在皇上面前维持自己受害者的弱势一面:“皇上~太后这是想置臣妾于死地啊~” 翟娆呜咽的哭声听的人心里有猫在挠似的。 “意欢你可知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不要以为有解云洲维护你就能为所欲为,朕才是这天下之主!”提起解云洲,赵晟变得莫名的愤怒,这股火烧到了意欢身上。 真是冤枉死了,意 欢眼泪汪汪……“可……可,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太后所说之事我也是第一次听闻。” 意欢憨憨的样子使她的话可信度很高。 还装什么?太后不高兴了:“那你刚才一脸被洞悉了秘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真拿哀家当傻子呢?” 赵晟炽热的目光投在意欢身上,也等着意欢作出合理的解答。 “我确实没听清太后在说什么,就是,就是。”意欢停顿了一下,微低的小脑袋飞速瞟了眼太后的脸,“太后和翟贵妃的脸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大胆!”太后炸了。 她现在最注重的就是自己的容貌,这样直接被意欢点出来羞愤难当。 “你和翟贵妃是一伙的是不是,哀家一定要治你们的罪。” 翟娆见缝插针:“太后和厂督夫人才是一伙的吧,这会儿在皇上面前演戏,就是想让皇上厌弃我,挑拨和金国的关系,就是见不得皇上好!” 嗡嗡嗡~ 女人尖锐刺耳的争吵声在赵晟的耳边回荡,直插脑髓,他用力按住太阳穴爆喝一声:“够了!” 今天晚上的闹剧真是够了! “金甲卫去查明香囊里的东西到底和翟贵妃有没有关系,一切等 谈和结束后再议!”说完不再理会在场的三个女人,一甩袖子走了。 ‘苦主’翟娆反而松了口气,皇上没有直接定自己有罪,就说明事情还有回缓的余地,她起身看向太后,目光不善:“本宫今日的打不会白挨,定会加倍向太后讨回来。” 至于厂督夫人,翟娆高傲的抬着下巴道:“算你识相。” 这句话可惹恼了太后,此时的太后打人无比顺手,一巴掌照着意欢的脸就扫过去,臂膀抡得高高的。 这一巴掌下去一定会把意欢打得嘴角流血。 关键时刻危荣一把拉住了太后的手:“娘娘息怒,仔细别伤了手,皇上一定会查明真相给您出气的。” 他的话对太后的怒火有奇效。 太后放心手警告道:“想清楚你要站在哪一边,下一次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走出太后的寝宫,意欢的心还在噗通噗通乱跳,呼吸的节奏都乱了,不成想转角处碰上了鬼魅般的翟贵妃。 用来照亮的宫灯华丽非常,散发着幽幽的黄光,映在贵妃脸上,把贵妃衬得像刚才乱坟岗爬出来的厉鬼。 被救提心吊胆的意欢这下真的叫了出来。 翟贵妃也被她这一嗓 子吓了一跳:“鬼叫什么!” 意欢嗫喏道:“贵妃怎么在这里,还不快回去休息?” “本宫特意等你,想给你个忠告。”翟贵妃步步逼近,贴在意欢耳边道:“千万不要同太后走得太近,更不要同本宫作对!” 翟娆目光幽暗,脸上还有淡淡的血腥气。 可你本来对我就没什么善意,意欢腹诽。 “贵妃娘娘所言极是。”意欢敷衍的附和着,此刻只想快点回去睡觉,她可不想明早起来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 翟贵妃满意的走了,背影摇曳得意。 第二日小叶子带着逸娘给意欢的一坛酱腌菜回来了,得知昨晚的闹剧后直奔太后宫中。 “太后怎会得知青鸾殿洒扫宫女的事,是不是你说的?”小叶子扯着危荣的衣领,两个差不多高的人此刻鼻尖贴着鼻尖。 嫌弃小叶子身上汗味太大,危荣用了巧劲捏开小叶子的手腕:“我不会做对厂督夫人不利的事情,我怀疑东厂的人里出了奸细。” 既然能被太后收买,就可能也被别人收买。 小叶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咬牙皱眉道:“现在厂督不在,咱们得替厂督揪出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第二百五十三章 谈判 昼夜兼程,穿过荒滩和广袤的戈壁,谢净檀和梁国公代表的朝廷的议和使团总算到达了解云洲所驻扎的军营。 此时的高廷尉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 一见面,高廷尉和梁国公之间的气氛就剑拔弩张,难得见高廷尉这么狼狈,梁国公嘲讽道:“这不是战功赫赫的高大人吗?怎么狼狈成这样,看看你这脸色,还不如我家六十多岁的门房有气色。” 高廷尉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他扯住梁国公的衣领道:“如果当初皇上派你领兵,我现在说不定可以帮你烧点纸。” 两人互不相让,梁国公表现得咄咄逼人:“你要是真要能耐就该把金军打得退回老家,而不是让厂督给你擦屁股。” 到底是多年的政敌,梁国公十分清楚高廷尉的软肋在哪里。 高廷尉擅于抢功,对待下属与对待家仆无异,但偏偏他会笼络军中将领,惹得低级兵将敢怒不敢言。 想要看高廷尉笑话的不在少数。 此次梁国公身上就带着不少高廷尉政敌写来的慰问信,名义上是慰问,其实背地里都是些暗暗嘲讽的话。 谢净檀是晚辈,但眼看着代表朝廷的两大高管要上 演唇枪舌战,忍不住出声道:“两位大人消消气,在塞外之地荒蛮,万一气病了自己寻医问药都不方便。” 在高廷尉严重,谢净檀就代表着谢丞相,同样是自己的老对手,他对谢净檀没好气道:“黄毛小子哪有你插嘴的份,怎么?你老子把你塞进来镀金了!” 说得谢净檀面红耳赤。 “月霜国主还等着几位呢。”解云洲适时出声,俊逸出众的脸上挂着冷漠疏离的笑。 塞外粗粝的风丝毫没有损伤到解云洲的英俊,倒显得梁国公一行人灰头土脸。 高廷尉冷哼一声,率先进入了营帐,梁国公一行人紧随其后。 月霜国主和他的臣子早就等候在营帐里,他得知朝廷要和金国谈和之后始终坐卧难安,深怕下一刻就有人冲进他的营帐砍下他的人头。 “皇上可说要怎么安置我了吗?我被灭国了啊!”月霜国主几度哽咽,说话的声音更是委屈不已。 梁国公端着架子,他并没有把月霜国主放在眼里,一副自己是天朝上国使者的样子道:“国主放心,我们皇上最是宽厚仁慈,得知您被灭国,愿意看在您的贡献的份上,让您到皇城定 居。” 说不失望是假的,月霜国主内心期盼着皇上能帮他复国。 不过皇城繁华,百姓安居乐业实在是个安乐窝,可自己这个曾经的小国之主到了皇城只怕也只能是普通的富人吧。 月霜国主眼神游移,似乎想再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解云洲瞥了眼月霜国主的神色,语气淡淡道:“金国摄政王也有此意,希望月霜国主能到金国定居,可享受金国贵族待遇。” 什么?月霜国主瞪大了眼睛,震惊道:“我不去!” 开什么玩笑,摄政王残暴,他要是真的去了金国还不得被剥皮抽筋!光是看金兵屠戮月霜国王城的惨景,月霜国主就清楚摄政王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惹不起摄政王。 月霜国主情绪激动,拉住解云洲的衣袍声泪俱下道:“还可以再谈谈的,你们可不能把我送到金国去啊!” 他的脑袋一定会被砍下来挂在城门上的。 成何体统! 梁国公腹诽月霜国主不知礼,又妒忌解云洲深得月霜国主信任,果然是阉党最会蛊惑人心。 最看不过眼的还属高廷尉,自他醒后,这月霜国主极少来拜访自己,反而对解云洲鞍前马后 的。 “哼~月霜国主也别太寄希望于厂督,毕竟决定权在咱们皇上手里。”高廷尉对着皇城所在的方向一拱手,对着月霜国主摇头。 “厂督可不能不管我啊!”月霜国主的耳朵里仿佛听不见高廷尉和梁国公的话,死命拉着解云洲的衣服,扯得解云洲的衣领都歪了。 解云洲被扯得很无奈,这月霜国主怎么比女人还麻烦。 一番折腾后,总算所有人都坐在了一起,月霜国主紧张兮兮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皇上的意思是拿下半个月霜国土,尤其是蕴含金矿的那一半。”梁国公清了清嗓子问道:“敢问月霜国主,金国还不知道金矿的事情吧?” 月霜国主面色哀戚道:“金兵屠城那日,知道消息的除了我带出来的这些人都已经被杀了。” 其中许多都是跟随了自己几十年的老臣。 “金国不会轻易松口,甚至不会真的割让月霜领土给咱们,顶多会给些金银补偿。”解云洲摇头,对梁国公的盲目自信予以否定。 摄政王贪婪且反复无常,他不需要购买足够国民吃的粮食,他只需贮存够他军队所吃的粮食就够了。 至于那些 平民,在摄政王眼里和路边的流浪野狗没区别。 “要论打仗,朝廷还会怕了金国不成,断了他们的粮食,他们能撑几个月?”梁国公气势万丈,吐沫横飞。 与高廷尉相比,梁国公领兵之能逊色不少,他麾下久不在兵营,对朝廷的军队已经变得生疏许多。 果不其然,梁国公话音刚落就听到高廷尉驳斥他:“金国人何其凶蛮,吃不饱饭他们岂不更要闹事,到时候激化了两国矛盾,你梁国公有几个脑袋可掉!” 营帐内很快又响起了梁国公和高廷尉的骂战。 解云洲揉着额角,干脆躲出营帐,他一迈步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回头一看,正式谢净檀。 “一别多日,厂督别来无恙。”谢净檀温润如玉,拱手做了个文人揖。 解云洲微笑点头,态度说不上温和:“谢公子定不是自愿来的吧。” 谢净檀露出苦笑:“总觉得月霜国主可怜,这样瓜分了他的国家和臣民似乎不太道义。” “那豫州的百姓该怎么办呢?难道谢公子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解云洲蹙眉,他知道谢净檀的文人脑里充满了不切实际的道义想要践行。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争吵 “我们完全可以和月霜国主合作不是吗?朝廷帮他复国,他拿出金银酬谢朝廷军队,岂不皆大欢喜?”谢净檀天生悲天悯人,此刻流露出深深的同情。 他刚才在营帐中看到月霜国主那么卑微,十分想帮月霜国主说上几句‘公道话。’ “你又不是不知道月霜国主就是因为被金兵攻打才派使臣去朝廷求救的呀,如果此时帮月霜国主复国,我们的军队一走,金国随时可以卷土重来。”解云洲很不解的看着谢净檀,对这位漂亮公子的脑袋产生了些疑惑,里面装的是什么? “所以我想请厂督想个三全其美的办法。”谢净檀一脸诚恳,他知道自己的不足,只能寄希望于解云洲能有办法。 “我?”解云洲满脸不可置信,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谁人不知东厂厂督最是心狠手辣,谢净檀竟然让他来做圣人,真真可笑。 解云洲不禁轻声嗤笑起来,如墨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谢公子莫不是在取笑我?” 谢净檀早预料到解云洲会有这样的反应,他面容严肃,对着解云洲深深躬下挺拔的脊背:“还望厂督怜悯 这些无辜的百姓,那些并入金国领土的月霜国子民定会沦为奴隶。” 几万人的人生被彻底颠覆,如此惨痛的命运无论是放在谁的身上都让人感到心惊肉跳。 解云洲有些不近人情的想到这一切都和自己没关系,他对除意欢之外的任何人都不甚在意。 想到意欢,解云洲摸上自己的胸口,自己身上现在所穿的寝衣就是意欢所做的,她嘴上说着没绣图样,但解云洲发现自己心口处有个小小的意字。 歪歪扭扭的字绣的并不漂亮,确是意欢的心意。 他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微笑。 谢净檀心里微酸,能让厂督露出笑容的只有意欢了吧?小姑娘纯真的脸庞浮现在脑海里,谢净檀道:“这些人或许在厂督眼里不值一提,但他们也是别人心中的无价宝啊!” 只是设想了一想意欢遭难的画面,解云洲就已经握紧双拳,眼眶发热:“你说的那些都不会发生在意欢身上。” 解云洲的语气格外强硬。 “谢丞相竟能有你这样的儿子。”解云洲咂舌道:“难怪你们两人不合,你的话若是说给别人听,只怕别人早就甩袖走了。” 谢净檀道:“月霜国临 近金国,与咱们领土相距太远,治理起来难度太大,反观金国,无论从那方面看,他们治理起来只会得心应手,长此以往,这块域外之地咱们是保不住的。” 谢净檀说的这些解云洲何尝不知,朝廷里的官员们也心知肚明,但如果在谈和的时候提出让月霜国复国,金国岂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拿到。 摄政王岂能善罢甘休。 不等解云洲表态,营帐内的叫嚷声就逐渐微弱下来,只听得高廷尉怒喝一声:“皇上命我领兵出征,我势必不能辜负皇上,如若和谈不成,我就是死也要给皇上打个胜仗。” 这一声高呼惹得众人瞩目,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营帐。 梁国公自己掀开帘子,快步走出来,见到解云就道:“皇上命你协助我们一起谈判,务必要拿下最大的利益,但也不要同金国起冲突,你懂了吗?” “怕什么!金国也缺粮,正指着我们卖给他呢,依我看改叫金国退出月霜国,再向咱们赔礼才是!”高廷尉紧跟其后,呸了一口道:“可别做叫人瞧不起的懦夫!” 一阵风刮过,军营里翻卷着漫天的黄沙,所有人都闭紧嘴巴,但嘴里还是吹 进了沙子,和牙齿咬在一起吱吱响。 解云洲眯起眼睛,高廷尉表现的如此激昂,看似一心为了朝廷,实则还是为了他自己,出征一趟寸功未立,实在说不过去。 高廷尉的心腹贴近他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高廷尉先是虎目一瞪,旋即扯过心腹又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高廷尉心腹快步跑开了。 朝廷中有人一直在和金国暗通,如果那人就在这里,那么今日的争端必然瞒不过摄政王的耳目。 端看明日和谈时摄政王会怎么准备就能知道谁有通金国的嫌疑了。 摄政王府邸。 一名身着暴露的女子跪在摄政王身边,她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新旧不一的鞭痕。 翟疆骨节粗大的手指在那些伤痕上游弋,嗓音低沉:“明日就要见到你父王了,高兴吗?” 奈姆的眼里有泪花在涌动,她极力忍住颤栗,小声道:“高兴。” 她不明白,上天为何如此的不公,她的天花粉已经用完了,可翟疆身体强健,没有丝毫发病的表现。 月霜国已经被灭国了,父皇即便逃出去又能怎样呢? 若是明日翟疆要当着众多使臣的面亵玩她,她一定会拉上翟疆一起去死 ! 第二日,天高云淡。 和谈的场所被定在了原月霜国的王城。 此地满目疮痍,被火烧后还没来得及重建,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燃烧过后的味道,焦黑随地可见。 解云洲有护卫使臣安全的职责,故一马当前的骑马领队,他身姿挺拔,目光犀利,英俊如天神下凡的脸蛋不时引来别人的注意。 翟疆站在城墙上看着缓缓驶来的车马队伍,双手背在身后,右手食指搓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解云洲,你可千万不要让本王失望啊!”翟疆目光幽深,缓步走下城墙。 隔得远远的,梁国公就听到了一阵优美的异域吟唱,歌姬清越的声音十分悦耳,极富韵律的丝竹声让人身体不由自主的放松,甚至想跟着一起舞动。 “还不快去给诸位大人倒酒!”翟疆大.大咧咧岔腿席地而坐,推出一个粉色薄纱遮挡重要部位的年轻女子。 跟在解云洲身后的月霜国主失神一刻,“奈姆,她怎么还活着?” 他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袖珍匕首,暗暗下定决心。 “能让月霜公主给你们倒酒,各位大人应该感到荣幸!”翟疆玩味的看着众人的反应,开怀大笑。 第二百五十五章 乱象 宴席上的金国人都乐不可支,瞧着月霜国主的眼神说不出的嘲讽。 他们这些贵族就喜欢看弱者窘迫的样子。 “怎么样,月霜国主见了女儿高不高兴!”有人声如洪钟,说完自己便又自顾自饮起酒来。 谢净檀蹙眉,他从未见过这样荒淫的场面,同时他也感受到了金国对朝廷的蔑视,此刻就是明晃晃的打脸,也是在无形的告诉他们月霜国主不堪的一面。 奈姆眼含着热泪,端着盛满酒的托盘来到月霜国主面前,月霜国主双手颤抖,用力握拳又松开,最终无奈的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月霜国主难道不想和女儿团聚吗?据我所知你可就这一个孩子了,如果你来金国王城,我可以送公主回家。”摄政王貌似仁慈,言语间尽是为月霜国主考量。 本来月霜国主是有个私生子的,就养在月霜王城内,可惜他逃走时怕惊动了金人故而没来得及带走那对母子,他后来再派人去找却得到了那二人已死的噩耗。 这样当初送走女儿的月霜国主悔不当初。 看到女儿如此受辱,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难受,但他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去金国,但凡他还想活着。 奈 姆的眼里迸射出渴望的光芒,但在看到父王躲闪的眼神后意识到父王是不愿意的。 “皇上也有此意,盛邀国主去皇城定居,既然摄政王有成人之美,何不现在就让他们父女团聚?”梁国公试探道。 他对摄政王粗鄙的行事作风十分瞧不上,这会儿子又在这里假仁假义什么,动动嘴皮子就想给月霜国主施恩吗? 月霜国主可不单单是个人那么简单,他可是金灿灿的一座金矿啊! 摄政王脸上的笑容一僵,身子往前倾斜道:“大人有所不知,翟某十分喜爱这女子,是夜夜不能离了她,属实无法割爱啊!” 他就是无耻了,怎么样,你拿我有什么办法? 摄政王大咧咧往那一坐,气定神闲道:“我知道你们急需钱买粮食赈.灾,这才不远千里跑来管闲事,我呢,也无心为这点小事坏了咱们两国的情谊,按我说月霜国咱们一人一半,月霜国主给我留下,你们立刻退兵走人。” “不行!” 高廷尉第一个不同意,他气得直接站起来,什么叫这点小事,他可是差点送了命啊! “金国攻打月霜国本来就是不对的,若按金国如此行事,今日你打我,明日我打你 长此以往岂不天下大乱。”高廷尉慷慨激昂,站起了就是一番反驳。 摄政王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大道理,他嫌恶的一摆手:“高大人身体不好还是快坐下吧。”他的视线转向梁国公,“大人有什么想说的?” 梁国公颇为得意看了高廷尉一眼,沉声道:“不知金国想要哪些城池?” 言外之意就是可以再详细谈一谈。 谢净檀焦急得不停用眼神示意解云洲,怎么还不快提!让月霜复国啊! 解云洲就是不看谢净檀,看他着急上火的模样觉得有几分好笑。 不行,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今天一天肯定什么结果都得不出,且让高廷尉和摄政王争执去吧。 翟疆笑着和梁国公交谈开来,二人似是有商有量,高廷尉不时插嘴,总之什么都要反对,一副就是要给你们添乱的架势。 晚间,回到了营帐后,元宝拿出白日里鹰隼送来的密信,解云洲一看记号就只这是宫里传出来的,想必是小叶子的手笔。 果然信里言明了翟娆和太后的争端,还把厂督夫人也牵扯了进去,东厂似乎也急需他回去整顿。 就这跃动的烛火,解云洲烧得密信,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笼 罩在昏黄的光影里,看起来阴气沉沉。 “你亲自去趟摄政王府,找到奈姆,就说本大人有一桩生意要和她谈。”解云洲嘴角牵出一抹笑,眼里的冷意看得人浑身发毛。 回到摄政王府,奈姆就成了隐形人,翟疆埋在皇城的探子八百里加急送来了情报,路上跑死了两匹骏马。 “什么?赵晟早就中了雷藤之毒!”摄政王狂喜,手舞足蹈一番仰天大笑,“这是天助我也,再命人给娆儿多送去一些,上次她还来信说手里的雷藤不多了,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说明白些!”翟疆甚至埋怨起翟娆来,每次来信就是要东西,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探出来。 摄政王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并不屑用下毒这种妇人手段处理对手,但赵晟早就中了此毒,他只是再轻轻推一把而已。 一想到他们在这边谈判,那边赵晟毒发日日犯癔症,那场面着实可笑! 摄政王府偏院,奈姆自己上着上药,今日摄政王心情不错,没有再把她拉去泻火,她脑海里止不住的回想起父王怯懦的神情,泪水大颗大颗落在大腿上。 “笃笃笃~”窗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奈姆公 主?” 已经许久没人这么称呼过自己了。 奈姆并没有放松警惕,她穿好衣服,低声道:“是谁?” 屋外的人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只继续道:“我家主子见公主可怜,故想设法营救公主,只是需要公主配合,甚至过程中公主可能会出意外,不只公主是否愿意尝试?” 奈姆迟疑了。 摄政王府对她们这些伺候摄政王的人管控极严,没有摄政王的命令她甚至不能出院落,况且她已经在摄政王府几个月了,若是有金国的贵族愿意搭救自己也早出手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你主子是今日的使臣吗?” 窗外的元宝眉头一挑,并不讶异身份会被猜出,只不过小姑娘说得不全然对。 厂督是督军,今日在宴席上,但并不负责议和谈判。 “明日宴席上摄政王定然还会让公主出席,我这里有一包药粉,你明日擦在身上,若是摄政王触摸到你,他会当即晕倒,到时候会有人向元帝请求放你父女团聚。” 元帝? 奈姆对这位金国名义上的掌权者不报任何希望,但她只犹豫了片刻就同意了。 “好,我会照做。” 反正早晚都会死,试一试还能有一线生机。 第二百五十六章 出逃 第二日,元帝乘着轿撵被侍卫簇拥着走出皇宫,他苍白的头发被束在头顶,脸上神情略显仓皇。 当日摄政王在大殿上当着自己的面杀了太子后,元帝的胆子彻底被吓破了,就连摄政王出兵攻打月霜国他就不知道,和谈之事他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昨夜摄政王使人来告诉自己,说明日需要他出席,元帝苦笑,怕是只需要他坐在那里就行了吧。 一清早奈姆就被敲门声叫醒,摄政王府的下人送来一身比昨日更暴露的衣服,说是摄政王命她今日穿着赴宴。 奈姆换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拿出昨夜被放在窗下小纸包,毫不犹豫的扯开纸包,把药粉抹在暴露在外的肌肤上。 旭日初升,解云洲收拾齐整,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刀削斧凿般的面孔此刻熠熠生辉。 “厂督大人可别忘了。”谢净檀试图引起解云洲的注意,嘴巴张开有话想说,看到高廷尉逐渐走近的身影后又闭上了嘴。 “厂督,高某平日里多有得罪,只是这次希望厂督为了皇上能站在我这一边。”高廷尉言辞恳求,似乎不在意谢净檀就在一旁。 解云洲冷峻的眉眼瞥向高廷尉:“梁大人就是皇上派来的,代表的正是皇上 的懿旨,高廷尉所言的为了皇上又从何说起?” “梁国公的两个女儿都是宫妃,如今中宫无子息,皇长子又被梁贵嫔养在膝下,如果此次和谈让梁国公占了功,只怕会助长梁国公的气焰,让他萌生不臣之心。”高廷尉说完还对着解云洲鞠躬,抬眼再看解云州,眼里也只有忧国忧民的诚挚。 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话太过单薄不足以取信,高廷尉叹气摇头道:“昔日我也曾把认得的义女送进宫里,只是后来的事情厂督也知道,我与瑶容华早已断绝往来,高某对皇上的后宫绝无干涉之意。” 高廷尉又对谢净檀说:“谢公子再不屑于我等也要为你姐姐着想才是,皇后娘娘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高廷尉试图说服解云洲和谢净檀。 但这两个人都无动于衷,仿佛并不在意一般,一个低着头看沙子,一个高高坐在马上眺望皇城所在的方向。 被人彻底无视了,高廷尉扯了扯嘴角,心里暗骂这二人无礼。 一行人一路上也没说几句话,到了摄政王设宴的地点这才发现元帝已经坐在最中间的高位上,而摄政王的位置还空着。 “我们摄政王今日身体不适,特意请了元帝来作陪。”摄政王府 上的管事貌似恭谦,说起元帝语气轻蔑的却像是在说府上的舞姬一般。 端坐在高位的元帝眼神空洞,见使臣们看过来,忙露出一个匆忙的笑意。 他这一笑更坚定了月霜国主不去金国的心。 所有人都落座后摄政王才姗姗来迟,他脸色露着一丝灰色,黑眼圈很深,看起来就精神不佳。 “呵呵,今日身体不适,还望多多包涵。”摄政王语气低沉。 舞姬歌女还有乐工陆续登场,奢靡的乐声响起,宴会浮动着阵阵舞姬身上的香味。 奈姆想着昨晚那人的吩咐,故意往摄政王身边凑,还大胆的坐在摄政王怀里。 摄政王皱起眉,他今日并没兴致,但想看看使臣们的反应,故而把奈姆搂在怀里亵玩了一阵,奈姆脸色潮红,娇喘一阵后被用力推开。 磕在桌子上额角流行一行血。 奈姆飞快扫视了一圈,目光定定的落在解云洲身上,只见解云洲对她勾起嘴角,露出个冷笑。 “晦气,还不快滚下去!”翟疆不悦,往日看到血只会令他兴奋,今天却觉得很扫兴,见什么都不顺眼。 奈姆看向解云洲的方向,似乎想他说些什么,只见解云洲低头抿了口茶。 她失落的退下。 可随即大 殿上爆发出一声尖叫,摄政王身边的侍女高声道:“快叫巫医来!” 宴席上乱哄哄,众人纷纷起身往摄政王身边凑,还不等靠近就被持刀的侍卫拦在外围。 “摄政王晕倒了!”这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巫医随后赶到,他脸上绘着古老的黑色图腾,苍老到仿佛再走一步路就会散架,浑身裸露在外的皮肤柳树皮一样布满褶皱。 他淡定的走到摄政王面前,似是诊治了片刻,颤巍巍道:“启禀皇上,摄政王晕过去了。” 元帝反应了一会儿,眼里渐渐燃起一丝希望:“什么?摄政王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能醒?” “这不好说,如果今天中午没醒的话可能需要做法招魂,摄政王许是被恶鬼缠上了。”巫医的嗓音粗糙沙哑,但极富威严,几乎没有质疑他的人。 宴会现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高廷尉握紧拳头,他正准备和摄政王舌战一番,没想到摄政王居然晕倒了。 难道是他的诡计,他想拖延时间? 高廷尉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他低声道:“他是在筹谋什么吗?难道他有别的渠道筹粮准备和我们撕破脸皮?” 梁国公反唇相讥:“高大人不会是被吓破了胆了 吧,怎么疑神疑鬼起来,若说摄政王有阴谋何不第一日就动手还要请你多玩乐享受几天?” “你为什么要替摄政王说话?”高廷尉抓住梁国公话语里的漏洞,不依不饶起来。 梁国公被他问的一窒,宽大的袖子一甩道:“哼,胡搅蛮缠!” 一群人抬着摄政王回去休息,巫医的话深深烙印在元帝的脑海中,他压抑不住狂喜,心跳的像要跳出来一样。 “一定要用最好的药啊!”他声音颤抖,看着巫医浑浊的眼睛道:“务必要治好摄政王!” 另一边奈姆刚回到摄政王府就被捂住了嘴,来人还蒙上了她的眼睛,奈姆听到熟悉的声音:“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我不会后悔的。”奈姆坚定道。 她昨晚改变了主意,提出一个人离开金国,不想回到父王身边,那人痛快的答应了。 换上灰扑扑的下仆衣裳,奈姆被带出王府,转而又摇摇晃晃上了马车,行驶了一个时辰,马车停下:“下来吧,会有人送你离开金国。” 奈姆充满感激道:“我会永世铭记你们的恩德,摄政王身强体健,我用了不少天花粉,他竟然毫无反应!” 元宝震惊了。 什么?天花药粉?是他想的那样吗? 第二百五十七章 思虑 奈姆慌了,语气慌乱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元宝扶额无奈笑了,谁也没想到当日搅得后宫一团乱的罪魁祸首在这里呀。 “没什么?”元宝摆了摆手,“你快走吧,别再回来了。” 天色尚早,远处是荒凉的古道,稀疏的车马行走在路上,奈姆目露向往,她即将开始新的生活了。 摄政王府。 一干心腹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停的兜来转去,摄政王居住的院子地面都被这些人踩得发亮了。 又一名巫医摇着头从摄政王屋内走出来,他眉头紧皱:“摄政王情况危急,为今之计应该给摄政王放血治疗才是。” 宴席上说要给摄政王驱邪的老巫医撩起苍老的眼皮看了眼说话的年轻武医并未多言。 摄政王心腹们商量了一番,决定双管齐下。 另一边解云洲正坐在自己的营帐里看意欢给他写的信,看的时候满目柔情,嘴角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太后召见她的事果然还是吓到了小姑娘,这让解云洲很是不悦,太后和翟贵妃斗实在不该把意欢也扯进去。 “厂督你绝对猜不到!”元宝一脸要吊主子胃口的模样,贼兮 兮靠近解云洲,等着他开口问自己。 “你是说翟娆得的天花与月霜国有关系吗?”解云洲口气清冷,都没看元宝一眼。 切,真是没意思,这天下还有什么是厂督不知道的消息? 元宝撇嘴:“月霜公主想害摄政王,没想到摄政王身体和熊一样强壮,药粉都用完了还没病。” “现在可不一样了,摄政王府又跳又叫的,摄政王还被放了一大海碗的血。”小叶子掀开营帐门帘进门,笑得同样灿烂。 “你小子怎么来了?”元宝震惊,“厂督是不是命你保护夫人吗?” 小叶子面容严肃:“东厂出了内奸,太后竟然得知了翟贵妃之前意图陷害夫人不成之事,还威胁到了夫人的安全。” “难道是危荣?还是小十一。”不管是这二人中的哪一个元宝心里都不好受。 他想到了平白送了命的素锦,还有昔日的好兄弟,反过来背叛他们的梁顺。 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忍,小叶子打断了元宝的猜想:“都不是,问题可能出在了皇上那边。” 没错,解云洲在赵晟身边安插了不少人手,想来太后的势力并没有被彻底拔除,当年江家在宫 里没少出力,为当时的太后积攒了大量的人脉。 太后行事再小心些未尝不能运作一二。 “威胁到了夫人,不管是谁都不能饶恕!”小叶子觑着厂督冷峻的侧脸,掷地有声道。 元宝斜眼,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机灵了! 营帐内一片静寂,解云洲摩挲着手里的信件,神情看起来很是严肃,他转动了一下脖子,露出个邪气的笑:“既然敢背叛就该知道被发现会有什么后果,太后的手伸得那么长,是时候帮她管一管了。” 内奸一日不除,解云洲就没法放心继续用鹰隼往宣光殿传消息,唯有彻底铲除才能让他安心。 眼下摄政王昏迷不醒,正是清扫屋子的好时候,回去叫危荣机灵些,想办法让皇上知道太后在他身边安插了人,太后会帮咱们这一次的。 太后的脾气秉性众人皆知,她又深为皇上所忌惮,想来皇上不会轻易放过太后这一次。 危荣这一步棋到底到了时候,太后也该好好休息了,昔日她算计珍妃时是何等得意,死一个信王怎么够,她还有更多的债要偿。 解云洲冷冷笑着,赵晟,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千里之 外的皇城,一片晴天,下透了雨水的大地萌发了许多新的生命,意欢看着从青石缝里冒出的嫩草,十分喜爱。 “就别拔了吧,这会儿看着还挺可爱的。”意欢用细嫩的手拨弄眼前针尖粗细的小苗,目光恋爱。 负责洒扫院子的宫女面露难色,可是清除杂草也是她们每日的活计啊,这要是被旁人看到宣光殿院子里长满荒草,说出去定会认为她们懒的。 “她就是这个性子,以前是舍不得杀虫子,如今是连草都舍不得拔了。”一道略带嘲讽的女声响起。 意欢转头望去,宣光殿门口的不是瑶容华又是谁? “你又来干嘛?”意欢耷拉着小脸,浑身上下写着这里不欢迎你,她可没忘了瑶容华恫吓自己的事! 这个阿姐早就变成最熟悉她的陌生人了! 畏畏缩缩的样子真是让人瞧了就心烦,高云瑶抬起手隔空抓了一把,竟是一颗蒲公英种子,她并不是特意来找意欢的,只是听到了令人发笑的话,这才没忍住出声。 “梁贵嫔如今有了皇长子万事顺心,只是可怜了皇后娘娘,不知何时才能再有子嗣,皇长子一日日长大,以后哪还 有皇后的位置?”高云瑶幸灾乐祸,瞪着眼睛瞧意欢会有何反应。 你不是和皇后情同姐妹吗?就一点不替皇后着急吗? 意欢并没有如高云瑶预料那样红着眼驳斥,她目光清冽,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鹿儿一般:“皇后娘娘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她不会在意这些的,你还是替你自己着急吧。” 冬蕊怕意欢觉得太闷,特意教意欢认各种衣料,如今高云瑶身上这匹蜀锦正好是冬蕊刚讲过的。 单凭瑶容华的月例可用不起这么昂贵的衣料,可见瑶容华最近又不知搭上了什么人,肯定又憋了一肚子坏水! 许是意欢眼里的轻蔑太过明显,高云瑶被刺得呼吸一窒,她咬着下唇瞪了意欢一眼,冷哼一声抬脚就走。 都给我等着,有你们哭的那一天!本来打算告诉你点秘密的,惹得本宫心情不好,现在她不想说了! 梁贵嫔宫中自从养了皇长子,宫人们外出办差都不自觉仰着脖子,看谁都觉得低自己一等。 皇上子嗣艰难,皇长子的地位何其重要,保不齐梁贵嫔就是下一个太后了! 皇上不再宠幸梁贵嫔又如何,贵嫔没了男人还有儿子啊! 第二百五十八章 马脚 梁贵嫔宫中。 “娘娘,您看小皇子又长胖了些,奶娘说他今儿还笑了。”梁贵嫔的宫女抱着小皇子给梁婵看。 “他倒是笑得出来。”梁婵斜眼看了看那个脸色发黄的婴儿,喉咙里挤出淡淡一声冷笑。 宫中尔虞我诈,她看似得了便宜,成了皇长子养母,实则是这后宫中的靶子。 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谁不知道梁贵嫔跋横惯了,只等着小皇子在她手上出事呢。 “淑妃娘娘来了,还带了许多东西呢!”一个小宫女一路小跑进屋,气喘吁吁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终于想起来讨好我了? 梁婵抚了把自己的嗓子,心里憋闷不已,凭什么她的后半辈子都毁了家里才想起她的存在。 淑妃吸了口气,抬眼看了看挂在宫殿外的牌匾静心殿,这是皇上御笔亲属昨日刚挂上去的。 静心这两字太过寡淡,这牌子更应该出现在哪个深山的庵堂门上。 皇上的用意无比清晰,就是要梁婵自己闭宫索居,抚养的皇长子也不受皇上重视,可父亲临行前却不是这么嘱咐的。 淑妃进入静心殿,才进主屋就看到梁婵拿了把剪刀凑近皇长子的襁 褓。 “你想干什么!”怕梁婵作出糊涂事,淑妃快步上前一把抢过剪刀扔到地上,她满脸紧张道:“你疯了吗?” 梁婵用很诡异的眼神看着眼淑妃,她脸上写着你这样的举动真的很不可思议,“我只是想剪掉襁褓上的线头罢了,你以为我要杀了他不成?” 舒了一口,淑妃也不觉尴尬,她又看了眼熟睡的皇长子,小声道:“这孩子能平安长大就好,总归不是自己生的,养不熟。” “父亲一定交代你什么了吧?”梁婵让人把皇子抱下去,姿态舒缓的坐下,整理着自己的衣裙。 讨人厌的模样又上来了,淑妃瞧着这个妹妹只觉得陌生无比,她好似谁也不放在眼里似的。 “父亲说要你多去和太后交好。”淑妃用劝慰的语气道:“有太后护着你,也多一重保障不是吗?” 太后不得皇上敬重,两人关系如何众人的眼睛也不是白长的,还能不知道吗? 梁国公本是好意,并无算计之心,但梁婵此时已经不信任家里,且对梁家充满恨意,梁家要她向左她偏要向右。 梁婵面上不显,嘴上道:“知道了,淑妃娘娘没事的话就先回宫吧, 我有些乏了。” 就在淑妃以为梁婵学乖的时候,宫人小声来报:“贵嫔去了栖金殿。” “什么!”淑妃瞪大眼睛,转头时用力过猛步摇上的流苏打红了眼角,险些就进了眼睛里。 淑妃大怒,“翟贵妃刚被太后打成猪头,她凑上去干什么!” 真会添乱。 “贵嫔怎么来了?抱养了皇子多得意啊。”翟娆说话时语气酸酸的,太医令说她脸上肯定要留疤了,那道贯穿左脸颊的指痕几乎刮掉了她一层肉。 翟娆不再避着人,明晃晃的把自己的脸给人看,她抚摸着脸上的伤,眼里迸射出憎恶的目光:“梁国公再立功回来,你岂不是要骑在皇后头上?” “贵妃娘娘说笑了,我来是想跟娘娘谈笔交易,娘娘难道不想报复太后吗?”梁婵掩嘴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场景。 翟娆刚要咧嘴笑,但奈何一动就脸疼,她只好面无表情道:“本宫凭什么相信你,信你有什么好处?” “太后实在欺人太甚,还想把手伸到我宫中,据说太后还在皇上身边安插了人手,皇上碍于孝道无法为娘娘讨回公道,但臣妾也许能帮娘娘。” 梁婵目光灼 灼盯着翟娆,看得翟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香喷喷的肉,要不梁贵嫔怎么一副恨不得啃自己两口的表情。 “你想本宫做什么?”翟娆可不信天上会掉馅饼,尤其是梁贵嫔这样的人,她嘴上说的是合作,心里保不齐全是算计。 “很简单,娘娘只要帮我扳倒淑妃就行了,淑妃也曾是贵妃,看娘娘当了贵妃心里很是不平,正想把你拽下来呢。”梁婵半真半假道:“有她在梁家就永远看不见我,只有她倒了,我才有机会更进一步。” 真是够毒的,翟娆心中暗暗咂舌。 这还是亲姊妹呢,竟然想让自己给她当打手,梁贵嫔未免太小看自己,再说淑妃就算妒忌她又能怎么样,只要兄长在一日,她的地位就无人能及。 才想到摄政王,阿珠慌慌张张跑进了屋,不管不顾道:“不好了,娘娘,摄政王他昏过去了,巫医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屋内响起杯盏落地的声音,翟娆结结巴巴,站起来手足无措:“怎么可能,是谁传的消息?” 奴婢奉娘娘的命去给皇上送鸡汤,报信的太监一路喊着:“摄政王昏迷不醒!” 小太监叫得声音又 尖锐传得极远。 翟娆再顾不上梁贵嫔,拎着罗裙就往外跑,心里一阵难以言说的恐慌。 若是阿兄真的一病不起,她该怎么办? 梁贵嫔跟在翟娆身后,到了皇上的议事堂外,远远就看到伺候在一旁的宫女湘儿。 湘儿一直在给她传递消息,这几次湘儿告诉给她的消息都很准确,梁贵嫔不禁动了心思。 何不把湘儿变成自己的心腹,她不得盛宠,总得在皇上身边有人吧。 翟贵妃哭着进了门,还没见到人就哭喊着:“皇上~臣妾的阿兄到底怎么了?” 赵晟听到消息后脸上止不住的喜悦,这还真是个好消息,看来是天助他也,摄政王一昏倒,金国必定大乱,何不曾用兵直接打了金国! 他也能青史留名,功垂千秋了。 “爱妃不要着急,朕会派太医令去帮忙的,金国的巫医太过粗暴,人哪能经得起一天放一碗血的呢!”赵晟背过身,单手握拳掩饰笑容。 “来人,速速叫谢丞相进宫!”赵晟高声道。 与此同时,太后宫中也得到了消息,太后一把扫落刚插好的一瓶芍药,风韵犹存的脸上挂着寒霜。 “凭什么!”太后不甘。 第二百五十九章 刺杀 自从小叶子离宫后意欢就魂不守舍,每日惦记着怎么还没厂督的回信。 “厂督他们不会有事吧?”意欢提着一颗心,仿佛总有人在她的脑子里敲钟,让她片刻不得安宁。 当摄政王昏迷的消息传来后,意欢更为担忧了。 “小叶子一去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道是厂督督遇到了什么危险,逼的咱们不得不动手?”意欢担忧的看向冬蕊。 冬蕊心疼的摸了摸意欢的头顶,轻声安抚道:“夫人就别自己吓自己了,厂督一定是在忙着呢,本来说好的议和因为摄政王晕倒不知道要起多少波澜!” “咱们还是闭门谢客吧,这宫里也要不太平了!”冬蕊满脸担忧,东厂细作不除,她就一日不能安枕。 与其同时,元宝奉命传递的消息也到了宫中。 伺候的皇上身边的小千子十六七的年纪,样貌清秀,心思机敏,他伺候皇上已经有两年了,没人知道他是东厂培养出来的。 “小千子!”刚看完月霜国传来的迷信还没来得及销毁,屋外就响起一道悦耳的女声。 小千子立马眉开眼笑打开了门。 他的眼神被眼前这个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的女人吸得死死 的,“湘儿姐姐,你怎么来了。” 湘儿示意他看自己手里的提盒:“我瞧你饭也没吃几口,特意去小厨房帮你下了碗面。” 果真还是湘儿姐姐心疼自己。 小千子家里穷,五岁就被送进宫里去做了太监,受的苦就不必说了,还从没有人像湘儿姐姐这么关心他,他心里渐渐有了些非分之想,若是能和湘儿姐姐结成对食该有多好。 “臭小子想什么呢,脸怎么还红了!”湘儿娇嗔的捶了小千子一下。 她正色道:“听说金国摄政王突然昏迷不醒,这对咱们朝廷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到买赈.灾粮的钱。”湘儿突然担忧的皱眉。 她把食盒打开,拿出一碗撒着葱花的手擀面:“快来吃啊!” 小千子从未向湘儿透漏过自己东厂的身份,但出于显摆,想让湘儿崇拜他,故而没少像湘儿走漏消息。 “议和估计要搁置,金国现在内部乱成一团,没人理会议和之事,要想从月霜国拿到钱,只怕要帮月霜复国才行。”小千子幸福的吃着面,说完还嘱咐道:“可千万别往外传啊!” 东厂命他想办法找到太后和金国有关的证据 ,好借此机会一举铲除太后的势力。 湘儿听后若有所思,眼珠一转道:“我知道你担着大干系呢,放心吧,我不会向旁人说的。” 眼下高廷尉在月霜国,临行前倒也送来一笔供自己打点的银子,但她在御前伺候,想要保住这个差事可不容易。 她本想着和皇上来个日久生情,但眼下皇上忙于政事,根本就不看她一眼。 这让湘儿很是懊恼,若是皇后能开口帮自己就好了,可皇后和皇上的关系也不和睦,放眼望去这后宫中就没有能光明正大替皇上纳妃的人! 真是晦气。 高云瑶平白抢占先机,若是先进宫的是自己,哪里会有现在这种尴尬局面。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小千子说的这个消息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她一开选择的梁贵嫔抚养着皇子,比其他的宫妃多了一层依靠,和她交好暂时没有坏处。 趁着今日不上值,小千子自己誊抄了一份迷信内容,转手就出了大门,在御花园里把信塞到了一个负责洒扫的上了年纪的太监手里。 那太监佝偻着腰,毫不起眼,干起活来慢条斯理,直到他完成了自己负责的地区,这才慢悠悠的拿 着洒扫工具慢慢走远。 不多时太后宫门口就多了个老太监,他躬身扶了下墙,小信条就被塞进了砖缝里。 听到脚步声,看门的宫女往外探了几眼,看到了老太监的身影后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就手疾眼快的收起了纸条。 小宫女进了太后寝室,十一这才从暗处走出来,他脚程快,很快就装作路过,不经意的打量了几眼那个老太监,记下了他的样貌。 太后寝室内传出一阵娇媚的笑声,太后半个身子都歪在危荣怀里,而危荣笑盈盈的看着太后,俊俏的眉眼间满是对太后的宠溺。 “娘娘~” 小宫女进门后没敢抬头,没注意到危荣也在屋里,出声后才发现不对,顿时慌张不已。 “娘娘可要去看看皇长子,听说皇子他进来长大了不少。”宫女生硬的转折引起了危荣的注意。 这不就是太后宫中不起眼的一个小宫女吗?怎么突然进屋做起太后的主来? 没眼力见的东西,太后心里恼怒,口气就冲了些:“作死的东西,皇长子和哀家有什么干系,也值得本宫去看他,滚出去跪着!” “下人欠调教,换懂事的来伺候就好,犯不着和她们动气的 ,生气可就不漂亮了。”危荣的语气像浸满了蜜糖的一样,甜得太后心头一颤。 太后对待下人的态度十分恶劣,就连跟了她几十年的心腹她都能说杀就杀,更遑论这么个小宫人。 没想到太后一番常态,含糊了一句:“念她是初犯,放她这一次算了。” “太后宅心仁厚,是宫人们的福气。”危荣笑着帮太后整理头发,眼神飘向跪在太阳下的小宫女,暗道有趣。 等了两日,放了两碗血,摄政王的脸肉眼可见灰败下去,可还是没有半点转醒的迹象。 元帝一派已经有了抬头的迹象,这些人都是平日里备受摄政王压迫的人,此刻心里正期盼着摄政王快点死了算了,金国来个大洗牌。 旧贵族们翘首以盼等着摄政王府传出哭丧声。 “这这,是否太过冒险了!”元帝被老臣们的提议吓住了,焦虑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刺杀摄政王? 跟着摄政王屠杀旧贵族的兵卒将领们第一个不同意,若是真的因此引起了兵祸该怎么办? 他脑海里浮现出当日摄政王一剑杀了太子的场景,心里就拔凉。 “做,做吧!” 就当是为他那可怜的皇儿报仇了! 第二百六十章 刺杀失败 塞外夜晚冷得如同刚入春,瑟瑟冷风刮得人脸皮紧绷。 “务必要取下摄政王的首级,告慰咱们逝去的太子!” 说话的蒙面大汉眼里含着泪,他自年少时就太子选为护卫,本以为以后能高官厚禄,没成想杀出了摄政王,害死太子,让他们这些太子旧臣备受打压。 这次元帝召集死士他第一个举手。 十几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轻手轻脚靠近了摄政王府,摄政王府外被摄政王心腹层层包围,他们耐心的等待着最佳时机。 “着火了!” 摄政王府后院冒气滚滚浓烟,呛人的烟迅速弥漫开来,火势极其汹涌,不一会就把周围都照亮了! 眼看着有扩大的趋势,负责守卫的侍卫也被抽调了人手,眼看着守卫薄弱起来。 “动手!”死士们三两对视,目露坚毅,此行一去不成功便成仁。 解云洲背手站立在远处的树梢上,凝视着起了火的摄政王府不觉勾起嘴角,看来有人比他还急。 不过他此次的目标可不是摄政王,而是他养在府上的巫医,只有撬开那个巫医的嘴,他才能知道到底是谁把雷藤给了太后。 这事情肯定和太后的母家江家有关 系,但江家已被他亲手铲除,只能从金国这边下手。 元宝低声叫道:“他们进去了!” 巫医肯定就在摄政王身边,若是金国这边的刺客不管不顾,进去乱杀一通,误杀了巫医怎么办? 听出元宝焦急的语气,掩藏在周围树上的东厂侍卫具都齐齐看向解云洲,仿佛在说厂督快下令啊! 解云洲声音清冷,远处的火光辉映在他脸上,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淡淡道:“不要恋战,速战速决!” 这边刚一声令下,数个鬼魅的身影就已经窜了出去,留下一道道黑色的残影。 金国这边的死士已经杀到了摄政王的院落,一路上已经损失了三名兄弟,其中一人死状凄惨,身上中了十几刀,肠子漏了一地,但他死前没有一丝懊悔情绪。 惨死的兄弟更加激发了金国死士的勇气,各个不要命的砍杀着,摄政王府的侍卫残肢遍地都是,血腥气冲天。 元宝看得直皱眉,金国这群死士简直是来白送性命的,摄政王府守卫森严,等他们反映过来会马上扑杀过来,再想组织下次刺杀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屋外杀声震天,部分负责护卫的侍卫紧闭门窗, 严阵以待。 巫医浑身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咬牙自己安慰:“没事的,摄政王还需要我,他们不会让我轻易去死的。” 屋内隐隐飘着一股尿骚味。 噗嗤~ 窗户被整个踹碎,巫医被吓得尖叫一声,还没等反应过来,身体就失重了,人被扯着衣服后心拽到了院子外面。 这突如其来冒出来的一伙人也引起了摄政王府和金国死士的注意,当发现他们抢了个人就跑后又投入到浴血奋战中。 片刻后,摄政王府侍卫的增援就到了,死士们全部倒在了院子里,连摄政王的衣角都没摸到。 元帝得知消息,坐在漆黑的大殿中,久久不能言语,神情绝望。 “喂,醒醒!” 一碗凉水泼在巫医脸上,元宝咋舌嫌弃不已:“怎么这么没用,这就晕了?” 这里离摄政王府不远,现在还能听到那边嘈杂的救火声,解云洲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摊烂泥一样瘫倒在地的巫医冷哼一声:“醒了就别装了,昏过去的人眼珠怎么还会转?莫不是眼睛坏了,元宝把他眼睛挖出来!” 元宝阴森一笑:“是!” “饶了我吧!我错了!”巫医鲤鱼 打挺,瞬间从地上弹起来,对着解云洲纳头就拜,磕得额头一片青紫。 一旁的元宝看得目瞪口呆,这巫医白天看起来那么仙气凛然,怎么是副软骨头? “怕什么,咱家又不吃人。”解云洲眼神轻蔑,直接亮出自己的身份。 是解云洲? 巫医心里咯噔一下,哭丧着脸,直呼我命休矣! “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然就叫你尝尝东厂的手段!”元宝在一旁煽风点火。 吓得巫医连连点头,都已经是发丝黑白掺杂的中年人了,此刻老实的像个刚被收拾过的孩子。 “摄政王府上可曾制过雷藤?”解云洲神情阴鹜,眼神冷得像是刚从冰川里捞上来冰块。 被解云洲的气场震慑,巫医咽了咽口水:“正在做着呢。”他小声补充道:“约有十几年了,每次都分量不多。” 用来制作雷藤的药材都不便宜,他每次都偷偷留一些,再暗通个管事也往外卖,这十几年也敛了不少财。 “摄政王都怎么用了你知道吗?”解云洲追问。 “我隐隐听说是叫人送去了通州,摄政王在通州有不少商铺,想来是没用在金国境内。”巫医飞快觑了眼解云洲的神 色,生怕他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再一刀砍了自己。 他和师父不一样,他认为命比什么都重要! “你不老实~”解云洲突然轻笑出声,“没关系,你很快就会说实话了。” 在摄政王府十几年,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只拿这点话来打发自己,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东厂诏狱会教会这个巫医好好做人。 好不容易熄灭了大火,摄政王府已经一片狼藉,负责给摄政王治病的巫医被掳走,摄政王心腹只好连夜去把当时给摄政王诊治的老巫医请来。 “您看,该怎么治?” 老巫看了眼摄政王伤口未愈合的手腕,苍老年迈的声音道:“不宜继续放血,摄政王四肢僵麻,应该立马招魂,做一场三天的法事才行!” 摄政王心腹无有不从。 野性又神秘的鼓瑟声响彻摄政王府上空,悠扬的吟唱极具穿透力,噪杂的吵嚷鼓点震得人心脏不舒服,耳朵更是受大罪。 解云洲遥望着摄政王府的方向,目光深沉,是时候帮元帝添把火了,金国越乱越好。 得知老巫医被叫进摄政王府后元帝笑得眼角冒出泪花。 看来上苍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第二百六十一章 银矿 摄政王被刺杀,但人没事。 这几天,翟娆的心猛起猛落好几次,这次更是浑身冷汗连连,张口说话半天才发出声音来。 “阿珠,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当初就该小心行事,不要一进宫就得罪所有人,以至于到了现在步履维艰。”她的悔意只是一瞬间,下一刻,翟娆又坚定了决心,她来这里就是要更进一步,得到在金国无法得到的东西。 阿兄只能为她锦上添花,眼下更是一点助力都给不了自己。 她盛装打扮,脸上的伤疤无法掩饰干脆不再上装,绫罗绸缎打扮出她曾经的五分美貌,远远看着是个袅娜的身影。 “皇上,尝尝臣妾亲手炖的汤吧~”翟娆进门后盈盈一拜,惹得赵晟亲自去扶她起身。 虽然事情还没有定论,但赵晟心里已认定之前就是太后的过错,太后就是在拿翟贵妃出气。 “摄政王遇刺一事爱妃不必惊慌,摄政王吉人天佑,朕派去的太医令马上就能到了。”轻拍着贵妃的手背,赵晟心情舒畅。 此时在看翟贵妃觉得她脸上的伤疤都没那么碍眼了。 “皇上!” 门外传来太后严厉的声音,她用不悦的 神情看着亲昵的二人:“这是什么地方,贵妃怎么不顾廉耻礼仪纠缠皇上!” 她张口就数落翟贵妃,好似翟贵妃狐媚惑主。 赵晟冷冷看着太后,眼神示意金甲卫拦在太后身前,不让太后进大殿。 太后指着翟娆的鼻尖,手指颤抖:“别以为皇上袒护你就能躲过一劫!” 太后无比得意的拿出一张字条递给赵晟:“皇上好好看看吧!” 赵晟一目十行,看完后神情大震:“太后说宫中有金国细作!” 他话音刚落,翟娆立马就不干了:“太后非要置我于死地吗?不知娆儿哪里得罪了太后让太后如此恨我!” “哀家只说个宫中有咬人的狗,贵妃在这吠什么?怕不是心虚了!”太后反唇相讥。 “皇上,你可一定要彻查啊,为什么之前都好好的,翟贵妃一来皇上就开始头疼,还发过癔症!这次和谈何其重要,若是金国知道朝廷国库空虚,根本拿不出赈.灾的银子,岂不是遭了!”太后露出担忧的表情,眼底确是一片冰冷。 “那月霜国主懦弱不堪,嘴上说着臣服于你,可到了现在怎么什么实惠都没见到,我看皇上估计 是被骗了,月霜国主故意使出苦肉计来迷惑你!想要消耗咱们呢!” 太后就差直接说让皇上下令不要再管月霜国了。 “后宫勿言政,太后慎言。”赵晟冷冷一瞥,向太后投去警告的眼神。 太后其实被吓到了,旋即生出几分恼怒:“按皇上这么说,翟贵妃更不该在这里,眼下朝廷和金国局势不明,翟贵妃就算是为了避嫌也该自己在栖金殿,谢绝外出才是。” 翟娆不甘示弱:“臣妾去国离家,在金国唯与阿兄亲厚,若是连阿兄都能不管不问,岂不是太狼心狗肺!” 被这二人吵得隐隐开始头疼,赵晟用力抬眉,按住太阳穴揉了起来:“够了,都回去吧,太后所说之事朕会着人查清。” 只有现在都离开这里,不要在朕的面前继续吵嚷了。 离了解云洲,皇上什么都办不了,太后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她上次教训翟娆皇上不也是这么说的‘朕会查明’,可事实上呢,皇上连可用的人都没有。 指望着那群内监办事,天方夜谭。 只可惜皇长子在梁贵嫔手上,若是她来抚养皇长子,但凡解云洲在月霜国的时间再长一些, 她大可以再立新君。 不过不急,解云洲不过是阉宦不可能有后,皇上死了他也会倒了乘凉的大树,少不得要再行立新皇,不管谁上位,她这个太后甚至太皇太后的位置都是固若金汤。 “难道怎么就这么耗着吗?”梁国公在营帐内,这些天他听了多少车轱辘话,被金国那些人搪塞得憋屈不已,摄政王一天不醒他们就什么都不干? 真是荒谬死了。 倒是最激动的高廷尉现在安若泰山,摄政王出事了好也不好,总之给他留出了时间。 他留在通州的人陆续在往外撤了,即使是被追查也只能查出他做了些皮草生意,旁的是查不出的! 对于这点高廷尉颇为自信,那些人都有软肋在自己手里,就算被抓住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但眼下大事未成,摄政王还不能死,如果摄政王死了,他在金国苦心经营几十年也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如即日起安排月霜复国吧,王城被烧了就再择一地,复国后月霜国主可以谢恩之由和咱们回皇城。”一直不吭声的谢净檀突然开口,用商量的语气道。 他说完就把目光投向解云洲 希望能得到解云洲的肯定。 解云洲笑了笑,一把蝴蝶刀在修长的手指上上下翻飞,显示着主人此刻的漫不经心:“月霜国的国库都被金兵搜刮一空,如果想要拿到赈.灾的银子咱们只能先接管矿场。” 帮月霜复国是小,赶紧拿到月霜国主许诺的东西才是真。 就算江南的产粮圣地,粮食也是有限的,他们必须比金国先动手才行。 如今金国内乱,正是下手的好时候。 梁国公听了解云洲的话眼睛一亮,他没有兵权,高廷尉把兵权看得比命还重要,如今几千大军全凭高廷尉调遣。 但解云洲代表的可是皇上,他说的提议也正是为今之计最为急迫的事情,高廷尉敢有不从就是对朝廷不敬! “厂督说得有理!”高廷尉高声道,他利落起身,扬手叫来心腹,“速速派兵去接管十里外的银矿!就说是月霜国主欠咱们的!” 此时正在银矿劳作的还是月霜国人买来的域外奴隶,开采银矿可是苦差事,日日都要折损人手。 金国兵卒就在一旁看守,见尘烟漫天跑来一堆敌国士兵,反而没有阻拦,默认对方也可以分一杯羹。 第二百六十二章 醒来 “就这么看着他们运走咱们的银子?” 看守的金兵不甘的看向高廷尉派去的士兵,看他们成车的搬运银子矿石,都像有人用刀在他身上割肉。 他的上官拦下冲动的金兵,“上面吩咐了,尽量少起纷争,不要给这群人搞事的借口。” 摄政王的心腹在摄政王身边淫浸多年,本来三分本事也磨炼成了六成,摄政王是他们的主心骨,没了摄政王不得分成十几个山头。 自从摄政王遇刺之事一出,有不臣之心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等着摄政王一死就瓜分他的政治财富。 “先让他们得意着,等摄政王醒了他们就会夹起尾巴做人了。” 将领目光深沉,冷笑的时候眼睛皱纹掩住他的疤痕。 “难道说摄政王那边有好消息了?”金兵一脸兴奋,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摄政王在时他们兄弟可没这么憋屈过! “闭紧嘴巴,走漏了消息第一个拿你开刀!”将领的手掌在金兵的脖颈上砍了一下,眼里露出警告之色。 金兵谄笑缩脖,见有奴隶在偷懒,甩开鞭子上去就是狠狠一下,打得那骨瘦如柴的奴隶嘴里发出凄厉的哀嚎。 军营驻扎地,解 云洲看着一车车运来的银矿石脸上也有了几分放松之色,只是这些矿石还需冶炼,最近的冶炼之地就在通州。 他就不信那通敌之人不心动。 “元宝你亲自去盯着,发现有人动手不要打草惊蛇,继续往下摸。”解云洲面容冷峻,棱角分明的薄唇勾起一抹冷酷的笑。 看着驶向通州送矿石的车,梁国公险些没忍住流泪,他夸张的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沉声道:“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高廷尉不屑于他的嘴脸,嗤笑一声:“梁国公好命,什么都不用干白得了功劳。” 自知理亏,梁国公不还嘴,假装没听见一样笑眯眯嘱咐下人去做些下酒的吃食来。 被梁国公的不要脸皮气到,高廷尉指着梁国公的鼻子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下文来,倒是梁国公更加得意了。 好似只有高廷尉在无理取闹似的。 解云洲才不管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现在看着梁国公和高廷尉二人都没露出任何马脚,摄政王府那边还有得查。 只要解云洲在他随时可以再兴建诏狱,处理一个巫医倒也用不了多大的阵仗,不过短短一夜,那巫医就成了个血葫芦,手脚受 损,但脸确实干干净净的。 金国许多宅院都有贮存用的地窖,此刻解云洲掩着鼻子,皱眉嫌弃道:“怎么样,还有没有想和咱家说的?” 巫医听到魔鬼的声音,颤巍巍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惨叫,哭嚎着道:“摄政王在通州经营着数家酒楼银楼,听说极受皇城人的喜欢,每年都能营收数十万两,这钱都被摄政王拿去养兵了,旁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他真的要哭死了,东厂的手段他也算见识了,原来摄政王对人还算是仁慈的,起码会给个痛快,可东厂的人是钝刀子割肉,就是不让你死! “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没害过你们的人啊!” 这巫医所说倒也和解云洲查到的一致,摄政王找的工匠手艺也没到天上有地下无的程度,能叫皇城如此大量流通只能证明皇城内有摄政王的金库所在。 却不知道摄政王转移这么多银子进皇城做什么? 至于摄政王养兵的银子,全靠在金国境内搜刮,没见金国平民都快衣不裹体了吗? “摄政王估计个两天就能醒了,那元帝又安排了一次刺杀。”解云洲的心腹贴在解云洲耳边小声道。 “咱们要不要……” 下属的本意是想问要不要干脆做掉摄政王,解云洲摇头否决:“他现在还不能死,元帝驾驭不了金国这匹烈马,金国可以乱,但决不能威胁到咱们。” 摄政王手下的人早就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指望他们治理国家是不可能的,到时候一个个过得不如意还不是要靠着打劫边疆过日子。 他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解云洲从未想让摄政王就这么轻易死掉。 下属点头:“那这人该如何处理?” 巫医也提着一口气,心跳的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放了吧,至于放出去能不能活就是他的本事了。”解云洲带着玩味的笑,看向巫医道:“你才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无辜呢对吧!” 巫医耳边只有嗡嗡的响声,他听不见解云洲在说什么,两耳流出两道血痕。 解云洲语气轻飘,身长玉立即使站在逼仄的地窖里也光风霁月,宛若天人下凡。 “看你耳朵也不好用,干脆别要了!” 出了地窖,空气一下变得多了几分清甜,此地靠近马厩,隐隐有股马粪味,一股风吹来,解云洲赶紧屏气,快步离开。 摄政王府 ,老巫医闭着眼在一旁念着晦涩难懂的语调,一群身着五彩衣头戴青面獠牙面具的人跟随着鼓点舞动身体。 摄政王躺在床上,微微动了动手指。 伺候的下人激动得捂住嘴,生怕搅扰了巫医施法,只是这声音实在吵人,好似有人在脑子里大喊大叫。 “有刺客!”屋外的侍卫大喊一声,提到迎敌。 老巫医睁开眼,浑浊的眼死死盯着负责护卫的摄政王心腹:“仪式不能中断!” 逼得想转移摄政王的心腹无法,只好提刀守在门口,即使想出去施展身手也无法。 “都给我守住!”心腹各种窗户大喊一声。 不一会儿血腥气就飘到了屋内,刚换好的窗户上溅满了血痕,尸体砸在门上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躺在床上的摄政王突然眼皮一阵颤动,他猛地侧过脸,吐出一口黑血来。 “外面,怎么回事?”摄政王语气虚弱不堪,瞪大眼睛只能看到床顶,外面一片吵嚷声。 “您可算醒了!”心腹又是大喊一声:“摄政王醒了!” 这一嗓子哄破了刺客的胆子,摄政王府的侍卫们都有了主心骨,一鼓作气追着刺客杀,杀得血浸透了庭院。 第二百六十三章 怒火 血腥味冲天,翟疆刚醒,意识迷糊猛地起身向外看去,只见心腹推门而入,身上几乎被血浸湿。 “您可算醒了!”两百斤的汉子哭得像个受了欺负的孩子。 “我昏迷了多久外面又是怎么回事?”摄政王声音沙哑眉头紧缩,苍白的脸上写满了虚弱。 想他一直身强体健,必然是受了旁人暗算! “快点都清理干净,叫人用水清洗院子!”外面传来管事的声音。 翟疆咬牙切齿:“去把奈姆那贱人带来!本王要亲手剥了她的皮。” 当日除了那贱人接触过自己并无任何异常,他还纳闷那贱人怎么突然转了性,原来早有图谋! 听了摄政王的话,心腹面露难色,他吱呜道:“您昏迷那日王府守备不利叫她给跑了!” “那就让月霜国主把她交出来,让月霜国主自己来请罪!”摄政王眼神阴毒,一副要生啖其肉的架势,牙齿咯咯作响。 老巫医出声劝阻:“摄政王不宜多动怒,保重身体为上!” 手腕处传来刺痛,低头一看摄政王这才发现自己惯常用刀的右手腕部有五道新旧不一的伤痕,他略动一下发现没有伤到手筋这才送了 口气。 “去叫巫医来。”翟疆看了眼侍立在一旁的老巫医并没有多少信任,毕竟不是自己的人,他需要查明自己中了什么毒,是否会继续危害身体。 心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懊恼道:“那巫医在您第一次遇刺之时就被掳走了,这些日子属下派人追查他的下落,但竟连影都没有。” 这种事情超脱掌控的滋味令翟疆浑身难受,犹如遭受虫蚁啃噬不能动弹一样憋屈,一股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烧得他胃腹一痛一口黑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大人!”心腹急忙上前搀扶。 “明日设宴,把解云洲他们请来,本王倒要好好问问他们想干什么。”摄政王不甘的躺在床上,气喘如牛。 “那元帝呢?”提到元帝心腹恨得咬牙切齿,“这两次刺杀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摄政王对元帝十分不屑:“光是知道我醒了就够他吓破胆的了,别把他吓死才是。” 那等没志气的软货,不用去管。 摄政王醒了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军队驻扎的营帐,解云洲磐石一般岿然不动,单手支在太阳穴上假寐。 近来几日他总觉得有事要发生,隐隐的不安 侵蚀着解云洲的平静心态。 难道是宫中有事要发生? 千万别带累了意欢才好,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最近怎么样了,想到意欢,解云洲的嘴角不自觉开始上扬。 “厂督,摄政王他……”谢净檀掀帘而入,焦急不已。 摄政王一醒和谈就会继续进行,月霜国复国也就遥遥无期,刚有消停迹象的高廷尉又蹦跶起来,一副就是死也要战死的姿态。 真是让人头疼,他一看解云洲竟然还笑得出来不禁生出几分火气。 “厂督真是好兴致,皇上那么信任厂督,没想到厂督半点不着急,还能笑出来。”谢净檀语气冲得像吃了火药一般。 解云洲瞧谢净檀只觉他是个毛头小子:“难道非要哭才能表现出咱家对皇上的忠心?那这般说,想表忠心就比谁眼泪多好了。” 奈姆失踪已经伴随着摄政王醒来一起传到了军营驻扎地。 和得知消息后惶恐万分的月霜国主不同,谢净檀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人就是解云洲,一定是厂督做的。 除了他谁还有这么隐秘的手段呢? 既然厂督肯救一个对他毫无用处的女人,势必也能帮月霜复国,这是月霜子 民的福祉。 谢净檀面上带出几分惭愧,觉得自己刚才态度太咄咄逼人:“绝无此意!只是怕摄政王会拿月霜子民出气。” 十数万鲜活的生命此刻正在希望与绝望中苦苦挣扎着。 谢净檀话音刚落,报信的士卒匆匆忙忙跑到营帐内,垂首道:“摄政王邀请厂督明日赴宴。” 才刚醒不着急养身子就要兴师问罪,解云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依我看明日还是不要去的好。”人还没进营帐,梁国公的声音就已经先到了解云洲耳朵里。 梁国公身后的高廷尉唱反调:“必须去,不去摄政王还以为咱们亏心呢!” 高廷尉说话时拿眼睛瞟解云洲,仔细瞧着意图在他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他心里猜想那个叫奈姆的女人消失绝对和解云洲脱不了干系。 如果能在月霜国把解云洲解决了,他以后行事岂不更方便,这两年解云洲屡次打乱他的布局,真真叫人厌恶。 “小女的事情真的和我无关啊!”月霜国主哭丧着一张脸,恨不得贴在解云洲身上寻求安慰,“我都自身难保了,见了小女唯有劝她自杀脱离苦海,哪有能力帮她 逃跑呢。” 月霜国主担忧摄政王会拿他问罪,到时候能保自己的唯有眼前的解云洲,他这些日子看得很清楚,那个年轻一身书生气的说话半点用也没有,高廷尉和梁国公忙着打擂压根不在意他。 “摄政王连太子都敢杀,更遑论我这个失去权势的老头子!”月霜国主真心为自己悲惨的命运流下了眼泪,“我还有利用价值,请一定一定要保住我的性命啊!” 看不惯月霜国主那副哭唧唧的样子,梁国公眉头紧缩,嫌弃道:“你明日装病躲在军营里算了。” 省的去了还要闹笑话。 “不不,我要跟着厂督,万一摄政王趁你们不在派人来杀我怎么办?”月霜国主头摇的拨浪鼓似的。 “你当本大人的兵是吃白饭的吗!”高廷尉大怒,脖子赤红,在这里多待一日,花销都流水一般,几千人的伙食已经快把他们带来的存粮吃的差不多了,若不能抢得军工,多弄来些军费,他手下的兵就要起来造反了! “人家是不信任你。”梁国公酸溜溜道:“就让他跟着厂督吧,厂督睿智无人能与之媲美,端看明日厂督如何替月霜国主解围。” 第二百六十四章 各退一步 梁国公只等着看笑话,他所了解的解云洲杀人不眨眼,也不知道月霜国主是中了什么毒,竟然觉得解云洲是个可依靠的人。 唯有月霜国主叹了口气,他真的怕这些人就把自己留在军营里,摄政王那样的疯子真的做得出派人来杀的事。 翌日,天高气爽,瓦蓝的天离地极低,仿佛触手可碰。 这次的宴会没有歌舞,总算有了几分肃穆的气氛。 可也正是如此,解云洲一行人的心就更加紧绷,不知摄政王为何如此急迫,就算想问罪也不急于这一时,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被迎进大殿后解云洲抬起眼皮就看到面色苍白,歪坐在椅子上的摄政王,他面前是一碗飘散着苦药味的汤药。 见了解云洲翟疆撇嘴露出个无奈的笑:“算我命大,地府不收我又把我踢回来了,我没死不知是不是让你们失望了?” 挑衅意味十足。 解云洲坦然道:“人总会死,现在确实不是摄政王该死的时候。” 听了解云洲的话,摄政王哈哈大笑,他就喜欢看别人希望他死又干不掉他的憋屈样子。 “本王现在怀疑是奈姆给本王下了毒,你们若是交出她,就算做罢,从 今日起,每日若交不出来我就杀一百个月霜子民。” 摄政王神情阴鹜,双眼不满红血丝,说话时像是在撕咬猎物的野兽。 解云洲反唇相讥:“月霜国主已经接受了我们皇上的册封,即日起就要去皇城永居了,月霜国不也半数是金国的资产了吗?摄政王怎么对待自己的臣民与我们无干,只要不动我们的那一半就行了。” 摄政王神色又暗了几分,他沉声道:“月霜国主你说呢?” 自己连女儿什么时候跑的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人去交给摄政王,他又不是什么爱民如子的好君主,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月霜国主想动没有就道:“奈姆许是被旁人蛊惑,但绝对和我无关,我已经不是国主了!” 耳边似乎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解云洲带着玩味的笑看向谢净檀,一脸你看看这就是你想拯救的小国,竟然还想帮他复国的嘲讽表情。 谢净檀抿着嘴巴,眼里露出几分茫然,更多的是痛心疾首。 有此君主,国之不幸。 “咱们还是趁早定下那些城池归金国才好,皇上还在皇城里等着月霜国主呢,不好让我们皇上等太久。”梁国公附和 了一声。 除了高廷尉没人想打仗,谁不知道打仗是要命的事情,只要安全回了皇城就算他立了一功。 在场人皆有自己的心思,渐渐都不做声,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摄政王。 一看自己的威胁不奏效,气得摄政王喉头腥甜,差点又吐出一口血来。 如果放任月霜国主离开,后患无穷,朝廷估计会是不是拿月霜国主来恶心自己,可眼下他又无法把月霜国主留下,真的让人头疼。 谢净檀自来之日就没在宴席上开过口,他看着眼前的僵局,突然生出勇气,拱手道:“摄政王疑心自己被投毒大可以慢慢查证,此事未必与月霜国主有关,摄政王就算是杀无辜百姓也无用。” 一时间所有视线都投到了谢净檀身上。 梁国公刚要呵斥让谢净檀不要乱说话就被高廷尉一个肘击击中腹部,疼的说不出话来。 摄政王冷笑:“那你有什么高见啊?” 所有人都听出摄政王有些生气了,但谢净檀硬着头皮道:“不如让月霜国主复国,向两国称臣,缴纳岁币如何?” 之前并没有听过这样的提案,高廷尉和梁国公瞪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看谢净檀的眼神像 看傻子。 有这样的儿子,难怪谢丞相和儿子关系不和睦,这搁谁谁能欢喜啊! 谁会把到嘴的肉吐出来,还要求别人也吐出来的? 摄政王也被这提议震惊到了,随后爆发出今日第一声大笑,笑得自己肋骨痛,他看着阶下样貌青涩的谢净檀淡淡道:“你还真是有才。” 被吓到的月霜国主更愣,他慌忙道:“不,不,我无心复国,还是算了吧!” 他越是撇清自己就越让人看不起,月霜国主懦弱伪善的一面惹得摄政王又笑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 凭什么月霜国主可以去皇城过上哪怕看似安稳的日子,他就是要让月霜国主日日担惊受怕。 “好,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既然朝廷的士兵也在那就你我各自出兵两千,再召集一批努力,重建王城吧!” 上次去王城时,众人鼻尖都萦绕着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想也知道那是烧尸体的味道,月霜国主一百二十个不愿意。 怎么可以如此儿戏? 高廷尉对这个结果很是不满,他岂不是白跑这一趟? 不等他开口说什么,上座的摄政王突然露出不适的表情,他的心腹匆忙上前。 “就按他说的办吧,不止如此,本王还要为月霜国主安排一位往后,明日就在此成婚吧!”摄政王强撑着说完,随后就被心腹搀扶走了。 梁国公一捋自己的胡子向月霜国主道贺:“月霜国主有福了!” 大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人竟然还能娶娇妻,真真叫人羡慕! 月霜国主霜打了茄子一样蔫巴巴,他见解云洲也不开口就知道摄政王的提议再无转圜之地方。 悲痛欲绝的月霜国主冲到谢净檀面前,大声道:“你我无缘无故你为何害我呀!” 自觉有些对不起月霜国主的谢净檀一个字都说不出,半晌才对着哭泣的月霜国主说:“起码保全了你的子民不是吗?” 这番说辞岂能说动月霜国主,他又不能动手打人,气咻咻转身就走。 “想点好的,这样一来起码月霜平民不必沦为奴隶了。”梁国公笑眯眯拍了拍谢净檀的肩膀。 事情已成定局,高廷尉脸色青得仿佛地底爬出的厉鬼,他咬得后槽牙作响。 “你以为他们会感谢你吗?”高廷尉低声对这谢净檀的背影喃喃道,还是太年轻了,天真的可笑。 不知有多少人希望自己能成为金国子民呢。 第二百六十五章 回皇城 赵晟对于月霜国主的归处并不在意,也并不一定要拿到月霜半数的国土,既然摄政王醒了那就按照他的意思办就算了。 反正他要的利益已经到手了。 高廷尉被留在月霜负责重建月霜王城之事情,月霜国主的婚礼办得仓促,新娘是个身量娇小的金国女主,看起来才十五六的模样,她站在月霜国主身边时谁不咂舌暗道一声可惜。 “要回去了你不高兴吗?”解云洲出声问,他见谢净檀大晚上的在外吹冷风,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出神。 谢净檀自嘲一笑,转向解云洲问:“我是不是太天真了,这些日子来我总是忘不了月霜国主看我的眼神,他觉得我是害了他的罪人,仔细想来我确实没有考虑到他的想法,牺牲了他换取了月霜百姓一时的平安。” 月霜国不会平静太久,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摄政王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吞并,下一次有使者去朝廷求救,下一次可未必。 现在月霜国主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国土上还有更多没被发觉的矿场,好供两国采挖,保他一时平安。 “事已成定局,谢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悲伤春秋。”解云洲 淡淡一笑。 他能在谢净檀身上看到些许曾经自己的影子。 皇上御旨已下,再加上摄政王再三派人来催他们赶快带着兵马回去,解云洲正好归心似箭,收拾好行装选了个清朗的日子就往回赶。 路上元宝抱怨连连不开心。 他看了眼身后的两辆马车直扯嘴角,驱马到解云洲跟前抱怨:“带上这两个娇滴滴的大男人路上起码要多费好几天。” 解云洲也想早回去见意欢,奈何还担着护送之责,他轻声道:“少牢骚,通州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银矿石就在通州冶炼,他们一走,有心人定会开始动手。 “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保管他们插翅难逃。”元宝语气里充满自信,目光又看了眼马车:“我看谢家公子这几日灰头土脸的,别回去让谢丞相以为咱们欺负了他。” “管好你自己吧。” 解云洲不欲多说,还不够沙子进嘴的呢,他给了个元宝少多管闲事的眼神,元宝领会迅速回到队伍里不再多言。 “厂督督今晚就能到了!”宣光殿里意欢高兴的跳了起来,脸上的肉随着她的跳动颤动了一下。 冬蕊脸上也是融融笑意, 她眉眼弯弯道:“瞧瞧夫人脸都圆起来了,厂督回来肯定要打趣儿您的!” “啊?”意欢也伸手捏捏自己脸上的肉,小动物一样眨巴着大眼睛,“不会吧,厂督督想我还来不及呢。” 她嘴上这么说着其实还有些心虚。 眼前仿佛浮现出解云洲那张天神下凡的俊脸来,还没想到解云洲打趣自己的场面就先被解云洲的脸帅到了。 没办法,颜控就是这样的。 皇城城门外响起哒哒马蹄声,众人抬眼望去,就看到了骑在马上霁月光风的解云洲,这位厂督一身朱红色飞鱼服,衬得腰细腿长,一时间还真让不少年轻的姑娘妇人忘记了他狼藉的名声。 “可是他真的是貌胜潘安啊!”十五六的小姑娘红了脸,看向解云洲一脸憧憬,要是她以后的郎君有厂督三分英俊她就知足了。 下一刻小姑娘的胳膊内侧被母亲狠狠拧了一下,挎着菜篮的中年妇人拉着脸子道:“作死的丫头,当心眼珠子被挖下来!” 说完赶紧来着发花痴的丫头离开人群往家里去,路上还喋喋不休的教育着孩子不要瞎看贵人。 进了宫,解云洲先去赵晟那里复命 。 “辛苦你了,这也算是朕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快回去和厂督夫人团聚吧。”赵晟脸上挂着笑,现在他心情好,对着解云洲倒也没摆架子。 解云洲颔首,话也没说就转身离去,背影潇洒。 一同面圣的梁国公暗道一声猖狂,对着皇上还能如此不知礼数,当真可恶。 他自觉立了功,两个女儿都在宫里,一个有宠一个成了皇长子养母,他的身份合该是朝廷最尊贵的。 以后说不得还能有更大的造化! “皇上,厂督对您有失恭敬,可不能继续再纵容下去了啊!”梁国公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 赵晟低头掩饰嘴角的笑意,淡淡道:“厂督劳苦功高,有些傲气也是应该的,朕并不打算与之计较。” 劳苦功高,梁国公心中愤愤不平,从前是高廷尉现在又是解云洲,何时才有他的出头之日! 越想越气,梁国公道:“臣愿为陛下所驱使,削弱厂督势力之事需早日提上议程,防患于未然啊陛下!” 他说的义正词严,赵晟心里发笑。 看吧,他就知道,这些老狐狸各个都瞧不起他又想摆弄他,梁国公从前何等油滑,如今不 过一个非亲生的皇子就叫他露出马脚,甘愿鞍前马后的,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和皇后有个孩子才行,唯有如此谢丞相才肯为自己出力啊! “梁国公有心,朕刚登基,以后还要多多依仗梁国公为国出力才是。”赵晟亲自握住梁国公的手一副十分感动的样子。 这下梁国公更来劲了,像是被大风吹得鼓鼓涨涨的。 “蠢货。”看着梁国公的背影,赵晟无声冷笑。 宣光殿内意欢站在门口翘首以待,还不等解云洲走近就箭一样冲了出去,一头扎在了解云洲的怀里。 “厂督督~”意欢使劲在解云洲的胸前蹭了又蹭,蹭的解云洲胸前一片粉白。 冬蕊扶额,刚上的茉莉粉这下好了,全上道厂督衣服上去了。 解云洲抱着怀里的肉团子,到底顾忌着自己的形象,把人从怀里扯出来:“我衣裳脏,换了再说。” 再看一眼,怎么厂督在那荒凉之地待了许久还是不改英俊本色。 感受着炽热的视线,解云洲的嘴抑制不住的上扬,有几分得意,看来这是真想他了,竟然半分也舍不得挪开视线,这也太粘人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心生毒计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解云洲摩挲着意欢的脸蛋,心中生出无限的怜爱。 “你做的很好。”解云洲把下巴放在意欢头顶,抱着意欢轻轻晃动身子。 明明见了厂督是欢喜的,这会儿被这么一说,意欢的鼻子不争气的开始发酸,眼眶不知怎么就红了,她听到自己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道:“这有什么,我又不是刚会吃饭的孩子,我也能照顾自己的。” “我明日就禀告皇上,咱们搬出宫回厂督府。”解云洲被意欢拉着进屋,入眼就是满屋的箱笼。 意欢露出个得意的小表情:“我早就准备着呢。” 她皱了皱秀气可爱的小鼻子,一排雪白的贝齿露在外面,衬得嘴唇更红润了。 “皇上还没解我的禁足,我想出去看看皇后娘娘,前段日子皇上发癔症把皇后娘娘也伤到了,还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意欢好看的眉毛皱成毛毛虫样,嘴里嘟囔着皇上真是过分。 她替皇后抱打不平,真心实意为皇后以后发愁。 “没关系,反正明日就要出宫了,去见一面也没什么。”解云洲满不在乎,他不想意欢过多牵扯宫里的事情。 暮云阁内银 月正伺候着高云瑶梳洗。 高云瑶心情不错,连带着对银霜的态度也和蔼了不少,她拿起一只海棠绢花对着银霜的发髻比了比,起身帮她簪在头发上。 “打扮起来吧,趁着皇上现在心情好,好好巴结巴结,省得以后皇上彻底忘了你。”高云瑶翘着刚染好的指甲,脸上的笑意浅淡。 梁贵嫔眼下有皇子傍身,看着是风光,多少宫人上赶着巴结她去了,叫高云瑶瞧出一肚子火来,那个疯女人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疯,竟然让她给皇子做几身小衣服。 思绪回到那一天,高云瑶眼前又浮现出梁贵嫔那张狂的模样。 “皇后有孕时你时常跑去送各种名贵的补品衣料,怎么到了我们皇长子这什么都没有,这可不像话,我要替我们皇子抱屈了呀~”梁贵嫔的嗓子沙哑,听起来有几分男人粗糙的感觉。 高云瑶当时就笑不出来了,不知道梁贵嫔这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在影射什么,她含笑点头,作出几分亲昵的态度:“只要不嫌我的手艺,改日我就做了送来。” 谁知道梁贵嫔毫不客气:“改日做什么,我看两日后送来就很好,到时候叫皇子穿 上容华做的衣裳,抱去给皇上太后看看,叫他们知道容华有心了。” 皇上会主动要求看皇子? 真是痴人说梦,梁贵嫔说话没水平,谁不知道太后和皇上压根就没多重视皇子,想当初自己还想争一争这皇子养母的名头,现在想来她没争到才是正确的。 银霜瞧了眼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孩童衣裳,讨好道:“不知娘娘还满不满意,若是再有什么活计,娘娘千万别舍不得用我。” “这有什么满不满意的。”高云瑶目不斜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反正梁贵嫔八成不会给皇子穿。 银霜低垂着眉眼咬了咬红唇,她自己自己见恶于瑶容华,唯有闭口退下。 “奴婢听宣光殿洒扫的小宫人说,厂督夫人早就收拾好箱笼,估计等厂督一回来就要出宫去了。”银月话语里隐隐透着几分羡慕。 她都快忘了外面是什么样的了。 “厂督大人回来了,高大人还在月霜国,估计没个三两个月是回不来的。”银月继续唠叨,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马闭紧嘴巴不再吱声。 高云瑶若有所思,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你倒是提醒了我,她既然 要出宫去,我该同她道个别才是。” “咱们先去梁贵嫔那里坐一会儿,随后就去宣光殿看看厂督夫人。”高云瑶笑着起身,叫银月拿着给皇子的衣裳去了静心殿。 正好在半路上遇到了离开静心殿的淑妃,淑妃脸上带着薄怒,看见瑶容华行礼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梁国公一回来就叫她规劝梁贵嫔行事小心莫要张狂,不想她进来静心殿还不等说什么就被梁婵一通抢白,还说她和梁家再没关系,气得淑妃七窍生烟。 迈进静心殿,就见梁贵嫔倚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 “贵嫔娘娘好兴致,看什么这么入神。”高云瑶站在门外,扯出个笑脸来对着梁贵嫔说道。 “不过是闲书罢了,厂督夫人马上要离宫,你们也是多年姐妹,不去她那看看来我这儿干什么?”梁贵嫔语气讥讽。 如今再提起她和意欢的姐妹情谊就如同讥笑她一般。 谁不知道她想靠着和意欢的姐妹情谊搭上厂督,却几次三番被打脸,如今一听梁贵嫔说得这么直白有些挂不住脸。 笑意当时就消失了。 “这不是来给娘娘送皇子的衣裳来了吗? 娘娘看可还过得去?”瑶容华的话没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梁贵嫔乐不可支:“你还真做了呀,我不过是说笑罢了,他一个小人家那当得起贵嫔做衣裳,趁着现在天色还早,还是早些去看看你那厂督夫人妹妹吧。” 这就是明着赶客,可见是梁国公回朝给了她莫大的底气。 得意什么劲儿! 你就是抱养了皇长子照样什么都不是,在宫里又不和淑妃抱团,给你三分颜色还在我跟前开起染坊来。 高云瑶怒冲冲走出了静心殿,过了御花园就叫银月把捧着的衣裳丢进湖里。 “她神气什么,看着吧,早晚要让她跌个跟头。”高云瑶暗自发誓一定要报今日受辱之仇。 另一边的栖金殿内,翟贵妃脸上一片狂喜,连带着阿珠也喜气洋洋:“这是好事啊!真是否极泰来,娘娘有喜了。” 翟娆抚摸着平平的小腹,眼里漾出灼人的神采,既她有了孩儿,梁贵嫔那边的皇长子就多余了些。 “你说你瞧见皇长子奶娘哭来着,为着什么?”翟娆问道。 “说家里孩子病了缺银子,梁贵嫔不给她支。”阿珠露出嘲讽的神色梁贵嫔也太短视了些。 第二百六十七章 挑拨 “梁贵嫔日子过得紧巴巴,哪里挪得出钱去救济个奶娘,你去取些银子给那奶娘也算是为我腹中孩儿积福了。”翟娆一脸母性的慈爱,说话的语调都轻柔了不少。 翟贵妃有孕一事情传遍后宫,这消息犹如晴天闷雷,炸的大家措手不及。 不是说皇上身子吃药受损子嗣艰难吗?怎么突然又让翟贵妃有孕了? 就连赵晟自己也纳罕不已,拢共也没宠幸翟贵妃几次,她怎么还就有了? 高云瑶睁眼躺在床上,川外传来隐隐虫鸣声,她心里五味杂陈,她的腹中也曾孕育过孩儿,若不是淑妃她的孩子早就会爬了吧? 想来现在最焦急的该是梁家吧,翟贵妃有了孩子他们手上的皇长子一下就不值钱了,谁叫这孩子出身太低位了些。 既然皇上并没有因吃药而影响了子嗣,那她早晚也能有自己的孩子,趁着现在还没大选,没有新人进宫,她一定要努力生个皇子才是。 湘儿伺候在赵晟身边,看赵晟没有半点喜色就知道翟贵妃的孩子也不得皇上喜欢。金国势大,翟贵妃跋扈,若是叫翟贵妃真的生个皇子,以后不等要起多少波澜。 “去我的内库里点些器皿用具给翟贵妃送去,叫她好好养胎吧。”赵 晟说完又低头看奏折,没有一点要去看望翟贵妃的意思。 送东西的差事落到了湘儿身上,按说该叫皇上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去的,偏皇上没吩咐,还叫大太监在一旁磨墨,这差事大家推来推去就推到了根基最浅的湘儿身上。 自从诊出有孕,翟贵妃殿内的熏香就彻底断了,她叫人摆上新鲜的瓜果,只闻果香。 “皇上派人给娘娘送东西来了。” 一听不是皇上亲来翟娆兴致败落了,这么重要的喜事皇上也不来看看她,叫人心生不快。 她眼皮都没抬,冷不丁看见一双细腻白皙的手端着托盘,又顺着手往上一看,心里一惊,好一个标志的美人。 “你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翟贵妃心生危机,盯着湘儿的脸看几乎要在人家脸上窟窿来。 有这样的美人在皇上身边,也难怪皇上又有段日子不曾召幸后宫佳丽。 湘儿被看到后背发毛,她规矩的行了礼:“是,奴婢是伺候茶水的。” “伺候茶水真是浪费了你这样貌,就是本宫没毁容前也没姑娘这么漂亮。”翟娆起身去拉湘儿的手。 湘儿想躲又不敢躲被拉着坐下,她屁股底下的哪是凳子,分明是烧红的铁板。 “娘娘真是折煞奴婢了,奴 婢不过一介贱婢,真当不起娘娘如此。”湘儿诚惶诚恐,比掉进了万蛇窟还要紧张。 翟贵妃如今有孕傍身,气势比以前更足了,她是有子万事足,脸上有伤疤又怎样,若能一举得男,这点子小缺陷又算得了什么。 “不必妄自菲薄,想来不日就能听到妹妹的好消息了。”翟贵妃一脸亲昵,对着湘儿说不出的关切。 “阿珠,去把我从前那对珍珠钗拿来,那样好的珠子白放着岂不可惜了!”翟娆不由分说的就替湘儿打扮起来。 她是不必同下人交好的,可谁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叫湘儿的宫女就能一飞冲天。 她也算看透了,皇上是靠不住的,他爱美色,但更爱他自己,若想靠着情爱笼罩皇上太不现实。 湘儿有一点好那就是在御前伺候,和她交好没有坏处。 受宠若惊的湘儿嗅到一丝机遇的味道,装出娇羞的模样,再三恭维翟贵妃。 等湘儿出门的时候头上多了不少翟贵妃原来的首饰,路上不少小宫女都在打量她,换下这身宫女衣服,谁瞧她不以为这是个贵人。 湘儿刚回去复命就被嬷嬷拉到一旁训斥起来:“瞧瞧你满头珠翠,哪有一点宫女该有的样子,想狐媚皇上也不掂量自己有几 斤几两!” 臊得脸颊通红,湘儿为自己辩解道:“这是翟贵妃赏赐给我的,直接就插在我头上,我才要卸下来。” 嬷嬷见她刚顶嘴,直接拉下脸,容长的一张老脸严肃起来很是吓人:“怎么攀上翟贵妃这个高枝就了不起了吗?还不赶快收拾好伺候皇上去!” 说完嬷嬷转身就走。 留下湘儿在原地红了眼眶,她今天又看到高云瑶了,好一个瑶容华,被宫女太监前呼后拥的,不管她得不得宠,起码是主子。 偏偏一样是高府养女出身,她就得做宫女伺候人,还要被个老嬷嬷这么羞辱。 都是高云瑶的错! 暮云阁里高云瑶打了个喷嚏,她皱眉用丝帕掩住这不雅的举动:“是谁在念叨本宫?” 银月赶紧去关窗户:“娘娘可别着凉了。” 现在宫中就淑妃和容华还有争宠的机会,若是容华不小心病了,岂不是平白便宜了淑妃。 高云瑶也有同样的心思。 “咱们去宣光殿吗?”银月小声问。 “去,为什么不去?”高云瑶笑道:“厂督也回来了,正好一起拜见拜见。” 高云瑶去宣光殿,前来传太后懿旨的太监扑了个空,只好留下口信,叫暮云阁的宫女快点去请瑶容华,太后娘娘等 她回话呢。 宫女急匆匆去追,在宣光殿门口拦下了瑶容华:“太后要见您。” 一准没好事,高云瑶:“太后宫中传信的人呢?” 小宫女:“回去了。” 既然没等着自己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高云瑶眉头一挑:“行了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 此时已是日暮西陲,眼看着就要道晚膳的时候了,高云瑶突兀上门,手上还什么都没带。 解云洲被手下叫了出去,嘱咐意欢不必等他用膳。 “厂督大人不在吗?”高云瑶熟稔的坐在离意欢有段距离的凳子上,“听说你们要出宫了,我特意来送送你,劳烦你帮我给母亲带句话,就说我现在过得很好。” 意欢也正有去探望逸娘的意思,板着小脸应下了。 宫人们开始上膳,意欢也没开口留高云瑶,她现在还记着高云瑶恐吓自己的事情呢!那段时间她总会想到翟贵妃被毁容的脸。 “高大人受伤了,你就没去信关怀一下吗?”意欢故意这么问就是想恶心高云瑶让她快点离开。 “我倒是听说厂督救了月霜国的公主,不知道安置在哪儿了呀?”高云瑶避开意欢的话不谈,一副瞧好戏的表情看着意欢。 什么? 意欢眉心一折。 第二百六十八章 离宫波澜 “厂督才不会向我隐瞒呢!”意欢心里不舒服但没表现在脸上,她看着高云瑶说不出的失望,她亲眼看着阿姐一步步走到今天这般田地,说不上同情她只觉得阿姐可怜。 被意欢眼里的同情刺痛到,高云瑶口不择言道:“若你当初肯帮我,我的皇儿也不会流产,皇上会封我为妃,又岂会像如今这般夹缝求存。” 意欢的日子过得越好,高云瑶心里就越难受,难受的像有人在拿刀割她的肉。 厂督势力大,阖宫上下鲜有人敢嚼意欢的舌头,倒是她这个不得宠的妃子总被背地里议论。 窗外传来虫鸣声,意欢听了并不像往常那么烦闷。 她撇着嘴,单手叉腰作出小霸王样:“这里不欢迎你,你明明瞧不上我却三番两次的来我这里挑拨,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什么时候任人拿捏的意欢也硬气起来。 偏偏意欢身量并不及高云瑶高,就算她气势足也得仰着脖子看高云瑶,稚气未脱的小脸看着叫人生不出半分惧怕。 高云瑶捂着嘴笑了几声:“咱们姐妹一场,我就祝你一帆风顺,希望明年这个时候你还是厂督夫人吧。” 她今日来 就是给意欢上眼药来的,眼下目的已经达成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看着高云瑶背影渐远,意欢的脸立马就冷了下来,撅着小嘴巴不开心,什么公主?厂督督为什么没和自己说? 解云洲前脚处理完堆积的杂事,一回宣光殿就见意欢气鼓鼓和个小河豚似的,他漆黑的眼珠一转,笑着问道:“谁惹你了?” “还有谁?”意欢用水汪汪的眼睛瞪着解云洲,一走一蹭的躲着解云洲,“除了你还有谁敢惹我,你说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解云洲不明所以,看了眼一旁的冬蕊。 “刚才谁来了?”解云洲闻着室内有股陌生的香气,皱眉问道,定是有人在意欢耳边多言。 冬蕊:“瑶容华来过。” “她又说什么让你这么不开心,都不正眼看我了?”解云洲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意欢听了耳朵发热,恨不得立刻投到厂督怀里腻歪一番,奈何现在还正和厂督发着脾气,若是他没哄一哄自己就好了,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你弄来个什么公主,把人养在哪里了?”刚才还只是生气,想要诘问,没想到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哽咽。 擦掉自 己不争气的泪,意欢更理直气壮了:“难不成也安排在厂督府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 “你是说那月霜公主,她是不知所踪可和我没关系,瑶容华不知道从哪里听的谣言,你怎么还当真了,难道你信她不信我?” 厂督督自己有这样神仙容貌,那月霜公主是有多美才能迷住厂督督,可天底下真有比厂督督更美貌的人存在吗? 必然是没有的! 意欢精神为之一振,为自己刚才的无理取闹红了脸,羞得更不肯让解云洲看自己了。 “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哪儿知道真假?”意欢嘴硬拉不下脸先服软,哪怕被解云洲拉住了手也憋着劲不把身子扭过去。 这也太难为情了,她刚才是不是表现的太蠢了些。 解云洲轻笑一声,微微一用力就把意欢拉到身边:“知道你是在意我,要是不在意我才不会吃醋呢。” 解云洲饶有兴致的看意欢顶着一张比猴屁股还要红的脸,解释了一番。 月霜公主的悲惨遭遇使意欢对她同情不已,不禁追问:“然后呢,她去了哪里?” 解云洲耸肩挑眉,脸上写着干我何事:“那就是她自己的事 情了,若她有本事在哪里都能过好,若是没本事任你操碎了心照样烂泥扶不上墙。” 被说得哑口无言,意欢语塞:“你说的有道理,她父王也真是可恶,明知道摄政王是什么人,还要把女儿送去。” 甚至算不上和亲。 解云洲嗤笑一声,提起月霜国主这个人都觉得脏了自己的嘴:“他如今娶了娇妻,说不定哪天就会再有孩子。” 对他这种身份来说,孩子就像消耗品一样,没什么珍贵的。 “我去同皇后娘娘告个别,咱们就能走了吧?”意欢扯开话题,问解云洲时眼里闪着小星星。 “去吧,尽早回来。”解云洲点头,并让冬蕊去收拾些从月霜国带回来稀罕东西。 青鸾殿内一片清静,焦尾和绿绮伺候着皇后娘娘换清爽的衣裳,听闻意欢来了赶忙起身,脸上冰川消融般笑盈盈道:“快去捡几盆可口的点心来,她爱吃这些小东西。” 纵使皇后娘娘不爱吃,小厨房里也总预备着,这是皇后分例里的东西。 “神仙姐姐我来了~”意欢欢脱的跑进屋子,瞧见谢净沅就往她身上看:“神仙姐姐身体好些了吗?” 谢净沅知道 意欢问的是什么,她笑着摇摇头,“早好了,我还以为你出宫前见不上你了。” 说话间,谢净沅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底闪过一抹后怕。 她没亲耳听过,但听宫女说梁贵嫔如今说话暗哑如同变声器的男人,皇上嫌恶她这下更不肯去了。 “以后出宫没事就少进宫了,我知道你惦记我,想我是给我写封信,也说说外面有趣儿的事儿。”谢净沅催促道:“这几日皇上来的勤,你走吧,别再碰上了。” 听到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意欢心里一慌,又舍不得谢净沅,眼里含了一汪泪,她抬起澄澈的眼看着谢净沅:“娘娘也要时常想着我,记得给我来信。” 只是磨蹭了一会儿的功夫,青鸾殿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坏了!怕什么来什么! 赵晟的声音响起:“厂督夫人也在啊,不是要出宫吗,现在还没走难不成是舍不得?” 赵晟玩味一笑,英俊的脸添了几分油滑。 “若是舍不得大可以继续在宫里常住,还能少你什么不成?”赵晟坐下,端着清茶瞧着意欢道:“留下一起用膳吧,稍后我有些事要嘱咐你正好省的叫你。” 第二百六十九章 拒绝诰命 意欢不情愿刚想张口拒绝就赶紧袖口被扯了一下,意欢抬眼和谢净沅对上视线,感受到对方眼里的劝慰。 现在绝不是忤逆皇上的时候,皇上最是睚眦必报的一个人,解云洲立功回来,他心里正难受,正愁没地方发泄呢。 “是~”意欢噘着嘴,侧着半个身子对着赵晟。 屋内落针可闻,宫女上茶时都小心翼翼,生怕哪点做的不好惹怒了皇上被皇上发落了。 之前那个负责洒扫的小宫女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皇后娘娘都没能把人保下来,宫女们私下聚在一起都说那个倒霉蛋估计是没命了。 赵晟五感敏锐,从小过惯了察言观色的日子,自然知晓这些宫女们在怕自己。 从前他只觉得心里满是愤懑,可如今坐在高位上他却享受起众人对他的惧怕来,这证明他又权利不是吗? “叫你来是好事,厂督夫人不必惊慌。”赵晟语气和蔼,仿佛只是个邻家哥哥般。 真吓人,皇上好端端的装人做什么? “臣妇惶恐,不知皇上所言何事。”意欢心里忐忑不已,毕竟每次对上皇上都没好事发生,皇上嘴里的好事对她恐怕并不是好事。 赵晟 拨弄手里的茶盏盖,眼角微微挤出两条细纹:“厂督此次立了大功,高廷尉受伤期间全仰仗着厂督主持大局,朝廷能有赈.灾银子少不了厂督的出力,你说该不该赏。” 当然该赏!厂督督人回来又瘦了一圈,脸都有些吹干了,皇上还在这里明知故问什么! “按理说朝臣立功,升官就是,再不济可以恩济子女,但厂督他~”赵晟欲言又止,带着几分不忍的神色。 仿佛在告诉意欢解云洲可是无后的,而且坐到厂督这个位置上,再往上可就不好升了。 “朕是有心想要封赏厂督的,怕是惹怒朝臣们,到时候引起他们对厂督的妒恨岂不得不偿失。”赵晟满口为解云洲打算,脸上也带着怜惜心腹重臣的模样。 可听他说话的意欢和谢净沅心里清楚,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嘲讽。 皇上做事什么时候考虑过别人的感受?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 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谢净沅有一瞬失神,她知道自己对赵晟而言全部的价值就是能生个中宫嫡子,好和翟贵妃的孩子打擂台。 他虽没接受过帝王教育,但多年的挣扎 早就让他学会了权衡之术,并且用在了宫妃甚至是自己的孩子身上。 这孩子还是不来的好,做赵晟的子嗣实在可怜。 “厂督督是不会在意这些的,皇上大可不必如此费心。”意欢婉言拒绝,皇上怎么会这么好心,他心里的算盘定然噼里啪啦作响呢! 这个小丫头到底是变了,赵晟眯了眯眼睛,从前她对上自己连话都不敢说,看来权势养人啊! “不~”赵晟呵呵一笑,身子前倾靠近意欢道:“朕打算封你为二品诰命夫人,如此你以后还可以时常进宫见皇后,你们不是感情好吗?岂不一举两得。” 二品诰命,她还没及笄,有史以来有她这么年轻的诰命夫人吗? 这还不得被人戳破脊梁骨! 意欢浑身汗毛倒竖,打了个寒颤,语无伦次道:“不行,不行,万万不行,我不配的。” 意欢不喜欢和那些个官家夫人打交道,她们一看不起意欢的出身,背地里还爱叫她菜户娘子,二则是为着厂督名声过于凶厉的缘故。 她要是成了二品诰命,那些夫人们不定要怎么抹黑厂督的名声呢! 这个时候意欢生出了几分急智:“皇上若真心想要 赏赐厂督,不如以厂督的名义资助一下城郊的慈幼院,那些孩子缺衣少食怪可怜的。” 真为什么要帮解云洲刷好名声? 赵晟冷笑,眉眼间满是阴鹜:“真是可惜,朕正打算以皇后的名义向慈幼院捐些冬日的柴米衣物,好替皇后积福,期盼皇后肚中早日有喜讯。” 谢净沅抬起眼皮看了眼赵晟,只觉得他面目模糊,只有那股子算计劲清晰无比。 这一定是现诌出来的借口,不过是不想解云洲落得好名声罢了。 “依臣妾看还是把这机会让给厂督大人吧,臣妾捐些香火给庵堂寺院也是一样的。”谢净沅声音轻柔。 听到这声音后,意欢焦虑的情绪得到了缓和。 时下佛教盛行,十人里就有六人是烧香拜佛的信众,皇后的提议也恰好是民间夫人求子常见的做法。 赵晟也挑不出毛病来,但他是皇上,享受天下权柄,又岂是两个女人能轻易左右的。 “皇上要是想借此替皇后祈福不知要怎么安抚翟贵妃呢?她现在怀着龙子,身子沉,万万不能在这个关口惹她伤心啊!”意欢突然想到正在养胎的翟贵妃,立马提出翟贵妃还没安抚好呢。 这次和解云洲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摄政王送来给翟贵妃的财宝,意在告诉皇上他对这个妹妹很重视。 这也让翟贵妃的底气更足了,因着他没在翟贵妃诊出有孕当天去看望导致翟贵妃心生不满,三番两次的请他去栖金殿。 豫州的灾情没有再加重,从月霜国开采的银矿石经过通州那边的加工一两都没进京,直接送去了江南地区采买粮食。 朝廷走的是水陆,通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说,金国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到达了江南地区,采买粮食时出的价钱还要高他们不少。 有了钱买不到东西更愁人。 是以这些日子赵晟的心思都被前朝牵得死死的,没时间和女人亲亲我我,更没耐心去应付翟娆。 “怎么,厂督夫人有何指教?”赵晟刀锋一样的目光刺向意欢。 皇后赶紧挡在意欢身前道:“她还小,皇上犯不着和她一般计较。” 赵晟的怒火也烧到了皇后身上,他指着皇后的鼻子道:“你该感到羞愧,至今没能为国朝绵延子嗣,是想让赵家的江山断送在我手里吗!” “还有你,半分教养没有,不过一介外臣之妻,也敢对朕的后宫指手画脚!” 第二百七十章 意图联姻 意欢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呵吓得后退一步,察觉到自己躲在皇后身后的举动过于怯懦,且让皇后一个人承担了怒火,她赶忙站在皇后身边。 “臣妇并无此意。”意欢小声为自己辩解,声音颤抖。 宫女们早就退到屋外,一个个噤若寒蝉,面色惨白,皇上喜怒无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个宫女就要遭殃。 有零星几片落叶飘到院子的地上,年龄小的宫人跑来跑去收拾落叶。 朱红飞鱼服被风吹起衣袍边角,英俊挺拔的男人浑身不可冒犯的贵气,昂首向前迈步匆忙。 新来的小宫人瞧着那张浑然不似凡人的脸庞不由得看呆了,十一二的少女红了脸颊。 这就是厂督吗?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可见传闻不可信。 屋里那厂督夫人也没比自己大多少,厂督怎么就看上她了呢?小宫女情肠百转,竟然还想往前凑。 “作死别带累我们!”瞧着新来的脸色不对劲,青鸾殿里的大宫女赶紧把人扯到一边去。 解云洲正等着意欢回来出宫,明明嘱咐过让她不要久留,没想到过去了好半天还不见意欢回来,他下午还有要事,又不想意欢一个人往外搬, 只好亲自来催催。 这才刚进青鸾殿就听到赵晟疯狗般的吼叫声。 “你以为自己是谁,朕还用得着你指点!”赵晟手指用力指向意欢,似乎这样能在意欢身上戳几个洞。 皇后护着意欢不让皇上靠近,心里生出几分愧疚,若不是意欢惦记着自己,临行前还来探望自己又怎会有现在的无妄之灾。 “皇上好大的脾气这是怎么了?”解云洲口气冷淡,一双深沉的眸子先是递给意欢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才向赵晟行礼。 还真是一对情深伉俪,离了这么一会儿就出来找是吗? 赵晟讥讽道:“厂督这是陷入温柔乡了,朕又不吃人,还能拿厂督夫人怎么样,你也太紧张她了吧?” 早就找到了解云洲的软肋,赵晟恶意的慢慢的靠近意欢。 解云洲一个箭步上前,把意欢保护在自己身后:“豫州又来了快信,想来是和金国有关系,皇上还是不要在这些小事上费工夫了。” 言外之意就是赵晟不务正业,只顾着在后宫耍威风。 意欢紧紧拉着解云洲腰部的衣裳,紧张得双手汗湿,她才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离不开皇宫。 还好有厂督督在,不 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皇上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小两口的互动在赵晟看来十分扎眼,凭什么他没得到的解云洲都能得到,这后宫中的女人对他皆有所图,从没人对他像意欢对解云洲这样。 “哼,你就纵着她吧,朕也是好心帮你管教夫人,省的她以后出去给你闯下大祸!”赵晟一派还不看对我感恩戴德不样子。 瞧得解云洲直反胃:“臣会自己好好教她的,不牢皇上费心,眼下就到午膳的时候了,臣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牵着意欢的手就往外走。 赵晟冷冷道:“站住,朕让你们走了吗?” 解云洲置若罔闻,头也不会继续牵着意欢大步向前。 赵晟像个滑稽的小丑,偏偏皇后道:“要不要叫金甲卫拦下他们?” “啪~”赵晟转身就是一巴掌,他眼睛泛着红血丝,面目狰狞,“不想死就给朕闭嘴,怎么这么久还没学乖。” 捂着发麻的半边脸,谢净沅表情麻木,暗自苦笑。 她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过就是个可笑的出气筒,皇上来这里不是羞辱她就是拿她出气。 “别以为你是丞相之女就高贵,整天目下无尘的样子看 了就叫人心烦,若是年底你的肚子还没动静,这个皇后之位就该换人了!” 赵晟说完甩袖子离去,气冲冲的去处理政事。 宣光殿着实热闹了一阵帮忙搬箱笼的宫人们各各都拿到了丰厚的赏钱,喜笑颜开的送厂督夫人离宫。 她们看向意欢的眼里更多的是羡慕,自小被卖进宫里已经多少年没和家里联系了。 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出宫那一日。 意欢心满意足的靠着厂督督,闻着熟悉的味道,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待得老实极了,肚子突然咕噜一响。 解云洲笑出声来:“且等一等吧,叫你五脏庙收收神通,我已经叫人在厂督府备好饭菜了。” 一听到有吃的,意欢无比感动,又有美人又有美食,她的小日子过得越来越幸福! 遥望着马车的背影,谢净檀站在街角,久久不能回神,他仿佛听到了马车里传出的笑声。 你幸福就好。 “这不是谢公子吗?” 一道醇厚的男声子身后响起,转头一看,谢净檀这才发现高廷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 高廷尉看出了他的困惑,抬手一指街边的牌匾“太白楼”,高廷尉笑呵呵道:“ 太白楼的水晶肘子一绝,家里的厨子学了也没学到精髓,怎么样,我请你吃酒你不会拒绝吧。” 到底曾在月霜国相处过一段时日,又是长辈相邀,谢净檀无法拒绝,只好跟着上了二楼,雅间落座。 高廷尉看起来是熟客,不等他开口,小二就上了一壶清香的热茶,“您二位稍等,菜马上就好。” 太白楼雅间不点菜,每间雅间在预定的时候就已经被大厨订好了菜色,我做什么你吃什么。 对自己手艺相当自信的一个厨子了,当然酒楼的收费也很感人就是了。 “谢公子可有婚约啊?”高廷尉貌似随口一问,他对谢净檀有几分好感,年轻样貌出众且有才,最重要的是和他的丞相父亲并不和睦。 若是能把这样的人才拉拢到自己这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最简洁的方法就是联姻。 谢净檀此时还没意识到高廷尉的用意,毕竟这些年这个问题被问了太多次,他又拿出以往应付长辈的说辞:“如今功业未立,拿什么成家,还是不要耽误好人家的女儿了。” “哎~”高廷尉拉长语调,拍了拍谢净檀的肩膀:“男人当然要先成家后立业才是!” 第二百七十一章 结仇 谢净檀只是迟钝不是傻,他此刻看着高廷尉递过来的目光恍然明白高廷尉想给自己说亲。 小二手脚利落,陆续上好了菜,雅间的门彻底掩映上,这里临着酒楼的后花园,很是清幽。 “我与你父亲关系不佳,但真心欣赏你这个年轻人,品貌不说,才学就是一等一的,你瞧瞧身边的人,有几个还没成亲的呢?”高廷尉语重心长,“从前我也和你一般,想着男人立业再成家,可如今确是后悔了。” 他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劝道:“我家里是没有女儿配你,但我同宗兄长家倒是有个年方二十的姑娘,先前订了一次亲,只是那少年福薄竟然坠马死了,她也就耽误到现在,若你不嫌弃,我替你保媒如何?” 谢净檀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现在无心成亲,眼见着天底下还有这么多受苦的百姓,他饱读圣贤书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才是。 被拒绝了,高廷尉并不气馁,年轻人面皮薄,还要和长辈说才行。 谢丞相的老娘还活着,他就不信老太太对孙子的事情不上心。 高府。 门房到高漠云书房对着仪态飘然的中年男子道:“高廷尉来了, 说有要事要和老爷商量。” 对于这个同宗兄弟,高漠云没什么好感,哪怕他已被封为镇远将军,赐住将军府也改变不了他是外室子的卑贱出身。 而他高漠云可是正经嫡枝,更是板上钉钉的下任族长。 “拜见兄长。”高廷尉笑得亲和无比,半点没有自己身居高位的架子。 高漠云也不和他多寒暄,直言道:“鄙舍庙小,不知大人此番为何而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高廷尉心里早就砍了这个族兄多少刀,只面上还不能显露出来。 “不知兄长觉得谢净檀如何?他麒麟才子的名声远扬,家世显赫更有个贵为皇后的姐姐,岂不是难得的佳婿?” 高廷尉背着手凑到高漠云身边,见高漠云眉头紧缩,手指摩挲一副纠结的模样又道:“侄女今年二十了,为着先前孔家子坠马之事被传了多少流言蜚语,这谢净檀岂不强出孔家子百倍!” 不行,绝对不行,倘若是旁人来提,高漠云或许真就动心了,但偏偏提起这事的人是高廷尉。 “我看他们并不相配,我的女儿高攀不起,为本想在下届举子中择一合适的,劳烦你费心了。”高漠云 拒绝的干脆。 他只得这一个女儿,多年来如珠如宝的娇宠着,谢家门第高,且朝中关系错综复杂,他只想女儿过安稳日子。 见高漠云也不上道,高廷尉有几分生气,但也不能强压着人嫁女儿,他是想拉拢谢净檀,没打算热闹宗族。 “我这不也是为侄女好吗~”高廷尉语气惋惜不已,仿佛高漠云错过了一座金山一般。 女儿就是他的逆鳞,高漠云误以为高廷尉还在惦记着拿自己的女儿去笼络人,顿时火冒三丈,口不择言道:“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我女儿乃高家嫡枝姑娘,以后自然不愁婚嫁。” 他的本意是让高廷尉知难而退,却不想正好戳在了高廷尉的死穴上。 离了高府,高廷尉立马叫下人备好马车,急冲冲就进了宫。 赵晟起初以为高廷尉有什么要紧事要禀报,始终绷着神经,却不想高廷尉见了他满脸堆笑。 那殷切劲儿就连他身边的大太监都被比下去了。 “高大人急急忙忙的这是怎么了,瞧你满头是汗。”赵晟笑着赐座,又叫宫女看茶。 湘儿飞速和高廷尉对视一眼,心里犹如惊涛拍浪,谁知道高大人只是在 她身上扫了一眼就略过,也没有给她任何暗示。 “臣并没有要紧事,但有一桩私事。”高廷尉说着叹了口气,“皇上也知道我本家有个哥哥,他膝下有一女儿,年方二十,引着未婚夫坠马而死,婚事上受了不少磋磨,可把我那哥哥忙坏了。” 这话说的倒不假,说者有意引导道:“高家这些年也算是为国出了不少力,不知皇上可有合适的人选好给我这侄女赐婚,省得旁人流言蜚语的。” 赵晟最是多疑的性子,眼下对高廷尉的封赏还没到,他这怕是来请功的吧? 这后宫中确实还没有高家的女儿,赵晟思索一番,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若宣她进宫做贵人如何?” 高廷尉起身一作揖,喜笑颜开道:“天底下哪里还有比皇上您更尊贵的夫婿呢,既如此老臣先在这里谢过陛下了!” 赵晟对宫里的这些女人早就没了新鲜劲,如今要有新人进宫,他美滋滋的吩咐人去收拾出个宫殿来,好安置美人。 赵晟的心腹也被催促去拟旨,三日后就让高家的姑娘进宫,考虑到后宫中已有一位瑶容华姓高,那这个正经的高家女就略比 瑶容华高一等,封为高婕妤吧! 殿内二人一个达成了目的,一个得了美人,唯有湘儿五雷轰顶。 有了正经高家女儿,自己这个义女又算得什么呢?想到这里她不仅有些哀怨的看向高廷尉,却发现高廷尉对着她点了下头,示意她出来一下。 四下无人的假山里,湘儿满腹委屈拜见高大人:“义父别来无恙,听闻义父受了伤不知如今好些没。” 高廷尉塞给湘儿一个锦囊,凭手感可只是一沓银票。 他叹口气道:“义父也是不得已,宗老们压在我头上逼我向皇上说和,我也是没办法啊,倒是委屈你了。” 高廷尉拍了拍湘儿的头。 湘儿不敢全信他的话,心里的怨恨到底少了几分。 “只是有了新人进宫,湘儿不知何时才能和皇上成就好事。”湘儿愁得头疼。 “这点放心,耐心等待总会有机会的。”高廷尉的安慰在湘儿看来十分苍白,且不说机会是不是等来的,她的年岁日日大起来,容颜也总有不再的那一日,难道真要做一辈子宫女不成? 高廷尉自觉湘儿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总不能他眼光这么差,两次碰上白眼狼? 第二百七十二章 杀人 待高廷尉走远,湘儿刚要迈步,就听到假山后传来了一声嗤笑,湘儿登时吓得手忙脚乱,定睛一看瑶容华。 高云瑶手里把玩着刚找到的簪子,到底圆润的红宝石摔碎了一个角,看着不完美了,本来心情郁猝,却不想叫她撞破这么一遭。 “你也是高家义女,这一手灯下黑玩得不错。”高云瑶语气嘲讽,仔细扫视湘儿几眼不得不承认她确实美貌。 可惜这么美貌的人也不见皇上动意,足见这段时间皇上确实忙碌。 湘儿心道既然被发现倒也没必要否认,索性冷冷道:“干你何事。” 高云瑶眉毛一挑,拉下脸来,扯住湘儿的衣领:“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吗,你该称我一声瑶容华,不过是个宫女还敢在本宫这里耍横!” 四下里静悄悄,高云瑶出来找东西压根就没叫宫女跟着,湘儿也是偷偷跑出来的,看着微风吹动泛着涟漪的湖水,高云瑶勾唇一笑:“你识水性?” 话音刚落就用力一推,噗通一声。 湘儿先是一阵慌乱,随后手脚并用总算露出个头来,她惊叫一声,赶忙扯下装着银票的锦囊,打开一看银票果然都湿了, 万幸还没碎。 “你果然是疯了!怎么还想杀我不成,若不是你自己不争气不成事,哪里会有我进宫的份,算起来还要谢谢你才是。” 湘儿一味的刺激高云瑶,让理智稍稍回笼些的高云瑶彻底起了杀心。 她扬手夺过湘儿手里的锦囊,不顾香囊还湿着就塞进自己怀里,随手抄起一块孩童脑袋大小的石头就往湘儿头上砸。 湘儿一边躲避一边奋力往岸上爬,扑腾起来的水花溅得高云瑶睁不开眼,空气中渐渐染上血腥味。 猩红的血水在湖中一圈圈荡漾着。 湘儿气若游丝的求饶:“奴婢错了,娘娘高抬贵手就饶了娘娘这一次吧。” 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的高云瑶停不下来手了,她遗憾的摇了摇头,眼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儿,她怜悯道:“早干嘛去了,刚才不还耀威扬威的吗?你以为我傻,今日若你活下来,岂会放过我?” 说着就在湘儿惊恐的眼神中对着那张血淋淋的头颅重重一击。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骇人。 高云瑶浑身都被打湿,发髻凌乱,她把行凶的石头扔进湖里,走进假山涵洞自己动手整理一番,直到看不出身 上的湿痕这才走了出来。 湖里漂浮着湘儿的尸体,隐隐可见她死不瞑目的双眼高云瑶毫无惧怕之意,还动手戳了戳泛着淡薄血丝的水面道:“要怪就怪高大人吧,是他不给你活路的。” 宫女们怕刮坏衣服平时稍往假山这边来,高云瑶特地绕到御花园的梅林中,等到听到有宫女的脚步声时特意大声道:“哎呀,本宫的簪子。” 宫女们听到有贵人的声音急忙上前,只见瑶容华已是泪眼盈盈,手里握着只沾染了泥土的簪子,红宝石的裂痕清晰可见。 “娘娘这簪子怕是不能上头了。” 眼尖的宫女发现瑶容华脚下有快巴掌大小的石头,斩钉截铁道:“定是这石头惹得祸!”说罢一脚踢开石头。 高云瑶:“算了,只可惜了皇上送我的簪子,到底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说的好不可怜,宫人们也惋惜这个她们攒一辈子俸禄都买不起的好东西就这么毁了。 回到暮云阁,银月早已焦急的翘首以盼:“娘娘可算回来了,叫奴婢好找。” 她伸手替容华宽衣,发觉触手的衣物怎么是湿的? 高云瑶淡定道:“去提些热水来,本宫 要洗澡,刚找簪子出了一身的汗。” 她瞥向银月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出汗自然不能湿透外衣,但若银月是个蠢的就没必要留在自己身边了。 银月噤声,谨慎退下后吩咐太监去抬水。 不到一刻钟,暮云阁外就传来一阵喧嚣声:“有个宫女被杀了,尸体飘在御花园的湖里。” 娘娘的衣服是湿的,还无故消息了好一段时间,只这么一联想,银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慌慌张张跑回屋子迎面和银霜撞了个满怀,银霜被撞得肩膀剧痛张口就骂:“赶着投胎去啊你,撞了人也不会说话吗?” 银月哆哆嗦嗦道:“对不起。”说完趴在炕上冷汗不止。 银月简单梳洗一番在脸上扑了些粉掩饰哭过的痕迹又去伺候高云瑶。 “你怕什么。”高云瑶感受到银月给自己擦背的手都在抖,嗤笑一声,“听说御花园里死人了,那阴气重,最近可别往那边走。” 银月怯懦道:“娘娘说的是。” 皇上身边伺候茶水的宫女湘儿被人杀了,听说捞上来时人都泡白了,头都被砸扁了。 议论的声音传进赵晟耳朵里,他勃然大怒:“这就是 朕的后宫,就连朕身边的宫女也能被人无声无息的杀了?给朕查!” 金甲卫臊眉耷眼的退下,四处搜寻起线索来。 “给我好好的找,咱们兄弟眼皮子底下还能出这种事,简直不把咱们兄弟放在眼里。”金甲卫首领气势汹汹。 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彼时危荣正在给太后按摩额头:“头疼好些了吗?” 太后嘴角含笑:“真是有意思,皇上身边的人就是这么多灾多难的,可怜花一样的姑娘就这么没了。” 太后宫中升腾着氤氲的沉香,太后懒洋洋睁开眼,按住危荣的手:“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回来告诉我。” 危荣顺势退下,抬眼给了十一一个眼神。 太后屏退宫人,不多时十一就发现一道鬼祟的身影进了太后寝室,那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容貌普通。 屋内静悄悄也听不见说话的动静,十一侧耳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出来,不多时那宫女就走了出来,怀里鼓囊囊的。 十一对着暗处比了比,一个年轻的小太监慢慢跟了上去。 不知太后又潜派人干什么去了,皇上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她不可能不浑水摸鱼才是。 第二百七十三章 进宫 “爹我不要进宫,我不去!”高云璐哭花了脸,跪在地上抱着高漠云的大腿尖声叫嚷。 皇城上下是有不少贵女觊觎宫中的位置,想要博更多的富贵,可她家世财富样样不缺,又有爹娘疼爱,进了宫日子哪有嫁个普通勋贵自在。 可皇上圣旨已下,想要让皇命收回简直比登天还难。 高夫人心疼不已,母女俩一人一条腿,晃得高漠云站不稳,浑身直颤。 女儿不愿进宫,他们夫妻又何尝舍得女儿去那龙潭虎穴呢。 梁贵嫔险些被皇上失手杀掉,梁国公不照样屁都放不出一个,他官位小,在皇上那里只怕挂不上号。 可皇上是怎么想起自家女儿的呢? 电光火石间,一个人的身影浮现在高漠云的脑海中:“高漠北。” 高廷尉名号高漠北,自从他被封为镇远将军后就鲜少有人如此称呼他,高廷尉自己也对这个本名深恶痛绝。 高夫人隐隐听丈夫说过高廷尉来给女儿说亲一事,顿时红着眼埋怨道:“谢净檀哪里不好,老爷当初为什么不答应,若是答应了就不会有今日这一遭了。” 正是爱慕青春年少年纪的高云璐一听父亲竟给自己拒了这 么一门好亲事,哭得直打嗝,这下更不干了:“父亲害苦我了呀!” 高府内不说哭声震天,却也各个愁眉苦脸,主子不开心,下人怎么敢露出笑模样来,不是皮痒找收拾呢么。 纵使再不情愿高夫人也只好赶紧替女儿收拾进宫的东西去,女儿被封为婕妤,按例可以带一名贴身的侍女。 高夫人最后从自己身边选了个稳妥的让女儿带着。 高云璐躺在床榻上流泪,进宫的日子哪是那么好过的,出身比自己高贵的宫妃过得也没好到哪里去。 “万事小心,有什么事情就写信回家,家里帮你筹谋。”高漠云轻声安抚女儿,同时对高廷尉恨得咬牙。 离开泪眼朦胧的女儿,高漠云叫来下人他不能白吃这个亏,定要让高廷尉付出代价。 女儿的终生幸福就这么被毁了。 高婕妤进宫那日宫里好生热闹了一番,赵晟为了表示出自己的重视,特意双倍赏赐婕妤,婕妤的宫室赐名为朝霞殿,一应摆设据是最珍稀的。 皇上有了新人,接连几日都宿在高婕妤处,而高婕妤见皇上着实英俊,浑身贵气逼人,渐渐也就舒心不少。 静心殿。 梁贵嫔叫奶娘 抱来皇子,打量着皇子圆润起来的小脸蛋笑道:“看着像是个能活的。” 她身边的宫女跟着打趣儿,道:“娘娘可曾听说了,那新进宫的高婕妤之前拒婚了谢丞相之子呢。” 说话的小宫女当笑话说。 梁贵嫔鼻子哼出一声冷哼:“人家心气高,就等着进宫当妃子呢,怎么会嫁给个白身?” 她这么说着心里却更不舒服了,从前贵女们在一起集会他也不是没见过高婕妤,只是相互玩不到一起去,只是泛泛点头之交。 高婕妤以为自己是谁,竟然敢嫌弃谢净檀? 她得不到谢净檀,纵使自己被羞辱过,梁贵嫔心里也十分不舒服,凭什么高婕妤敢看不上谢净檀? “看她能得意几日。”梁贵嫔无声冷笑,他们皇上最是凉薄的性子,新鲜几日估计又要丢开手去,到时候有高婕妤哭那日。 “高婕妤的寝宫离御花园近,也不知半夜能不能听见死在湖里那宫女的哭声。” 梁贵嫔的心腹宫女上去就是一巴掌:“贱婢,少在娘娘面前提这些污糟事,实在闲得慌就去刷恭桶吧!” “这有什么?”梁贵嫔浑不在意一摆手,“宫里最近热闹着呢,金 甲卫好一番盘查愣是什么都没查出来,真真可笑。” 前有瑶容华在自己寝宫内遇刺,后有皇上身边的宫女无声无息就被人打死。 可见宫中守备不够森严,总有漏洞可循。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皇上还有心情宠幸新纳的妃嫔,真是不知叫人如何评价是好。 新人进宫,翟贵妃最不高兴,这女人一进宫就抢走了皇上全部的注意力,现在皇上眼里哪能看见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照这样下去,高婕妤有孕不也是迟早的事情? 秋高气爽,菊花争相绽放,御花园里新移栽了数株名贵菊花,此时也开得正好,太后在御花园里摆起了赏菊宴,宫妃们都受到了邀请。 大家正对高婕妤好奇着呢,她平日里一步也不迈出朝霞殿,好似躲在众人似的,她越是表现的如此就让人越发想要见见庐山真面目。 为了不被比下去,各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谁还记得这里前几日才死过人。 高云瑶的座位排在末尾,她上首正是梁贵嫔。 梁贵嫔嗓音沙哑道:“羡慕吗?” 她的目光看向众星捧月的高婕妤,没见太后都从自己头上拔下根如意簪往高婕妤头上插呢吗 。 “真的高家小姐来了你越发衬得你这个假货不堪了。”梁贵嫔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 瑶容华不过民家出身,祖上几辈都是泥腿子,竟然靠着义女的身份进宫还染指皇上,简直让人恶心死了! 尤其她还和那个意欢有段姐妹情谊,就叫梁贵嫔更不痛快。 “人家是什么待遇你又是什么待遇?到底是山鸡还是凤凰现在一目了然。”梁贵嫔用丝帕在鼻子底下煽动,嘴上嘟囔,“真是臭不可闻。” 高云瑶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不羡慕吗?不妒忌吗?当然是假话,她妒忌得眼睛都要红出血了。 尊卑早在人出生那一刻就被定下,她如今苦苦挣扎到底还是没能爬出泥潭,她想攀上最高点不再受人欺辱。 “贵嫔娘娘说笑了,眼下婕妤正得宠,她瞧着也是个和善人,定不会同妹妹一般见识。”高云瑶强笑,“不知道娘娘的嗓子什么时候能好,刚一听娘娘开口吓妹妹一跳,还以为进了外男了呢。” 现在梁贵嫔的逆鳞就是她的嗓子,谁敢提起就是触她的霉头,只是眼下场景不适宜发怒,梁贵嫔忍下,双眼刀子般刮向高云瑶:“你给本宫等着。” 第二百七十四章 惩罚 宴席持续到晌午,日头上来实在是热,太后出了些汗浑身不舒服没撑到开膳就叫散了。 宫妃们也疲乏不已,太后离座后陆续都散了,一个个拖着脚往自己寝宫离走。 唯有高云瑶默默跟上了淑妃的脚步,淑妃身旁的宫人提醒淑妃瑶容华一直跟着,淑妃没回头,她来了小日子身上正不舒服了,浑身疲软提不起精神来。 就这样高云瑶一路跟着淑妃进了淑妃寝宫。 淑妃前脚刚躺下,高云瑶后脚就屋拜见。 高云瑶也不搞嘘寒问暖那一套,直奔主题:“娘娘,今日贵嫔娘娘对臣妾说了许多过分的话,本不应到娘娘面前叨扰的,可她还说要让臣妾对付高婕妤,臣妾实在害怕只好来娘娘这里求个庇护。” 梁婵还真能做出这样的事,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 淑妃头更痛了,她知道梁贵嫔跋扈脑子蠢,万万没想到她能蠢到这种地步,刚消停了几日又旧态复萌。 不过这个瑶容华也不是省油的灯,对上她梁婵胜算极小,现在却求到自己头上未尝不是一种警告。 别让你妹妹真犯我手上。 淑妃生气妹妹不争气,潜人去请梁贵嫔过来,她今日定要好好 同这个拎不清的妹妹掰扯掰扯。 高云瑶达到目的借口身子不适转身就走,废话难道要留在那里和梁贵嫔对峙吗? 莫名其妙被请到姐姐宫中的梁贵嫔狐疑的看向淑妃,淑妃面色苍白,眉头紧缩一脸痛苦的样子。 “我问你,你是不是身上难受想被责罚才能舒服些!”淑妃语气很冲,诘问张口就出,眼神更像是在看犯了大罪的恶人。 梁婵从不让自己受委屈,有脾气当场就发:“是又怎么样,你还能把我绑起来不成!” 淑妃十分失望,指着梁婵鼻子的手指直颤抖:“你就不能安分些吗?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就又想惹祸,我告诉你,给我离高婕妤远些!” 平白无故被指责,梁婵又委屈又气愤,跺脚道:“不用你管,横竖连累不到你就是了!” 路上梁婵眼眶通红,好巧遇到了刚拜见完皇后的高婕妤。 高婕妤是个圆脸小美人,她瞧着十分面善,笑起来更是甜美可人,见了梁贵嫔笑盈盈道:“姐姐这是要去哪儿,不如来妹妹宫里坐一会儿。” 面对高婕妤的示好,梁婵横眉竖眼的,从心里和善不起来,二人相遇在狭长的巷道,一个是备 受恩宠的婕妤,一个是已遭皇上厌弃的贵嫔。 梁婵敷衍点了下头,口都没张就往前走。 高婕妤在家里也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就是皇后也对她礼遇有加,一个失宠的妃子凭什么这么对自己? “站住!”高婕妤换了张面孔,不复刚才的温和。 “你当初放话非谢净檀不嫁,听说还冲到谢家去逼婚却被谢净檀骂了出来,你可知他前些日子找我叔父上门求娶我却被我拒了,你还真是让人觉得可怜。” 早就知道高婕妤不是善茬,还不等自己出手,这女人就已经开始给他找麻烦了。 梁婵仿佛笼罩在一团漆黑的乌云中,周遭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你以为自己能一直得宠吗?你确定自己的肚皮会争气吗?还是你觉得这宫里以后不会进新人了?焉知我的今日不是你的明日?”梁婵面色不善的看着高婕妤,语气里充满了恶毒的咒诅。 “你敢这么咒我,看我今天不收拾你!”高婕妤高高举起手就要扇梁婵的脸。 可她身子骨不如梁婵强壮,被躲过去不说还被梁婵借力用力推了一把。 顿时高婕妤倒在地上嘴里哎呀不断:“我的脚,我的脚是 不是断了。” 剧烈的疼痛让高云璐忘记了所有仪态,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叫着。 可谓是原形毕露。 梁婵可没觉得自己用了多大力气,只以为高婕妤在装,看都没看就走了。 晚间赵晟忙完政事,到了朝霞殿正想和婕妤温存一番,这个婕妤极合他的胃口,大餐吃多了就爱这口清淡的小菜。 往日里总站在门口迎他的身影不在,倒是屋内传来小声的啜泣声。 宫女打开帘子,赵晟进屋一看,高婕妤躺在床上哭呢,把人冲着床里的脸掰过来一看,眼皮都哭得肿了起来。 难道是今日在太后的宴上被人欺负了? 还是太后给她难堪了? 百般思绪闪过,赵晟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他的头又开始翻腾的痛起来,但他忍着痛问道:“爱妃这是怎么了?” 高婕妤委屈不已:“臣妾的脚扭了,肿的不能走路,手掌心也搓破了,好疼啊!” 高婕妤把伤处展示给赵晟看,并欲言又止。 她带进宫来的彩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别怪奴婢多嘴,我们主子是被人推倒的!” 她话音刚落就被高婕妤怒斥一声:“还不滚出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 “不,让她说完,朕倒要看看是谁敢欺负你!”赵晟明知眼前这对主仆在演戏,但他对高婕妤还新鲜着,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把戏他也愿意配合。 彩华继续道:“是,是梁贵嫔,我们主子请她来朝霞殿坐一坐却不想被讽刺推搡,还让主子受了伤。” 高婕妤不说话,又低头开始流泪,半晌道:“都是我的不是,姐姐定以为我在炫耀,我改日去姐姐那里赔个礼,多早晚会让她愿意接受我的。” 高婕妤哭得楚楚可怜,哭腔让人心肠都软了。 赵晟冲冠一怒为红颜:“来人,传阵的口谕,着梁贵嫔德行有失,罚抄女戒二白遍,禁足一个月,罚俸三个月。” 这样的处罚着实不轻。 高婕妤道:“是不是太严苛了,只怕姐姐以后看臣妾更不顺眼了。”高婕妤被搂在赵晟怀里。 赵晟亲昵的捏着美人的鼻子道:“只要朕喜欢你就够了。” 推开皇上,高婕妤一脸娇羞,她红着脸柔软的小手握住赵晟粗实的手臂:“臣妾还给厂督夫人准备了礼物,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赵晟此时对高婕妤有求必应:“这有什么,明日就宣她进宫陪你。”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受欺负 高婕妤依靠在赵晟怀里,娇羞道:“是不是太麻烦厂督夫人了,她才出宫臣妾就又把她叫进来,依臣妾看还是叫人把东西送出去的便宜。” 赵晟爱高婕妤懂事识大体,点了点爱妃的鼻尖:“就依你所言,你倒是心善得很,小心再被人欺负了。” 屋内渐渐染上暧昧的气息,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粘腻不已,不一会儿就有隐隐的暧昧声响传出。 陪嫁过来的彩华在屋外听了脸止不住一红,心里升腾出欢欣之感,照这样下去,婕妤有孕只是早晚的事情。 有了孩子才是有了真的依靠。 时刻谨记着高夫人的嘱咐,彩华在伺候婕妤吃喝上用足了心,生怕不小心就遭了毒手,端看皇后都没能躲过被人还得失了孩子。 她这几日不知撒出去了多少银子,打听出了不少阴私,不禁为自家主子担忧起来。 “一定要交好厂督夫人才行。”彩华转身去叫水脚步轻盈。 栖金殿内远远就听到屋内传出呕吐声。 “这孩子怎么一点不知道体谅母亲,害我如此难受。”翟贵妃眉头紧缩,一脸痛苦的样子,她从昨日开始就吃不下东西了,吃什么吐什 么搞得翟贵妃胃里火烧一样难受。 现在就连喉咙也疼了起来,鼻腔中总有一股子酸臭的呕吐物味道。 阿珠心疼不已,端上茶水让翟贵妃漱口:“有孕的妇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就是当初皇后也吐过不少时日呢。” “晦气,提她做什么!”翟娆想到皇后的孩子流了嫌弃不吉利,对着地呸了一口,“左右这两日不想闻荤腥了,叫人做些清粥白菜就行。” “那怎么可以。”阿珠关切道:“就是不为您肚子里的孩子只为您自己也不能这么吃啊,您现在就得吃些滋补的,中宫里现在就您最有资格吃这些东西了!” 在阿珠眼里就是翟贵妃想吃龙肉,宫里也得想办法弄来。 “娘娘,真是太欺负人了~”屋外急匆匆响起一阵脚步声,被派去御膳房的小宫女哭着回来的。 翟娆心烦,见她哭骂了句:“没用的东西,怎么回事?” 小宫女声音哽咽:“娘娘昨天说想吃龙须酥,我今早就吩咐了御膳房,刚才去拿却被那起子小人告知高婕妤嫌嘴里没味,也要吃,可巧厨房里刚做出来就给她端去了,还说娘娘要吃就等晚上吧。” 听了这话翟 娆怒从心中起:“她一个新来的也想踩着我立威,她还能比皇子金贵不成!” 翟娆挺了下微微凸起的肚皮恨不得现在就去教训高婕妤做人。 阿珠劝阻道:“娘娘别生气,这点子小事不值当,以后有的是机会,梁贵嫔前脚刚被禁足,娘娘和她计较反而给了她脸。” 如此言语一番,翟娆的气才算平息了些。 “嘴里没味?你去把那些平洲酸杏干,糖渍李子都给她送一盘去,叫她好好尝尝什么是滋味。”翟娆冷笑,胃部突然一抽,一股恶心又涌了上来。 东西被送到朝霞殿时高婕妤还愣了一下,翟贵妃怎么会给自己送这点吃食,还说想吃就去告诉她管够。 直觉告诉高婕妤定是有问题。 她扫视一眼伺候的宫女,沉声问:“怎么回事?” 彩华单手叉腰,一个个的看过去:“你们是宫里拨来的人,总该知道些规矩,主子问话一个个哑巴了不成?” 一个脸嫩的小宫女面色仓皇:“是奴婢,方才娘娘说嘴里没味,奴婢就从御膳房拿了盘龙须酥,走时才知道那是翟贵妃提前要的。” 她这是闯祸了!小宫女心如死灰,吓得大气也不 敢出。 “本宫尚且不敢张狂,你就敢打着我的名号出去惹事。”高婕妤气愤不已,直接把那小宫女退了回去,让宫里再拨给她个懂事些的来。 “不行。”看着那盘吃了几块的龙须酥,高婕妤动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吩咐彩华:“去从库房里找出娘给我准备的蜀锦,咱们给翟贵妃送去赔礼。” 那些蜀锦价值千金,是高夫人花了大价钱特意搜索来给高婕妤傍身的,必要时候这东西可以当银子使。 彩华不舍,一脸肉疼:“库房里还有尊上好的送子观音,非送翟贵妃蜀锦吗?” 知道彩华也是为自己好,高婕妤没过多苛责,语重心长道:“若赔礼不贵重怎能彰显我的诚意。” 宫人来报高婕妤到时,翟娆刚吐了个天昏地暗,脑仁正疼着。 高婕妤低眉做小:“娘娘万福,妹妹是来赔罪的,实在是奴才们狐假虎威,这才拿了娘娘的东西,妹妹再没有不敬娘娘的意思。” 哼~ 翟娆冷哼:“你是皇上的心肝,金贵到崴个脚就让梁贵嫔禁足,本宫可惹不起你,你的东西还是拿回去吧,本宫可消受不起。” 她的话说的一点情面不留,说 得高婕妤面色赤红。 从前也不是没和小女儿家拌过嘴,只是翟贵妃的态度太让人难堪,东西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叫自己拿回去,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高婕妤说话带上哭泣,再三示弱:“这是上好的蜀锦,合该给娘娘裁衣裳才是,我还配不上这样的好东西。” “难道本宫还缺你的东西不成!”翟娆钻了牛角尖,一心以为高婕妤是在羞辱她,气得下床把几匹华丽的蜀锦摔在地上,这还不解气,又把滚热的茶水淋了上去,眼看着几匹蜀锦就这么毁了。 “给本宫滚出去!”翟娆厉声道。 离开栖金殿是高婕妤是哭着走的,回到朝霞殿可巧就碰到寻她不见的赵晟,一见爱妃满脸受委屈的表情,心疼万分的把人搂进怀里:“爱妃这是怎么了?” 高婕妤才高了梁贵嫔一状,饶是再委屈也没敢再和皇上说实话,只说自己想家了,看她这样皇上也没了兴致。 晚间,云雨初歇,赵晟摩挲着水奴滑腻的肌肤意犹未尽:“爱妃真是要了朕的命了~” 水奴娇笑,粉拳捶着赵晟的胸口:“皇上就会骗人!有了高婕妤哪里还看得见臣妾。” 第二百七十六章 围攻 “快别提她了。”赵晟光裸着身上给自己倒了水还不忘给水奴递上一杯,他在水奴面前最放松。 “朕今天本想留宿朝霞殿,没想到她说想家,哭唧唧一张脸叫人扫兴。”赵晟语气抱怨。 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在响彻屋内,水奴正捂着肚子笑。 “皇上还真信了高婕妤的话不成,依臣妾所见,她是被欺负哭了~”水奴拉长语调,媚眼如丝,“多少女人为皇上争风吃醋,皇上怎么就看不见呢~” 被勾得小腹一热,赵晟又上床和水奴厮磨了好一会:“这话怎么说?” “高婕妤是从栖金殿出来的,去的时候捧了几匹今年贡品里都找不出与之相媲美的蜀锦,出来的时候是空手,可人是笑着进去哭着出来的,发生了什么还用臣妾说吗?” “好端端她去栖金殿做什么?”赵晟蹙眉,狐疑道。 难道是想和翟贵妃交好? “还不是为了盘进口的吃食,不过是下人不长眼罢了,翟贵妃身娇体贵,受不得这气,这才起了争执。”水奴慢条条穿衣,打量着赵晟的神色又道:“左右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高婕妤会这么委屈。” 最不耐烦听女 人们争风吃醋的这些个事,赵晟的脾气阴晴不定,先前肯为高婕妤惩罚梁贵嫔,现在却不想再出这个头了。 若是高婕妤大事小情件件都要他来处理,那他还做什么皇上,直接给高婕妤当贴身嬷嬷去吧。 “叫她们自己耍去吧,朕越管越乱。”说罢就叫人伺候着穿衣继续处理公务去了。 屋内只剩水奴一人时她眼神暗,面无表情的看着赵晟待过的地方扯出不屑的冷笑。 到底是个没刚性的男人,不过是不敢出手整治翟贵妃罢了。 高婕妤还以为皇上早晚会知道栖金殿里发生的事情,到时候怎么也得来安慰自己,没想到到了掌灯的时候,也没动静。 彩华一旁安慰:“娘娘别多心,皇上定是被公务绊住了手脚。” 压下心头的不快:“算了,爹爹之前嘱咐我一定要和厂督交好,可我进宫的不是时候,眼下厂督夫人已经出宫,厂督又不是我相见就能见的,这可真是叫人为难。” “这也不难。”彩华灵机一动,“皇后后日就要出宫去城郊的慈幼院看那里的孩子,皇后最是和善不过,咱们和不去求皇后娘娘,听说皇后和厂督夫人 关系极佳,厂督夫人也一定会出现的,娘娘还怕见不到她吗?” 闻言高婕妤这才高兴起来,拍了拍彩华的手:“你是个机灵的,我都没想到这些,明日一早和皇后请安时我再和娘娘提一提。” 第二日,才用过早膳,高婕妤就换了身浅蓝色宫装,衬得红润的脸颊色如春花,她备受恩泽,举止间还有几分旁人没用的风流姿态。 高婕妤到青鸾殿时淑妃已经到了,坐在右边下手的第一位,她左手边是宁贵人水奴,正用一双圆润无害的眼睛打量着她。 左边倒是还没人,就在高婕妤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坐第一位的时候,翟贵妃到了,瑶容华也紧跟其后,看着像是在宫门口遇到的。 翟贵妃趾高气昂,单手撑在腰后,衣服宽敞压根就瞧不出她的肚子来,可她偏要给众人看。 “臣妾来的不算晚吧。”翟贵妃笑道,多余的眼神谁也没给,淡淡对淑妃一笑。 她这副眼高于顶的样子瞧着就气人,偏偏谁也不敢和她多说什么。 高云瑶先开口道:“婕妤娘娘气色不错,想来昨个睡得不错,不像臣妾,总是睡不踏实,瞧我这黑眼圈多少粉都 盖不住。” 翟贵妃张口就怼人:“焉知不是你造孽多了怕睡熟了有鬼来找你。”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场长了耳朵的都听清了,顿时一塞,翟贵妃的脾气越发大了,不知道在皇上面前是不是也是这样。 “臣妾胆子小,娘娘可别吓臣妾呀,说来瑶容华和高婕妤还有些渊源,都是高家出来的女儿呢!”水奴声音娇俏,一脸好奇的看着高婕妤,“怎么不见你们打招呼?” 不等高婕妤开口,高云瑶没好气道:“妹妹倒是够关心我们的,高家的大树我可高攀不起,没得掉下来摔得稀巴烂。” 当初高廷尉派人刺杀瑶容华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随后两人断绝关系,高云瑶已经不再是高家义女。 这到底是高廷尉家的事情,高婕妤无心多参与,至于瑶容华是什么身份和她也没关系。 “皇上如此宠爱高婕妤想必高婕妤的肚子很快也能传出好消息了,我算是看透了,宗族出力的家族总期盼着女人能尽快诞下皇嗣,不然迟早有被抛弃的可能。”高云瑶作出一副已经看透世情的表情,眼神却直直看着高婕妤。 一旁的淑妃也煽风点火: “是啊,之前我年少不懂事被贬后家里好长时间没理我呢,婕妤妹妹可一定要抓住时机,不然哪天失了宠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见众人都为攻高婕妤,翟贵妃乐得在一旁看戏,她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不少:“婕妤若也能早日有喜,我腹中的孩子也不至于孤单,好歹还能有个玩伴。” 她这话就是不把皇长子放在眼里,明摆着看不起皇长子出身,哪怕已经换了养母可皇长子到底没记在梁贵嫔名下,这孩子注定要遭人白眼。 你来我往了半天,皇后才姗姗来迟,她瞧着也憔悴不已,面上扑了不少的粉,一番寒暄后就叫散了。 焦尾吩咐人出去收拾却见高婕妤转头又回了青鸾殿,她对焦尾这个宫女客客气气:“本宫有些话想单独和皇后娘娘说,劳烦行个方便吧。” 高婕妤姿态放得低,她在宫外的名声也不差,想了想焦尾道:“容我回禀皇后娘娘。” “娘娘,高婕妤求见。”焦尾进了内屋,绿绮正伺候谢净沅宽衣,谢净沅染了风寒,这几日浑身提不起劲,奈何明日还要出宫,不得不吃了两剂猛药,吃得娘娘胃痛不已。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交好 “能是什么要紧事,哪有您的身体重要!”绿绮一脸的不赞同,手上的动作停住改为帮皇后穿好衣裳。 高婕妤也知道皇后娘娘看上去身体不适,但她抱了很大的期望不想错失这么好的机会。 “皇后娘娘臣妾明日能不能和您一起出宫一趟?”高婕妤语气忐忑,进出宫的对牌都在皇后娘娘这里,若皇后娘娘不点头她根本出不去宫。 带个妃嫔出宫的权利皇后还是有的,只是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向自己提起过。 谢净沅微微一怔:“皇上可知道?” 倒不是皇后故意为难高婕妤,实在是没有皇上首肯,她也不敢随意就带高婕妤出宫。 皇后不是多事的人,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即使出了宫你也不能随便回高家。” 本意也不是回高家,高婕妤揉搓着手里的手帕,眨巴着眼睛看向皇后倒有几分意欢讨好她时的意思。 “臣妾一会儿边去皇上那里讨恩典,臣妾只是想跟皇后出去长长见识,并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她这点规矩还是懂的,宫妃回家省亲都是有规矩的,皇上再宠自己也不会破坏惯例。 谢净沅无意做恶人:“若是皇上同意 ,你明日直接来找我就是。” 得到了皇后的承诺,高婕妤的脸笑得和太阳花似的,连连夸赞皇后人美心善,说得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夸张了。 晚间高婕妤派人去请皇上,赵晟对高婕妤还新鲜着一请就到,年轻男女,干柴烈火,浅酌了几杯小酒,二人就滚到了床上,红帐春宵,只是苦了外面伺候的宫女太监,各各从耳朵根红到脖子里。 “皇后娘娘已经答应了,就差皇上点头了,就让臣妾也去吗!”高婕妤整个人趴在赵晟身上撒娇。 压得赵晟胸膛剧烈起伏一番,他赶忙把人搂进怀里,制止住高婕妤毫无章法的小手:“皇后去积福,你去跟着干什么?” 听着不像是生气的语气,高婕妤壮着胆子继续道:“臣妾也去帮皇后祈福,银子臣妾自己出,是臣妾家带来的!” 这话说得有些孩子气,偏偏赵晟就吃她这一套,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转身把人压在身下,英俊的脸颊浮现出一个略带邪气的笑:“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床内春色无边。 第二日出宫的马车多了一辆,高婕妤带着给意欢准备的东西心情忐忑,路过闹市时忍耐着痒 痒不已的心才控制住自己不往外看。 即使看也看不到什么,高头大马的东厂番子在前头开路,侍卫也早就清了一边街生怕贵人被冲撞,是以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寂静无比。 从得知皇后娘娘要来到皇后娘娘真的出现在慈幼院也不过四天时间,慈幼院上下皆手忙脚乱。 满院子乱跑的皮猴子们一个个灰头土脸,一日两餐稀薄的粥水不足以填饱这些孩子的肚子,白日里有些孩子们总是偷偷跑出去做些小偷小摸,被抓住打一顿过几日还会旧态复萌。 “呸一群遭瘟的死东西,也配见贵人!那可是皇后娘娘!”负责管教的嬷嬷上了年纪,年轻时也是声名远扬的破落户,她脾气火爆,嘴上不留情没人喜欢她。 看在她无儿无女的份上,慈幼院聘她来照顾孩子们,也算有了养老的地方。 这两日慈幼院里锅就没停过火,烧了两天的热水抓着孩子们都囫囵洗了一遍,不至于让他们都散发恶臭再招贵人厌恶。 想来这次能得一大笔钱,不愁过冬了。 小孩子们也很高兴,小些的不懂事可大些已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即使慈幼院上下收拾了两边,屋舍还是简陋无比,谢净沅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不知还能有如此破败的地方。 孩子们住的地方就是一排大通铺,所有的铺盖都打着补丁,屋内一股挥之不去的尿骚味,她顿时连进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皇后娘娘!” 挤过重重人群,意欢带着几个护卫跑到皇后面前,虽然从几天没见,但意欢已经想皇后想得不行了,得知皇后要出宫的消息,早就央求厂督让她也来凑这个热闹。 谢净沅身体不舒服,来这里又受到了巨大冲击,她紧紧拉着意欢的手:“这些孩子都是被家里抛弃的吗?” 意欢隐隐有些小时候的记忆:“嗯,他们生了见是女儿就丢出来,没直接溺死就是心善的了。” 若是不能好好对待自己的孩儿,为何还要生出来呢? 谢净沅的心里很是难受。 “厂督夫人。” 一道轻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意欢下意识回头去看,只见以为陌生的宫装妇人,她姿态雍容但脸庞陌生,想来就是新进宫的高婕妤了。 意欢行礼:“婕妤娘娘万福。” “快快不必行礼。”高婕妤急忙去搀扶,笑得眉 眼弯弯,瞧着就是张好人脸。 “我昨个路过宣光殿看见院子里那颗石榴树十分喜欢,宫人说那是厂督特意为夫人移栽的,想来夫人也爱草木,我们倒是投缘。”高婕妤上来就是示好,热烈的叫人不知该如何回应。 从没被如此对待过,意欢手忙脚乱。 “这是我给夫人准备的见面礼,夫人千万别嫌弃。”高婕妤深厚的彩华捧着锦盒上前,单手打开锦盒。 一枚精致漂亮的金底镶嵌红宝石的镂空石榴花簪显露出来。 那红宝石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这太贵重了,臣妇受不起啊!”意欢连连摆手拒绝。 此刻皇后也明白了高婕妤为何要跟着自己出宫,原来是想和意欢搭上交情,高婕妤母家和高廷尉关系并不亲密,同宗兄弟之间的兄弟情淡薄有限,这应该是高婕妤父亲的意思和高廷尉无关。 “婕妤倒是会选东西,怎么不见你送本宫些什么。”谢净沅在一旁开玩笑,伸手把那簪子拿出来插进意欢发髻上,打量了两眼道:“嗯,更漂亮了!” 高婕妤见意欢收了自己的礼,开心得笑了笑:“皇后那我还准备了更好的,回宫就给您!” 第二百七十八章 侍疾 秋风习习,但天气还有些燥热,前段时间的暴雨并没有给皇城百姓带来太多的影响,沿街叫卖的小贩声音响了语调拉得很长,不时由小姑娘挎着花篮兜卖穿好的花串。 意欢被茉莉香迷得走不动路,坐在马车上央着冬蕊给自己买一串来戴戴,那小姑娘耳朵尖,隔着马车殷切道:“小姐夫人买一串吧,只要一个铜板,这花是我自家养的,您买回去用水泡着明个还能戴呢!” 看她的年纪也就和意欢刚进宫时差不多,还不及车轮高的小姑娘就要自己道街上讨生活了,意欢的同心情泛滥,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包,从里面摸出半两银锭。 冬蕊摇头不赞同,小声道:“多给她几枚铜板就是她还能买些吃食,要是给多了她反而什么也捞不到。” 这她还真不知道,意欢懵懵懂懂的把钱袋交给冬蕊,冬蕊摸出五个铜板,刚好够小姑娘买两个烧饼吃。 冬蕊撩开车帘,在小姑娘千恩万谢后递给意欢一串茉莉花。同时催促马夫快点驾车,冬蕊五感敏锐,直觉有人正在盯着车。 马车摇摇晃晃,有惊无险进了厂督府,冬蕊一路上提心吊胆 的,进屋后握着意欢的手嘱咐道:“这段时间可不好再出门了,我刚才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瞧咱们来着。” 意欢一惊,也觉得有些后怕:“好吧,没有厂督陪着我才不出门呢。” 说话间解云洲已经迈过垂花门,他的脚步声意欢再熟悉不过,脸上的恐惧顿时烟消云散,欢天喜地的跑向解云洲,不小心还被门槛搬了一下。 “厂督督~”意欢扑进解云洲怀里,恨不得把自己按进解云洲的胸膛里这辈子不出来,她的脸红扑扑的,簪子随着她的跑动顺着丝滑的秀发滑出来一截。 解云洲伸手出扶她的簪子,觉得这簪子十分眼生:“今天去逛首饰店了?” 簪子镶嵌的红宝石都不是凡品,价值不菲,这可不像意欢的手笔。 意欢顺势摘下发簪递到解云洲手里,笑道:“是今天高婕妤送我的,我不要她急得脸都红了,还是皇后姐姐让我收下的呢!除了你的,谁的东西我都不要!” 扭糖一样黏在解云洲身边,意欢抬头也不嫌累,看着解云洲的脸傻笑。 这辈子真是太值了!厂督督这么英俊的人是她的夫君! 掂量着手里的簪子 解云洲觉得哪里不对劲,高婕妤的父亲和高廷尉关系极差,这次高婕妤被迫进宫就是高廷尉的手笔,估计高婕妤的父亲要恨死高廷尉了。 有这样的关系在,高婕妤会特意给意欢送东西就值得嚼味了,再加上意欢说的高婕妤生怕意欢不收还着急来着。 手指微微一用力,那簪子细长的杆竟然有些变形了! 这是中空的! 解云洲眼冒精光,棱角分明的五官显露出一股霸气,他道:“这簪子被我捏怀了,等我修好再给你吧。” “这有什么,把上面的红宝石扣下来给你镶个扳指吧!”意欢的小脑袋里浮现出厂督骨节分明的大手戴上扳指的场景,恨不得扑上去舔几口。 “我不爱这些,等我得空了就带你出去玩,泛舟游湖。”解云洲捏了捏意欢的鼻子,“不用等我用膳,我晚上再回来陪你。” 意欢舍不得拉着解云洲的手不舍道:“好吧,可别等我睡了才回来。” 解云洲捏着簪子到了书房,他手指翻飞灵巧的拆开了簪子,一个细长的纸条掉了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高廷尉在江南地区的恶性。 横贯十几年,高廷尉指使 奴仆兼并江南地区的晒出,害了不知多少无辜百姓,更不用提高家的奴仆在江南欺男霸女的行为,恶性不下百桩,罄竹难书。 “有意思。”解云洲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若不是被自家人揭发,这些事情他还真没挖出来。 高漠北既然把这些证据交给自己,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让自己来做这个恶人,把这件事情捅到皇上面前。 想拿他当打手,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 还要仔细筹谋一番才能最大程度利用这件事。 朝霞殿,高婕妤坐在桌子前,品了口茶赞叹道:“到底是淑妃娘娘那里的好东西多,这茶就是比妹妹这里的要好。” 淑妃展颜一笑:“往后你还缺这些东西了?皇上正在兴头上,别管你想要什么,就是想要星星,咱们皇上也能帮你弄来呀!”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难免带了几分酸意,但高婕妤并没觉得淑妃是在挖苦自己,反而跟着一起打趣儿:“谁知道呢,姐妹们都花一样你开我落的,焉知明日如何?” 高云瑶口渴,热茶也喝了一杯:“哼,这话倒是不假,前几天谁能想到这宫里会凭空蹦出来个 婕妤!” 她话音刚落,三个容貌姣好的女人都笑了。 高云瑶和淑妃有旧仇却也愿意在此刻暂时放下,眼下最危险的人是翟贵妃,前日翟贵妃动用私行,打死了一个不小心打碎她心爱花瓶的宫女,还用高婕妤送去的蜀锦做裹尸布,真真嚣张,偏偏皇上对此毫无举措,就当从不曾知道。 皇上也许是想捧杀贵妃,但在此期间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会不会是自己。 淑妃和高云瑶都不想高婕妤被翟贵妃笼络了去,索性几个人结成同盟,先合力对付翟贵妃再说。 高婕妤当然还没傻到把自己的底细都透漏给二人,绝口不提自己送了厂督夫人东西的事情,只拿自己昨日在慈幼院的见闻当说头,说起来还觉得浑身发痒。 “唉……你们是没瞧见那群孩子有多脏,那头发都乱糟糟一团团在脑袋上,还有不停伸手在身上抓挠的,一定是有虱子在身上!” 搞得她总疑心自己被传上了虱子,昨晚都没睡好。 高云瑶是民间长大的,但好歹不是慈幼院里的那群泼猴,一说虱子也勾起了她童年时不美好的记忆,跟着高婕妤一起痒起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 故意 淑妃瞧了眼门口的位置,突然小声道:“婕妤妹妹可听过太后宫中的事情?” 她的表情太过欲言又止,勾起了高婕妤的好奇心,难道是什么宫中秘辛,转头再一看瑶容华有些嫌恶的神色顿时就忍不住了:“是什么?快说说!” “哎呀,说了都怕污了你的耳朵!”淑妃掩嘴一笑,“先皇驾鹤还不到一年,咱们太后就耐不住寂寞了,她身边有个极宠爱的内侍,两人几乎夜夜不离,还有宫人听到过太后宫中传出那种声音来。” 高婕妤也是刚摆脱了大姑娘的身份,不用淑妃多说就明白了她嘴里的那种声音是什么声音。 “不会吧?是不是谣传?”高婕妤脸蛋滚热,“太后岂能如此嚣张?” 皇上都不管一管的吗? 高云瑶嗤笑:“往后你就知道了,太后还有更荒唐的呢!”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语气更是说不出的嘲讽。 太后的心思都用在了如何享乐上,之前还想拉拢宫妃,大家又不是瞎子,知道皇上不待见太后,谁也不往太后跟前凑。 正巧说着话,几个人的声音就越来越大,窗户都开着,声音飘出了宫墙。 奉了太后之命前来给高婕妤送两匹上好的江南 绸缎,远远的在外面就听到了仿佛提到了太后,只是语气中并无敬畏,反而是讥笑之意。 这宫女有心在太后面前露脸,东西也不送了,跑到太后面前真真假假说了一通。 要让她细说高婕妤她们都说了太后什么她一句也说不上来,只咬死她们没说太后好话。 好啊,一个个的都敢骑在她头上了是不是! 太后气得摔碎手上滚脸的玉轮,怒气冲冲道:“哀家非要给她们点颜色看看不可!” 危荣扶着太后的后背:“娘娘何必为这点子小事和她们动怒呢,惹怒了皇上反而不美了。” 太后瞪了危荣一眼:“哀家还怕了皇上不成!” “去传令说哀家病了,叫她们轮流来给哀家侍疾!”太后洋洋得意,用手帕给自己扇了两下风,又吩咐宫女去煎些补药给屋里弄些药味。 至于太医令那里的脉案更是好说,太后命小太监去给熟识的太医令打点了些银子,转眼间就伪造出一份太后身体不适的脉案来。 “太后有令,命瑶容华前去侍疾。” 高云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向银月,只见银月也是一头雾水。 传信的宫女走后,高云瑶一脸怒容:“老妖婆又在搞什么 鬼!” 银月:“不会是今天在朝霞殿说太后坏话被她知道了,现在故意要折腾几位娘娘呢吧?” 仔细一品,银月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太后就像今日高婕妤说的虱子,虽说咬不死人但膈应人啊!这一出出的,皇上可以不给太后面子,她们这些普通宫妃可不敢。 谁知道太后还有别的门道没有,要是被传出不敬婆母的名声,就是皇上的妃子也照样会被外面人的口水淹没。 高云瑶气鼓鼓的去太后宫中,进屋才发现淑妃和高婕妤都在。 皇后和翟贵妃并不在,看来太后是在挑软柿子捏,至于高婕妤,这是要给她下马威呢! “哀家也不想的,可上了年纪贪凉略吹了会儿风就病了,我心里烦闷,想找人来和我说说话,并不是要支使你们,可别嫌弃哀家事多啊!” 太后把自己说得可怜,又叫人无法反驳。 淑妃道:“太后娘娘现在感觉如何,可缺什么东西?这生病可不是小事,有多少一病不起的呢!” 听出淑妃话里的讥讽之意,太后在床帐后无声冷笑,就从你开始吧。 太后语气可怜:“淑妃说得有理,哀家昨日夜里梦到信王了,他说自己死前没有留下子嗣, 到了底下受人欺负,叫哀家给他做主呢?以后你们谁愿意把孩子过继给信王,哀家的私库就都是她的,淑妃你可愿意?” 床帐里突然伸出一双有力的手握住淑妃,吓得淑妃打了个寒颤,她赶忙抽回自己的手:“太后莫开臣妾的玩笑了,这也得皇上说了才算,况且臣妾还没子嗣呢!” 就是有也不可能过继给你那短命的儿子! 太后提出如此不可思议的想法不知道是想恶心谁? 高云瑶道:“信王妃必然也陪着信王殿下呢!听说他们夫妻感情极好,许是太后太想有孙子了才会做这样的梦,不如把皇长子抱来解解闷。” 谁要看那宫女生的孩子?太后暗道晦气。 没有亲孙子是她这一辈子的痛,若是当初儿子能留下个根,她总归有办法把这江山握在她自己手里。 “瑶容华帮哀家倒杯蜂蜜水吧!” 明明说了不用她们伺候,可太后早早就遣散了身边的宫女,把她们打发到屋外做事去了。 这不,马上就开始支使人了。 高云瑶控制住翻白眼的举动,忍住怒气把蜂蜜水送到太后手边。 “这也太温了,哀家喝不得凉的,劳烦瑶容华帮哀家兑些热热的来!”太后作出 虚弱的样子,只是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瞧不出一点有病的样子。 从来就不是吃素的,高云瑶的小脾气也上来了,转身就做失手故意把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子用力往地上扔。 清脆的落地声敲击在太后心头。 太后心里一痛,怎么偏偏忘了叫人换了自己爱用的器物呢!这瑶容华年纪轻轻手抖什么,定是故意的。 高云瑶毫无歉意:“臣妾失仪!还望太后娘娘不要怪罪,臣妾遇刺后总是觉得身体虚弱提不上劲儿来,吃了多少药太医令也只道臣妾这是落下了病根。” 要论说谎,高云瑶也是个中高手,倒不是她的谎话多高明,而是她的脸皮够厚,就算旁人心知肚明她在说话也奈何不了她。 “罢了,高婕妤你来吧。”瑶容华比泥鳅还要滑手,太后生怕她再摔碎自己一个茶杯只好作罢。 高云瑶给高婕妤使了个眼神,高婕妤收到后低头一笑,嘴角弧度弯起:“臣妾能有次殊荣,自然是乐意的!” 铜壶中有热水,高婕妤用帕子捏着杯子边缘,故意倒了许多热水,太后伸手来接,毫无防备的被烫了一下,高婕妤的手背也红了一片。 “臣妾的手好痛啊!”高婕妤啜泣。 第二百八十章 铩羽 都是没用的东西! 太后气得火冒三丈,不过是倒杯水也能出这么多的乱子,这是存心给自己难堪呢! 太后咳嗦一声,关切道:“高婕妤的手没事吧,要不要叫太医令来瞧一瞧,落了疤皇上可是要怪罪哀家的。” 高云瑶斟酌语气道:“别看现在只是红了皮子,当心一会儿起水泡!” 一旁的淑妃上前看了眼高婕妤的手,嘴里发出夸张的惊呼:“呀,这可真是了不得了,妹妹细皮嫩肉的小手,皇上看了该心疼了。” 三人一句不离皇上,虽然没提太后但话语里全是高婕妤在太后这里受了委屈。 屋内的啜泣声引得屋外的宫女内侍们面面相觑,都好奇发生了什么,所有的眼睛若有若无的飘向危荣。 危荣微微一笑,敲了敲门:“太后娘娘,太医令吩咐了您要多休息,您昨晚都没怎么睡还是快歇下吧,晚些时候还有侯爵夫人要向您问安呢!” 淑妃的耳朵最尖,屋外这道柔和的男声一响起她就猜到这人估计就是危荣了。 见有人给自己台阶下,太后叹了口气道:“哀家确实精力不济,本想找你们说几句话,没想到反倒伤了高婕妤的手,你 们先退下吧。” 三人行礼后走出寝室,一派低垂着脸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入,淑妃只看到一道道背影,遗憾没能看到那危荣的正面。 “手没事吧?”高云瑶见高婕妤还用手帕捂着手有些好奇。 彩华急吼吼的扯开高婕妤的手帕,红痕几乎已经消失的手背露在众人面前,啊?这? 方才看娘娘哭得那么委屈,她还以为高婕妤伤得有多重呢,没想到是在演戏!真是白害自己这么担心了。 高云瑶噗嗤一笑,看了看淑妃又看了看高婕妤:“你们两个可把太后吓得不轻。” “哪有你厉害,若是太后要你赔那个被你摔碎的杯子,你这一年的分例都不够赔的!”淑妃不甘示弱,都得罪了太后谁也跑不了! 太后宫中。 “真是一群不知所谓的丫头片子,承了几日宠就以为自己一飞冲天了,这样的小把戏也敢在哀家面前卖弄!”太后气咻咻的,方才被瑶容华摔碎的可是孤品,这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果然这后宫中没有向着自己的宫妃是不行的! 什么时候都是自己人更可靠。 “危荣,哀家最信任你,现在有件要紧的事情交给你办!”太后用 无比信赖的眼神看着危荣。 危荣心头一震,暗道:“来了!”跟在太后身边有段时日了,可太后只拿他当宠物一般,从不吩咐他做什么,眼下太后给他安排差事,这才是有了信任他的苗头。 危荣一脸受宠若惊:“太后有事只管吩咐就是,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奴才也愿意。” 就算明知是下人奉承的假话,太后也十分受用,她拉着危荣的手嗔怪道:“哀家还能害了你不成!这事也简单,你去寻觅几个长得和厂督夫人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来!隐秘些。” 太后打的是什么主意在明显不过,皇上几次想纳意欢都不成,估计心里又这么个遗憾,找个长得相似的女子好生调教一番,不怕皇上不上钩,就是不成她也没什么损失。 倒是够会恶心人的,危荣作出迟疑的表情:“太后就不怕厂督发怒吗?” 听了危荣的话,太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他还能杀了哀家不成?不过是个女人。你不用怕,有哀家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太后还以为危荣是在害怕被解云洲算账,笑得无比灿烂,解云洲要杀自己早在宫变那日就该动手了,如今还让她活着说明 她还有价值,万不会为这等小事恼了自己。 危荣背过身去冷笑,眼底浓浓的嘲讽,太后想得倒是够美的。 危荣一封密信告到了解云洲那里,解云洲把看过的纸团揉成了粉碎的纸屑。 解云洲眼底的冷意深不见底,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方式折辱意欢。 既然太后自己作死那就成全她! 得到厂督的回复,危荣行事放开手脚,他专门从掖庭这等被罚没的罪官女眷中挑选,几番观察最后选定了一名明明已经十七岁却面嫩的如同十四五一样的小姑娘。 他父亲是前朝的四品文官,因站错了队被先皇抄家,那时她不过才三岁,若不是身边还有个年长些的姐姐,早就忘了自己也曾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危荣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让跪在地上的少女露出姣好的面容:“太后娘娘您看,可还看得过眼?” 太后不满危荣触碰别的女人哪怕没直接碰到手也不行,她醋意十足的起身,用脚尖把那少女的脸挑的更高,让她仰着脖子看自己。 那少女脸上丝毫没流露出屈辱的表情,反而温顺得像头小羊羔。 太后摇头咋舌:“不对,你该用水汪汪的眼睛 瞪哀家才是,那样才更像些。” 意欢那鬼丫头被解云洲惯得不成样子,对上皇帝也敢辩驳抢白,这样温顺的货色皇上可不会喜欢。 “叫什么名字?” “金枝,奴婢叫金枝。” 太后看了眼危荣,笑道:“你也真够促狭的,那厂督夫人原来不就叫阿枝来着,你比她要金贵,叫金枝可不正是个好名字!” 如不是湘儿突然死了,太后也不会这么火急火燎的拉拢新人,可偏偏湘儿那丫头没富贵命。 “可说御花园的命案查得怎么样了?”太后问道。 贴身伺候太后的宫女摇头:“金甲卫把皇宫搜了个遍,愣是什么都没找出来,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金甲卫首领被杖责了三十下。” 可见皇上是真的怒了。 自己的安危都受到了威胁,皇上也不能眠,搂着水奴出神:“湘儿只在朕这里伺候,平日里也不见她和谁走的近,怎么就被人杀了呢?” 赵晟的疑心病又犯了,瞧着伺候自己的宫女太监们个个都像旁人派来的细作。 “湖边有脚印被抹去的痕迹,可见动手之人心思缜密,只怕以后后患无穷。”水奴缩在赵晟怀里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第二百八十一章 调教 娇媚丰腴的美人搂在怀里,赵晟却一丝欲念都没有,揉捏水奴的手劲儿也就大了些。 “金甲卫受了责罚,臣妾看他们一个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瞧着怪好笑的,皇上就是再强迫他们只怕也还是什么都查不出,依臣妾看,他们还是负责护卫皇上吧,像这样搜拿贼人之事应该交给更专业的人!” 赵晟眼睛一亮,翻身把水奴结实得压在身下:“爱妃说得有道理,东厂那群人可不能白拿朕的银子不办事啊!” “来人,宣朕的旨意,限解云洲三日内找出杀害宫女的凶手,否则就撤了东厂厂督解云洲的职!”赵晟面露凶戾之色,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金甲卫已经掘地三尺连根毛都没找出来,他倒要看看解云州能查出什么来! 若是查出了就除了他一块心病,若是什么都查不出正好削了解云洲的势力,怎么看对自己都是有利的。 厂督府,院内一片欢声笑语,冬蕊手巧做了个羽毛毽,教给意欢怎么踢毽子,又有爱玩的小丫鬟上前,踢出了花样,看得围观的小丫鬟嘴里不住的发出惊呼! “还能绕腿两圈呢!” “看后踢腿,呀接住了 !” 意欢略看了一会儿看得眼热,便觉自己也可以试一试,一双小脚痒得不行,往中间一站急吼吼道:“踢给我,踢给我!” 谁想到这毽子还有脾气,到了意欢的脚上就不听话,意欢花样玩不出,踢上十几个就开始气喘吁吁。 最后只好让出位置,自己到一旁苦心钻研让毽子绕腿两圈再落在地上的技法,玩出了一头汗。 院子里的叫声震天响,解云洲归府时愣了一刻,往日里他的居所总是暮气沉沉的,何时这么热闹过。 意欢的声音夹杂在一众小丫头的喊叫中也并不难认,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眼底流露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他方一进院子,眼睛尖的小丫头立刻退到一旁,背对着解云洲的意欢还纳闷大家玩得好好的怎么都不动弹了,回头一看才发现解云洲背着手站着门口。 “厂督督回来了!”意欢乐得跳高,跑向解云洲还不忘自己手里的毽子。 “瞧,冬蕊的手多巧!这毽子可真轻盈!”意欢献宝一样把毽子往解云州的脸上怼,生怕他看不见似的。 玩了半天毽子上没染一丝尘土,可到底是畜生毛做的,解云洲 往后躲了躲,他杀人不眨眼,但格外嫌弃畜生身上的腥味。 鸡毛就不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解云洲伸手摸了摸意欢的后背,明显有湿意,这个时节最容易因为一冷一热染伤寒了。 “快回去换衣服,疯玩得这一头汗。” 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意欢进了卧室,略擦拭了一下换上宽松的苎麻衣裳走了出来。 解云洲随手把修好的簪子簪在她乌黑油量的发辫上,鲜亮通透的红宝石在她的头上熠熠生辉,衬得意欢的脸都亮了几分。 高家倒也舍得,下这样的本钱贿赂他。 “我明日进宫办事,估计要忙几天,你乖乖在家里待着,不要外出。” 解云洲的话萦绕在意欢耳边好像意欢无理取闹非要出门一样,意欢瘪着红润的嘴巴,不满道:“人家不在府里待得好好的吗!我知道了不出府好吧!” 还来脾气了,小东西! 解云洲提着意欢的耳朵,意欢一边呼痛一边垫着脚想让自己的耳朵少受点罪,“快放手,我错了!”意欢泪汪汪。 解云洲恶作剧得逞般得意一笑,揉了揉意欢被揪红的小耳朵:“叫你再敢顶嘴!” 意欢摸着自己的 小耳朵,嘴里嘟囔着:“哼,厂督督不讲理!” 解云洲的背影落在意欢的眼底,她心里甜蜜又落寞,回到皇城后解云洲几乎没睡过整个觉,眼底的青黑就没消退过。 只盼着忙完这次的差事真的能休息一段时日。 才进宫,解云洲就得到了几条有用的消息。 金甲卫们没敢怀疑到妃嫔们身上,但他敢,在接到皇命的第一时间,解云洲就叫人收集了事发当日妃嫔们的踪迹。 只有瑶容华最为突兀,事发时她独自一人在御花园找她的簪子,十几个伺候的宫人无一人在场,她的举动怎么想怎么可疑。 但瑶容华表现得过于镇定,从不打听金甲卫查得如何,仿佛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如此有恃无恐又依仗着什么呢? 解云洲想到一点,意欢,她在赌为了意欢自己也会保她周全。 否则瑶容华胡乱攀咬到意欢身上,哪怕意欢身上长满了嘴,按照皇上对自己和意欢的厌恶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思及此处,解云洲忽然心生一计,觉得此事还能又更完美的解决办法,高云瑶暂时不能动,可太后那边的细作已经留不得了。 太后宫中,金 枝被太后狠狠操练了两日,觉得她长得和意欢只有五分相似不太满意就从她的举止上下手。 之前意欢所处的宫室最是清闲,她被养得有些散漫,可金枝在掖庭被教导得规规矩矩,举手投足都不敢有错。 “抬头,抬头还要哀家说多少遍!”太后毫不留情,一藤编打在金枝的小腿肚上。 金枝腿上一痛险些叫出声来。 太后的角度刁钻,打在身上并不会留痕迹,可皮肉里都是疼的,晚上疼得睡不着觉。 “是太后!”金枝略抬起下巴,看向太后时多了几分娇憨的意味。 太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金枝的手,一看就只是做过粗活的,关节都有些粗大,可这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养好的,太后没那个耐性。 “就这么着吧,皇上荤素不忌说不定就喜欢你这个调调的。”太后拍着金枝的肩膀,“哀家送你一场泼天的富贵,你可要知道感恩才行啊!若你能怀上龙嗣,给你家平反还不是易如反掌,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在矿山上吗?” 金枝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弟弟的身子估计早就坏了,与其想着家族不如想想她自己。 第二百八十二章 偶遇 她不能失去这个机会,金枝知道太后是在利用自己,她也知道自己在模仿的人是厂督夫人,可这些都不是她能决定的,她只是个奴婢啊! 按照太后的意思去行事还有活着的机会,若是此时忤逆太后,她一定没活路。 金枝怯懦的点头:“奴婢定不会辜负太后娘娘。” 这是自己的机会,她一定不能放弃! 当初意欢被皇上注意到还是因为阿枝一手烹茶手艺,恰好金枝也会烹茶,手艺精不精不说,被太后一调教倒也学得几分模样。 仔细分析过皇上的踪迹后,太后特意安排金枝去皇后和贵妃的宫室外负责洒扫,叫人一看就是个没根基的宫女,只能做这个繁琐的活计。 之后的日子里金枝我在掖庭时没什么太多的区别,太阳不出就得赶紧收拾干净青石板路,不能脏了贵人的鞋,太阳落了才能出来免得污了贵人的眼。 漫长的等待中金枝时刻担心自己会被太后抛弃,再次回到让人看不到半点希望的掖庭,她心里是感激厂督夫人的,若不是自己和她有几分相似,这个机会也轮不到自己。 她一定要找机会报答。 栖金殿。 翟娆 的日子舒心无比,除了皇上总不来看她,她这在后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凭借她肚子里龙嗣,有谁敢怠慢她一分? 就连最得盛宠的高婕妤被她打了脸不也得忍着!摸着肚子翟娆得意道:“没办法,男人就是这么现实,女人哪有孩子重要!” 许是觉得自己最近对翟贵妃过于冷淡,赵晟按揉了几下胀痛的太阳穴,看来是该去贵妃宫中坐一坐了。 小千子跟在皇上身后有些心不在焉,自从湘儿死后他一直精神恍惚,脑海中总浮现出湘儿的音容笑貌,明明昨天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人第二天就死在了池子里。 收敛的时候小千子挤在人群中看,他看见湘儿的脸都被砸烂了。 下手的人何其心狠。 他一定要帮湘儿姐姐报这个仇,小千子疑心是他害了湘儿,莫不是湘儿对别人说了从自己这里听到的消息,惹了东厂不快,东厂要除掉湘儿。 可随后他自己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东厂若想一个人消失绝对不会让她的尸体出现在宫里,只会让人消失得毫无踪迹。 那就奇了怪了,湘儿还有什么仇人呢? 赵晟走在狭长的宫道上,看着 前方弯腰劳作的一道粉色身影,按说这个时候是不许宫人外出洒扫的。为何这个宫人违背宫规? 脚步声逐渐靠近,成败就在一瞬间,金枝紧张得手都在抖,她牢记太后所嘱咐的,一定不能怯懦,要表现得有韧性。 “你是哪个宫的?”赵晟令随行的宫人留在原地,自己轻手轻脚的靠近,猛地出声问道。 金枝作出吓了一跳的样子,回头一看呆了不一会儿这才跪在地上,惶恐道:“奴婢参见皇上,奴婢,奴婢不是哪个宫的,只是负责洒扫的宫人。” 就是这一眼让赵晟觉得有些熟悉,后知后觉这宫女怎么和意欢有几分相似。 不得不说太后这么多年的养母不是白做的,她十分会拿捏赵晟的心思,知道在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长得和意欢又几分相似的姑娘。 哪怕是用来恶心解云洲,他也一定会这么做。 意欢的确够独特,但得不到意欢还有无数的替代品,这就是身为帝王所能享受的权利。 赵晟微微一笑,上前轻柔的拉起金枝的手,语气无比温柔:“别害怕,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一定要笑,一定要笑!金枝反复重复着这 句话,最终露出个勉强的笑意。 嗯,这一笑更像了。 “你叫什么名字?”赵晟听到自己的声音像刚从糖罐子捞出的一样甜腻。 “金枝。” 赵晟的眼睛一下亮了,他道:“是个好名字!你愿不愿意到御前伺候?” 一道闪电仿佛劈在金枝的眼前,她激动道:“奴婢愿意。”说完挣脱赵晟的手跪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个头,瞧着一股子莽撞劲儿。 “既如此你就跟在朕身后吧,稍后再叫人安排你。”赵晟满意的点了点头,抬脚进了栖金殿。 皇上在门口被个狐媚子绊住了手脚,翟贵妃前脚刚得知消息正要发怒,后脚皇上就进了屋内,宫女都没来及通传一声。 “爱妃,今日身子可还好?”赵晟坐在翟贵妃身边,目光瞟向翟娆还未显怀的肚子。 这个有着金国血脉的孩子真的应该诞生吗? 若是为长久计,翟贵妃的肚子不该有任何动静,可偏偏现在和金国关系过于微妙,他不能给摄政王留任何把柄。 感受到赵晟的走神,翟娆把赵晟的手放在腹部,按着他的手道:“你这么久不来,我和孩子都想你了!” 厚重的脂粉掩盖下 ,翟娆的面目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只是浅浅的疤痕到底破坏了她原有的美感。 赵晟不着痕迹的收回手,瞧着贵妃的脸道:“朕何尝不是时刻惦记着贵妃,只是这段时间实在烦闷,不忍来坏了贵妃的好心情,故才不来。” 翟娆只笑不说话,眼神瞥了眼赵晟身后并没有陌生面孔,想来是站在院子里。 她不能表现出焦虑,开口道:“臣妾怀孕后总是不能控制情绪,之前惹哭了高婕妤,皇上不会怪罪吧。”说着翟贵妃的眼眶就红了。 赵晟心里烦她这样,嘴上还得应付道:“怎么会呢?对了,怎么没闻到爱妃屋里点香?” “臣妾怕对孩子不好,换了些瓜果摆着。”翟娆心下一冷,果然皇上来这里是有目的的,让她想自欺欺人都不能。 下一刻赵晟就捂住了额头:“朕最近头又开始疼了,只有闻到贵妃宫里的味道才能好些,上次的都用完了,爱妃可否再给一些。” 怎么可能说不呢? 等赵晟出了栖金殿,阿珠贴在翟娆的耳边低语一番,主仆二人面上都露出诡异的尴尬。 “皇上竟然喜欢那样的吗?”翟贵妃陷入了深思。 第二百八十三章 抓人 这是金枝第一次抬头打量整个皇宫,在掖庭时嬷嬷总说她们没脸见人,应该一直低头看脚下。 黄橙橙金灿灿的琉璃瓦把皇宫映衬得如诗如画,她从没见过这么蓝的天这么白的云。 小千子暗中打量了金枝几眼,觉得她有些眼熟,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皇上为什么要带金枝回宫。 职责告诉他应该尽快禀报厂督,但私心却在耳畔不停絮絮叨叨,湘儿姐姐的死未必没有东厂的推波助澜。 最终私心战胜了职责,他沉默的低下了头,心里竟生出几分隐秘的快感。 “正好缺个奉茶的宫女,就她了吧。”赵晟随口吩咐道,也不问金枝会不会烹茶,能伺候皇上的都是人精,皇上话音一落就知道这是不用金枝做活计的意思。 金枝一路摸爬滚打,还没得意忘形,赶忙道:“奴婢最擅烹茶。” 还没走到太后希望的那一步,金枝明白安分才是立身之道,不过是些轻快活计,何必推给别人平白遭人厌恶呢。 倒是个乖觉的。 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暗道这个金枝到是个可造之材,也许可以接触一下。 暮云阁。 “娘娘,不好了!”银月 慌慌张张进了屋,颤抖着关上房门。 “把话说清楚,什么不好了?”不满银月大惊小怪,高云瑶蹙眉翻了个白眼。 “奴婢听东厂的番子说,他们在御花园湖边找到了一粒红色的宝石粒子,只有小米粒大小。” 想到娘娘那根受损的簪子,银月后怕不已。 “切~”高云瑶笑了,旋即一脸严肃问道:“你没在他们面前露出马脚吧!蠢货,这是骗你的呢!” 银月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连声道:“没有,奴婢是偷听的,听到就赶紧回来了。” 打开首饰匣子,高云瑶拿出簪子,“你仔细瞧瞧,本宫的簪子是摔裂了,不是摔碎了!” “呵呵~”门外传来一声冷笑。 解云洲眉眼清冷,推门而入,银月一脸惊悚,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蠢货,上钩了! 高云瑶恨铁不成钢的看了银月一眼,她就知道这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晚会坏她的大事。 “咱家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旁人不知道但瞒不过咱家,那湘儿也是高廷尉义女,你完全可能为了铲除异己杀了她,至于宫女所说你在御花园里摔碎了簪子也站不住脚,怎么就那么巧?”解云 洲语气咄咄逼人,犀利的视线直逼高云瑶。 这是咬死是她做的了。 高云瑶没有丝毫慌乱,只有浓浓的不甘,没想到还真能被解云洲查出来,她以为自己做的已经够隐蔽的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厂督可不能平白冤枉人,再说她不过一个奴婢,还要本宫给她偿命吗?”高云瑶反唇相讥。 “那可说不准,皇上气急了,娘娘又不是不知道他为此责罚金甲卫之事。” “厂督大可以拿了我押到皇上面前去,看皇上会怎么处置我,会不会借此迁怒厂督夫人。”高云瑶简直有恃无恐,眼底甚至带着笑意。 解云洲,你不敢。 解云洲嗤笑出声,清冷的眉眼染上了浓浓的嘲讽意味:“若你一死谢罪不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说着解云洲步步紧逼靠近高云瑶。 吓得高云瑶后退几步,碰倒了手边的花瓶,迅速躲在桌子的另一边警惕道:“你岂敢动本宫!” 解云洲神色冷酷,漆黑的眼眸透着几分阴森邪气,他一字一句道:“刚才不是还很神气吗?本督最恨别人威胁我。” “最后警告你一次,管好自己的嘴巴。” 冷硬的话语砸在 高云瑶的心上,看着那道清冷的背影,高云瑶又开始泛酸水,意欢,你可真是好福气。 银月扑到高云瑶脚下求饶:“娘娘,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她哭得涕泗横流,坏了娘娘的大事,瑶容华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重重在银月身上踢了一脚,高云瑶恨声道:“以后少说话!” 闻言银月立刻闭紧嘴巴,晃着盈满泪水的眼睛看着瑶容华。 她会听话,一定会听话。 “还不滚出去!” 怒吼声响彻暮云阁上空,躲在厢房里的银霜幸灾乐祸,她不受娘娘待见,娘娘不让她在跟前伺候,她过着被幽禁般的生活。 现在听到银月遭骂心里十分痛快。 你可没过得多得意! 解云洲直奔宣光殿而去,元宝已等候多时,见解云洲回来了眉飞眼笑,对着解云洲耳语一番。 “找到了,十一跟着太后殿里的小宫女,一路摸过去找到了和老太监碰头的人,是个叫小千子的。”提到这个人元宝呸了一口,“吃里扒外的东西。” 东厂当年挑的可都是几乎活不下去的人,这个小千子既然能被东厂选中就说明他之前挣扎在生死线上。 如今背叛就得付出 代价! 解云洲对东厂的人了如指掌,当日小千子跪在自己面前起誓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如今却玩起了这一出。 他故意放纵太后挑选和意欢相似的女子送到太后身边,如今那个叫金枝的女子已经被皇上带了回去,可小千子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说不上心寒,解云洲早就不对人性抱有任何期待,他眼神冰冷道:“动手吧。” 日暮西陲,天边染上暖色,解云洲步履匆匆带着几个东厂番子进了皇上的寝宫,二话不说就拿下了小千子。 突如其来的拿人场面干脆利落,利落到人已经被压进了院子里。 赵晟怒喝一声:“解云洲你放肆,这是在干什么!” 竟然连声禀报都没有,金甲卫是死的吗? 窸窸窣窣甲胄摩擦声响起,金甲卫反应过来赶忙把一干东厂人包围了起来。 解云洲不慌不忙,负手而立:“皇上不是命臣差杀害宫女湘儿的人吗?臣已经把人捉拿到了,正是太监小千子!” 小千子跪在地上,脸被按在地上,整个人灰头土脸的,一声不吭。 早在第一次背叛的时候他就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处置 赵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千子跟在自己身边少说也有五六年了,他一直默默无闻,是个手脚勤快的太监,怎么可能会杀湘儿? 一定是解云洲在糊弄自己,他怕限期三日内找不出真凶被惩罚,故意往自己身边伺候的奴才头上扣屎盆子,以此来气他。 赵晟颤抖着手指着解云洲怒斥:“一派胡言,还不快放开他!” 压着小千子的元宝手上故意加大力气,压得小千子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你自己说呢?”解云洲看都没看小千子一眼,“还是你想进一趟东厂诏狱?那里能问出世间一切秘密。” 若是被皇上知道自己是东厂的人那他也是难逃一死。 厂督既然要把杀人的罪责推到自己头上,肯定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背叛的事情,诏狱是什么地方他在清楚不过,刚想承认脑海中就浮现出湘儿的面孔。 不行,这样岂不成全了杀害湘儿的真凶! 小千子一个激灵,嘴角流出一丝血迹:“不,奴才冤枉不是奴才做的!” “厂督口口声声小千子是凶手,可有证据?”冷静下来的赵晟褪去了刚才疯批的神色,带着浓浓的审视意味。 “臣已查明这小千子心悦您身边的宫女湘儿,几番求爱不成因爱生恨,这才下了毒手!。”解云洲一板一眼道。 湘儿平日里对赵晟的殷切太过热烈,已经不是毛头小子的赵晟自然能察觉到,他十分受用。 赵晟心里早就把湘儿当成自己的女人想,现在得知一个太监竟然敢觊觎他的人自然火冒三丈,怒斥一声:“腌臜贱货,你也配!” 小千子被骂得脸皮发麻,他张口欲辩解却被盛怒之下的赵晟一脚踹在胸口,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来。 “可不得了了,皇上这是要杀人吗!” 太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早在看到解云洲一行人往皇上宫中赶去的时候,太后就得到了消息,一心想看戏的太后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这会儿亲眼看见赵晟气势汹汹一副要踹死内侍的模样内心一阵兴奋。 纵然是皇上也不能随意喊打喊杀,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弑杀的名头。 太后一脸痛心,她捂着心口道:“皇上千金之躯,万一不小心被误伤了可怎么办,这不是有奴才在吗!”说着就把脸转向解云洲,“你就眼睁睁看着皇上自己动手?” 视线转到躺在地上的 太监,看清他的脸后太后后背一凉,仿佛有条滑腻的蛇顺着她的后背往脑袋上爬。 这不是小千子吗? 难道皇上和解云洲知道了什么? 太后悚然的表情太过明显,她掩饰般惊叫道:“这不是小千子吗?他伺候了皇上少说也有四年了吧?” 那是赵晟还是德王。 赵晟勾起一抹冷笑,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层的黑雾,他语气阴森道:“母后好真是好记性,连朕身边一个奴才也能了如指掌。” 唯有解云洲站在一旁,一脸看戏的表情,太后此刻定然无比惊慌,深怕自己会被揭穿吧? 还不够,这些还远远不够,解云洲无法忘记母妃当日绝望的神情,她悲凉的眼神始终印刻在解云洲幼小的心灵上。 “小千子莫不是太后指派给皇上的人,否则何以记得如此清楚?”解云洲在一盘煽风点火。 闻言太后狠狠瞪了解云洲一眼:“这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太后扭头一看赵晟也正疑虑深深的看着她和小千子,阴阳怪气道:“我道母后怎么这个时候来呢,原来是解救小千子来了啊?” 他拉着长强调说话的样子十分讨打,用脚踢了踢小千子的肚 子。 “瞧瞧你主子多心疼你?”赵晟嘴里发出阴森的低笑。 小千子一时无语,他替这三个人做事,还真说不上来谁才是自己的主子。 太后气结于胸,也是恼羞成怒:“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皇上该好好治治癔症!” 说完太后转身就走,出来宫门腿后知后觉开始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真是好险,若是小千子刚才咬出自己,皇上真能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不行,小千子不能活下来! 之前交代危荣的差事办的不错,太后惊魂未定的拉着危荣的手,风韵犹存的脸上带着我见犹怜的表情。 “危荣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太后语气可怜。 危荣又是那副愿意为太后上刀山下火海的表情,仿佛眼里只能容下太后:“不是说过吗,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奴才就是了,看您这么伤心真叫人心疼。” 太后拉着危荣的手轻声道:“哀家刚才去皇上那里,厂督已经找出了杀害御前宫女的凶手,正是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的小千子,哀家不过多说了两句皇上就认定小千子是哀家的人。” 太后越说越委屈,她不过是花钱吩咐小千子办事罢了, 怎么就成了她的人。 “哀家左思右想,他不能活,否则一旦供述出对哀家不利的供词怎么办?”太后很是无助,得罪妃嫔她不怕,唯独不能让皇上再抓住自己的把柄了。 她不能冒这个险! “你是知道的,皇上对哀家只有恨,他说不定会推波助澜,把事情扣在哀家头上。”太后用力握着危荣的手。 双手被握得一阵阵刺痛,危荣不着痕迹的脱离太后的手,反手握住太后,诚恳道:“这事就交给奴才吧,定然不会让您的清白受到威胁。” 危荣心思细腻,做起事来也让人放心,太后柔声道:“哀家信你。” 若危荣真对太后有了情谊恐怕真能被这番话刺激到,可惜他不是。 十一影子一样跟在危荣身后,见危荣发现自己又贴在危荣后背上恶心他:“哀家信你~” 四个字被他说得千肠百转,危荣被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危荣搓胳膊的时候十一就在一旁大笑出声。 “厂督大人的意思先吊着小千子,别让他那么容易就死了,还不到时候呢。”危荣正色道。 十一也收起不正经的调调:“那个从中间传信的老太监该怎么处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搜罗小千子 “且叫他活着吧,也没几日好活了。”危荣不屑一顾,他对旁人的事情一盖不上心。 按照厂督的计划,不用他们动手,皇上也会处置这些人的。 另一边院子里已经掌灯,昏黄的烛光模糊了所有人的轮廓和面目。 小千子浑身发冷,血液不通导致他四肢已经从发麻到失去了直觉,不管东厂的人怎么问,他都咬定湘儿的死和他没关系。 “厂督,东西都搜到了!”东厂的番子把一个包裹扔到地上,香囊,鞋垫等零碎的小东西散落了一地。 跟着东厂的人一起搜小千子房间的太监也回到赵晟身边:“和他的同屋的说了,小千子经常出去好长时间不见人,问了一回他去哪儿耍也被呛了回去。” 太监们上身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内务府准备的齐全,若说是偏远宫室的太监被克扣只能自己动手做这些个东西,可小千子是御前伺候的人,光是孝敬就不知道拿了多少。 “还有,小千子睡过的床底下有块砖是松动的,从里面搜出共计五千三百两银票。”从怀里拿出银票,元宝在众人面前抖了抖又塞回怀里,“这都是物证得拿回东厂。” 真是无耻,肯定是进了你们 自己的腰包! 伺候赵晟的宫人们心里一寒,谁还没这私房,辛辛苦苦攒了那么久,转身就成别人的了这也太让人难受了。 就像那出去搜寻粮食的老鼠回家一看家都被掏空了! 晴天霹雳啊! 要知道他们御前伺候的太监一个月月例三十两,这五千三百两可不是小数目,也是一般人出不起的贿赂。 这下赵晟更恼了,小千子一定没少泄露自己的事情,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银票? “待下去好好的查!”赵晟阴森一笑,“朕要他后悔背叛朕!” 现在赵晟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谁杀死湘儿身上了,一个宫女哪有他自己重要? 看着赵晟进屋,解云洲撂下眼皮,低垂着眉眼睨着小千子,轻声道:“胆子不小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小千子身下湿了一片。 厂督此刻形如鬼魅,他还没见过厂督施展手段,但想也知道厂督的修罗之名不能是白来的。 “奴才愿将功赎罪!”小千子刚要高声求饶就被捂住了嘴。 元宝压低声音厉声道:“你想现在就死!” 他刚想把人带回东厂,不想赵晟打开窗子道:“先找个空宫室把人关进去,让金甲卫看守,明日朕 要亲自审一审他!” 这就是又不信任东厂了? 解云洲无声嗤笑,眼底划过一抹嘲讽,食物已经落入网中,早吃晚吃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我们走。” 茫茫夜色中,解云洲被前呼后拥着离开。 捂着疼到要炸裂般的头,赵晟五官狰狞可怖,脖子和双手青筋突出,他咬着牙:“快把熏香点上!” 太监手脚麻利,马上就点燃了早就放置在香炉里的熏香,一连点了两个香炉。 屋内很快被白色的细线香雾缭绕,有几分仙境的味道,赵晟这才缓过一口气,他张着嘴巴无声嘶吼,胸腔中发出嘶嘶的气声。 这具身体太不中用了!但凡心绪激动些就要犯头疼,疼得他想提到砍杀眼前的所有人。 赵晟捂着额头深深吸了几口缭绕的香气,他沉声似是在自言自语:“朕对他还不够好吗,为什么要背叛朕呢?” 扪心自问,赵晟自觉他对身边的宫人太监们都不错,甚至还很厚待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旧奴仆,没想到自己的心软换来的却是背叛。 “给朕好好的抄件一番,若是说不出多出来的东西的来历就把人都送到东厂去,让解云洲给朕好好审一审。”赵晟一双泛着 红血丝的眼睛看着格外吓人。 赵晟的贴身太监伺候了赵晟多年,早已摸清赵晟的脾气,退出后叫住金枝,微胖白皙如凝脂般的脸上一对细长的小眼睛此刻眯着:“皇上正口渴呢,机灵点吧,进去伺候着。” 金枝心突突一阵跳,暗道机会来了。 她准备好茶具,轻轻扣了几声门,虽未曾听见里面有声音但还是壮着胆子推门而入。 一阵轻巧的脚步个响起。 正在假寐的赵晟睁开眼睛,瞧见一道袅娜的身影立在桌子前,用巴掌大小的火炉开始煎茶。 动作谈不上多优美,但侧脸看上去格外认真,而且从这个角度看也并不像意欢。 赵晟的心情微微松快些,他甚至在惋惜刚才那么好的机会光顾着生气了,没让金枝在解云洲面前露个面。 他就等着解云洲和自己开口要金枝了,到时候的场面一定会让他很痛快! 赵晟幻想着让他舒心的场面,在看向金枝的时候就格外温柔。 那么认真的一道视线金枝当然察觉得到,皇上看来是真的挺喜欢自己,金枝满心欢喜,看来离自己达成太后的要求已经不远了。 皇上早晚会临幸她,她会一飞冲天,彻底摆脱奴才的身份 。 不多时屋内就飘散开一股浓郁的茶香,仔细一闻还有些沁人心脾的花香在其中。 金枝端着杯盏递到赵晟面前:“皇上喝茶。” 赵晟伸出骨节分明肤色苍白的大手,捏起品茶用的杯子品了一口,十分一般的一口茶。 奈何赵晟现在心情好,他和颜悦色道:“不错,还可以在琢磨一番。” 全然听不出赵晟话里的嫌弃,金枝已经被脑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娇羞的低下头不说话。 她伸出双手握成拳头:“奴婢给您锤锤腿吧,您也能松快些。” 以往给赵晟洗脚的都没有这么粗糙的手,赵晟瞥了眼金枝粗大和脸很不相配的手蹙眉,轻声道:“不必做这些杂事,你只管好茶水就行了。” 比起茶水,金枝更擅长果茶,她心血来潮,鼓起莫大的勇气道:“奴婢更擅长果饮品,不如让奴婢调一杯给皇上您尝尝吧。” 赵晟愣了一下,他喝的最后一杯果饮还是母妃亲手给他做的,那之后他再也没碰过一口。 想到母妃,赵晟心里五味杂陈,顿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你下去吧。” 赵晟突然冷淡的态度搞得金枝一愣,帝王还真是难以揣度,她要学的还有很多。 第二百八十六章 死人 关押小千子的宫室一股子呛人的霉味儿,前些日子连绵的阴雨使得这处无人居住的宫室墙上长出了霉斑。 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小千子苦笑,这条件可比东厂诏狱好多了。 他还年轻还不想死,可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得让厂督看到他还有价值,不然皇上和太后都不会放过他的! 惶恐中的小千子绞尽脑汁,颓然发现他知道的那些事情厂督未必不知道。 漆黑的夜静谧无比,金甲卫的脚步声窸窸窣窣,他们偶尔小声交谈,小千子在屋内却听不清。 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小千子在一片黑暗中瞪着房梁,窗外隐隐有光亮。 迷迷糊糊中小千子竟然还睡了过去,直到他被换班的声音惊醒,不知为何,他的心跳得极快,直觉告诉他有危险。 堵嘴的汗巾被口水濡湿,他的下巴也被卸下了,此刻就是想发声也只能呜呜的无力叫喊。 很快换班结束,那脚步声直奔他而来。 踏踏…… 房门被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蹲在地上,伸出刀柄戳了戳小千子:“你小子够本事的啊,还能吃三家饭。” 在门口望风的人跟着嗤笑一声,不怀好意道:“ 他是没根的东西,最缺的就是骨气了!” “别怪咱们兄弟心狠,这是在帮你解脱你,你也不想落到东厂手上吧?” 小千子漆黑的视野被一道一闪而逝的寒芒照亮,他的瞳孔上反射出一柄锋利的刀子,随后是刀刃入肉的声音。 血液从胸口快速流失,不一会儿就在小千子身下濡湿一片,粘腻腥臭。 小千子眼里浓浓的绝望。 他不明白是什么人要杀了自己,难道是皇上吗?可皇上明明还有在明天提审他啊! 电光火石见,一个人浮现在他心头,是太后! 带着彻骨的不甘和恨意,小千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用手指沾着自己的血在后腰衣服上写了个不成型的太字。 第二日解云洲早早就等候在皇上的宫殿,等着金甲卫提人上来问话。 赵晟端坐在椅子上贵气天成,他招手示意金枝过来,眼睛紧盯着解云洲,在金枝出现那一刻赵晟如愿在解云洲脸上看到了愤怒的表情。 哈哈,是不是很生气! 还嫌不够,赵晟拍了拍金枝的手背,动作狎昵。 金枝小脸爆红,拿着犀角梳子一下一下认真的给赵晟通头上的 筋络。 “厂督看着宫女可眼熟?”赵晟语调上扬,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盯着解云洲,等着他气得跳脚。 解云洲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道:“不熟悉,没见过。” “可朕怎么觉得她和厂督夫人有几分相似呢?若不是知道这宫女的出身底细,真还以为她和厂督夫人有血缘关系呢!”赵晟说完自己哈哈笑了几声。 他轻慢的态度叫人心生烦躁,解云洲不耐烦的看了赵晟一眼:“金甲卫效率够低的,这么就还不见把人提来,难道还要给他梳洗一番不成?” 话音刚落,门外就进来一个神情紧张的金甲卫,他是皇上新提拔上来的统领,他跪在地上请罪:“回禀皇上,小千子被杀了!” “什么!”赵晟险些破音,猛地起身甩开金枝,目眦欲裂,“再说一遍!” 这宫里到底怎么回事,三天两头的有人被杀,是不是明天就要杀到他的头上了? 赵晟极力忍住才没咆哮出声。 “朕倒要亲眼看看!”赵晟说完风一样大步前行,把解云洲远远甩在身后。 解云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优哉游哉的跟在赵晟身后,心道:“不是爱看戏吗?那 就让你看个够!” 没人敢动小千子的尸体,从被发现到现在,小千子始终保持被绑着的姿势,他死不瞑目,浑浊泛黄的眼睛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 “金甲卫都是死的吗!眼皮子底下也能让人被杀了!”赵晟一整个无能狂怒。 此刻的赵晟哪有半分帝王的样子,他一会儿扯头发,一会锤脑袋,嘴里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解云洲上前几步,蹲在地上扒拉尸体一番,沉声道:“身体都僵了,昨晚二更左右死的,并不是一刀毙命而是被戳透内脏流血而亡。” 解云洲声音冷酷道:“屋外不可能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读懂了解云洲的潜台词,赵晟把视线投向在场的金甲卫,赵晟气笑了,昨日才得知跟随自己多年的太监背叛了自己,现在又查出金甲卫里也有蛀虫。 他仿佛又回到了先皇活着时他处处受限,身边都是父皇眼线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每天过得战战兢兢,做德王时候的日子是他最痛苦的日子,如今他冒天下之大不韪逼宫登基原以为摆脱了噩梦,却原来什么都没变! 这样的打击赵晟根本无法承受。 眼见着赵晟的双眼 泛着红血丝,一副下一刻就要变成疯狗随地咬人的神情,解云洲咦了一声。 “小千子背后有字!” 闻言赵晟上前一把挤开解云洲,也不嫌尸体有味道仔细辨认那模糊的字迹。 “太?”赵晟眼冒精光,大声道:“是太后!” 没错也只能是那个女人还有这样的能力!她还是不肯放过自己,派了人在自己身边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又怕被小千子供述出来才杀人灭口。 可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失去母妃无依无靠的小孩子了,他现在是皇上! 天下至尊! “走,去太后宫中要个说法!”赵晟看向解云洲,咬着牙道:“你也恨不得那老妖婆死吧!” 所有人都低垂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赵晟神情疯癫不已,从金甲卫腰间抽出佩刀,提着刀气势汹汹往太后宫中赶去,身后是抬着小千子尸体的金甲卫。 赵晟雷厉风行,穿过半个皇宫去太后宫中,脚程快的宫人一路小跑到皇后宫中报信。 不好了,这下真的遭了。 “你说皇上又犯癔症了?”谢净沅皱眉看着来报信的小宫女,不可置信道:“厂督还跟在皇上身边?” 第二百八十七章 质问 只看皇上那疯狂的神情不就和当日在皇后宫中犯病时候一模一样,不还要更甚! 小宫女不敢说谎:“乌泱泱的一群人呢,还抬着一具太监的尸体!” 极有可能就是皇上杀的! 谢净沅沉吟片刻,皇上和太后关系不睦众人皆知,可若是传出皇上弑母的消息,必会引起朝堂震动。 皇上登基不到一年,国朝都经不起这样的波澜,想到这里谢净沅坚定了眼神,沉声道:“走,咱们去太后那里。” 无论如何她不能坐视不理。 栖金殿。 翟娆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枚糖渍梅子慢悠悠吃着,报信的宫人一说皇上要去赵太后麻烦,她高兴得直拍手。 “该,皇上早该收拾那老妖婆了!走咱们看热闹去!”翟娆兴致勃勃,还自己动手穿鞋。 阿珠一脸不赞同:“您现在身子贵重,万一被冲撞了怎么办,还是先别去凑这个热闹了。” 翟娆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那几道狭长的疤痕触感清晰,恨意在她胸间翻涌不止,如沸汤一般盛不住。 “那怎么行,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强健着呢,你就放心吧!”翟娆不顾阿珠阻拦,眼见着被说恼了,拉下脸来。 “再多嘴就不用你去了!” 刚要张嘴再说什么的阿珠只好闭嘴,她心里暗道看来只能把娘娘看紧些了,无奈涌上心头。 住在西六宫的太后此刻正合着眼,小宫女轻轻给她捶腿,舒服得太后几乎要睡过去。 她屋内点着甜腻的香料,那是小姑娘才喜欢的气味,一点也不符合太后此时的年龄和地位。 “危荣,你听见了吗?外面怎么乱糟糟的?” 不是说话的声音,而是杂沓的脚步声。 太后睁开眼,起身向窗外张望,一下对上了赵晟愤怒的眼眸,那双恶鬼般的双眼一看到太后就露出了诡异的笑。 “啊!”太后被吓得花容失色,嘴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 危荣一如既往在皇上来时就隐身,退到了外间,低头不做声。 赵晟一脚踢开房门,大步向太后迈去。 “看看你做的好事吧!”赵晟扯住太后的手腕,几乎是把人拖到泪外面,他用力一甩,太后就趴在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上。 和尸体鼻尖对鼻尖,太后又待宰的母鸡一样厉声尖叫,八百辈子没受过这样委屈的太后手脚并用的往后爬,却被赵晟死死扯住衣领往尸体上按。 “ 太后看看,他死不瞑目啊!” 空气中传来一股尿骚味,堂堂尊贵的太后竟然吓得尿了,她华丽的罗裙此刻变得腥臊难闻。 发髻散落,发丝飘进太后眼中刺得她不停眨眼。 “皇上这是做什么!”到底是宫中生存了几十年的老人,太后很快镇定下来,她强忍中恐惧逼问皇上,“皇上这是容不下哀家打算在这杀了哀家吗?” 太后用力擦拭干净脸上的泪,红肿的眼睛盯着皇上。 赵晟捡起刚才自己扔在地上的刀,用力砍落,一缕头发自太后头上飘落。 “快住手!”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谢净沅小跑上前,紧紧拉住赵晟握刀的手,想从他手里把刀抢过去,却被赵晟推了一把。 “回你的青鸾殿,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赵晟语气不耐烦,蹙眉看向皇后身边的宫女,“再多嘴就让你们这辈子说不出话来。” 被恐吓的宫女瑟瑟发抖。 绿绮本也不赞成皇后来,闻言直扯皇后背后的衣服,就差直接说出来咱们还是走吧。 谢净沅偏偏倔强道:“皇上若要杀太后就先杀臣妾。” “你当真愿意为太后赴死?”赵晟脸上露出诡异的笑,身为他 的皇后却替想要杀他的人说话。 他还真是有个好皇后的! 赵晟一字一句道:“太后意图谋害朕,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太后母家江家已经死绝了,朕正愁没法处置呢,皇后倒是帮朕解了这个忧愁!” 谢净沅心头狂跳,皇上的眼神太疯狂了! 瞧着皇后一点点变得慌乱的表情,赵晟道:“皇后要帮太后就帮到底,干脆诛皇后母族顶替早已覆灭的江家好了。” 这简直就是疯子才能想出来的主意。 谢净沅摇头,一脸不可置信喃喃道:“皇上你,你……”你疯了吗? 姗姗来迟的翟贵妃站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儿,咳嗦一声,单手扶着后腰袅袅的走了进来。 “皇上息怒,太后怎么说也是您的母亲,万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做下无可挽回的事啊!”翟娆声音妩媚,她神情可怜并没有离赵晟太近。 赵晟的眉头皱得更深,这一个两个的都往这凑什么,可转念一想他又乐了,正是有更多人知道才对他更有利不是吗? 赵晟的手指向地上的尸体,也不再看皇后和翟贵妃,对着太后道:“小千子死前亲手在身后写下了太字,不就是在告诉众人 谁是杀害他的凶手吗?” 太后愣了一下,就是这一瞬间的失神被赵晟捕捉到。 赵晟冷笑一声,踢了踢小千子的尸体,恨声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倒是好主子心疼他让他是死得这么痛快。” 岂能如此轻易松口? 太后冷脸,自己动手整理起来仪表:“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就知道她不到黄河心不死,解云洲瞥着太后冷声道:“东厂已经查出从小千子那里都出来的银票都来自一家钱庄,那钱庄掌柜说这批银票来自是江家的。” 江家是太后的母族。 解云洲话音刚落,太后立马用仇恨的眼神刺向解云洲,她不反驳不辩解,只道:“厂督为何如此恨哀家?” 自然是因为杀母之仇! “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解云洲朝着赵晟的方向抱拳拱手道:“皇上有令东厂岂能不从命?” 太后仰天大笑几声,讥讽道:“没想到哀家会在这样的小事上露出马脚。” “你终于承认了。”赵晟已经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该如何处置太后。 “哀家的信王被你们害死了,哀家要你们替他偿命!”太后一脸癫狂,猛地冲到金甲卫身边抢刀。 第二百八十八章 败露 没有皇命无人敢伤太后,金甲卫躲闪期间不小心撞到翟贵妃所在的方向。 正是这一躲让太后注意到了翟贵妃,更注意到了她的小腹。 小贱人,这可是你自找的! 太后高喝一声:“哀家要你的儿子偿命!”说着用头冲向翟贵妃的肚子。 有那么一瞬间翟贵妃是后悔的,后悔为什么没听阿珠的话非要往太后宫中来凑这个热闹,若是真要伤到了她腹中的孩儿,她定要太后付出代价。 皇嗣重要! 阿珠挡在翟贵妃身前,却被冲撞的一个趔趄,抱着翟贵妃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倒在了地上,好在最后一刻翻身及时,没把翟贵妃压在底下。 躺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翟贵妃感到腹中一阵抽痛,一股热流从下身涌出,她惨叫一声:“本宫的肚子!”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翟贵妃身上,只见她身下流出一道蜿蜒的血迹。 看到这一幕的太后放声大笑指着赵晟的鼻子道:“你不会以为这么多年来哀家就没对你动过手吧?” 她仿佛已经忍了极限,再也忍不下去了。 “实话告诉你吧,你也没多少活头了?”太后恶毒的看向赵晟,说不出的怨 毒。 赵晟被这模棱两可的话刺激到了,什么叫他没多少活头了? 贱人,贱人,贱人,一定是在胡言乱语! “你不信,问问你的好贵妃不就知道了,问问她为什么有办法治你的头疼!”太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沉浸在疼痛和恐慌中的翟贵妃被一下喝醒,瞪大了眼睛看着太后:“你不要污蔑本宫,你一定是疯了,谋害皇上不成还想来害本宫,其心可诛!” 太后的话引起了赵晟的怀疑,他相信太后的话不会是空穴来风,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翟贵妃也确实可以,之前是看在和金国关系紧张的份上暂时放过她,可如今也是时候好好问一问了。 “快,先把翟贵妃抬到屋里去!”皇后蹙眉道。 “眼下还是先保住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妇人流产也是要命的事,可别伤了翟贵妃才好。”皇后挡在翟贵妃身前,尽量不让皇上看她。 谢净沅神色复杂的看着太后,见她狼狈不堪,有些不落忍:“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太后?” 若传出太后意图谋害圣上,又会是一番腥风血雨。 赵晟毫不在乎:“太后有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想必父女两 感情极深,朕看不如叫太后住一住她父亲住过的屋子吧。” 江家的宅子早就被内务府卖了,太后不明所以,皇上是要她去哪里呢? 解云洲微微一笑:“臣领命。”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扬起一抹明媚温和的笑:“太后娘娘,跟咱家诏狱走一趟吧!” “哀家是太后,你岂敢动我!”太后瘫坐在地上弹蹬腿,最后不敌东厂番子的力气被拖走了。 “把太后宫里的宫人也全部拿下,尤其那个叫危荣的!给朕当着太后的面杖毙!”赵晟怒喝一声。 如此还是不能解他心头只恨。 “皇上是打算把此时公之于众吗?该怎么说呢?”谢净沅眉间一片忧愁。 不料赵晟展颜一笑,错动着手指道:“谁说朕要把太后的恶行公之于众了,太后以后也会在宫中好好的,只是感念先皇,决定把宫殿改成庵堂,从此闭门不出,外人一概不见,准备为先皇祈福了此余生。” 这一计不可谓不恶毒。 谢净沅顾不上可怜太后,就听得隔壁宫室传来翟贵妃的哭喊声,那声音声嘶力竭,听着就叫人揪心。 “本宫的孩子!” 太医令被赶到屋外,蔫眉臊脸的,见了 皇后行礼后一脸惭愧:“是老臣医术不精,没能保住贵妃娘娘腹中的皇嗣。” 真是可惜了一条小生命。 皇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可见天意如此。 没了孩子的翟娆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扯着嗓子要见皇上。 处置了太后,赵晟感觉这一身的精气神都被抽干了,耳边满是翟贵妃的鬼吼鬼叫,他满心不耐烦。 “贵妃身体看似强健,可常年服用那种药物只怕早已伤了身体,这胎看似安慰,实则不妥,就算是这次保住了,也难保能生下来。”太医令小声和皇后说着翟贵妃的身体。 赵晟听后耳边犹如炸响一道惊雷。 他沉着脸在太医令身后道:“什么药物?” 太医令踌躇似是无法开口,赵晟眉眼凶厉高声道:“朕问你什么药物。” 太医令的声音犹如蚊蚋,头恨不得扎进土里道:“避孕之药,那药寒凉最是伤身。” 屋内的翟娆满脑子的完了,完了!干脆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真是好样的! 赵晟今日接连受到打击,脚步踉跄如不是有太监在他身后扶着,只怕此刻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长期服用?也就是说翟贵妃在金国就已经不是完璧 之身了! 她同别的男人厮混,又成了他的贵妃? 赵晟只觉得恶心,胸口别闷着一股浊气压得他无法呼吸。 “不必给那贱人用药!她要是有命就活着,没命就扔到乱葬岗去吧!”赵晟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赵晟带着金甲卫把栖金殿搜了个底朝天,光是各式各样装着药物的瓶瓶罐罐就搜出了一箱笼。 看着摆在地上的箱笼,赵晟笑不出来了,他这是弄了个毒物进宫啊! 如此还要感谢贵妃生了天花,不然凭借她那张姣好的脸蛋,自己现在说不定已经没命了! 赵晟心里苦,面上更苦。 他这个皇上也太失败了,身边竟没有不漏风的地方! 被关在偏远宫殿里的翟娆双眼无神的看着房梁,那根粗实的梁木一定承担数个成年人的体重。 她现在开始后怕,若是皇上想杀她可怎么办? “你说的对,我不该来的。”翟娆眼角滑落一行泪。 身下的血堪堪止住,贵妃的脸比纸还要白,阿珠心疼不已:“娘娘,您一定不会有事的,咱们还有摄政王啊,大不了回金国!” 阿兄是什么人翟娆再清楚不过。 她苦笑:“阿兄只会撇清关系。” 第二百八十九章 往事 阿珠欲言又止,最终闭上了嘴巴,贵妃比她更了解摄政王,既然贵妃都这么说了,就代表摄政王会帮她们的可能微茫。 “娘娘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啊!无论如何,您得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阿珠不忍看翟贵妃万念俱灰的样子,“娘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志气了!” 从前的翟娆多骄傲甚至充满野心! 翟娆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勉强露出个笑来:“是啊”,她不能这么轻易就让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如愿。 比起太后来说她已经好太多了,起码她还有希望。 心里这么想着翟娆又燃起了斗志,皇上看在阿兄的面子上也不会对自己下狠手,再说自己还没了一个孩子,皇上总要对自己怜惜一些。 阿珠看着精神些的翟娆心里宽慰了不少,她看着脸色苍白的贵妃暗叹不已,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起复了。 关押太后的监牢阴暗潮湿,虫鼠窸窸窣窣爬行半点不避人,富贵大半辈子的太后那住过这么恶劣的地方。 她身上还穿着被自己尿湿的衣裳,整个人恶臭难闻。 旁边的监狱里关押着凶恶的犯人,这么时间总算见着个 女人,各个嘴里发出兴奋的叫声。 有那猥琐的呲着黄牙,嘴里发出不怀好意的哼哧声。 羞耻,恼怒,太后的眼里满是愤怒的火光,把这栏杆大声叫道:“哀家是太后,你们竟然敢如此对哀家,真是疯了!” 就算是要审也是由宗人府审她,轮不到东厂的人动手! 太后的怒吼只换来狱卒的鞭子声,面上带疤的壮汉大喊一声:“鬼叫什么,别说你是太后就是天王老子进来也要扒层皮!” 开玩笑,谁家好人会被关进东厂的诏狱啊! “哀家不会放过你们的,等哀家出去了就叫人活剥了你们的皮!”太后喊道喉咙嘶哑,她面目狰狞不已。 太匆忙,都没时间安排危荣帮自己向外面报信,那班跟随先皇的老臣总不能看着皇上如此折辱自己吧! 踢踢踏踏一阵脚步声,解云洲被簇拥着来到太后的监狱前,他的脸大部分掩映在阴影下,只漏出小半长相优越的侧颜。 “太后住的可还习惯,先前你父亲可在这里留下了不少痕迹呢!”解云洲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快意。 母妃当初是多么绝望啊! 太后作为幕后黑手之 一过了太多年安稳的日子,也不知道她午夜梦回会不会害怕。 太后瞧见是解云洲,摇摇晃晃站起来,脸贴在栏杆上厉声道:“你们怎么敢如此对哀家?难道就不怕被朝臣得知戳脊梁骨吗?” 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解云洲仰头笑了一阵,瞧着太后的眼神带上几分悲悯,太后竟然如此天真。 “我连信王都敢杀,害怕一个太后吗?”解云洲的声音冰冷彻骨。 一提到信王,太后的眼眶立马就红了,那可是她耗费无数心血培养起来的儿子,无声无息就死在了封地。 叫她半辈子的美梦彻底破碎。 “哀家恨透了你们,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太后用最恶毒的咒诅狠狠咒骂着解云洲和赵晟。 “想必你已经见过金枝了吧?怎么样哀家调教出来的人可还入得厂督的眼?”太后披头散发,神态癫狂,她已经陷入了最后的疯狂。 解云洲冷着脸,右手在佩刀上摩挲半晌,沉默不语。 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男声。 “厂督大人,皇上有意隐瞒此时,这有违厂督初衷该如何是好?” 听着无比熟悉的声音吐露 出算计自己的话语,太后愣住了:“危荣?是你吗?” 啊,到底被认出来啊! 危荣霁月光风的脸上闪现出不耐烦的神情,他站到监狱栏杆前,淡淡道:“太后娘娘别来无恙。” 这般冷淡陌生的危荣让太后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原来你一直在骗我,可我们明明有过肌肤之亲啊!那些话也都是假的吗?” 危荣嫌恶后退几步:“危荣最擅催眠,不过是陪着您演戏罢了。” 一腔好意都喂了狗!太后此刻已经无力再愤怒。 解云洲:“太后的雷藤是哪得来的?” 太后猛地抬头看向解云洲,嗓子眼紧的说话都岔声了:“你们都知道了?” 解云洲不语,太后又面带笑意的改口道:“奥,原来是你知道了,你竟然没告诉皇上?”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如果你现在不愿意说的话,诏狱里多得是办法叫你开口。”解云洲蹙眉,眼神看向一旁的狱卒。 狱卒得到示意,咧着嘴露出凶恶的笑,一脸饥渴的表情。 脸上抽搐几下,太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谈起了条件:“先带哀家洗漱换身衣裳,再换间屋子给哀家住,哀家就 告诉你。” 嗤~解云洲一声轻笑,讥讽道:“还没看清你的处境吗?真当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啊!” 危荣跟着道:“您能住这里没上刑已经是厂督仁慈了,若是皇上心血来潮要来看您,见您胳膊腿俱全的说不得要亲自动手呢!” 赵晟那个疯子真做得出来! 毒是自己下的,太后自然知道雷藤的后遗症,皇上要是被刺激得又犯了癔症,活活掐死她都是可能的。 太后一阵后怕,只得歇了继续提条件的心思。 她紧咬着嘴唇:“哀家不能白说,总要见点好处吧?” 解云洲啧了一声:“让你死的痛快点算不算,你一定不会想和你爹死得一样吧?” 江家覆灭得彻底,太后没有丝毫依仗,解云洲的话是明晃晃的威胁。 太后愣神,难道真的要她的命吗? 她回想自己堪称辉煌的前半生,此刻有种身处地狱的错觉。 “不,还是留哀家一命吧,哀家以后愿意与青灯古佛相伴!”太后换上可怜的表情苦苦哀求。 解云洲也觉得让太后这么死太便宜他了,索性先答应道:“好,我会向皇上帮你说情,现在你能说了吧?” 第二百九十章 晕了 “先皇宠爱珍妃那个贱人,挤得本宫没站脚地方,她还先我生下两个贱种,如果叫她继续占着皇上的心,哀家还有什么好活的,必要她死了才行!” 太后陷入回忆,说不出的怨毒,还带着几分得意:“当时母亲心疼我带来一包毒药,珍妃家里势大,皇上越来越忌惮,原来他所谓的爱也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迷惑珍妃母家罢了。” 太后低笑几声。 听着自己的母妃被太后如此贬低,如此冰冷的陈述出母妃的悲剧,解云洲心如刀绞。 时至今日母妃的身影和面容早就模糊了,他只记得母妃身上香而温暖的气息,他的手紧紧握着,指甲嵌入手心。 太后突然抬头展颜一笑:“你不知道珍妃当初还来求过哀家,让哀家救救她的两个孩子,真是可笑!” 哈哈大笑几声,太后笑出泪来道:“哀家心里只有痛快,谁管她和她那对贱种,若不是皇命,哀家才不会担着抚养赵晟的名声。” 亲耳听着着太后得意的叙述着当年珍妃是如何遭皇上欺骗,又如何被还得灭了全族丢了性命,解云洲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 “说重点。 ”解云洲语气不耐烦。 冷不丁被打断的太后浑身一哆嗦,颤了颤手道:“只有我父亲知道那药是哪来的,我们江家祖籍通州,当时祭田和诸多商铺都在通州,可惜江家人丁不兴到了我父亲这带就只剩三两只小鱼小虾了。” 当初还是杀早了! 解云洲生出几分烦闷,早知道就该留着姓江那个老东西,能省下许多事。 元宝道:“可能说出是那些商铺,属下派去查查那些东西现在的主人是谁。” 回了回神,解云洲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看向太后,看得太后产生一种自己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我从没去过通州,依稀记得管事说过有座五层高的银楼,还有建在县城中心的酒楼,院子里有八角亭子。” 再多的她也说不出来了。 解云洲眼神一亮,看着元宝点了点头,元宝嗖一下就消失了。 寝宫内,赵晟叫来数个太医令,让他们挨个辨别翟贵妃寝宫内搜出来的瓶瓶罐罐。 许多太医令终其一生也见识不到这么多的毒物,更何况有些东西是金国独有的,皇上让他们立马就说出是什么成分有什么作用,真真是为难死人了! 见太医令们忙活得汗流浃背,却一个屁都蹦不出来,赵晟怒了。 凡是桌子上的东西都被他扫落在地,飞溅的碎片划伤了他的脸,见了血,赵晟就疯狂了,他扯着嗓子大叫:“去把解云洲给朕叫来!” 奉命前来的解云洲还没进门就听见了赵晟不似人声的嘶吼。 太医令们连连告饶,刚才皇上竟然说要把他们给先皇殉葬,天可怜见,先皇现在只怕已经烂成骨头了吧! 见了解云洲,赵晟平息一会儿紊乱的气息,道:“你再去一趟金国,拿着朕的亲笔信,朕倒也问问摄政王安得什么心,塞给朕一个破鞋不说,还几次三番想要谋害朕。” 此刻赵晟已经认定翟贵妃就是摄政王派来害他的,别说什么看在翟贵妃流产的份上怜惜她,反而因为自己宠幸过这样的女人感到恶心。 他脏了,他脏了! 还不等赵晟起身把自己狂草写成的书信递给解云洲,解云洲就轻声道:“摄政王不会承认的,即使他承认了皇上又能怎么呢,和金国开战吗?” 赵晟一下冷静了。 他不想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若是真的诘问摄政王,按着金国人毫不知耻 的性格说不得要嚷得满天下人皆知。 而且朝廷现在打不起仗。 赵晟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解云洲,仿佛在责备他为何叫醒自己,他道:“难道要朕吃下这个大亏吗!” 不敢靠的太近,赵晟用脚尖点了点摆放成堆的瓶瓶罐罐:“你看看那个害人精带来的东西,朕说怎么她来了就灾祸不止!” “翟贵妃也暂时幽禁着吧,只是现在不能因为她和金国撕破脸皮。”解云洲轻声道。 主要是他想看看能不能用翟贵妃钓钓鱼。 翟疆若是对这个妹妹还有几分真心,说不定会想办法捞翟贵妃一把。 赵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露出个残忍的笑容:“摄政王还没见过他妹妹如今的样子吧,也不知道那贱人在金国的情郎见她这副模样还能不能喜欢起来。” 始终没告诉赵晟关于翟贵妃实情的解云洲勾了勾嘴角。 他心里道皇上,你说的其实都是一个人啊! 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解云洲仁慈的想道,若是知道了真相赵晟被刺激得更疯癫可怎么办? “臣已经从太后口中问出了那毒名为雷藤,不知太医令可有解决的方法?”解云洲道。 雷藤这个名字一出,一名上了年纪的太医令瑟缩了一下。 解云洲敏锐察觉到那太医令神情不对,立马追问道:“你可是知道些什么?事关皇命不许隐瞒。” 和自己息息相关,赵晟也立马叫金甲卫拎小鸡一样把那太医令拎到自己面前。 “回,回皇上的话,雷藤这毒是慢性毒,原是金国不传之秘,一旦中了雷藤这辈子就都离不得啊,否则人会变得神志不清。” 太医令一脸欲言又止,赵晟狠狠踢了他一脚:“支支吾吾干什么,还不快说!” 被踢得一个趔趄,忍着腹部的剧痛,太医令颤抖道:“可继续服用雷藤也会对皇上造成影响,会导致皇上子嗣艰难,还有碍寿命啊!” 旁的都不重要,一听有碍寿命,赵晟接受不了,他神情恍惚,怎么……怎么会这样? 慢性? 太后果然够恶毒! “朕要让太后被千刀万剐,如此才能解朕心头只恨。”赵晟后槽牙咯咯作响,他双目赤红身形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皇上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能轻易动怒啊!”太医令好言劝慰。 话音刚落,赵晟高大的身体就向后张去,他晕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端倪 皇上晕倒的消息传出宫外,只限于几位位高权重的朝臣那里。 最焦急的人是高廷尉,月霜国一行他没有得到足够的利益,这番又得知送进宫里有大指望的湘儿被人杀了。 真是够晦气的! 高婕妤混得风生水起还不是托了他的福,可他族兄那里倒还是摆着一张晚娘脸,不用话都能感受到他们那冲天的怨气。 现在皇上又病了,他手上连个能在后宫用得上的人都没有,该死的高云瑶就是个咬人不叫的野狗,之前那么多钱送进去,也不见她来一封信。 暮云阁,高云瑶优哉游哉的倚在靠椅上,品着高婕妤送来的茶,吃着银月亲手做的蟹黄酥好不自在。 “我的好义父,这次该你来求我了!如果你开口我会勉为其难答应你。”高云瑶扯出一抹冷笑,眼神又带着些得意。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话还是高大人教给她的,高云瑶没有丝毫不安的感觉。 反正皇上已经这样了,估计她的肚子也难有消息,翟贵妃滑胎,现在宫里最大的赢家竟然是梁贵嫔? 先前不起眼的小皇子又一次走到了众人的眼里。 他极有可能承袭大统。 “甘心吗?”看着镜子里姣好的面容,高云瑶轻抚着发丝,铜镜里的人也同步她的动作,镜中人脸上是难掩的蓬勃野心。 “当然要搏一搏!”高云瑶垂头,眸子里满是算计。 皇子还没记到梁贵嫔名下,所有人都有机会,她才不会把机会让给梁贵嫔。 银月站在瑶容华身后根本不敢看她的脸,上次的事情已经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湘儿真的是娘娘杀得! 这已经不是娘娘第一次杀人了,而且竟然每次都能逃脱。 也不知道该说她是幸运还是不幸,银月暗自伤神躲在一旁恨不得和柱子融为一体。 赵晟迷迷糊糊醒来,他张开眼睛看着床顶,怎么会这样,赵晟的心里不亚于刚经过一场海啸。 吃药有碍子嗣只是他随口编的罢了,怎么还就成真了呢? 上天为何对自己如此的不公,太医令只说了他寿数有碍却没能说清楚他还有多久好活,想来怎么也能有几十年吧? 越想越觉得烦躁甚至害怕,赵晟翻身起来吩咐太监去把水奴请来。 那个和母妃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一出现在门口,赵晟的 眼泪就止不住涌了出来。 从前他就是这样向母妃撒娇的,那时候母妃视他如珠如宝,总是会轻声的说…… “没关系,都会过去的!”水奴语气无比轻柔,仿佛自己怀里真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没错,母妃也是这么说的! 赵晟心头一阵酸痛,他有些遗憾的抚摸着水奴的小腹:“为什么皇长子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他若是你的孩儿朕必定会传位给他。” 说得信誓旦旦,但水奴知道此刻赵晟的虚弱都是假象,等他缓过来只会比以前更嚣张。 他对权利的渴求也势必会达到顶峰。 水奴眼底划过一抹讥讽,我不生当然是不想生! 还真以为自己是香饽饽了! 看着吧,这后宫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皇长子已经炙手可热,就是不知道梁家能不能留住这个宝贝金蛋。 朝堂上已经隐隐有皇长子该交由皇后抚养的声音,梁国公自然据理力争,不能让到嘴的肥肉飞走。 “皇长子还年幼,现在刚适应了在贵嫔那里的生活,怎么好轻易就挪宫,小孩子身体最是弱了,要是出了差池谁来负责!”梁国公一脸的 不赞同,大有和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打一架的架势。 高廷尉和梁国公不合,不会放过任何和他作对的机会。 “梁国公也说了,孩子现在还小,估计还不认人呢,不正是让皇后抱养的好时候,不然还要等待孩子大了,和贵嫔产生感情了再说吗?”高廷尉语气极冲。 两派议论纷纷,就是不见皇上上朝,明明不是说皇上已经醒了吗? 正在后殿的赵晟一听到朝堂上哄哄嚷嚷堪比菜市场的吵闹声顿时就又开始头疼,他皱眉按着额头,不耐烦道:“退朝吧!” 大太监在众目睽睽下走到大殿上,一把尖细的嗓子高声道:“皇上有抱恙,今日不上朝。” 室内一静,落针可闻。 皇长子的归属本来就还在扯皮本就不是一时能解决的事情,看来皇上也打算拖着了。 赵晟心里各种翻涌着各种思绪,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现在就立太子。 哪怕皇长子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孩子也不行。 不管赵晟是怎么打算的,谢净沅都没有接受这个孩子的打算。 打着进宫看皇后名义,谢丞相派来的嬷嬷正打着为家里好的旗号劝说皇后给皇上 低个头,好歹先把皇长子抱过来。 “女人到底还是得有个孩子才行,以后也有保障不是?”嬷嬷说着话时也有几分是为着皇后的,到底是吃自己奶长大的孩子,她岂有不心疼的道理。 “这也是丞相的意思。” “父亲的心思我明白,但皇长子不是物件,我担不起这个责任,若是皇上不开口我是不会抱养他的。”谢净沅拒绝。 她心里知道就算父亲不理解,弟弟也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 丞相早就交代过,皇后娘娘是个犟种,轻易说不动,但只要提起她弟弟,皇后就会退让了。 嬷嬷试探道:“可咱们公子不进朝堂却树敌颇多,您就是他以后最大的依仗,若是皇长子在梁贵嫔那里就是助长了梁家的气焰,他们一旦得势,势必会把公子踩在脚下啊!” 咬着牙,谢净沅艰难道:“那就怪他自己命不好吧!” 说这话时谢净沅心都在颤抖,她暗道对不起了净檀,可我不能一直行违心的事。 见劝不动皇后,那嬷嬷也没继续逼迫,只又说了些宫外有趣的野闻。 她看得出,皇后过得不开心,可除了心疼再无他法。 第二百九十二章 绝不娶妻 丞相府。 “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谢丞相抿了口茶。 铩羽而归的嬷嬷面带愧色,颇为不安的搓动着双手侍立在丞相面前,她的儿子是丞相身边的随从,正疯狂的给亲娘使眼色。 老爷不高兴呢,快找借口闪开啊! “你又逼姐姐做什么!”谢净檀声音愤怒进入内院后看见端坐着的父亲,眼神里满是倔强和不满。 “逆子!”谢丞相重重把茶杯摔在桌上,怪道人家说儿女都是债,他这一个两个的还在都不省心,都不肯听他的话,难道他还能害他们不成。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怎么和你父亲说话呢!”谢丞相指着谢净檀的鼻子怒斥道:“明日起断了你的月银,不许你出院子,老实的等着娶亲吧!” 儿子总是不归家,心思也不在朝堂上,谢丞相归结为谢净檀是在外面野惯了,只要成了家,他的老实了。 一听父亲还要逼着自己娶亲,谢净檀出言愤怒:“我是不会娶亲的,你不要祸害好人家的女儿了!” 不等谢丞相再说什么,谢净檀转身就往门外走去,他的背影决绝,带着一股子再也不会回这个家的狠劲。 谢丞 相心里咯噔一下,扬手对着下人道:“还不快把少爷拦住!” 壮实的家丁蜂拥而上,谁也不敢上前抓谢净檀,谢净檀从角门挣脱了出去,一溜烟就消失在了街上的人群中。 气得谢丞相在家里大骂不止。 打马从谢府后街路过的高廷尉听见里面传出的隐约骂声嘴角讥讽上扬,谢家鸡飞狗跳梁家也正忙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乱起来吧,更乱一点才好! 梁国公是软蛋,他的两个女儿也是蠢货,相比之下高云瑶虽为人狠毒但像是能成大事之人,若想更进一步,她就势必要在前朝有助力,而自己则是她唯一的选择。 高廷尉在等,等宫里的高云瑶来和他妥协。 猎手就是要耐心才能捕获猎物,高廷尉信心满满,他有信心重新把高云瑶攥进手心里。 梁国公府内也是乱糟糟,梁国公夫人不停的在梁国公身边抱怨:“当初是你非要送婵儿进宫,还得她坏了嗓子才换了个皇长子,如今又传出皇上龙嗣艰难,皇长子的归处又成了谜,怎么你一点也不着急!” 两个女儿都是她的心肝肉,梁国公夫人为这两个女儿哭得眼睛日日都是红的, 她恨梁国公心狠不顾父女亲情把女儿送去那种吃人的地方,又恨梁国公既然把女儿送进去了又没能力保护她们。 这样下去怎么可以呢? 梁国公夫人一擦眼泪下定决心,她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皇长子谁也不能抱走,只能是她女儿的! 梁国公夫人随后给淑妃给宫里递了牌子,因她也是二品诰命夫人,因而是有资格进宫的。 皇后并不阻拦,直接允了,还有些羡慕淑妃和梁贵嫔,至少梁国公夫人心里惦记着这两个女儿还肯花费心思进宫来见她们。 本也该先拜见皇后的,梁国公夫人进了青鸾殿就直接给皇后跪下了。 她心知肚明自己这样的举动自私会惹皇后娘娘不快,但她也是母亲,没有谁比她更关心从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了。 “皇后娘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和贵嫔娘娘抢皇长子好不好!无论如何您都是皇后,可她却是被皇上厌弃的妃子啊!”梁国公夫人强忍着眼泪,哀求道。 绿绮和焦尾赶忙搀扶梁国公夫人起身,在青鸾殿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不知道还以为她们娘娘欺负了梁国公夫人呢。 心里盼着皇后能抱养皇长 子好多重保障的绿绮更是看梁国公夫人不顺眼,话语里带上了几分埋怨:“这又不是我们娘娘能决定的,您还是到皇上跟前去哭吧!” 梁国公夫人一噎,她就是知道皇后不会和她一般计较才敢如此的。 去皇上面前哭?脑海中浮现出皇上那张冷峻的脸,梁国公夫人打了个哆嗦,她还没那个胆子。 欺软怕硬!绿绮在心里怒骂。 梁国公夫人有些尴尬,但还是期盼着皇后能开口说些什么。 “本宫无意同梁贵嫔抢孩子,夫人放心吧。”谢净沅有些无奈,她本来也没打算要抚养皇长子。 那孩子可怜,可她又不是菩萨,救不了他。 有了皇后这句话,梁国公夫人安心了不少,皇后不像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人。 离开了皇后宫中,梁国公夫人去了淑妃寝殿。 淑妃已经许久没能见到母亲,一见梁国公夫人顿时流下欢喜的泪来,梁国公夫人又何尝不思念女儿,到底还没忘了规矩,行了礼。 “母亲知道婵儿伤了你的心,可你们到底是姐妹,眼下她又抚养着皇长子,你们二人在这宫里守望相助岂不好?”梁国公夫人有心为两个女儿 牵线搭桥,重修旧好。 原来是为这这个,母亲偏心,淑妃把头扭向窗外,瞧着缤纷的落叶出神,她嗤了一声道:“母亲也太小瞧我,这可不是我不愿意,她心里不知有多恨我呢。” 淑妃也带着气,她就是瞧不上梁婵的做派,做姐妹时可以宠着她忍着她,如今伺候一个男人,凭什么还要给她脸面。 梁国公夫人不禁头疼:“皇后娘娘已经答应不和婵儿抢皇长子,如今这宫里高位的妃嫔也就剩瑶容华和高婕妤还有一争之力,你和那瑶容华又有过节,难保她不下黑手。” 本意是劝说女儿今早和亲妹重归于好,不想正好戳在了淑妃的死穴上。 她当时年轻气盛,见瑶容华怀孕便心生妒忌,害瑶容华滑胎,如今瑶容华嘴上不说,心里未必不记恨。 这个仇瑶容华迟早也报,就是不知道会应在什么上面。 如果抢走皇长子能让瑶容华觉得解气,那她不会阻拦,毕竟什么都没有她的命重要。 本朝又没有妃嫔殉葬的规矩,就算新皇登基,她大不了做太妃,起码还活着不是。 一看大女儿油盐不进,梁国公夫人只好叹气去见小女儿。 第二百九十三章 恶语伤人 “可别在和你姐姐斗气了!”梁国公夫人一句话就惹怒了梁贵嫔。 她心里母亲来看自己定是带着无限的怜爱却没想到母亲开口就是指责般的话音。 西厢传来皇长子的哭声,细细的弱弱的,听了就叫人跟着揪心。 梁国公夫人有些心急:“奶母都是干什么的,还不快点抱起来哄哄!”她表现的比梁贵嫔还要重视孩子。 “原来是为了她。”梁贵嫔讥讽一笑,看向母亲的眼神多了几分怨恨。 到底不是为了自己才来的。 梁国公夫人听了浑身一震,她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女儿变得如此陌生,冲天的怨气,仿佛自己做什么都不对。 “母亲也是为了你好,前面吵得沸沸扬扬,说要把皇长子抱给皇后养,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万一皇子要是被抱走了,你以后开怎么办?” 梁贵嫔轻蔑一笑,带着一股子狠劲儿道:“这有什么,大不了就让谁都抱不走。”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但了解女儿的梁国公夫人却警觉起来。 她拉着梁婵的手道:“你可不要做傻事啊!皇长子如今金贵,不容有失,否则家里也保不住你的!” 这边苦口婆心的劝说也 无济于事,梁婵已经钻进了牛角尖,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有转圜的机会。 “母亲以后也不必再来看我了。”梁婵毫无负担道:“家里既舍得把我送进来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只有姐姐好了。” 梁国公夫人听了伤心不已,她自觉已经对得起女儿了,却没想到女儿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她瞠目结舌的看着女儿,半晌说不出话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盯着女儿冷漠的脸,渐渐冷心。 怪道淑妃不和她来往,原来婵儿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 她的脾气从家里的时候就是什么都要顺着她,那时候家里心疼她自然千依百顺,却没想到自己生下来的肉变成了插向自己的刀子。 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静心殿,看着明晃晃的三个大字,梁国公夫人感到有些嘲讽。 难怪夫君会是那样的态度,原来他比自己更清楚女儿的德性啊! 带着说不出的失望,梁国公夫人走出了宫门,回望辉煌的皇宫,她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女儿都不再属于她了。 赵晟躺在寝宫的床上,半点精神也提不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太后被下诏狱,翟贵妃幽禁,而他这个 最大的受害者却只能躲在寝宫里。 他迫切的需要用繁忙的朝政来麻木自己,可明明案牍上摆满了奏折,他却提不起半分力气。 金枝在门外踱步,她的内心焦急不已,太后怎么就被抓起来了呢?那她可怎么办? 屋内响起赵晟低沉的声音:“来人,倒水!” 这一嗓子叫得思索中的金枝浑身一个激灵,这可怎么办?进去还是不进去。 往日里总会有小千子出面提醒自己,可现在小千子也被打死了,她思虑再三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撩起眼皮,见进门的是金枝,赵晟突然来了兴致。 他不舒服也不想解云洲舒服。 一个念头涌上脑海,赵晟叫过金枝,拉着她的手和蔼道:“你可想认门干亲,以后就再不是那无门无户的普通宫人了?” 要说不心动,那是假话,可金枝抬眼觑了眼皇上的表情,直觉在她心里狂敲警钟。 见金枝支吾着不说话,赵晟还以为金枝是胆小,又霸气十足道:“朕是皇上,万人之上,有朕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赶紧露出个感激的笑来,金枝跪在赵晟面前郑重的磕了几个头:“皇上隆恩,奴婢无以为报,唯有尽 心服侍皇上!” “哈哈~”刚遭到连环背叛的赵晟已经不对忠心这玩意抱有任何期待,金枝眼下能说出这样的话无外乎是因为自己能带给她利益。 “你就不问问朕要找谁做你的干亲吗?”赵晟言词突然一冷。 无端打了个寒战,金枝紧张得抬头,满眼的诚恳:“奴婢相信皇上,奴婢本来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这话也是真的,正因为如此,她才要努力往上爬。 赵晟躺在床上哼哼冷笑几声,闭眼不再理会金枝。 第二日,伫立在宣光殿门外,注视着巍峨华丽的宫殿,赵晟仰着头背着手对身后的金枝说:“你看这里可够豪奢?” 宣光殿在重修的时候耗费了赵晟最多的心血,几乎是比他自己住的寝宫还要上心,他当时本着补偿的心理赐住解云洲于此。 金枝眼里带着几分向往,声音里是她自己都没听出来的艳羡:“奴婢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宫殿。” 她从前被拘在掖庭时是不许随便走动的,日日睁眼就是洗不完的衣服,刷不完的恭桶,忙着做活计还来不及,哪有功夫闲逛。 赵晟对金枝的回答很满意,他点头道:“就让厂督夫人认你 做姐姐吧,如此以来你就要厂督一声妹夫了!” 说完赵晟自己得意大笑了几声。 啊,这怎么可以! 解云洲的凶名无人不知,金枝有自知之明,她的命轻贱无比,刚有心想要拒绝却被皇上的神色震惊住了。 那是怎样一张扭曲的脸。 骇人!恐怖! 金枝到嘴边的话硬是吞了回去。 擦擦衣服摩擦声便随着脚步声,金枝回头一看正是厂督解云洲霁月光风的那张脸。 明明是个阉人却比皇上还要俊美有气度。 “今日叫厂督来是有要事相商。”赵晟头都没回,目光盯着宣光殿,这里曾是他母妃珍妃的旧居。 先前珍妃被赐死,宫室就被封禁起来,因嫌晦气,没有宫妃愿意住此,哪怕宣光殿的地理位置绝佳。 解云洲眉头一挑,冷冷道:“洗耳恭听。” 这态度可不是臣子对帝王应有的!金枝又是一愣。 “叫意欢和我身边这宫女金枝结拜如何,她伺候我也算有功,你不会拒绝吧?”赵晟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不过是小事也劳烦皇上叫臣进宫这一趟,派人说一声不就是了。”解云洲腹诽道:“耽误了我陪意欢的宝贵时间!” 第二百九十四章 义结金兰 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金枝眼神都有些呆滞了,就这,就成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解云洲,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厂督,他不应该大发雷霆吗?自己一个卑贱的奴婢竟然也敢和她夫人称姐呼妹。 对上金枝诧异的目光,解云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赵晟无非就是想让他不舒服,他偏不如赵晟的意! “金枝和意欢结拜的事情可不能这么简单就敷衍过去。”赵晟转身,眼里含笑道:“你带意欢进宫,咱们在宣光殿摆几桌酒席,也算是给她们姐妹脸面。” 听了这话,金枝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若是能在宣光殿摆酒席,这是多么风光的事情啊! “瞧,这就是那个从掖庭出身一飞冲天的金枝。” “就是她啊,长得也没比咱们姐妹漂亮!” 一路上金枝不知听到了多少议论她的声音,或大或小,或羡慕或讥讽,但她丝毫不放在心上,利益只有拿到手里才是真的。 金枝要和厂督夫人义结金兰啦! 青鸾殿内谢净沅得知消息后很是愤怒:“皇上怎么能如此折辱意欢呢?” 在她心里早就把意欢当做自己的妹妹了,金枝一个皇上从巷道里 遇见的奴婢竟然也配和意欢称姐道妹吗? 焦尾沉默一晌道:“可皇上在宣光殿设宴还请了您去,要不咱们不去?” “去!”谢净沅斩钉截铁,“本宫倒要看看皇上又发的哪门子疯。” 皇后带着一腔愤怒赶往宣光殿,只穿着日常的衣服,素淡简洁,头上也只简单的挽了发髻,插了两只白玉簪子。 “你是来服丧的吗?没听说皇后母家府上有丧事啊?”赵晟看不惯皇后的装扮,出言讥讽道。 端看皇后耷拉着一张脸就无比反胃,你就是再不喜朕又能如何,还不得和朕绑在一起一辈子! 赵晟心里涌出几分诡异的畅快敢!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意欢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她嘴巴说话含糊:“咱们为什么要进宫啊?” 昨晚熬夜看话本,意欢天蒙蒙亮了才睡着,睡得正香又被厂督督从被窝里挖出来,她靠在解云洲身上不解问道。 “皇上要让她身边的宫女和你义结金兰,知道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解决的。” 解云洲抚摸着意欢柔软的脸蛋,脸上是说不出的怜爱。 “嗯?”意欢一下瞪大了眼睛,只是视线还有些 模糊,“这有什么委屈的,我也是宫女出身啊,不会看不起她,至于她的人品什么的,咱们又不和她生活,就当哄皇上玩呗。” 意欢说得满不在乎,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皇上想利用那宫女做什么对厂督不利的事情。 否则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对皇上还有什么别的用。 解云洲拉着意欢把人按在胸膛上,发出闷闷的笑声,意欢的小脑袋跟着一颤一颤的。 “是福利!意欢你真是好福气!”意欢的脸渐渐红了,迷失在了厂督独特馨香的怀抱里。 宣光殿内一片热闹景象,这可是全宫最神秘的地方,无他,谁让这里权倾朝野的厂督的宫内居所。 解云洲和意欢相携而来的身影不知道多惹人注目,尤其是宛若天神下凡,一身猩红常服的厂督,更是惹得一众宫女红了眼。 “皇后娘娘。” 意欢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上首的谢净沅。 谢净沅岁意欢招招手,对着她总算有了笑模样。 这就是厂督夫人? 金枝只知道太后叫人教导自己模仿厂督夫人的一举一动,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厂督夫人,不得不说她们竟真有几分相似。 就连高云瑶 也吃了一惊,旋即无语。皇上这是想干什么?就这么喜欢意欢吗? 可随后高云瑶就否定了这个念头,若真是重视又岂会三番两次的找茬? 打扮一新的金枝踌躇着上前给意欢见礼:“奴婢参见厂督夫人。” 倒是个和善的人,意欢对金枝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见她这副手脚不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的样子就知道她紧张着呢。 “快起身,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意欢笑眼盈盈。 厂督夫人真是个和善人,金枝心里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嗤~”高云瑶在角落里发出一声嗤笑,瞧着这姐妹想和的场景她只觉得好笑,什么时候意欢也学会了装腔作势。 酒席一开,金枝红着眼给意欢敬酒,随后又跪在皇上面前磕了响头,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但表情确是欢喜的。 一场心思各异的酒席后,意欢依依不舍的拜别了皇后。 就在二人已经准备出皇宫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小跑声:“等等!等等!” 小太监提着嗓子大喊,声音滑稽还岔气了。 解云洲二人扭头一看,不止是小太监,他们身后还有个提着包袱的金枝。 金枝的脸涨得通红, 她没想到皇上会吩咐自己去厂督那里住一段时间,打的是培养姐妹情谊的幌子。 心里冷冷一笑,解云洲暗道赵晟,你也就擅长这些妇人手段。 意欢也愣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又往厂督身边塞女人! 气鼓鼓抱着解云洲的手臂宣示主权,意欢瞧着金枝那张脸生出几分不喜,她语气不快道:“跟上吧。” 解云洲就喜欢看她这副吃醋的小表情,那小嘴巴撅得快能挂油壶了。 “咱们只有一辆马车,叫她在外面走着就是了。”解云洲宠溺道,看都没看金枝一眼。 金枝确是松了口气,她也知道自己贸然上门会惹得厂督夫人不快,可皇命难违,没被当场拒绝她就谢天谢地了。 “多谢。”金枝小小声在马车外说了一声。 进了厂督府,金枝的出现让府中下人都吓了一跳,再一看她穿着宫女的服饰就更诧异了,当初厂督夫人也是一身宫女打扮。 难道是厂督又带回来一个夫人? 意欢叉腰站在院子里:“这是我新认的姐姐,单独给安排个院子伺候着吧!” “不,不必,我伺候夫人吧!” 人生地不熟,金枝显得很焦虑。 第二百九十五章 揭露 绝对不会给你接近厂督督的机会! 意欢:“你到底是我认的姐姐,怎么能让你伺候我,以往都是你在宫里伺候人,如今出来也松快一番吧!” 说着就让管事安排院落给金枝住。 她也曾是千金大小姐来着,金枝走在精美的厂督府内意识恍惚,刚刚意欢说的话确实戳中了她的心事。 没谁愿意一辈子伺候人,如果可以她想做主子,这也是她为什么会答应太后的原因。 入夜,金枝躺在舒适的床铺上舒服得直呻吟,多久了,她几乎就没睡过整夜的觉。 窗外传来一声几乎微不可查的响动,昏昏欲睡的金枝毫无察觉。 身上的汗毛忽然全都立了起来,寒意顺着脊梁爬上头皮,金枝猛地睁开眼睛,一道闪着冷光的刀身正抵在她的脖子上。 为什么! 金枝浑身颤栗,哆嗦着道:“你,你是谁?” 她的眼里满是泪水,哀求道:“求求你,我只是个普通的宫女,杀我只会脏了你的手。” 剑的主人轻笑一声,挑开床帐露出一张年轻秀气的脸庞。 元宝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看来你还没蠢到不可救药,也不是非杀不可。” “对对! ”金枝仿佛抓到了希望,欣喜若狂,跪在床上不住的向青年磕头,“这位大侠,我不是坏人。” 摸了摸鼻尖,元宝收回利剑:“不用和我套近乎,我知道你是太后的人。” 脑子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刚消散的恐惧又袭上心头,金枝听到自己声音颤得不像话:“我,我没害人。” 她不敢看青年的眼睛,眼前快速闪现过之前牛马般的生活。 “如今太后倒了,我觉得你需要一个新靠山。”元宝用归鞘的剑点了点床,砰砰两声闷响。 金枝犹豫的抬起头,小心翼翼问道:“敢问是哪位大人?” 窗外响起解云洲的声音:“自然是本厂督。” 厂督大人?金枝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她自然不敢称呼厂督为妹夫,甚至不敢真的称呼意欢为妹妹。 “是,不知厂督大人有和吩咐?”做惯了奴婢,金枝语气低微讨好。 “皇上让你来做什么?”解云洲冷声道。 金枝不敢隐瞒:“皇上也是临时起意要奴婢跟来的,什么都没吩咐奴婢,也没说什么时候让奴婢回宫。” 谅她也没胆子骗自己,解云洲眉头皱得更厉害,赵晟又开始发疯了 。 翟贵妃这幽禁之事瞒不了多久,还不知道金国那边会有什么反应,翟疆既然舍得把翟娆送来就说明他所图非小。 “你跟在皇上身边不会有好下场。”解云洲语气平淡,不含一丝一毫的威胁之意。 金枝眼神暗淡,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端看宫里的几位妃嫔就知道了,皇上对待女人根本不上心,只当是在养宠物。 就连那位皇长子对皇上来说只怕也可有可无。 “可奴婢也没办法啊。”金枝小声喃喃。 “本厂督不需要你卖命,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就可以安稳度日。”解云洲特意在老老实实这四个字上加重语气。 金枝立马心领神会:“放心吧,厂督,奴婢从不是那等得陇望蜀的人!”万万不敢肖想您啊! 金国,草木皆露出垂朽衰相。 摄政王府内不复往日的歌舞升平迹象。 “一群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有何用!”摄政王的怒喝声吼得人心肝一颤。 元帝不鹌鹑似的老实躲在他的皇宫里,竟然敢把手伸出来染指粮草之事!这让翟疆始料未及。 他派去豫州收粮的人并没有带回如预期一般多的粮草,眼见着粮 仓已经见底,他的军队正等着这批粮草稳定军心,不了元帝竟然派人半路截胡。 还打着为了金国庶民的旗号。 笑话,他们这班金国贵族什么时候关心过猪狗一样的庶民,一看就是冠冕堂皇的幌子,偏偏那群贱民就信了,还拥戴起元帝来。 眼见着元帝又抖了起来,翟疆气得直冷笑。 上次中毒昏迷到底伤了他的身体,惯会享乐的翟疆已经许久没过过这样清淡的日子,他都快受不了了,但想起巫医的话他又不得不忍住。 “不好了,贵妃被关押起来了。”外面的侍从气喘如牛,跑进来后纳头就拜。 翟疆本就烦躁,听了之后更是直接跳了起来,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为什么关起来!她不是有了身孕呢吗?” 狗皇帝在发什么疯。 “还不快说到底怎么回事!”翟疆怒斥一声。 侍从不敢含糊,竹筒倒豆子语速极快:“咱们贵妃被太后推到失了孩子,还被太后高发贵妃宫中藏有毒物!” 翟疆脑海中一下浮现出他让巫医继续配制雷藤的话,难道是被赵晟发现了? 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翟疆马上反应过来:“不对,既如此为 何他不告知一声,到底他还没出事不是吗?” 赵晟不还好端端活着? 凭什么处置阿娆不告知他? 翟疆一下就精神了:“来人送笔墨来!”翟疆写得一手龙飞凤舞的大字,洋洋洒洒表达了自己对赵晟处置妹妹的不满,并表示不能这样对待他们金国去的贵女。 “再叫上两个使臣一起去。”翟疆慵懒的躺回到榻上,笑着看向侍从离开的方向。 他就不信赵晟敢不给自己面子,他说呢,这段时间怎么阿娆不给自己写信了,原来是被幽禁了。 信和使者很快就到了皇城。 “啪~”赵晟把信用力拍在桌子上,对摄政王这种反咬一口的行为十分气愤,“真当朕是软柿子了,什么叫朕又无事!” 朕死了他才开心呢是吧! “去把解云洲给朕叫来!”赵晟脸色阴沉。 超逸拔群的身姿出现在赵晟眼前,他把信扬到空中,下巴一点:“喏,摄政王的信,你看看吧。” 解云洲才不会弯腰去捡信,不用看他也知道信里的内容。 “皇上打算如何回信那,那两个使者可在宫外一直吵嚷着要见贵妃。”解云洲颇有些看好戏的嘲讽意味。 第二百九十六章 人性如此 “翟贵妃谋害朕在先,难道朕要当做从未发生吗?”赵晟眼睛瞪得要裂开一眼,带着股疯狂的架势。 就凭她是金国人? 赵晟摇头道:“想都不要想,摄政王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既然金国使者想要见贵妃那就让他们进宫来见吧!” “叫太医令把那些药效不明的毒药都拿来,在他们身上用一遍再叫他们回金国去。”赵晟眼里闪烁着凶厉的光芒。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翟疆在金国看到两个病恹恹的使者时是何等表情。 解云洲眼皮都不抬一下,着人去宣两名使者进宫。 “娘娘~” 昏暗的屋子内,阿珠轻声在翟娆耳边呼,用手轻轻推了几下。 自从流产后娘娘身下就恶露不止,皇上不许翟贵妃宣太医令也不给她任何补品,大有一副有命就活没命就死的架势。 翟娆头脑昏沉,动一动都觉得浑身乏力:“怎么了?” 阿珠声音带着哭腔:“摄政王派人来看您了!” 一听阿兄派人来看自己了,翟娆瞬间瞪大眼睛,人也有了精神,她惊喜道:“我就知道,阿兄不会这么绝情的。” 使臣一路被引着到了偏远的宫室。 与一 旁辉煌的宫殿比起来,这所宫室实在简陋得让人看不下去。 就这么对贵妃吗?使臣心里埋怨不已。 “娘娘,您还好吗?”使臣被扑面而来的腥臭味熏得一窒息,呛得咳了几声。 翟娆正激动着,并没有和他们计较如此失礼的举动,反而亲热道:“阿兄可吩咐你们了什么?有没有和皇上说让我搬回栖金殿?” 使臣面露不忍,他们已经感受到了皇上的敷衍,对贵妃一点不上心不说还有一种不打算管贵妃的放任。 端看贵妃此刻已经消瘦的如同厉鬼一样的脸就知道她过得不是什么好日子,甚至是受了许多苦。 阿珠按下强撑着想坐起来的贵妃,轻声道:“可别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养好了才有以后啊!” 屋外一群宫女鱼贯而入,她们手上捧着金国没有的珍馐佳肴,还有几名宫女贴身伺候着。 “皇上特意赐下宴席请两位使者用完餐再出宫。”大头的宫女模样出众,和金国侍女的秾丽五官不同,这里的宫女个个秀气纤细。 使臣一时被迷了眼,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拿起了筷子,怎么就吃得坐不住只能站着才舒服些。 闻着荤 腥味翟娆直反胃,但只能强忍着还得好言相对。 她这辈子何曾如此卑微的对待过下人。 使臣吃完后就被请出了宫,压根就没有和单独和翟贵妃说话的机会,看来这是赵晟在防着他们呢。 才出宫,就有个使臣扶着墙角吐了个天昏地暗,酸臭味冲天,惹得另一个不打算吐的使臣跟着干呕几声。 这才是遭了大罪了,也浪费了食物! 晚间的驿站,两名使臣都发起了高热,这可是在金国都没遭过的罪!请来的大夫开了几服药,吞下去后发汗又折腾了大半夜,第二日才好些。 皇城着实繁华,他们也着实没那个享受的命,两名使臣带着皇上赐下的贵重财宝马不停蹄的赶回金国。 路上两人的身体健康状况急转直下,到了金国时竟然都没办法自己下马车了。 只看了一眼,巫医就断定这二人是中毒了! 摄政王府,翟疆面色阴沉的听着下属的禀报,越听面色越凝重:“可查出都是什么毒吗?” 巫医不敢隐瞒,道:“都是咱们金国才有的。” 那就是赵晟在报复了,真是够幼稚的,摄政王嗤笑一声,觉得赵晟软弱得可笑。 “ 他也就这点手段了,多给那两个使者家里些钱,就算了吧。”摄政王大手一挥,满不在乎。 他也可以把这次的事情当做是赵晟的示威,可对摄政王来说无异于三岁小孩跳着高来摸他的膝盖。 “去写信告诉赵晟,就说为元帝求亲,求取他们的贵女为王后。”翟疆自觉自己十分仁慈。 他杀了元帝一个儿子,那就再还他一个不就出了。 端看那月霜国主,已然让他王后的肚子有了消息,当初百般不愿的娶了,如今不还是巴巴的把人捧在手上! 人性就是如此。 喜新厌旧得很。 辉煌的寝宫内,赵晟瞪着读信的太监道:“你说什么,他要为元帝求娶贵女?” 疯了吗?那老头子两只脚都在棺材里了,哪有精力娶新人? 赵晟被翟疆的报复恶心到了,他若是真把此事拿到朝堂上说,不定会掀起多大的波澜,那些看他不顺眼的老臣们还不得造反! 要知道自开国以来,他们还从没有过和亲的经历。 刚要开口拒绝,赵晟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脸,若是从朝臣的女眷中选,阻力定会比山还重,但若是宫女中有人愿意呢? 金枝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好,好,此般与金国修好的机会不容错过。”赵晟一脸朕都是为了天下好的表情。 被叫进室内的时候,金枝一脸茫然,领路的小公公瞧着她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嘴里还道:“恭喜了,以后你就要过好日子了!” 这是哪里的话! 没人不喜欢被恭维,金枝已经异想天开,难道是皇上打算对她…… 金枝羞涩不已,见了皇上根本不敢抬头:“奴婢参见皇上。” 赵晟打量着底下的秀气宫女,要说美貌,她只有四分,可配元帝那个老头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朕打算封你为郡主。”赵晟语出惊人。 厂督夫人也是郡主,皇上这是打算把自己的地位提到和厂督夫人一样的高度吗? 虽不是自己心里所想的那般,但到底也是好事。 正要谢恩,头顶就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郡主的头衔可不是白得的,元帝有意求娶一位贵女为王后,朕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依朕看,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金枝如遭雷击。 她从未奢望过当什么王后,更何况金国离皇城甚远,她要是去了不就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定局 “怎么欢喜坏了都不会说话了吗?”赵晟心情大好,打趣儿金枝,瞧见她目瞪口呆的表情更是笑出了声。 赵晟:“从明日起你就不用在朕跟前伺候了,朕会着人教你礼仪。” 不是想要贵女吗?赵晟眼底闪过一抹凶光,厂督的夫人的姐姐够不够贵! 摄政王不就是想借此羞辱他吗,这有什么更屈辱的事情他也忍下来了,更何况送去一个女人。 “等会儿好歹去给翟娆那女人医治一下,送嫁的时候把她也一起送回去算了。”赵晟一摆手,心烦道:“轻易杀不得还想让朕当祖宗一样供着,做梦去吧!” 赵晟被前呼后拥着踱步到了关押翟娆的庭院。 他嫌弃不是肯进屋,只在门口和翟娆说话,语气说不出的不耐烦。 “皇上~”翟娆轻声呼唤,她的啜泣声并没有使赵晟的心变得柔软,眉头反而蹙得更深。 窗外落叶簌簌。 伺候着翟娆的阿珠露出不忍的表情,这样下去,她们娘娘靠不了几日了。 “朕已经命太医令来给你诊治了,你就好好养着吧。”赵晟语气生硬。 但翟娆还是生出几分希望,皇上必定还在生气,若是自己 养好了身子,多在皇上面前撒娇诉说委屈,说不定还能挽回皇上。 阿珠怎么会看不出翟娆的意思,她心中暗自叹气,怕是不能了。 太医令很快就提着药箱子进了屋内,片刻后就已经写好了方子,并说会派人煎好药后送来给娘娘喝。 出了宫门,赵晟叫住太医令:“她的身体如何,可经得起舟车劳顿?” 太医令拱手弯腰:“启禀皇上,娘娘亏损气血太严重,需得好好将养着,没有个三两个月怕是经不起折腾。” 还要这么久吗?也好,正好可以好好调教金枝那丫头。 直到把金枝摆在明面上,赵晟才摸到几分摄政王的心思,无外乎就是想利用女人生个孩子,再扶持孩子上位罢了。 既然他摄政王可以,那为什么他不行呢? 金枝瑟瑟发抖,想要开口哀求皇上不要让自己去,可觑见赵晟的脸色,根本不敢开口。 陋室里躺着的是昔日最尊贵的翟贵妃,她出身高贵尚且落得如此下场,更何况自己一个小小宫女呢?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赵晟声音温柔道:“瞧见了吗?那就是不聪明的人的下场,你要学的聪明些才不会惹得 元帝厌弃你。” 地狱天堂,端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教导金枝礼仪的任务又落在了皇后的肩上,赵晟颇有些不屑的想,到皇后你不是自持最是端庄守礼吗? 看着跪在地上的金枝,谢净沅无奈的叹了口气:“快起身吧。” 她很同情金枝的遭遇,可惜她说不上话,皇上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这么做,朝臣们也并无人出面阻止。 可以说金枝是他们默认牺牲的政治对象。 厂督府。 “什么,金枝要被送去和亲了?”意欢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她有些吃惊的瞪大眼睛,澄澈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冬蕊赶忙收走意欢手里的绣绷子,再一不小心弄伤了手可怎么办? “谁说不是呢,先前还以为皇上要把人往咱们这里塞呢,没想到要送到金国去。”冬蕊隐隐觉得松了口气。 “可是,厂督督之前说过,元帝已经很老了呀!这不是糟蹋人呢吗!”意欢想到那个刚和自己结拜过的姐姐,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总归是觉得可惜。 “这就不归咱们管了,个人有个人的命,谁叫她自己命不好,皇上没把人送进摄政王府,她就该烧高香了。 ”冬蕊在一旁咋舌。 先前月霜公主的事情意欢还没忘记,她现在也不知道是该替金枝难过还是庆幸。 金枝自知没有反抗的余力,只好日日规规矩矩的和皇后学习礼仪,华服上身真有了几分贵女的气势。 天气转凉的很快,转眼间娇嫩的花都凋谢了。 “皇上只怕再过些日子金国就要下雪了,去金国的路必然也会不好走。”赵晟身旁的太监轻声提醒道。 正合眼养神的赵晟一听睁开了眼:“金枝规矩学得如何了?” 毕竟吃要去金国,可不能失了体统叫金国那些人嘲笑了去。 “先前来报说是已经很像样子了。”太监回道。 赵晟起身,太监赶紧去整理他的衣物,伸着双臂,赵晟道:“那就叫金枝来说话吧,应付金国那群野人,略学学就够了。” 一路上,金枝心情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忐忑。 进了大殿,金枝有条不紊的行了大礼跪在地上看起来温和漂亮。 “不错,下个月初十你就该上路了,可还有什么心愿?”赵晟高高在上,背着手看着金枝黝黑的头顶。 金枝早就思绪过这个问题,闻言也不扭捏:“奴婢还有一个亲 哥哥在矿上,希望皇上开恩,叫他做个普通人吧。” 矿上折损了何其高,人是否活着还是未知。 赵晟:“就这一点吗?” 金枝点了点头,她这一辈子活得糊涂,任人摆布,嬷嬷说着就是命,当初在掖庭的时候就告诉她们人不能和命争。 镜花水月一场,就当做了一场美梦罢了。 “下个月初十,算一算不到半个月。”出了大殿,金枝低声喃喃道。 要不要求求厂督,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金枝正犹豫着,一个小太监就快步上前:“金枝姑娘,厂督有请。” 金枝眼里燃烧起了希望的光芒:“厂督是有什么吩咐吗?” 带着兴奋激动的心情,金枝步履急促,甚至觉得领路太监的脚步太拖沓了。 一处寂静的宫室,草木都已凋零,解云洲单手背后,矗立在院落里仰头看着光秃秃的枝丫。 这是母妃没升位分上所居住的地方,院子里的树也是她亲手所植。 可惜树尤在,人已化土。 “奴婢参见厂督。”金枝的心砰砰狂跳,期待着命运再次被改变。 解云洲声音冷清:“皇上命我送你去金国和亲,一路上会保你平安。” 第二百九十八章 意外 金枝的心直坠深渊,脸上的期待也迅速被灰白之色取代。 原来真的没办法改变了。 她苦笑:“多谢厂督大人了,只怕这一去就是永别,奴婢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厂督能答应。” 解云洲狐疑:“什么?” “掖庭中还有大奴婢几岁的姐姐,她常年浣洗,双手已经变形,长得也并不出众,和奴婢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还望厂督能多照拂几分。” 她之所以没在皇上面前提到这个姐姐就是怕皇上会捏着姐姐威胁她,至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兄弟,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解云洲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好。” 金枝特意提到她那个姐姐和她没有相似的地方就是再告诉解云洲,她姐姐和厂督夫人也不相似。 怕的就是解云洲会多心,也怕厂督夫人会不舒服。 “厂督的大恩,金枝没齿难忘,如有机会定会报答您的。”金枝真心实意的给解云洲磕了头。 “又不是去赴死,你大可不必如此悲观。”解云洲也是俯视着金枝,却没那种漠视众生的无情感。 和意欢在一起后他也渐渐染上了人气。 金枝疑惑不解,她目带哀戚:“元帝听说已行将就木,奴婢 纵使是做王后又能有几天好日子呢?” 那野蛮人还有收兄弟父亲妾室的习俗,她……她实在是无法想象那等日子。 解云洲轻笑一声:“你若有本事笼络住元帝,自然不会过得太差,眼下摄政王身子也不复以前那般健朗,元帝的势力已经开始冒尖,你若能生下金国正统继承人,还愁以后的日子吗?” 是啊,那她可就是太后了。 这么一想,金枝的心里又有了希望。 “到时候金枝一定不会忘了厂督大人的大恩!”金枝又是一番跪拜,直到自己的额头都磕红了,这才起身。 她眼里燃烧着希望。 晚间解云洲回到厂督府,看见意欢正眼巴巴的等着他。 “怎么又要出门?”意欢不开心,嘴巴撅得老高,明明厂督督才刚回来不久,整个人马不停蹄的奔波了这么长时间,皇上怎么就逮着厂督督一个人使呢! 意欢都要心疼死了。 “要不要带你出去放放风?”说不定还能看到今年的第一场雪。 解云洲搂着意欢,白玉般的手捧着意欢的脸蛋。 “真的!”意欢惊叫一声,长这么大,她还没出过皇城呢! 她有些不敢置信,反复的追问:“厂督 督怎么这么好心要带人家出去?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解云洲反手就在意欢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怎么,还不是看你憋闷可怜你,你还怀疑起我来了,既如此那就不去了。” 啊?这可不行,意欢赶紧对着解云洲撒娇卖痴。 “厂督督,人家错了还不行吗,你就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一旁的东蕊背过身去,被酸得直咧嘴,可上扬眼尾却出卖了她此刻的欢喜。 解云洲回书房处理公务,意欢已经抱着冬蕊在屋里高兴得转圈了,这真是太好了! 冬蕊也很兴奋,两个人立马开始动手收拾箱笼,厚实的毛衣服堆了一箱又一箱。 十月初十转眼就至。 身着一身宫装的金枝在搀扶下坐上了马车,送行的队伍很长,皇上赐给金枝的嫁妆也是按照公主的品级准备的。 解云洲骑马走在最前端,猩红的飞鱼服衬得他腰细腿长,远远望着还以为他是个新郎官呢。 意欢所在的车队在整个队伍的中心,即使是撩开窗帘也看不见厂督督的身影,但她的耳朵听得见。 “厂督真的好好看啊,要是能嫁给他我就是死也甘愿了。” “做梦吧你,厂督有 夫人的!” “就是,画皮鬼的故事没听过,小心他半夜就起来把你弄死!” 小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无人在意和亲的公主,大家的视线和话题都集中在解云洲身上。 这让意欢又得意又苦恼。 得意于这么多人喜欢的厂督督是她一个人的,苦恼于怎么有这么多人觊觎她的厂督督。 出了皇城,车队的行驶速度就快了几分,好在意欢所在的马车是特意改装过的,还被贴心的冬蕊铺上了厚厚的褥子,躺着也很舒服。 夜幕至,车队没有继续行驶,选了地点开始安营扎寨,准备修整好在上路。 就在冬蕊在外面架锅煮粥的时候,车帘被打开了,一道带着特殊香气的身影迈腿进入。 “厂督督!”意欢欢喜的扑了上去,马车咯吱一响。 解云洲在意欢的鼻尖上一点,轻声道:“怎么样,累不累?” 意欢连连摇头:“好玩着呢,就是不能下马车。”白天赶路,晚上才休息,现在放眼望去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好玩的都没有,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日日都能见到厂督督。 看着这双满眼都是自己的清澈眸子,解云洲的心都要化了,如今赵晟举止 越发离谱,他不放心把意欢自己留在厂督府,索性把人带在身边。 “厂督,不好了,翟贵妃突然吐血!”门外传来慌慌张张的声音。 意欢的小耳朵也支棱了起来,好奇道:“翟贵妃,她不是被幽禁呢吗?” 话才出口就被自己脑补到的内容吓了一跳:“难道是?”赵晟让把翟贵妃送给元帝当老婆? 金国人不知礼为何物她知道,但也不会这么没下限吧? 意欢此刻的表情着实好笑,解云洲对着她的头顶轻轻一敲:“瞎想什么呢,老实待着吧,无聊就让冬蕊陪你走走,可别走远,当心被狼叼去!” 可惜解云洲的恐吓并不起作用,因为意欢压根就不想出去,她的屁股现在很疼。 呜呜,难怪人家都说舟车劳顿。 队伍末尾的马车上,翟娆咳嗦得喉咙里尽是腥甜的味道。 阿珠扶着她在侍女的帮助下给她灌药。 翟娆歪头躲开:“不喝了,死了倒也干净了。”不是她不想活,而是这路上的颠簸太折磨人了。 生怕她死在路上,赵晟叫人准备了药性凶猛的补药,吃得翟娆肚子没有一刻是不痛的。 “娘娘身体可还好?” 解云洲清冷的声音响起。 第二百九十九章 遇险 翟娆知道自己怕是时日无多,皇上也不想让她活着,之所以要让她会金国估计是嫌弃她脏了皇宫。 “厂督且放心吧,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翟娆声音苦涩,语气飘忽。 马车里的阿珠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落泪,来的时候还活生生的,回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 翟娆还轻声安慰阿珠:“哭什么,人总会死的。” 当年阿娘就死在了她最美的时候,她还记得阿娘当时抹掉她脸上的泪,告诉她要想活下去就不能要脸。 她做到了,可还是免不了一死。 阿娘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甚至越来越清晰。 解云洲叫来随行的太医令,把人叫道一旁,皱眉道:“怎么回事,出宫的时候不还能走上几步呢吗?” 太医令很是委屈:“贵妃的身子虚得厉害,当时臣已经禀告过陛下,不休养伤三两个月,人是不能下地的。” 更何况一路奔波呢? 连带着他也跟着提心吊胆的,生怕翟贵妃没在半路上,他还要被问责。 现在吊着翟贵妃的大补之药又岂能不伤身,翟贵妃看似是好转了,其实是更透支她的身体罢了。 赵晟真是时刻不忘了给自 己挖坑。 解云洲扶额,露出个嘲讽的笑来,他抬手叫来元宝:“传我的令,原地修整一天。” 元宝点头,消息不消片刻就传遍了整个车队。 送嫁的使臣连忙找上解云洲:“厂督,不行啊,不能耽搁,皇上命令咱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金国。” 若是耽误了时机,他们还怎么敢回来? 解云洲冷冷的看着他们道:“有意见可以自己先走。”竟然敢违背他的命令,这段时间真是太和善了吧! 使臣一哆嗦,看都不敢看解云州,心里打定主意若是皇上要问责,他就把解云洲搬出来顶着,反正自己说话不算数皇上能理解吧。 带着一身寒气,解云洲回到了马车上,意欢已经洗漱完裹着被子躺下了。 解云洲宽衣躺在意欢身边,感受着意欢暖呼呼小火炉一样的身体:“明日修整,我骑马带你出去转一转。” 本来迷迷糊糊闭着眼的意欢瞬间就睁大眼睛,语气惊喜道:“真的,我还没骑过马呢!” 在宫里时别说骑马了就连马毛也看不到,进了厂督府更是连外出的机会都没有,这是她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意欢满足的靠在解 云洲怀里,轻声问道:“我刚才听到一阵哭声,翟贵妃她不大好了吗?” 倒不是意欢圣母,翟贵妃先前不止一次想对她不利,实在是个不值得可怜的人,但皇上这么对待翟贵妃也确实过分了些。 “没事,到达金国之前,她还不能有事。”这次修整也是想给翟娆留出喘息的时间,不然他还真担心翟娆会一命呜呼了。 皇宫内。 “消息可准确,厂督是带着意欢一起走的?”梁贵嫔看着给自己报信的宫女,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 她正愁没机会收拾意欢呢,意欢每日都在厂督府,厂督府守卫森严,各个都身怀武功,想要动手过于困难,但出来了可就不一定了。 解云洲是奉命护送和亲郡主和贵妃的,若这两个人出了差池他也难辞其咎。 就是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梁贵嫔早就搭上了外面的路子,前段时间剿匪剿得厉害,不少祸害乡里的匪徒都被端了老巢。 她拿出金银养着这些四散而逃的匪徒为的就是今天。 送亲的队伍带着不少的金银珠宝和贵重丝绸,若是能抢到手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梁贵嫔冷笑,她就不信那些 亡命之徒会不动心,他们武功再高强又能如何,奈何匪徒人更多啊! 畅享着那时候的景象,梁贵嫔得意的笑出了声。 宫女身体瑟缩了一下,她总觉得自从伤了嗓子,贵嫔娘娘的举止就不似正常人了,变得十分的出格,而且人也更易怒,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 屋外传来皇子的哭泣声,换季时候小孩子最容易生病了,因着小皇子着凉,连着拉了两日的稀,才刚养起来的肉就消了下去,脸色蜡黄。 “还不快叫他闭嘴!”梁贵嫔不耐烦冲着外面大喊这一声。 这里是她的静心殿,没人能说她的不是,梁婵看着镜子里的美人,戾气太重了些,她用力把镜子扣在了桌上。 她也害怕镜子里陌生的自己。 这种感觉并不好,梁婵有时候午夜梦回,总会回到被皇上掐着脖子的那天,她尝到了皇上是何等的权势滔天,更体会到了自己在皇上面前渺小无比。 这种被人捏在手心的挫败感让梁婵更恨意欢。 若不是她占了谢净檀的心,她何至于进宫,按照以前家里对她的宠溺,现在早就是谢净檀的夫人了。 同时这份很也延续到了淑妃身 上,还不是她这个姐姐太没用,笼络不住皇上。 都是挡了她路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梁婵叫人在皇城门口扮作乞丐,很是闹了一番,一直盯着皇城门口的人一溜烟就跑到一处破败的民居前报信。 “可以动手了!” 几个身形消瘦的男人目露精光,满眼渴望的看向一旁高壮的男子,这是他们新认的头领,之前的头领我被官兵剿灭,都被这个大哥给除掉了。 “大哥,兄弟们这段日子过得苦啊!” 看着兄弟们渴望的眼神,高壮男子也动心了,这正是他立威的好时候,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收拾家伙,兄弟们跟我追!” 浩浩荡荡一群人分散开来,与普通赶路的人无异。 他们身上没有辎重,脚步快,再加上解云洲命令修整一日。 才入夜,匪徒们就已经找到了解云洲他们的车队所在。 一辆辆装满箱笼的马车看得匪徒们心头热血沸腾,妈的!发大财了! 车队一共点了六处篝火,巡逻的人三人一组,一共有六组,马车都笼在中心,篝火点在外围。 噼啪火星飞溅,匪首看准时机,给手下的兄弟使了个眼色。 “上!” 第三百章 路上遇刺 几乎是在这群人跳出来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侍卫都从营帐中冲了出来,手持利刃,动作有条不紊。 对着一帮从未经过训练的匪徒有如切瓜砍菜。 元宝任由温热的血喷洒在脸上,他喜欢这种绝对压制的感觉,眼里满是兴奋的光,真是有意思,他们不会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吧? 殊不知他们自己早就露出了马脚。 “怎么了?”意欢自睡梦中惊醒,外面的兵刃交接声着实骇人,空气也染上了血腥味道 她心慌不已,刚要起身查看就被解云洲捂着耳朵按得动弹不得,解云洲温热的气息打在意欢耳廓:“睡觉吧。” 低沉的嗓音彰显着主人的漫不经心,意欢的耳朵跟着一热,心里痒痒的,她还是没忍住好奇:“外面打起来了!” “不过是一群毛贼,元宝就能收拾了他们。”解云洲搂紧意欢,轻轻在她后背拍打。 躺在解云洲怀里,说不出的安心,意欢的眼皮越来越沉,渐渐睡了过去。 就在意欢再次沉入梦乡时车厢猛地一颤,几只箭插在了车厢上,还好车厢是特意加厚过的,寻常箭羽跟白射不穿。 意欢睁开眼:“真的没事吗?” 一声清晰的惨叫响起,近到仿佛是贴着意欢耳朵发出的。 意欢的心一哆嗦,睡意彻底消息,老老实实躺在解云洲的怀里动也不敢动,瑟缩的身子还不住的把自己往更深处埋。 解云洲不悦的蹙眉,竟然吓到了意欢,真是罪不可赦。 正扯着尸体往远丢的元宝怒气冲冲,好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往夫人的车厢那里跑,这不是故意害他挨骂吗! 怒气冲冲的元宝下手更快,不一会儿就把这伙乌合之众处理干净,一群人又挪动尸体,为了立威干脆把尸体都堆在一起,直接堆成了两人高的小山包。 意欢掀开窗帘,靠着微弱的火光看了一眼,被那么多的尸体吓了一跳。 她捂着砰砰乱跳的胸膛,闻着冲天的腥气干呕几声,“这也太危险了!” 寒意顺着脊背直冲脑门,意欢倒是不害怕,她只觉得人命原来如此脆弱,也很困惑这群人想干什么? “不过是些亡命之徒。”解云洲不屑道。 他解下挂在腰间的香囊放到意欢手里:“放在鼻子底下,会好受些。” 淡淡的青橘皮味飘散在鼻间,意欢捏着香囊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这时 候听到马车外传来元宝的声音。 “这里面至少有两伙被通缉的山贼,不知怎么凑到了一起去。”元宝呸了一口,对着群匪徒打扰了自己休息很不满意。 动手之前都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吗? 解云洲听后眉头一挑,讥讽道:“能把他们聚到一起也挺费心的,仔细查查。” 竟然敢跟在他们身后动手,不得不说这群都是些没脑子的蠢货,死了反而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就是让那群衙门里的家伙捡了便宜。 安抚好意欢解云洲走下马车查看,他远远站在一旁,尸体旁又燃起了一堆篝火,飞溅的火星子让隐隐照着那些尸体的。 他清冷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的情绪,淡淡吩咐着:“明日照常启程,天亮派人骑马回去通传一声。” 本来好好休息的一夜被搅扰了,解云洲心情很不爽,明日要带意欢玩一玩的的打算也不得不取消,笑话这遍地血痕怎么玩? 另一旁的翟贵妃也咳嗦不停,她倒是不担心那些匪徒是冲着她去的,谁让她一点价值都没有了呢? 这也不是自嘲,而是翟娆自己的心声。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踏上金国的领土,翟 娆是越想越难受,回想堪称辉煌的前半生懊恼不已,太后到底是什么知道她手里有雷藤的呢?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就被翟娆自己否定了,不会的,她心想不会的,那时候阿兄也才十几岁怎么可能那么早就开始布局? 可未知的恐惧始终萦绕在翟娆的心头,她不知道自己回去将会面对的是什么。 迷迷糊糊的过了一夜,侍卫们修缮了破损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路。 因着这次刺杀风波,路上意欢也没闲心再游玩了,老老实实的待在马车里,一会儿趴着一会儿蹲着,就是不想坐着。 好不容易到了金国边境,一群人又都被拦在了城门外,一问确实摄政王的人。 元帝派出来人和摄政王的人僵持不下,一伙人要让和亲的郡主车队进城,一伙人说没有摄政王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 再加上解云洲的送亲队伍,三对人剑拔弩张,眼见就要动手了,解云洲骑马走到了最前头。 他骑在马上,俯视着金国的侍卫:“去告诉你们摄政王,皇上命本厂督送贵妃回来省亲,难道贵妃也不许进去吗?” 听到此言,侍卫愣了一刻, 使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小兵,那小兵一溜烟炮灰了摄政王府。 什么?阿娆回来了? 她不是病得很重吗? 翟疆搓动手指,偌大的金镶玉扳指被捏得咯咯响,思索片刻,他只能点头:“让他们进城吧。” 赵晟回把阿娆也放回来这让翟疆措手不及,若是消息被吵嚷开也对他不利,如今阿娆回来了也好,他正好有事情要问阿娆。 被搀扶着下了马车,翟娆的头被阿珠用衣裳蒙住,才下马车又把人背到了背上,直到进了卧房,翟娆这才松了口气。 她语气虚弱,几乎是气若游丝:“不许,不许她们进来。” 阿珠明白,这是娘娘不想让那些人看见她现在的模样,曾经的翟娆何其骄傲,这金国就没有不被她魅力俘获的男人,可再看看她如今的样貌,翟娆心生愤恨。 她的人生被毁了。 被阿兄毁了! 翟疆亲自来探访妹妹,也被拦在了屋外。 “给本王滚开!”翟疆双目瞪圆,凶厉之气腾腾生起,他不耐烦的看着阿珠,在他的王府里竟然有人敢不听他的话! 阿珠面露悲戚,哀伤道:“娘娘特意吩咐,她没修养好之前实在是没脸见您。” 第三百零一章 交易 翟娆听到屋外远去的脚步声,撕心裂肺的咳嗦起来,阿兄都没安慰她几句也没问她身体如何,竟然就这么直接走了。 泪水顺着眼角留下,滑入鬓角,翟娆伸手抹了一把湿了的头发,抽了抽鼻子渐渐没能抵住困意,睡了过去。 她睡着后,阿珠用温水投了毛巾,细致的帮翟娆擦脸,满眼的心疼。 主子的命可真够苦的。 如果有的选,谁天生愿意做荡妇呢?从前主子用身体笼络权贵,帮摄政王做了多少事情,如今摄政王却连句关心的话都不说。 屋内静悄悄的。 摄政王府内的树叶都已凋零,满地的枯黄落叶,夜晚寒风吹过窗缝发出凄凉的呜呜声。 住在城内的驿站里,意欢瞧什么都新奇,她今天在楼上透过窗户看到了不少金国人,不说外貌就连衣着都和他们大不相似。 路上的平民看起来各个面色枯黄,身形消瘦一副吃不饱的样子,可那些面色红润衣着光鲜的贵族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还可以当街纵马,甚至随意打人。 “果然粗鄙。”意欢关严窗户,小手轻拍胸脯,漂亮的眼睛也暗淡了几分。 这和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她还 以为能见识到多繁华的景象,却没想到金国的百姓生活得如此艰辛,这还是金国皇城。 似是看出了意欢的不忍,解云洲在意欢身后搂着她的细腰,抱着意欢轻轻晃动起来:“无聊吗?要不要带你出去逛逛,虽说到处黄沙漫天,但也有几分野趣。” “奴婢去给您找披帛,咱们把头包上,不然回来可不好洗头呢!”冬蕊说着就去开箱笼。 意欢赶忙拒绝:“不,还是不出去了。” 外面的空气格外的干,意欢的鼻子都在发痛了,脸也麻麻的,她伸手在胳膊上搓了搓:“还是不去了,总觉得外面脏脏的。” 意欢皱着小鼻子,娇嗔的歪在解云州怀里,向他撒娇:“能和你一起待着去哪里我都愿意。” 摄政王府。 翟疆不能喝酒,只能闻着淡淡的酒香馋的咋舌:“真是可惜,这么好的酒却不能入口。” “阿娆到底怎么样了?”摄政王的声音低沉无力,他总觉得赵晟不能无缘无故就送阿娆回来。 当时那两个使者的残像还残留在摄政王的脑海里,难道阿娆也被下了毒? 赵晟想接着阿娆让自己也被染上病?可也说不通啊?翟贵妃一路 上颠簸怎么和她接触过的人没发病,还怎么来害自己? “说是不太好,现在用药吊着,这一路上的磋磨也消磨了不少元气,能养回来的可能很小。”巫医据实回答。 摄政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低垂着眉眼,轻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趁着夜色,摄政王一个人踱步到翟娆居住的院子,阿珠已经被迷药放倒了,他很从容的推开门,径直走向了翟娆所在的床铺。 他的眼前浮现出翟娆那张妩媚的脸,露出娇柔的表情,用撒娇的声音对他说:“阿兄,你来了。” 可惜现实是他撩开床帐后看到了一张疤痕纵横的脸颊。 难怪她不想自己看到。 翟疆放下手,床帐落下,他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听着翟娆的呼吸声叹了口气,他似是自言自语道:“千万别怪阿兄心狠,你这样活着也很痛苦吧?”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透着凉薄,翟疆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对那迷药过于信任没察觉到翟娆乱了一瞬间的呼吸。 翟疆又坐了一会儿,他一走,翟娆也睁开了眼睛,眼泪汹涌而出。 阿兄是忘了她从小就接触这些东西,早就产生了抗 药性,别说是迷药了,就是再加上一倍的量也奈何不了她。 什么叫她这样活着很痛苦,阿兄是又要帮她的人生做决定了吗? 她不甘心。 第二日,摄政王为着元帝娶亲的事情进了皇宫,而翟娆派阿珠想办法把解云洲请过来。 解云洲欣长的身影出现在了翟贵妃屋内。 与往日的奢华不同,这间屋子的布置充满了金国的风情却并不华丽。 翟娆看起来精神许多,她坐在床上轻声道:“厂督大人还真是给面子,我还以为要多请你几次呢。” 翟娆说话的语气在解云洲耳朵听来十分的可疑。 解云洲不语,静静的站在那里隔着帘子看向翟娆,他相信翟娆会说些对他有用的消息。 翟娆见自己的小动作逃不过解云洲的眼睛,她的心思估计早就被揣摩透了,原来自始至终傻的都只有她一个。 再一次笑自己的可悲,翟娆自顾自说了起来:“阿兄一直和朝堂上的一位大臣有联系,两人光是银钱往来就够养活三年金国的臣民了。” 翟娆笑着看向解云洲:“如果我愿意交出手里的证据,厂督可能满足我一个心愿?” 这对解云洲来说的确是个 很难抵抗的诱惑。 “你的心愿是什么?”解云洲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惑人,充满磁性。 感叹了一声意欢好福气,翟娆一字一句道:“我要阿兄以后能下来陪我。” 她已经时日无多,眼下还要被阿兄继续利用,翟娆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 解云洲:“他早晚都会下去的。” “可我等不了那么久。”翟娆摇头:“我不想和阿兄分开太久,从小到大我们几乎都没分开过。” 翟娆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 解云洲答应后,翟娆告诉了他藏着证据的匣子就埋在她儿时尝和阿兄一起爬的一颗树下。 那个地方偏僻,人迹罕至,埋藏秘密的匣子就在一个树洞里,如果翟疆对妹妹真的有真心,去那个地方看一看就能发现。 避过金国的视线,解云洲领着几个侍从去了翟娆所说的地方,真从树洞里摸出了一个边缘磨损得不像样子一看就是小女孩用具的匣子。 用剑挑开后,里面是半个破损的玉佩,一看样式就只不是出自金国工匠只手。 “您不会是叫人骗了吧?”元宝狐疑的看着那半块玉佩,这天下之大,他们上哪儿去追查玉佩主人的身份啊? 第三百零二章 翟娆的决定 唯有解云洲一眼就认出这玉佩是先皇赐给有功之臣的,数量仅有十几枚,回去查一查谁的玉佩不见了就能知道这玉佩的主人是谁。 解云洲瞥着玉佩眸子里犹如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渊,似是要把那人搅碎。 摄政王府内。 “啊!”阿珠发现自己睡得太死,完全丢失了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记忆,她看向翟娆床铺的方向惊叫一声。 “娘娘!” 她惊慌失措的打开帘子发现翟娆好好的躺在床上,伸手去探,呼吸也还在,阿珠这才松了松口气。 已经过了早餐的时辰,阿珠打开房门吩咐打杂的小侍女去准备些简单的早餐,她则寸步不敢离开。 “不用这么小心。”翟娆见她草木皆惊的模样幽幽叹了口气,阿兄还不会让她在摄政王府出事。 她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可也不能这么不当心。”阿珠可没有因此就放心,反而贴近翟娆很小声道:“奴婢昨晚睡得太死,现在还有些头疼,估计是中了迷药。” 而敢在摄政王府用迷药的人是谁昭然若揭。 阿珠觑着翟娆的神色,嘟囔道:“娘娘还是快点想办法找个出路才是。” 不能 在摄政王府里坐视等死吧? 办法,好像也不是没有,只是风险极大,若是不成怕是会立刻没命,翟娆的心思浮动,几番思虑还是决定找来解云洲。 已经拿到证物,解云洲有七分把握翟娆没有欺骗他,昨日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吗? 再次见到翟娆,她的脸色红润了不少,只见翟娆露出个温和带着几分讨好的笑:“这次来是有要事要和厂督商量的。” 解云洲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蹙眉后退,一副警惕的神情:“什么事,直言吧。” “皇上送我回来就没想让我再回去,翟贵妃已然不存在了,如今我想换个活法,不知厂督是否愿意和我合作?”翟娆觑着解云洲的神色,心里忐忑。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解云洲十分确定翟娆和翟疆回来后没有接触过,现在翟娆还摆出十分戒备翟疆的架势,竟然愿意和自己结盟? 解云洲挑眉冷笑:“我和你阿兄的关系不睦,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这其实是你和摄政王设下的圈套?” 明明昨日都信了自己的话了! 翟娆焦急道:“只要厂督帮我进元帝后宫,我就有办法 扶持和亲的郡主。”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如今元帝有了起复的架势,一班旧贵族也都站在元帝那一边,阿兄也不似从前那般嚣张,也许躲进元帝后宫,她还能多活些时日。 解云洲被翟娆的奇思惊住了,他仔细打量了几眼翟娆,从她身上看出了更胜从前的狠劲儿。 “你还真是豁得出去。”解云洲语带讥讽,他可不觉得翟娆可怜,翟娆就想冬日里被冻僵的蛇,想要救她可得掂量后果。 被反咬一口的风险解云洲可不想冒。 不想翟娆直接跪在地上,给解云洲磕头道:“我是真的没活路了,我知道自己以前恶毒,还想害厂督和人和您,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翟娆语无伦次,怕被人听见声音还特意压低嗓子,就连哭都克制着自己。 “翟疆可知道你的打算?”解云洲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比冷淡,还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怎么会,她怎么敢说? 翟娆连连摇头,表示自己压根就没和阿兄说过,她也正恐慌着不知阿兄会如何对待自己。 “不,厂督放心,我已经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厂督手里,厂督若是不信任端可以 看我日后的举动啊!”翟娆剖白自己,恨不得把一颗心拿出来给解云洲看。 结合此时翟娆的处境,解云洲勉强相信了几分,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就让金国这一滩水更浑一些吧! 悄无声息的离开后,解云洲也没回驿站转道去了金枝的住所,彼时金枝正满屋乱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见到解云洲金枝就急忙迎了上来:“厂督,这可如何是好?摄政王阻拦不让我入宫啊!” 她是来和亲的,可不是来金国住驿站的! 这么拖拉下去,说不定元帝真的会妥协。 解云洲语气不急不忙:“你放心,本厂督自有办法,眼下有事要和你说,等你进宫那日,翟娆会充当你的侍女和你一起进宫,届时她会在宫里帮你。” 金枝脑海里冒出翟贵妃的模样,心中一悚,震惊道:“贵妃以我侍女的身份入宫?” 这是什么意思? 解云洲瞧着金枝的脸色,暗道还好不是个蠢人,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口舌去解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倒不是在卖关子,而是解云洲也不知道翟娆要做什么。 总之不会对自己不利就是了,翟娆还等 着自己当她护盾呢。 解云洲都走没影了,金枝才勘堪缓过神来,她咬紧嘴唇,一想到厂督说昔日高高在上的翟贵妃会襄助自己,有种如在云端的恍惚。 元帝在宫内一脸愁容。 “摄政王这是何意,为何要阻拦朕与郡主成亲?” 元帝下首的大臣老态龙钟,比元帝还苍老的面颊上带着几分淡然:“请陛下放心吧,摄政王拦阻不了多久。” 豫州的事情够让摄政王恼火了,他一时想出气也是情理之中。 如今摄政王自顾不暇,他手下的将领竟有分裂他军队的意图,这已经直接触及到了摄政王的利益,与元帝成亲相比,孰轻孰重不必说。 元帝勉强把心放回肚子,当日摄政王一剑杀了他的太子血溅当空的那一幕让他始终不能忘怀。 他又何尝甘心把身下的王位让给摄政王呢? 如今他将迎娶一位年轻的郡主,还可能重新拥有子嗣,想一想就让他腐朽的身躯焕发出新的活力。 眼皮褶皱已经遮住眼睛的老臣撩起眼皮看了眼兴奋不已的元帝,露出个莫测的笑来,只一瞬就又消失不见。 翌日,摄政王府内传来翟疆的暴怒吼声。 第三百零三章 惊险入宫 “本王待他不薄,他怎么敢!” 翟疆怒火冲天,双眼猩红,手里握着陪他征战的佩刀,一副要冲出去砍人的架势。 他方才得知粮食被元帝截胡一事还有内情,竟然和他手下一员极信任的大将有关系,那名将领还意图染指他的军权,这让翟疆十分恼怒。 “眼下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啊!”摄政王的心腹担忧道,一把上前按住摄政王持刀的手。 摄政王是他们的主心骨,只有摄政王才能号令他们这班精锐。 “方大人本就非金国血脉,他又二心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要收拾他不也有的是办法,大人不必大动肝火。”心腹劝慰道。 姓方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这般和自己作对,翟疆眼睛一眯,眼神危险道:“看来他是找到了更粗的大腿,就要把我这条残疾的腿换掉了。” “且叫他得意着,看我怎么收拾他。” 驿站内,元宝贴在解云洲耳边嘀嘀咕咕:“姓方的又传信来,要钱,还狮子大开口,咱们还要供着他吗?” 想到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都进了别人的口袋,元宝眼里写满了不舍。 “急什么,迟早会回到咱们口袋的。 ”解云洲讥讽一笑,他不过是略施手段就让翟疆手下一名将领背叛了追随已久的首领。 “可他至今还以为自己背后是元帝,正作着能像翟疆一样被封侯的美梦呢。”元宝不屑道。 他没和姓方的直接接触过,但隐隐听说过他的荒唐事,明明手下的兵卒缺衣少食,他拿到钱的第一件事确是自己去享受。 这一点简直和摄政王一模一样,叫人哭笑不得。 方校尉跟随摄政王心腹一起去了豫州买粮,对豫州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通过信件传给解云洲,解云洲就把消息传到了元帝身边。 元帝还以为自己收服了摄政王手下的将领正得意着。 摄政王的怒火烧到了他自己的后院,这次被背叛又戳中了他那根敏感的神经,一时间王府后院哭声不断。 “王爷,王爷,奴婢冤枉啊!” 还不待那名婢女再解释,就已经被摄政王手里的长刀砍下了脖子。 双目猩红的摄政王嗤笑道:“谁要听你解释。” 杀人不过是他的一个发泄方式罢了,他的头扭过去,看向方校尉所在的方向一字一句道:“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着实可恨,比蛆虫还要可恶,不 尽早除去只会对自己不利。” 方校尉并不惧怕杀人的场景,血腥味更是只能让他兴奋,无法使他惧怕。 摄政王似乎话中有话,但方校尉并不觉得自己被摄政王发现了,他十分坦然道:“摄政王说的对,这等蛇蝎贱婢就该如此处置,也给那些心思叵测的下人提个醒!” 方校尉瞪大眼睛,扫视了一圈被要求观摩的奴婢们,露出个凶狠的表情:“否则就算摄政王放过她们,咱们手里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到底不一样了,人也变得如此猖狂! 摄政王看了眼方校尉,缓缓道:“你随本王进来,本王有事要交代你。” 想都没想方校尉就跟着摄政王的步伐进了室内。 “元帝要娶亲,那女人还和东厂厂督的夫人是结拜姐妹,二人更是有几分相似,我要你想办法来个偷龙转凤。”摄政王慵懒的躺在榻上,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身下的榻。 方校尉夸下海口:“这有什么难的,您要我办的事情属下定当办好!” 这厢方校尉出了摄政王府就被拉去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别说执行任务,就连话都说不清了。 他自顾自的躺在床上好一番 嘀咕,侍妾有心偷听几句却发现他嘴里满口的富贵,什么游泳的消息都没有。 彼时的金枝和意欢楼上楼下住着,金枝有心想寻意欢说说话,却被规矩森严的嬷嬷制止了,来了金国就不能丢了规矩。 不能让人看出解云洲地位超然。 “您以后可是金国的王后,厂督夫人只是臣妇的身份,怎么好让您上门拜访呢?” 嬷嬷的话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出自不同的考量,金枝和她们的想法截然不同,她要想坐稳这个王后的位置就必须同解云洲交好。 否则连自己以后会怎么死都不知道。 被嬷嬷一通教训,金枝不耐烦的蹙眉:“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说不出的心烦搅扰得金枝夜不能寐,倒是睡在外间的嬷嬷呼噜声震天。 入夜,窗户纸突然被捅破,一根细细的竹管探了进来,一缕白烟飘入,嬷嬷的呼噜声消失了。 后背一凉的金枝刚要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她心里无比惊恐,叫喊声都化作一声喉咙里的哼唧。 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不能动了。 确定屋内没有动静后,窗户被打开了一条小缝,外面爬进来一个 身形灵活的男人。 他扛起金枝就往外跑,却被一枚石子打中了腿。 本该被摄政王绊住手脚的解云洲不知何时站在了驿站的后院,他背着手看着腿脚瘫软的贼人嗤笑道:“怎么不跑了?” 从摄政王都入夜了还要叫他过府一叙他就知摄政王又在想搞事。 元宝蒙上人皮面具,装作他进了摄政王府,而他自己则守在驿站里,担忧意欢的安慰,没想到刚好看到贼人先进了金枝房里,有扛着金枝往意欢的房里钻。 还真是不知死活。 意欢睡得正香,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厂督督那熟悉的声音,意欢迷迷糊糊自嘲到自己现在满脑子的厂督督,但凡是点动静就觉得一定是厂督督。 不等意欢去思考,她已经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你主子让你做什么?”解云洲冷冷问道,金国贵族家家有死士,这人的打扮和举动一看就是有主的。 半晌没等到回答,解云洲蹙眉快速上前,搬开那人下巴,一看,贼人的口腔里空荡荡,舌根有切割过的痕迹。 竟还是个哑奴? 半夜元宝回来禀报解云洲:“摄政王已经向元帝提议,明日一早就送郡主成亲。” 第三百零四章 有惊无险 连这样的死士都派出来了,解云洲嗤笑一声,对方还真是重视他。 “你说不出话没关系,我大概能猜到你要做什么,现在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不等解云洲把话说完,那死士儿后背就中了一箭,顺着箭射过来的方向,解云洲眸子一愣,纵身跟了过去。 竟然还敢埋伏! 那人身形极快,解云洲又对此地不熟悉,刚要摸到那人的衣角就听他用不甚熟练的汉话道:“还有心追我,不去看看你的宝贝夫人!” 遭了,中计了! 解云洲瞳孔一震,发觉自己竟然犯了最低级的错误,怎么就跟着追了出来,他身子一转,用出的全身的力气往驿站赶。 才回驿站就发现金枝一脸焦急的站在意欢的房门前:“夫人,开门啊,夫人!” 意欢! 解云洲大力扯开金枝,打开房门听到意欢的惊叫声,她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被突然打开的房门,捏紧被子的手在看清来人后从松了口气。 真是吓死人了,解云洲语气带着责怪的意味:“怎么回事?外面有人叫你听不见吗?冬蕊呢?” 意欢讨好一笑,掖了掖藏在枕头底下的东西。 瞧着她眼 底挂着的那两个大黑眼圈,解云洲瞬间明白,他拎着她的后颈冷着脸质问道:“你又熬夜看话本子了?” 意欢挠了挠脑袋,从耳朵里掏出两个棉花塞子,不好意思的看向解云洲,呲牙笑:“我睡着了,我听见呢,嘿嘿,下次不敢了。” 金枝是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关心意欢这才来敲门的,现在看到厂督夫人无恙也松了口气。 “金枝姑娘没事吧?” 冬蕊没想到自己出去解手的功夫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仔细打量着金枝。 金枝心头一暖,摸了摸被摔痛的屁股小声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怎么了?”意欢满脸好奇往金枝身边凑,要拉开她袖子上的衣服查看金枝刚从抚摸的手臂。 金枝躲了过去,眼里不知怎么就一酸,流下了两滴泪,她听到自己声音颤抖道:“真的没事。” 解云洲:“回去好好休息吧,马上就天亮了,明天上午就送你入宫。” 此话一出,金枝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地了,她叹了口气:“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意欢听出了话里的牵强,想要开口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张开手臂, 用力抱了抱金枝:“你一定能走出自己的路。” 夜凉如水,解云洲揽着意欢进了房间,就在解云洲宽衣的功夫,床上就传来意欢均匀的呼吸声。 看来是困极了,解云洲上床后仔细打量着意欢乖巧的睡颜,用能溺死人的温柔声音道:“以后不会离你这么远了。” 事情是谁做的并不难猜,除了摄政王就没有别人,索性没被他得手。 解云洲心里甚至还隐隐生出几分快意,和他要做的事情比起来,摄政王的手段还算仁慈。 第二日,元帝早就备好的娶亲仪仗总算派上了用场,距离他上次如此郑重的大婚已经过去了近四十年。 元帝的脸色红润,端坐在大殿上目光直视着门口的方向。 金国皇城的百姓都一脸懵逼,他们的皇帝怎么突然就大婚了?一点消息都没透漏出来? “一树梨花压海棠。”金国的文人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有羡慕元帝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能娶到美娇娘,有儿则在嘲讽贵族行事荒唐。 摄政王府偏远的院落,这日早上翟娆没叫下人送早餐,那伺候的粗使小丫头也没在意,谁让翟娆吩咐过没得到命令不许靠 近,她还乐得清闲呢。 屋内久久没有动静,小丫头心里感觉不对劲,她怕被责罚,硬是憋着没说。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城门,金枝被搀扶着换了轿子,换轿子时金枝命令所有人都背过去不许看她上轿的过程。 没人敢质疑她的命令。 待人上轿,轿夫感觉肩膀一沉,怎么回事?王后从马车上下来时看着挺瘦的啊,怎么这么重! 轿子内翟娆虚虚依靠在金枝肩膀上,心跳如雷,她竟然真的进来了。 可旋即又心头一痛,不过是换了个笼子罢了。 婚宴办得隆重,观礼的使臣很是满意,摄政王却故意要搅乱气氛。 “大家看看,咱们的新王后和厂督夫人有几分相似啊!”翟疆大声说道。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射到了意欢身上,本来只打算来见识场面的意欢意外成了大家的视线中心。 她皱眉往解云洲的身后躲了躲。 “厂督夫人害羞什么,叫大家好好认认你的脸,免得以后不小心冒犯到你。” 摄政王不怀好意一笑。 他的笑里饱含太多下流的意味,惹得本来不怎么感兴趣的金国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哎呀呀,还真是可惜 了,她若不是厂督夫人,一起嫁给咱们皇上多好!那才是佳话啊!” 眼见着话说得越来越过分,解云洲用力一拍身前的桌子,顿时大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解云洲,只见他周身散发着渗人的寒意:“诸位慎言,今日是元帝的大好日子,可别弄错了主次。” “厂督好大的威风!”翟疆直起身来,看向解云洲的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他最满意的死士也折在了解云洲手上,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解云洲仿佛是上天生来克他的死对头。 到底是病狮子了,解云洲瞧着翟疆时候带了些惋惜和怜悯,瞧他还哪有以前的霸气! 翟疆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一丝怜悯,他瞬间头发倒立,头皮苏苏发麻,瞪着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看向解云洲。 “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怜悯我!”翟疆握碎手里的杯子,低声自言自语。 意欢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众人好奇的打量让意欢瑟瑟发抖,她看着端坐在元帝身边一动不动的金枝,突然生出难过的情绪,她尚且会感到不舒服,更何况是金枝呢。 也不知道金枝以后会受多少苦。 第三百零五章 换养母 在宫里折腾了大半天,意欢乘兴而去败兴而归,金国准备的宴席一点也不和她的口味,简直难吃无比。 坐在出宫的马车上,意欢捂着自己不舒服的胃,小声抱怨:“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还不如在厨房简单煮一口面。” 冬蕊煮面有一手,挖一勺猪油在撒上切得细细的葱花,真是人间美味! 意欢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解云洲瞧着一脸垂涎欲滴的表情,忍不住捏住她的脸蛋,微微用力往两边扯。 意欢赶忙抢救自己的脸颊肉,嘟囔着:“厂督督快放手!” 捂着被捏痛的脸颊,意欢眼里演过一抹狡黠,她扑上去在解云洲脸上轻咬一下,要不是顾忌着解云洲的形象,她恨不得留下个牙印才好呢。 解云洲含笑看着她孩子气十足的举动,无比宠溺的揉了揉意欢的脑袋:“这下解气了,开心了?” 这段时间真是难为意欢了,本想出来带她散散心,没想到反倒惹得意欢不快活了。 解云洲颇感歉意:“要不要带你在金国皇城内逛一逛,这里的皮货还是不错的,正好冬天给你做一身大氅。” 意欢心动了,她以前只见过贵人身穿华贵的大 毛衣裳,她做宫女时有件兔子皮的坎肩,十分爱惜,后来穿不上了也没舍得扔掉。 “好啊!”意欢点头,眉开眼笑。 二人回到驿站,冬蕊特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男装给意欢换上,这才目送二人出门。 千里之外。 静心殿。 梁贵嫔听着大皇子的哭声头都大了,近日来皇城周围的山匪被剿灭一空,先前逃窜出去的匪徒也都一夜间被杀了个干净,尸体还堆积在一起。 这叫衙门的人乐开了花,观这些匪徒身上的致命伤口,下手的应该是东厂的人。 想来这群人不长眼,竟然想打劫东厂负责送嫁的队伍,这,你们不死谁死呢? 欢天喜地的结了案子,百姓也高兴,皇上也乐呵了几日。 唯一不开心只有梁婵,为了笼络这伙人,她几乎拿出了全部的银子,本以为能听到意欢被杀哪怕是受伤的消息,没想到她毫发无损不说,还让自己损失如此之重。 “哭什么哭,烦死了!”梁婵捂着耳朵大叫一声,“就你嗓门大吗?” 贴身宫女竖着眉毛,对着窗外吩咐道:“快让皇子歇歇吧,小孩子嗓子嫩,这样哭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皇长子奶 母心惊胆战,搂着皇子轻轻的拍,把蜜水往皇子嘴里送。 尝到了甜味的皇子露出小牙龈,眼里还夹杂着泪花,他笑了一下,这让奶他的奶母心疼坏了,小皇子在这么大了连个名字都没有,贵嫔娘娘对他也不上心,小名也没给孩子起一个。 现在大家还皇长子,皇长子的混叫着,真是不像话。 手里不能没钱花,皇长子的分例倒也拨给了梁贵嫔,只是都被她花了出去,眼见着就要到添炭的时候了,她只是贵嫔,自然用不了最好的碳,还得自己出钱买。 “走,跟本宫去一趟姐姐那里。”梁贵嫔眼珠一转,愤愤不平想道母亲上次肯定给姐姐留钱了! 淑妃没想梁贵嫔开口就和自己要钱,还是如此理直气壮。 “母亲进宫定然给了姐姐钱财吧,你我一母同胞,为何母亲如此偏心,姐姐也不肯分给我吗?” 被她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气了个仰倒,淑妃指着梁贵嫔的鼻子怒道:“满口不知所谓,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母亲给我金银了?” 淑妃真是又委屈有生气,不知道该怎么和梁贵嫔解释,况且她手里就是有也不会给梁 贵嫔。 “是啊,我就是疯了,叫你们生生把我逼疯的!”说起来梁贵嫔还委屈上了。 她听着自己沙哑难听的嗓音,哭着道:“还不是怪你没本事,不然家里何必送我入宫!” 这番满腔怨怼的话正好被赵晟听到了。 赵晟想着许久没到淑妃这里看看,一时兴起就没叫人来通报,却不想能见识到这一幕,梁贵嫔又是甩手又是跺脚,和撒泼无异。 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对梁贵嫔的愧疚也泯灭殆尽,赵晟冷哼一声:“既然梁贵嫔如此委屈,依朕看不如静养着吧。” 还没反应过来皇上什么时候来的,淑妃就听到赵晟冷冷道:“梁贵嫔既然要静养,弄个小孩子在身边总归是不方便,不如就放到淑妃这里来养吧。” 反正小皇子还没上御碟,别说是养母就连生母都可以改。 淑妃极力压制脸上的笑意,出言劝阻道:“皇上万万不可啊,妹妹她和小皇子已然有了感情,臣妾怎好夺亲妹所有呢?” 梁贵嫔对赵晟十分惧怕,光是听见了赵晟的声音人就已经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此时又听到了姐姐的话,胸中积压了一股怒火,她突然吼道:“谁稀 罕你的假惺惺!” 猛地对上赵晟能杀人的目光,梁贵嫔浑身瑟瑟,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狼狈的模样使赵晟十分嫌弃,赵晟蹙眉:“瞧你哪有半分妃嫔的模样,还不快滚回去,朕要是你早就躲在屋里才没脸出门呢!” 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宫,梁贵嫔看谁都觉得人家在心里正嘲笑她。 不等赵晟下令,梁贵嫔就红着眼让奶母打包她和小皇子的东西,恨声道:“我这庙小,可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如今有了更好的去处,都快滚吧!” 说着梁贵嫔的几个贴身宫女就一起上前,几个包袱并负责伺候皇子的宫人都被扫地出门,站在静心殿门口面面相觑。 这,这是怎么回事。 刚想扣响静心殿门,身后就传来内侍的声音:“跟咱家一起走吧,你们搬到淑妃宫中去了。” 奶母笑开了花,跟着淑妃娘娘日子肯定能过得更舒服,她一时得意忘形,既然把心里好说出了口:“这位公公,敢问贵嫔娘娘是犯了什么事了吗?” 小内侍面嫩,听了人家叫他公公连连摆手:“可当不起这一声公公,咱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实办差就是了。” 第三百零六章 迁宫 奶母忐忑的抱着皇长子去了淑妃宫殿。 淑妃面上看不出喜怒,但心里已经压抑不住的狂喜,没想到兜兜转转皇子竟然到了自己手里。 母亲进宫时说让自己帮衬妹妹的话看来都说早了。 皇上被梁贵嫔气得不轻,令她禁足不说还动了罚俸的想法,要不是有淑妃在一旁说和着,只怕梁贵嫔连住静心殿的资格都没有了。 另一边。 暮云阁, 高云瑶得知了皇长子竟然被抱给淑妃的时候不由得冷哼一声,胸口气到发闷,她阴沉着脸说道:“真是叫她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不过这样也好,不等她动手一个竞争对手就已经不战而败,也真不知道该说梁贵嫔什么好了,好好的一手牌,最后打了个稀巴烂。 淑妃先前被皇上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如今不过消停了几日就又成了唯一皇子的养母,不知有多得意,估计很快就要重新抖起来了。 至于高婕妤…… 高云瑶脸色严肃,她倒是个难得的聪明人,也是她见过最沉得住气的人,皇上已经几乎是独宠她也不见她和谁起过冲突。 翟贵妃是个例外,她如今被皇上送回金国养病去了,说是养病,但 大家都心知肚明,皇上是怕她死在宫里,嫌她晦气。 翟贵妃能有如今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谁叫她整日一副天老大她老二的架势。 高云瑶眉头微蹙,一会勾起嘴角,一会又冷哼几声,脸色变得比六月的天还是善变,看得银月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本宫又不会吃人,你躲什么?”高云瑶瞥了眼银月冷然一笑。 银月早就对高云瑶的一举一动都草木皆兵,她怕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只会惹得瑶容华容不下自己。 她的那点子小心思被高云瑶看在眼里满意无比,她要的就是这样的下人,怕她才不会背叛他。 “瞧着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高云瑶拢了拢梳好的发髻,眼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 皇子一定会是她的,所有挡路的人都该为此付出代价。 走过狭长的巷道,沿途上草木凋零,风里都裹挟着肃杀。 银月亦步亦趋跟在瑶容华身后,她不时抬头看一眼娘娘的背影,心里生出担忧,娘娘继续这样下去真的不会步了翟贵妃的后尘吗? 远远就看到一道浅粉色的身影,定睛一看正是高婕妤,她瞧见瑶容华就加快了脚 步,虽说她的位分高于高云瑶,却还是扶住高云瑶想要行礼的动作。 “姐姐真是折煞我了,以后咱们姐妹见面用不着行礼,不然我这心里怪不舒服的。”高婕妤见人先笑,白皙的手在高云瑶的手上拍了拍。 “那怎么行,到底你是婕妤,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咱们还是规矩些以免被那些嘴刁的嬷嬷瞧见再说嘴。”高云瑶一脸还是小心些好。 翟贵妃被送走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宫妃们都缄默了,翟贵妃怎么说也伺候了皇上一场,甚至还失了一个孩子,皇上却这么无情的就把人送走了。 高婕妤主动拉着高云瑶的手二人看着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青鸾殿内升腾着氤氲的草木清香,谢净沅自己闲来无事,自己加了安神的药材,她一身家常的青色衣裳,面上不施粉黛,温柔的眉眼叫人见了就心生好感。 “娘娘今日气色可真好。”高婕妤上前去挽住皇后的手臂。 她已经摸清了皇后的性情,真是再和善不过,从不摆皇后的架子,对着她们这些不惹事的宫妃也很和蔼。 谢净沅不习惯如此亲昵的接触,不着痕迹的躲开高婕妤的接触,笑着道 :“婕妤面如桃花,本宫还没打趣你,倒是你先来说本宫了。” 在一旁的高云瑶轻笑几声,貌似抱怨道:“好一堆亲热的姐妹,好两张芙蓉面,臣妾是彻底被比下去了!” 三人说说笑笑,一些场面话过后,高婕妤觑着皇后还算高兴的神色,开口问道:“皇长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抱给了淑妃?难道是梁贵嫔要静养?” 她十分怀疑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皇长子明明是皇上给梁贵嫔的补偿,突然就又抱给了淑妃,想让人不怀疑都难。 高云瑶倒是隐隐听说过是梁贵嫔在宫中抱怨皇上结果被皇上听到了,皇上险些没发怒。 她遗憾的想到怎么没狠狠处罚她一番,轻飘飘的就放过她了,梁贵嫔就像宫里的疯狗,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她咬上一口。 皇后摇头不言,还告诫二人日后要谨言慎行。 皇上近期来心绪不佳,想来是被朝堂上的事情绊住了手脚,不悦的心情延续到了后宫,一个个的不绷紧了皮子,真惹到了皇上,还不知道存才吃什么挂落呢。 “厂督送嫁郡主,如今婚礼大成,想来他们不日就要反京了吧?臣妾知晓下个月就是皇后千 秋,若是皇后信得过臣妾,不如交给臣妾来办如何?”高婕妤一脸期待的看着皇后,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澄澈。 她是真心想卖皇后这个好,并不是想出风头。 谢净沅本不欲打办,听高婕妤这么说只好点头,还轻声道:“简单的摆几桌宴席就是了,要是嫌弃无聊可从外面请个戏班子,宫里这些个估计你们也看腻了。” 得了皇后的同意,高婕妤开心得眉飞眼笑,连声保证一定会让皇后满意的。 高云瑶心里妒忌,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即使是放在从前她得宠时也不敢开这个口,到底高婕妤身后有底气才敢这么和皇后撒娇。 出了青鸾殿,目送着高婕妤离去的身影,高云瑶低声道:“且让你得意着,等皇上对你厌了,你才知道什么是后宫。”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银月听得清清楚楚,她都快在心里哭出来了,娘娘现在看谁都像敌人。 暮云阁内,银霜单独住在屋子里,神情寂寥。 她不得容华喜欢,所有人都开始忽视她,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想到昨晚抛进房里的字条,她眼神微亮:“容华可千万别怪我,实在是你不给我活路。” 第三百零七章 谋害 “只要你想办法把东西弄进高婕妤宫中,差事就算办好了。”说话的人躲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出面目。 颤抖着接过那人手里的东西,银霜隐隐有些兴奋,没错她要报复瑶容华,是她害了自己一辈子,让她没办法清白做人。 见识了瑶容华那么多的阴私,她有预感,瑶容华不会留自己太久的。 这种不知铡刀何时落下的恐惧折磨得她夜不能寐,所有当有人找上她说能帮她脱离苦海但要付出些代价时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哪怕是赔上她这条命,她也要看到瑶容华付出代价! 银霜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 银霜在宫里多年,总还认识几个相熟的宫女太监,他们日子过得苦,略微几个小钱就能驱使。 至于那人交给自己的布包不过巴掌大小,最深携带着很好藏匿,银霜飞快的把包裹塞进一小宫女的怀里,瘦弱的小宫女伸出一双干巴巴的手,几乎是从银霜手机抢过二两银子。 有了个二两银子她就能好好过个冬了。 她恰好在高婕妤宫中负责洒扫,还是值夜的人,趁着夜里大家都疲惫,利落的在高婕妤寝室窗下挖了个坑,挨着 一棵地栽的茶花树,把那个小包裹埋了进去。 要不要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有那么一瞬间,小宫女产生了些好奇心,但门口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她赶忙埋好土又用力跺了几脚,这才跑开。 脚步声渐近了,她看到一个陌生的宫女敲响了高婕妤的房门,里面立马亮起了烛光。 小宫女贴近窗下,隐隐听到里面有人说:“这药能好用吗?万一被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屋内高婕妤身着寝衣,脸上没有半点睡意,一看就是已经等候许久的模样,她掂量着手里的小药包担忧不已。 翟贵妃的事情给家里敲响了警钟,她既然入宫又如何能不争宠,既要争宠又如何能不尽快诞下皇子! 偏偏皇上身体有疾在子嗣上艰难,家里就寻摸了民间的药方,这药还需得用在男子的身上才行。 可不经太医令的手要想把药用在皇上身上,万一被察觉那可就是大罪,说不得要担上谋害皇上的罪名。 而且也会被皇上厌弃。 高婕妤心里纠结,她贝齿紧咬下唇,一方面她想自己还年轻,孩子说不定缘分到了就能有了,可另一方面,她又后 怕,实在是皇上的心太难以捉摸,端看后宫的女子都没能长久有宠。 谁知道什么时候新人就会入宫,这样的担忧促使着她去和皇后打好交道,万一以后在皇上这里失了宠还能和皇后抱团取暖。 “娘娘,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您还得靠自己啊!”似乎是看出了高婕妤的心思,陪她入宫的贴身宫女小声的在她耳边提醒。 若是翟贵妃的孩子没失了,怎么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高婕妤本在犹豫的心这下也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她也想要个孩子稳固自己的地位,那这药就非用不可。 “确定不伤身吗?”高婕妤不放心的追问。 送药来的宫女连连点头:“娘娘放心吧,老爷特意嘱咐过,不会要人性命的。” 笑话,谁敢谋害皇上啊! 高云漠买药的时候那个穿着草鞋的大夫就是信誓旦旦的如此保证的:“吃不死人!” 又举例谁家吃了自己的药生了多少个儿子。 求子心切的高婕妤不疑有他,父亲是不可能害自己的,既然他都如此说了,那就放心用一次好了。 偷听的小宫女眼睛咕噜噜转,心里得意着,嘿这个消息不知能卖多少 钱。 黎明将至,小宫女这才拖着困倦的身体爬回大通铺,此时和她同屋的宫女已经起床上值。 她在自己的铺盖里面掏了个洞,郑重的把银子塞进去,美美睡着,梦里还做着她添了件新棉衣的美梦。 “早晚有一天我也能熬出头。”小宫女喃喃。 屋内响起均匀的呼吸声,门慢慢的被从屋外打开,一道瘦高的身影打探四周,见四下无人便溜了进去。 蹲守了一夜,他亲眼见到那小宫女把东西埋好,这才慢吞吞进来,盯着微微张着嘴巴睡觉的小宫女,他面无表情:“谁让你倒霉。” 话音刚落,一枚银针就被钉入小宫女的头顶,只见她抽搐几下,很快人就没了呼吸。 午间她也没爬起来吃饭,同屋的宫女还纳罕她今日怎么累得脸饭也吃不下了?不忍心她饿肚子,关系还算不错的宫女去叫她。 众人没等来她用饭,只听得屋内响起一声惊恐的尖叫。 “什么,你说人死了?”高婕妤脸上神色几经变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白宫出装裹,把人收敛了吧。 太医令来了说那小宫女是身体太弱,长期值夜班伤了身子,这才一睡不起的 。 高婕妤贴身宫女只蹙眉:“这也太晦气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了她们宫里,传出去多不好听,还以为她们虐待了那个小丫头呢! 屋外有和那小宫女同屋的来磕头:“娘娘,在她的被子里发现了二两银子。” 那银子成色不错,形状也规整,许是从哪里得来的赏赐。 高婕妤一抬手,用给她置办一副棺材,缺多少本宫添上,也算全了本宫和她的主仆情分。 都快睡下了银霜才听说了高婕妤宫中死了个小宫女,再一打听外貌,心里大惊,那不是她花钱买通的人吗?怎么说死就死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银霜的心头,但她偏偏只能憋在心里无法向任何人倾诉。 说出来就是个死。 可憋在心里又着实难受,她不止怎么想的,找出了八百年也不用一回的纸笔,把心里的烦忧都写在了纸上,弯弯扭扭的字迹潦草难认,银霜却无比满意,她把纸条一团,塞在了床的缝隙里。 万一自己也遇害了,说不定还能留下追查凶手的线索,好叫自己不至于白死。 带着浓浓的担忧,银霜睡下了,她没发现自己的窗户外站着一道身影。 第三百零八章 请托 “像她这种叛主的人该如何处置呢?” 高云瑶声音压抑低沉,她目光阴冷的盯着屋内那道模糊的身影,久久没听到身边的人回自己,她扭头一看,银月的腿哆嗦得几乎站不住,见自己看向她更是连连后退了几步。 银月嘴唇干涩,一张口就尝到了血腥味:“奴婢不知道。” “没关系,你马上就会知道了。”高云瑶淡淡一笑,露出个势在必得的表情,“她糊涂了,可你一直都是最聪明的那个,我想你知道该怎么选择。” 银月强忍着恐惧,颤声道:“奴婢永远不会背叛您的。” 她亲耳听到瑶容华是如何设计银月的,倘若银月心存敬畏就不会被收买,更不会彻底被娘娘厌弃。 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不言而喻。 能不能死得痛快都是两说。 银霜也没发觉她屋内有着与以往不同的香气,这香气正是高云瑶特意放置有强效安神作用的熏香。 “光说可不行,让本宫看看你的诚心吧。”高云瑶头也没回,声音冷淡。 可银月不停的扣手,深吸了一口气,越过高云瑶径直推开了房门,她不敢看银霜的脸,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当日银 霜为了争宠,不顾自己死活用力推的那一把。 “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银月自我安慰着,把瑶容华要她藏的东西藏在了往日里银月觉得最隐秘的地方。 放好东西后银月又默默走到高云瑶身后,轻声道:“娘娘,放好了。” 高云瑶淡漠的嗯了一声,回到寝室由银月伺候着休息了。 没过几日,高婕妤宫中的宫人发现院子里那颗芙蓉树竟然有了枯死的迹象。 “娘娘,您看是不是叫花房的来看看,或是再移栽一颗?”新来的小宫女想要表现自己,十分的积极。 “怎么了?”赵晟背着手,身后跟着几个太监慢悠悠的晃了过来,他打量着院子,也发现了那颗芙蓉。 “既然不好了挖出来就是,明天叫花房给你换上你喜欢的花木。”赵晟满不在乎道。 他走到高婕妤身前,亲昵的拉起高婕妤的手往屋里走:“朕看了一上午的奏折,头脑发麻你来帮朕按按吧。” 说是要高婕妤帮他按头,其实其中的狎昵意味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赵晟皮相不错,颇你糊弄人,高婕妤红着脸被拉近了屋里。 就在赵晟闭眼枕在美人膝上,享受 着柔胰小手的按摩时,屋外传来一声惊呼:“这是什么东西!” 赵晟不悦,不等他抬眼,赵晟的心腹太监就已经冲了出去,刚想要开口斥责宫人们没规矩,皇上面前也敢大喊大叫的,可下一刻他看到那东西不由得头皮发麻,一个念头在脑海闪过。 “这下要不好了。” 半天没等来心腹太监的声音,赵晟直觉不太对,猛地起身向屋外走去。 见皇上出来了,所有人都瞬间跪在地上,赵晟的心腹太监捡起土里埋着的东西,递在赵晟脚边,他小声道:“皇上,您看。” 一个雪绸做成的玩偶大喇喇的刺痛了赵晟的眼睛,那人偶身上被扎了许多的银针,背后还有个写着他名字的红布条,似有血迹。 竟然有人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还是不利于皇上的。 高婕妤跟在赵晟身后一看整个人瞬间天旋地转,她颤声道:“皇上,这不关臣妾的事啊,臣妾绝不知情。” 可赵晟用怀疑的视线看着她,半晌不语,最后慢吞吞道:“朕会着人仔细查探,爱妃不用心急,朕相信你。” 赵晟也不相信高婕妤会作出这样的事情,她完全没理由这样做 。 可怀疑的种子在心里种下就再也难以拔除,还茁壮的生长起来,他的脚步急促好像身后有人在追一样。 皇上的身影逐渐远去,高婕妤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她擦拭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旋即大怒:“给本宫查!” 原来她身边这么不安全,怎么就那么巧,皇上一来就发现了这东西? 估计和那个小宫女脱不了关系。 高婕妤叫来身边的宫女,严肃问道:“还能不能找到那小宫女的同乡,仔细问问她最近有没有和别人来往过。” 当时也怪她没注意当现在想来从那小宫女包裹里搜出来的二两银子格外可疑,她总是夜里当值,夜里能遇到什么贵人打赏,她还真是昏了头! 暮云阁派去盯梢的人第一时间就跑回去报信。 “皇上没发怒,只是甩手就走了,倒是高婕妤吓得不轻,刚才请太医令去了,估计是吓到了。”报信的宫人语气里带着几分轻蔑。 还没见过胆子这么小的妃子呢! 高云瑶放下手里的绣册,一点也不意外的表情,眼里甚至带着几分笑意:“知道了,也不算什么。” 她本来也没指望能一下扳倒高婕妤,只是 想给皇上添点堵,把后宫的水搅得更混些。 眼下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心情大好。 看你还怎么筹备皇后的千秋,论进宫的辈分怎么也轮不到你来! 高云瑶冷冷一笑,看着镜子中妍丽的美人,轻轻拢了拢鬓角的头发。 皇上并没有禁足高婕妤,她思索一番还是来了暮云阁,见了高云瑶就落泪:“好姐姐,眼下有件要紧的事情要你帮忙呢!” 高云瑶装出一脸关心的样子,柔声安慰:“你我姐妹,有事直说就是何必如此客气。” 高婕妤心里一暖,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歉意道:“昨日才在皇后面前夸下海口说要办好她的千秋宴,可眼下我搅进了不干净的事里,这千秋宴怕没法继续张罗了。” 她眼巴巴的看着高云瑶道:“妹妹特来请托,还望姐姐能搭把手。” 这话说得已经足够委婉了,就是想让高云瑶一起参与筹办皇后千秋宴的事情,正中高云瑶吓坏,她几乎毫不犹豫:“这确实是大事,我知道你的难处,肯定不会让你在火上烤的!” 筹办皇后的千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可以借此机会进一步摸清后宫,一举两得。 第三百零九章 翟娆失踪? 距离元帝大婚已经过去了三天,摄政王斜靠在座位上,眯着眼养神,书信文件一律交给心腹去读。 逮到休息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似的问道:“阿娆身体可好些?” “属下派人去问问。”心腹小声答道,最近忙的有些疏忽了翟娆小姐那边,可想来按照翟娆的性子,要是缺什么东西早就闹起来了。 摄政王睁开眼摇头,脑海中浮现出往日两人甜蜜的样子,不由得心头一动:“算了还是我亲自去看看吧。” 才步行到翟娆的居所,翟疆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怎么好端端的大白日还关着门呢,院子里也没有任何药味儿。 太反常了。 翟疆一脚踢开院子门就看到负责照顾翟娆的小丫头瑟缩成一团,畏缩在墙角,人已经虚弱得不行,嘴皮干裂,气若游丝。 上去对着这小丫头就是一脚,翟疆怒冲冲的依次打开房门,别说翟娆了就是她那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也不见了踪影。 “说,人呢!”翟疆怒吼,吼得他脑仁疼。 恐惧到了极点,好几日水米不进的丫鬟哭了出来,她细细的声音道:“奴婢不知,好几日了也不见她们人,奴婢好怕啊,求求 女饶了奴婢吧!” 她竟然把人看丢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时候她还不信,可摄政王府找了一遍,确认真翟娆主仆真的失踪后她简直生无可恋。 这几日躲在院子里不敢出去,怕的就是别人问她翟娆如何了,她答不上来。 此刻终于东窗事发,她心里的石头反而落地了。 “奴婢真的不知啊!”丫鬟语无伦次的哭诉着,“那日摄政王去宫里赴宴,我听得街上热闹就爬墙瞅了一会儿,真的我去提热水,回来时水还烫手呢,就这么会儿功夫,人就不见了。” 竟然还是元帝大婚那日出的事情吗? 翟疆眉头紧缩,他捂着胸口,急促的喘息着,没道理翟娆会不告而别,她根本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啊! 金国境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想要找到一个人不要太简单。 但他偏偏不能大动干戈的发动人手去找翟娆,只要他做出来,必定会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再去四处仔细问问吧。”翟疆涌出一股无力之感。 元帝宫中。 金枝被安排到了特意修缮过的华丽宫室,这宫室的上一任主人已经离世三十余年,这里也空 置了三十余年。 布置也是金枝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布置过的,她身着金国贵族的服饰,也梳了金国贵女的头发,若不看正脸,只看她背影,没人会觉得她是个异邦人。 “你看看这手镯多漂亮啊!”伺候金枝的奴婢满眼的艳羡。 她是金枝带来的,过得一直是宫中最底层的日子,她眼里的好看就是最多的金子,最大的宝石。 眼前被她夸赞的镯子就是一只实心黄金圈外面是镂空的黄金外罩,镶嵌着数个颜色不一大小差不多的宝石。 俗不可耐。 金枝觉得这东西根本没法带出去,但奈何这是后宫中代表她王后身份的东西,足足三斤重的手镯,谁想日日戴在身上啊! “倒也不用日日带着,只是出席一些重要场合时候佩戴就可。”翟娆的声音从金枝身后传来。 金枝扭头一看,一袭金国奴婢衣裳的翟娆在阿珠的搀扶下走出了内屋,她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而且神情放松。 “这方面还是你更在行些就听你的。”金枝已经完成了身份的转变,而且也不是她求着翟娆来的,所以对待翟娆能保持平常心,不在当她是高高在上的翟贵妃。 翟 娆也没对金枝的淡然语气表现出不悦,她笑着坐在金枝身旁,继续帮她插戴金国的首饰。 “你这么打扮倒显出七分美来。”翟娆道。 金枝已经见过元帝几面,但两人一直没有圆房,金枝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庆幸,放松,甚至着急。 “元帝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从不留宿?”金枝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心生。 话出口后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耳朵红红的。 “他毕竟上了年纪,想来也不是不敢在你面前露怯吧。”翟娆说完自觉十分好笑,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金枝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但也听得出这是句荤话,瞬间脸更红了。 另一边的元帝。 又一碗的药汁下肚,元帝揉揉喝得饱涨的肚子,看着眼前的三个空碗打了个嗝。 “这样真的行吗?”元帝出声问眼前的巫医。 巫医一愣,这样的药量放在个年轻男子身上能让他直接玩到脱阳,可元帝毕竟上了年纪,效果如何他也说不出来。 “肯定能行!”巫医一口断定。 他言之凿凿的样子让元帝自信起来,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 元帝大悦:“若是真的有效,定少不了你 的赏赐。” 巫医也很高兴,反正他给的药都是好药,要是不起作用的话也不是他的错,一定还是元帝的问题。 如果再不行他就只好把那些用在牲畜身上的药拿来给元帝用了。 元帝大步流星的冲着王后宫中走去,从走到半路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升腾起来的欲火,“真的有用!”元帝心中大喜。 “不好了,摄政王来了!”太监这一嗓子直接把元帝叫萎了。 他扭头一脸恼怒:“他来做什么?” 不管元帝多不情愿,情况多紧急都只能先去见摄政王。 都是男人,摄政王怎么会看不出元帝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眼里露出讥讽的神情,出声道:“爱妹不见了,不知圣上可否帮忙找一找。” 元帝一脸懵逼:“她不是赵晟的贵妃吗?怎么不见了?又怎么要朕帮忙找?” 摄政王莫非疯了? 元帝窃喜。 “她跟着送亲队伍一起回来了。”摄政王脸皮抽搐了几下,抬眼看向元帝,他眼里的震惊不似作假。 看来元帝是不知情的,那阿娆还能去哪里呢? “既如此朕就派人和你一起去找找吧。”元帝现在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语气要多敷衍就多敷衍。 第三百一十章 运筹帷幄 没找到翟娆,摄政王冷着一张脸回到府上,他怒冲冲:“去把那个丫鬟提过来。” 言外之意就是要对着丫鬟用刑,他就不信这个邪了,人还能凭空飞了不成? 下属颔首,半晌后又自己回来复命:“她上吊了。” “死了?”摄政王嗤笑一声,脸上狰狞皮肉抽搐几下,狠狠扫落桌子上的所有物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 “该死的,阿娆,你跑到哪里去了,可真让阿兄好个找啊!”摄政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泛赤红,仿佛是刚才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可别让阿兄找太久。” 摄政王阴恻恻的想着,阿娆对他以后的大计还有用,此时就失踪不仅破坏了他的计划,万一传出去也会对摄政王府的名声不利。 他现在已经不能经受更多的风波了。 元帝打发走摄政王,急吼吼的地跑去了金枝的寝宫,白发苍苍的老人,手上脸上已经满是老年斑,此刻面对年轻秀美的金枝露出渴望的神色。 金枝一愣,随即娇羞低头,掩去眼底闪过的那一抹嫌弃。 “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金枝掐着嗓子,用自己最娇媚的声音一副欲拒 还羞的神色。 元帝更兴奋了,年轻的女人,年轻的肉体,不同于自己的腐朽气味,元帝的下腹生疼,拉着金枝的手就往床榻上走去。 忍住甩开那双手的冲动,金枝脑海里回响着翟娆开解的话语:“早日有了身子,不拘男女,以后就不用应付他了。” 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事实证明腐朽的身体即使灌再多的蒙药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明明宽衣前元帝觉得自己可以夜御十女,真正的真刀真枪后却发现他坚持不了一盏茶的时间。 金枝并没有体会到其中有什么快乐,听着元帝如老牛般的喘息只觉得倒胃口,深怕元帝会没在自己身上。 她的担忧元帝并不知道,还以为金枝一直不语是在害羞。 床榻上的白帕上点点落红,元帝笑眯眯的看着落红,用欣慰的语气说道:“王后且把心放在肚子里,以后有我,保证你过上好日子!只要你听话,快点给我生个皇子!” 金枝在被子里摩挲着手指,小声道:“臣妾会努力的。” 我比你更盼着自己能有个孩子。 另一边的皇城内。 高婕妤宫中搜出了写着皇上人名的布偶,前朝没有 发生过巫蛊之祸,但民间对于巫蛊态度严肃,一旦发现必会遭到宗族的严惩。 “这可怎么办啊,咱们的女儿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高婕妤母亲哭成了累人,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高婕妤在家里是娇娇女,根本就没有接触这些东西的机会,怎么可能行巫蛊之事? 高婕妤的父亲同样纳闷:“估计是被陷害了。” 他叹了口气,自己在朝堂上没有经营甚少,递些东西尚还可以,若是想打探更多消息就用不上力了。 “那就去找高廷尉,他总能有办法的。”高婕妤母亲扯着高婕妤父亲的衣服摇来摇去。 “哎~”叹了口气,高婕妤父亲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难道真要去求那个外室子,他先前是如何严词拒绝,又是如何羞辱人家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你不去我去!”高婕妤母亲见丈夫一脸不情不愿,气愤不已,女儿在宫中情况危急,他还有心思在这里犹豫,考虑什么尊严? 眼见着夫人转身就走,撩着衣裙连马车都忘了叫,差点被门槛绊倒,不忍老妻如此焦急,他连忙出声道:“慢着,慢着,我去!我亲自去!” 早在得 知宫中消息的那一刻,高廷尉就在等这位族兄的到来了。 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眼里的光仿佛正照亮一切,预知未来般精明。 “我说了,你会来求我的!” “兄长,别来无恙。”高廷尉语气不急不缓,还叫高婕妤父亲坐下喝茶。 几个时辰,高婕妤父亲的嘴里就长满了燎泡,他嘴唇干涩却没心情喝茶,蹙眉摆了摆手:“不,我来是有要是,我女儿在宫里出了事,不知你可有办法帮帮她?” 他沉吟片刻:“条件任你开。” 高廷尉哈哈一笑:“快别说这么见外的话了,你是我兄长,侄女更是我看着长大的,既然都求到了我面前,我再推诿那可太不够意思了。” 听了这话,高婕妤父亲脸上发烫,这话似是在影射他之前的行为。 可眼下也顾不得这些,一听高廷尉有办法急吼吼道:“你又有什么办法快说说!但凡是也用银子尽管张口!” 天空中飞过一行南去过冬的大雁,雁过无痕,幽幽的白云棉絮般漂浮在空中。 “倒也不难,想来事情并不是侄女做的,皇上那里想必也心知肚明,否则早就处罚侄女了,我明日进宫帮 侄女美言几句也就没事了。” 不管高廷尉怎么说,没有听到好消息之前,他还是不放心。 失魂落魄的出了府,高婕妤父亲回到家里看着满脸期盼的妻子只能强打精神安慰道:“放心吧,会没事的。” 女儿就是她的命根子,高婕妤母亲眼睛都哭肿了。 “但愿如此。” 皇宫内,赵晟寝宫。 “刚才高婕妤父亲去拜访了高廷尉,坐了一刻钟就出来了。”宽肩窄腰的侍卫恭谨道。 赵晟似笑非笑,怀里搂着水奴柔韧的腰肢,惹得水奴娇笑一声:“皇上,您也太坏了。” 他何尝不知道高婕妤不可能作出这样的事情,但看着朝臣们为了宫里的风吹草动就惊恐不已的样子十分受用。 “高廷尉还是不死心。”赵晟低声道,嘴里随后被水奴塞了一颗拨好皮的葡萄,甜腻的汁水在嘴里爆开。 赵晟舒爽的叹了口气,他一直知道湘儿也是高廷尉的人,故而虽对湘儿的美色动意却从未下手。 水奴只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伸手揽住赵晟的脖颈,身子扭动几下:“皇上也真是的,高婕妤说不定正躲在被子里哭呢,你干嘛这么吓她呀!” 第三百一十一章 银霜暴露 皇上的脾气水奴已经摸透了,这种程度的玩笑他还是开的起的,并且也只会当做是水奴在吃醋。 “怎么,朕冷落她怒不开心吗,以后只来叫你来好不好?”赵晟凑近和水奴耳鬓厮磨。 “臣妾怎么敢啊,万一被高婕妤知道了以后要报复臣妾可怎么办?”水奴娇声媚语,靠在赵晟怀里仿佛没有骨头。 “臣妾听说高婕妤找了瑶容华做帮手,两个人要一起筹备皇后的千秋宴呢。”水奴看着赵晟的眼睛说:“她们关系还真是好,让人妒忌。” 赵晟眯了眯眼睛,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发出“哒哒”声:“到底都是姓高的。”虽然瑶容华是高家养女,但也担着高家的关系在。 皇后的千秋寿宴就在眼前,赵晟没什么心思给皇后大办,虽说是皇后进宫后的第一个寿宴,但皇后也不得他的心,就随宫妃们折腾去吧。 “既然不是高婕妤,那会是谁做的,竟然如此恶毒的咒诅皇上。”水奴小心觑着赵晟的脸色,小声道。 “左做不过是女人之间争风吃醋,不过她竟然敢算计道到朕的头上也着实是太大胆了些!”赵晟眼里闪过一丝凶狠的光。 他会 叫人那付出代价。 高婕妤宫中。 “娘娘,咱们就这么什么都不做,难道不应该是在皇上寝宫前跪一跪吗?” 贴身宫女一脸不太聪明的样子,凑在高婕妤跟前,心焦不已,她们娘娘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继续绣花啊! 高婕妤眼皮都不抬一下:“忙什么?只要皇上不发话我就是跪死在那里也不会有结果。” 那也不能这么干坐着啊! “翠云,放松些,有今日是我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高婕妤轻声安慰着自己咋咋呼呼的宫女,这是她从家里带来的,还是她乳母的女儿。她对翠云总能多几分耐心。 翠云就想个小孩子,她做事并不马虎,但对高婕妤过于上心还有些小孩子气。 高婕妤也不恼怒,反而反过来安慰她:“你看我进宫这段日子人都瘦了,你也不知道心疼了,咱们好好养着就当是养身子了。” 这倒也是,娘娘的下巴都尖了,而且娘娘的脑子肯定比自己的要好使多了! 明明才进宫几个月,高婕妤就被批成长起来了。 她内心也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既然背后那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自己院子里埋下那害人 的东西,是不是说明他想要害自己也易如反掌? 暮云阁。 寝宫内换上了清新的梨花熏香,淡雅的香气在寝宫中弥漫飘散,一缕缕的白烟飘到梳妆台,映照着瑶容华那张芙蓉面。 银月小心的跟在身后,一下下的帮她梳头,动作拘谨不已,一旁站着的是久不伺候瑶容华的银霜。 银霜显然休息的不错,面色红润,她恭敬的站在一旁,心里犯嘀咕:“娘娘怎么会叫自己过来?” 她脸上虽不表现出来,但这心思不要太好猜,高云瑶这样在宫女堆里长大的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很担心吧,担心到会背叛本宫。 这样事情是杜绝不了的,你永远不知道人心有多贪婪,也许以后也会有人背叛她,但高云瑶不在乎,她有的是手段可以用在这些人身上,端看她们怎么行事了。 银月甚至不敢看银霜的脸,她知道自己那晚送去的东西可能会要了银霜的命,她怕银霜知道后会向自己来索命。 银霜显然还什么都不知道,乖巧的等在一旁,等着娘娘的吩咐。 “银霜,你去给高婕妤那里吧我拟出来的章程送去吧。”高高云瑶轻声吩咐道。 得了差事 的银霜先是一愣,随即喜笑颜开,一脸欢欣的模样:“是,奴婢遵命!” 银霜是笑着走的。 才走到御花园,银霜视线瞥到了当初湘儿淹死的地方,只多看了一眼她就发现湖边地上有个金灿灿的东西,她好奇上前一看,正是一锭金子,足足有二两! 是谁那么粗心大意! 银霜四下扫视一圈发现并没有人,赶紧蹲下身把金子捡起来,藏在了怀里。 在她急匆匆的走后,假山的涵洞里钻出一道娇小的身影来,看样子是个七八岁的小宫女,小宫女一路小跑到暮云阁领赏。 她可是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把那枚金子据为己有的念头完成了娘娘给的考验呢! 小宫女还没到留头的岁数,穿着深色的衣裳光看身形是看不出是男是女的,她长相普通,丢进人群便再难认出来。 “娘娘,奴婢办成了!”小宫女跪在地上结实的磕了个响头,言语欢快,眼睛像是在讨肉骨头的小狗。 高云瑶看得开心,随手又赏了她一串铜钱,“以后就调你到我宫里当差吧。” 小宫女欢喜不已,指天立誓会永远效忠娘娘。 这话现在听着是好听,但高云瑶的心已经入磐 石一般,不会被轻易动摇了。 银霜出去不过两刻中,暮云阁外就来了一群有品阶的宫女,她们个个面容冷峻,不苟言笑的样子看了就让人心里一凌。 她们是教导规矩的嬷嬷,所少人进宫都要经历这一茬,嬷嬷的藤条可不是吃素的,是以暮云阁的宫女们看到教导嬷嬷都皮子一紧。 就连高云瑶也不例外。 “奴婢等奉了皇上的命令特来追查宫女银霜偷盗一事,现要搜她的屋子还望娘娘不要怪罪。”领头的嬷嬷行了个礼,声音冷酷道。 事情就在高云瑶的意料中,这种所有事情都在按照她的设想在发展的感觉真的很舒服。 “请便。”高云瑶摆着自己瑶容华的架子,站在院子里看那群人进了银霜的屋子。 银月扶着高云瑶,腿在抖,满头的冷汗。 “要是露了马脚,本宫就剥了你的皮。”高云瑶用最轻柔的声音吐出了最狠毒的威胁。 高婕妤宫中,被打得两颊红肿的银霜不停求饶,满嘴的冤枉:“奴婢怎么敢偷高婕妤屋里的东西,奴婢根本就没来过啊!” 翠云啐了她一口,恨声道:“那我们婕妤的压岁金锭怎么会从你怀里掉出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冤枉 剧烈的疼痛使得银霜浑身都在抽搐,她艰难地在地上爬行,手爬过的地方留下两条渗人的血迹。 她向着赵晟的方向颤巍巍伸出手,请求道:“看在奴婢也伺候过您的份上就饶了奴婢吧,奴婢怎么有胆子进婕妤屋里偷东西啊!” 嫌恶地后退几步,赵晟脸上染上更重的怒气,瞧着银霜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垃圾一般,“自然不能冤枉了你。” 残存在银霜心中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她早就该看清若是皇上有那么一丝在意就不会把自己丢在暮云阁任由瑶容华磋磨。 皇上和瑶容华一样都是没心的人。 既如此她也不必再替瑶容华兜着,她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让瑶容华尝到和自己一样的绝望滋味。 “奴婢要揭发瑶容华,她……” 不等银霜把话说完,刚去搜查的嬷嬷就回来复命,身后还跟着一脸焦急的高云瑶。 高云瑶见赵晟也在,委屈不已地跪在地上,“臣妾真是没想到,掏心掏肺地养出这么个白眼狼来,是臣妾管教不利,还望皇上责罚。” 赵晟的眼神从高云瑶身上掠过,看向复命的嬷嬷。 “启禀皇上,从银霜的屋里搜出一沓银票了 ,上面还沾着血迹,有被水洇湿的痕迹。”嬷嬷恭敬的双手递上银票。 赵晟的贴身太监接过银票,没沾赵晟的手,反复地翻给赵晟看。 对各大朝臣存银子的票号几乎了如指掌,赵晟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高廷尉存银子惯用的银号,这钱十有八。九是高廷尉送进宫的,这银票还进过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银票是从湘儿身上抢去的。 难道是银霜见财起意这才杀了湘儿?不对湘儿的死明明是那个小千子做的,东厂查得清清楚楚,没见当时小千子压根就没法反驳吗? 赵晟捂着额头,久违的头疼感又袭上,“嘶~”赵晟用力捂着脑袋,“快扶朕进屋。” 这是高婕妤第一次直面宫人被责罚,她从见过皇上如此狠厉这一面,扶着皇上的手都在抖,若不是银霜来送瑶容华草拟的章程,不小心被绊倒从怀中掉落出自己的金锭她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屋里丢了东西。 翠云发现金锭尖叫一声,当时银霜还想把金锭捡起来,如不是翠云眼疾手快地抢了回来,这会儿只怕已经被当做证物收走了。 这金锭对高婕妤来说意义不同,这是过世的祖父临 终前塞给自己的,她手里握着金锭,扫视屋内,到底是谁偷了自己东西。 高婕妤的东西平日里都是由翠云保存的,在高府的时候都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怎么进了皇宫禁地反而遭了贼。 自觉失职的翠云自责不已,不敢抬头看高婕妤,还偷偷在一旁抹泪,窸窸窣窣的声音惹得高婕妤频频抬头去看。 “算了,不是找回来了。”高婕妤轻声安慰翠云,拍了拍她的手背说还不快去看看还有什么丢了没? “你呀就是对宫人太和善了才叫她们敢在你头上动土。”赵晟摇头,对高婕妤对待宫人的态度十分不理解。 见皇上肯和自己说话了,高婕妤差点喜极而泣,方才还不等皇上开口,银霜就摔倒了还引出后来这些事。 “皇上,您不生我的气了?”高婕妤眼睫上沾着泪珠,抬头偷偷看赵晟还抽了抽鼻子。 “朕什么时候生你的气了,都是宫人们办差不利,改日朕帮你好好整顿整顿。”赵晟卧在榻上,伸手拉住高婕妤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把高婕妤的手放在鼻子底下嗅了一口。 “爱妃真的好香,放心吧,朕会为你主持公道的。”赵晟眉眼含 情,英俊的相貌杀伤力十足。 可高婕妤却脸红不起来,她心里只有对赵晟的害怕,但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她抿着嘴唇,半晌把脸贴在赵晟的手背上:“臣妾还以为皇上厌弃臣妾了。” 高婕妤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她从不知道自己还能说出如此违心的话,心里翻涌着一股恶心的感觉。 银霜还在外面趴着,屋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曾几何时皇上也用同样温柔的声音和她说过情话。 “奴婢冤枉,那银票根本不是奴婢的东西!”银霜用尽全部力气大声喊道,还不待多说就被人用力踢了一脚,发出一声闷哼。 高云瑶跪在地上,银月跪在她身后让瑶容华可以靠着自己,主仆二人齐齐看向银霜,不管她要说出的是什么都对她们很不利。 关键时刻,银月开口,痛心疾首道:“银霜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我说那天不过不小心碰了你的床铺你就大发雷霆,原来是藏了东西。” 被污蔑的银霜瞪大眼睛,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放声癫狂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她的喊声刺耳难听,叫人心神不宁,干脆被嬷嬷们找破布 堵住了嘴。 “还是快让姐姐起来吧,虽说是秋天了,可这么跪着多伤身啊。”高婕妤有些不忍,看着窗外的瑶容华轻声道。 “你倒是心善,既如此就让她起来吧。”赵晟开口慵懒,仿佛是在施恩一般。 瑶容华的暮云阁也是多事之地,从她进宫起就一直风波不断,赵晟有时候甚至会想到是不是他政变夺位坏了宫里的风水否则他怎么就一直都过得这么不顺。 赵晟说完就闭上眼睛,屋外的声音略显聒噪,叫他的头越来越疼,“把她带下去好好问问吧,这样是问不出什么的。” 惊恐地瞪大眼睛,银霜知道自己小命不保了,她看向瑶容华的方向露出个诡异的笑,眼里还有浓浓的威胁意味。 “慢着!”跪了半天腿都僵了,高云瑶差点砸在旁边宫女身上,她伸手挽留,“让本宫再和她说几句话吧。” 她看着银霜,眼含哀伤:“路是你自己选的,脚上的泡也是你自己走出来的,你怨恨本宫,本宫也确实对你有所亏欠,只是你这般胡乱攀咬真是叫本宫伤心。” 高云瑶把自己说成了识人不清的主子,若不是被堵住嘴,银霜早就破口大骂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银霜之死 没有给高云瑶太多时间,银霜很快就像死狗一样被拖走了,她已经没有了力气,浑身软烂如泥。 高云瑶和一嬷嬷对视一眼又都飞速移开视线,凄冷的秋风裹挟着落叶在地上打了个旋儿。 赵晟头疼,又无意追究高云瑶的过错,高云瑶见好就收,在窗外和高婕妤对上视线,虚虚行了个礼,又向皇上告退后就走了。 才一回暮云阁,银月就浑身一软叹了口气,她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脑海里浮现出银霜被拖走时看自己那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迟早也有今天。 “娘娘要是皇上查出来怎么办?”银月担忧不已,眼神里带着惊恐。 高云瑶毫不在意:“皇上最喜欢看戏了,后宫要是平静他会不高兴的,如今不过是些女人家的手段又没有触碰皇上的底线,只要不涉及主子的性命皇上不会计较的。” 她的语气轻飘飘,一句主子彻底震住了银月,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是啊,她和银霜都不过是奴才,对这些主子们来说一个奴婢的命算什么? 见她愣怔出神,高云瑶又道:“放心,只要你好好跟着我,我不亏待你的。”说完打开了梳 妆台上的首饰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枚圆亮的金镯子赏给银月。 银月不敢不接,接过后为表示感恩立马戴在手上,“多谢娘娘。”银月脸上的笑过于刻意,像是有人那刀子逼着她笑一样。 “下去吧。”高云瑶可没高婕妤那么好性去哄宫女,不耐烦看银月那张哭丧脸,打发她出去,自己一个人还落得清闲。 一个人在屋里斜躺着,手里翻着首饰的样子册,高云瑶心不在焉地想到高婕妤迟早还要吃大亏,今日之后她定会戒备起来,以后要再想动手就没这么容易了。 翠云那个蠢货,随便一挑拨就能和别人起冲突,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可以从她下手。 想到这些,高云瑶的脸上露出了算计得逞的微笑。 她敢如此肆无忌惮地算计宫里人,在皇上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而且她就不信自己出了事解云洲真能不管自己。 她可是意欢的姐姐,随便一攀咬就能给金枝带来莫大的麻烦,解云洲不但要帮自己还得帮自己遮掩,擦屁股! 这都是被这些人逼的! 谁叫后宫就她无依无靠,她不用些手段早就被挤兑得没地方站脚了! 摸着自己 平坦的小腹,高云瑶放下手中的首饰册子,她躺在床上,看着瓜瓞蔓蔓象征百子千孙的床帐,眼神逐渐松散。 她今日对银霜说的话何尝不是对她自己说的。 路是她自己选的,她眼前只有一条往上爬的路,但凡她露出半点怯意都会掉下来被摔得稀巴烂。 比起别人的命,自然还是自己的命更宝贵些! 另一边,银霜被关押在空宫室里,她受了伤此刻又疼又口渴,嗓子嘶哑得说不出话,银霜敲击门板,哀求外面看守的嬷嬷:“求求您,行行好吧,就给我一口水吧!” 本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屋外的嬷嬷竟然应了她一声,小小的一声:“等会儿。” 皇上也不似多重视这件事,这宫女的下场多半就是个死,提审这宫女的人还没到,估计刑罚之下她甚至挺不过一刻。 “啪嗒”,一声响动伴随着屋外嬷嬷的斥责声:“安静些!” 银霜眼睛盯着地上刚才被扔进来的巴掌大的水囊愣了一下,她的内心在挣扎,这能喝吗?为什么这么痛快就给自己了? 真的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其中有诈。 银霜到底没抵过口渴,就连嗓子里都在叫 嚣着对水的渴望,银霜拧开水囊,咕嘟咕嘟几声后水囊就空了。 银霜从没喝过这么清甜的水,她几乎要流出泪来。 可不过几个呼吸,银霜就觉得肚子里火燎燎的疼,像是有人拿了把刀子放在自己肚子里搅动。 她听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交谈的动静是来提审自己的人,银霜对着虚空伸出手,求救的声音已经无法冲破喉咙了。 屋外的人推开门就见到口吐鲜血的银霜,地上那个空了的水囊格外显眼,负责提审银霜的金甲卫直呼晦气。 “这让人怎么交差啊,真是死也要麻烦别人!”金甲卫一边抱怨一边道:“那水囊是哪儿来的?” 嬷嬷低头回道:“刚才搜身搜的不仔细搜了她怀里,估计是藏在了身下,就备着这一天呢,想来身后还有支使之人。” 鬼使神差地,金甲卫看了眼银霜的下半身又猛地摇头把不该有的念头都甩出脑海。 “那就报她畏罪自杀吧!”金甲卫一锤定音,踢了踢身子还温热的银霜啐了口,“妈的就会找事儿。” 皇上本就对金甲卫有所不满,如今更要挨斥责,真是想想就觉得头大。 嬷嬷低头 叫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跟着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若真是冤枉的直接说明就是,左不过是挨了顿打,养养就好了,现在这样估计就是做贼心虚。” 还有一丝丝意识的银霜耳边回荡着刚才瑶容华说过的话,路是自己选的,是啊,她又一次选错了。 现在想来瑶容华的那句话更像是提醒,只是被她错过了。 “银霜死了!” 得知消息,翠云气得跳脚,“她有没有说自己是怎么偷的东西,什么时候偷的?”这对翠云来说很重要。 可金甲卫一句话都还没和银霜说上,对翠云的提问一问三不知:“微臣去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 其实那是还没咽气但说不出话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赵晟闭眼假寐,旁边的高婕妤蹙眉叹了口气,宫里的水也太深了,好端端一个人说死就死了,桌子上还放着刚才银霜送来的章程,她现在也没心情看了。 心里总觉得怪怪的,高婕妤咬着嘴唇,眼睛瞥向皇上,心里有事却无人可说,默默忍下心中的波涌,高婕妤轻轻给赵晟捶腿。 许是不舒服,赵晟按住高婕妤的手:“你不必做这些事。” 第三百一十四章 摄政王割爱 塞外的风渐渐染上凉意,解云洲一行人准备启程回皇城,临行前金枝特意派人送来了一箱子的金国样式首饰给意欢。 “王后说是送给厂督夫人的礼物,以后再见不知是何时,还望厂督夫人时常来信。”送东西的宫人低头不敢看贵人。 主要是解云洲厂督的气场太强大又凶名在外,那宫人生怕自己一抬头就会血溅当场。 金国人的奴婢们奴性太强,也和金国贵人习惯了不如意就杀下人的粗鄙行事作风有关。 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去国离家地独自应付个岁数能当爷爷的丈夫,金枝的生活该多难受啊! 她每天看着厂督督的脸饭都能多吃一碗,听说元帝现在想解手立刻就得送上恭桶,否则…… 意欢用手在鼻子底下煽动几下,嫌恶地皱着小鼻子仿佛真的闻到了那股味道。 被她的动作可爱到,解云洲在她脑袋上轻敲一下,宠溺道:“瞧你那促狭鬼的样子吧!脑袋里又在想什么呢?” 意欢被问得小脸爆红,事关男人胯下那点儿事儿和厂督督说不太合适吧? “好一对恩爱羡煞旁人的鸳鸯啊!” 身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男声音 ,意欢转头一看,摄政王正一脸阴沉地盯着意欢和解云洲的背影,见他们扭过头来看自己还冷冷哼了一声。 “摄政王怎么也来送行了,真是稀奇。”意欢在解云洲身边胆子出奇的大,对着翟疆半点不露怯。 “送行?”翟疆表情古怪一笑,手一抬一落就是一声令下:“来人,给我搜!” 跟在摄政王身后的一行金兵迅速包围了整装待发的车队。 甲胄摩擦,闪着寒芒的兵刃对准了解云洲和意欢的车队。 “今日不把阿娆交出来,你们别想这么轻易离开。”翟疆这几日掘地三尺都没找出翟娆的踪迹,眼见着解云洲要走,一个他自己都觉得离谱的念头涌上心头。 难道阿娆是被解云洲他们藏起来,准备继续攥在手里好威胁他用。 哼,诡计多端的解云洲,别想得逞! “阿娆,出来,我知道你在,别怕阿兄来救你了!”翟疆大步迈向车队,根本不理会解云洲的反应。 东厂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没有厂督的命令谁也别想靠近马车。 空气中满是剑拔弩张的火药味,一场流血的械斗就在眼前。 “慢着,摄政王说搜就搜都不问问 咱家的意思吗?难道咱家在摄政王眼里是可以随意揉捏的货色,咱家手里的剑可受不得如此侮辱!”解云洲一手已握在了刀柄上,一副随时要抽刀的架势。 翟疆条件反射,也伸手去摸自己的佩刀,可下一刻一股恼怒就直冲天灵盖。 他的手在抖! 还是在解云洲面前出如此大丑! 翟疆出离愤怒!眼泛赤红,鼻翼翕动如愤怒的公牛。 “倒也不必如此激动,想来丢了爱妹确实让摄政王心痛难当,这车队也不是不能让你搜,可也不能白搜。”解云洲眼里甚至带着笑意。 “摄政王挎着一把好刀,只是似乎用不了了,宝刀蒙尘多可惜啊!咱家倒也会用刀,若是搜不到人不如舍给咱家吧!”解云洲佯装出垂涎的模样,盯着翟疆镶满龙眼大小红宝石的刀鞘。 这可不是一柄寻常的佩刀,它名大捷,是陪着翟疆征战十几年的老伙伴,更是翟疆最心爱的刀。 摄政王的下属立马呛声道:“倒也敢想,怎么不要元帝屁股底下的宝座去!” 意欢就受不了别人在她面前诋毁解云洲,闻言也不干了,气得跳脚。 “切!还摄政王呢!真是玩不 起!”在她眼里那只不过是一柄华丽的刀具,根本不知道这刀对于摄政王来说意味着什么。 既然用不上给厂督又如何!只有它配不上厂督督的就没厂督督不配用这一说! 翟疆被这夫妇二人彻底架在了火上,握紧爱刀心里焦灼不已,他暗道:狮子大开口,解云洲就是成心的!他岂会不知这刀对自己的意义? 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日头渐渐升起来,虽说天气不热但烤得人心烦意乱,尤其塞外的风硬,若是吹上了十天半个月非得脱皮不可。 赶路也就算了,站着干晒着可就没意思了啊! 东厂这边各个怨气冲天,就等解云洲一声令下好好和这些个金兵比划比划了! 翟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后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好!本王答应你!” “痛快,叫他们搜可仔细点别弄坏了咱们的东西!”解云洲笑眯眯搂着意欢,旁边有人打伞还有侍从拿出两把椅子叫二人坐着。 冬蕊也不甘示弱,干脆就要叫人生火煮茶,被解云洲制止了。 “用不了那么久。”解云洲声音和曦,悠闲地看着金兵挨个马车地搜找。 摄政王心腹一见解 云洲那边悠闲得好似出外来郊游了,而自家主子只能顶着太阳干站着。 输了? 这怎么行! 他蒲扇样的大手一扯,扯出个牵马奴,叫他四肢跪地当人凳。 比之强健一倍有余的翟疆往上一坐,不见马奴吭一声,他四肢肌肉凸起,身躯是被晒得油亮的古铜色,神情麻木。 意欢不忍地移开视线。 她的表情被翟疆看在眼里,翟疆不屑地嗤了一声,腹诽厂督夫人倒是会装相,不过一个奴隶,怎么还肉疼地跟见了亲兄弟受难似的! 不过也没区别,不过一介奴婢出身,又高贵到哪去了? 半晌过去,负责搜查的金兵都垂头丧气,领头的站到摄政王面前小声道:“没找到。” 这三个字听得翟疆脑袋一麻,顾不上骂人,他抬脚自己又里里外外查了一遍,但凡是箱笼就都打开看看。 果真没有,那阿娆会去哪里呢? 翟疆站在那里不动,愣怔出神。 “摄政王殿下要说话算话啊!刀给我们吧!”意欢怎么看都觉得翟疆想耍赖,她高声提醒了一声。 真的要把刀交出去吗? 摄政王心腹焦急地看着翟疆,对着翟疆摇头,他们欺人太甚! 第三百一十五章 麻烦事 “算了,咱家不爱夺人所好!摄政王也不必真的交出宝刀,刚才就当是说笑了。”解云洲云淡风轻,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扬声道:“我们启程!” 意欢用鄙视的眼神看了翟疆一眼,这男人真玩不起! 算什么摄政王! 自觉颜面扫地,摄政王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目光阴沉,握紧手里的刀在解云洲转身之际,高声道:“一柄刀有什么舍不得的,给你就是!”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觉得心如刀绞,好似刀在他耳边发出尖锐的鸣叫声控诉自己被主人抛弃。 解云洲转过头眉头一挑,“摄政王当真愿意割爱?” 这话问的有些挑衅的意思在其中,摄政王感受到后心里更恨了,好你个解云洲,竟然戏耍我! “当然肯!人是活的刀是死的有什么舍不得。”摄政王反唇相讥,你解云洲有命拿还不知道有没有命用呢! 解云洲向前几步,从摄政王手里接过刀,仔细的抚摸了一遍,故意大声道:“好刀,好刀!” 几欲吐血,摄政王强忍着夺回刀的欲望,转身离去。 看着摄政王渐渐消失的背影,解云洲和意欢相视一笑。 “ 厂督督很喜欢他的刀吗?”意欢问道,毕竟是沾染过人血的凶器,意欢下意识地抗拒靠近这柄刀。 摄政王的刀是出了名的快,霸道,而解云洲本身并不用刀,刚才不过是和摄政王说说而已,他也没想到摄政王竟然真的把刀给他了,这下两人结下的梁子更大了。 “这东西是杀人利器,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解云洲表情有些冷淡,他叫人把刀拿到别的车厢去保存,“说不定以后还有用上它那一天。” 意欢想到的是解云洲要拿刀杀敌,可厂督督用的是剑啊,既然用上刀了那肯定是碰到了棘手的情况,剑离了手。 抱住解云洲精瘦的腰肢,意欢闷声道:“我更希望厂督督永远也不要用上它。” 解云洲瞬间就明白了意欢一定又在胡思乱想了,他点了点意欢的小鼻尖,“想什么呢你,我是说可以拿来和摄政王做交易啊!” 此刻的“大捷”在他手里就犹如质子,爱刀如命的翟疆定然会想办法赎回他的宝贝,解云洲就等着那一天到来了。 金国皇宫内。 元帝在王后宫中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虽然昨天表现有 损他男性的威严,但好在事情成了。 盯着金枝平坦的小肚子,元帝眼里迸射出灼热的渴望:“孩子,孩子快些来吧!金山银山任你花!” 听了这话,金枝的心里五味杂陈,她手上帮忙伺候着元帝更衣,闻着他身上腐朽的老人气息一阵反胃。 总算送走了元帝,翟娆从内屋走了出来,她瞧着金枝绷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轻咳一声。 转头看到翟娆,金枝语气淡淡的:“你来了。” 听了一夜床脚的翟娆无语了一瞬,表情古怪:“我可一直没走呢。” 翟娆的语气是调侃的,金枝反应过来后脸爆红,羞耻敢涌上心头,她摸着自己变得滚热的脸,“你是来笑话我的?” “男人和女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吗?不管男人怎么爱你,怎么英俊,你会发现只有孩子才能让他们的心安定下来。”翟娆很是感慨的叹了口气。 “天底下就没个例外。”翟娆又补了一句。 金枝反驳:“我看厂督对厂督夫人就不错。” 哈哈哈,翟娆被金枝的话逗得乐不可支,又重复了一遍,加重语气:“男人,我是说男人!” 解云洲是阉人啊! 金枝语塞 ,半晌才蹦出个干巴巴的啊字。 “启禀王后,韩妃求见。” 金枝对着宫里还是两眼抹黑的,虽说来之前厂督已经把金国后宫的事情都巨细无遗地交代过一遍,可金枝还没能把脸对上号。 求见的韩妃年过四十,曾经也曾受过元帝的独宠,膝下仅有一公主,早早就出嫁了,公主所生的大女儿今年也嫁人了。 金枝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韩妃。 “她倒不是个事多的,很有分寸,不必担心她会为难你。”翟娆在一旁提醒金枝,用手轻轻戳了下金枝的后背让她回神。 金枝紧张得站起身来让翟娆看自己可有哪处不妥,翟娆仔细打量一番,带着笑意道:“再完美不过了。” “臣妾参见娘娘。”韩妃果然老实,风韵犹存的脸上不难看出她年轻时该有何等美貌,如今身着并不华贵,头上插戴也很朴素,观面相是个好脾气的。 金枝摆着王后的架子,脑海里浮现出谢净沅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模仿起来。 “起吧。” 韩妃抬头看了几眼金枝有迅速低下头,平心而论王后并没有美到倾城倾国的份上,但她年轻。 是了 年轻,鲜嫩的肉体,韩妃不由得出神,元帝已经十几年没有在她那里留宿过了。 “韩妃可有事?大早就来拜见王后?”翟娆早韩妃进屋时就躲了起来,金枝带来的宫女轻声问道。 毕竟金国的后宫可没有给高位妃嫔请安这一说。 “臣妾来是有事相求的,臣妾那外孙子去游学,竟然看上了一名大家闺秀,据说还是梁国公家的亲戚,那孩子回来就魔怔了,嚷嚷着非人家不娶,如今已然卧床不起,还望王后成全,帮帮忙,救救我那可怜的外孙吧!” 金枝听完韩妃的诉求头都大了,这梁国公的亲戚她可招惹不起,韩妃的意思难道是让自己以金国王后的名义帮她外孙求亲? 金国在梁国公他们眼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蛮夷之地啊!谁家好端端的大家闺秀要嫁到这种地方来? 金枝思索片刻,一脸为难的样子:“只怕要先过问元帝才是,毕竟那也是元帝的外孙,若是能得元帝支持,定能事半功倍!” 就是元帝不会理会这样的事情才来找你的啊!韩妃腹诽一番,挤出几滴泪来,苦笑起来。 “是臣妾想得太简单,叨扰王后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算计 秋风送爽,一阵冷风钻进了韩妃的衣领,她捏了下衣领,一旁的宫女干忙道:“天冷了,娘娘该加衣裳了。” 韩妃一改刚才的拘谨小心,通身的养尊处优气派:“找件毛领来穿就行,还不至于加衣裳。” 身后亦步亦趋的宫女撇了撇嘴,她年纪小,长得秀气,韩妃从不为难宫人还对这小宫女优待几分,使这小宫女格外嚣张。 “王后不过是外来的,对您也太不客气些,瞧她刚才端着一副主母的样子真叫人看了不顺眼。”小宫女气咻咻,也是想讨好韩妃,有些话她说得韩妃却说不得。 果然,韩妃没有出言斥责她还小声道:“不管是哪儿来的,她都是王后是这后宫的女主人,不可不尊敬。” “可娘娘您托她办点事她还推三阻四的,可见也是个奸滑的。”小宫女心里满是妒忌。 她听说王后从前不过也是奴婢出身,后来才成了主子,如今更是一步登天成了王后! 她又差在哪里?论相貌自己还要强出她几分呢! 摄政王府。 室内落针可闻,只听得几道均匀平缓的呼吸声,翟疆蹙眉斜靠在床榻上。 “真的不用在路上拦截一番吗? 他也太嚣张了!” 这个他指向明确,摄政王心腹终于忍不住了,眼前浮现出解云洲得意的脸庞,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摄政王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叫心腹这么一说,怒火又跟着上来了。 “蠢货,已经丢了最佳时机再去拦截有什么用,你打得过他还是能杀了他?”摄政王没好气白了心腹一眼。 要论衷心这家伙没得说可脑子着实呆笨了些。 心腹被问得一愣,嗫嚅着嘴没说出话来。 动起真格来他确实不如解云洲。 “可大捷…” 还不等心腹把话说完就被翟疆打断了,“知道你衷心,这事我自有计较。” 他一定会亲手拿回大捷! 眼下最重要的是元帝那边,阿娆下落不明可以暂时放下,万一元帝真的搞出个儿子,他的地位势必会受到威胁。 毕竟眼下局势他只要熬死元帝就能登位了,偏偏两边搞出个联姻,真是会给他找麻烦! 屏退不甚聪明的心腹,摄政王又叫来靠谱的府内谋士。 “叫你安排的人怎么样了?”摄政王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谋士露出个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得意表情:“都安插好了,您当初就该像安排月霜 国主那样直接给元帝安排个咱们的人,也不至于叫他们占了王后的位置。” 翟疆轻蔑一笑还带着几分讥讽:“谁知道那老东西什么时候会两脚一蹬,你也不是没瞧见他那些日子行将就木的样子,这会儿倒是又活过来了。” 言外之意就是元帝太会装了。 金枝想在宫里站稳谈何容易,还真当金国人不会玩排。外这一套吗? 这头金枝才拒绝了韩妃的请托,转头宫内就传遍了王后不是个好相与的,以后大家都要到皇后身边去站规矩。 谣言传到金枝耳朵里,她第一次气得后槽牙痒痒。 “啪!” 分量十足的金镯子磕在桌子上,金枝眉毛倒立:“我什么时候要给她们立规矩了!一群上了年纪的妃嫔我和她们计较什么?” 元帝的后宫中不乏长寿的妃嫔,六十多岁的就有两个。 她是有多想不开要和一群老人较劲。 “这就坐不住了?”翟娆脸上带着笑意,她还嫌不够热闹似的又道:“瞧着吧,以后有的是绊子等着你呢。” 这群人也许不能给金枝带来实质性的伤害,但恶心金枝的花招多了。 新王后进宫,让那班贵族的心也跟着动 了。 是啊,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啊! 元帝无子,但凡是个年轻的女人进了后宫,到了元帝身边就都有可能。 嫡女舍不得,家里奴婢妾室生的孩子和奴婢没什么区别,送进去一两个就是死了也不打紧。 “元帝那身板还能生吗?”有贵族夫人发出质疑的声音。 她的丈夫对这疑问嗤之以鼻:“这有什么,没见那卧在床上动不了的老汉照样能让女人生孩子!” 贵族夫人没好气白了丈夫一眼恨声道:“你们男人都是下流货色!” 可她到底也心动了,回屋开始扒拉手底下的几个庶女,送谁合适呢?老三聪明可能不好把控,老五漂亮还有个姨娘被攥在手里,约摸更合适些。 摇摇晃晃的马车,路上尽是飞扬的尘土,草木凋零一副衰败的迹象。 元宝骑着马靠近马车,他的胳膊上站着一只歪着头打量马车的鹰隼。 那双犀利漆黑的眼眸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随着元宝敲马车窗框的“笃笃”声点了几下脑壳。 一双骨节分明的白皙玉手从车窗伸出,一把抓住了鹰隼。 意欢和一脸懵逼正要反抗的鹰隼对视上,到底没忍住伸出食指在鹰隼的脑 壳上摸了几下。 油光水滑的小家伙刚要用喙狠狠教训这个冒犯自己的女人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充满威严的啧声,它肉眼可见地瑟缩一下,只好屈辱地忍受女人的冒犯。 新鲜了一会儿意欢又低头看起了话本,虽然厂督督说这样伤眼睛,可意欢着实无聊,一天也就许她看上一会儿。 解云洲解下鹰隼腿上的信筒,展开一看,蝇头小楷叙述了皇城中的大事,有件事格外显眼,“皇长子出痘了。” “什么,他才多大啊!”意欢话本也不看了,惊讶得张大嘴巴。 才几个月大的娃娃。 出痘也是有风险的,尤其是皇长子这样还没站住的小孩子,一场风寒都可能要了他的命更何况是出痘这样的大事。 皇宫内,淑妃满脸焦急徘徊在皇长子门外,她是出过痘的,不怕被传上。 “烧退了没,再这样烧下去岂不要烧坏脑子!”淑妃语气焦躁。 孩子才刚到她手里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刚高兴没几天,此刻不禁抱怨上了妹妹。 好端端的说什么大不敬的话,丢了皇长子的抚养权。 屋内奶母也跟着急得落泪:“娘娘,皇子太小,喂不进去药啊!” 第三百一十七章 赐名 怎么还连药也喂不进去了! 太医令个个急得满头是汗,皇长子是皇上如今唯一的孩子,别看皇上平时不重视,但若皇子真出了事,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暮云阁,一盆开得正艳的碗口大的白菊,朵朵飘若浮云。 高云瑶轻轻牵着花杆把花放在鼻端闻了闻,心旷神怡地叹了口气。 “真是难为御花房了,能养出这么好的花。”高云瑶打量着眼前的花很是满意。 银月为取悦高云瑶又道:“花房里就这一盆白的,其余都是橙黄的。” 这是花房栽培几个月的成果,在皇后大婚时就预备着几个月后给皇后办生日宴用的。 “是我沾了皇后的光。”高云瑶这话没流露出半分情绪。 银月揣摩不出瑶容华的心思也不敢出声。 “娘娘,听说皇长子不大好了。”银月边说着还拿眼睛觑着瑶容华的脸色。 高云瑶瞥了银月一眼:“你那是什么眼神,难不成是件坏事就是我做的?” 唬得银月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她带着哭腔道:“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娘娘可不要误会了自己啊! 高云瑶心里发笑,皇子生病还真和她又关系,她就是 气不过。孩子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既然她生不出来,那宫里也别想有。 就好比生了病,她自己吃不上药还要打碎别人的药罐子。 皇长子有命就活,没那个富贵命就算她不动手也迟早会被阎王爷收了去。 赵晟本来在批阅奏折,外面的小太监是连滚带爬地进来的,跪在他面前话都要说不清楚了:“启禀皇上,皇长子他不大好了。” 汗水顺着小太监的脖颈往下流,这差事谁也不愿接,推三阻四的最后落到了他这个倒霉蛋身上,进来之前他都想到自己会被打死了。 皇长子不好了? 赵晟还是在脑海里又重复了一遍这才反应过来,奥,他儿子病得挺严重。 旋即整个人猛地站起身来,又阴沉着脸问了一遍:“你说皇长子不好!?” 眼下这可是他唯一的孩子,他又被雷藤祸害了身子,再有孩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突如其来的噩耗使赵晟头脑发木,顾不得手里的奏折,拔腿就往淑妃的寝宫走去,他倒要看看,是怎么不好法! 历来但凡皇帝缺少子嗣都会引发朝局动荡更有甚者被改朝换代也是有的,赵晟从未想过 自己会成为亡国之君,他还需要这个孩子!所以皇长子的安危格外重要! 太医令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飞进来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给皇长子灌进去了小半碗的药,听着皇长子小猫似的哼哼唧唧的声音,不禁擦了把汗。 至少今天是保住了。 还不等他们松口气呢,屋外就传来太监尖锐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太医令们赶忙出来屋子,一撩袍子跪在地上:“参见皇上!” 赵晟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绷着一张脸推开上前行礼的淑妃,径直进了皇长子住的屋子。 一间狭长的屋子,两扇窗子都微微开了一条小缝,一进屋子就让人觉得闷得慌,屋内摆满了小孩子用的东西,还有个五彩布缝制成的小老虎放在皇子的枕边,观其新旧程度,应该是皇子惯用的。 床上躺着的小孩脸颊已经消瘦下去,紧闭着眼睛,身上满是水痘泡,防着皇子会抓伤自己的脸,奶母还用布把他的手包了起来。 但这孩子身形着实瘦弱了些,饶是赵晟没见过别人家的小孩也会这么觉得,他可能根本就长不大。 娘胎里带出来的虚弱是会影响一辈子的,更 何况他还生了这么重的病。 “一天没喝奶了,小小的人摸着还烫手呢。”到底是奶了几个月,日日几乎脸贴脸的对着,奶母对皇子也有了感情,语气里满满的心疼。 知道太医令已经尽力了,赵晟沉默半晌,伸出手去摸了摸孩子的脑门,轻声道:“叫太医令仔细点看顾着。” “许是没有名字的缘故,老天爷要把这孩子收回去呢。”奶母说完这句话瞬间被自己的大胆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反应过来后赶紧跪在地上:“奴婢一时口快,说错了话,还望皇上高抬贵手,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赵晟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下人计较这些,反而有些满意奶母的话,他点了点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看来你对皇子够忠心,既如此就赐名福康吧!” 希望这孩子能多点福气,健健康康的。 奶母磕了几个响头:“皇上圣明!” 仅仅是一个名字就叫奶母这么激动,是因为她清楚皇子这是在皇上心里挂上印记了,以后的日子就能好过许多。 屋外淑妃手里的帕子都快搅烂了,她咬了咬嘴唇刚要进去就看到赵晟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皇上 。”淑妃眼神闪躲,面上带着几分惶恐。 赵晟知道福康出痘并不是淑妃的缘故,她不会和她自己这么过不去,太医令眼下还在查,查出来之前不必对淑妃过于苛责。 “并不干你的事,这几日细心照料着吧。”赵晟说完也没停留,转身就走了。 政事房里的奏折越堆越多,他能分出来的精力是有限的。 淑妃松了口气,叫人收拾出房间来给太医令住,这时候也顾不上合不合规矩了,只要皇长子能好好地活下来,叫她现在给太医令磕头都行。 皇后也叫人送来了些能用得上的珍贵药材,因她没出过痘就没来看皇长子,只是听青鸾殿的宫人说皇后日日在殿里抄经帮皇子祈福呢。 青鸾殿内。 谢净沅一脸不赞同地看着绿绮:“你不应当叫她们传我在为皇子抄经。”她压根就没这么做过。 绿绮赔笑道:“并不用娘娘动手,我这里就有现成的!” 她爱皇后的拿手字,私底下没少临摹,因觉笔墨有灵性就没乱写,反而抄了不少的经书。 谢净沅也不想没事给自己找麻烦,但若是传出去她拿宫女抄的经书抵账,她皇后的威严何在? 第三百一十八章 抄经 “不用,我自己写。”谢净沅叹了口气叫人打水净手。 绿绮露出无措的神色:“有现成的不用,娘娘干嘛还要自己写。”强烈的不安侵袭着绿绮的心。 她打算得好好的,还能替娘娘挣个好名,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样,还要娘娘自己动手! 抄经费神不说还费时间,为彰显诚信多数是站着抄的,这一抄就是一上午,腿都能站肿了! 一旁的焦尾伺候着谢净沅洗了手,用充满埋怨的眼神用力瞪了绿绮一眼。 “娘娘不必如此小心,又不会有人来查。”焦尾小声道,试图打消皇后亲手抄经的举动。 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谢净沅轻轻摇头,“不能这么说,既然绿绮已经叫人这么传了,我这个做嫡母的总要尽一份心,若皇子能无恙,也算我积了一份功德。” 总归小孩子是无辜的,谢净沅从未因不把这孩子抱到青鸾殿抚养而感到歉疚,见他襁褓中就被挣来抢去的,虽会觉得他可怜但也不会因此动摇决心。 一沓上好的宣纸铺在紫檀书案上,谢净沅背影挺拔聘婷,提着毛笔的手腕皓如白雪,她神情专注,徐徐清风吹拂撩动着她鬓 边的碎发。 抄的经要供奉到宫里设的小佛堂里,那里住着笃信佛理的老宫女,佛堂里的一应事物具由她们负责。 当一卷字迹刚刚干透,散发着上好松香墨的佛经被递上时,那女尼不禁感叹道:“皇后娘娘的诚心定会感动佛祖的!” 皇后被动的出了回风头,本该得意的绿绮却在青鸾殿夹着尾巴做人。 昨晚休息的时候被焦尾按在床上好一顿捶。 连掐带打的,每下都往大腿内里和腰间的嫩肉上招呼,焦尾用力打,绿绮被教训得吱哇乱叫。 本来绿绮被打还挺不服气,气鼓鼓地瞪着焦尾:“你凭什么打我,咱们到皇后那理论理论去!” 话音刚来就看见焦尾的眼角泛红,一副哭过的模样,听了绿绮的话她冷哼一声,眼神泛冷:“我刚伺候娘娘睡下,她的小腿肚一按一个小坑肿得和白萝卜似的。” 焦尾边说着眼泪边不争气地往下落。 这下绿绮没话说了,脸羞愧得通红。 嗫嚅着嘴唇:“我,我也是为了娘娘好啊!” 暮云殿内。 银月伺候着高云瑶通头,一头乌黑如瀑布的黑发上了一遍清香不腻人的桂花油,此刻橙 色的灯光下闪烁着光泽。 “皇后娘娘是不是有心把皇长子抱过去?”银月小声问道。 高云瑶双手搭在小腹,十分的放松:“她不是那样的人,约莫是可怜福康呢。” 又在脑子里细细咀嚼了几遍福康这个名字,高云瑶突然发出一声嗤笑,她突如其来的颤动吓得银月赶紧松手,生怕扯到瑶容华的头发。 高云瑶心内腹诽:福康,多讽刺的名字啊!刚落地就死了生母不说还惹得两位养母心神不宁的。 莫不是来向皇上讨债的吧? 她倒是不疑皇后有抱养皇子的心思,只怕是有人要多心了。 淑妃自从皇上走后就心神不安的,若是皇上直接出言斥责或像对梁贵嫔那样处罚一番,她还不至于这么担惊受怕,怕皇上会秋后算账。 “皇后不是不爱理会这些事情吗?怎么还巴巴的冒出来抄起经书来了?”淑妃把手边好好一盆茉莉揪得只剩杆子了。 “要不咱们也抄?”宫女在一旁试探地问了一句。 想一想就手腕子疼,淑妃小时候可没少被罚抄书,那滋味一下又涌上了脑海,淑妃本能地抵触。 她嫌恶地蹙眉:“还是不用了,谁 叫我只是嫔妃,人家是皇后呢。”淑妃说这话时自怨自怜。 “她要是和您抢皇子怎么办?”宫女比淑妃还显得焦急。 淑妃愣了一下,瞥向皇子所在的方向,轻声道:“那也要皇子有命活才行。” 这番话一出,宫女就缩了缩脖颈,这样的话她可不敢轻易搭茬。 许是察觉到了宫女的小心,淑妃也搬出了皇上走时的那番托词:“是他自己体弱,怪不得别人。” 皇上真的不怪自己吗?淑妃心里是不相信的。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皇子明明就在她宫里,凭什么还要让皇后压过一头去! 寝室内正打来热水要帮福康擦身子的乳母听了淑妃的话后露出一副我不是在做梦吧的不可思议表情。 淑妃不耐烦,她身边的宫女更是干脆挤开奶母,用热水打湿手巾递给了淑妃。 “娘娘竟然要帮皇子擦身子?”奶母亲眼看着淑妃解开了皇子的小衣裳,动作轻柔地在皇子身上擦拭着。 小孩子皮肤娇嫩,淑妃打从下生起就一直被人伺候着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 她下手微微重了一些,福康身上立马出现了一片红痕,奶母心急连声道 :“娘娘轻些,轻些。” 不用她提醒淑妃自己也察觉到了力度不对,又轻柔了几分。 帮福康擦完身子淑妃又干脆坐在了床边,看着福康并不安稳的睡颜,摸了摸他热乎乎的小脸,心里生出了几分怜惜。 “好孩子,快些好起来,我还等着你开口叫母妃呢!” 温柔的强调惹得屋内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奶母心里直道恶心,早干什么去了,这会儿又来装慈母。 可奶母又替皇子高兴,不管这份关心是真的假的,起码能让皇子的日子好过些。 赵晟心里惦记着皇子,刚吃完晚饭就打算趁着散步的功夫去淑妃宫里看看。 才进宫殿就见到淑妃正把啼哭的小孩子抱在怀里动作轻柔地摇晃,嘴里安慰道:“不哭,不哭,母妃在这里。” 在这一刻明明两张并不相似的面孔重叠在了一起,记忆的大锤猛地敲击在他脑袋上,他不禁低声喃喃道:“母妃。” 赵晟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他上前搂住淑妃的肩膀,力道大得像要把淑妃勒进自己的胸腔。 淑妃被抓得很痛,但皇上突如其来的拥抱和激动的神情使得淑妃的心也跟着狂跳。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不安 本打算看一眼皇子就走的赵晟当晚留宿在了淑妃宫中。 没有红烛帐暖的春宵,赵晟以一种依赖的姿势靠在淑妃的小腹上,沉甸甸的脑袋压得淑妃很不舒服,但她忍着没出声。 “噗通~噗通~”是淑妃的心跳声。 赵晟虔诚的在淑妃的肚皮上亲吻了一下。 明明隔着衣物,可淑妃却浑身紧绷仿佛被烫了一下。 “皇上!”淑妃有些不好意思道。 “爱妃,给朕生个健康的皇子吧!”赵晟搂紧怀里的腰肢,声音亲昵惑人。 她又何尝不想呢? 可明明是您被药坏了身子啊!回想今天她抱着福康,那么个软软带着奶腥味的孩子却是全宫的焦点。 她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怨怼,若是皇上小心些,没中药该有多好啊!她也能有自己的孩子。 “一定会有的,许是那孩子调皮故意要晚来些呢!” 淑妃话语俏皮可爱,透着几分憨傻,赵晟抬眼看了看她,露出个再简单不过的笑,不掺杂任何东西的笑。 在这一刻,淑妃本以为沉寂的心又动了。 可下一秒淑妃的这份心动就被戳破了,赵晟遗憾地说道:“皇后若没滑胎,现在孩子也应该不小了。 ” 他还是惦念着嫡子呢。 当初皇上初登大宝,皇后没进宫时她满心以为自己有希望坐上那个位子,后来皇后进宫了,又把她彻底比了下去,自己几起几落,皇后屁股倒是做得稳。 越想越气,淑妃也不知自己哪来儿的胆子,开口道:“皇后如今如此虔诚拜佛,怕不是在给我们福康祈福,是在盼着早日能怀上龙嗣吧!” 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并没有使赵晟愤怒,他反而翻身枕在了枕头上,疲惫似的眼睛一闭:“那也是应该的。” 可见皇上也没那么心疼福康。 不过是觉得福康眼下是他唯一的孩子罢了,若是皇后的孩子真的降生了,别说福康出痘就连他死了皇上也眼都不会眨一下。 淑妃突然替福康不值起来,他现在还小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有朝一日长大了,活在赵晟对他并无期待的阴影下,他真的能健康长成吗? 对皇后的怨气又加深了。 第二日天还不亮,寝室的门被扣响了几下,伺候赵晟的宫人鱼贯而入,赵晟还要上朝,淑妃挣扎着爬了起来,伸手去帮赵晟系腰带。 赵晟眼底一片清醒,随即御膳房送来了丰盛的早膳,光 是那道枸杞叶粥就耗费了不少功夫。 捡着各样都吃了几口,赵晟衣袖一甩就被前呼后拥着去上朝了。 皇上一走,伺候淑妃的宫女低声道:“娘娘再休息一会儿吧,天色还早着呢。”外面才刚亮了一线天。 平常淑妃的起床时间还要比这晚上一个时辰,她昨晚几乎一夜没睡,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从前独宠时的得意日子,如今再回想她冷汗连连。 当初的嚣张都化作了催命的符,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贴上来,害得她死无葬身之地。 窗外的缝隙里突然透过福康细弱的哭声,他猫子似的低声哭着,隐隐还能听到奶母口齿不清的拍哄声:“小祖宗,快睡觉,饿了么?要不要吃奶~” 在奶母的轻声哄睡之下,小皇子又沉沉睡去。 “能哭是好事,比不出声要强。”宫女替淑妃掖了掖被角轻声道。 “说的也是。”淑妃叹了口气闭上眼,约莫还能再睡上半刻钟,要不然一整个白天都会无精打采。 淑妃的眼下挂着青黑,她闭着眼也睡不着,脑海里想着赵晟的话,如果她当初能生下个孩子也许能抓住更多的机会。 “皇上什么时候能给福康 上玉碟?”淑妃突然睁开眼睛,不个福康上玉碟他就有随时被抱走的可能。 皇后如此处心积虑,未尝不是在试探,万一皇上觉得皇后才更适合抚养福康,那她起不是白费心机了。 宫女本来已经躺在淑妃的榻上了,闻言又直起身来,淑妃的话也正是她所担心的,如今皇子在淑妃宫中,她们不知又多得意,这极有可能会是未来的太子。 若是抱养给皇后的话更明正言顺,那他们淑妃娘娘岂不是要和梁贵嫔一样成为满宫的笑柄? 淑妃睁着眼,一直躺到了天色破晓,她叫宫女给自己梳妆打扮,是时候去皇后宫中一趟了。 青鸾殿,谢净沅叫宫女点上醒神的香,她提笔的手在微微颤抖,看得一旁的焦尾心疼不已。 绿绮歉疚地看着皇后娘娘,刚要开口说要不还由自己来写吧就被屋外的通传声打断了。 “淑妃?她来干什么?”绿绮没好气的看了屋外一眼。 要不是淑妃弄病了皇长子,哪里会生出来后面这么多的事? 绿绮吧一切都怪罪到了淑妃的头上,对着淑妃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皇后正在抄经的时候是不能开口的,焦尾看着皇后 马上就要抄完了,就走到屋外对着淑妃行了礼:“皇后娘娘正在抄经,不能打扰,请淑妃娘娘到偏殿坐一坐。” 淑妃往屋里眺望了一眼,隔着帘子只能看到谢净沅站立的身影,透露着几分肃穆的味道。 怪不得人家能当皇后,还怪会装的。 淑妃嗤之以鼻。 最后一个字落笔,谢净沅揉着泛酸的手腕,仔细地查看了一遍,发现没有错字后又拿来一个镇纸压平边角:“等干了就给佛堂那边送去。” 焦尾点头,握住皇后的手腕帮她轻轻按揉几下,谢净沅略微放松些就抽回了手:“去看看淑妃吧。” 见皇后进了偏殿,淑妃把沾了生姜汁的手帕用力按在眼头,被刺激的眼睛泛红直流眼泪:“娘娘,您最是和善不过,不是臣妾欺您,实在是臣妾有块心病,急需娘娘帮忙啊!” 谢净沅落座,眼疾手快地扯住了淑妃的袖子,不然就要看到淑妃跪在她面前了。 “有话好好说,不用跪着。”谢净沅拍了拍淑妃的手背。 冷不防她一松手,淑妃还是跪在了她面前,额头差点就贴在了她的膝盖上。“还请娘娘向皇上进言,帮我们福康上玉碟吧!” 第三百二十章 淑妃难缠 焦尾一肚子的气,暗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先前梁国公夫人跑来皇后这儿一副受欺负的样子好一番哭诉。 皇后也赶忙起身,和焦尾,绿绮把淑妃一起搀扶起来。 谢净沅眉头紧缩,面上带着不高兴,淑妃的做派她很不喜欢,往日受宠的时候恨不得用鼻孔对着自己,如今又来哀求。 可淑妃明知皇上不会听自己的话还来让她去皇后面前说和。 不是想让她在皇上那被训斥,就是表面请求,实则另有目的。 淑妃怕自己夺走皇子。 这个猜测马上就得到了验证:“眼下皇上就这一根独苗,按理说是该记在皇后名下的,臣妾也会向皇上陈情,咱们快点给皇子该有的名分,您说呢?” 淑妃用试探的眼神觑着皇后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捏着手里的帕子。 “当日梁国公夫人也曾跪在同样的地方求过本宫不要抢梁贵嫔的孩子,虽如今皇子到了你那里,她的请求一样是有用的,本宫并不打算抱养皇子。”皇后神色冷淡带着些无奈的意味。 但是一句话并不足安淑妃的心,她捏着手帕:“怕皇上不是这么想的。” 谢净沅升起一股怒火 :“淑妃凭什么认为本宫可以左右皇上的想法,难道淑妃想让本宫在提出把皇子抱给本宫养的时候干脆抹脖子吗?” 从未听过谢净沅如此严厉的语气,淑妃一下怔住了,随后脸色迅速变红,嘴唇微微张着:“臣妾,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本宫还要休息,淑妃请回吧!”谢净沅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丝毫不给淑妃留情面。 淑妃暗自咬碎一口银牙,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没理,但万没想到皇后会如此的不留情面。 总归她不会像梁贵嫔那样,让机会白白从手里溜走的,皇子一定是属于自己的! 解云洲和送嫁的队伍回皇城时,福康已经大好了,奶母精心喂养着,瘦下去的奶膘也养了回来。 又成了个整日吃吃喝喝睡睡的奶娃娃,时不时半夜还要嚎哭几嗓子,淑妃也从一开始的细心呵护变得万事都交由奶母处理。 淑妃的变化被奶母看在眼里,她无比心疼地搂着怀里的皇子,把对自己孩子的那份思念也用在了皇子身上。 奶母被选中进宫后没多久,家里就来了信儿说她那孩子夭折了,刚得知时她也狠狠哭了两场,要不是实在 没办法,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孩子呢? 皇子生病她的心是最痛的,好像那个自从生下来没见过几面的孩子又要从自己身边被夺走一次。 她一定会用尽所有能力让皇子过上更好的日子,如今福康是皇上唯一的儿子,福康的以后定然富贵无比,只有福康活着她才有以后。 在这一方面淑妃和奶母达成了共识。 先前伺候皇子的多是伺候皇子生母许禾的人,多数是由解云洲安排好的,少数几个是梁贵嫔换的人。 淑妃之前不太上心,始终觉得进了自己的宫门的这些人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如今醒悟了,什么人任凭她再好用也不如自己的人用着顺心。 淑妃立马开始挑拣起来,找了些由头把伺候皇子的人弄走了不少,除了奶母和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剩下的人都被她退了回去。 又从自己身边拨派了两个过去,反正皇子人小小一个,弄那么多人看着还乱哄哄的,这人一换好,淑妃就也舒服了。 暮云阁 两名宫女围在高云瑶身边,量她的肩宽袖长,这几日翻私库存,翻出了两匹正适合秋天穿的好料子,而且皇后的寿宴就在眼前了, 她需得制一身新衣服出门见人。 银月从屋外进来,端来新沏好的茶水,室内立马氤氲上了茶香。 “娘娘您看衣服上要绣什么样式?这绣册上的都是今年最时兴的样子了。”宫女有心讨好,话里话外都是讨好。 “今年最时兴的,那就是里面有别人挑过的了?”高云瑶不满地皱眉,她不想大出风头又想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就只有在绣样上下功夫。 “绣百蝴是不够时间了,不如娘娘就绣菊吧?”银月出声建议道。 摆在窗台边榻上的那盆白菊花又冒出了新花苞,一副看上去能开上个把月的样子。 “就绣银线的菊花吧,不用绣满,只衣摆和袖口领口绣上就行。”高云瑶顺着银月敲定了绣样,她转头用满意的眼神看着银月:“总算你还有点用处。” 银月露出激动又抑制的光芒,抬手摸了摸衣领,露出高云瑶赏赐的镯子,她手腕比高云瑶细,带上专门为高云瑶尺寸打的镯子,那镯子净在手腕子上晃荡。 被高云瑶瞧在眼里,她低头掩去眼底划过的一抹不屑和轻蔑。 “听说淑妃去了趟青鸾殿,回去的时候还抹了一路的眼泪 呢。”银月捡着有趣的话和高云瑶说。 那两名量体裁衣的宫人已经默默退出,她们就是暮云阁的宫人,如今专门负责给瑶容华做衣裳。 淑妃的狗肚子里还真是盛不了二两油,遇事只会求完这个求那个,还真打量着皇后是个好脾气的,逮着皇后一个人欺负呢! 惹急了皇后,还指望着皇后能给她好脸子看? “皇后寿宴的银子还没拨下来呢,咱们要不要找高婕妤商量一下,这钱也不能咱们自己垫上啊!”银月思索再三还是说出来这番话。 “正有此打算。”高云瑶在镜子前转动脸庞,左右看了看起身道:“这就去她那儿坐一坐。” 对于高婕妤来说,这个时候到来的高云瑶是个惊喜,毕竟皇上虽没有因查出来的咒诅人偶惩治她,可也就此冷落上了她。 “姐姐,怎么有空来,是不是皇后娘娘的寿宴出了什么问题?”高婕妤一脸紧张。 皇后的寿宴会邀请外命妇前来,她也正好能见见母亲的面,若是办得好让皇上脸上有光,她也算立了一功不是。 “确实是有件麻烦事来找妹妹帮忙。”高云瑶露出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第三百二十一章 淑妃的银子不好拿 高婕妤的双眼都在反光了,她正闲得无聊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内务府迟迟没有拨款下来,现在筹备这些还都是我自掏的腰包,也不怕妹妹你笑话,你也知道我的家世。”高云瑶露出个自嘲的笑:“我能有几个钱呢?” 高婕妤瞬间了悟,她从没过过手紧的日子,原本争取来给皇后娘娘筹办寿宴的活计时她就清楚内务府出不了多少。 “你看我这脑子,是我疏忽了!”高婕妤充满歉意地对着高云瑶一笑,赶忙招呼翠云:“快去梳妆台那取些银票来!” 高婕妤手里不缺钱,却不是自家中带来的,而是前些日子皇上陆续的赏赐,她又没个花钱的地方,宫人们都巴结着,根本不用使钱,想要什么看一眼就有人巴巴递上来了。 眼下高云瑶所说的困境还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如今冷不丁被瑶容华提出来,她还真有些挂不住脸:“好姐姐,千万别怪我,是我考虑得不周道,叫你为难了。” 真的很难不妒忌,高云瑶脸上保持着微笑,心里暗自腹诽,还真是天真不知世事的大小姐。 银月上前接过了翠云手里 的的银票,她清晰感受到翠云瞪了她一眼。 想来是因为银霜的缘故,若高婕妤是个凶狠的主子,这会儿估计翠云也不能站在这里了,翠云心里恨就把这份恨也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不欲和翠云起冲突,银月就只当没看见。 回到暮云阁,银月先点了一边,足足五百两银票,比得上娘娘一年的分例了,银月把银票递给瑶容华:“只怕这些也不够呢。” 虽然皇后已经说了要从简,只简单摆几桌宴席就行,可那么多外命妇都要来,若是皇后的宴席太寒酸,外面还不定要怎么说呢。 高云瑶有心借此机会在众人面前露脸,可不是去挨骂的。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五百两不够,想来是高婕妤故意的,她不想自己白占功劳,想让自己也出些钱财呢。 银月并不知道自家主子手里有多少银子,但想来不会太多,可惜那些湿了的银票,若是还能用,娘娘也不会让自己拿去陷害银霜了,那又该去哪里弄银子呢? 就在银月担心娘娘又会为了银子继续去做铤而走险的事情的时候就听到娘娘轻声道:“银子的事情不用你担心,你只要做 好该做的就行了。” 银月被点到,低头默默应了声“是”。 知道的越少越好,银月后退几步,侍立在了靠门的位置,以往这里站的是下等宫女,可高云瑶近来不喜欢人家伺候在旁边,所以就叫银月一边站着去了。 淑妃寝宫内,正在描绣样的淑妃突然放下了手里的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露出懊悔的情绪。 “怎么就被高婕妤和瑶容华给抢了先呢!按照皇后的性子,当时就算是我提出想要替她办寿宴,皇后也不会拒绝的啊!” 越想越觉得高婕妤太狡诈了,她的屁股底下就像被放置了一千根的针,根本坐不住。 屋内徘徊了好几圈,淑妃咬了咬下唇:“不行,不能把好处都让给那两个人!” 淑妃风风火火地直奔高婕妤寝宫,说辞也早在脑子里,在嘴边过了好几遍。 “好妹妹~”淑妃一见高婕妤就亲昵地拉住了高婕妤的手,两双养尊处优的秀美小手搭在一起。 高婕妤心生几分警惕,淑妃可不是好相与的人,从前淑妃有多跋扈她也曾在宫外有所耳闻,“姐姐照顾皇子繁忙,怎么有空到妹妹这里来了 ?” 高婕妤装出一脸惊喜的样子,叫翠云把自己今年收着的雪顶含翠拿出来,泡给淑妃尝一尝。 这茶也是皇上所爱,拢共就得了五两还分了高婕妤二两,可见对高婕妤足够重视了。 喝着茶淑妃思忖一下,轻声道:“先前忙着小皇子的事情也没空出手来,如今空闲些才发现竟然差点错过了皇后寿宴的安排,我总不好不出力,免得叫别人以为我对皇后有意见,妹妹看可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高婕妤眼底闪过一抹促狭,要说帮忙倒是有许多可忙活的,但她为什么要白给淑妃面子呢? “姐姐有所不知。”高婕妤面对愧疚:“前些日子我宫里的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的,我有心避嫌就把事情分担出去一部分,我这里的事情都忙完了,只剩瑶荣华那里了。” 瑶荣华和淑妃有旧怨,还不小,这都是高婕妤进宫后,从宫人们的琐碎中才听知道的。 把淑妃推到瑶荣华那里看似不太地道,但应付淑妃的活计还是交给高手吧,她是没那个心思和淑妃多来往。 淑妃一听还得去瑶荣华那里差点变了脸,高婕妤在给自己难堪吗 ? 可仔细一想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设身处地想一想,若她是高婕妤,出了那样的事情也只能把事情交给旁人去做了。 淑妃去了暮云阁,高云瑶一整个面无表情,从前淑妃是如何欺辱她的,她还没忘呢 淑妃显然也想到自己从前对瑶容华太过苛刻,尤其是瑶容华失去了一个孩子,这就是无解。 “我去趟高婕妤那里,想为皇后寿宴出一份力,她只说叫我来找你。”淑妃面上带着假笑,声音放得无比轻柔。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就是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的,你也知道办一场体面的寿宴要花不少,可皇后娘娘又说要节俭,咱们又不好真让皇后入宫后的第一个寿宴叫人笑话,就只能自己花钱贴补。”高云瑶并没有现在就和淑妃算账的打算,她烧着火还等着米下锅呢。 微微一使眼色,银月就接着话茬道:“我们娘娘才去高婕妤宫中取了五百两,刚才算账,宴席上要的时兴点心,八盏十碗的菜色俱缺银子呢!” 好家伙要钱是吧? 淑妃微微一笑:“这个好说,只交给我就是了,妹妹不必再操心,我一定办好!” 第三百二十二章 捡到小猫 高云瑶本意是让淑妃掏钱,没想到淑妃顺着杆子往上爬,竟然要全部兜揽此事,那她还干什么? “倒也不用淑妃娘娘如此费心,小皇子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咱们怎么敢和小皇子抢人,这要是被娘娘知道了,说不定要说我不懂事呢。”高云瑶笑眯眯说道。 小皇子已经被你收入囊中了,还想借着给娘娘办寿宴争名声,也太过分了些! 淑妃又不能为这这样的事就和高云瑶撕破脸皮,只得眼睛瞪大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妹妹说的有道理,是我太心急了,这钱呀我回头就给你送过来。” 淑妃坐了一会儿,言说自己不放心皇子要回去看顾着就起身回去了。 她一走,高云瑶浑身松了劲儿,向后依倚靠在了椅背上。 淑妃此行来意不善还好被她用皇子搪塞过去了,不然定会被抢去风头和功劳,眼下淑妃定然草木皆兵。 她跑去皇后宫中为了什么,高云瑶用脚趾也能猜出来无外乎就是皇子抚养权一事,若是淑妃想在皇后面前来个以退为进那可就太小瞧了皇后了。 夜凉如水,窗外的虫鸣几乎要销声匿迹。 赵晟躺在水奴的大腿上 ,享受着水奴柔嫩却有力的手指帮他按压额头。 如何既让皇上觉得舒服,又不在皇上的额头上留印子也是门技术活。 水奴在这方面已经很有心得了。 感受到手底下的赵晟已经舒服得昏昏欲睡了,水奴轻声道:“皇后娘娘的寿宴马上就到了,这几日淑妃,高婕妤还有瑶容华各个都忙得和什么似的,我想吃盏燕窝都被御厨房说东西紧俏,要先紧着皇后寿宴呢。” 水奴本意也不是去争那口吃的,而是想要提醒皇上,皇后娘娘的寿宴就真的一点也不管吗? 赵晟眼睛都没睁一下,他声音懒懒散散的:“皇后的人缘多好啊,一个两个的都去奉承她,你若早日去皇后跟前也表表心迹不至于连碗燕窝也吃不上。” “嗤嗤”笑了两声,水奴故意加大力道,按的得赵晟疼得一皱眉。 “小东西,嫌朕说错话了报复朕呢是吧!” 水奴娇嗔道:“哼,皇上就会拿人家取消笑,臣妾只是小小贵人,怎么有脸往人家跟前凑。” 赵晟一个翻身把水奴压在身下:“就你的嘴巴最不饶人,叫朕好好帮你治一治!嫌位分低,先生个皇嗣来,封你做宁贵妃 也使得。” 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且不说皇上现在伤了身体没办法孕育子嗣,就算是他可以也要看厂督的意思。 如果厂督想让她怀上皇上的孩子也一定会有办法。 赵晟只顾着发泄欲望,根本就没有发现水奴的神色是什么样的,但他心里像扎了一根刺一样,大汗淋漓的地躺在榻上,他睁着眼看向床顶。 “光叫她们筹备怕是不妥,解云洲马上就回来了,叫他帮着一起筹备吧。”赵晟打了个哈欠,叫了水。 二人洗漱一番后都渐渐睡了过去。 翌日,晨曦洒向大地,带着寒意的露水挂在路旁的草上,出来解手的意欢快速拯救了自己的小肚子,满足的地重新爬回马车。 冬蕊早就架火简单的地煮好了粥,配上买来的点心就是一顿早饭。 “厂督督不来吃吗?”意欢净手净脸,吃得嘴巴鼓囊囊,看向冬蕊时眼里还带着几分期待。 “约莫是不会和您一起吃了。”冬蕊站起来张望了一下,元宝一早就就急匆匆把厂督叫走了,也不知道都说了什么,厂督一脸严肃的地跟着走了,临行前还特意交代过自己,早饭不必等她他,彼时意欢 还没醒来。 意欢有些失望,但很快就被草丛里传来的动静吸引了视线。 “冬蕊,我听到猫叫了!”意欢惊喜的地瞪大眼睛,看着有半人高的草丛一脸的蠢蠢欲动,她想看看,更想摸摸! 按说这里靠近官道,并不会是野兽做窝的地点,这个时候传来的猫叫要么是被母兽抛弃的,要么就是自己跑出来了。 见意欢那么喜欢,冬蕊没办法,无奈的地边摇着头,边抽出一根防身用的棍子拨开草丛,一只眼睛都没睁开,浑身脏兮兮巴掌大的梨花猫正趴在草丛里。 露水打湿了身上,所有毛发都贴在皮上,就连小耳朵也紧紧的地贴在脑壳上。 冬蕊捡起小猫放在手里看了看,确认并没有伤口,“可怜的小东西。” “呀,你可真可爱!”意欢看着小猫双眼里满是怜爱,嘴巴里不停的地“嘿嘿”的傻笑,她用自己的手帕擦干小猫身上的露水。 许是感受到身下的温暖,小猫刚才还冰冰凉的小身子迅速回暖,他它窝在意欢的手心乖巧得不像话。 “咱们养着吧!”意欢又一次使出了自己的撒娇大方法。那双澄澈莹润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求。 反 正就是个小东西,厂督府就是养上一万只也可以。 就是,就是,冬蕊心里在天人交战,夫人这么喜欢这个小东西,虽然厂督说他讨厌长毛的畜生,但夫人喜欢他应该能克服一下的吧? “可以养!”冬蕊最后用斩钉截铁的语气答道。 大不了让夫人去磨厂督好了。 意欢欢天喜地的地捧着小猫进了马车,恨不得把小猫塞进怀里待带着,“你就叫喵喵吧。” 真是个简单直白的名字!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解云洲的声音从马车外响起。 想也没想,意欢就举着已经睡熟的小猫直接怼到了刚撩开帘子的解云洲脸上,吓得解云洲后退了几步。 “哪来的?”解云洲声音里满是嫌恶。 “怎么了,你不喜欢,这是我刚刚捡来的。”意欢一脸这可是个宝贝的神情,“你不喜欢?” 意欢有些低落,瞧着手里的小猫十分舍不得,难道真的要丢下这个小东西吗? “咱们府上那么大,总会有老鼠的,养大了它叫它捉老鼠不好吗?” 这么一丁点大的东西,被人养大了哪里还会捉老鼠,解云洲又看了几眼,越发觉得这扭动的小东西瞧着丑。 第三百二十三章 厂督妥协 意欢总算明白了刚才冬蕊为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原来是因为厂督不喜欢啊! 那年自己被师傅带走后被丢在山里训练,解云洲被饥饿的老虎追得在丛林里四处逃窜,鞋子跑丢了不说,浑身上下被树枝刮得每一块好地方,若不是那老虎本身就没成年,且饿了许久没什么力气,他当日怕是就要折在那里了。 老虎是杀了,他还剥下了虎皮做了几双鞋子踩在脚下,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他始终还记得当初自己绝望的感觉,所以才会对长毛的畜生发自心底厌恶。 意欢看向这小东西时满眼的爱惜,解云洲即使再厌恶也说不出让意欢丢掉这个小生命的话。 “算了。”解云洲妥协了:“你可以养,但不能叫我看见。” 这还不简单吗?意欢一口答应,解云洲每日都在外忙碌,回府的时候屈指可数,等他回来就把小猫带到别的屋子里去好了。 解云洲就站在那里不上马车,意欢等了半天,后知后觉的地看向了自己怀里的小猫,她在小家伙的脑门上亲了一口,惹得安静一路的小猫尖声抗议。 在解云洲的注视下,意欢忍痛把小猫递给了冬 蕊:“可好好看着它啊~”意欢还不放心的地嘱咐了句。 “冬蕊连你都养的白白胖胖的,更何况是只猫。”解云洲不满小猫分走了意欢太多的注意,干脆撂下了帘子,隔绝了意欢的视线。 看意欢都在马车上一副抓耳挠腮想看小猫的样子,解云洲突然醋意大发,为了转移意欢的注意力他开口道:“马上就是皇后的寿宴了,这是皇后入宫后第一个寿宴,邀请诸多外命妇进宫共庆,你可想好要送什么了?” 意欢上次参加寿宴还是淑妃的生辰,当日她被梁贵嫔陷害,失手摔碎了一尊送子观音,若不是厂督替自己解围,怕是她要当场没命了。 “送什么?”意欢蹙着眉喃喃,这可真是难倒了她。 要说好东西,厂督库房里多得是,可随便挑拣一件也显得她太没诚意了,而且她自认为和神仙姐姐的感情不错,一定要送些能凸显她心意的东西才行! “到时候谢净檀是不是也会进宫啊?”意欢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解云洲。 好端端的又提那小子干嘛?解云洲心里烦躁的地骂了谢净檀几句。 似乎是看出了解云洲的不开心,意欢笑嘻 嘻的地凑上去,搂着解云洲的腰道:“听说他和谢家决裂了,咱们出发时我还听到路上有人说要去买他的书画呢!我这不是好奇吗?他会进宫吗?” 谢净檀和谢家决裂一度是皇城最热门的八卦,可比某某官员逛花街被妻子追打要劲爆多了,就连朝堂上都有人故意追问谢丞相:“你儿子真和你决裂了!” 谢丞相一贯的人设就是爱黑脸,这些日子干脆天天都阴沉着一张脸上朝,看谁都不顺眼,言词也比往日更激烈。 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触谢丞相的霉头,明明谢丞相的人缘不差,却无人上门帮这对冤家父子说和,实在是清楚谢净檀的为人,比他爹还要执拗。 听完意欢的解释,解云洲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他佯装还在生气的样子,闷声道:“你是担心他吃不饱穿不暖会露宿街头吗?不知多少风尘女子愿扫榻相迎,奉上钱财供养他呢!” 意欢一听就知道厂督这是吃醋了。 她故意用眼睛斜着看解云洲一副搞怪的样子:“哦!我知道了,你是妒忌他吧!” 解云洲瞪大眼睛,大声道:“我怎么会妒忌他,那小子有什么好让人妒忌的 !” “总之不用你惦记,他活得好好的呢。”解云洲没好气的地闭上眼睛还道:“不许打扰我,我要补觉了。” 意欢对解云洲刚才出去做什么了十分好奇,但是厂督不说,意欢也就不问,这点眼色她还是有的。 皇宫内,静心殿。 被罚禁足的梁贵嫔静静的舔地听着宫女讲外面的事情,一听皇后寿宴谢净檀可能回来就坐立不安,不行,她一定要出去! 凭什么皇后的寿宴她不能去参加,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格外开恩一下吗? 静心殿并没有被封起来,梁贵嫔禁足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宫内的宫女太监照常走动,梁贵嫔叫来自己的心腹,在她耳边低声几句。 “这样行吗?”梁贵嫔心腹满脸不确定。 “叫你去就去!”梁贵嫔没好气的地白了她一眼,催促着她快点把回话带回来。 宫女一步三挪的地到了青鸾殿的门口,耳边回荡着梁贵嫔那句‘办不成你也不用回来了。’ 和梁贵嫔比起来,皇后娘娘真是太好说话了! 在青鸾殿门口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宫女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偏殿内,瞧着跪在地上一脸怯懦的宫女,谢净 沅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说梁贵嫔香蕉想叫本宫帮她求个恩典,叫她也能参加本宫的寿宴?” 可梁贵嫔被禁足是皇上下的命令,若是谢净沅一句话就把梁贵嫔放出来,两个人怕是都要在皇上那里吃挂落。 “我只能是一试,毕竟先前是梁贵嫔惹怒了皇上,本宫的话可不一定好用。”谢净沅觉得自己说得足够委婉了。 那宫女宛若得了免死金牌一般,一溜烟儿的就跑开了,背影还有些孩子气。 不过她没直接回去复命,而是去了高婕妤宫中。 高婕妤对突然到访的小宫女一脸茫然,儿这不是梁贵嫔身边伺候的吗? “你说什么?梁贵嫔求我帮忙,让皇上开恩放她参加皇后寿宴?”高婕妤觉得不可思议。 她平日里和梁贵嫔的交际并不多,饶是同一个后宫住着,可两人的宫殿相距甚远,平日见面的机会都少,这开口就让自己去求情,也太不把她自己当外人了吧? 高婕妤心里无语,却不好直接回绝,她还不想得罪淑妃。 “何不去淑妃那里?”高婕妤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梁贵嫔心腹宫女支支吾吾道:“娘娘没吩咐过。” 第三百二十四章 准备寿礼 谢净檀自从那日离府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他同那些世家公子哥不一样,他不靠着家里给的月例过日子,他也不是那种目下无尘目无下尘的人,平日里靠着寄卖自己的书画也积攒了一笔银子。 皇城寸土寸金,他索性就在城郊寻了间民宅住着,租金不高,还雇了邻家手脚勤快的大婶帮自己打理家务。 谢丞相在家里生闷气,儿子如此不给他面子害得他在朝堂上被嘲笑。 “老爷,皇后娘娘的寿宴就在眼前,少爷要是不去的话也太不像样子,传出去多不好啊!”管家弯着腰在丞相身边低语,一脸郁猝卒。 “谁敢去叫他!”谢丞相大叫一声,眉毛高高挑起:“逆子还等着我派轿子去请他不成?” 真是反了天了,不就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违抗家里了吗? 且叫他去试一试,他才会知道想要立足有多难! 家里的事情皇后在宫中也有所耳闻,她和这个弟弟的关系从小就亲厚,此番弟弟离家她还特意打点了人往宫外给谢净檀送了笔银子。 也正是有了这笔银子才更加坚定了谢净檀再也不回谢府的决心。 天下何其之大,还愁没有他的立身 之处吗? 关于皇后寿宴的礼物,谢净檀也有自己的主意,在宫里皇后娘娘什么都不缺,她就像一只被金色牢笼束缚住的鸟,终生只能望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 谢净檀提笔把自己去金国和月霜国沿途的景色都细细花画了出来,洋洋洒洒足足画了五十余张。 相信皇后收到了会喜欢的。 “檀哥哥,在不在!” 院子外传来一声谢净檀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他放下手里的画笔,快步打开门,站在门口巧笑嫣兮的不是意欢是谁? 意欢看着又高了些。 可她不是跟着解云洲一起送亲去了吗?又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呢? 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一道高大英俊的身形就出现在了意欢身后,他几乎把意欢笼罩在了怀里:“谢公子别来无恙。”解云洲皮笑肉不笑。 就知道会这样,谢净檀无奈一笑,他请二人进屋:“别嫌弃茶水寡淡。” 屋内的陈设极其简单,比意欢当初当宫女是时还要简单,意欢有些诧异的地看着谢净檀,眼神仿佛在说你还过得了这样的日子。 解云洲不动声色的地挡在意欢眼前,隔绝住二人你来我往的视线,这有什么,解 云洲心内腹诽意欢真是太单纯了,他还住睡了过山洞和大街呢! “谢公子真不打算回府,就不怕人家说你不孝?”解云洲挑眉,笑得不怀好意。 谢净檀坦然一笑:“我父亲可不缺我这个儿子,想去他跟前尽孝的人多了去了。” 这倒是不假,谢丞相的门生不少,更不用说已经步入仕途的徒子徒孙了。 “那皇后的寿宴怎么办,你不去皇后娘娘肯定会挂记你的。”意欢从解云洲身后冒出脑袋来,瞪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 她作出个哭哭的表情,还假装抹泪。 谢净檀会心一笑:“家姐可不是你,从小到大,她都很少落泪的。” 说到这里谢净檀语气一顿,他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眼底是浓浓的哀愁:“若不是父亲执意要送姐姐入宫,她也不会如此不开心。” 听谢净檀这么说,意欢也跟着失落起来,像耷拉耳朵的沮丧小狗一样,在解云洲肩膀上一拱一拱的。 皇后娘娘过得真的很不开心,她失去了自由,又失去了孩子,上次见她时皇后消瘦得让意欢诧异。 “话说我没有官位,恐怕到时候还要蹭你们的腰牌进宫才行。”谢净檀说话是看 向解云洲,一脸坦然。 意欢也跟着点头,她顶不喜欢谢丞相那老头,拿家族大意逼迫女儿入宫,定然是个利益至上的老头。 他那种人和李家村想卖了自己和阿瑶换酒钱的爹爹有什么区别? 告别了谢净檀,意欢一回到府上就先洗了个痛快的澡,泡得她头脑都发昏了才舍得从浴桶里爬出来。 “快看啊,他吃的多有劲儿!”意欢扬起欢欣的小脸,指着奋力吃食的小奶猫给解云洲。 解云洲躲得老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小猫吃得狼狈,泡了奶的清蒸鱼肉糊糊看起来十分糟糕。 这是意欢特意嘱咐厨房做的,瞧着小猫吃得认真她也跟着开心。 路上她已经和冬蕊一起研究过了,这是一只小公猫! 意欢还觉得有些可惜,和冬蕊遗憾道:“怎么就不是一只小母猫呢?这样就有可能得到一窝小奶猫了。” “小祖宗,一只都够厂督难受得了,你还要养一窝啊!”冬蕊哭笑不得。 这话要是被厂督听到了,他一定会后悔同意夫人养这只小猫。 意欢也知道自己又任性了,这只小猫已经超出了解云洲的承受范围,是他作做出的极大让步,自己可 不能继续得寸进尺了。 “我就是说说。”意欢吐了吐小舌头。 解云洲见不得意欢这副玩物丧志的样子,把她就揪起来,按到书桌前:“我看这一路上你功课落下不少,话本没少看了,快点写几篇大字来看看。” 到底还是没躲过! 意欢耷拉着脑袋,看着解云洲在一旁给她磨墨,专注的侧颜不自觉就叫意欢看走了神。 不管看多久,厂督督这张脸都是无人能媲美的。 感受着意欢灼热的视线,解云洲心里得意,暗爽道:果然意欢还是会被他的魅力吸引! “我送皇后娘娘万寿图吧!”意欢突然眼睛一亮,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太机智了,高兴得按着解云洲的手:“可我不会那么多写法,你教我好不好!” 看着意欢对着自己撒娇,解云洲无奈一笑,他沾着墨汁在意欢鼻头轻点一下,和她收养的那只小花猫一样变成了黑鼻头。 “想的倒是轻松,你可只知一副幅万寿要写多久?” 意欢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她挺了挺瘦弱的胸膛:“我不会退缩的!” 这还是以往一听到功课就总是头痛腿疼的意欢吗?解云洲又有些吃皇后的醋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陷害落水 一副幅万寿才写了一晚上,意欢就已经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当时夸下海口了,她睡到半夜起来想起这件事都有些要哭的感觉。 这就是风大闪了舌头啊! 早知道就送皇后娘娘稍微简单一点又能显示她诚心的东西了,意欢也是在睡前才得知皇后娘娘为了替皇长子祈福,抄了半个月的经书了,而且还要再继续抄上三个月。 皇城上下已经无人不知,谁都要赞一声皇后嫡母慈心。 抄经有多苦又不是没人知道,意欢已经对皇后娘娘的双腿和手腕感同身受的地疼起来了。 第二日一早,解云洲就赶去宫中复命,意欢则带着冬蕊去了趟城郊绣庄,已经许久没有去探望过逸娘了,意欢想起来还觉得有些愧疚。 逸娘养的得面色红润,见意欢来欣喜不已,正逢她休息,立马洗手给意欢做了两样拿手的小吃,她慈爱的地看着意欢圆润的脸颊:“多吃些,女孩子就要珠圆玉润的才可爱呢!” 意欢最得意逸娘做的食物了,虽比不得府上厨子的手艺,但有一种家的味道。 一顿饭吃得冒了一身汗,意欢又急吼吼的地拉着逸娘的手给她看自己特意从金国买来的狼皮:“厂督说着 这是张好皮子,你身子不好,过几日自己裁制一件皮氅,御寒又漂亮!” 看着油光水滑的狼皮,逸娘的手都在抖,就这么一张皮子少说也要几十两银子,她就是不吃不喝也要攒上一年才行。 “这也太贵重了。”逸娘红了眼眶,她知道这点银子对现在的意欢来说什么也不是,但这份还能想着她的心意叫逸娘心里为之感动。 一看逸娘要哭,意欢的鼻子也跟着一酸:“我没什么能为你做的,就孝敬一件皮料就值得你哭,可见我还是不孝顺的。” 意欢心里感念当初逸娘的抚养之恩,若不是她自己早就死在乱葬岗了,如今还能嫁给厂督督这个天下第一帅的美男子,都是逸娘的功劳啊! “不,不好孩子,你能来看我我就满足了。”逸娘赶紧擦干脸上的泪,拉着意欢的手道:“知道你不方便外出走动,知道你心里惦记着我就什么都有了比什么都强,你看我在这里什么都有,厂督又打好了招呼,这里无人敢欺负我!” 提到厂督督意欢脸上的笑意也加重了几分:“厂督督人很好的!这狼皮还是他提醒我买的呢,你也知道我就长了吃脑子,这些事情是想不到的。 ” 逸娘站起身来,朝着皇城的方向福了福身子:“多谢厂督了。” 不用这样,意欢有些后悔提厂督了,逸娘老实了一辈子,对大人物有着与生俱来的敬畏,她脑海中浮现出解云洲怒目威严的表情,没跪拜就不错了。 “我还给你们一人做了一条腰带,几方手帕,因不知你们的身量就没动手做衣裳。”逸娘说着从箱笼里翻出两个严实干净的包裹,她特意把两个包裹都打开,意欢看清了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是逸娘怕意欢会多心,觉得她偏袒高云瑶。 逸娘面带惆怅:“若她接着就给她,要是她不想要你别嫌弃,就你自己用。” “怎么会嫌弃!”意欢宝贝的地包好包裹,她虽身着华服美裳,但也贪恋家人的温暖,从前的阿瑶也是会给她缝衣服的好阿姐。 日暮西陲垂,意欢依依不舍拜别了逸娘,回复府后开始和她的万寿字死磕。 若是解云洲忙得顾不上她意欢就请教冬蕊,也是这次意欢才发现冬蕊竟也写得一手好字。 冬蕊以往只见意欢被厂督教训,她总能把厂督惹生气,当时她还在看意欢的热闹,如今设身处地当了一回“老师”,冬蕊总算能感受 到厂督的心情了。 “笔锋太绵软了,你的手腕根本没用力!”意欢又偷懒! 冬蕊气得在意欢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意欢的脑门上马上出现了一个小红印。 说不疼是假的,若是有多疼?个,哎,?意欢摸了摸脑门,露出给没心没肺的笑:“好像已经不疼了。” “我知道了,我这不是试一试。”意欢为自己的偷懒找理由,又怕真把“‘老师”’气跑了,赶紧严肃着一张脸,一副我现在很认真的表情。 冬蕊拿她没办法,一脸宠溺的地看着意欢:“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赵晟叫解云洲进宫本意是要叫他督办皇后的寿宴,没成想还真被赵晟抓出了几个蛀虫。 这些个蛀虫怎么也没想到解云洲的手这么紧,往日里在这种日子上吃些回扣也不是没有的事情,偏偏到了解云洲这里就不成了。 “大家都是阉人何苦相互为难呢!”一个贪得最多,被解云洲判了杖毙振风气的太监怨毒的地看着解云洲。 解云洲不为所动,雷厉风行就处置了这批人,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皇后的寿宴如期而至,一盆盆繁茂的黄色万寿菊被摆在御花园中,早就储好的水果摆成塔状 摆在精致的托盘上,散发着淡淡的果香。 外命妇们盛装打扮,一时间脂粉气和花香果香交在杂在一起,五彩缤纷的颜色充盈着后宫的秋色。 “皇后娘娘真会生,如今正是气候适宜的日子,不至于太冷也不会热的得人头脑发昏。” “谁说不是,先帝时每每太后寿辰都会送上最珍稀的宝物,不知今上会送皇后娘娘什么?” 另一个与二人交好的外命妇忽然扯了扯刚说话人的袖子:“要死了,好端端提那人做什么。” 太后已经成了禁忌,她所作做之事虽没传出去但大家都猜到她是犯了大事。 还未及皇后娘娘到场,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惊叫声:“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御花园的水池中有两道不停扑腾的身影,从露在水面上的衣服来看是两名女子。 “厂督夫人落水了!”小宫人声音稚嫩,脸色焦急,没有头苍蝇一般四处叫喊。 一听是厂督夫人,附近的内侍都和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往下跳。 谁不知道厂督夫人是东厂厂督的眼珠子,这要是能救上来厂督夫人还愁没有重赏吗? 梁贵嫔住得离御花园近,站在院子里听着外面的喧闹露出满意的笑脸。 第三百二十六章 礼物 诸多外命妇们顾忌着身份,即便好奇也没过去看热闹,但耳朵却都朝着最嘈杂的方向支棱着,她们进宫身边许带一个婢女,有的已经被遣去瞧瞧了。 “厂督夫人落水?” 这个消息几乎已经抢占了皇后今日的风头,高云瑶心里犯嘀咕,意欢确实不大聪明,但她怕水,怎么可能会突然落水呢? “救命啊!” 水里的人起起落落,像是被抢彩头一样从水里捞了出来,一上岸就立刻披上了内侍们递上的衣裳。 与此同时,焦尾和绿绮侍奉在皇后身后,意欢则挽着皇后的手臂缓缓出现。 皇后秀丽端庄,隆重打扮了一番神似九天玄女下凡,一时间所有的喧嚣声都平息了。 众人视线集中到了皇后娘娘身边,猛然发现站在皇后身边的不是厂督夫人意欢吗? “你怎么在这里?”有人惊讶地的指着意欢,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意欢不明所以,见说话的外命妇并不是嫌弃自己的模样疑惑问道:“那我该在哪里?” “你,你不是落水了?”众人面面相觑,一时语塞,到底是哪个眼瞎的奴才在乱传消息! 焦尾早就赶去了水池边,两个落水的女人 此刻已经缓了过来都是一脸后怕。 “梅子?不是派你来看宴会布置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梅子年纪和意欢差不多大,一样圆圆的脸庞,她吸了吸鼻子,刚才呛了水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奴婢也不知怎么的,刚走到这里就被人推下来了!” 可真是倒霉,身上的衣服还是新作的,还没下过水呢,这下好了被泡了! 她心里懊恼不已,又瞧着同意样落水的宫女觉得她可以可疑,焦尾一来她也有了靠山,指着人家就道:“是不是你,你推我干嘛!” 被这么多人围观,身上还湿透了,披着一件不合身的外袍勉强遮住身体曲线,那宫女打扮的小姑娘哭出了声:“娘!” 四周乱糟糟一片,淑妃和高婕妤都不甘示弱,纷纷出来安抚局面。 梁国公夫人趁此机会和女儿说了两句体己话。 才刚说到万万要仔细照顾皇长子,弟媳就匆匆跑了过来,她焦急得几乎要落泪:“嫂嫂,不好了,娟儿刚刚落水了!” 娟儿的父亲是梁国公幼弟,靠着自己熬成了从五品的官,他就一个女儿梁娟,看着比当初的梁婵也没好到哪里去。 梁国公弟媳怕女 儿跳脱的性子进宫给她惹祸,索性就没带她,小丫头在家里好一通大闹还绝食一晚。 万万没想到还是被她给混进来了。 梁国公夫人一阵头疼,还是淑妃道:“我来安排吧。” 岂料一会儿淑妃身边的宫女来报:“人都被皇后扣下了!” 梁娟一身宫女衣裳并没有能证明她身份的的物件儿,眼见就到了要开席的时间,皇后做主先把二人都关在一个院子里,过后再详说。 皇后还叫人送去洗澡的热水和干净的衣服,甚至是叫厨房煮了驱寒的姜汤。 意欢一头雾水,“我好端端站在这里到了他们嘴里怎么就落水了?” “别多想了,马上就要开宴了,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你爱吃的,等回去好好问一番就知道了。” 皇后心思缜密,并没有觉得这是一场单纯的意外,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未免也太巧了些。而且还有个说自己父亲是朝廷命官的,却身着宫女的衣裳,一看就很有问题。 一听女儿被皇后扣下了,梁国公夫人的弟媳脚都软了,她语气哀求道:“她也是娘娘看着长大的,虽说咱们早就分了府可到底也是血亲,娘娘可不能不管她啊!” 淑 妃听了头疼,婶婶最大的毛病就是立不起来,家里管的乱糟糟,听说他们家的奴仆比小姐架子还有大。 “皇后娘娘又不是洪水猛兽,她从不冤枉人,本宫劝你赶紧把眼泪收起来,要是被皇上知道了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淑妃一通连吓带哄,梁国公夫人这才小媳妇般跟在嫂子身后挪到了席位上。 宴会开席后,流水般的礼物送到了皇后的面前,此时的场面可比当日淑妃生辰气派多了。 淑妃看在眼里说不妒忌那是假话,可谁叫人家是皇后她就是一妃子呢? “朕怎听说有人落水了?”赵晟姗姗来迟,开口问的第一句却和皇后无关。 有人听后默默低下了头,甚至有些同情皇后,皇上似乎不怎么在意皇后啊? “没什么大事,已经安置了她们了。”谢净沅脸上带着疏离的笑意,眼看着赵晟坐在了她的上首。 赵晟似乎来了兴致,捻起一块芡实放进嘴里,又慢条斯理的地饮了口茶,“皇后办事朕放心,朕今日还给皇后带来一件礼物。” 他的腔调让谢净沅浑身不舒服,脸上还得笑着应付:“皇上送的礼物自然不能是凡品。” 赵晟一声令下 ,一个长相灵巧的小内侍就提着蒙着黑布的鸟笼走了进来,似是看出了众人眼里的疑惑,赵晟叫那小太监打开了笼布。 一只活泼漂亮的黄鹂发出啾啾脆鸣。 “皇后宫中清冷了些,朕想送皇后一只朕亲手调教的黄鹂,皇后不好会嫌弃这礼物太轻吧?” 笼中的黄鹂歪着脑袋打量四周,好一派天真的景象。 谢净沅无端想到了自己,她和这笼中黄鹂又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别人的玩物吗? “怎么会不喜欢?皇上这份礼真是送到了臣妾的心坎上。”谢净沅起身给赵晟行了个礼,脸上的欢喜看起来不似作假。 明明就是在敷衍,意欢心里吐槽皇上的礼物也太不走心了。 不一会儿赵晟就打了个哈欠,他这几日总是一副精力不振的样子,懒洋洋的地靠在座椅上又看了会儿戏就起身道:“朕还有事要忙,皇后好好玩吧。” 一众人又起身恭送皇上离开。 意欢逗弄了两下笼中的小鸟,许是她身上带着猫的气息,小鸟说什么也不和她亲近,总是躲她的手。 谢净沅一时好奇,把手顺着笼子缝隙伸了进去,小东西一下就靠在那根手指上蹭了蹭。 第三百二十七章 提审梁贵嫔 梁娟和一同落水的宫女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已经过去了大半日,期间有人送饭送水,半点没有苛待。 可越是这样梁娟的心就越是不安,生怕被秋后算账,她如今无比懊恼,明明自己只是来看热闹的,她只是好奇皇上长什么样也有错吗? 都怪母亲不带自己!梁娟在家里是娇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呢? 梁娟正伤心着就听到门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被打开,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她眼里带着几分惊慌,结结巴巴道:“我,我知道错了!” 千万不要把她关进监牢啊! “两位请吧,皇后娘娘有话要问。”门外站着的嬷嬷面色冷峻,看着就是个严厉的人。 梅子吸了吸鼻子,这嬷嬷她眼熟,虽平日里没说过几句话,但总也算熟人,她委屈巴巴的地跟在嬷嬷身后,一点没有梁娟似的局促感。 意欢好奇决定看皇后娘娘是怎么审这两个人的。 梅子和梁娟都跪在地上,二人都沉默,来时的路上嬷嬷已经嘱咐过了皇后不问话不许开口。 “你为何会身着宫女的衣裳,是谁给你的?” 谢净沅半点不提落水的事情,看着梁娟的眼睛直接问出了她 最好奇的问题,眼前这个和梁贵嫔、淑妃有几分相似的的脸庞,在再加上淑妃来求过情,这姑娘的身份已经明确了。 意欢也眨巴着好奇的眼睛,能混进宫里,本事可是不小呢! 梁娟的嘴巴动了动,她抬头飞速看了眼皇后,余光扫了一旁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意欢,心里还诧异了一下,这就是厂督夫人啊! 这种时候还能走神,怪叫人佩服的,谢净沅哭笑不得。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你母亲可在宫外跪着呢。”谢净沅加重语气,脸色也阴沉下来。 “是有人带我进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她也没要我的银子,在宫门接上我之后就给我了我这身衣裳。”梁婵蔫吧巴得如同霜打的茄子,低着头流泪,不一会儿地上就被她的泪水洇湿了一片。 梁娟看起来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母亲”’这两字一下就戳中了她的泪点,这会儿已经哭得抽噎了。 梅子见所有的注意都被吸引到梁娟那里,低声道:“我仿佛看到一个人影,飞一样跑过来,又叫嚷着跑开了。” “你可看清她长什么样儿了?”意欢追问,直觉告诉她那个人有问题! 她 之前晚上睡不着就磨着厂督督给自己讲故事,解云洲搜肠刮肚也想不出适合意欢听的睡前故事,索性就捡着些不太血腥的案子讲给意欢听。 意欢一边觉得害怕,一边又觉得欲罢不能,缩在解云洲的怀里听得两眼发亮。 根据她挺故事的经验,那个被梅子看到的人绝对有问题。 梅子沮丧脸:“没看到,只是余光瞥到的。” “啊~”意欢语气里满是失望。 “不过我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很是独特,带着一点金果饮的味道。”梅子很肯定的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个味!” 金果饮是一种治疗嗓子的药物,需得每日煎熬效果才最好,只要叫来太医令一查就能知道是谁在用这一剂药。 皇后心中隐隐冒出个人选来,梁贵嫔。 “查得怎么样了?”赵晟慵懒的声音响起,他扫视了眼地上跪着的两个人,一派好奇。 竟然能私通宫人打开宫门放她进来,背后的人心可真够大的,以为他的城门是狗洞吗?可以随便爬! 解云洲跟在赵晟身后,意欢见了厂督督立刻眉开眼笑,要不是赵晟还在一旁,她早就扑上去了。 “厂督你怎么看?” 赵晟眉头一挑,微微侧过身子,露出了身后的解云洲。 梁娟没忍住,她混进宫不就是为了看皇上一眼吗! 这一看不要紧,梁娟的眼睛彻底粘在了皇上身后的那个人身上,他就是厂督?梁娟两眼直冷冷直愣愣,不过身着龙袍的皇上长相也是相当出色,而且贵气逼人! 堂姐们过得都是什么好日子啊! 梁娟此刻生出几分妒忌来,凭什么两个堂姐能做人上人,她以后却只能嫁给寻常的夫君。 这分哀怨一直持续到了淑妃到来。 淑妃紧赶慢赶,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见解云洲也在她心里更是猛地一颤,可别梁娟惹出了什么大祸。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淑妃声音微微颤抖。 还没被怎么着呢,梁娟见了亲人两眼一热,扯着嗓子哀嚎得好似被人虐待一样:“救救我吧!我还不想死!”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叫得所有人浑身一震,都吓了一大跳。 不等赵晟身边的内侍开口,淑妃就呵斥道:“你以为这是你家里吗?御前失仪成何体统!” 梁娟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她又开始害怕了。 怎 么那两个天神般的男子都冷着一张脸,瞧着怪吓人的。 不多时去太医令那里查探消息的就来回报了:“太医令说金果饮唯有梁贵嫔宫中在用。” 金果饮并不什么名贵的方子,可那宫女身上有此气味定是日日都在煎药,如此大的剂量想从外面夹带进来是不能的。 “去把梁贵嫔提来,朕倒要问问她想做什么?”赵晟模样不似动怒,语气冷得像三九的寒风一样刺骨。 淑妃一听还和亲妹有关,腿一软,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做她的冤家,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梁婵是被金甲卫“请”来的,进了青鸾殿又被人用巧劲儿使坏,膝盖一软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 “臣妾给……” 梁贵嫔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晟不耐烦打断了:“你想干什么?”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梁贵嫔一愣,这才发现堂妹也跪在地上,哭得几乎昏死过去。 见梁贵嫔呆愣的看向意欢,淑妃心里大叫不妙。 意欢被盯得后背发毛:“瞧我做什么!”赶紧往解云洲身后躲。 “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梁贵嫔一脸哀戚:“若是皇上心情不佳想拿臣妾出气臣妾也无话可说。” 第三百二十八章 被贬 “你还是不知悔改吗?”赵晟出离愤怒。 梁贵嫔口中的他行事昏聩,俨然就是昏君典范,更兼她一脸不忿活似被赵晟冤枉了,不敢辩驳。 “皇上还要臣妾如何悔改?”梁贵嫔说着流出泪来,“臣妾早已经是各宫的笑柄了,也不差如今这一遭。” 若是现在还看不出来自己是被设计了,那她就太蠢了,梁婵知道自己那点子小聪明糊弄不了多少人,但还是第一次被不明不白的污蔑。 这是有口难言,心里比生吃黄连还要苦。 淑妃怕受到牵连,不想出言说和,又怕在皇上心里留下个担不起事的坏印象,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道:“妹妹她糊涂了,皇上千万别和她一般计较。” “她岂止是糊涂了,朕看她是疯了才对。”赵晟冷冷地看着梁贵嫔,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之色。 之前见她可怜才把皇子送到她宫中抚养,没想到她不仅不感激还生出了那么多的怨怼,可见她心中对自己这个皇上多有不满。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傻,有人证在此,只要抓住推人下水的宫女前来对峙,事情就能真相大白,朕还能冤枉了你不成?”赵晟 坐在椅子上,眼神示意金甲卫去抓人。 不多时,一阵甲胄的摩擦声响起,一名头发散乱的宫女被重重扔在了地上,观她狼狈的模样像是已经被拷打过一番的。 梁贵嫔瞳孔猛地一收缩,怎么会是自己宫里的人? “贱人,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宫女眼神丝毫不闪躲,甚至还带着浓浓的不解和恐惧:“奴婢只是按照您的吩咐行事啊!” “呵呵……”梁贵嫔嗤笑几声,心里犹如一叶扁舟在暴风雨中,一个百丈浪头打来倾覆就在眼前。 好啊,都来算计她! 梁贵嫔起身扑向意欢,恶狠狠道:“是你对不对,你想害我!故意买通了这个贱人来害我!” 解云洲眼疾手快挡在了意欢身前,他丝毫不顾及梁贵嫔宫妃的身份,一用力就把她推倒,梁贵嫔跪麻了本就没站稳,这下摔得结实,似是扭到了脚,脸色扭曲。 她继续扬声指控道:“解云洲这条阉狗在宫里手眼通天,想要收买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你们这对狗男女狼狈为奸,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有什么好下场!” 梁贵嫔说完也不管众人的反应,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走 ,嘴里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在家里时目睹的阴私,进宫后对众人的妒忌和不满。 “不要命了,你在说什么!”淑妃的声音尖锐得都变调了,她疾步上前捂住梁贵嫔的嘴,力气大到不似女人,活像是要把梁贵嫔捂死。 没见梁贵嫔都翻白眼了。 “她是真疯了。”谢净沅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好端端的一个人被宫里逼成了这副模样,疯疯癫癫的叫人看了很是不忍。 即便梁贵嫔做过很多恶事但她应受到的惩罚不该是这样的。 赵晟不以为意,他这些年吃过的苦可比梁贵嫔吃的盐还多,梁贵嫔的脑子不大,陷害人的手段总是幼稚得让人发笑,如今又想靠着装疯卖傻躲过惩罚。 好,那就成全你。 “来人,梁贵嫔御前失仪,对厂督多有不敬,着贬为庶人,幽居冷宫,日舂一斗米。”赵晟站起身,一字一句道。 舂米纯粹是用来磋磨人的,这点不会被内侍书下来,但一定会找人盯着梁庶人完成。 好歹是保下了一条命,淑妃松了口气。 意欢捏着解云洲的手指,一脸欲言又止,她气鼓鼓的,明明是梁贵嫔惹了皇上,为什么惩罚 她的时候还要扯上厂督督啊! 这一看就是想让厂督督背负上骂名吗! 解云洲回捏了捏意欢柔软的小手,似乎在说没事。 他对赵晟的举动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毕竟刚才赵晟就频频看向他这边,这番说辞想必早就酝酿了半天了。 “至于这宫女,险些害了贵女性命,如此行事恶毒之人宫里也是留不得了。”赵晟语气一顿,露出个很好看的笑:“拖出去杖毙,叫所有宫女都去观刑,叫她们知道这就是心思不正的下场!” 在场的宫女内侍一个个俱是后背一凉。 “今日是皇后娘娘生辰,不好见血吧?”意欢鼓足勇气,清脆如玉珠落入盘中的声音小声抗议道。 她心跳如雷,紧紧拉着解云洲的手,若不是有厂督在,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说出这番话来。 谢净沅面色端庄,真宛若一尊毫无气性,被摆放好供人跪拜的神像。 “罚她去和梁庶人作伴如何,也叫她舂米,所舂的米算作她二人的口粮。”谢净沅领了意欢的好意,心里叹了口气,淡淡道。 赵晟仔细端详了谢净沅几眼,冷不丁从嘴里冒出两个字:“伪善!” 有那么瞬间谢净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痕,她轻轻细了口气:“就当为小皇子祈福,臣妾最近诚心礼佛,确实见不得血色。” “不行。”赵晟断言拒绝。 “宫里不能没个规矩,朕看自从厂督外出办事后,这宫里就越发松散了,还是叫厂督帮皇后整顿一下后宫才行,你说是不是啊厂督?”赵晟脸微微朝向解云洲所在的方向,眼睛却一直盯着皇后看。 赵晟这么说和夺皇后的宫权没区别,他就是想看皇后着急的样子,想让皇后求他。 “就依皇上所言吧。”谢净沅全然不在意,不管后宫这些个琐碎事也好,她乐得清闲。 赵晟一甩衣袖,带起一股檀香,他冷哼一声携一众宫女内侍乌泱泱出了青鸾殿。 被拖下去的宫女嘴唇微动,身上掉下一枚破损玉佩。 解云洲快步上前,貌似不经意地用脚踩住玉佩,遮掩着没让旁人看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梁娟身上,并没有人发现解云洲的小动作。 另一边的梁娟没想到进宫不仅满足了她的好奇心,还把她吓得丢了半条命。 “啊,她怎么口头白沫了!”梅子大叫一声。 第三百二十九章 往事 那宫女已经被拖下去用刑,金甲卫路上就审过她,她一口咬定自己是受了梁贵嫔支使,梁贵嫔要她把皇后宫中叫梅子的小宫人推进水里。 堂堂贵嫔要害一个三等宫女,听着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一结合梁贵嫔疯了的事情有让人觉得合理起来。 玉佩被解云洲捡起来收到袖子中。 皇上派人来嘱咐解云洲后续一定要查清是什么人放梁娟进宫,不必回禀他直接把人处置了就行。 既然如此也只能从梁娟身上入手了。 梁娟被吓得惊厥过去,口吐白沫也把大家给吓得够呛,皇后只觉得麻烦,好端端的寿宴变成了这个样子。 “先把人安置在宫里吧,还要劳烦淑妃娘娘配合一二。”解云洲看着太医令从屋内出来,面色平静,想来梁娟并不严重。 果然太医令躬身道:“只是受了惊,吃上一剂安神的药就行了。” 淑妃拍了拍胸口,谢天谢地,梁娟要是也出了事,她干脆也陪着梁婵一起舂米去吧,就凭她婶婶那个难缠的架势,家里还不得被搅个天翻地覆才怪! “好不容易来宫里一趟,就让堂妹在我那里多住几日吧。”淑妃笑呵呵 道。 小宫女把话递给了在外等候的梁国公夫人和她的弟媳,按照规定她们已经到了出宫的时辰了,若不是看在淑妃的面子上,嬷嬷们就要开口赶人了。 “行了,快走吧!”得了女儿的话,梁国公夫人拉着弟媳就往外走,今日她可算丢人了,两个人在这里磨磨蹭蹭不知挨了多少白眼。 梁国公府夫人弟媳没见到女儿心里不放心,还想央求着见上一面:“就让我看她一眼,她落水后肯定害怕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梁国公夫人掐了一下胳膊,这一疼唤醒了几分梁国公夫人弟媳的理智,她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出了宫。 折腾了一天,意欢已经没有力气再坐马车回府了,正好解云洲明日还要留在宫里办事,二人一致决定今晚留宿宣光殿。 宣光殿暌违多日又迎来了主人。 冬蕊伺候着洗漱了一番,意欢躺进松松软软的被窝里,解云洲就在屏风另一端的案桌上忙碌,屋内偶尔响起轻轻的翻纸声。 意欢的意识开始模糊,她本想等解云洲一起睡的,但实在是睁不开眼了,低声嘟囔了句什么就睡了过去。 解云洲耳力极佳,听着均匀 的呼吸声就知道意欢睡着了,他特意挑低了烛光,怕影响意欢睡觉。 片刻后,他从怀中拿出了那宫女掉落的玉佩,和他在金国挖出来的那枚一模一样,而且都有了破损,断口整齐。 玉佩的主人许是遭遇了不测,也有可能是故意为之。 那宫女嘴唇微动时解云洲就注意到了,她似乎在说某个名字,只是时间太过急促,又有赵晟等人在,否则他一定会拦下问个仔细。 如今金甲卫怕是已经把人打死了。 第二日还不等意欢起床,解云洲就出宫去了趟东厂的诏狱,他想让牢里的太后辨认一番。 诏狱位于地下,见不到一丝太阳,因嫌点蜡烛太贵,所以每隔着上十几步就会点上一个火把,味道可想而知,靠近了那火把冒出的黑烟还熏眼。 诏狱里的环境一度让养尊处优的贵人们崩溃,后来发现不管自己怎么闹都不会有人理她,日日送来的饭食粗粝难以下口,开始几日还能不吃,后来饿极了也就吃了,现在竟然已经适应了。 解云洲站在他牢门前,看着昔日光鲜亮丽的人如今瘦成了一把干柴,终日不见太阳让他面色苍白,就连精心 养护的胡须也全都变白了。 “满意你现在看到的吗?”这里没有镜子,但薛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定然难看极了。 薛重是先帝时期的朝中重臣,更是直接抄了珍妃母族的人,在解云洲和赵晟发兵宫变之时就被抓来了诏狱。 解云洲从不曾提审过他,只是叫他看着诏狱中的人进进出出,当然是竖着进,横着出。 薛重不理解今上为何不处置自己,他也终于忍不住对着解云洲问出了困扰他多时的心病。 “他不知道你在这里。”解云洲声音冷淡。 光是一个毫无敬畏的“他”字就够薛重惊讶的了,厂督果真够嚣张,竟然敢对皇上不用尊称。 “厂督原来有问鼎龙椅的壮志!”薛重嘲讽地看向解云洲,目带挑衅。 “不用试着激怒我,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让你死。”解云洲从袖中拿出玉佩,在薛重眼前晃了晃:“认得吗?” 薛重的眼睛瞬间就直了,认得,他怎么不认得! 观年纪,解云洲明显不是这玉佩的主人,他厉声问道:“你从哪儿得来的!” 薛重认出来了,这玉佩上的刀痕过于清晰,不正是他亲手斩断的! 只是他 早就把玉佩埋了起来,少数也有十年的光景了,怎么如今会到了解云洲手里? 见薛重反应如此强烈,解云洲的心反而沉淀下来,没那么急迫了,毕竟薛重看起来有很多故事的样子。 “你还有个儿子在外面,他如今换了身份四处临摹碑帖……”解云洲幽幽道。 这么一说,薛重心内翻江倒海,他竟然还有活着的子嗣!一定是不成器的老四!一时间复杂的情绪淹没了薛重。 他自知难逃一死,可若死前还能为薛家血脉做些什么,就是死也值了! 很快解云洲就从薛重口中得知了一堆有用没用的消息,多是薛重在回忆往昔。 先帝才思平庸,品德不高,当初能坐上龙椅全靠当皇子王爷时玩得好的同伴,他一登基就变了脸,把立下累累功劳的“兄弟”杀得七零八落。 珍妃母家也在先皇的清算之列,拥有这枚玉佩,如今还活着的不过三个人,马上就要变成两个人了。 当夜薛重就撞墙身亡。 解云洲再进宫时已接近晌午,意欢替他宽衣,嫌弃他身上一股子霉味儿,又欢欣道:“皇后娘娘那只黄鹂可真可爱,只是不许我碰!” 第三百三十章 结果 “你都有猫了,还羡慕皇后娘娘的鸟吗?”解云洲轻笑一声,点了点意欢的小鼻子。 意欢脖子后仰躲开解云洲的手,故意用力勒紧解云洲的腰带,勒得解云洲‘呜’了一声。 “你现在越发放肆了,还想勒死我吗?”解云洲手下微微用力在意欢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哼,你就会欺负我。”意欢翻了个白眼跑远了。 冬蕊在一旁捂嘴笑,见厂督看了过来,赶紧低头假装在忙碌的模样。 厂督和夫人的感情可真好,若是以后能有个孩子就更好了。 收拾一番解云洲叫人把梁娟带到空殿里,他要亲自讯问一番,一个娇养的千金小姐是如何进的宫,又如何穿上了宫女的衣裳。 在皇后宫里歇息了一会儿,梁娟见自己被没被投入大牢略略放心了些,看样子自己轻易是死不了的。 她被东厂侍卫带到解云洲面前时还有心偷瞄解云洲。 厂督长得宛若天神下凡,画册上那些个神仙都没厂督这么好看,就是煞气太重,和厂督对视上会有种心惊肉跳的恐惧感。 真妒忌他的小夫人,竟然能有这个帅的夫婿。 “梁小姐,还请你仔细说说 是如何进宫的?”解云洲端坐在椅子上,身后侍立着一脸严厉的元宝。 梁娟舔了下嘴唇,回忆道:“进宫前那一晚,我在屋子里生闷气,说什么娘都不带我进宫,突然有人翻墙进来,她蒙着面,问我是不是想进宫,我当时被吓住了,可更想进宫,而且她看起来不像是会伤害我的样子。” 听梁娟说到这里,元宝已经翻白眼了,还真是愚蠢至极,大半夜屋里进人了还觉得人家没有恶意。 “所以你就信了?”元宝嘲讽道。 他想到了密信中金枝曾说金国一贵族小子看上梁家某位姑娘,可别是眼前这个梁娟啊! 梁娟缩着脖子,小声的嗯了一声,她真的太好奇了,宫里是去过的,可是从没见过皇后,伯伯家的两位堂姐都进宫侍奉皇上去了,母亲不时就在家里唠叨自己没用,她倒要看看皇上是什么样儿的。 没成想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解云洲见从梁娟嘴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索性叫人把她带下去,他怕待会儿忍不住把梁娟那双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挖出来。 负责送梁娟回青鸾殿的东厂侍卫把人送到皇后面前,道:“厂督 嘱咐过了,可以送梁小姐回家了。” 梁娟一方面为能回家感到开心,另一方面又舍不得就这么出去,宫里多富贵啊! 皇上虽没厂督帅但也是难得的美男子了! 皇后请淑妃到青鸾殿,把梁娟毫发无损交到了她手里,“淑妃,想来你们还有话说,留个午饭就送她回家吧。” 淑妃一脸感激,领着梁娟就回自己寝宫了。 一进屋内,她就变了脸,一巴掌扇在了梁娟脸上,扇得梁娟一愣,旋即委屈出声道:“娘娘为何打我!” 她在家里都没怎么挨过打,今日本该高高兴兴回家却挨了淑妃一巴掌,她自然心里不忿。 “本宫为何打你,瞧瞧你惹出来的好事,若不是你,婵儿何至于被贬为庶人!”淑妃眼里往外喷火。 又好险被连累了。 梁娟本来不服,噘着嘴眼里闪烁着泪花,听了淑妃话一下眼泪也憋回去了,大气也不敢出了。 她心里嘀咕着梁贵嫔被贬为庶人纯粹是皇上下的命令和她怎么扯上关系了,就算是有关系那也是梁贵嫔有错在先啊! 捂着这热辣辣一巴掌,梁娟被火速送出了宫,淑妃留饭?笑话!淑妃怕自己会 忍不住再打梁娟几耳光。 回到府中,梁娟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一顿心肝肉的乱叫,被母亲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从母亲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梁娟眨巴着发亮的双眼,一脸憧憬道:“梁婵表姐被贬为庶人了,不如和伯父说说,让我进宫吧!” 梁国公府的人听了一大惊,自己女儿是什么料子她心知肚明,多少人送女儿进宫是博恩宠的,她可不想因为女儿葬送了全族。 “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今天你能出来是命大,可别带累了全家人,你真是越长大越不像话了!” 梁国公弟弟归家会从夫人口中得知了女儿有了这样的想法也是惊出了一身的汗:“了不得了,需得快点把她嫁出去!” 嫁女不低嫁,可他们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家,皇城内富贵人家都听说了他们女儿在宫里沾染了是非,不愿结亲,只好在梁国公弟媳的老家找了户殷实人家,送上多多的陪嫁,捆着梁娟上了花轿。 等到意欢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梁娟已经快到婆家了,她抓着冬蕊的手吐槽:“梁家就这么把人嫁了?” 冬蕊:“我的好夫人,这都是家里心 疼她的好结果了,惹怒了宫里的淑妃,不把她送去做姑子就不错了。” 梁家还真不会教女儿,一个两个都都养的这样离谱。 她听元宝说梁娟还动了想进宫侍奉皇上的念头,依仗没被淑妃知道,要是淑妃知道了还不定要发多大的火。 放梁娟进宫的人很快也被查了出来,解云洲仔细的查了一番轮值的登记册,按照梁娟所说的时间,排查了一遍当时在休息的人,又让这些人证明当时确实在休息。 一名宫女很快就被揪了出来,她一见自己败露,大喊着解云洲是奸臣贼子,早晚会害了皇上,说完就一头撞死在了墙上。 所有人都屏气不敢看解云洲的脸色,生怕自己遭了殃。 解云洲神色如常,甚至不屑的撇了撇嘴,就这点小伎俩还想伤自己的皮毛,血都溅不到自己身上! 他把结果禀报给赵晟,赵晟正犯头疼,闻言烦躁的摆手:“说了交由你处理就交给你,不用什么都来和我说,不然养你吃闲饭吗?” 赵晟在宫中的耳目也不少,此番那宫女的话确实在他心里埋了一根刺。 是啊,解云洲势大,早晚有一天会彻底架空自己。 第三百三十一章 贬谪 整整一晚,赵晟都无法安眠,他的脑海里不听回荡着那句“解云洲有不臣之心……” 当日逼宫解云洲出力最多,这个皇位可以说是解云洲亲手推他上来的。 最让赵晟难安的是,他和解云洲都心知肚明,解云洲其实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同样享有皇位继承权。 哪怕他不可能有孩子,可把解云洲继续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他一步步做大振臂用刀杀了自己还难受。 若是想要光明正大夺了解云洲的权利,他要怎么做才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呢! 思来想去,赵晟决定秘召高廷尉进宫。 走在觐见皇上的宫道上,高廷尉挺直腰杆,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从赵晟坐在皇位上后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所有挡在他路上的路障都会被他亲手一一铲除,一如多年前那样。 赵晟在一处幽静的偏殿召见高廷尉,屋内点着几只细高的白烛,烛光摇曳赵晟的脸看起来并不清晰。 “高爱卿,朕有一惑急需高廷尉你来帮忙解。”赵晟的声音格外的诚恳,说完还感慨的叹息一声。 高廷尉立马跪倒在地,当场老泪纵横:“皇上言 重,只要皇上看得上就是要臣这条老命也行!” 赵晟是逼供篡位的,跟白没有自己的班底,朝堂上处处受到限制,现在的这些臣子想要支使超强的格外困难。 “朕日夜难安,厂督是有大才的人,安置在皇城里也太委屈他了,高爱卿比朕更了解朝堂上这些事情,可有更适合厂督的地方?” 高廷尉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皇上这是在试探自己吗? 谁不知道皇上和厂督互为表里,皇上看似受到厂督的制约,但那何尝不是一种对皇上的保护呢? 一旦调离了厂督,你就是‘唇亡齿寒’,可若是皇上真有这样的想法,这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可以让自己的人渗透到皇上身边。 下定决心,高廷尉试探道:“不如派厂督出去处理西戎,都是些部落进来因为遭了灾频频犯边,想来厂督能统领好东厂也能处理好这样的小事。” 西戎是个边陲小国,人口不过十万余,但居住分散,各个擅骑射,很是难缠。 解云洲要是真被派出去了少说也要两三年,这两三年的功夫足够给东厂换血了。 想到这点赵晟就一阵兴奋,只要能把东厂握在自 己手里解云洲对自己的威胁就更小了,而且这也是对解云洲的考验,以后等他回朝再给他安排更合适的官职就是。 圣旨第二天刚开宫门就直奔厂督府。 跪在地上,意欢觉得自己仿佛是没睡醒,不然怎么还听到皇上要解云洲卸下厂督之职,以钦差的身份去处理西戎事务。 这不是被贬谪了吗? 解云洲一脸平静的接过圣旨,仔细打量了一番圣旨上的内容,当着宣旨太监的面冷冷一笑:“谢主隆恩。” 赵晟就这么安耐不住了吗?果然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赵晟。 宣旨太监瑟瑟发抖着转身就走,什么红封他是想都不敢想!跑路逃命为上!可别被盛怒之下的厂督一刀劈了! 元宝从院子外翻了进来,身影宛若游龙:“昨晚皇上召见了高廷尉,一定是高廷尉说了什么,不然皇上才不会注意到西戎那种杂鱼。” 簌簌一阵风吹过,风里带着几分萧瑟的气息。 “我们怎么办,皇上连个理由都不给就叫你交出厂督令牌,这也太不讲理了。”意欢眼里含着一泡泪,说着就委屈的哭出来声。 解云洲知道她是替自己委屈,只好把人搂进怀里, 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头顶:“别担心,不管我去哪儿都会带着你,就算不是厂督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谁和你说这个!”意欢锤了一下解云洲的胸口,“东厂是你多年的心血,就这么让出去,我都替你不甘心。” 在解云洲的统领下东厂井井有条,上下一心,破获了不知多少衙门破不了的疑难杂案,皇城中关于东厂的口碑也在被扭转。 解云洲又何尝不知道赵晟这是在夺自己的权,可赵晟到底是皇上,即便今日不走,他也会想方设法弄走自己。 既然如此,暂时离开皇城未必不是破局之法。 他也早就在筹备这一天就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他想要东厂没那么容易。”解云洲眼里带着讥讽的意味,“要想让别人信服就要拿出让人佩服的实力才行。” 东厂可不是西厂那些烂泥,整日混饭吃。 就凭赵晟还吃不下东厂这张大饼。 当晚,通过各种渠道,东厂里的能人都向解云洲传达了自己会誓死追随,更会等着解云洲再回皇城的那一天。 屋内,冬蕊和意欢开始收拾衣物,上次和解云洲一起去金国时的箱笼才刚收拾好 ,这次只需要带上些必须的物件就行。 “这件不用带了,咱们去了那里重新做就行,您的身量还有得长呢。”冬蕊让意欢放下她手里的春衫。 厂督吩咐了轻装简行,像这些衣物类的都不在必带之列。 意欢收拾累了,干脆在地上一躺,反正身下是厚厚的毯子,她一边揪毯子上的毛,一边抱怨着:“也不知道咱们要去的西煌是什么地方,听说越往西去就越人烟稀少,晚上还有野兽出没。” 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金国,这次要去的西煌还在金国的南边,坐马车的记忆实在算不上美妙,意欢的屁股已经开始痛了。 冬蕊故意逗她:“说的也是,要不咱们就别去了,叫厂督自己去好了。”她说着就站起来身来一副不用收拾的样子。 “别啊!去的我要去的!”意欢赶紧爬起来,按住冬蕊的手,晃来晃去道:“我这不是和你开玩笑呢吗,可别当真啊!” “西戎比金国人还野蛮无礼,你就不怕把小命丢在那里!”冬蕊语气严肃道。 “我早就说过厂督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意欢眼神坚定,小拳头握紧道:“厂督说了他会保护我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谢净檀失踪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解云洲嘴角高高扬起,意欢信任他道这种地步让他心里无比熨帖。 有意欢在自己身边,他突然就觉得没那么愤怒了,至少自己还有意欢。赵晟却只能终日活在惶惶不安中。 自己的一番剖白都被厂督听到了,意欢的脸瞬间爆红,顶着熟了似的脸,意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自然,你还能骗我不成。” 元宝跟在解云洲身后做出个被酸得龇牙咧嘴的表情,惹得冬蕊捂嘴偷笑。 “西煌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荒凉,我几年前曾去过一次,那里的普通人还算得上淳朴,只是这两年兴起了两个贵族,搅得西戎整日里勾心斗角,动辄兵马相交,但规模都不大。”解云洲解释般轻声对意欢说着。 听着解云洲温柔的嗓音,意欢的心慢慢沉淀安静下来,她靠在解云洲怀里听着解云洲的心跳,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副娴静的异域画卷。 “厂督,谢家公子求见。” 谢净檀,他来干什么?解云洲一听这个名字心情就开始不好,连带着语气也带上了寒意。 “他来干什么!”解云洲的语气里满是不欢迎。 但最终还是在意欢的 注视下叫谢净檀进来了,他倒要看看这小子又要折腾什么? 谢净檀一进院子,头一回没先看意欢,而是直接就奔着解云洲来了,要不是顾忌着和解云洲关系不好,这会儿他早就拉上解云洲的手了。 一开口,谢净檀声音颤抖道:“你要去西戎,带上我一起吧!” 意欢在一旁瞪大了眼睛,这话说得怎么怪怪的,好像谢净檀在对厂督剖白一样,不行!“我也会和厂督一起去啊~”意欢在一旁幽幽道。 兴奋过头的谢净檀这才一脸歉意的摸了摸鼻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过于冒失,他顿时手脚无措的解释道:“我是听说你们要去西戎了,不知你们何时启程怕错过这才草率上门的。” 意欢:“你去西戎,谢丞相会同意吗?”离家和离开皇城去西戎可是两码事啊! 提到谢丞相,谢净檀的脸色瞬间冷淡下来,他眉头微蹙:“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去哪里还必须他同意才行吗?” 上次皇后寿宴,父子二人匆匆见了一面,谢净檀上去见礼却被谢丞相冷哼一声视而不见。 谢净沅安慰弟弟:“他就是这样的脾气,回去后万事好商量。” 心 知姐姐是为了自己好,她在宫里已经够艰难的了,自己再不懂事惹得她还要担心宫外家里的事情,自己这个弟弟做的未免也太让人不省心了。 谢净檀回去后备下了一份礼物,送到谢府,没成想谢丞相直接让门房把谢净檀的东西扔得远远的,还怒斥道:“你不是有能耐吗,有本事永远别进这个家。” 那之后,谢净檀的书画就都卖不出去了,每次都会遇到捣乱的人,他心知这是父亲找人弄得鬼,就是想逼他回谢家。 可谢净檀的逆反心也彻底被激起来了,丞相不比皇上,政令通达全国,他离开皇城也一样能活! 瞌睡来了送枕头,正好解云洲和意欢要去西戎,他上次去了一次金国后就念念不忘,原来皇城外还有如此广阔的天地,以往被礼教束缚在家中就犹如那被剪羽的鸟,活得没什么意思。 解云洲蹙眉,他很抵触谢净檀,乍一听谢净檀的举动过于孩子气:“我们可不是去玩的,这次没有去金国那么多的护卫,我分不出人手时刻在你身边保护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担待不起。” 早就预想到解云洲会拒绝自己,谢净檀并不气馁, 他指天立誓:“我之安危绝不会赖上厂督大人!” 意欢被谢净檀这看似豪迈的举动吓了一跳,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谢净檀吗?温润公子哪里去了? 没错过意欢眼里的诧异,解云洲忍不住勾起嘴角,得意一笑,怎么样,现在看清谢净檀的面目了吧,他并不可靠啊! “眼下我正在忙,你回去等消息吧。”解云洲打发小孩儿一样把谢净檀打发走了。 人一走意欢就颇感破灭的对解云洲说:“他离了谢府我还有些佩服他,可如今这副说风就是雨的样子真让人觉得担心。” 这可是皇后姐姐唯一的弟弟,要是跟着她和解云洲去了西戎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和皇后姐姐交代啊! 解云洲对意欢说不用担心,他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当晚就有人去丞相府送信,直言谢净檀已经打点好行装准备去西戎了。 收到消息的谢丞相着实吃了一惊,对于自己的儿子,他还是很清楚的,无非就是不爱参与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还有着一腔赤子热忱。 西戎正是不太平的时候,他去凑什么热闹,难道是为了气自己。 管家看着气喘纷纷的谢丞相,劝慰道:“还 不是老爷您最近做得太过分了,一下子断了少爷的生计,迫使少爷出此下策。” 谢丞相坚决不认为这是自己的过错,他有些心虚道:“这些年是我太纵容他了,你去找人马上把他给我捆回来!” 逆子还真以为羽翼丰满了能跑出自己的掌心吗! 可惜管家派去的人扑了个空,谢净檀早已屋空人去,所有之前谢净檀常去的地方都没有他的身影,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躲在城郊的荒庙里,谢净檀啃着硬邦邦的干粮,一脸甘之如饴。 解云洲一定会给他家里通风报信! 但只要他躲过丞相府,静等解云洲和意欢上路,他远远的在他们屁股后面坠着,到达交界处的时候再现身,难道解云洲还能真不顾自己生死赶他回去吗? 谢净檀有些愧疚,这样确实为难厂督了,可他没有别的办法,这个西戎他去定了! 谢丞相找人翻遍了皇城,还派人道厂督府去问,得到了没见到人的消息后失魂落魄的:“这孩子跑哪儿去了?” 一应箱笼已经收拾好,必须敢在寒冬来临之前到达西戎,解云洲没腾出功夫帮谢丞相找人,车队有条不紊的出了皇城。 第三百三十三章 离别 谢净沅没法出宫,得知意欢要和解云洲一起去西戎赴任特意准备了许多她觉得用得上的日用品,添了两个箱笼给意欢送了过来。 “难为皇后娘娘还能想着我。”意欢感慨道,当日她初见皇后娘娘就被吸引住了,她从未念过那般洒脱淡然的女子,如今皇后娘娘进宫还不足一年就已经被磋磨得瘦了许多。 箱笼最惹人瞩目的还是一匣子金饼子,这东西虽沉但却好分散开藏在身上,是皇后给意欢准备的一条后路。 握着黄灿灿的金饼子,意欢感动坏了,眼泪就眼眶里打转,也不知道这一别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解云洲看着意欢抱着金子在那里掉金豆豆不禁低笑一声,他一把拿过意欢手里的金饼,在眼前摆弄了几下:“成色不错,应该是谢家给皇后压箱底的东西,竟然也舍得给你,你还有什么可哭的?” 厂督督还真是不解风情。 此时的解云洲已经从东厂卸任了厂督一职,脱下了穿了近十年的飞鱼服换上家常的衣裳,他一身凶厉之气顿时消了三分,整个人看起来宛若严肃的文质彬彬读书人。 但意欢还是喜欢称呼她为厂督,私 心里意欢总认为那个位置迟早还是厂督的! 解云洲交了印自觉一身轻,这次皇上学聪明了没有马上找人顶替了解云洲的职位反而有暂时空置厂督一职的意思。 这也是在解云洲面前吊上了一根萝卜,想叫解云洲能听话些。 自觉自己的计策绝妙,赵晟高兴得多沾了几口酒,自从他头疾发作后就鲜少饮酒,如今眼见着解云洲就要出皇城了,他心里说不出的兴奋。 倘若他现在已经有了十个八个的儿子,解云洲对他自然构不成威胁,可如今他也只有那么一个病恹恹的儿子,赵晟的心里总不踏实,万一解云洲想扶持幼主上位,直接囚禁或弄死自己可怎么办? 他一日日吃着能缓解雷藤症状的药物,心里已经恨死太后了,恨不得把她的亲子信王从坟墓里拖出来鞭尸。 赵晟开始觉得后宫聒噪令人心烦,他暂时没心思享受美色,所以也不打算大动干戈的采选贵女填充后宫。 可若想安抚高廷尉,封赏太过明显,他又不想后宫再进新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然瑶容华与高廷尉解除误会,重新续上这段父女情谊,也好施恩于瑶容华以示自己对 高廷尉的荣宠。 赵晟拍板决定,高云瑶和高廷尉纵然心里都还有芥蒂也不得不表现出欢喜的样子。 暮云阁内高云瑶看着高廷尉送进来的东西眉头微蹙,旋即露出得意的笑容:“老东西,凭你再怎么嚣张还不是要在皇上面前低头。” 银月在一旁赶忙道:“是啊,高廷尉还得高高兴兴的给您送来,就连皇上也赏赐了这么多的东西,可见是看中您呢。” 高云瑶知道自己这是沾了高廷尉的光,准是他在皇上面前立了功,估计解云洲去西戎就有高廷尉的手笔在里头。 明明皇上可以把这份荣宠算在高婕妤头上的,可皇上太过谨慎,对制衡玩的很上心,他对高婕妤本就有宠,更何况高廷尉和高婕妤家中并不和睦。 皇上的一举一动都有深意在其中,这是在点自己也是在点高廷尉,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躲不过只能受着。 “送一份到高婕妤那里吧,给皇后办寿宴没少让她出了钱,这回咱们有了就给人家补回去。”高云瑶点了点铺在托盘里的银子,约莫有三百两的样子。 银月照办,恭谨的退了下去。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日银 霜惨死的画面,再看看今日又重新得意起来的高云瑶心中万分感慨,若当初不是银霜抢了自己侍奉皇上的机会,怕是死的就是自己了。 多亏了好姐妹用一条命帮她探清楚了路,从今往后她是再也不敢有这种心思了。 她听说高婕妤那里也有了位承过宠的宫女,待遇比照着曾经的银霜,倒是比银霜要老实许多,希望她能一直老实下去。 看着被放在桌子上的银子,高婕妤攥紧了手帕,她的宫女翠云愤愤不平:“当初来要钱的时候低三下四的就差流泪了,如今刚得了赏赐就巴巴的送来,这不是在恶心您呢吗!” 翠云气得下巴都歪了。 高婕妤叹了口气:“管她是炫耀也罢,真心还我银子也好,都不要再提了,这银子年底打成银裸子还能给你们添些赏钱呢。” “我才不要她的东西。”翠云头一歪,一副十分瞧不起那银子的样子,她说不要,眼睛竟真不往银子上瞄一眼。 高婕妤知道翠云的气性大,她一直看不起瑶容华,觉得瑶容华不过和她一样是奴婢出身,如今爬上高位也迟早要掉下来。 可她不这么想,叔父的眼光最是毒 辣,既然他选择认瑶容华为义女还送她入宫必然是觉得瑶容华看着像有大造化的。 她不怕瑶容华可也不想惹火上身。 还是远着些为妙。 高云瑶给高婕妤这里送了银子并没有给淑妃那边送,这惹得淑妃发了好一通的脾气:“不过是个小小容华,当初便看她百般不顺眼,如今本宫这里还抚养着小皇子呢,她怎么一点眉高眼低都没有。” 这是瞧不起谁呢? 淑妃打从心里觉得瑶容华对自己的客气都是表面装出来的,说不定她寝宫里埋着咒诅自己的人偶呢! 给皇后办寿宴她可没少出了钱出了力,好端端的寿宴偏偏被她那个愚蠢的堂妹给搅合了,不然怎么也能在皇上面前表表自己的功劳。 现在好了连瑶容华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以后这宫里越发没有她立足的地方了。 皇上并不时常探望皇子,他喜欢召见宁贵人那对着她们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贱人,也不知道她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药,虽不见皇上给她晋位份,但想来是迟早的事情。 若不是皇上在生育上艰难了些,她还真要担心那女人肚子里能蹦出来个孩子和小皇子抢大位。 第三百三十四章 歪心思 离别的日子总是来得格外快,还不等意欢悲伤几日,一应的车马就已经动身上路,解云洲留下了几名仆人负责照看府邸,动身那日皇城里不少百姓跑出来瞧热闹。 有那受过解云洲恩惠的扯着嗓子喊他恩人,又有喊他解青天的。 意欢坐在马车里,解云洲则骑马在队伍前头,意欢看不见厂督督现在的表情觉得十分可惜,又忍不住捂嘴偷笑,也不知道厂督督是怎么忍住的。 解云洲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胆识自不用说,泰山崩顶也能面不改色。 可是此刻面对着这些夹道相送的百姓反而有些恍惚。 什么时候他解云洲也能有这样的好名声?不背地里骂他就不错了! 仔细想来好像是从意欢到他身边后才发生的这些转变,不得不承认,他的戾气减少了不少,为人也更平和了。 解云洲扭头看向意欢马车所在的方向,正好和撩着帘子偷瞄他的意欢对上视线。 意欢露出几颗整齐的贝齿,笑得甜到人心里去。 “我是知道自己的脾气的。”意欢对着冬蕊道:“我在宫里混着长大,是到了厂督身板才读了几本书,他那么优秀我 自知有些配不上他,小脾气上来还会惹他不开心,可从没受过他的重罚。” 冬蕊含笑:“如今您又不是他的奴婢,是堂堂的厂督夫人,再说厂督那么疼你,怎么舍得罚你啊!” 夫人就是厂督心尖尖上的人,就是夫人磕破层油皮也得问责下人。 冬蕊再一次感慨,真是可惜这二人竟无法留下子嗣,不然该是多完美的一家人啊! 有解云洲在车队的行进效率极高,天黑前就已经在驿站安置好了,驿丞从未见过解云洲只听过他的威名,如今一见竟然是神仙般的人物,走路的脚步就更飘了。 驿丞夫人携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壮实仆妇来伺候意欢,用无比恭敬的口吻道:“小地方破烂糟糟的,委屈夫人将就一下,但凡有什么需要的,只需驱使我们就是。” 意欢一看说话的驿丞夫人年纪和养母逸娘差不多,心里想到逸娘说话也软了几分:“您也太客气,行路在外有住的地方就不错了,我再不是那等爱挑剔的人。” 即便意欢年纪轻,驿丞夫人却也不敢轻视她,需知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和解云洲比他们这样的人和蚂蚁差不 多。 “母亲,能不能明日让女儿去前面伺候贵人?”驿丞夫人的女儿年方二八,面目俏丽端庄,她此刻面带绯红,和母亲撒娇扯着母亲的衣角哀求。 女儿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驿丞见女儿生的貌美就动了把她嫁给富贵人家的想法,好歹一辈子衣食无忧,他这种不入流的小官万万高攀不起高门大户。 可他女儿不是这么想的,娇红一直随父母住在驿站里,往来的达官显贵也不少,有些主子的贴身丫鬟都那么神气,让不甘心窝在小地方的她心生妒忌。 哪怕是为妾也好,她就是挤破头也要挤进去! 此次匆匆见了解云洲一面,更是差点连魂魄一起丢了。 “昏了头了你,那可是太监!”驿丞夫人压低声音,用力戳了下女儿的额头,“真是惯的你,好大的女娘没皮没脸,你又不是那卖笑的,巴巴的往人家跟前凑什么!” 都是厂督那张脸惹得祸,驿丞夫人气得吃不下饭,女儿不服管教提起裙子就跑了,她拍着胸脯在屋里直呼造孽。 娇红回到闺房满脸不服气,她就不明白了,母亲为何不懂自己的心,太监又怎么了,只 要有权势够富贵就成了,她看那厂督夫人也没比自己美到哪里去,到时候只要她温存小意,害怕兜揽不了男人的心? 越想越自信,娇红起身到镜子前,翻开自己的妆奁匣子从那些并不金贵的首饰里翻找,越翻越坚定了自己要攀附厂督的心。 瞧瞧这些首饰里连鎏金的都没几样,厂督夫人鞋子上镶嵌的珠子都比她这个一盒子的东西值钱。 解云洲一向起的早,他习惯在院子里练练功夫。 听着烈烈打拳声,翻腾了一夜的娇红一骨碌翻身起来,支使了八.九岁的小丫鬟去给自己打洗脸水。 她用上了宝贝的栀子粉把脸敷得白里透红,眉笔细心勾勒勾出两弯柳叶眉,又抿了抿桃红的胭脂这才从小丫鬟手里接过打好热水的铜壶站在了解云洲的房门前。 一身热气腾腾的解云洲脚步轻快的上楼,他一眼就看到了姿态扭捏的娇红,脚步不由自主放慢,眉头微蹙:“你是谁?在这干什么?” 驿丞不像那等没眼色的东西还想送女人给自己不成? 娇红一听解云洲充满磁性的声音脸更红了,她支支吾吾道:“奴来给厂督大人送热水 ,伺候大人洗脸。” 说着眼睛就往解云洲的身上瞟。 这样身形伟岸的男子怎么就是太监呢,可比她见过的自诩风流的秀才之子强多了! “不用你。”解云洲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早就料到可能是这样的情况,可娇红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她眼里含着纯情,娇羞的看向解云洲自我介绍道:“奴的父亲正是这里的驿丞,奴也只是想略尽地主之谊罢了,厂督要是不答应,奴回去定要定训斥的。” 娇红说着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掐的她眼圈一红,一副十分弱质可怜的模样。 但解云洲又怎么会是怜香惜玉的人,他嗤笑一声:“你这点小心思也敢在本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娇红的脸一下变得刷白,她没想到解云洲会这么不留情面,铜壶猛地一下摔在地上,滚热的水浇了她一脚背。 顿时惨叫声响彻驿站上空。 听到女儿的惨叫声,刚穿好衣服的驿丞夫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过来,只见女儿倒在解云洲面前,打滚着哀嚎。 她脑海里闪过昨晚女儿痴人说梦般的话,再一听女儿掺杂着哭声的喊娘声音,顿时又气又急。 第三百三十五章 哭求 这阉人的手最是黑,半点不懂怜香惜玉,女儿定是惹恼了厂督大人被厂督大人教训了。 抹着眼泪,驿丞夫人蹬蹬上楼搂着在地上打滚的女儿颤声道:“该死的小冤家,你怎么就这么能惹祸呢!厂督大人岂是你我能开罪得起的!” 她也不看解云洲的脸色,只一味的搂着儿女哭。 这话里多少掺杂了对解云洲的不满,她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即使女儿再不争气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实在舍不得这么被糟蹋。 解云洲连解释都不想解释,蹙眉打开房门,留下一句:“别在本大人门口嚎叫。” 听到动静的驿丞赶紧赶来,老妻一见他哭得更伤心了,连忙叫他去请大夫了,活似女儿马上就要断气似的。 “早说了要小心伺候你怎么就不听呢!”驿丞无可奈何,叫人来把女儿抬回了屋里。 在女儿的惨叫声中,驿丞夫人亲手剪掉女儿脚上的袜子,带下来不少红色的皮子,女儿的一双脚看着宛如刚出锅的蹄髈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气。 娇红只瞥了一眼就彻底晕了过去,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吓得。 完了她的脚毁了,定然要落疤的 !这样的脚还怎么敢露在夫君面前! 意欢一夜睡得踏实,马车摇摇晃晃最是累人,她在冬蕊的伺候下穿好衣服,睡眼惺忪的走出了,见解云洲正背着身换衣服,露出结实有力的臂膀。 垂涎不已的在他身后嘿嘿傻笑几声,人也变得精神了。 解云洲听到意欢的声音扭头一看,只见意欢嘴角还挂着没来及收回去的带着几分猥琐意味的笑。 意欢见自己被发现了也不躲,大.大方方的站出来,还凑到解云洲身边摸了他一把。 解云洲握住意欢的手:“一身的汗,别摸。” “我还能嫌弃你吗!”意欢翻了个白眼,“刚才门外闹什么呢,我听到有哭声。” 解云洲不欲和意欢说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只含糊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左右和咱们没关系。” 车队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预计吃过早饭就要启程,至于驿丞家事他没有参与的闲心。 屋内,驿丞夫人正在低声咒骂:“都说他是活阎王起先我还不信,如今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他,女儿的脚怎么会变成这样!” 驿丞伸手去捂夫人的嘴:“快住嘴吧!你不想要命了是怎么的 ,这话是你能说的吗?你且与我细说,为什么女儿会跑到厂督面前去,我可再三叮嘱过要离他们远些的!” “女儿只不过是去送一壶热水,也是好心,却落得这样的下场。”驿丞夫人反驳丈夫,一点也不觉得女儿有错了。 都是厂督太小气! “大夫都说了,女儿的这双脚定是要留疤的,虽说不脱了鞋袜看不见可到底对以后的婚嫁不利,厂督怎么也得给个说法吧。”驿丞夫人一脸的理所应当。 这话说的驿丞火冒三丈:“你是嫌我官大,嫌弃自己命长是吧?!” 还敢去厂督面前扎刺! 没想到驿丞夫人就地一坐,眼睛一竖:“你懂什么,我看那厂督夫人是个好说话的,咱们的女儿不能就这么砸在手里,哪怕是让他们带上给他们做奴婢也好过在家里嫁不出去!” 她打的是日久生情的主意,凭借女儿的姿色,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怕以后没有好日吗? 驿丞气得仰倒,叫仆人拿了大锁头来把屋子锁的严严实实,任凭妻子在屋内拍打叫骂就是不开门。 驿站外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元宝眯着眼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一路上灰尘太多他现在 满脸的尘土,但也顾不得脏净赶紧跑到了解云洲跟前。 “厂督,前面的路被落下的滚石档上了,估计今晚才能通开。”元宝一脸焦躁。 要过此地就只有那么一条挨着山崖的道,元宝此行本意是清路,没想到遇到了这码事,出现了计划之外的情况让元宝很不爽。 解云洲摩挲了一下手指,怎么就这么巧,他腹诽道:“怕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再加派些人手,多给些银子,明天不能再耽误了!”解云洲冷声吩咐道,他心里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 意欢已经收拾好准备要出发了却被告知今日还要再歇息上一天,顿时浑身都松懈下来,躺在床上半天又觉得无聊。 砰砰,门被敲响。 冬蕊打开门一看,驿丞夫人狼狈的站在门口,她那样子活像是被抢劫过一样。 “您这是?”冬蕊的心瞬间提起来,四处环顾见一片祥和完全不像发生了什么慌乱就更好奇了,“这是怎么了?” 驿丞夫人趁冬蕊一时不注意冲进屋里,跪在意欢床前。 吓得意欢赶忙从床上爬起来:“这是干什么!” “夫人心善,您是活菩萨下凡还请救小 女一命吧!”驿丞夫人哭诉道:“如今她的脚废了,大夫说以后定要落下病根还会年年复发,说不定会变成连走路都困难的废人,夫人怜惜她,看在她可怜的份上就成全她吧!” 哭得人心烦意乱的声音使意欢彻底迷糊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你在说什么呢?” 意欢本能的觉得自己可能被麻烦缠上了,这会儿字厂督跟着元宝出去了,她没了主心骨,慌张张看向冬蕊。 冬蕊手上也有功夫,只一提就把驿丞夫人扯开:“夫人见都没见过你女儿怎么就得成全了她!你想怎么成全?” “她是给厂督大人送水的时候伤了脚,贵人们可不能看我们低贱就把我们一脚踢开啊!” 意欢:“今早就是你们母女在屋外哭啊?” 听她这么一说意欢也明白了,这是厂督招惹来的狂蜂浪蝶,意欢心里又无奈又生气。 生气有人垂涎自己的厂督,无奈这好好的女孩子就这样落下了重伤。 看意欢的表情,冬蕊就知道夫人这是心软了。 冬蕊:“好好的女儿你愿意舍给我们做奴仆吗?再者我们明天就要赶路去西戎,还要腾出人手照顾你女儿不成?” 第三百三十六章 驿丞夫人遇险 驿丞夫人愣了一下,怎么会这样呢?厂督带了这么的多的人,还能缺了人伺候自己女儿吗? “怎么可能,你们带了这么多的马车就不能腾出来一辆给我女儿吗?”驿丞夫人一脸理所当然。 冬蕊冷哼一声:“你女儿是千金大小姐,万一伺候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西戎是什么宝地?你女儿就是折在那里也不奇怪。” “你既然说她的脚伤了,就该找个大夫好好看看,总缠着我们算什么事。”冬蕊说完就扯着驿丞夫人往屋外拽。 驿丞夫人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你们仗势欺人,我要去告你们,去告你们!” 驿站的上方萦绕着驿丞夫人的叫骂声,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只道是厂督欺负了她女儿,她女儿没法活了,可又不说是怎么个欺负法,就让大家去猜去想。 她的脑子里就是把事情弄得越大越好,厂督迫于民意就得带上她女儿。 驿丞哪成想都把老妻关起来了她还能弄这一出,当时浑身一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完了。 “你真是找死!”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老妻脸上,他不由分说就仆人把妻子拖 拽会屋子。 此时驿站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解云洲一马当先,身后是几十名威风凛凛的东厂侍卫。 “把他们都挂起来,让这里的人都看看,敢对本大人动歪心思是什么下场!” 三个血淋淋的尸首被托在马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驿丞夫人从没见过死相如此凄惨的尸首,顿时尖叫一声:“杀人了,杀人了!” 尖锐的叫声惹得解云洲蹙眉看了一眼,驿丞二话不说一下敲晕了老妻,小心翼翼赔笑道:“她一个无知妇人,大人别和她一般计较。” 如此还不等意欢和解云洲告状,事情就已经解决了,接下来驿丞夫人老老实实同女儿待在屋子里,门都不敢出。 意欢胆子不大,她从二楼窗户上已经看过了那三具尸首,忍着恶心好奇问道:“他们犯了什么事啊?” “竟然敢炸山拦路,你说可恶不可恶。”解云洲用轻飘飘的语气道:“还想在这里截杀我,真是好笑。” 这已经不是意欢第一次听说厂督遇刺上了,上去出金国她还亲身经历过一次,厂督每天都活在这么危险的环境里,而自己还在抱怨不够自由 。 意欢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都来了个遍:“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还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到了,解云洲赶忙把意欢揽进怀里,无比轻柔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都是我的不是。” 解云洲心疼意欢出门和自己受罪,对意欢满心欠疚。 “可我会心疼你,带着我这么个小麻烦。”意欢有些自暴自弃,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低落。 “是不是那驿丞夫人来烦你了,你放心都交给我处理就是,这样的人就是欺负你好说话。”眼底闪过一抹寒芒,解云洲收紧搂着意欢的手臂,他不会让意欢受到一点点伤害的。 被搂得快要喘不过气起来,意欢锤了锤解云洲的手臂:“你想勒死我呀。”意欢语气娇嗔。 屋外传来元宝的声音:“厂督,本地的县令求见。” “估计是那几个匪徒的事情吧?”意欢轻轻推开解云洲,整理了一下他的衣服,“你去吧,正事要紧。” 解云洲点头:“过了今晚咱们就赶路。” 这乌七八糟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可出了屋子,元宝却附在他耳边低语道:“驿 丞夫人说是被吓掉魂了,请了神婆来叫魂,说是可能活不过今晚。” 此时的解云洲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被监视着,赵晟极有可能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找自己的麻烦。 他面色凝重,觉得驿丞夫人的病得蹊跷,刚还张牙舞爪的人这会儿怎么就病上了? 很快,驿丞就被带来过来,他跪在地上,不停的擦汗。 “不知大人叫小的有何事?”驿丞声音颤巍巍。 “听说你夫人病了?你女儿还好吗?”元宝冷着脸一下下摸着手里的刀。 驿丞心虚被这么一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浑身打颤,他似乎是做了个极不忍心的决定,开口道:“是,是,小女也病了,她郁结于心,又一直高热不退,眼下比她母亲还要厉害几分,我,下官正要去准备她的妆裹。” 闻言解云洲嗤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你还真是舍得,定然在心里怪我害你家两条人名吧?” 这样的手段解云洲没少见了,当家的男人见家眷闯了祸就设法弄死家眷,对外只说是病死的,为的就是能保全他自己。 这驿丞看起来五十多岁,竟然心狠到这种地步,只不 过问了一嘴就要送自己的妻女去死。 每日都看解云洲和意欢秀恩爱,还是单身一个的元宝火冒三丈:“就凭你这样的孬货也配有老婆孩子!” 真是天理难容! 两名侍卫已经朝着驿丞夫人的房间走去,远远的就能听见屋内传来女人的被捂嘴后的挣扎声。 “您就安心上路吧,可别在连累老爷了,他不容易,已经够体贴您的,是您非要作死啊!” 说话的忠仆是看着驿丞长大的,早就看不惯他这个刁钻老婆,此刻熬好了神婆开的‘立马就能好’的药,让人抓着驿丞夫人的嘴往里灌。 知道喝下去自己就完了,驿丞夫人心里说不出的后悔,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灌药的人,可她被捂住口鼻就在她快不能呼吸的时候那人一松手,趁她大口喘息的间隙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流进肠胃,还从鼻子里喷出来不少。 “没良心的东西,治死我你也跑不掉!”驿丞夫人不甘心的大喊大叫,哭得不能自已,她还不想死啊! 侍卫见自己来晚了,又派遣仆人去弄些粪水来,叫人抓着驿丞夫人灌下去,恶臭与恶心使得驿丞夫人恨不得把胃都吐出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隐患 驿丞夫人被带到解云洲面前是浑身散发着恶臭,所有人都捂着鼻子无比嫌弃,恨不得自己失去嗅觉。 时间紧迫,那两个侍卫也没叫人把驿丞夫人带下去洗涮一下,直接就把人拎来了。 一见到跪在地上的丈夫,驿丞夫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扑了上去,对着驿丞的脸就是一通啃,直把驿丞啃得血淋淋的。 这下驿丞也变得臭臭的了,在没有嫌弃老妻的资格。 “叫你来不为别的,只是想让你知道想弄死你的可不是本大人。”解云洲看向驿丞问道:“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呢?” 驿丞夫人投去两道仇恨的视线,她现在恨不得咬死这个负心汉。 驿丞顶不住压力,颓然道:“是下官自己想的,她这些年连累我颇多,我心有怨气就想借此机会……”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意思非常明显。 “可怜我辛苦操持了这么多年,你竟一点情分也不顾吗?”驿丞夫人语气哀戚。 却不想驿丞露出苦笑,用埋怨的语气道:“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这把年纪了还是驿丞,你可知因你在外得罪人,我错失了多少机会!” 他在此地蹉跎 这么多年,常听人在背后议论老妻的不是,他自己也觉得羞耻,但奈何怕休妻被人说嘴只好忍着,一忍就是几十年。 意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她大致从冬蕊嘴里了解到了眼前这是什么情况,她心里很是唏嘘。 她也说不出这到底是谁的错,但驿丞此举无异于陷厂督于不义。 以后不知真相的人说起来也只会说是解云洲做的孽,还得驿丞家破人亡。 “她纵有千般错你也不该这样对她,更不该借着厂督来壮你的胆子!”意欢难得生气的说道。 设想一对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夫妻,丈夫每日都在心里算计着何时才能摆脱妻子也怪叫人寒心的。 再一想自己和厂督督如今正是感情好的时候,以后也后走到这一步吗? 驿丞夫人心里不痛快,脑子也不甚清醒,她忽然指着意欢大笑起来:“我看你以后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他是没能耐只能忍着我,你身边的大人可是只手遮天的大人物,他要你死,保管你尸体都不会叫人找到!” 意欢的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厂督的场景,当日火光冲天,皇宫里杀得人头滚滚,厂督还差点就叫 人把自己拖出去打死了。 可厂督到底让她活下来了呀! 意欢哼了一声,伸手亲昵的挽上解云洲的胳膊,表示自己的态度:“我信他,现在信以后也会信。” 主要是她绝对不会把厂督的话当耳旁风,说一套做一套。 解云洲捏了捏意欢的小耳朵,把她按在自己的胸膛上,语气颇为自豪道:“你当谁都会和你一样好端端的日子作成这样。” 娇红听说了厂督也责罚她父母,硬是拖着还在发烧的身子赶了过来,她人病了,但是脑袋清醒了,言词恳切道:“小女知道错了,是小女痴心妄想,妄想高攀您,还请您只责罚我一人,放过小女的父母吧!” 驿丞夫人搂着女儿放声大哭:“你爹他要治死我呀!” 娇红也只顾着哭,她这会任性闯了大祸,连累了父母,简直没有颜面活在世上,长相俊美的大人和她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话本里那些风流才子都是假的! 意欢见这一家三口都哭得鼻涕眼泪糊得满面,顿时心生不忍,扭过头不再去看,还扯了扯解云洲衣服。 “他们自己家的事情就自己处理去吧,你又不是断案的大 老爷。”而且他们也算自食恶果了,再深究也没意思。 解云洲无奈,冷冷道:“你们该谢我夫人心慈,还不快滚!” 他这一嗓子过后,驿丞立马软面条一样站起来,他面带愧色想去扶老妻,却被一下推开,老妻恶狠狠道:“我要和你和离!” 意欢已经和解云洲走远了。 才回到屋里,意欢就松了口气般坐在椅子上单手支着下巴,一脸苦恼道:“没想到他们夫妻会闹到这种地步。” 只能说意欢见识的人性还是太少了,需知解云洲已经不知见过多少次这种亲密之人互相攻祚的场面了。 “本来不想让你看到的。”解云洲有些无奈。 意欢瞧了瞧解云洲的帅脸,歪着脑袋笑了一下:“以后总会遇到这种事,也不能每次都等你来解围吧。” 两人相视一笑。 “大人,外面有个乞丐说他是丞相之子,叫谢净檀。” 屋外传来侍卫闷闷的声音,意欢听到这个名字后还愣了一下,随即困惑道:“谢净檀?” 还真是阴魂不散,解云洲恼怒的打开房门,脚步声踢踢踏踏没下都用力十足。 谢净檀也没想到自己会搞得这么狼狈, 他一路上跟在解云洲的车队后面,还算平安,但条件艰苦,饱饭更是,吃过一顿,本来身上还有些闲钱的,但他怜悯一小童吃不饱饭,不小心露出了钱袋,当晚就被哄抢一番,好歹是留下了一条小命。 “谢公子本事不小啊!” 闻着谢净檀身上的酸臭味,解云洲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 又是一阵脚步声,木质楼梯咯咯作响。 “谢~” 刚看清谢净檀的脸,意欢嘴里的那句谢大哥愣是生生憋了回去,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霁月风光的大家公子怎么变成这这副乞丐模样? 谢净檀不好意思的掩面,惭愧道:“又来给你们添麻烦了。”他声音小小的,还带着几分羞耻。 意欢赶忙帮他订了客房,嘱咐仆人少些水送上去,不多时,一个瘦弱了不少的谢净檀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玩这一套!”意欢有些生气,谢净檀若是在路上出来什么意外,谢呈现还不得恨他们家厂督一辈子啊! 虽然说现在关系也没好到哪里去。 被比自己小的意欢训斥,谢净檀讪讪一笑:“是我思虑不周,给你们添麻烦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无奈之举 解云洲怎么也没想到谢净檀会一直偷偷跟在车队后面,可眼下他已经言明身份就不能再置之不理。 现在腾不出人手送谢净檀回去,只好带着他一起上路。 见解云洲一直沉默不说话,谢净檀就知道自己的计划行通了,他可以跟着车队一起去西戎了! “你没带东西吗?”看着狼吞虎咽吃素面的谢净檀,意欢困惑的问出了心里话:“你出门不带盘缠啊?” 谢净檀已经饿了好几天,此刻还能喘气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够厉害了,从前的那些君子礼仪更是被抛之脑后。 “本来是有的。”谢净檀又吃了一口面,“后来被抢了。” 人家乞丐也是有帮有派的,那些人见谢净檀独身上路,还时不时能吃顿饱饭一看就是肥羊,早就盯上了他。 提起来谢净檀深觉自己真是想的太简单,把人心也看得太单纯,当时来自己面前哭求的那小孩儿明显就是来试探自己的。 真是人心莫测。 入夜十分,东厂侍卫来报:“拦路的山石已经凿穿了,晚上清理一下不会耽误咱们明早赶路。” 才缓过来的谢净檀也是一脸赞同:“没错,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 ,早一日到西戎早一日心里踏实。” 解云洲故意安排谢净檀和箱笼一个马车,谢净檀半句怨言也不敢有。 这可比他自己用腿走强太多了! 金国皇宫,金枝亲手缝制了一件不同于金国风格的寝衣,针脚细密,一看就是花费了大功夫。 翟娆咋舌:“那老东西一定会被你哄得找不着北。” 元帝自然是不会缺这种东西的,但这是金枝的一份心意,她在这后宫的日子可以说是如鱼得水,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 厂督留下的秘药她也一直在吃着,若是能早日有子嗣也算是对厂督的恩情有个交代。 这些日子,元帝总是往王后宫中跑,不说爷爷留宿也差不多,几乎有大半个月都歇在王后宫中,十分求子心切。 朝臣们劝他要保重身体,但元帝已经听不进去了,与其和一群同样年迈的大臣混在一起还不如去他小王后宫中坐一坐。 “解云洲如今已经不再是厂督了,人也被贬到西戎,这是咱们动手的最好机会!” 上朝前摄政王心腹焦急的在翟疆耳边道:“说不定这次咱们就能把大捷拿回来了!” 翟疆连日来因为和元帝的争端已经 够头疼的,虽知道解云洲要去西戎却也腾不出手来去找解云洲的麻烦。 “没个一年半载的他别想回去,还愁收拾不了他吗?”翟疆傲气十足,眼前仿佛已经呈现出了解云洲跪求自己的狼狈样子。 “去给西戎王通个信儿,叫他那边好好招待一番。”翟疆目带凶光,恨声吩咐道:“这一次我一定会让他有来无回!” 翟疆心腹咧嘴,邪气一笑:“属下定会帮您一。血前耻。” 那西戎王是个刚从父亲手里接过大位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叔叔,各个都比他要兵马强壮,如今他没法收服这些叔叔,导致整个西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西戎王前些时日就频频来信,希望能与翟疆结成同盟,但翟疆嫌弃西戎体量太小,理都没理,如今却觉得西戎勉强值得一用。 西戎如今正是杂乱的时候,叫解云洲裹挟进一场兵祸里头,再趁乱把他那心爱的小夫人抢过来就更有意思了。 想到开心出,翟疆不由露出个渗人的笑容。 “何事让摄政王这么开心?”近来元帝人逢喜事精神爽,对着翟疆也不像从前那般唯唯诺诺,还有 心思打趣起摄政王来。 翟疆眼眸里闪过一抹凶厉。 老东西还飘起来了,当初就该在杀太子时也一刀解决了你,就不会惹出后面这么多事来。 他面上带着敷衍的笑,轻声道:“本王能有什么开心事,不过是想到豫州的粮食陆续都到了,这个冬天不用再发愁罢了。” 翟疆不说还好,一说就见元帝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这事他做的确实不地道,转念一想他做的这些小动作和翟疆的跋扈举动比起来简直就像下毛毛雨,不值一提,瞬间又硬气起来。 “是啊,多亏了朝中这些能臣,为朕分忧不少!”元帝无不得意道。 “摄政王还是多留心舍妹的去向吧,病歪歪一个人怎么就无端消失了呢?”元帝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摄政王,仿佛是他下的手一样。 翟疆被看得火冒三丈,气愤之下捏扁了一盏酒杯,他攥着酒杯心里想的确是座上的元帝。 真是太嚣张了,翟疆掩饰去眼底的那抹凶光,歉意道:“手劲儿大了些,一个酒盏而已,陛下不会和我计较吧。” 元帝这才回过神来一样,瞧着翟疆眼睛里多了几分害怕。 “摄政王力大无 穷,是咱们金国的勇士,区区酒盏又算什么?” 他故作潇洒的语气听了叫人发笑。 翟疆不想多和元帝废话,冷脸道:“如今西戎王遣使来结盟,我已经答应了,他要求马鞍两百件,马刀一千柄我已经答应了,圣上您早日吩咐下去给他们准备好东西吧。” 元帝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诧异道:“西戎派遣使者?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朕不知道?” 带着几分炫耀和讥讽,翟疆慢悠悠道:“许是因为陛下沉迷女色让西戎王觉得不便去打搅您,这才去了我府上。” 几乎要咬碎一口老牙,元帝强忍着被蔑视的怒火,不断告诉自己现在还要忍耐,他装作不经意一笑:“这些小事交给你,朕很放心,只是和西戎结盟,对金国有什么好处呢?” 元帝暗自思忖,若是只对你有好处可别怪朕翻脸不认人。 翟疆似乎早有准备,不假思索道:“西戎愿为我金国附庸,但凡有战事必定会出万人兵马为前锋。” 元帝敏锐的捕捉到翟疆话语里的“我”,在翟疆眼里金国早已是他囊中之物了吗? “好,好。”元帝低垂眼眸,脸上扬起淡淡的笑。 第三百三十九章 心思各异 之前两次刺杀都没能要了翟疆的命,可到底损了他的元气。 一对心思各异的君臣都满腹算计,元帝伸腰做出疲惫的样子:“摄政王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往日里他哪有胆子这么和翟疆说话,可如今的摄政王就像一只病老虎。 元帝在翟疆走后立马叫来可靠的心腹,命令他带上一百两金去贿赂西戎王兵马最强盛的叔叔,既然摄政王可以绕过自己和西戎王结盟,那他也可以选择老西戎王的儿子结盟。 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心腹立刻领命,为了避免被摄政王的探子发现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扮成了被主人贩卖的奴仆,这样的组合在金国再平常不过,奴隶的买卖比牛羊还要便宜。 现任西戎王叔叔阿骨十分不服气侄子坐上那个位置,要他说这个西戎王该按照各部落强盛程度来定。 而他才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现在的西戎王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什么战功都没有,兄长真是昏了头要学那些酸儒那一套,搞什么父死子继。 真是可笑! 金国派来的使臣奉上了一百两金子,这让正在为军费发愁的阿骨笑开了花,总算有人挠在他痒痒上 了。 他知道金国现在势力最雄厚的其实是摄政王,但侄子已经派人去摄政王那里投诚了,他自然不屑和侄子做同样的事情。 眼下元帝拉拢自己,他何乐而不为呢?要知道元帝虽年迈却有一班老贵族在背后支持,他若是能获得其中一二人的看中,也不愁以后推不翻侄子。 他满心的得意,一时觉得脸元帝也得花重金拉拢自己,可见的是最为重视他的,摄政王眼光也不怎么样,他迟早会有后悔那一天的。 解云洲一行人还没到西戎,但西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逃不过解云洲眼线的眼睛。 身姿矫健的鹰隼在空中清鸣一声,在空中盘旋两圈后没有落到解云洲伸出的手臂上,而是精准的落到了意欢所在的马车,它尖锐的喙部“哆哆”的敲击几下车窗,歪头等开门。 意欢小声惊呼了一声,立马把油光水滑的小家伙请了进来,惊喜的摸了摸它的翅膀,拿出冬蕊早上准备好的新鲜兔肉送到鹰隼面前。 还没等动口就被窗外突然伸进来的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捉了出去,手的主人用生气的口问道:“养了你两年也没见你和我这么亲昵过。” 意欢撩开帘子, 看鹰隼肚皮朝上老老实实待在解云洲手里,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 “你瞧它爪子上还有绒毛,一看就是进食过,又厚着脸皮跑到你这里来讨吃的。”解云洲戳了下鹰隼的脑袋,威胁道:“若有一天你飞不动了就把你吃掉!” 鹰隼有灵性,叫了一声,解云洲松手取下绑在鹰隼腿上的竹筒。鹰隼立马扑扇翅膀跑到意欢马车上,继续大快朵颐。 小动物的头脑简单又精明:有吃的为什么不吃? 意欢得意自己短时间内就收服了自己曾害怕的‘猛禽’,说话的语气也十分得意:“别怕,我会保护你。” 至于谢净檀他始终安静待在马车里,只有在车队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才会下车走动,否则轻易不会出声。 他的老实让解云洲勉强不那么生气,但还是送了一封书信到谢丞相家中。 谢丞相收到书信时谢净檀人都已经走到半路上了,就算他派人去追也大概率追不回这个逆子。 攥着书信的谢丞相人老了十岁,他沮丧的问管家:“我这个父亲就这么失败吗?这么大的事情他都不和家里商量一下一声不吭就去了,他尚且没有娶亲,连个后人也没有,万一 出了什么意外,我谢家岂不是断了香火?” 谢丞相哭了一会儿觉得不能就这么让儿子不明不白的去了西戎,怎么也要和皇上讨个恩典,看到皇后的面子上,皇上有五分可能会答应自己,剩下的五分就要靠他自己来求了! 赵晟看着跪在面前痛苦不已的谢丞相还以为他家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没想到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臣开口就是求恩典。 “臣斗胆,请皇上为犬子赐个使臣的称谓吧~他,他偷偷跟着解云洲一起去西戎了。”还不等赵晟反应过来,谢丞相已经开始痛批解云洲拐带自己儿子,简直罪大恶极,是暴行,是对他的报复。 赵晟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又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单手支着下巴带着笑意问:“你说你儿子被解云洲拐到西戎去了,我记得他对厂督夫人有几分情谊,莫不是追着人家跑去了吧?” 谢丞相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他抬头略带疑惑的看着赵晟,赵晟见他真一脸懵的样子更是开怀大笑:“好了,好了,怎么说也是朕的小舅子,朕还真能不管他吗?” 随即赵晟下令:“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把国丈扶起来。” 又下旨命谢净檀为使臣,随解云洲一同出使西戎。 得到消息时,皇后正在用午膳,她哭笑不得:“一定是净檀犯在犯傻了。” 如果是曾经的她,那么她会支持弟弟,可如今在这宫中冷眼旁观着,谢净沅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她知道要想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间生存,有时候听从长辈的安排未尝不是捷径。 她已经陷入泥潭,怎么甘心弟弟也步了自己的后尘。 以后有机会和皇上提一下,还是把谢净檀叫回来吧。 暮云阁。 高云瑶打开临走时意欢送来的布包,里面是简单的几样小东西,那条腰带做工精致,宫中的绣娘能做得更好,可摩挲着上面熟悉的花纹,高云瑶心里翻涌着巨浪。 这是母亲的手笔。 当日被卖时她心里是恨的,恨娘亲软弱,她若是能和隔壁悍妇一般能舍出名去和婆母丈夫争,自己也不至于平白敌人一等要为奴为婢,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感激,若不是娘亲软弱,也没有她今日了。 “把这包东西放在箱笼里去吧。”高云瑶随手丢开腰带再也没看一眼。 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银月想了想决定让这东西压箱底去。 第三百四十章 到达 西戎王得知元帝竟然给自己的叔叔送去了一百金,这么多的一笔钱足够阿骨把他自己的军队从牙齿武装到脚底板。 本就因为局势动荡,迟迟没办法聚拢人心的西戎王怒了。 他在自己的营帐内发疯,散发着淡淡羊皮气息的床榻上坐起来一位长相明艳漂亮的女子,她的皮肤细腻还泛着光泽。 “倒也不用这么生气,你是名正言顺的王,他们就算不服气也没用,别忘了咱们还有金国摄政王啊!”女子轻柔的搂住了西戎王的腰,娇美的脸庞上带着几分野性,双眼透露出她的勃勃野心。 这是西戎王的新婚妻子,也是西戎第二大部落族长的女儿,他能坐上这个位置老丈人可没少出力。 “道娜,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整个西戎最尊贵的女人!”西戎王对自己的妻子十分满意,看着她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摄政王希望我们能给即将到来的解云洲制造点麻烦,你说咱们该怎么对付他?这事还得办得漂亮,一定要让摄政王看到咱们的本事。”西戎王握拳,看向营帐外的远方,他从小就梦想着能成为这片沃土的主人。 如今坐上这个位置 才知道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容易。 扰乱边疆城镇的并不是他的兵马,若是解云洲出手能帮他削弱其他部落的兵力,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这么想,西戎王又觉得解云洲简直是天降来帮自己的帮手,反正摄政王远在金国,自己随便糊弄一下也就算了。 道娜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男人的所思所想,当初父亲把她许配给西戎王的时候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她的男人应该是翱翔在空中的雄鹰,而不是如今这个事事都优柔寡断的软骨头,可头已经嫁过来了就要想办法让丈夫坐稳这个位置。 最好是能撑到她自己的孩子长大那一天。 摄政王是现在他们能接触到的最合适的盟友了,背靠摄政王,其他部落首领无论如何都要忌惮上几分。 所以不管西戎王心里怎么想,这个堵她是给解云洲添定了。 解云洲一行人所要驻扎的西煌是座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古城,城内多为土石建筑,几乎看不到什么高大绿色,但却奇迹般的生长着大片一米高的灌木,这种灌木还会结出可食用的红色浆果,是孩子们喜欢的小零嘴。 西煌胡汉通婚已有上百年的历 史,这里的人看起来都是高鼻深目,但却又黑眼黑发,说的话也是胡汉夹杂。 被冬蕊以外面风沙大的名义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意欢露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路边的一切,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用,她恨不得自己再生出几只眼睛来。 “哇!那个小孩子长得好漂亮啊!” 意欢摇晃着冬蕊的胳膊,嘴里发出没见识的惊呼声,惹得冬蕊无奈的跟着笑。 “你太大声了,人家还以为你不怀好意呢!” 毕竟这里买卖奴隶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万一孩子被掳走真是找不回来,意欢看到那孩子的母亲马上警惕的把孩子楼进怀里,用敌意的眼神看向意欢。 意欢马上把脑袋缩回马车,耸了耸肩膀:“我不知道他们会这么敏感。” 若是在皇城里,她说一句别人孩子好看也只会看到孩子亲属脸上与有荣焉的笑意。 解云洲骑马在意欢的车厢外,他的视线扫过四周,低声道:“西煌动荡几十年了,不怪这里的人会如此草木皆兵。” 接待解云洲的本地官员是个年近四十的瘦高男人,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瞳孔的颜色泛着棕色,应该也是混血儿。 他见了 解云洲激动的跪下行礼:“解大人你可算来了!” 自从接到通知,胡涵就一直在等这一天,要知道西煌已经苦西戎久矣,那群野人看不上他们是胡汉混血,所以杀起来比杀奴隶还要顺手。 他们也不是没动过归顺西戎的心,可西戎王庭看不上他们,真要依附过去估计就是做羊奴的下场。 胡涵哭得真情实感:“解大人,久闻您的威名,有了您在咱们就不愁西戎频繁来犯了!” 他激动起来语调变得古怪,意欢听着怪难懂的,感觉一句话里只听懂了几个字。 她专心的躲在解云洲身后,竖起耳朵分辨这个激动的一身官服的中年男人在说什么。 “大旱,草,马,羊……”意欢的嘴巴小声嘟囔着,半晌摇头懊恼道:“听不懂,根本听不懂!” 这胡涵深谙官场和上司打交道那一套,得知解云洲还携带了家眷就没再安排什么美人之类的。 他热情的把解云洲和意欢引到了为解云洲准备的府邸,不过是个小院子,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还悉心栽种了许多此地少见的花草,那花草一看就是刚移植过来不就的样子。 “这是我为大人和夫人 准备的两个此地翻译,他们也是两口子,在本城有自己的住处。”胡涵笑得谄媚。 他知道自己就算安排了奴仆,按照解云洲的脾性也必是不会用的。 意欢现在看什么都新奇,拉着冬蕊挨个屋子的逛了一遍,看着屋内的陈设和编制精美的地毯、挂毯,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一点也没有她想象中的粗粝感。 她对冬蕊感叹:“这个挂毯真的好漂亮啊,一定花费不菲,这个胡大人没借着厂督的名义搜刮百姓吧?” 意欢现在对解云洲的名声格外在意,她可不想再被赵晟捉到小辫子,赵晟那个人小肚鸡肠,就是看厂督立了太多功,这才想着把厂督贬到这么偏远的地方。 见解云洲还算满意,胡涵松了口气,他又低头哈腰道:“下官为大人和夫人准备了小小的接风宴,就在我府上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宴席是拉近彼此关系的好机会,解云洲想了解更多本地的信息,自然不会拒绝,而意欢一心想见识一下西煌的舞蹈所以没有推辞就去了。 解云洲的身后还坠着一个尾巴。 谢净檀显得比意欢还要高兴,两只眼睛亮亮的。 他真是来对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争先恐后 充满了异域风情的丝竹声回响在胡涵府邸的上空,看着意欢流露出来的惊艳之色,胡涵得意的跟着音乐摇头晃脑,最后起身加入了舞女们的队伍中。 他眉飞色舞的看向解云洲和意欢,卖弄他最为得意的舞蹈身姿,别说还真有点那个味道,意欢看着看着眼睛就盯在了一个个身材丰满的小姐姐身上。 解云洲一看意欢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就轻轻扯了意欢一下,意欢扭头对上解云洲戏谑的眼神,舔了舔嘴唇,呲牙天真无邪一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的事物大家都喜欢欣赏啊!”意欢说的理直气壮。 她的眼睛还是没能从那些小姐姐的身上挪开,大有一副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我就正大光明的继续看的架势。 解云洲无奈的在意欢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你呀,你呀,什么时候能给我省点心!” 没办法,已经被自己惯得不像样子了,就算不想宠着也没办法! 谢净檀默默注视着在自己面前撒狗粮的两个人,刚才解云洲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可满是得意,说他不是故意和意欢这么亲昵的鬼才信。 他又默默的挪开视线,微不可查 的叹了口气。 对于这个英俊白皙的青年,舞女们都格外关注,本质上她们只是胡大人请来助兴的舞团,并不是任何人的奴隶。 如果能引得这位相貌出众的年轻人春风一度的话,以后还能多出一段谈资。 于是乎谢净檀的眼前不停飘过一阵又一阵的香气,他本着非礼勿视的心里压根不去看那些抛过来的媚眼,就差闭着眼睛念佛经了。 “你怎么回事啊!老弟!”胡涵是个会享受的人,他看着谢净檀对舞女们的投怀送抱,一脸便秘的的神色不禁感叹这个年轻人还真是不中用! “怎么?她们不够漂亮吗?又不是要你娶回家,玩玩都不会吗?”胡涵言语里没有丝毫对这些舞女的尊重。 舞女们吃的就是这口饭,并不在意胡涵的话,反而跟着调笑谢净檀。 她们心里清楚像这样的贵人是不可能和自己扯上关系的。 “不不,我还是更喜欢诗书多一些。”谢净檀不着痕迹的躲开胡涵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胡涵身上浓重的香料味道让他的鼻子很难受。 胡涵敬重读书人,见谢净檀如此抗拒也就不在强迫他,但转身对着解云洲撇了撇嘴 ,意思你们这个使臣好没意思。 解云洲跟着嗤笑一声。 元宝脚步匆匆的走到解云洲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意欢发誓真不是她有心偷听的,实在是她离解云洲太近了,宴席上的丝竹声又大,所以元宝说话的声音比往常也要大一些,这才让自己听到了元宝所说的话。 “西戎王派遣人送来了贺礼。”元宝询问解云洲是不是要把人放进来。 不一会儿小叶子也走了过来:“西戎王的叔叔阿骨派遣人前来拜见您,要见他吗?” 胡涵见解云洲的两个得利属下都严肃的凑在解云洲身边,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西煌什么地方出了差池? 他赶忙凑过去,舔着脸问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需要下官帮忙去办吗?” 元宝看向解云洲,用眼神询问该如何对待两位突然而至的使臣。 解云洲微微抬了下眉毛:“只要胡大人不嫌弃搅扰了你的宴席,就把人带进来的。” 胡涵自然无忧不应:“不麻烦,不麻烦!” 倒霉的西戎人!真是不长眼,各个都是狗鼻子吗?闻着味儿就上来了。 解云洲一扫刚才的慵懒姿态,这个时候派遣使 臣上门,只能代表着西戎那边的眼线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行踪,否则就算跑死一匹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派人来给自己送贺礼。 敏锐的察觉到解云洲的不快,意欢有些担心:“怎么了?真是出了什么事吗?” 看着小动物一样不安的意欢,解云洲轻轻摇头,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别想那么多,不过是你的小金库要更充盈了!” 他故意说的轻快些,果然意欢全然相信了,还双眼发光的看向门口的方向,仿佛在盯着金山银山的到来。 门外的两位西戎使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服输,愣是站出了一副比比谁的眼睛更大的架势。 两人都是手捧锦盒,但凭借着对方的手臂摆放位置大致能猜出对方要送的东西的贵重程度。 在有对比的情况下,就算是锦盒里装着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纸也要装出里面是万两黄金的模样。 “西戎王得知解大人的到来不胜欣喜,特意派遣小的来送贺礼,还想请大人到边界一见,就是不知大人何时能赏脸驾临呢?”西戎王派来的使臣嘴更快一些,刚行了礼不等解云洲开口就巴巴一通说,心里还得意自 己抢了先。 阿骨派来的使臣则慢了半拍,他心里懊恼脸上却得带着笑:“我们大王也送来了一份珍贵的礼物,并且想来拜访解大人,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方便呢?” 两个使者说完又开始你看我一眼,我瞪你一下,要不是在解云洲面前都克制一下,说不定两个人就要上演全武行了。 解云洲轻笑了一声:“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不过我也是刚到此地,许多事情还没处理完,不如二位暂时留在这里,等一等我的消息吧。” 使臣早就做好了会是这样的准备,乐呵呵的坐在了解云洲下首的位置,宴会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 意欢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了,要不是一股强大的要陪伴着解云洲的信念支撑着她,她怕是当场就要给大家表演一个坐着睡觉。 偷懒的功夫可是她从小就练就的。 解云洲心疼的一把抱起意欢,见意欢用迷离的眼神看着自己轻声道:“睡吧,这就回房了。” 至于宴会的主人,胡涵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和人鬼混去了,西煌的民风就是如此奔放,主打一个随心所动。 远在金国的摄政王却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 第三百四十二章 有孕 “会不会是诊错了,我真的有孕了吗?”金枝一脸不敢相信,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泪花,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看着翟娆。 翟娆也被这消息震惊的惊了半晌,随后露出开心的笑容,她握住金枝伸来的手,安抚道:“他们哪有造假得胆子!” 服侍金枝的宫女也跟着高兴,嘴巴差点咧到后脑勺:“您上个月确实没换洗过!这些日子不还一直喊困,觉得睡不够吗?” 金枝还沉浸在梦幻中,她脑子里闪过自己近来不太对劲的画面。明明不爱吃的东西也能入口了,自来金国后便失眠多梦这下也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了。 “太好了,太好了!”金枝眼里的泪止不住的往外涌。 她终于等到好消息了,有了这个孩子她的后半生就都有指靠了,就连翟娆也羡慕金枝的好运气。 元帝跌跌撞撞的跑到了王后的寝宫,想到刚才宫女来自己面前报信,那一刻他简直没办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后怀孕了!” 他又有孩子了! 金国正统有后了! 元帝一个给手舞足蹈,他笑起来脸上的褶子就更多了,金枝有么一瞬间不想看元帝的脸,但想着到底 还不能得罪元帝,只好任由他苍老的手在自己的小腹上抚摸。 “他还小呢,什么都摸不出来的。”金枝有些忍不住了,元帝现在开心得像个得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不不,可别这么说,咱们的孩子一定聪明无比,叫他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会不高兴的!”元帝打断了金枝的话,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金枝。 “以后什么东西都先紧着王后用,不用在乎我的那一份!”元帝大手一挥,奠定了金枝是这后宫第一人的地位。 金枝宫里的每个宫人都得到了大笔的赏赐,所有人脸上都笑开了花,一时间金国后宫上空的天都比别处的要晴朗。 先太子已经离世许久,元帝偶尔想到那个悉心培养的儿子就那么死了还会觉得心痛,如今人都快入土了又让年轻的妻子有身孕,他自觉还没老道要入土,整个人精神了何止十岁。 元帝到底不是无所事事的人,自从从摄政王的手里抢过一部分权利后他的日常又变得忙碌起来,也让他这个将近七十岁的老人每日疲劳不已。 若不是金枝带来的秘药,就光凭金国巫医的药物根本就不能让她这么快就有身 子。 元帝走时还用情意缠绵的眼神看着金枝:“待朕忙完了再来看你。” 当着元帝的面金枝笑得娇羞不已:“臣妾手边这么多人照顾着呢,您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他一下,翟娆就递给金枝浸湿过的帕子:“给你擦擦手吧。” 没看刚才金枝脸上嫌弃的表情都快戳破整个寝宫了。 怀着感激之情,金枝狠狠的擦了擦手上被元帝摸过的地方,她无奈一笑:“现在就祈祷我肚子里的能是个男孩儿吧。” 有了男孩才是有了继承人,若是女儿,她还没把握能再怀上一个孩子,看元帝刚才出门差点被门槛绊倒,金枝的担忧就更深了。 翟娆:“应该尽快把消息传给厂督看看下一步他打算怎么安排。”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逾矩了,又赶忙道:“当然我这只是个建议,若是厂督早有安排就当我没说吧。” 厂督还真早就安排好了,但金枝不会傻傻的对翟娆说出来,她脸上又扬起充满感激的笑意:“你也是好心提醒我,我晚上就给厂督写信。” 摄政王府。 “不是早就给他吃了那种药了吗?王后怎么还能怀孕?”摄政王震怒! 宫内给元帝开药的巫医此刻站在摄政王的下首,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他只是开了能让元帝房事的药物,可没开能让王后怀孕的呀! 早在几年前,摄政王的手就伸到了元帝的后宫,不管是妃嫔还是元帝自己都没逃过他的算计,有一个算一个的都被暗中下了绝子嗣的药物。 “难道是王后和其他男人偷情?”摄政王脸色一遍,仔细一思忖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因为元帝后宫压根就没个能和王后发生点什么的男人。 元帝后来的性子变得很偏激,但凡是摄政王安排进去的人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三两条的漏网之鱼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一个两个的都被打发到最偏远的地方去当杂役了。 元帝还特意训练了一班壮硕的妇人用来保卫王后,王后的宫中怕是连只雄性的苍蝇都飞不进去。 “怎么办,真要让那个孽种出世吗?”摄政王的心腹看起来比摄政王还着急。 他可是把宝都压在摄政王身上了,眼看着就要能封官加爵,这一下就被揣进地狱了,谁受得了啊! 万一摄政王没能登上宝座,他这辈子岂不是都只能是个寂寂无名的 属下? 想到这里摄政王心腹极其不甘,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摄政王不打算动手,他也会想办法解决掉王后肚子里的孽障。 对于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下属,他的脑袋里在想什么简直不要太好猜,不外乎就是看那些个背叛自己的将领如今一个个活得比以前滋润,心里滋生出了不满的情绪。 就像是被喂得饱饱的狼,如今突然饿了几顿就想着如何吞噬主人了。 摄政王翟疆脸色恢复平静,咬牙道:“让她生,我倒要看看元帝的好运气能持续到什么时候,这要是生了个女儿他还能立女皇不成?” 显然没想到这条道路,摄政王的心腹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笑了一声:“说的也是,这要是生了女儿,元帝估计得趴在地上痛哭吧!” 但他依旧没有放弃要对王后动手的打算,世界上的万一实在是太多了,他无法承受的起那么沉重的代价。 只有翟疆在心里感慨,好好的一个下属又要废了。 从他身边走出去的,即使不是他授意旁人也会把这口黑锅扣在自己的头上,翟疆越想心里越不痛快,偏偏在这个时候收到了西戎王的来信。 第三百四十三章 阴晴不定 解云洲知道意欢一直挂念着金枝的事情就第一时间把这个算的上是好信息的事情告诉给了意欢。 意欢眼睛瞪得老大,嘴角上扬:“你说真的,金枝她有了!” 孩子是金枝在大金后宫立足的根本,现在金枝有孕就说明她以后的日子有盼头了! 意欢打从心里替金枝这个命运比自己还要悲苦的女孩儿感到开心:“我要给她准备一份礼物,就送她一些西煌的画册吧!” 这还是从谢净檀那里得到的启发,谢净檀现在每日都会出去游逛,然后回来闭门大画特画上几天。 当然最终呈现出的效果是惊人的,就连解云洲都在私底下夸赞谢净檀的画里多了几分灵气。 谢净檀也对自己的进步十分满意,向意欢借了钱,从自己的画作中精心挑选出了几一幅通过驿站准备送给皇后谢净沅看。 皇后被困在宫中,说不出的苦闷,有这几副画作也能看看外面的世界。 “西戎王派兵侵扰他三叔的封土,两方小范围交战,死伤了几十人。” 书房内元宝小声的汇报着近几日的西戎的消息。 西戎王看起来雄心壮志想要在解云洲面前卖弄一下他自己也是个有手段的人。 “西戎王派来的使 者很是不老实,他故意挑衅,惹得阿骨使者打了他一顿又想跑来卖惨,真是蠢得没边儿了。”元宝边说边吐槽。 他最看不得蠢人,一遇到蠢人就会手痒,恨不得几刀捅死那种白痴。 西戎王使者不会以为用这种自伤的方式就能得到厂督的关注吧!他也不照照镜子看他自己长得什么德行。 吐槽完了该办事还得办事。 元宝侍立在解云洲身侧,他停解云洲说道:“金枝有孕,元帝定然会大肆昭告,赵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会派人取和金枝接触。” 赵晟一直以为金枝是他自己的任,还以为金枝会对他感恩戴德。 这次金枝有孕,给了赵晟一个虚假的幻影,他以为能通过金枝得孩子遥统金国了。 “务必要让他看清楚他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想一脚踢开我?梦该醒了!” 解云洲眼神里一片冰冷,赵晟受了高廷尉挑唆的事情瞒不过他的眼睛。 赵晟还以为他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又能利用高廷尉对付自己真是打的好算盘。 元宝心领神会,他眼睛一亮,高高兴兴道:“这事情交给我办!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元宝的处理方法简单粗暴,那就是联系宫里的水 奴。 水奴,也就是宁贵人,已经把赵晟的心思给摸透了。 她先赵晟一步知道了金枝怀孕的消息,知道后确实一笑,打着看热闹的心思等着赵晟也知道这消息。 年近七十的老人即将喜迎贵子,而他这个年轻自觉意气风发的青年君主却面临着再也无法生育的困境。 赵晟到时候会如何暴怒已经可以预想了。 三日后,金枝有孕的消息点燃了赵晟的后宫。 一介卑微的浣洗宫女竟然嫁到金国成了王后,还有了身孕,怎能让人不妒忌那些曾经嘲笑过金枝的宫女都说不出话了。 她们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什么叫一步登天。 瞧,金枝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赵晟烦不胜烦,这几日但凡有些姿色的宫女都往自己跟前凑。一个个搔首弄姿,恨不得活吃了他。 若是放在以往,淑妃的心里早就醋死了,不说惩罚这些宫女,多少也会给她们找些不痛快,可如今淑妃不这么想了。 皇上永远不可能是她一个人的,就算皇上现在纳上一百个女人,也不见得能蹦出一个威胁福康地位的孩子。 能见赵晟焦头烂额她也乐得看热闹。 “郡主有孕是好事,也是有利于咱们两国以后的邦交 ,想来金国元帝也龙心大悦,是该好好庆祝一下。”赵晟叫来高廷尉,笑呵呵的和他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皇上,您是懂得如何给人添堵的,高廷尉心里暗暗想到。 摄政王可不会高兴,他不高兴就势必会搞事情让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 皇上您大喇喇的说要给元帝庆贺一下,真的是为了元帝好吗? “爱卿素有大智,可愿为朕办好此事?”赵晟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高廷尉。 如此不容拒绝的语气,高廷尉高大人嘴角抽搐,低着头深深一鞠躬道了一声“是”。 一出宫门,高廷尉脸色突变,冷得仿佛三九寒冬的天,他坐上侯在宫门的马车冷哼一声。 赵晟小儿着实无礼。竟然摊牌给他这样鸡毛蒜皮的龌龊事情。 摄政王是病了,势力多少被蚕食了些,但就像一个人突然失去一只手,他总会有习惯的那一天。 等到摄政王缓过来了,他第一个下手对象就是元帝。 想必元帝此时的心情也很急迫,他恨不得王后明天就生个儿子,孩子落地见风就长,一下就长到十几岁才好。 赵晟为此特意去了一趟青鸾殿,进门就发泄怒火:“怎么人家的王后能生你却不能。” 说的谢净 沅哑口无言,明明不能生的人是你啊,皇上! “臣妾无福。”谢净沅神情淡淡的。 “金枝出嫁前不是在你这里学过礼仪?既如此你和她也该有几分情分,她有了这么大的好事,你不该给她送些东西吗?” 谢净沅猛的一震,被赵晟阴森的语气唬得心头狂跳。 昔日瑶容华打着各式各样的旗号往青鸾殿送东西,她当时全无防备,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的孩子就那么没了。 如今赵晟还想借自己的手去害旁人吗? “她如今是金国王后,自有一国上下为她考量,送些金银表心意吧。”谢净沅语气生硬,不去看赵晟的脸色。 须臾,谢净沅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赵晟显得很愉悦:“朕的皇后真是宅心仁厚,你放心,朕还不至于对一个孕妇下手,她肚子里装的可是朕未来最重要的棋子,朕盼他平安呢,怎么会脏了皇后的手。” 屋内一时间只听得见赵晟的笑声。 谢净沅本能的感到事情不妙,下一刻,赵晟强悍有力的手臂就钳在了谢净沅的脖颈上,她的脸被迫和赵晟贴在一起。 收紧手臂,听见谢净沅艰难喘气,赵晟神情阴骛:“只是,皇后心里朕是这么不堪的人吗?” 第三百四十四章 发作 谢净沅被吓了一跳,她不敢用力挣扎,怕惹得赵晟更加用力。 皇上怕是被刺激得癔症发作了! 焦尾和绿绮一左一右,用力掰着皇上的手臂,给皇后娘娘留出一道喘息的空间。 不多时,外面的内侍也上前,赶忙拉开二人。 赵晟坐在榻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的衣襟被赶来的太医令解开,又就这青鸾殿的小灶熬煮好了一碗汤药,赵晟稀里糊涂的被灌了一碗下肚。 呼哧呼哧粗喘了一会儿,赵晟总算找回了神志,他看向皇后的神色和缓了不少:“刚才没吓到皇后吧?” 赵晟的声音很轻,无端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就要来青鸾殿抽风一下,谢净沅镇定道:“臣妾无事,劳烦皇上挂记了。” “既如此,皇后别忘了刚才朕交代给你事。”赵晟起身,内侍上前整理了一下赵晟的衣服,须臾,赵晟被簇拥着走出了青鸾殿。 过了一个转角,赵晟停住脚步,对着路边的花丛弯腰把刚才下肚的汤药都扣着喉咙吐了出来。 他冷声吩咐道:“这种药以后不要再给朕用了。” 越是能压制他的癔症就越损伤 他现在千疮百孔的身体,元帝能有子嗣的的消息大.大刺激了他的神经。 他那脆弱紧绷的神经如同陈腐的线,瞬间就断了。 一定,一定要把金枝牢牢握在手里才行!赵晟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借助金枝这条藤蔓,达到扼杀金国的目的! 回到议事殿,赵晟见高廷尉还在等自己,他在门口脚步一顿,换上诚恳的笑容后步入殿门。 “高大人,真是让你久等了,皇后身体不适,朕多待了一会儿。”赵晟苦恼的摇了摇头,似乎皇后的身体真的不太好的样子。 “皇后是千金之躯,自然是重中之重,臣皮糙肉厚,再说了这里还有小公公招待着,臣待着更舒服呢!”高廷尉笑眯眯,一副自己忙里偷闲赚了大便宜的表情。 赵晟被逗笑了,落座后叹了口气:“元帝和摄政王的矛盾日益加深,眼见着金枝郡主有孕,以后还不知他们金国要多热闹。” 按理说赵晟不该这么发愁,但想到去了西戎的解云洲他心里就是不安。 当初毕竟也让金枝去厂督府住过,解云洲收买人心的手段甚是高超,若是金枝已经被他收买了可怎么办? 赵晟思索再三还是作出了决定:“朕有心派遣你去西戎秘密探访一趟,不知西戎王是否愿意和月霜国一样,臣服与咱们。” 高廷尉的脸皮微微一抽搐,好在他脸上褶子多,看不大出来,微微一躬身:“皇上多虑了,厂督办事妥帖,若是知道了臣被派去西戎,怕是不会高兴。” 赵晟嗤笑一声,对高廷尉的担忧感到可笑隐隐还带有几分愤怒:“朕是君,他是臣,朕想做什么还需要估计他的感受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知道这么说会戳到赵晟的肺管子,高廷尉掩饰掉眼里的那抹得意之色,继而抬起脸,担忧道:“臣也是为了皇上好,解大人此去西戎是为国分忧,那西戎小国杂乱不堪,部落见勾心斗角,老西戎王一去,眼见着国家就要分崩离析,实在不值得拉拢。” 派解云洲去西戎就好比派执政大权的权臣去擦别人的屁股,高廷尉不想去,一是因为他不想,而则是总不能让解云洲去擦个干净的屁股吧! 那也太没意思了。 偏偏高廷尉情真意切,好似真的是为赵晟好一样。 赵晟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彻底了然,高 廷尉不老实,他只是趁着这个机会卖弄他的忠诚罢了。 不过没关系,赵晟自己也不稀罕高廷尉的忠心,他想要的是趁手的工具。 “高大人一番苦心,朕心领了。”赵晟赞同的点了点头,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时间不早了,瑶容华最近也生病,你们到底是父女一场,何不去暮云阁看看她?” 对于赵晟的好心,高廷尉并没有拒绝。 暮云阁。 天边暮色将至,一抹抹晚霞挂在天边,宛若神女身上的彩带,绚烂非常。 高廷尉没有进屋的资格,高云瑶和他一同坐在院子里,银月屏退了其余宫人,上了一壶热茶后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打量了几眼,高廷尉啜饮了一口清香的白茶,慢悠悠道:“容华脸色看起来不错,以前的伤都养好了。” 高云瑶眼皮都没抬一下,她知道高廷尉这是点自己呢,她当初为了陷害高家派来的嬷嬷不惜捅了自己一刀,也是这一刀让她摆脱了高廷尉的控制。 她一点也不后悔。 一点也不。 偷偷放开刚才用力握过的手心,残留的指甲印诉说着主人刚才到底有多用力。 高云瑶露出一个得体的笑 容:“多谢义父关心,本宫的身体好多了。” 抱着警惕的心理,高云瑶并不想和高廷尉说太多。 果然下一刻高廷尉板着一张脸,阴沉沉道:“若你当时乖乖听话,早日诞下皇子,这会儿不用不被淑妃压得死死的了。” 高云瑶一听这话,心头一疼,她搅动手帕,怒视高廷尉:“注意你的身份,我是皇上的妃嫔而您不过是臣子!这可不是该有的对主子娘娘说话的态度。” 高廷尉笑得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在皇上眼里不过都是奴才罢了,说起来我还比你有用些。” “不与你说这些没用的,我可不是找你来叙旧的,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做好了于你我都有好处。” 高云瑶用质疑的眼神看向高廷尉:“义父说的话我怎么不相信呢?” “信不信由你,不过这件事情你是非办不可。”高廷尉语气生硬,“解云洲不会揭露你杀人是因为他顾忌着那个小丫头,我可没这种顾虑。” 他语气轻飘飘的,看向高云瑶时眼角带笑。 “我要你想办法除掉高婕妤!” 他要看到堂兄一家痛哭流涕的样子,叫他们总是瞧不起他! 第三百四十五章 计谋 高廷尉仿佛真的只是来通知她一声,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可恶!”高云瑶气得摔了手里的杯子,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只觉得被一口浊气憋得快要窒息了。 高廷尉才像是那个吸血的蚂蟥,找到机会就死死扒在她身上不下来,就她痛苦不已。 高婕妤是高家的掌上明珠,虽说她父亲官职不高,最近因为高婕妤受宠的缘故频频得到赵晟的重用,虽说自己也看高婕妤不顺眼,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捋老虎的胡须。 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高廷尉的用心,他是一心想让自己去死吧! 高云瑶情绪几经起伏,最后深呼吸几口,叫来银月:“你去把高婕妤给我请来,就说我病得厉害想见她一面有些话想说。” 主子现在就想动手! 银月悚然大惊,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她结结巴巴道:“可是,但是,您……” 支支吾吾半天嘴都不好使了,银月慌乱的摆手,试图劝瑶容华:“不行啊,不行的!” 蠢货!高云瑶翻了个白眼,在银月胳膊嫩肉上狠狠掐了一把:“我看起来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吗?光天化日我还能在暮云阁像高婕妤 下手是怎么的!” 真是办事不利索,气人一把好手。 听到高云瑶这么说,银月吊起来的一颗心勉强放回了肚子里,走出暮云阁,她揉着刺痛的胳膊,心里暗想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真是一点盼头都没有。” 心里抱怨着,瑶容华交代的事情还要办好。 高婕妤宫中的翠云见了银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高高抬起下巴,一副用鼻孔看人的姿态:“你来干什么?” 那张圆脸上写着“不欢迎”这三个大字,看起来别别扭扭的。 就算银月不识字也能意会。 “我们容华病了,实在下不得地,想请高婕妤娘娘过去说说话。”银月在翠云的注视下不自觉语调越来越低。 一听这话,翠云当即炸了,不说泼妇骂街吧,那姿态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单手叉腰啐了银月一口:“这样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也不怕过给我们婕妤病气,凭什么你们叫去就得去啊!” 眼见着那张刻薄的小嘴就要说出更难听的话,屋内传来一声呵斥:“翠云,住嘴,你想挨板子吗!” 高婕妤怒视翠云,从寝室内走了出来,对着银月 抱歉一笑:“她被我惯坏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一旁的翠云虽然低下了头,但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既然是姐姐请了我,我定然不会推辞,翠云去内库把那罐血燕带上。”高婕妤给了翠云一个你敢不听话试试的眼神。 翠云不情不愿扭着身子去了内库,再出来时手上就多了个精致的小罐子。 暮云阁。 “姐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高云瑶特意在脸上扑了粉让自己看起来真的生了病的虚弱模样。 她紧紧拉着高婕妤的手,看表情好像有满肚子的愁绪想倾诉,高云瑶看向高婕妤身后对银月说:“你先出去,我有些私密话想和妹妹说。” 高婕妤闻弦歌知雅意,扭头对翠云说:“你也先下去吧,暂时不用你伺候。” 翠云怕被收拾不敢造次,气哼哼的出来屋子。 见屋内没人,高云瑶也不再装,她轻声道:“高廷尉是有多恨你们。” 听她这么说,高婕妤马上就收回了被握住的手,警惕的看着高云瑶,见她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就知道她是来提醒自己的。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提醒我。”高婕妤低下眼眸。 她真的很难不恨高廷尉,高婕妤再抬头时眼睛亮晶晶的:“你想我做什么?” 高云瑶这回是真心实意的笑了:“就知道妹妹你是聪明人,光凭咱们两个弱女子想扳倒高廷尉无异于痴人说梦,咱们能做的只能是自保,如今皇上重用高廷尉,让他飘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高婕妤马上接话:“他的目的并不在我,但我若出了事,我父母必定会痛心不已。” 灵光一闪,高婕妤惊呼一声:“他想要族长之位!” 说完高婕妤咬牙道:“不过是个旁支的外室之子也敢肖想族长的位置!” 嫡支的人还没死绝呢! “你说吧,想怎么做?”高婕妤脸上怒容未消,手里的帕子仿佛是高廷尉一样被她下了死力气搅动。 高云瑶的视线四下扫视一番,贴进高婕妤轻声道:“很简单,叫他失信于皇上就是。” 两人都彼此明了,赵晟是个极度不安的君主,他小心眼爱揣度人的心思,又享受操控别人的快感。 高廷尉被他重用不外乎是因为高廷尉能满足他把控朝局的假想,实际上是怎么一 回事大家都清楚的很。 高云瑶思路很清晰,一定要一下就击中高廷尉的弱点,不能打倒他也要让他痛上一段时间不敢露头才行。 “皇上最讨厌别人骗他了!”高云瑶继续道:“你不觉得他府上也太富贵了些吗?” 贪腐是历来无法轻易改变的事情,有些时候皇上都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靠着贪腐想拉高廷尉下台是不可能的,恐怕到时候动了那些人的利益,就连和高廷尉政见相左的人也会跳出来要保高廷尉。 “很简单,让皇上不经意间知道高廷尉一直在处心积虑的让我吃能生子的药就行了,但不能是从我这里知道的。”高云瑶用一种坚定的眼神看着高婕妤。 高婕妤瞬间就懂了,因为赵晟多疑,如果是从高云瑶这里得知的一定会怀疑这也是高廷尉计谋里的一环,心里定会生出多种猜想,但是如果是从高婕妤口中得知的就不一样了。 那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是他乐见的局势。 “我明白了,我懂得分寸但皇上你是知道的,到时候……”高婕妤更想说皇上像个疯子,他发起疯来没人能预料到他会作出什么事情来。 第三百四十六章 得逞 “我既然敢叫你来就不怕担这样的风险。”高云瑶自信一笑,“比这大的风浪我都见过,我这又何尝不是在帮自己呢!” 此时的高云瑶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坚定的模样不似作假。 想了想家中对自己关怀备至的父母,高婕妤点头答应了:“好,我会尽我所能,尽快让你听到好消息。” 又几日,赵晟和一帮侍从大臣外出在远郊围起来的猎场骑马,意外猎到了一头两岁左右的黑熊。 那黑熊起先是一贵族之子觉得好玩养在家中,前些日子何人打赌输了故意惹他伤心,叫他放了熊。 他思来想去把熊偷偷放进了皇家猎场,想着那里有山有水,还有各种小动物,足够舒舒服服活一段时间,到时候好偷偷再把它接回家。 万万没想到放熊归山,滋长了熊的野性,它追猎物追出了林子,被赵晟一箭射伤,赵晟还以为这是哪个大臣用来讨好自己的花样,毫不犹豫的就射死了黑熊,皮剥了不说,还剁掉了四只熊掌叫御膳房腌制起来,过两日烹饪。 御膳房掌膳摩拳擦掌,准备拿出看家本领好好叫皇上享受一番。 经过一夜兼一上午的烹饪,一 道传统的红焖熊掌压轴上桌。 有幸和赵晟共享此菜的唯有圣恩正浓的高婕妤。 高婕妤一身粉色的蜀锦,绣满银线合欢,似是把皇上的恩宠也都绣在了身上。 熊掌入口即化,但不免有些腻,又有股子高婕妤吃不惯的野味,略吃几口就吃起来清炒百合。 “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吗?”赵晟关切问道。 “太医令说臣妾正吃着药,少吃这些太过油腻的为好。”高婕妤压低嗓音,不好意思道。 “药,什么药?”赵晟对药字格外敏感,仔细端详了一番高婕妤的脸色,并没看出有何不妥。 高婕妤叹了口气,她咬了下饱满的下唇,眼底浮现一层水雾:“皇上要保证不生气,臣妾才说。” 赵晟被钓足了胃口,他连声道:“不生气,不生气,爱妃到底怎么了?” “前几日臣妾去瑶容华那里坐了会儿,正巧碰见她吃药,臣妾留心打听了一番才知那是高廷尉特意送进宫中给她调理身体用的。”高婕妤拿眼睛觑赵晟脸色。 见他听得极认真道:“臣妾身边的翠云略通药理,闻出其中一味利孕的药,虽伤身,但效果极佳,臣妾求了家里也帮臣妾 弄了几副来吃。” 高婕妤说完像做错事的孩子,筷子放在一旁,规矩得站起身,边落泪边作势要跪下。 “算了。”赵晟脸色阴沉的拉住已经跪到一半的高婕妤,“朕能明白你心急。” 着顿饭他也吃不下去了,皱着眉叫人来收拾。 “爱妃先回去休息吧。”赵晟敷衍的打发走了高婕妤。 太监点燃熏香,熏走屋内的饭味儿。 阴沉着一张脸,霍浑身散发着寒霜一样的气息,他低声道:“就知道你贼心不死。” 赵晟从不觉得高廷尉会对自己多忠诚,他与高廷尉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利用自己倒没什么,就当抛出去逗狗的肉骨头,但是背着自己搞小动作可就过分了。 这是赤裸裸的背叛! 赵晟心中翻涌着怒火,这是让人无法接受的。 高廷尉是不是太看不起他了,他心里一定也当自己是个好骗的傀儡。 屋外是清朗的秋日天空,绵软的白云一派悠然自得景象,赵晟顺着窗子向外望去,只觉得心里压抑得很。 他又何尝不是被困在这皇城里的鸟? 回去的路上,高婕妤的额头上还在一直冒汗,她的手微微颤抖,脚步不由自主的加 快,翠云跟在身后,她腿短,看起来像是在小跑。 “娘娘~”翠云小声道。 见高婕妤不吱声也不理自己,翠云着急道:“小姐~” 这一声小姐算是叫回了高婕妤的魂魄,她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回去说。” 翠云自家娘娘一脸严肃不敢抱怨,二人一路步履匆匆的回了寝宫。 “您刚才走那么快干嘛,我还以为您内急呢。”翠云递上一盏热茶,忍不住吐槽道。 “真是大胆,还敢拿我取笑!”高婕妤笑着点了点翠云的额头十分的亲昵。 “你不懂,以后就会明白了。”高婕妤知道翠云嘴巴坏,可是该严的时候也很严,她不会作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我知道你也是担心我,可以后再不能对着暮云阁没大没小,她到底是娘娘,你只是奴婢,在我这里你可以放肆些,可若是真得罪了瑶容华我也没十分的把握能保住你。” 银霜被杖毙的时间并不久远,高婕妤一提翠云就脸色刷白。 当日她是恨银霜恨得要死,可真看到银霜活生生一个人转眼就没了还是感到一阵后怕,午夜梦回时也会觉得害怕。 她间接的害了银霜,翠云总有这样 的错觉,是不是她当时不叫嚷出来,不赶在皇上的怒火上,银霜不至于死。 “奴婢知道了。”翠云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低着头答道。 镇远将军府邸。 接过宣旨太监手里的圣旨,高廷尉莫名其妙接到皇上要他亲自去金国送贺礼的旨意,他给宣旨太监塞了红封。 宣旨太监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重量,满意的塞进袖子:“高大人客气了~快些准备些行装准备动身去金国吧。” 高廷尉还想再问些什么,皇上是怎么突然想到要自己去金国的? 那可是充满他屈辱回忆的地方,更何况是给个宫婢出身的人金枝送贺礼,他觉得十分跌面子。 宣旨太监却摇头一问三不知,这让高廷尉憋了一肚子的火,拿了他的红封还不办事,这群太监果然都是一个德行,一个鼻孔出气。 转身离去,宣旨太监呸了一口,什么东西真当人是傻子看不见他眼里的轻蔑吗? 皇上如今厌弃你了,有你好受的! 高廷尉回到卧室,叫来管家,管家一听高廷尉要去金国大吃一惊:“您的伤说是好了,可也伤了骨头,这眼见着金国就要落雪了,太寒冷了再犯病了怎么办?” 第三百四十七章 转变 “皇上派他去金国了~” 高婕妤掩着嘴轻笑一声,看向高云瑶的眼神里满是愉悦,这次成功很合作,也成功的扭转了高云瑶在她心里的印象。 从今以后只有更敬佩,不敢轻易惹她。 她对自己都那么狠更何况是别人,一时间高婕妤的脑海里闪过从宫婢们那里听来的闲话,有人传当初瑶容华遇刺和她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那可是差点就没命了,高婕妤总觉得是她们在谣传,说着说着把瑶容华说得那么可怕,可如今她却动摇了,也许…… 把这个可怕的念头晃出脑袋,高婕妤笑容甜美的看着高云瑶:“还是姐姐你的脑子活泛,你真是救了我一命,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高云瑶:“以后咱们姐妹就相互扶持吧,你进宫晚没见过淑妃以前跋扈的样子,想必你也知道,我因她失去一个孩子的事情,她可不是个好相与。” 高婕妤乖巧猫咪一样忙不迭点头:“姐姐说的是,可皇上在姐姐这边还没动静吗?” 她担心的是皇上会不会酝酿着更大的怒火。 “不会的。”高云瑶起身身姿摇曳走了几步,伸出染着粉色丹 寇的手指点了点花瓶里的百合,“皇上只会冷我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就好了。” 当初可是皇上极力劝和他们对着义父义女的,如今自己被“逼着”喝伤身助孕的药物怎么看错都不在她呀! 皇上才是该感到亏心的那一个。 这么想着高云瑶就更心安理得了,她得意的对高婕妤说:“等着看吧,皇上只有来安慰我的份。” 她话音刚落,暮云阁外就来了一对手捧托盘的宫女,看样子每个托盘都沉甸甸的。 “你看,我说什么?”高云瑶看向外面,转头对高婕妤一笑。 果然一个伺候皇上的嬷嬷恭敬道:“皇上特意赏赐瑶容华外面新贡上来的缎子和首饰珠宝,还给娘娘送来了些没经打磨的红宝石,叫娘娘自己选样子,再送去打首饰。” 高婕妤好奇起身看了眼那装着红宝石的托盘,只见一颗硕大的血红的拳头大的红宝石静静的躺在那里。 “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皇上竟然也舍得给你!”高婕妤瞪大了眼睛,毫不掩饰自己对着块红宝石的喜爱。 而且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送东西来的嬷嬷如实传 达了自己在暮云阁所看到的一切。 她语气谄媚道:“高婕妤的眼睛都看直了,要不是东西太贵重,只怕她都要上手抢了。” 赵晟眯着眼,脸上的神情是愉悦的,他内库里的好东西多了去了,这辈子都用不完。 不过是随便撒出去些东西就能看这么一出好戏,不知道有多值得。 女人心也是贪婪的,也张着一张会欺负人的嘴脸,但她们不会侵占自己的权利,无伤大雅的打闹都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太医令怎么说?”赵晟揉了揉眉心,他特意叫人不惊动瑶容华去收集些暮云阁倒出来的药渣。 “对女子来说确实有助孕的作用,只是这药极伤身体,不能久喝,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的。”内侍在一旁轻声道。 赵晟脸色不变,手指哒哒的敲击着手边的桌子,他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叫她吃着吧,也许真的有用呢?”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在对自己说又似乎是说给不公的老天听。 接下来几日,赵晟频频留宿在暮云阁,一点没有高云瑶自己所说要冷她一段时间的迹象。 高云瑶复宠,而且皇上在她这里的连宿记 录已经超过了高婕妤,两个人都姓高,不禁让宫内的人猜测纷纷。 看她们两个好了没几日,这下要翻脸了。 没成想,她们想看的笑话根本就没看成,也不能说是毫无风波,但一切都被高婕妤扼杀在了摇篮里。 翠云脸颊红肿跪在地上,她眼里含着泪水不敢出声,跟在小姐身边十几年,这是她挨罚最严重的一次。 “你到底要我跟你强调多少遍?管好你自己的嘴,即便是在自己的地盘也要谨言慎行,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高婕妤脸色铁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默默流泪的翠云下定决心道:“你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吧,我会给皇后递牌子,就说你病了,送你回高家。” 一个晴天霹雳瞬间批傻了翠云,她睁大眼睛先是不敢置信,随后苦苦哀求道:“不要,小姐求你不要送我回去,我,我一直都是服侍你的,除了你身边我哪儿也不去。” 说是服侍,但翠云什么重活都没做过,不过是陪着小姐做些针线,端茶递水,说说话罢了,甚至连吃的都和小姐一样,睡也睡在小姐卧房。 说她是奴婢却比小门户的小姐养的 还娇贵。 一下子把她赶出宫就证明她伺候的不好,可见回去了老爷夫人也不会再向以往那样对待她。 她又知道了宫里这么多的事情,后半辈子就是给幽禁的结局。 她不信小姐的心会这么狠! “我可不想因为仁慈就害了我自己!”高婕妤在自己和翠云之间当然会选择她自己,本来在宫里就已经很不易了,还要事事留心翠云,她是个好奴婢,仅限于在高家时。 如今自己在皇上身边如履薄冰,是在没经历在去给一个奴婢擦屁股。 翠云哭得伤心:“小姐你不能这样对我,当初我可是冒着被打死的风险替你和左侍郎家的公子传递书信来着!” 这话一出,高婕妤心里残留的最后那一丝不忍也消失了,她亲手用力甩了翠云一个耳光。 “都是我不好,没教会你什么才是做奴婢的本分,导致你和没没大没小的,怎么现在说这些是想要挟我吗?”高婕妤眼刀在翠云身上来回刮擦。 翠云被吓到了,她从没见过小姐还要这么冷酷的一面。 “落得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自找苦吃,我还留你一条命,你该学会感恩才行!” 第三百四十八章 损招 高婕妤不再去看翠云,这是她从瑶容华身上学到第一堂课:要想往上爬就得舍弃一些东西。 她决定舍弃掉拖累自己的心软。 没想到瑶容华连这一步都算计好了,她把自己利用得彻底,偏偏还能叫自己说不出冤屈,毕竟解决高廷尉确实是在帮她自己。 皇上如今求子心切,听闻高云瑶用药怎么会有制止的道理,可不得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到瑶容华那边。 那药她已经找人看过了,吃了必定会胃疼不已,是药三分毒,以后还可能会热毒进骨,他见过祖父犯腿疼的样子,年轻时单枪匹马挑破一个十几人的匪窝不在话下,腿疼起来一直捶床叫人把他的佩刀拿来要自杀。 高婕妤有自知之明,她可吃不了那样的苦。 可她也不想就这么输给瑶容华,一定一定要想办法! 暮云阁。 “喝吧,趁热喝才有效呢!”高云瑶和银月人手一碗药。 她见银月光咽口水不喝药,就劝道:“你真甘心当一辈子奴婢吗?放心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会当你是我最好的姐妹。” 抵不过高云瑶炽热的目光,银月硬着头皮喝下了气味令人作呕的 药汁。 “呕~”银月干呕。 “这一碗药就是一个月的月俸,吐了就从你身上扣钱。”高云瑶冷冷道。 银月忍着恶心,把药憋了回去,她心里十分忐忑,打从瑶容华也让她喝这个药她就知道瑶容华在打什么主意了。 到底还是要被拿来固宠,瑶容华这几次波澜伤了身子,就算吃了这虎狼药也未必会有效果,所以自己就成了她的备选。 “别哭丧着一张脸啊,若是能为皇上诞育子嗣是好事一桩啊,以后的荣华富贵更是唾手可得,你也不必再做奴婢了。”高云瑶的声音丝毫没有起伏,叫人听不出她是高兴还是生气。 银月却猛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磕得额头都红了:“奴婢不敢,不管奴婢以后会变成什么都是您的奴婢。” 银月哭唧唧。 这个时候不表忠心以后等着被算账吗? 银月已经摸透了高云瑶的脾气,不敢有半点的忤逆流露出一丝的不满。 “又在说什么傻话。”高云瑶嗤笑,“我也是从奴婢爬上来的,还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放心吧,以后只要你立得起来,我绝对不拖你的后腿。” 如今皇上还能不 能再繁衍子嗣,这还是个问题呢! 她自然不希望银月背叛自己,可要人帮着干活,也得给点甜头才行,不然谁帮你做事啊! 高云瑶看着挂在银月手腕上晃荡着的手镯,觉得有些刺眼,她叫银月起身,又挑选了个小一圈也更贵重的手镯套在银月另一只手腕上:“瞧瞧,我们银月多好的皮子,又白又滑的,我当初第一眼挑的就是你,若不是银霜那个小贱人出来坏事,现在你早就是主子了。” 不提银霜还好,一提起银霜,银月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话太有杀伤力了,银月眼眶发热,鼻子一酸就又要哭出来,她努力憋着了颤声道:“是奴婢无福。” 高云瑶知道银月在怕什么,她仿佛能体会到皇上看宫嫔们勾心斗角的快乐了。 镇远将军府。 高廷尉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他必须尽快启程,否则路上极有可能会被暴雪困住,皇上这是有心在折腾他,不过是送礼这样的小事哪里就值得他亲自去一趟。 梁国公在散朝后追上了步履匆匆的高廷尉,一脸看笑话的模样道:“上次去金国弄得高大人怪不愉快的,如今皇上这是想弥 补你的缺憾呢。” “这种好事让给你要不要啊!”高廷尉也不与梁国公虚与委蛇,“别以为手里攥着个皇子就躺进富贵窝了,以后有你哭的日子。” 高廷尉说完快步走开。 看着高廷尉的背影,刚笑话人不成反被讽刺的梁国公怒了:“死老头子,你敢咒我!” 他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喘了几口粗气后露出个阴损的笑,他想到了一个主意,一个让高廷尉滞留在金国更久的主意。 梁国公回到府上就和叫来妻子商议:“你说高廷尉这么大的岁数了还没个传宗接代后人,一儿半女都没有,你瞧瞧人家金国的元帝都快入土了还能再有子嗣,高廷尉差在哪里呀!” 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梁国公夫人面色一边,锤了梁国公一拳头嘴里道:“思想下作的老东西,说,是不是你动了纳小的心思,拿人家高廷尉说什么!” 她这辈子最痛心的就是生了儿子却没养住,就两个女儿还都进了宫,如今一个更是被废为庶人,估计这辈子是见不上面了。 梁国公冤枉:“我要纳早纳了还要等到今天,我现在和你说正事呢,你不要胡搅蛮缠 。” “我胡搅蛮缠?”梁国公夫人刚要发飙,一看到丈夫严肃的表情就只得暂且憋了回去,没好气道:“你以为送了人会被收下吗?高廷尉身上的心眼子多得很!” 梁国公咋舌,一脸恨铁不成钢:“所以我说你脑子不好使,这种事情怎么能咱们来做,这得让上面的人来啊!” “啊,难不成你想让女儿开这个口!”梁国公夫人压根想象不到淑妃做媒的样子,她赶紧摇头否认,“不成,不成,这可不行!” 万一要是被皇上怪罪了可怎么办?她不能坑了女儿啊! “我是让你写信,淑妃肯定也要给元后送礼啊,在里面夹上信还是什么难事?”梁国公觉得自己简直聪明无双。 金枝也吃过高廷尉的苦,她如今是金国的王后,要给高廷尉赏几个人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梁国公夫人:“这对我们,对娘娘有什么好处。” 高廷尉不开心,我就开心。 “好处多着呢!”高廷尉故作高深,不再和老妻多说,起身往书房走去,还不忘嘱咐:“可别忘了啊!” 向来对丈夫的话唯命是从,梁国公夫人嘴上抱怨着回屋写信去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得意 第二日高廷尉进宫拜谒过皇上后就启程去金国送贺礼去了。 看着高廷尉独自一人离宫的萧瑟背影,赵晟问身边的内侍:“朕这个处罚是不是太重了,毕竟高廷尉也上了年纪。”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反正如果皇上您派奴才去的话,奴才是半句怨言也不会有的。”这马屁拍的正大光明,叫人听了都会觉得谄媚到恶心,内侍的腰都快弯到地上去了。 赵晟轻笑一声,抬脚在内侍身上不轻不重踹了一下:“你个老东西,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手别伸太长!” 他冷冷的又看了眼已经要消失在宫门口的身影,低声道:“希望高廷尉不要让朕失望!”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高廷尉闭目养神,他的马就跟在马车旁边,宛若跟着母马的小马驹,考虑到自己身上的旧伤,高廷尉没有逞能非要骑马,如果能少受罪的话还是坐马车吧! 这次出行管家没有随从,跟在高廷尉身边的是个经年伺候他的嬷嬷,四十岁上下长得一张严肃脸,如不是和她相熟,乍一见面她都会给人种不好相处的感觉,实际上,她是再和善细心不过的一个人。 “大人 ,咱们今早启程时天边好红的朝霞,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外面起风了,怕是要变天。”嬷嬷声音轻柔道:“咱们是不是找个地方先安顿。” 这个时节还不至于下雪,但明早肯定会更冷。 若是现在不快点安顿,天黑后安营会更加麻烦,高廷尉常年带兵自然清楚这一点,他没迟疑,出了马车站在高地上四下了望。 一片荒凉的野地,大片大片的杂草,连个茶水棚子都看不到,他眯着眼指定一个方向:“就在那吧,叫他们可以休息了。” 解云洲几次被截的事情朝中都有所耳闻,高廷尉自问不比解云洲差,他这次带队押送贺礼,点的可都是经过操练的能兵强将!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他睁开眼,虎目放着精光:“叫人打起精神来,三人队仔细的巡逻,别睡得太死了!” 回到马车上,高廷尉脑子里想着进来发生的事情,深觉赵晟就是个神经病,明明之前还对自己推心置腹,下一刻就恨不得把他踢到天涯海角去。 若说宫里有什么变化,那就是瑶容华又开始承宠了,偏偏和皇上对自己的态度发生转变对上了,难道高云瑶克 自己? 把不靠谱的念头摇出脑海,高廷尉裹紧身上的皮衣翻个身带着一丝警惕睡了过去,这一夜注定睡不踏实。 夜里外面刮起了西北风,凌冽的寒意直扑脸,迎着风根本人连呼吸都困难,趁着夜色,一个骑着马的人快速的向高廷尉马车靠近。 “哒哒”马蹄声过于清晰,想叫人不注意都难,高廷尉瞬间惊醒。 若不是马上的人老远就报出自己的名字,只怕这会儿已经被万箭穿心了! “你在搞什么!”高廷尉在火把的照亮下看清了来人的面孔,他不悦的皱起眉,“不是叫你看管通州事物的吗?你怎么跑回来了!” 高盛一脸惭愧,整个人灰头土脸的,他艰涩开口道:“大人通州出事了!都是属下看管不利,咱们的银铺被抢了!” 若只损失个千百两的根本不用知会高廷尉,毕竟银楼有损耗,但这次是库房被人家搬空了,损失高达七万两! 这么大的缺口,高盛根本没法瞒报,最要命的是银楼被抢的消息传了出去,许多存银的人拿着票根来支取,他为了不造成太大的混乱,自作主张的叫人开了银楼仅剩的库存,这一下更是捉襟见 肘。 听完高盛的禀报,高廷尉脸色越来越差,他怒斥道:“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出事后可曾查探到什么!” “银楼平时守卫森严,抢银楼的人是趁咱们修理后门的时候闯进来的,事先都化妆成了小贩子,一时没注意到就……”高盛羞愧道:“确实是疏忽大意了。” “后门,后门怎么会坏呢?”高廷尉的关注点在高盛话语里的微小信息里。 “叫人家给撞了,有人骑马惊了一辆拉满货物的马车,咱们都关门了,谁成想着两波人在咱们门口起了冲突,打坏了咱们的门。” “蠢货!”高廷尉听了气得想打人,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还被冷风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一看就是被人设计了啊! 他叫来护卫长:“明日起开始赶路,加快行进速度,咱们绕路去通州一趟。” 本来打算走快一些,不过通州但现在必须得去一趟了。 银楼被抢背后不简单,势必是还有别的隐情在,难道是有人知道了什么? 西煌。 解云洲坐在书房里,窗半掩着,窗外是漫卷的黄沙,把天都染成半边黄。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天!”意欢单手撑着下巴往窗外看 ,冬蕊不许她出去瞧新奇,说是外面的黄沙都太细了,若是吸进去要肺疼。 那能不疼还是别去给自己惹麻烦了,对所有疼都感到敏锐的意欢一听这话也得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 沙粒打在窗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意欢支着耳朵听得认真,时不时还用眼睛去偷瞄解云洲。 今日的解云洲一身西煌本土衣裳,低襟低领,隐隐可见漂亮的胸线。 “你以为我没发现?”解云洲声音带笑。 意欢笑眯眯凑上前,她也被西煌开朗的民风传染了,高高兴兴在解云洲身上摸了一把,学着浪荡子的口吻:“真滑溜!真好摸!” 解云洲哭笑不得,被意欢轻薄了自己还挺开心的。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解云洲捉住意欢作乱的手。 意欢也不挣扎,反手握住解云洲又在人家手上一通乱摸:“调戏你呀!” “怪腔怪调的小东西!”解云洲笑着把意欢按到椅子上,“写一篇大字来叫我看看!我看看你写得多好还有心思来作怪!” 意欢瞬间蔫吧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她乖巧提笔,静心凝神。 “哈哈,好消息!”屋外传来一道高昂的男声 第三百五十章 西戎王的反骨 意欢的手一抖,一滴墨就落在了雪白的宣纸上。 她一听到有动静立刻抬头抻着脖子往外看,看到了元宝那张熟悉的脸上满是张扬得意之色。 元宝丝毫没有自己打搅了厂督和厂督夫人温存的自觉,自顾自道:“高廷尉在通州的生意叫人给砸了!您猜猜是谁干的!” 解云洲冷面看着元宝,似乎再说你爱说不说,少让我猜! 意欢比瓜田里的猹还激动:“快说快说!” 元宝再一看解云洲没有制止意思的脸色,神秘兮兮道:“我也不知道。” “啊!”意欢拉长声调,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元宝,“那你卖什么关子!” 说完意欢又噘着嘴看解云洲:“你刚才不理他是不是就因为早就知道他会这样啊!” 真的是气死了,偏偏元宝还在一旁本性毕露轻笑起来。 不过马上他就笑不出来了,冬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掐指元宝腰间的肉用力一拧。 元宝顿时嚎了一声,猛的跳了一下,他边捂着刚被掐了一下的地方,一遍指责冬蕊:“你怎么偷袭人!” 冬蕊双手叉腰:“叫你欺负夫人,我帮它教训你!”说完又看向意欢,“ 解气了吧!” 捂着小嘴看热闹,见元宝在那里跳脚,意欢表示很满意。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皮痒痒!”意欢对着元宝一抬下巴,傲气的像一只小天鹅。 “夫人,你不是说想看羊毛怎么纺线吗?正好胡大人刚送来两个纺线好手到府上给咱们织毯子,要不要去看一看?”冬蕊问道。 意欢一听两眼放光,满心期待道:“去,当然要去!” 她像只刚出窝的小鸟,扑腾着翅膀扑啦啦冲出了房门。 意欢一走,元宝和解云洲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现场有咱们人捡到带有东厂标识的腰牌,已经都毁掉了不会被发现。”元宝压低声音道。 如此一来就是有人存心陷害,想挑拨高廷尉和解云洲的关系,最好这两个人杀得你死我活才好。 解云洲起身,单手背在身后在屋内踱步:“想借我的手杀人不付出点好处怎么行?” 他所掌控的消息网四通八达,但这次背后主使做得隐秘,愣是还没露出马脚,可见策划之周密。 想来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的事情。 “既如此也不好叫人失望,叫人收购银矿石再平抑银价,限制通州 银子的流动,留心最近的大宗交易已经出城的车队行人,一旦发现不对立马出手。”解云洲冷声吩咐道。 元宝领命,蹙眉走出了屋门。 通州地处多国交界处,因开市互相贸易逐渐越来越繁荣,相对而言族群构成也变得更加复杂。 虽极少出现大冲突,但小冲突就没停止过。 通州的生意好做,若是背后有人在话就会更容易。 盯着这块大肥肉,谁都想上来咬一口。 解云洲不掺手并不代表他不知道都有谁在参与通州的生意。 摄政王府。 “说是给王后送贺礼来了,要我说不过一个不知男女的东西,怎么担得起这么大的福气!”摄政王心腹在一旁嘀嘀咕咕,他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对王后的不屑。 翟疆眉头一挑,毫不在意道:“到底是人家自己人,一时高兴送些东西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西煌那边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不应该啊?”翟疆的关注点在解云洲身上,明明已经让西戎王给解云洲找点事做了,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是听不到消息? 难道是西戎王太废物了不成? 翟疆叫来一名下属,令他 即刻启程去西戎,是时候要敲打西戎王一番了。 此刻的西戎王正和他的妻子在王帐中吵架。 西戎王年轻的面孔写满了愤怒,他伸手颤抖的指向妻子的鼻尖:“道娜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我愿意与你一起分享我的权利,不代表你可以命令我!” “这怎么是命令!”道娜大力打开指着自己的手,她讨厌这种不被尊重的感觉,“我也是为你好,是你迟迟没法下定决心!万一被摄政王问罪怎么办?” 这个时候西戎王的倔强和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开始作祟,他理直气壮:“他是金国的摄政王,我是整个西戎的王!我们只是盟友,不代表我也对他言听计从!” 道娜笑了,笑得嘲讽至极:“这话你也说的出口,当初可是你自己贴上去的,怎么如今害怕自己被解云洲收拾吗?” 西煌到西戎王帐的距离并不远,如果解云洲真要带兵来攻打,大约两天左右就可以到了。 西戎王不禁在心里设想,若是真的被攻打,会有那几位叔叔愿意出兵驰援,随后就被自己想到的结果吓了一跳。 估计是不会有的,他们都巴不得自己死掉。 那道 娜呢,西戎王看向妻子,她一直在把自己的父兄往权利中心拉拢,也许有天王帐里就会换一位王,不,是一定会换一位王。 “听你语气你好像很推崇摄政王,怎么当初选择嫁给我而不是去做他的女人?”西戎王用刻薄的眼神看着道娜。 道娜活了,扬手就要打西戎王,但她毕竟是女子,打不过西戎王,很快就被西戎王一把推到在地上。 “我要是想当摄政王的女人还轮得到你来娶我吗!你也太小看我了!”道娜愤恨道,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摄政王对女人一什么态度大家都有目共睹,恐怕他眼里所有的女人只配做他的玩物,压根就别想有更高的地位。 而嫁给西戎王就不一样了,她能凭借自己和家里的手腕,一步步成为最尊贵的女人。她的儿子以后也将会继承这片富饶的土地。 本以为能和西戎王共进退,没想到西戎王会如此不识抬举,既如此可别怪她不顾念夫妻情分了! 西戎的一应大小事务都由西戎王和道娜共同处理,自西戎王和道娜发生争吵后他就不再允许道娜接触核心事物,只要求她尽快怀孕,否则就要纳侧妃。 第三百五十一章 阿骨使坏 就如男人视女人为自己的私产,同样没有几个女人愿意和其他人共享自己的丈夫。 道娜心里再不爱西戎王也不能容忍刚新婚自己的丈夫就又要纳新人,这简直是对她最大的羞辱。 很快摄政王派来的人就到了西戎王的领地,他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面对着西戎王道:“摄政王十分关心殿下,特意遣我来探望一二,若是西戎王遇到了什么困难大可以对摄政王说,尤其是最近那个解云洲到了西煌,他那个人一向不喜欢咱们异族之人,只怕会对您不利啊!” 西戎王觉得自己收到了威胁,偏偏他现在并没有对抗摄政王的能力,现在想来他当初一定是掉进了道娜一家给自己挖的坑,是他们极力在自己耳边陈述和摄政王结盟的好处,可如今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还一点好处都没拿到。 道娜不被允许见摄政王派来的人,她焦急的在自己的帐子内踱步,一颗心早就飞到了西戎王的帐子里。 “一定是摄政王派人来兴师问罪了,我就说不要再继续拖延了,对他没好处,他还以为我在害他呢!”道娜一肚子怨言。 她不明白西戎王怎么突 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一点也不听自己的劝了。 道娜身边的女婢道:“是不是王上听了谁的谗言,不然您才是他最亲近的人啊!” “是该好好查一查了,可别是混进来的细作!”道娜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要是被我查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道娜声音危险道。 王帐内,西戎王爽朗一笑:“多谢摄政王关心,本王并没有遇到什么难关,解云洲也不见得多棘手,毕竟我派去的使者现在还在西煌平安的待着,解云洲已经答应了我的邀约,不日我们将要共同举办宴席庆祝。” 西戎王话外之意就是不需要你们摄政王的关心,他现在和解云洲处的很好。 “西戎王是要撕毁盟约吗?” 又来了,在我的地盘上还想威胁我? 西戎王的脾气也上来了,刚上位的新王还没学会什么叫隐忍,西戎王当即拉着一张脸,语气冰冷道:“你能代表摄政王做决定吗?不然说出的话可要负责的!” “你!”军装打扮的使者气的红了脸,他腾的一下起身,“你竟然敢对摄政王不敬!” 此时的西戎王脸上浮现出不耐烦的表情,他歪着身 子掏了掏耳朵,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样子,还嗤笑一声。 气得使者撩帘子就走人,给我等着,看我回去禀报摄政王,让摄政王好好收拾你一番! 但就在他刚要翻身上马的时候却被道娜派来的人劝住了,道娜亲自出马,叫使者远离了王帐,随后道歉道:“他是和我吵架了心情不好,使者勿怪,毕竟他是刚即位的西戎王,脾气大了些。” 面对貌美的西戎王后,使者心中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他面上冷峻的看着西戎王后:“当日结盟的事情你也是知晓的,甚至你父亲亲自写信来恳求摄政王,希望能结盟,如今却不想认了?” 道娜:“是西戎王一时没想明白罢了,你也知道他叔叔那么多,个个都不服气他,我们身边也难免掺杂了那些人的细作,想来是他听了谁的蛊惑。” “哼,也不用和我说这些,我来时摄政王给我下了死命令,若是十日还听不到任何关于解云洲倒霉了的消息,盟约就要另做考量了!”他说的斩钉截铁,一股子摄政王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的傲气劲。 道娜年轻,在部落里也是天之骄女,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她含 笑道:“一定不会让摄政王殿下失望的。” 使者一刻也不想继续停留,既然口信已经带到了,他完成任务骑上马撒蹄子就跑了,留个道娜一道背影。 “下次别再让我看到你!”道娜眼神发狠,看着变成一道小圆点的背影喘了几口粗气。 空旷的草原上响起哒哒的马蹄声,一道身着金国武将士衣服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地平线上。 埋伏于山坳上的几个人互相递了个眼色,机架弓弩都对准了那道身影,“咻~”的几声,马上身影重重跌落在地,被惊吓到的马嘶鸣几声,跑得尘土飞扬。 “嘿嘿,小子算你倒霉。” 中了弩箭的使者还没断气,他口吐鲜血,身上就没有不痛的地方,“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他断断续续的问道,眼睛努力睁大,似乎是想辨认他们的身份。 “当然是取你小命的人!”埋伏他的人一句废话也不说,直接抽出刀了结了地上人的姓名。 他们骑马拖着这具尸身回到了阿骨的部落地盘。 阿骨看着已经磨得血肉模糊的尸体满意的点了点头:“做的不错!” 他倒要看看金国摄政王会怎么处理自己派出去的使者 没命回去这件事,又会不会向西戎王追责。 如果不能就只能说明摄政王也是软柿子,和他们选择的元帝半斤八两! “父亲,让儿子去一趟西煌吧!我想去会一会那个解云洲,看看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遭摄政王的忌惮。” 阿骨看着说话的大儿子,审视了他一番,和西戎王差不多的年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也是他最满意的儿子。 “现在还不是时候。”阿骨拒绝了儿子的请求:“你也不要想着自己偷跑去,现在已经是冬季了,我要你想办法弄到更多的粮草供咱们过冬。” 若是解云洲没来,他们所谓的办法就是去西煌已经西煌附近的小城劫掠,可如今西煌有解云洲坐镇,再加上元帝给的一百金,他们就可以去买了。 这么一想,还是得感谢西戎王,若不是他巴巴的跑去和摄政王结盟,元帝也不会急着给自己送金子。 阿骨在心里偷笑道;这个侄子也不是全无好处。 起码让他能渡过一个肥冬了! “要是被西戎王知道了他不会来找咱们的麻烦吗?”阿骨的大儿子打从心底里妒忌自己的堂兄,凭什么他能力平平却能当西戎王! 第三百五十二章 请求 不过是靠着父亲的荫庇才坐上了西戎王的位置,看他还能坐多久。 “怎么样,我就说父亲不会答应你的,别白费心机了,有空还是多照顾照顾你母亲去吧!”说话的是个年轻些的男孩,他编了一头得小辫子,脸上带着嘲笑。 “滚开!”阿骨大儿子一甩马鞭,险些打在男孩脸上。 那是父亲爱妾的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贱种! 竟然敢来挑衅他也不掂量他自己有几斤几两! 憋着一肚子的不服气,烈火跑回母亲的帐内发了好一通脾气,把母亲刚刚缠绕好的羊毛线弄得乱七八糟。 “又去惹你大哥生气了?告诉过你多少遍,他脾气不好,又有大王宠爱,你在他身上讨不到好的!”貌美的夫人轻柔的为儿子擦去脸上的泪水。 “可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他是大妃的儿子就能处处压我一头吗?上次打猎我比他猎到的还要多,父亲怎么就看不到我的优秀呢?”烈火人如其名,是个脾气暴躁的孩子。 “我一定要让父亲知道我才是那个最出众的儿子?”烈火说完气咻咻的走了。 几十里外的西煌城。 胡涵过上了神仙 日子,他一介混血从没做过从地方往上升的梦,皇城那地方倒是去过两次,每次去都会被人当新奇景围着看,看他的眼神说不出的鄙夷。 咂了一口小酒,胡涵不屑的想着:哼,还真以为谁都稀罕皇城似的,不过是个大号牢笼罢了,下城区的平民们日子过得可比西煌平民还要窘迫。 “胡大人!胡大人!解大人叫你去一趟!”门外胡家侍从还没进内门就开始高声呼和。 这要是放在皇城里,谁都要说一声这下仆没规矩,但在西煌简直再正常不过。 “知道了!这就来!”胡涵高声回应道。 从前两日找会纺织羊毛的女工,到哪里能买到合适的皮子,胡涵俨然一副解府管家的模样,偏他还做的甘之如饴! 胡涵换了身干净的浅色衣裳马不停蹄的乘坐马车到了解府,见了解云洲脸上的笑更是谄媚至极。 “解大人,何事找卑职啊?”胡涵满脸堆笑。 那样子比宫里的太监还要太监。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对西煌熟可知哪里有马厂?”解云洲问。 “是夫人要骑马吗?”胡涵不假思索道:“如果是给夫人选马那我府上就养了 几匹漂亮的矮脚马,这种马耐力足,性子也温顺…”胡涵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话,抬头一看解云洲竟然听得挺认真。 “是属下多嘴了。”胡涵默默闭上嘴巴。 “西煌马非常适合做战马,不仅仅西戎,就连金国也会从咱们这里买马,西煌共有三处马场,也是咱们这儿最绿的地方。”胡涵脸上带着骄傲的神色。 毕竟这些马为西煌带来了足够养活上万人的收入。 “我要你派人严格监视马厂,但凡有大宗的买卖就来报给我。”解云洲吩咐道:“此时涉及甚广,办好了没赏,出岔子却会罚你!” 苦笑一声,胡涵只得应下。 “还有!” 就在胡涵转身之际,解云洲清冷的声音响起:“改天把你那矮脚马牵来一匹看看,总不好叫你白提一回。” 胡涵连声应下,出了门打了自己嘴一下,叫你多嘴! 想着自己精心培育的小马他是心如刀绞,舍出哪一匹都觉得心疼难当。 意欢来的晚,只看到了胡涵落寞的背影。 “他这是怎么了,看起来有心事一样?”意欢好奇的问。 “他能有什么心事,他是高兴的,他说要给你送个礼物,且 等着吧!”解云洲宠溺的看着意欢。 还有这等好事? 等等!意欢警惕的瞪大眼睛:“你可别是收受贿赂了啊!” 解云洲才不是这样的人,总不能是来了西煌没几日就染上坏习惯了吧! 虽说胡涵看起来不差钱的样子,但也不能搜刮下属啊! “我是这样的人?”解云洲斜眼看意欢,似乎要发怒。 意欢赶紧认怂,转移话题道:“过几日西戎王请咱们去边境设宴,我也想去。” 她今日兴致勃勃的找衣服,却从冬蕊口中得知解云洲不欲望带她一起去。这才来歪缠解云洲。 解云洲也有自己的考量,一来这是第一次和西戎王会面,对方又和金国摄政王签订了联盟,此行是否安全还是两说,贸然带意欢去,万一起了冲突,人慌马乱的伤了意欢就不好了。 意欢也知道解云洲在担心什么,但意欢有自己坚持要去的理由。 她试图用自己的逻辑说服解云洲:“你看,西戎王势必会带他的王后一起去,我能帮你撑撑场面啊!” 意欢的话带有几分孩子气,解云洲知道意欢这是又待不住了,她想要出去逛一逛。 “听说西戎多美人… …”意欢边说边小心的抬头看解云洲脸色,她发誓自己一旦发现不对就会马上住嘴。 西戎王要是非给厂督督塞美人可怎么办? 厂督督不好拒绝再弄回来,她真的会生气的! 她恨不得把厂督督缩小别在裤腰带上日日带着,看着,省的别人觊觎。 “你说的也有道理。”解云洲心情愉悦挑眉一笑,“这么一说你还真是必不可缺的。” 解云洲知道意欢这是觉得没有安全感,他本想着等意欢及笄两人就大婚,昭告天下。现在算一算,婚礼估计要在西煌办了。 他一直没告诉意欢,是想给意欢一个惊喜。 如今意欢这么担心也是他做的不够好,愧疚之下解云洲点头答应了:“好,让你去,不过你要听话。” 一听解云洲答应了,意欢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意欢抱着解云洲撒娇,看向解云洲时一双眼睛里仿佛盛着整个璀璨星河。 解云洲一时看愣神,心里猛的跳了一下,他知道再也找不到像意欢这样全心爱自己的人了。 母妃,我很幸运,你看见了吗?我比兄长要幸运得多! 而他还是那个胆小鬼。 第三百五十三章 看中了她肚子里这个 金国皇宫。 “这些都是送给你的贺礼,比我当初还要风光。”翟娆看着堆满了院子的礼物,心里难免酸酸的。 金枝受宠若惊的捂着肚子,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收到这么多礼物,无外乎是看中了她肚子里的这个。 “这也太贵重了。”金枝低声喃喃,脸上烧的一片红,她是穷人乍富心态,又欢喜又觉得东西烫手。 翟娆轻笑一声:“傻啊,像这样实实在在拿到手的才是你以后离身的根本,不必奉承得话来的实诚。” 她打开其中一口虎头一般大的箱子,只见里面装满了大小不一的红蓝宝石。 “就这一箱宝石就够你养活你宫里的人一辈子了。”翟娆只看了一眼就关上了。这样的好东西以往她没少接触过,也曾拥有过,如今倒是能放得下了。 往事如过眼云烟,翟娆已经能放平心态了。 金枝的眼睛放在那些封条显眼的箱子上,这些都是宫里送出来的,皇后的箱笼最大,她并不避讳翟娆,挨个打开。 在打开淑妃箱笼时猛的一封书信飘落出来,金枝心里一慌,连忙捡起来。 她和翟娆对视一眼。 “从未听说你和淑妃关系不错啊?”翟 娆愕然。 金枝屏退四下宫婢打开了信,她十分好奇淑妃的信里会说什么,以往淑妃留给她的印象可是跋扈嚣张的。 翟娆也凑了上来,二人看完信后都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给高大人送房姬妾?”翟娆笑出来声,“真是难为了淑妃娘娘这么为高大人着想。” 金枝转念想到高大人和解云洲之间的关系,也乐得为高大人添这个堵。 “这还不好说,晚上我和元帝提一下就成。”金枝掩嘴笑,“就当我为肚子里的孩子积攒功德了!” 金枝和翟娆相视一笑,具都觉得那场面定然十分好笑。 晚上,元帝雷打不动的来看他的王后,陪着年轻娇俏的王后用完晚饭又颤巍巍扶着人家散步。 “慢着些,慢着些,别累坏了朕的宝贝儿子。”元帝笑的一脸褶子。 金枝自然不会说肚子里的万一是女儿该怎么办。 她声音轻柔娇嗔:“臣妾今日收了许多礼物,这一路上高大人没少费心,听闻他连小妾也没有,臣妾心里觉得怪不舒服的。” 元帝不明所以:“他是臣子,本就奉命行事,尽的是他的本分,你不用不舒服。” 金枝看向元帝的眼神无限 娇羞,如今元帝看她百般顺眼,自然而然就被这一眼俘获了心神,他语气荡漾道:“爱妃说的有理,轮年岁他比朕还要小,赐他两个好生养的女人,他也一定会有后的。” 于是乎,高廷尉在金国的驿站里莫名其妙的收到了两个女人,他看着身着清凉身材丰腴的两个年轻金国女人,脸皮止不住的抽动。 该死的元帝,老东西还真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正经啊! 他要是真的收下了这两个女人,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 但前来送女人的内侍却说:“高大人一定要收下她们,这可是我们陛下体恤您辛苦,特意送来侍奉您的!” 高廷尉憋了一口老血在喉口,很想提刀砍了眼前这个狐假虎威的内侍,简直欺人太甚! 跪在地上那两个金国女子媚眼横波,看着高廷尉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绝色美男,就连高大人自己都觉得恶寒一阵。 但人家都这么说了,一副你最好不要不识抬举,不收下人就是看不起我们元帝的神情,高廷尉只好捏着鼻子留下了人。 两名金国女子跪着前行,刚要摸上高廷尉的膝盖就被他嫌弃的躲开:“既然喜欢跪着那 就在这里跪着吧,不许碰我!” 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两名金国女子格外的温顺,半个字都不吐露,垂头跪在地上。 第二日元帝设宴款待高廷尉,宴席上还特意问了一嘴:“看高大人气色这么好,怎么样那两个欲奴伺候得还好吧?” 说完也不等高廷尉回话,兀自笑得开怀,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她们调教的时间短,还没用过那些绝嗣的药~” 后半句话说的拉长语调,格外的意味深长。 高廷尉又一次成功的被元帝恶心到了,他一时间竟然分不出元帝是故意在恶心人还是真的想犒劳他! 此时的高廷尉无比怀念摄政王的宴席,起码他不会给自己塞女人,更不会对着自己阴阳怪气房事。 就在高廷尉出神的间隙,一堆舞女在元帝的示意下对着他扑了过来,浓重的胭脂气息呛得他差点没喘上气来。 高廷尉就连上战场也没这么无措过。 “这是做什么!”高廷尉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元帝笑得更开心了:“女人吗,不就是拿来享乐的,你可是身居高位别说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难道是你不满意?你说自己喜欢什么样 的?朕再帮你找!”元帝的脸上写着老弟我一定会满足你的期待的表情。 高廷尉无语望天,他是来渡劫的吧,每次来金国都能让他觉得胸闷至极。 “臣已老迈,实在是没精力应付这些事情。”高廷尉心里骂娘,脸上还得装出悲痛的样子。 听他这么说,元帝心里莫名舒坦,你比我年轻就已经不行了,而我还能让年轻的王后怀孕。 对着这种得意,元帝蹙眉同情道:“真是可惜,你没法享受这种人间极乐。” 接下来的宴会再没有女人往高廷尉这边来,高廷尉也松了口气。 他想要的清静总算重新回来,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就开始流出他不行的消息。 高廷尉气结,算了,反正他的年纪也摆在那里,不行就不行吧。 几十年前起,同龄人十几岁就开始接触女人,他在一心往上爬,后来人家娶妻生子他已经进了军营,四处征战。 家对于他而言不是必须的。 他眼中只有权利,毕竟有了权利要什么都会有。 元帝在宝座上神情迷离,看起来已经喝多了,高廷尉心中鄙夷,皇帝做到元帝这种程度,真真惹人发笑。 也让人妒忌。 第三百五十四章 老当益壮的元帝 回到驿站,高廷尉是越想越气,他纵横官场这么多年,又是真刀真枪的拼到如今这个位置,如今却要在金国这种蛮夷掌权之地受这样的侮辱! “欺人太甚!”高廷尉手上一用劲儿,精美的雕花镶宝石的银酒杯就被捏得变了形。 被元帝送来的良民金国女子已经换下了昨日清凉的装扮,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无比恭顺的站在一旁,见到高廷尉处于暴怒之下也不敢往跟前凑。 高廷尉心一狠叫来自己的侍卫:“你去通州给我选几个懂事的人来。”他的眼神看向一旁的金国女人,侍卫立马会意。 哼,老东西,不是享受女人吗?那就让你享受个够! 金国皇宫内 翟娆在阿珠和精心调理下,身体有力多了,已经不像以前走几步就喘息费力,只是脸上的伤疤却祛除不掉了。 她摸着自己的脸,没有疤痕的地方还是十分光滑白皙,只是疤痕太过密集明显,叫让看了就觉得惋惜。 “别照了。”翟娆的眼神太过悲伤,阿珠忍不住上前,僭越的把翟娆面前的铜镜扣了过去。 翟娆轻笑一声:“这有什么好藏的,我看不见就代表疤痕不存在 吗?” 阿珠惭愧的低下头,深觉无奈:“咱们还是向前看吧,王后不是难相处的人,若是她真能诞下皇子,咱们以后帮她扶持皇子还怕她会不敬重您吗?” “你呀,还真是天真,谁都有羽翼丰满的那一天,她不会一直依赖我,解云洲的算盘打得响,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会让我一直占他的便宜。” 阿珠反驳:“这怎么能是占便宜呢?” 她们进宫后也没少帮王后筹谋,王后到底是异邦人,对金国的风土人情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翟娆几乎是给王后当掌事嬷嬷,没少废了心,解云洲他们还要卸磨杀驴不成? 翟娆知道阿珠钻了牛角尖,她叹了口气:“咱们不能一辈子躲在这里不是吗?” “那您是想?”阿珠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翟娆。 翟娆伸出修长的手指,竖在自己唇间:“嘘,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与此同时,金国后妃韩妃宫中。 “娘娘,王后若真诞下王子,咱们的公主岂不是更不受重视了?”韩妃身边的宫女一脸担忧。 元帝重男轻女,生的女儿有十几个,却不见他怎么关心女儿,只起了名字就随意 的丢给孩子的母妃去养,到了要出嫁的年纪,宫里会给出驸马名单,他也浑不在意,美名其约给孩子们自由,任公主们自己去选。 韩妃的女儿还算幸运的,她是韩妃最受宠时候生下的女儿,在众姐妹中长得也是最漂亮的那一个,嘴甜也会说话。 她十四岁嫁人,十六岁生下韩妃的外孙,如今外孙也到了娶亲的年纪。 也就是韩妃求王后帮忙牵线的那个外孙,只是听说外孙心仪的那个女人已经嫁人了。 这让韩妃心里不舒服了许久,她并不是非要强求,但王后连提一句都不愿意,是有多不把她放在眼里。 要是让她生下儿子那还了的,只看如今她就已经在宫里横着走了,只怕到时候会把她们这些老人都踩在脚底下。 “不患寡而患不均,明明都是为元帝生育过子嗣的人,凭什么只有王后过得那么舒心?” 她就不信这后宫中只有她一个人心里不平衡。 “王后宫中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她才刚怀孕那边就送来那么多礼物,岂不知是像咱们示威?”韩妃身边的宫女还年轻,正是沉不住气的时候,她说着话时语气里透着一股酸意 。 “我的肚子是不能生了,怎么你心动了?”韩妃笑着道。 要是放在三十年前,身边的宫女敢从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她一定会狠狠罚到让她知道什么叫规矩。 可如今看着比自己女儿年纪还小的宫女,她的容忍度非常高,毕竟元帝已经不可能宠幸她了。 小宫女绯红着一张脸,结结巴巴解释道:“奴婢不敢有这样的奢想!” 她心虚的低下头,双手紧紧交缠在一起,像正在交媾的蛇。 韩妃新宠嗤笑一声,腹诽道:元帝已经快要入土了还能让年轻的女人心动,真是艳福不浅。 “既然你有心,我也不能拦你上进的路,不但如此我还要送你上青云。”韩妃拉住小宫女的手,表情无比的亲和。 小宫女激动的说话更结巴了,一双年轻的眼睛里闪烁着铮亮的精光:“奴婢,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娘娘的好意!” 韩妃让小宫女下去收拾打扮一番,她早就炖上了滋补身体的参汤,打算一会亲自给元帝送去,提一下为女儿增加食邑的事情,太子死后他所有的财产都被元帝收了回去,如今都攥在手里谁都没给。 她如今不为女儿争取一下 ,以后更没机会了。 元帝喝着韩妃煲的汤,眼神却不住的往她身后瞟去,他心里想道还是金国的女人长得对他的胃口。 深眸高鼻的俏丽宫女俏生生的端着托盘,身姿凸凹有致,而且看自己的眼神更是脉脉含情。 元帝的心荡漾了。 自从王后有孕后,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又开始雀跃,一个孩子是远远不够的。 元帝心想这并不是他在为自己的贪花好色找借口,而是为了整个金国的未来。 解云洲的崛起让摄政王对金国的把持力度再一点点减弱,越来越多的权利开始回到他手里。 他想要更多的孩子,更想要更多健康的儿子! 他的后宫需要年轻的宫妃了。 “这是臣妾宫中的阿蓉,脾气跳脱了些,但是个爱笑的小姑娘,别看她的身份是臣妾身边的奴婢,可臣妾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您看看,她是不是个长相标志的姑娘?”韩妃把阿蓉怼到元帝面前,又叫阿蓉抬起头,转个圈给元帝看。 这场面活像是鸨母在给客人介绍姑娘,怎么看怎么违和。 偏偏在场的三人都不这么想,各怀鬼胎却又在面上一派纯真的假象。 第三百五十五章 更胜一筹 “元帝昨晚宠幸了个宫女,还是韩妃身边的人。”阿珠一脸八卦的表情。 其实阿珠想说的是就元帝那老迈的身体,哪个傻女人想不开要往上扑,每次看到元帝,她都担心下一刻元帝就会散架子了。 翟娆一点也不意外,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早些年元帝也是荒唐过的,听说他曾夜御三女,气得当时的王后提着剑去他寝宫砍人。”翟娆嗤笑一声,“后来身体不行了,又被国事缠累这才渐渐淡了女色。” 谁承想这会子竟然色心复燃了。 “去看看王后吧,她正怀着身子,可别难过的在私底下偷着哭,咱们得好好劝慰她一番才行。”翟娆带着点隐秘的看热闹的心态去了王后寝宫。 只见金枝神色如常的在做孩童穿的小衣裳,脸上没有半点有心焦急的神色。 翟娆掩饰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柔声道:“孕期可不能过度用眼,小心伤了眼睛,再说这玩意也太伤神了,还是交给绣娘去吧!” 金枝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她眼里流淌着浓稠的爱意,拿着小衣裳并不放手,手上的绣活也没停,还兴致勃勃的给翟娆展示:“你 瞧我绣的小老虎,是不是可神气了!” 往常针线活没少做,但都是挤时间做她自己的衣裳,那个时候总觉得累得慌,可如今她有大把时间,这些衣裳又是给自己的孩子做的,金枝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做针线活还能是一种享受。 娇生惯养如翟娆是无法体会到金枝的快乐的。 她几乎从未亲手做过这些琐碎的活计,养着那班绣娘吃闲饭不成? “是,是,像你腹中的孩儿一样,他呀将来就是那林中虎,百兽王!”翟娆在一旁附和,真心实意。 金枝听得满足,笑颜绽开:“我知道你要来找我说什么,不外乎就是皇上宠幸了个宫女,你怕我难受是不是?” “你一点也不介意?”翟娆坐下,她见金枝丝毫没有芥蒂的意思,颇有些惊奇。 金枝竟然这么沉得住气,还是破罐子破摔呢。 见翟娆看新奇景似的看着自己,金枝噗嗤一笑,打量了四下的环境,压低声音道:“他若是个年轻英俊的帅哥,我肯定会吃味,可你看……” 金枝对着门外一呶嘴,正好是元帝寝宫的方向:“他哪里值得我笼络在身边呢?” 如今她已怀孕,元帝那把老骨头爱谁 睡谁去睡吧。 许是孕期的人都情绪多变,才刚低下头金枝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的一抬眼,大惊小怪道:“不对,若是他把自己玩倒了怎么办!” 他清楚元帝的想法,无外乎就输觉得他还能让女人生育,想再多些孩子罢了。 可这个孩子来得多不容易,她日日三顿药,就是如今怀孕了也是药不离口。 元帝一味的沉溺在女色中,迟早会把他本就腐朽的身体彻底掏空。 “这有什么?”翟娆满不在乎的一摆手,“元帝还没老糊涂呢,他若是想活就不会放任自己。” 翟娆起身,冲着桌子上的那盆木槿花捏了捏,小声道:“他还没享受够呢,自然不会这样去死。” 死不死的也太难听了。 金枝觉得刺耳,耳朵动了动总算是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计。 “算了,反正也管不了。”金枝有些胸闷,叫宫女扶着自己去院子里走走。 摄政王府。 翟疆修身养性好一段时日,憋闷得自己浑身都要长草了,巫医总算开口说他如今的身体可以近女色,但不可太放纵。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此刻的他怀里搂这个身材丰腴的大美人,手下一点不留力道,像是 惩罚敌人一样用力的在人家身上揉搓,留下一道道红痕。 美人嘴里自然发不出娇媚的声音,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痛哼声。 “您真该把那高廷尉叫来,也赏他两个美人,好好看看他那张比吃屎还难受的脸!”摄政王心腹说完仰头大笑,用一对鼻毛粗长的鼻孔对着翟疆。 事情是蛮好笑,但人是真的倒胃口。 翟疆选择别过头不去看下属,偏那下属没个自己,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他心里有气,手下用力了些,直接把怀里的美人捏的痛呼了一声;“哼!真是不识抬举!” 翟疆把怀里的人推到了下属的怀里:“赏给你了!” 说完摆手像驱赶苍蝇似的,举手投足都是不耐烦:“本王需要处理些文书,你先退下吧!” 白得个美人! 摄政王心腹美滋滋搂着人离开了。 只有贪婪的人才是可靠的合作伙伴,因为他们有欲望。 那些无欲无求的人才是最深不可测的,与这样得人合作要时刻警惕对方不会再关键时刻反水。 以往的解云洲看起来无懈可击,可如今他有了属于他自己的软肋,摄政王心中的他已经不再那么惹人忌惮。 倒是高廷尉 ,翟疆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他倒是个人物。” 总不能是喜欢男子吧? 摄政王翟疆是个想到就一定会行动的人,当然此举也带着几分促狭。 他叫人给高廷尉送去了两个十四五的貌美少年。 高廷尉见摄政王也给自己送来人,还是两个水灵灵的男孩子,顿时头大了两圈不止。 那两个金国姬妾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难怪高大人碰都不碰她们一下,原来是不喜欢她们这样的啊! 高廷尉被她们两个眼神看的只冒火,对着那两个少年怒骂道:“滚,都给老子滚!” 他的英名啊是彻底毁在金国这帮野蛮人手里了! 翟疆啊翟疆,你比元帝还要可恶! 赵晟小儿欺他,让他天寒地冻的来给个奴婢出身的女人送贺礼,元帝和摄政王更是沆瀣一气。 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 高廷尉眼珠一转,灵机妙动道:“你们这样仙嫩的人跟着我有什么意思呢?不如你们两两婚配吧!我再给你们出比安家费!岂不比伺候我这个糟老头强!” 两个貌美少年和金国女人固然不愿意,但高廷尉已打定主意,叫侍卫布置好喜堂,压着四人行了婚礼。 第三百五十六章 银子线索 “把你们酒楼里的招牌菜都给爷上一遍!”一名身着褐色衣袍,披着兔毛领,织金大氅的中年男子大咧咧坐进包厢里,高声道。 他脸上的神情得意非常,恨不得用下巴看人。 和他一同来的三个中年男人则显得有些局促,听褐衣男子这么一说更是慌乱得眼睛到处乱飞。 “飞云兄还是算了吧,这可是福客酒楼,就是不点招牌,这一桌子菜也得上百两,够我家两年花销了!” 他家还是通州城里过得差不多的人家,路过的商贩都要叫他一声大老爷。 被称作飞云的人却一摆手:“别和我争!我既然敢请你们来,就是吃得起!” “是,是啊!飞云兄可是在山里猎到虎的人,一头虎连皮带骨怎么也得几百两不是!”另一个唇边张着红色小痣的男人对着熊飞云挤眉弄眼,哈哈大笑。 熊飞云自己说的,还说自己猎的老虎被过路的大商客买走了,可是得了好大一笔银子。 不仅还清了他近来的欠款,还说什么都要请他们来吃上一顿。 有冤大头不宰就是傻子! 熊云飞完全不知道席间的几个人心思各异,他沉浸在自己阔气的令人羡慕 的幻想中。 所有扫视过来的视线都被他理解为羡慕妒忌。 包厢里,高廷尉听着隔壁那人高声阔谈,指点江山的声音已经联想到口水飞溅的画面了。 顿时就放下了筷子,倒胃口。 他的心腹见状立马狗腿的弯腰上前道:“要不要把他们给赶走!” 反正看衣着就只他们不过是些普通人,刚才上楼的时候他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那些人浑身毫无贵气可言,家境也是寻常。 高廷尉摇了摇头,吃顿饭犯不着兴师动众,反正他也吃的差不多了。 叫来伺候在门外的小二,叫他进来收拾桌子在提一壶热茶上来。 侍从随手打赏了小二一两银子,那小二笑得本来就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好嘞!大人稍等!” 不过片刻功夫,跟随小二一同上楼得还有二掌柜,她是个长相利落的女人,高鼻阔目的十分英气,说话也爽利。 “几位客官,一会儿谁来结账啊?”女人的声音并不刺耳语气也称得上柔和,隐隐还带几分笑意。 “是我!”熊飞云用力拍了拍胸膛,直捶得发出一阵噗噗声。 他神气的歪头抬下巴:“我知道你们想什么,怕我 吃霸王餐不是!太瞧不起人了!” 熊飞云从腰包里掏出一枚颜色上成的银锭,抛给了二掌柜:“瞧瞧吧,这样的银子爷家里还多得是!” 二掌柜定睛一瞧,还是大钱庄的银子,也就略微放下心来,陪笑道:“我哪里会这么想,不过是瞧几位眼生,上来和各位认识认识。” 但银锭确是被她收入怀中,她笑着道:“一会儿一起结算,我请几位吃一盅酒,马上就叫小二送来!” 出了门,二掌柜脸色一变,几个乍富的穷鬼好衣服都不合身还在这儿充大爷,看你们能嚣张几天。 期间又有账房的来柜台上盘账,二掌柜随手就把银锭放在了身后的架子上。 高廷尉喝完茶,起身下楼,侍卫去前面结账,一下就被柜台架子上的银子吸引了视线。 “哪儿来的!”侍卫虎目绽放出精光,凶厉的视线扫得柜台上的二掌柜一哆嗦。 “这位大人可别吓我啊,这银子是人家结账给的,还能是哪儿来的!”她说话声音很小,但透着股带着埋怨意味的娇蛮。 高廷尉也被吸引了过来,他蹙眉问道:“怎忙回事?” 侍卫伸手一指:“您看,那是咱 们银楼被抢的那批银子,咱们每一批的模具都有区别,被抢这批银锭侧面都刻了兰花纹。” 二掌柜赶紧拿起银锭一看,她刚才没细看,这下一端详顿时腿软了,“竟然真的有!” 一听还和被抢的银子有关,她赶紧撇清关系:“窝不知道,着和我可没关系啊!” “是楼上,给我银子的人还在楼上!” 二掌柜胖手一指,然后被侍卫拎着脖子带到了二楼,凶巴巴道:“是哪间。” 外面的动静实在是太大,熊飞云没忍住探头瞧热闹,正好和二掌柜对视上,二掌柜眼睛一亮,高声道:“就是他!” 猛地被指,熊飞云心虚不已,而且来的人都带着武器,看起来气势汹汹,一副要活撕了自己的模样。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熊飞云颤声道,衣袍底下的双腿抖得像筛糠一样。 他强忍着想要跪下的冲动,双手都支持着门框,嘴硬道:“我和金国摄政王可是又亲戚的,你们敢惹我,我一封信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高廷尉侍卫上前就给了熊飞云一耳光:“多嘴多舌的蠢货,就凭你也能是摄政王的亲亲戚,自己平时在家是不是 都不照镜子!” 熊飞云被一巴掌扇倒在地,他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还有一颗牙齿,和他一起来吃饭的几个人也是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见那打人的侍卫看过来连忙低下头装自己不在,嘴里还嘟囔道:“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把他们都带回去好好问问吧。”高廷尉阴沉这一张脸。 若是这个男人没说谎,他真的和摄政王有亲戚,那他的银子去了哪里还快就能能到了。 熊飞云和那三个一起和他来吃饭的人被架着走出了酒楼,这一桌酒菜可没结账呢,二掌柜也不敢追过去,只能自认倒霉。 “妈的,最后还不是吃了霸王餐!”二掌柜痛心不已,刚才收到的那枚银锭也已经被那伙大人物给拿走了。 她叉着腰训斥门口的打手:“以后再看见那种穷酸货就不要放进来了!妈的,多久没遇到这种嫌命大的了!” “可别在叫我瞧见他们几个,否则非得叫他们知道知道老娘的厉害!”说话间二掌柜撸起袖子,露出了线条惊人的臂膀。 “你们干嘛,我可是良民啊!” “我是读书人!我有秀才功名在身!你们太无礼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峰回路转 “哼,老子最讨厌的就是读书人!”说着刚才打了熊飞云的侍卫下手更重了,他对着熊飞云的另一边没受伤的脸就是一下。 高廷尉在通州有自己的宅子,他们一行人直奔着最大的那座宅子就去了。 “劝你们现在说实话,不然小爷有的是办法叫你后悔这辈子投胎做人!”另一个侍卫狞笑着蹲下身,用鞭子柄敲了敲熊飞云的脸。 “是啊,飞云兄你就快说吧,我们家里都有家小,你可不要连累我们啊!”嘴边长痣的中年人悔不当初,怎么就贪嘴非要来吃这顿饭! “你不是说着是你自己猎了老虎换来的?”另一名中年人眼睛里透着怨恨:“难不成你是在骗我们?” “老虎?”侍卫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通州这地界能有老虎,你们也信?”阵阵是笑死人了! 熊飞云见自己真的踢到了硬茬子,如果不说实话极有可能走出不出这座府邸,他低着头不敢去看被邀请来和自己一起吃饭的兄弟,低声道:“是我捡的。” “还敢不说实话!” 凌厉的鞭子声响起,熊飞云身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刚上身的新衣服也被抽破了。 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先心疼衣服还是心疼他自己,这么想来,还是衣服更贵一些! 熊飞云哭了,委屈哭了,他真的是捡的啊! 他抽噎道:“那日我确实是想山里打猎碰运气,家里都看没米下锅了,妻子埋怨我没用,我也攒了一口气,没想到都快进深山了也什么都没猎到。” 熊飞云大喘气,口干舌燥又不敢要水喝,只能忍着道:“没成想在下山的时候没留心,被绊了,我一看竟然是银子!” 陷入回忆中,熊飞云现在回想到那一天的场景还是会觉得热血沸腾。 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直觉告诉他附近还有银子,他一路低头找,还真被他捡到了几百两,起初这钱他是不敢花的,但后来发现并没有人找这些银子,这才敢在今天拿出来,装大方。 没成想这么一花就出事了。 “不是我偷的,是我捡的啊!”熊飞云哭了,哭得伤心欲绝,更像是被人欺负了的孩子。 高廷尉和侍卫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被抢的银子为什么会跑到山上去,而且还散落在地上? 听起来十分不可信。 但看熊飞云那副没担当的样子 ,也不像是敢说谎的样子。 “你们先在这里待几天吧,等到我们的事情办完了再放你们出来,至于家里会找你们就更不用担心了,我们会派人去通知一声。” 竟然还祸及家人!一起来吃饭的更后悔了! 熊飞云等出去了看兄弟几个怎么收拾你! 一心想要见识下大酒楼,熊飞云觉得自己可委屈了,无端被打,被人囚禁,这难道就是老人们口中的天上不会白掉馅饼吗? 高廷尉以最快的时间调集了上百的侍卫搜山,还不忘带上了熊飞云,有了熊飞云的带路,他们很快就到了熊飞云捡银子的地方。 “大人,这里离大路不远!”侍卫高声道。 高廷尉眼神一暗,自己快步走到路上,隐隐可见几道深深的车辙印:“这么深的银子,可见拉得货物有多重!” “一定是咱们的银子!”被抢银楼的负责人眼眶一热,就要流出泪来。他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的,就盼着能早日找到银子交差,如今可被他看到希望了。 “贪婪的东西,山里还能自己长出这么规整的银子不成,既然捡到了为什么不早点报观!”连累的他担惊受怕这么多日 子,人眼见着瘦了十几斤。 可恶的狗东西。 熊飞云不说话,心内腹诽:我就不信你捡到了大笔的银子会报官! 顺着车辙印,高廷尉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山路上搜索,天上突然飘起了白色的点点,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下雪了!”有侍卫抬头望了眼天空。 他们找的太认真不知何时天空笼罩了一层乌云,开始还只是小小的雪点,片刻后就变成了鹅毛大雪。 “快找!”高廷尉竖着眉毛大喊一声,心里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旦大雪了覆盖了车辙印,等到雪化后车辙印也会跟着消失,到时候好不容易找到的银子下落就又会消失。 高廷尉的叫喊声响彻整片山林。 但人的力量和自然的力量相比就是蚍蜉撼树,很快大雪就铺在地上,彻底掩盖了已经淡去的车辙印。 高廷尉气得直接拔刀当场就要砍杀了碍事的熊飞云,熊飞云吓得直接尿了裤子,他看着闪着寒芒的刀锋,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总归跑不出这片山,咱们再多调集些人仔细搜索吧!”高廷尉的贴身侍卫见高廷尉气喘如牛,怕他也跟着晕过去赶忙道:“这条 路只能进山,出不了山。”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有银子洒在离路不远的路上?”高廷尉声音低沉,他的脸色比天上的乌云还要黑。 有侍卫不假思索:“难道是押送银子的时候车侧翻了?” 高廷尉的贴身侍卫给了说话的侍卫一个‘你是白痴么’的眼神,他嘴里吐出的话让大家的心都往下一沉。 “有人背运。” 高廷尉苦笑一声:“是啊,只怕银子已经不在这山里了。” 到底是谁干的! 高廷尉喉头一甜,吐出一口暗黑色的血来,身体止不住的往后仰,身边的人赶忙上前搀扶他,“大人,大人!” 再醒来时高廷尉人已经躺在了他在通州宅子的房间里,他望着床帐出神,幽幽道:“千万不要被我捉到,我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大人,不好了,外面有东厂的人来了,说是要来查案!”门外传来侍卫慌张的声音。 才刚醒来的高廷尉眉心拧得能打结了,他道:“东厂的人查什么案?” “说是来找熊飞云,他涉及一桩杀人案!” 杀人案?高廷尉暗淡的眼神就亮了起来,他扬声道:“快去把东厂的人叫进来!” 第三百五十八章 熊飞云的身份 “高大人,好久不见。”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高廷尉光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刻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门口站着的男人,“解云洲你不是该在西煌吗?” 建高廷尉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解云洲露出个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听高大人语气怎么还不太欢迎我?” “你已经不是东厂厂督了,怎么还敢自称东厂的人?”高廷尉皱着眉,对解云洲的到来格外警惕,他心中暗道解云洲只怕是来者不善。 解云洲挑眉,身旁的东厂侍卫赶忙用衣袖擦了擦一旁的椅子,解云洲撩开衣袍,大咧咧坐下:“皇上只是让我暂时卸任厂督,又没把我从东厂革职,我还是东厂的人啊!” “强词夺理!”高廷尉冷哼一声,“皇上明明命令你去西煌,你竟然敢擅离职守,我定要去皇上面前参你一本,我倒要看看你到时候有什么好说的!” 高廷尉气势凌人,但到底才刚吐过血,面色还有些苍白,整个人看起来也没往日那么威风。 解云洲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他声音低低的轻笑几声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若真有那一 天,我定会告诉皇上,高廷尉在通州丢了七万两银子,光凭借您的俸禄恐怕入土了赚不到这么多的钱吧!” 提到银子,高廷尉瞬间火大爆发,他指着解云洲的鼻尖,厉声道:“原来是你搞的鬼,我劝你赶快把不属于你的东西吐出来,小小年纪胃口倒是不小,你可知这银子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也不怕你告到皇上面前。” “这钱不是你一个人的?”解云洲起身,绕着高廷尉走了半圈,似有所悟道:“也就是说你在朝中还有同谋?” 解云洲的语气带着几分认真,他看着高廷尉不断变化的脸色,最终一拍手,叹了口气:“算了,不和高大人说笑了,我来确实是有正经事的,那熊云飞可在大人府上,现在可能要交给我们东厂了,还希望您能配合。” 这熊云飞可是自己找银子的关键,高廷尉还以这小子还没说实话,自然不肯轻易放任。 “我知道大人心里定然是想着您那丢失的银子,我敢发誓,这事情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但是熊云飞确实涉及到一桩发生在西煌的灭门惨案,您不能阻挠我办正事啊!” 看着解云洲漆黑如渊的眼眸 ,高廷尉不得不吐口:“好,但我要你原原本本的把人给我送回来。” 跟在解云洲身边的侍卫眼底流露出一抹轻蔑之色。 他们厂督最是光明磊落,可比朝堂上那些心脏的文官武将要正派的多。 高廷尉并没有发现这个眼神,他深吸了一口气,叫人领路到了关押熊飞云所在的小偏房。 “救命啊,草菅人命啦!杀人啦~” 远远的就能听到一个男人狼嚎鬼叫的哭嚎声,他边喊还边敲击门框,仿佛受到了严重的虐待一样。 “可没人怎么样他!”负责看押熊飞云的侍卫摆手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干,他脸上的憋屈一言难尽,“这老东西是个孬货,他把大人都气吐血了,自己也不过才挨了两脚而已。” 解云洲一个眼神,房门就被打开了。 骤然见到天光,熊飞云还以为自己要被释放了,他挣扎着跪在地上,忙不迭就要磕头,只是人还没来得及趴下就被两个东厂侍卫架在腋窝底下拖走了。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熊飞云没搞清状况,在看到解云洲身上的衣服时才猛然发现那是东厂番子才会穿的飞鱼服。 他罪不至此吧! 熊 飞云再一次仰脖大叫:“大人,高大人,我冤枉啊,我保证这次真的没说谎!” 但不管他怎么挣扎还是被拽上了马车。 高廷尉看着渐渐消失在路口的马车,低声吩咐道:“找几个激灵的在后面跟着,我倒要看看解云州想搞什么幺蛾子。” 出了通州城,在赶往西煌的方向,路上小叶子骑马略落后解云州一个肩膀,他疑惑道:“高廷尉怎么这么轻易就把人给咱们了?” 按理说,他应该死抓着不放才对啊? “很简单。”对着这个跟随自己已久的心腹,解云州是拿他当半个徒弟对待,“自然是因为他心虚,他有不能让我继续留在通州的理由。” 这下子小叶子更迷糊了,他还记得几日前厂督还在忙碌着和西戎王派来的使者就关口是否要开放夜市一事激烈探讨,却在听到什么消息后赶紧调派人手来抓拿一个就熊飞云的家伙。 厂督刚才对高廷尉的说辞是这个熊飞云设计一桩杀人事件,可是他们刚才西煌来,压根没发现有什么杀人事件啊? 厂督怎么还说上谎了? 似乎是看出了小叶子心里的疑惑,解云洲眼里露出一抹笑意:“ 我说有就是有,路上仔细些,咱们身后有尾巴。” 小叶子瞬间脊背绷直,装做不经意的样子向自己的身后看了一眼,果然发现在自己一行人队伍的后面多了一个小商队。 只是看押送人的样子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商客,估计都是练家子。 这场雪下的范围极广泛,赶了一天的路,路上雪才薄了一些,看来没有通州那边下的那么大。 “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不绝于耳。 “怎么样还行吗?”夜晚安营时,解云洲不经意的走到了熊飞云身边,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熊飞云整个人畏畏缩缩的,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团,嘴里鼓鼓囊囊的都是车队刚发的干粮,他也不喝水,就光往嘴里炫。 谁看了都要说一句饿死鬼投胎啊! 他四下打量一番,眼神还是那么呆滞,回道:“疼,但是还在忍受的范围内。” “你的家小暂时没办法弄出来,不过我已经派人去保护了。”解云洲起身,离开,留着这轻飘飘的一句话。 熊飞云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目光看向通州城的方向,他现在悔不当初,不该不听厂督的话,他这样的人就不该成家。 第三百五十九章 奈何冬蕊喜欢 又过了两日,解云洲一行人总算是回到了西煌,西煌比通州更干燥但也更暖和一些,他们一进城就甩掉了一直跟在屁股后面的跟屁虫。 小叶子还洋洋得意的对冬蕊道:“我不在的这几天,元宝他没惹你生气吧,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 说完挤眉弄眼的看着冬蕊,挪揄的视线不停的在元宝和冬蕊身上游弋。 “我叫你多嘴!”元宝起身就是一个飞踹,一副要踹死小叶子的狠劲。 冬蕊平时多稳重的一个姑娘,也被弄了个大红脸,她一边拉架一边道:“要打出去打,这屋子里的东西哪一样都比你们金贵,摔碎了你们拿什么来赔!” 解云洲笑着看他们三人缠在一起打闹。 “我是错过了什么了吗?”意欢一脸懵懂,明明她一直站在这里啊,为什么没听懂这几个人怎么说着说着话就都脸红了。 尤其是元宝和冬蕊,两个人竟然看对方一眼就低头,眼神更是能拉丝了。 “说你是真的傻还是在装呀?我不是那种棒打鸳鸯的人!”解云洲啼笑皆非,在意欢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意欢捂着刚被敲击的小脑袋,夸张的痛乎一声 :“我骗你干什么!” 但她乱飞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她刚才佯装天真无知的假象。 她笑眯眯的支着下巴,看向屋外的冬蕊,近来冬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意欢打心底里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幸福。 只是元宝看起来有些孩子气,但奈何冬蕊喜欢。 “我从通州带回来了一些上等的皮料,西煌风硬,叫冬蕊和你一起做一身衣服吧,别光顾着玩雪,我刚看你的手红红一片,又跑出去玩雪了吧。” 意欢不好意思的背过手,自己握了一下,果真两只小手都冰冰凉。 只来得及和意欢说几句话,解云洲就匆匆的走了,还嘱咐意欢不用等他一起用晚膳,他估计要晚一些才能回来。 意欢乖巧点头和冬蕊两个人望着远去的背影,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咦~”意欢调皮的戳了一下冬蕊软乎乎的侧腰,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厂督刚才可说了,不会干预你们的事情,我什么时候能喝上你们的喜酒啊!” 冬蕊羞红了脸:“夫人好不正经,我不要理你了!” 意欢不依不饶的追着冬蕊问:“那可不行,你也知道我有不少东西,那都是我 的宝贝,但如果是为你准备嫁妆的话也不是不能割爱,只是要给我留出时间来好好和它们告别才行。” 冬蕊何尝不知道这是意欢对自己的关心,她很小就被家人卖了,后来兜兜转转的进了东厂麾下,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却在夫人这里尝到了甜滋味。 怪不得素锦姐姐愿意为她舍出一条命了。 “厂督已经叫人把料子送来了,咱们还是先定衣服的样式吧,到时候西戎王宴会上好穿新衣服。”冬蕊赶紧转移话题。 最近占据意欢心神的就是这个西戎王的宴会了,意欢十分的期待,上次在金国宴会上闹了好大的没趣,希望这一次不要再让自己失望了。 解云洲府邸的干净小院落内。 昏黄的烛火映照下,熊飞云正在自己一个人上着伤药,他身材就是普通的中年男子身材,已经很难看出这人年轻是是一等一的高手。 见解云洲进屋,熊飞云这才穿好刚送来的干净衣裳,他洗了个热水澡,褪去了之前疲惫猥琐的神态,此刻再一看,竟然有几分年轻时的样子。 “十年了。”解云洲低声道:“不过十年不见,师兄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 熊飞云苦笑一声:“我可当不起你这声师兄,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老熊吧!”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跟在解云洲师父身边学武,但老人家从不让他磕头行拜师礼,那个时候他一心和解云洲别苗头,想让师父看看自己不比一个小毛孩差。 如今堪堪过去时间,已经证明了当初师父看人的眼光是准的。 解云洲:“师父他老人家去云游的时候还特意嘱咐过我有事可以找你,说你是个可靠的人。” “师父当真如此说过?”熊飞云眼里燃烧起了一团热烈的火焰。 “你可识得此物?”解云洲从怀里掏出一枚乌木木牌抛向熊飞云。 熊飞云一伸胳膊利落接住来物:“是乌桕令牌。” 乌桕令牌是当初解云洲师父留下的信物,但凡是见到此木牌,门下弟子就需听从持木牌之人的命令。 熊飞云毫不迟疑,不顾身上有伤单膝跪地:“熊飞云听令。” “好,好。”解云洲满意的点头,连说了两声好。 “之前一直没有启用你,是因为你是我手中的一张王牌,如今到了用你的时候,想必你能预想到这任务会有多艰难。” 拍了拍单薄的胸 膛:“我信你,有你在,我的家小就算没了我也能过得好,替你办事,我放心。” 他的表情已经充分展露了他对解云洲的信任。 解云洲轻声一番嘱咐,之间熊飞云脸色凝重,频频点头示意自己听清了解云洲的嘱咐。 解云洲回到寝室时,意欢已经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她见解云洲回来立马浑身绵软的爬起来:“你吃完饭了?”这句话语气绵软。 解云洲自己宽衣,上前把意欢探出被窝的手塞了回去,其实屋里点着两个炭盆并不冷,但解云洲还是怕意欢会着凉。 他们来西煌的饿时候带了两名太医令,但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偏远之地,能不生病还是不生病为好。 一想到生病后意欢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去掉下去,解云洲就觉得心疼。 他把意欢楼进怀里,一靠近热烘烘的身体意欢就无意识的发出撒娇般腻乎乎的哼唧声。 意欢一直往解云洲的怀抱里钻,嘴里嘟囔着:“你要是每天都能陪我睡就好了。” 解云洲有些愧疚,是他自己陪伴意欢的时间太少了,才会让意欢这么委屈。 “但愿熊师兄能平安归来吧。”解云洲小声道。 第三百六十章 拿钱办事 意欢迷迷糊糊,抬起头脑瓜顶在解云洲的下巴上:“什么,你说什么?” 解云洲好笑的捂着意欢毛茸茸的小脑袋,又亲昵的在意欢的头顶亲了一下:“快睡吧,我说明天带你去打猎。” 一听又有热闹可瞧,意欢满足的闭上了眼睛,她就要彻底睡过去时心里想着你刚才说的才不是这一句。 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意欢心疼的把解云洲搂得更紧:“没关系有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对熊飞云的审讯只持续了两天,见熊飞云没缺胳膊少腿的出来也没人感到稀奇,毕竟东厂折磨人的法子多着呢,说不定是熊飞云受的是那种内伤呢? 高廷尉派来的人也很快在西煌城频频露面,熊飞云人才从解云洲府邸里出来,就被提到了高廷尉派来的马车上。 如果这都不算示威,那什么算呢? 解云洲并没有和高廷尉计较这些,毕竟他当时可是直接上门抢了熊飞云来的。 高廷尉派去西煌的探子先一步回到了通州,一人二马跑了一路,回到了通州匆匆梳洗一番就到了高廷尉府上复命。 “回大人,西煌城确实发生了一桩灭门案,那时候熊飞云也 确实到过西煌去,他在西煌有门远亲,正好城里的皮料商要送货,活计还病了就雇了熊飞云去。” 探子一字一句,原原本本的描述了自己所调查出来的事情。 “这么说,熊飞云的嫌疑洗脱了?”高廷尉一挑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愉悦的笑了一声,“去把熊飞云给我叫来。” 高廷尉从不给一个人轻易下结论,哪怕在自己这些属下眼里,熊飞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贪婪无用男人,但在他眼里再废物的东西也有可用武之地。 “你很缺钱?”高廷尉俯视着跪在地上烂泥一样的男人。 熊飞云颤巍巍回道:“是,是……” 这次高廷尉没再让人打过他,熊飞云自己心里还有点忐忑,毕竟在他所得到的的情报里,高廷尉可不是身善男信女,如今他对自己这么和蔼只能说明,高廷尉在憋坏水呢。 “我有一件事情交给你去做,做得好了,你们一家今晚不用为后半辈子发愁了。”高廷尉的语气里满满的诱惑。 高廷尉拍了拍手,门外进来两个侍卫,二人抬进来一个小箱子,随后打开箱子,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你捡的那算几个钱 啊,够花几天的,这里是二百两银子,是我给你的定金,事成后,我再给你九百两,只是一点小事,你不亏的。”高廷尉蹲下身,在熊飞云的肩膀上拍了拍,“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也算是给你的一点补偿。” 熊飞云的眼睛都直了,嘴角咧出大.大的弧度,先是伸手想去摸一摸银子,随后怯怯的问:“真的给我呀!” 他的而表情要多辣眼就有多辣眼,高廷尉的侍卫扭过脸,嫌弃的不想看。 高廷尉声音带笑:“当然,我看起来像是会说谎话的人吗?” “那不能,您是大老爷,自然不缺这点子钱,只是要我做什么呢?要命的事儿我可不干啊!”熊飞云警惕的收回手,眼睛却恋恋不舍的看着银子。 高廷尉心说你要求还挺多,但脸上却是一派和蔼:“所谓富贵险中求,若是一点危险也没有,我不能付你这么多的银子,但不至于就要命。” “那,那是什么?”熊飞云抬头仰脖一脸好奇,“只要不是要命的活计,我都能干!”他说的斩钉截铁。 “好说,好说,我要你长住西煌,解云洲府上都什么风吹草动的都第一时间来告诉我就 行。”高廷尉道。 “这不就是个盯梢的活,您身边任何一个人都能做的比我好吧!”熊飞云还是不敢置信,眼底闪过一抹警惕,又迅速被贪婪掩盖住。 “当然不只是盯梢这么简单,我还要你想办法混进解府当差,然后随时听候我的指令。” 熊飞云心下了然,这是想让他当细作啊! 只是高廷尉凭什么要把这个活交给自己来做呢?他自问并没有展现出什么过人的天赋来啊? “你要做的很简单,是不是?”高廷尉在一旁轻声道。 忙不迭点头,熊飞云充分展现出贪婪的一面,他迅速的扑向那一箱银子,搂进自己怀里,道:“您就放心吧,我一定办成,一定办成!” 高廷尉满意的笑了。 着人送走熊飞云后,高廷尉的侍卫不解道:“大人为何要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这么一个贪生怕死,底细不明的人。” 白白花费了一百两银子,还许诺出去了九百两。 高廷尉转身白了侍卫一眼:“你的眼界就针尖那么大吗?我用他自然有我的用意,不懂就好好学着点吧。” 被训斥的侍卫挠了挠头,脸上有些不自在,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高大人的用意,只能自认笨蛋。 熊飞云抱着银子回了家,妻子见了他立马就开始飙泪,冲上来在他身上一通打:“死鬼,你跑到哪里去了,还得我们娘俩担心死了!” “哎呀别打,别打了,看看这是什么?”熊飞云把妻子拉回屋子里,给她看自己怀里的银子: “你去抢劫了呀?”妻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惊讶和恐惧。 她和熊飞云都是通州本地人,甚至小的时候就认识,后来熊飞云跑出去给人家当什么学徒,三十出头了才回老家来,她又因家境贫寒,拖累着一个瘫了的老爹没能嫁出去,媒人上门一说她就同意了。 婚后也甜蜜了一段日子,可熊飞云越发的游手好闲起来,惹得她私底下没少哭。 “不要哭了,咱们得搬家了,一起去西煌,我答应了别人个活,干好了咱们后半辈子就不用发愁了,还能给姐儿攒上一笔嫁妆。” 西煌,那么个莽荒的地方,但听丈夫提到两人唯一的女儿,她的心又软了,一咬牙答应了。 高廷尉得知了熊飞云要拖家带口的去西煌也没阻止,下属又问:“真不用追回来吗?属下怎么觉得他是要逃跑呢?” 第三百六十一章 隐瞒 西煌自从下了第一场雪后就正式进入了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凌冽的寒风呼啸着拍打着纸窗,屋内和寒冷的室外想成鲜明对比。 浓郁的烤红薯和烤芋头的香气交织在一起,顺着敞开的窗户缝飘得满院子都是。 解云洲才进小院就听到意欢爽朗的笑声:“给厂督督留一个大的。” 冬蕊调笑道:“小心大的不熟!” “我尝尝不就知道了!”解云洲自己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意欢沾满了碳灰的小黑手,她吃的开心,没发现自己的嘴巴周围也沾上了黑黑的渣子。 偏偏意欢还不自知,一见解云洲回来了,立马献宝似的递上她精心挑选出来的最大的红薯:“可甜了,快趁热吃。” 解云洲微微蹙眉,看着那个表皮沾灰的烤红薯不知该如何下手,他嘴唇动了动,刚想拒绝,但看到意欢澄澈的眼神又忍住了。 似乎是看出了解云洲的为难,意欢这才想到自己这位风光霁月的夫君是个重度洁癖患者,一拍脑门懊恼道:“真是的,该死该死。” 她赶紧把烤红薯放到自己嘴边,鼓起腮帮子吹了吹。 肉眼可见的,解云洲看到的意欢飞 溅出来的口水。 这,饶是他再不嫌弃意欢,也不太想吃了怎么办? 冬蕊赶忙上前解围:“厂督大人怎么可能像咱们这样吃,还是奴婢去净手帮厂督大人处理一下吧。” 看着自己黝黑的小手,意欢点了点头,她就不是那种做精细活的料子,还是让冬蕊动手比较好。 片刻后,解云洲也尝到了意欢口中天上有地下无的美味烤红薯。 就一般烤红薯味,解云洲边吃边想,但看着意欢期待的眼神,他不得不道:“十分的甜。” “我从前总是吃不饱肚子,阿姐就从厨房里偷些芋头红薯什么的,我们躲在屋里偷偷的用炭盆烤熟,屋子门窗都关的严严的,生怕漏出去味道引来嬷嬷。” 意欢一下子变得情绪低落,那个时候的高云瑶对自己极好,凡是都向着自己,这口东西就是她不吃也要省下来给自己。 一想到宫中那个身材削瘦的高云瑶,意欢叹了口气:“我都快不认识她了。” 千里之外的皇城。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高云瑶上了身体后就开始畏寒,她坐在暖榻上,专注着手里的绣活。 屋外传来小宫女玩雪的打闹声,娇 俏的笑声把高云瑶的思绪拉回到了几年前。 那个时候她追在意欢屁股后面不许她玩雪,意欢见她生气了偷偷捏了个雪人放进屋里,她发现的时候雪人都化了大半了,又得费心清理屋子,真是好气又好笑。 银月见高云瑶脸色阴沉,还以为是嫌弃院子里太吵闹,她撩开帘子,对着院子里喊了一声:“还有没有规矩了,主子在屋里呢,你们就这么吵闹!” 小宫女一个个吓得和缩脖鹌鹑似的不敢吱声。 隔着窗户传来高云瑶轻柔的声音:“算了,下不为例,都好好办差吧,晚上我添钱请你们吃羊肉锅子。” 羊肉可不是她们这些普通宫人吃的上的,平日里就连瑶容华能用多少羊肉也是份例里定好的,多少人入宫后就再也没尝过这一口,一天晚上有羊肉吃,哪怕是喝上一口羊肉汤呢,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 “多谢娘娘!”院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谢恩声。 高云瑶嘲讽一笑,曾经她也是这种好打发的宫人中的一员。 银月进屋,小心翼翼道:“娘娘要不要请个太医令来瞧瞧?” 娘娘的月事已经推迟了大半个月了,极有可能是 …… 极有可能是有了身孕,事情未确定之前,银月不敢乱说话。 高云瑶微微一笑,似有所感的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轻声道:“还不到时候,现在不管是真还是假都不能声张。” 冷眼看着宫里如今的情况,她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而且现在高廷尉不在,贸然的暴露了她有了身子的消息,只会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更快下手。 而且,高云瑶眼底透出一抹冷意,她一定要借此机会缓和自己和意欢的关系,解云洲不可能一直被皇上冷冷待,总有一天皇上还是会重用解云洲,到时候也能为她的孩儿增添一份助力。 “我让你派人盯着高婕妤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银月忙不迭点头,她正要和娘娘说呢:“高婕妤宫里的小宫人说,这几日总能闻到后殿飘出一股子药味,想来高婕妤也在吃方子呢。” 高云瑶觉得嘲讽又又几分好笑,先帝时期笃信炼丹的方士,宫里为此还专门兴建了炼丹的宫室,那个时候娘娘们为讨皇上欢心也跟着吃丹药。 如今倒好,皇上病歪歪的,宫里的娘娘们刮起了跟着吃药的风潮。 “高婕妤那里想 必也很快就能传出好消息了。”高云瑶眼神晦涩,说来她还要感谢翟贵妃呢,若不是从翟贵妃那里学得了些调香的手段,她还真没法这么快就有动静。 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允许,高云瑶还是冒险吃着伤身体的催孕药,她有些担心这个孩子没办法被生下来,所以特意还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她看着银月丰腴的背影,嘴角慢慢扯出了一抹笑意:“该你了。” “银月。”高云瑶轻轻叫了一声。 银月赶忙低着头一路小碎步走到高云瑶面前:“娘娘有何吩咐?” “我叫小厨房煲了汤,你去帮我送给皇上尝一尝。”高云瑶说话的时候语气温柔,眉眼带笑。 银月听了心里却咯噔一下,随后又有一种大石头终于落地的踏实感,她明白这一天还是来了。 娘娘怎么可能单纯的让自己给皇上送汤,估计这汤里还加了些别的东西吧? “皇上近日来一直忙着朝政,都无暇顾及后宫了,捎带着帮本宫问一嘴,皇上什么时候来看我呀。”高云瑶一派想见皇上的娇羞神色。 心知肚明她在想什么的银月把头低得更低了,她低声应了一句:“是。”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失败 高廷尉到底还是把解云洲出现在通州的消息上报给了赵晟。 此刻赵晟搂着水奴,漫不经心的看着些内侍整理过与朝政无关的奏折,水奴趴在赵晟怀里待的老实,赵晟体温偏高,搂着他就像是搂着火炉一样温暖。 “最近怎么一直都不来给朕端汤送水啦,还要叫朕亲自把你请来。”赵晟放下手里的奏折,亲昵的在水奴脸蛋上亲了一口。 被赵晟短短的胡茬扎的痒痒,水奴嫌弃的躲开又用衣袖擦脸,娇嗔道:“皇上可真是的,明明是你冷落了人家现在还倒打一耙。” 赵晟看着眼里透着几分委屈的美人不禁心软,他心里水奴与其他嫔妃总是有几分不同的,纵然她现在的位份只是贵人,但赵晟对水奴以后的路早已有了安排。 他抵着水奴的鼻尖,轻声道:“我一直在调理身体,也叫太医令搜罗了许多方子来,据说都十分有效,你要不要试一试。” 水奴迅速垂下眼眸,掩饰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但这个问题也太致命了,厂督还没点头,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有孩子,但赵晟又这么问了,摆明了就是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思索片刻,水奴 在心里作出了衡量,她脸色渐渐泛红,飞快的抬头瞄了赵晟一眼,这一眼里包含着娇羞,信任等情绪:“当然愿意。” 赵晟满意的点了头:“好,今晚就开始喝好不好~” 水奴刚要答应,门外就响起了内侍的通传声:“皇上,瑶容华派人给您送人参乌鸡汤来了。” 这种时候来,肯定不是送鸡汤这么简单,水奴十分的有眼色,她不着痕迹的从赵晟怀里退出来:“臣妾先回宫等着皇上” 说完娇羞一笑转身旖旎离去。 赵晟含笑看着水奴的背影,只有和水奴的一起的时候,他才是放松的。 银月端着汤盅稳稳的走到了赵晟面前,把鸡汤放在赵晟面前,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一直批阅奏章,赵晟的肚子还真有些饿了,他很自然的拾起勺子喝了几口,就这银月一起端来的点心吃了几口。 肚子里有了热乎气,他看银月也就多了几分顺眼。 见赵晟脸色不错,银月赶忙道:“我们容华最近在宫里忙着和大师傅学做菜呢,说是要亲手做给皇上尝尝,已经练习了好几日,不知皇上何时有空来尝尝我们娘娘的手艺。” 赵 晟浑身发热,起初还以为是吃了鸡汤一时发了汗,可随后却觉得下腹也升腾起了一股热意。 本能告诉他眼下他需要解决欲望,可他又不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普通男人,赵晟很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银月长得是不错,但就凭她的身份就更不能让她得逞了。 赵晟也不清楚这是银月自作主张给他下了药还是瑶容华的示意,但不管是谁的主意,这次都注定要让她们失望了。 “东西不错,告诉你们容华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不要搞这些了,吃食交给厨房的人去做就行。”赵晟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抬手示意人来收拾桌子。 “你也退下吧,有空朕自然会去看容华的。”赵晟低头看起了奏折。 银月自然没胆子去继续纠缠皇上和皇上搭话,她所有的勇气都已经在刚才给皇上送汤的时候用尽了。 明明她看到皇上刚才已经有了反应,但皇上还是硬压下了了欲火,难道是没瞧上她的姿色。 不知怎么的,银月心里生出一丝窃喜来。 也许瑶容华回去后会打消让自己侍奉皇上的想法呢? 暮云阁。 看着提前回来的银月,高云瑶只是 诧异了一瞬,她并不怀疑是银月对自己阳奉阴违,反而有些失望道:“怎么,皇上把你赶出来了?” 听着瑶容华这冰冷的语气,银月心觉不好,刚才在腹中酝酿的那番什么皇上没看上自己之类的话都没胆子说了。 万一要是被瑶容华厌弃了,她的下场说不定也不会比银霜好到哪里去。 “奴婢去的时候,宁贵人也在呢。”银月小声道,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宁贵人破坏了您的计划,可不是我的错。 高云瑶脸色一变。 宁贵人,怎么哪都有她!明明位份最低,可皇上有什么事情都能想着她,要说她受宠吧?也没耽误皇上宠幸其他妃嫔。 高云瑶一想到宁贵人对着她们一副我不屑和你们争的表情就觉得来气,装什么清高呢! “行了,知道了,真是白瞎了我的好药。”高云瑶没放弃继续让银月讨皇上欢心的主意。 银霜之事是她自己没把控好,这次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议事堂。 赵晟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解云洲写一封信,信中他用上了兄长的口吻,还关切了“弟媳”意欢的近况。 他就是要清清楚楚的告诉解云洲,你的一举一动 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别想背着我搞什么事情。 高廷尉信中并没有提及解云洲为何去通州,赵晟琢磨着肯定不是简单的事情,他最担心的是解云洲会和金国那边产生瓜葛。 凭借解云洲的本事,他再和金国搭上线,万一到时候想造反推翻自己岂不是麻烦。 想到这里赵晟心中生出一个黑暗的念头,若是当初父王的那杯毒酒真的毒死解云洲就好了。 随即他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是解云洲主动选择去喝那杯毒酒的啊! 现如今他就是打量着自己不敢真的杀他,所以才会行事如此放肆! 心中翻涌着汹涌的情绪,赵晟什么东西都看不下去了,刚写好的信件也被他自己撕了个粉碎。 夜已深,点燃的蜡烛也已经烧掉了小半截。 “摆驾青鸾殿!”赵晟扬声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青鸾殿,毫无准备的谢净沅已经准备歇息了,见赵晟进门,忙不迭的上前伺候。 这是赵晟近来给皇后新立的规矩,在青鸾殿,凡是近他身的事情都要皇后亲自伺候。 刚款完衣衫,赵晟看着皇后娇美却透漏着几分倔强的面孔道:“给朕倒杯水来。”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及笄礼 谢净沅垂眸,看起来是顺从的模样,但赵晟知道她那根不屈服自己的骨头还没被掰弯。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 “听说谢净檀又从西煌给你寄画回来了,倒是个体贴的弟弟,意欢跟着解云洲去了西煌,可跟你说过些什么?”赵晟躺在床上低声问。 谢净沅双手至于小腹,姿态端庄,两人仿佛是在对平常夫妻在在闲话,但她心里对和赵晟同床共枕充满了抵触。 “不曾。”谢净沅一板一眼答到。 赵晟发出啧啧声,调侃道:“看来在意欢心里,你也没那么重要啊。” 他似乎是在替谢净沅感到可惜,低声喃喃着:“我还以为你们关系有多好,她怎么也得想着点你呢。” 不理会赵晟的挑拨,谢净檀沅没回答,而是闭上眼睛回以沉默。 “朕听瑶容华说意欢就快要及笄了,你说该不该帮她大办一场呢?”赵晟突然道。 听赵晟提及意欢,谢净沅被子底下的双腿猛的绷紧,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 “皇上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是他们夫妻人在西煌,怕是会费时费力。” “这有什么,若是想,随 时可以召他们回来呀。”赵晟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像是在说明早吃粥一样简单。 谢净沅在一次感受到了皇上的随心所欲,在他眼里所谓的国政大事也可以随便的临阵换将。 谢净沅几乎是一夜没怎么休息,刚刚睡了一会儿就到了赵晟起床的时候,她还要跟着伺候。 刚用过早饭就迎来了众嫔妃的请安,端详着底下坐着的一张张娇美面容,谢净沅的心古井无波,她只觉得惋惜,又替所有人觉得不值。 “一会儿瑶容华留下陪本宫说说话吧。”谢净沅看向高云瑶,笑得温婉。 众人心里猜疑皇后为何要留下瑶容华单独说话,尤其是淑妃看向高云瑶那一眼别具深意。 当初皇后滑胎可和瑶容华脱不了干系,别看瑶容华如今一副柔弱的模样,以前也是嚣张过一段时日呢。 被留下的高云瑶也有些忐忑,难道是皇后娘娘想要秋后算账了? 她的视线不时的往皇后身上扫,发现皇后似乎是没休息好,十分疲惫的样子。 “听皇上说意欢快要及笄了,真是难为你有心还记得提醒皇上。”谢净沅的语气温柔可亲,但透着一股子疏 离的味道。 高云瑶有些慌,她什么时候对皇上说过,难道是她忘记了吗?仔细一想,高云瑶又冷静下来,估计是皇上拿自己当借口呢吧。 她又不能直接对皇后说是皇上他记错了,这事可不是我的提的,只好忍下心里的恶心,小声道:“是臣妾,臣妾想着意欢她这些年没少受了委屈,连个像样的生辰都没过过,及笄礼对一个女孩儿来说至关重要,万不能再马虎应付过去。” 高云瑶说完被要被她自己给感动了,现在想来,她及笄那日不过是在宫里打杂的,偷着做了一碗加了肉的手擀面,还有一半进了意欢的肚子。 这么一想,她真是哪里都很对得住意欢了,倒是意欢屡次把她的真心踩在脚下。 越想越气,高云瑶自嘲一笑:“只是皇后娘娘也知道意欢对我误会颇深,我是不好出面帮她操持及笄礼了,恐怕这个麻烦还要落在皇后娘娘身上。” 谢净沅轻抿了一口茶水,道:“我从不觉得这事麻烦,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不好好办一次怎么行。” 她是真心拿意欢当自己的妹妹对待,自然希望意欢得到的都是最好的,谢 净沅心知光凭她自己怕是无法说服皇上,皇上昨晚绝对不会是随口一提。 谢净沅担心赵晟是想借着意欢及笄的日子搞出什么事情来。 她的担忧完全不无道理,赵晟此时确实在策划着要给解云洲和意欢一个惊喜,一个大.大的惊喜。 赵晟舒服的依靠在垫了绵软垫子的靠椅上,怀里是柔弱无骨的水奴。 宁贵人抱怨道:“昨晚皇上明明说好要来臣妾宫里怎么去了青鸾殿过夜呀。” 听着美人娇嗔的声音,赵晟心情颇为愉悦,“都是朕不好,昨晚叫你白等了,朕也是突然想到些事情去找皇后商议。爱妃想要什么补偿啊?” 赵晟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淑妃的声音:“本宫凭什么不能进去,事关皇子,耽误了你赔的起吗?” 涉及皇子,门口的内侍犹豫了一瞬,这马上被淑妃抓住了空子,推门而入,嘴里还喊着:“皇上~” 连日来可以说事事顺心,淑妃又恢复了几分从前的模样,她眼底的骄纵之色此刻毕露无意,见皇上怀里还搂着个宁贵人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贱人。 水奴撑着赵晟日益消瘦的胸膛想要起身,却 被赵晟死死按在怀里。 “臣妾还没给姐姐行礼呢。”水奴小声抱怨着,却也不再非要起身,她娇怯的看了眼两眼冒火的淑妃,蚊蚋般的声音道:“淑妃娘娘万福金安。” 我安不了,见到你这副没骨头的样子就来火! 淑妃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妒忌,她扯出个不走心的笑:“真是不巧了,没想到妹妹也在,只是小皇子病了,这是最要紧的事情,妹妹你可别见怪啊。” 这不是淑妃第一次用这个当借口了,但几乎每次赵晟都会上钩,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了小皇子的一席之地。 他昨日看到南安王为儿子递上来的请封世子奏折,被刺激到了,那南安王世子是嫡出,他上面还有三个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哥哥,这次要被请封的世子不过十九岁就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南安王还是他血缘上的亲叔叔,若自己出了什么事情,皇位八成会落到南安王一脉的手里。 他如今只一个福康这么一个子嗣,怎么看都不足以让大臣们归心。 赵晟推开水奴,大步向淑妃寝宫方向走去,淑妃小碎步跟在赵晟身后,转头向水奴露出个无辜又抱歉的笑。 第三百六十四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福康又病了,淑妃光是听着福康断断续续持续了整夜的哭声就烦的生出了想杀人泄愤的恶念。 “哭哭哭,就知道哭!”淑妃半夜从床上爬起来,推开寝室的窗户对着院子大喊一声。寒风刺骨,她受不住又赶紧把窗户关严,心中无端的涌起一股怨气。 早知道福康这么难养当初就不想方设法的抢这孩子了。 “还不快把他哄好,这让人怎么睡觉!”淑妃大屋内大发雷霆,奶娘抱着福康心疼得不行。 烧炭的屋子是不能关严窗户的,奶娘担心福康受了热就特意少点了一个炭盆,没想到福康一时受了凉,竟然开始高烧。 她不敢说是因为自己失误才导致皇子生病的,同屋伺候皇子的都有责任,大家都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太医令半夜被从被窝里揪出来,听说是小皇子病了顿时半点脾气也没有了,急匆匆套上衣服就往外冲。 好在吃上了药,小皇子的烧暂时退了,窝在奶娘的怀里睡着了,只是睡的并不踏实,一旦奶娘想把他放下就会被惹来福康的不满,小嘴一撇就要开哭。 到底是个十几斤的孩子,抱了大半夜,第二日奶娘的胳膊都抬不 起来了。 淑妃早上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福康还好好的,淑妃隐隐听见他嘎嘎笑了两声,但没想到请安回来就看见奶娘守丧着一张脸:“不好了娘娘,小皇子他又烧起来了。” “昨天太医不是留药了吗?你给他喝了没?”淑妃拧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 “喝了,喝了,可就是不见好。”奶娘愁得不行,深深懊恼自己小家子气的举动让福康小小的人遭了这么大的罪,“小皇子脸色蜡黄,脸都瘦了。” 烦死了! 淑妃刚想发脾气却突然灵机一动,福康也是皇上唯一的儿子,这种时候不正该让皇上亲眼看看她平日里有多操劳吗? 思及此处,淑妃抬脚就往皇上的议事堂走去,也就有了先前遇到宁贵人那一幕。 “福康怎么样了?”赵晟厉声道。 他刚才老远就听到了福康抽噎的哭声,一听就知道这孩子现在身体虚弱不堪,这样的孩子能平安养大吗? 赵晟又担心又烦躁。 淑妃也上前从奶娘怀里接过孩子,沉的她的胳膊往下一坠,福康现在正难受着,在谁怀里都是个哭,所以淑妃全然不理会福康的挣扎,忍着恶心把他哭得鼻涕眼 泪混在一起的小脸贴在自己的侧脸上。 她从眼睛里挤出几滴泪水,一副心疼到不行的慈母模样:“皇上,你看咱们福康,病得多可怜啊。” 赵晟心想我也很可怜,都到了我这个年纪了,才得这么一个孩子,安南王一脉对他的皇位虎视眈眈,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安南王还有这等野心呢? 早知道也该像当初处置信王一样,一起把安南王一家也处理掉。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为今之计,他想要在朝臣心中巩固自己的地位,竟然只要多生孩子这条路可走了。 太医令上了年岁,走路还算稳健,行礼的时候却哆哆嗦嗦的。 “回皇上的话,小皇子胎里不足,这是天生的体弱,以后需得精心的养着才行。”太医令恭敬道。 既然是胎里不足就证明这孩子到底不是个健康的。 若是以后承袭大统,怕是也难担大任。 赵晟焦躁不已,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烧得他坐立难安。 偏偏淑妃没看出皇上此刻心情不悦,只以为他脸上的焦躁是为了福康生病才会显露出来的,心里还有几分得意。 自以为拿捏住了皇上的命脉。 “既然病了就老老实实的 听太医令的话,暂且不要把孩子带出来了,若是再不好在先从你宫里挪出去吧,他这样哭你还怎么休息,我看你眼底下青黑一片,想来是为了他的缘故。”赵晟语气冷淡,但说的确实关心淑妃的话。 “不,哪里就需要挪出去那么严重呢,现在他正病着,太医令也说了福康身子弱,不好随便挪动他的呀。”淑妃一听可能要把孩子抱走,下意识收紧抱着福康的手,连声拒绝。 赵晟拧眉:“既如此你们就先好好休息吧,朕还有事。” 赵晟在他自己的寝宫内供奉着珍妃的排位,他净手后点燃三炷香插在香炉里,一张无比虔诚的脸被檀香气十足的烟雾笼罩。 “母妃,这是您对我的惩罚吗?您觉得我对弟弟太苛刻是不是?”赵晟说着像孩子一样委屈的瘪嘴要哭。 他幼时一直生活在母亲羽翼的辟护下,万事不用操心,他只知道凡是自己想要的,母妃总能给他弄来。 “母妃,我有不得已的理由啊,难道我不是您的儿子吗?您就忍心看我受这样的苦吗?请您在天之灵保佑我多得几个儿子吧!” 上完了香,当天夜里,赵晟就梦到了儿时他 被母妃搂在怀里,母妃的手里拿着一本游记,上面记录了作者在鲁地的见闻,其中特意提到了鲁地女子温婉又坚韧。书正要翻页,赵晟就醒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一点也不想刚从梦中惊醒的样子,此时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赵晟一刻都等不得,他心激动地狂跳不已:“来人,来人!” 内侍赶忙上前,只听得皇上说:“传朕口谕,叫人去一趟鲁地,给真选几名丰腴些的良家女子来,不必是官宦之后。” 皇上大半夜起来吩咐属下去给他搜罗女人充盈后宫,听起来多么的不可思议。 可如果这个皇上是赵晟的话,一切又变得合理起来。 “母妃,我就知道您最疼的是我,这一定是您给儿子的提示吧!”赵晟怀着感激的心重新闭上眼睛,恍恍惚惚,他看到坐在龙椅上的自己被好几个胖娃娃包围,他们正牙牙学语,口齿不清的喊自己‘父皇’。 赵晟梦中嘴角都带着笑意。 “阿兄,阿兄!”稚嫩的同音响起,一个面容可爱漂亮的小孩儿冲着自己奔来,等那小孩儿到眼前时又变成了解云洲那张邪魅阴森的脸,他叫了一声,“阿兄~” 第三百六十五章 偷亲 赵晟猛地从梦中惊醒,他眼前还残留着刚看到的那一幕,解云洲一会儿是口吐鲜血的孩童,一会儿是持刀血透衣衫的东厂厂督。 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自嘲一笑:“什么时候朕竟然会怕解云洲了。” 不应该叫他一声‘姓赵的’,只是那个姓赵的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如今活着的是解云洲也只能是解云洲。 安南王一脉是他如今的心腹大患,一定要想办法调查出安南王的一举一动,尽早早找他们意图谋反的证据。 他要掌握先机,不能让自己步了先帝的后尘。 这种精细活计交给别人他是不放心的,思来想去赵晟觉得自己很可笑,到头来,他最信任和也猜忌的人都是解云洲啊! 一想到在西煌混得风生水起的解云洲,赵晟心中止不住的后悔,就这么让解云洲走了无异于放虎归山。 可他又不能朝令夕改,才刚然解云洲赴西煌上任堪堪满两个月就又把他调回来也显得自己太儿戏了。 可若是解云洲自己在西煌犯了错事被他召回皇城就是两说了。 赵晟的眼底闪过一抹充满算计的精光,他勾起嘴角露出阴鹜的笑容:“别怪阿兄不照顾 你,实在是没办法了呀。” 第二日,皇城的门刚开,一队快骑就迎着朝阳和冷风出了城门,顺着官道直奔西煌。 解云洲好端端在屋内批着公文,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尖,诧异道:“怎么打喷嚏了?” 要知道他身体素质过硬,几乎没生过病,怎么一来西煌就开始打上喷嚏了。 意欢推门而入,正好听到了解云洲的自言自语,她扬了扬手里的小水钵:“许是因为西煌比皇城要干太多了吧。” 解云洲看着被放到书桌上的钵,惊讶的发现里面还有两尾红色的小鱼,还不及他的一节手指长。 意欢献宝一样道:“这是胡大人特意送来说,说是给我解闷,我自己留了两尾再送你两尾。”意欢一边用解云洲手边的糕点屑逗小鱼,一边道:“摆在屋里也好不让屋里太干。” 她今早起来感觉突然从鼻子里涌出一股热流,一抹才发现她流鼻血了。 冬蕊赶忙用浸湿的帕子帮她擦了鼻子,意欢的卧室里现在最多的就是各种皮料和毛毯,要是沾上血迹可不好清理,说不定一块价值不菲的好东西就要被扔掉了。 意欢听完冬蕊的提醒,脑袋 里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的厂督解云洲。 厂督督来了西煌后比在皇城时候还要忙,除了睡觉的时候,意欢几乎见不到解云洲的人影,可她又不能随意近处解云洲的书房,只好借着给解云洲送观赏鱼的借口来看看解云洲。 解云洲瞧着意欢高兴的样子,不自觉的脸上也带着笑意:“真是难为你还想着我,这么新奇的东西竟也舍得?” 这小鱼虽小,但格外精致,鱼鳍飘散如上好的纱绸一般,游动起来更是飘逸漂亮。 那胡涵能弄来这样的东西讨意欢的欢心,可见还是用了心的。 他又重新拿起来胡涵的公文,里面提到了想和解云洲一起在西煌建一座马场,所获的利益可以和解云洲三七分,本钱也不用解云洲出,只需要借他的名声一用就行。 名声? 解云洲冷笑了一声,他有什么名声,杀人如麻?还是心狠手辣? 这个胡涵倒是会钻营。 解云洲用沾满朱砂的毛笔在胡涵的公文上打了个大.大的叉,他和胡涵还没熟到这个份上。就胡涵那点小九九他还能不清楚吗? 不过是想借着自己的手,扫平胡涵自己在西煌发展扩大的障碍罢了 。 “厂督督怎么一直皱着眉毛,以后可不好看了!”意欢伸手想去抚平解云洲深深的川字纹,但被解云洲暖呼呼的大手握住。 “不用你操心这些,我只是想到了你及笄的时候该怎么办,我不想委屈你,况且,及笄礼后就该轮到我们的婚礼了。” “婚礼!”意欢眼神复杂的看向解云洲,竟然鼻子一酸就要开始流泪。 “怎么,不想正大光明的嫁给我吗?”解云洲捏着意欢的鼻尖,左右晃动她的小脑袋。 意欢又想哭又想笑,更想跑到院子里告诉所有人这个消息,她的脸比猴子的屁股还要红,似是不太确定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她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望着那双澄澈,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大眼睛,解云洲的心早就软化成了一滩春水,他捧着意欢的脸,郑重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婚帖都已经交换过了,意欢盼着这一天也盼了许久,她小鸡啄米一样狂点头:“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她想了想,有些难为情道:“我想逸娘能来咱们的婚礼。” 现在逸娘远在皇城,西煌到皇城要走半个月,意欢不确定逸娘现在的 身体是否能够支撑这一趟旅途劳顿。 可逸娘是她仅剩的亲人了。 意欢从未如此孤独过,此刻哪怕解云洲就在她的身边,正把她紧紧搂进怀里,她也有种天地间仅剩下自己的孤寂感。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意欢自责道。 “交给我,我会想办法的。”解云洲轻声安慰意欢,脑子里已经开始思索去和让逸娘安全的到意欢身边。 早知道意欢会对逸娘有这么深的感情,当初来西煌的时候就该带上逸娘一起的,毕竟他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策划和意欢的婚礼了。 这件事情就脸冬蕊也不知情,唯有一个帮他办事的小叶子知道,小叶子看起来活泼好动,其实是这些人中嘴巴最严的一个,要想从他的嘴里打听到什么,比登天还要难。 解云洲正和意欢在书房里腻歪,屋外传来元宝闷闷的声音:“大人,熊飞云求见。” 熊飞云? 解云洲一愣,不是刚被高廷尉带回通州吗?怎么又来了西煌了? 意欢见解云洲有事要忙,踮起脚尖,趁着解云洲不注意在他光洁如上好羊脂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眨巴着眼睛,调皮道:“今晚早些回来呦~” 第三百六十六章 奸计 被意欢亲过的地方比炭火炙烤过后还要滚烫。 解云洲摸了下残留着湿润触感的脸颊,不禁失笑:“还真是胆子大了。” 今天的厂督看起来不太正常,再一看厂督夫人小兔子一样欢脱的背影,元宝瞬间恍然大悟,嗷,他又打扰人家夫妻情趣了呗! 元宝撇嘴,眼前浮现出早上冬蕊给自己塞肉包子的时候那张泛红的脸颊,他不禁舔了舔嘴角:“嘿嘿,大肉包子,好吃!” “收起你那没出息的样!”解云洲嫌弃的看了元宝一眼。 元宝转过身,在解云洲身前领路,他腹诽道:“您是没照过镜子,还嫌弃我呢!照照您自己吧!” 一处干净,偏僻的小院落里,熊飞云双手插在袖筒里,整个人弯腰驼背的凑在火盆旁烤火,嘴里还念叨着:“要这是来跟红薯一烤多美啊!” 不对,这么好的碳该烤肉才是! 一会儿就和解云洲要肉! 他脸上挂着美滋滋的笑容,仿佛这口肉已经吃到了嘴里:“还得再来两口小酒才过瘾呐!” 解云洲一进门就看到熊飞云猥琐的笑脸,他啧了一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出了解云洲话语里嫌弃 的意思,熊飞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胳膊:“这不是高廷尉叫我想办法混到解府,来给他当细作吗?” 熊飞云直白的道出了高廷尉的计划,听得解云洲是一愣一愣的,直觉告诉他这不像是高廷尉会作出来的事情,但他信任熊飞云,所以并不怀疑熊飞云所说的话。 高廷尉怎么净出昏招啊? 就连熊飞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特意从怀中掏出让妻子准备好的铜镜,对着自己的脸端详半天。 带着点自恋的语气道:“难道是他慧眼识英雄,一眼就看出了我与众不同?” 解云洲:“你是忘了自己差点被他打死的事了吧?” 经解云洲这么一提醒,熊飞云身上还没好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摸着自己的后背,那里是受伤最重的地方,足足几十鞭子,要不是他还有些年轻时的底子,这会儿早就见阎王去了。 “我府上可没你现在能干的活儿。”解云洲故意埋汰熊飞云,他眼角带着笑意。 熊飞云满不在乎的一撇嘴:“我也是有媳妇的人,不是我和你吹!” 一提到自己的老婆,熊飞云的眼神一下就亮了,整个人都在发光,他得意道 :“我老婆有手好厨艺,正好你们府上在找厨娘,我老婆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听熊飞云这么胸有成竹的语气,解云洲没轻易松口:“明天叫她去找管事试一试吧,只是她来当厨娘可不代表你能进解府啊!” “这有何难!”熊飞云一副勉强为你分忧的架势,“我可以劈柴,可以给你们倒夜香啊!” 这听着就够有味道的。 解云洲不再和他开玩笑,说到了正事:“说到底,高廷尉还是不信你,也是在试探我。” 依照高廷尉那个人精样,怎么可能让毫无根基的熊飞云给他当探子,还让他把家小都带到了西煌,这里面一定有诈! 熊飞云没心没肺,拍着饿得咕咕响的肚子叫到:“给我来碗牛肉面!” 西煌此地牛羊多,且都不是耕牛,买卖杀着吃也很正常,也不会被西煌本地的官府限制。 在通州时,熊飞云可舍不得吃,他突然一拍脑门改口道:“算了,还是给我一斤牛肉叫我带回家去吧!” 你们府上厨子的手艺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当然,后面这句话他也只是在心里说说,没敢说出口。 解云洲抬眼示意一旁的侍从去给 熊飞云拿肉,一边坐下,单手敲击桌面。 “高廷尉想让你从我这里探听什么?”解云洲低声道。 “他叫我等。”熊飞云脸上褪去刚才的吊儿郎当,认真起来,“还许了我一千两银子的报酬。” 花着些钱可以雇佣两个顶尖的杀手了。 “我本想让你想办法潜伏到高廷尉身边,查清他在通州的势力,没想到他竟然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让你来了西煌。”解云洲自觉失策,有些懊恼。 “谁说不是呢!”熊飞云也费解,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提醒道:“我看高廷尉在通州极富贵,我被关押时还曾听见府上的宴饮声,来往仆从说是通州本地的官僚几乎都去了。” 可见高廷尉在通州的地位不低,他虽是朝中武将,但和通州一派挂不上边,这么被重视,只能说明两方利益纠葛颇深。 “你想要不露馅就只能从我夫人身上琢磨了,她心善,见不得弱小被欺凌。”解云洲道。 熊飞云等的就是这句话,高廷尉肯定派了监视他的人,他扮成乞丐偷溜到了解府,但他必须尽快回去,否则要露馅了。 侍从回来时手里没拎牛肉,倒是提了一篮 子鸡蛋,约摸有三十个。 “厨房不给牛肉,说夫人还有涮锅子吃,给我些鸡蛋就把我打发了。”侍从还听得意,这鸡蛋还是他死皮赖脸从厨房弄出来的呢! 熊飞云半点不嫌弃,美滋滋的接过鸡蛋顺着后门就往家里溜达。 他把鸡蛋都藏在身上,翻墙进了自家租住的小院里,吓了他老婆一跳。 那熟悉的拳头刚要往他胸口上砸,熊飞云赶紧捂好自己:“哎哎!仔细着些!” 大清早起来丈夫的人影就不见了,他老婆气咻咻道:“怎么你怀孕了不成,还金贵上了。” 他们的女儿五岁的兰姐模样端着,一脸惊喜的从屋里跑出来:“什么,我要有妹妹了?” 熊飞云从怀里掏出鸡蛋,无限怜爱的摸了把女儿的小脸:“乖,没有妹妹,有你一个就够了,这就叫你娘给你炒蛋吃!” “你先前给的银子我都没敢动,要不还是给人退回去吧,我这心里总也不安。” 熊飞云:“怕什么,他敢给我就敢要这可是送上门的买卖,只要完成了哪位大人交代的事,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熊飞云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心道:“兄弟对不住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筹备赏花宴 不管高廷尉打的是什么主意,现在都只能暂时陷入被动等着高廷尉出招。 不过解云洲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估计高廷尉是想等着意欢及笄礼的时候捣乱,到时候的解府或许是守备最松懈的时候。 一想到高廷尉竟然想对意欢下手,解云洲就捏紧了拳头,他脸上露出森然的冷笑:“那就来来试一试谁的手段更胜一筹吧。” 胡涵得文书递上去许久都没等到解云洲的回复,他颓然的往编织漂亮的毛毯上一躺,扼腕叹息:“多好的机会啊!明明能一起发大财的,他为什么要拒绝ne?” 他的夫人语气幽幽道:“人家长得和天仙下凡似的,万一就不吃这凡间的饭食呢!” 她顶看不上胡涵花天酒地的做派,偏偏又是妇道人家,家里势力没有胡家大,只好忍气吞声,但找到了话头总要刺上胡涵两句。 胡涵腾地一下就从地毯上坐起来,很生气的看着说话的妻子,脸上满是不忿的神色:“你一个女人知道什么!,他就是长得像玉皇大帝也得吃喝拉撒!你以为他长得帅就不用出恭吗?” 胡涵想起之前宴会上,那些不知道解云洲 真实身份的舞女一个劲儿的往解云洲那里抛媚眼,别说白嫖她们,就是倒贴钱让她们睡解云洲,这群见钱眼开的女人也愿意。 “哼,是你看上了人家解大人了吧?我告诉你,解大人看不上你这老帮菜!” 一场夫妻大战就在眼前,还是屋外的侍女敲了敲门,推门而入道:“夫人,老爷,解府递来了帖子,邀请夫人道府上去赏菊花。” 这个时候的菊花也只能是暖棚里的稀罕东西了,能在西煌养的起暖棚的人屈指可数。 胡涵眼里透出妒忌的眼光:“可恶,到底是谁在和我抢!” 他才是解大人跟前的第一狗腿。 “快去库房把我那尊红珊瑚摆件拿出来,到时候你去送给解夫人!”胡涵的心痛的在滴血,那尊红珊瑚可是他的心尖挚爱,时不时的就会掏出来把玩观赏一番。 他夫人也一脸诧异:“啊?用不着送那么重的礼吧!” 那可是上品红珊瑚,足足有两个人头那么大,要买的话每个三五千两是买不来的。 “你懂什么!”胡涵交代完就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他怕再待一会儿自己就改变主意了。 他夫人只好肉疼 的开库取出这尊红珊瑚,无比珍重的把红珊瑚放在檀香盒子里,准备赴宴的时候带给解夫人。 彼时还不知知道自己即将接受一份大礼的意欢正拉着冬蕊一起定宴会那日的菜品,这还是她第一次办这样的活动,心里颇为忐忑。 “要是没人来的话,我多丢脸啊!”意欢仿佛已经看到了准备了好几桌子酒菜却无人前来的场景,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冬蕊:“谁敢不来?”她惊讶的瞪大眼睛,“咱们解大人威名赫赫,不来就是不给大人面子,您觉得有几个人又这样的胆子?” 说出来好像有点让人讨厌,但是这种感觉还爽的。 意欢捂嘴偷笑一下,她心里想着解云洲交代自己的事情,小手握紧放在胸前,她给自己打起道:“你一定可以!” “夫人,外面有个厨娘来说她会做炸货。”在本地采买的小丫鬟在院门外探进来个脑袋,略微发黑的面皮染上了一丝激动的红。 所谓的炸货就是裹了面糊下锅用热油炸熟的吃食,别看听着简单,但真正能做好,又能让味道地道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看让她进来,不用带来见我, 直接带出厨房叫她做一道拿手的菜来让大家尝尝。”意欢高声吩咐道。 意欢的嘴巴早就被皇城里那些手艺卓绝的厨子给养刁了,虽说也带了厂督府上用惯了的厨子,但意欢想换口味的时候总也找不到合心意的,索性就在外张贴了告示,高酬劳从外面雇佣一个。 “要说送来的那十几盆颜色各异的菊花真的很好看,我还从没见过有绿色的菊花呢,这次真是开了眼界了。”意欢有些兴奋。 冬蕊:“可不是,光那一盆就作价五百两银子了。” “五百两!”意欢下巴颏差点掉下来,她扭头看了眼随意摆放在屋子里的绿菊花,不可思议道:“乖乖,能买一匹好马了!” 冬蕊笑她:“怎么突然变得会过日子了,放心,厂督这点钱还是出的起的。” “还是咱们自己出钱买的!”意欢一蹦三尺高,她和谢净檀闲话的时候特意打听过丞相的俸禄,不过也就这个五百两,加上禄米之类的也就六百两。 她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冬蕊好笑的上前五捂住意欢的眼睛,在她的哎呦声中把她按在椅子上,一字一句道:“咱们厂督银 子来路都正着呢,光是皇上的赏赐就够你们这么花一辈子的了。” 一听是赵晟腰包里掏出来的银子,意欢就没那么心疼了,甚至还觉得很解气:“哼!就该花他的!” 赵晟自己的生活都奢靡到不行,她和厂督督凭什么要替皇上省啊! “那我们为什么要白收胡大人的马驹呢?”意欢指的是前两日胡涵叫人送来的一批通体枣红的漂亮母马,她的眼神温顺,极其亲人,意欢见了很喜欢,后来也是从冬蕊的口中得知,就这么一匹小马就值上千两银子了。 再过一年这匹母马就可以繁育下一代,可谓是活动的钱袋子。 意欢知道了她的价值都舍不得骑她了,日日叫人豆饼,饴糖的好好伺候着。 “那是因为他已经从我这里拿到了足够多的好处,算起来还是咱们吃亏了呢!”解云洲含笑推门而入。 意欢手上刚捏起一块点心,没放下,就手塞进了解云洲的嘴里。 解云洲也没躲闪,下意识的就张开了嘴,是块枣泥馅的糯米糕,他嚼了几口就咽了下去,手边立马就被递上了一杯热热的奶茶。 奶茶近来也变成了意欢的最爱。 第三百六十八章 厨娘 一阵响起直往意欢的鼻子里钻,她不停的小动物一样耸动自己的鼻尖到处嗅探,很快就闻到了香味的来源。 “厨娘把炸货做好了,拿来给夫人品尝。”冬蕊从门外端进来一个托盘,两盘看起来金黄酥脆的炸货就摆在里面。 解云洲眉头一挑,似是有些意外的问:“这么快就找好人了?” 在外面招厨娘还是他给意欢出的主意,这才不过三天就有厨娘上门了,那小子的速度还真是够快的呀! 意欢捻起一块长条形的炸货往嘴里一塞,喷香的小鱼味道就盈满了她的口腔,而且还很有滋味,不像别的炸货那样,味道只在面糊上。 她又满怀期待的拿起另一个盘子里的圆形炸货,瞬间惊喜的瞪大眼睛,嘴巴里一边咀嚼,一边对着解云洲不住的点头:“嗯嗯,好吃,好吃!” 这像是掺杂了肉馅和萝卜的丸子,萝卜味十足却不呛辣,确实是好吃的不得了! “快把这厨娘叫来,我有话要问她。”意欢高声道。 须臾,就从院门口走进来一位年纪三十岁上下,略有几分姿色的妇人,只是双手骨节都有些变大,脸色也有些发黑,想来是没少 下苦功夫干活的人。 她来到意欢面前举止局促,一个礼行的歪歪扭扭,不大成样子。 意欢并不介意,反而兴致勃勃问人家:“你家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民妇在家中行五,父母一直叫我五娘。”五娘开口声音微颤,紧张的额头都在往外冒汗。 五娘心里暗骂:该死的熊飞云,竟然诓老娘只不过是做饭罢了,给这样的人家做饭岂是容易事,没见她刚才在厨房时至少有两个人一直盯着自己。 倒不是在偷学她的手艺,纯粹就是不放心她罢了! 五娘咬着牙,面上还得带着笑容,但笑起来嘴角一直在抽搐,倒还不如不笑。 意欢仿佛看到了刚认识厂督时的自己,忍不住捂嘴笑了一声,笑得五娘手足无措,惴惴不安道:“可是民妇哪里说得不对?” “不。”意欢收起脸上的笑容:“你连炸货这么难做的吃食都能做好,想必家常菜是难不倒你的,只是你这样的手艺,为什么要从之前的主家那里辞去呢?” 五娘心里咯噔一下,在来之前,为了确保能应上,熊飞云特意交代过,他们现在可是为了躲通州的地头蛇这才跑出来的 。 她在厨房里和那些个婆子扯闲篇儿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夫人的耳朵里。 解府还真是不好糊弄啊! 五娘露出个这事儿一言难尽的表情,她似乎是还想留下,就开口难为情道:“民妇之前是在通州给人当厨娘,已经做了三年了,本来一切平安无事,但那家一直外出做生意的老爷回来了,那老爷人太混不吝,屡次骚扰民妇,他在通州有点子势力,和街上的泼皮无赖关系要好,民妇招惹不起,只好躲了出来。” 意欢最是听不得这样的不平之事,听罢她心头起了怒火,小手往桌子上重重一拍道:“这有什么,你放心吧,以后就在解府做事,我看谁敢来找麻烦!” 五娘一听,感动的跪地给意欢磕了两个头。 她搓了搓手,又道:“民妇的丈夫为了民妇抛弃了在通州的小本买卖,我们夫妻二人如今带着姑娘租房住,西煌花销不小,解府如此大,能否为民妇的丈夫也某个闲差?” 若是往常碰到这样蹬鼻子上脸的人,冬蕊早就打发人了,但这次不一样,解云洲用眼神示意意欢不必理会。 意欢动摇了,五娘 这么可怜,真的很想帮她呀! 意欢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向解云洲刚想要开口央求就见解云洲快速的扭过脸,嘴里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定吧,内宅迟早都要交给你打理的。” 那就是放权给自己喽? “咱们府上现在有什么能他丈夫能干的活儿吗?”意欢小声问冬蕊。 冬蕊无奈的笑声叹息,继而问五娘:“你丈夫都会些什么?” 五娘答的驴唇不对马嘴,欣喜道:“他从前是读书人。” 解云洲被熊飞云的不要脸震惊到了,五娘的这番说辞定然是熊飞云那家伙叫给她的,之前熊飞云就一再表示过如果有下辈子他也要做一会读书人,没想到不用下辈子,这辈子就在她妻子的谎言中实现了。 这话说了就和没说没什么区别,冬蕊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读书人不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那种懒男人吗? 她低头一看,意欢满眼期待的看着自己,又看看了一脸无所谓的解云洲,头疼不已,想了想道:“那就让他在二门负责传消息吧。” 真是在清闲不过的一个活计,寻常人家都是叫那种六七岁的小子干这种活儿。 五娘是一点 不嫌弃,听完还挺开心,反正家里不缺银子话,丈夫得了这么个轻省的活计还能养伤呢! 说好了明日就来上差,五娘欢天喜地的走了。 意欢还觉得自己做了件成人之美的好事,脸上一直笑眯眯的。 “你的礼仪冬蕊都交给你了吗?”解云洲漆黑的眸子带着几分严肃的神色。 即使西煌是偏远之地,豪门贵族的礼数也不见得有多周全,但解云洲还是想让意欢展现出她最好的那一面。 意欢点了点头,“我的礼仪可是皇后娘娘教给我的,你还能不放心!”意欢骄傲的挺直了腰杆。 解云洲看她那得意的笑模样,心里直痒痒,伸手在意欢的脑袋上浅浅摸了几把,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是是,再找不出比你礼仪更标准的小娘子了!” 被直白的夸奖,意欢的小脸爆红,她的小胸脯又往前挺了挺。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虽然不想在这种时候坏了意欢的心情,但解云洲觉得这事还是尽早告诉意欢为妙。 意欢见解云洲脸色突然变得严肃,不禁也跟着揪心道:“怎么了?” “我拦下了一封高云瑶写给你的信,并私自打开看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噩耗 “这算什么!我在你这里没有秘密,不过就一封信,看了就看了呗!”意欢松了一口气,她刚才被解云洲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这会儿腻歪歪的往解云洲怀里送。 解云洲双手握住意欢肩膀,摇头道:“不是,信里说她怀孕了,想逸娘进宫照顾她。” 这才是解云洲担心的事情,他对逸娘的安慰毫不在乎,可看意欢对逸娘的在乎劲儿恐怕不和她说不行。 “啊!”意欢惊叫一声,差点就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惊讶的并不是高云瑶怀孕了,而是她打算让逸娘进宫去伺候她这件事情,意欢是在宫里待过的,她最是知道宫里是什么地方。 逸娘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当初在李家村过得猪狗不如的日子都没法儿自救,如今还要她进宫? 那不是在要逸娘的命呢吗? “不行!”意欢急了,她拉着解云洲的手,情绪激动道:“绝对不能让她如愿!” 解云洲叹息一声:“高云瑶若是执意想让逸娘进宫,估计会去找赵晟,你也知道,如今赵晟子嗣稀缺,为了安高云瑶的心,他势必会派人找出逸娘,逸娘进宫也在所难免。” “所以,我 说咱们现在赶快派人去把逸娘接来西煌吧!”意欢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如初除了解云洲就逸娘这么一个亲人了,如果在失去逸娘,意欢真的无法想象和刚相认的娘亲永远的天人永隔。 意欢悲愤的问解云洲:“她到底想干什么,总不会无缘无故的了来知会我一声吧。” 肯定没有这么简单,解云洲把这视作高云瑶的一种试探,或说是威胁更合适一些。 在她的心里意欢之前屡次拒绝帮助她,只怕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记恨上意欢了,如今怀孕自觉拿到了最重的筹码。 为了得到自己的帮助甚至不惜拿出她自己亲生母亲的性命作为要挟,是有够恶毒的。 “如是想把逸娘接来西煌,这路上怕是要花费和个把个月的,赵晟派出追兵,很快就能追上。”解云洲就是再不忍心,也只能说出了最现实的问题,那就是他们恐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把逸娘转移来西煌。 使唤有些绝望了,流水瞬间决堤:“她为什么这么狠心呀!我不信,她会连自己生母的命都不在乎。” 这么宣泄了一番,就连意欢自己都觉得她刚才的想法有些太天真了。 高云瑶是什么人她已经领教过了,现在的高云瑶早已经不是昔日的阿瑶,而且,意欢用解云洲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脸,声音闷闷道:“也许逸娘知道了自己能去照顾高云瑶,只怕只会高兴,不会拒绝。” 端看上次意欢去见逸娘,逸娘特意准备了两个包裹,一个让她转交给高云瑶就知道,逸娘新装出还是在意这个女儿的。 说不上吃醋,意欢只是替逸娘不值得。 解云洲蹙眉,见意欢愁眉不展有些心疼:“一时半会儿的他们还找不到逸娘,现在只能先拖延逸娘进宫的时间了,这封信你是非回不可了。” 意欢擦干眼泪鼻涕,对着解云洲噘嘴:“我现在只有满脑子骂人的话,你帮我想想该怎么回她吧!” 这是直接把事情活计推给了解云洲。 解云洲也不推诿,很自然的点头应道:“那好,你就先准备赏花宴吧,我一定会帮你把事情办好的。” 听着解云洲哄自己的轻柔语气,意欢不禁红了脸,她摸着自己的脸蛋点了点头,双手捂着泛红的耳朵不让解云洲看。 “我就知道你对我是最好的!”意欢一下扑进了解云洲的怀里,双 手还揪着解云洲两侧的衣服。 “又要麻烦你了。”意欢鼻子酸酸的,又要掉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发出很响带有几分滑稽的声音。 冬蕊刚出去一趟,端来热茶,听意欢发出这声音忙关切道:“怎么,是不是感冒了~” 意欢的小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她轻声道:“没事儿的,我就是有点心事。” 解云洲在意欢的脑袋上安抚性的拍了两下,“好了,不是我交给我的吗?怎么你还放心不过我呀!” “哪有~”意欢拉长语调,意识到冬蕊也在后害羞的推了推解云洲:“快去忙你的吧。” 解云洲出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 冬蕊看了眼解云洲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眼前夫人实在太过颓废,这可不是简单的心事。 既然意欢没和自己主动说,她也没去问,免得无法帮夫人分忧还徒惹夫人伤心。 冬蕊拿出了来客名单,摆在意欢的面前,故作为难道:“夫人还是先烦一下眼前事吧,这些贵妇人的名单吧,若是不能记清人家的身世背景,到时候是要闹笑话的。” 意欢一听脑袋就大了,她呜呜的哀嚎了两声,嗓子 里挤出黏糊糊的撒娇声:“咱们这个宴会就非办不可吗?” 她现在是一点兴致都没有了! 冬蕊见意欢开始不耐烦,就捡了些有趣的话给她听:“这可不是简单的赏花宴,多少夫人都会带着女儿来呢,说不定您的赏花宴还能促成几桩美谈!” 这不就是做媒,意欢一下子就来了兴致,拿个名册看人家的名字,直言道:“你瞧瞧这个名字宋月初,她一定长得很漂亮!” 面对意欢的异想天开,冬蕊十分的纵容,她点头附和:“是啊,有种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 得到了冬蕊的认可,意欢又兴致勃勃的瞧名册里其他人的名字,几乎每个都要说点自己的猜想。 冬蕊哭笑不得,夫人现在这么高兴,可别到时候见到了人再觉得失望。 西煌城北城,这里居住的全是本地的官宦人家,要论宅院的豪华程度,当属宋家。 “娘,我不去,我才不要被当众相看,我怎么说也是大家小姐!”宋月初漂亮的小脸蛋皱成一团。 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再说了那个解夫人听说年纪比她还要小,去了她却矮人家一头,美名远播的宋小姐咽不下这口气。 第三百七十章 丢人 知女莫若母,宋月初的母亲宋夫人怎会不知女儿的心结。 “尉迟家的小姐可也要去的,从小到大她总爱和你别苗头,连身上的丝线都要比出高下来,这次你不去,岂不是给了她出风头的机会。” 提起这个尉迟兰,宋月初就一肚子的气,长得没自己漂亮不说还总是丑人多作怪,处处都要模仿她,叫人心里厌烦。 尉迟兰就像是趴在她绣鞋脚面上的一只癞蛤蟆,叫人看一眼就恶心。 她已经能想象到尉迟兰在赏花宴上花枝招展,还要借着自己没去的机会踩自己一脚的样子了。 “去!立马把裁缝叫来,我要裁新衣裳!”宋月初打开房门,脸上还是气咻咻的样子。 宋母抬起袖子,掩去得意上扬的嘴角,嘴上依从道:“好,好,都听你的,咱们叫最好的裁缝来!” 给女儿置办兴头,宋母非常舍得花钱,西煌本地的富贵人家是有数的,她不舍得女儿远嫁,要想挑选人家最好的儿郎,她就得让人家看看她的女儿是多么的优秀! 赏花宴如期而至。 这一日解云洲府上热闹非凡,胡夫人第一个上门,她就是意欢请来帮忙招呼女 眷客人的。 胡夫人毕竟是本地的土着,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就没有不认识她的。 “这是解夫人,别看她年纪小,可是最妥帖不过的一个人了,听我说咱们西煌许久没办过大的宴席,特意话大价钱买了稀罕的菊花叫咱们一起开开眼。” 胡夫人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她们面前的正是宋月初和她的母亲。 还不等宋夫人和女儿自我介绍,就听见意欢黄鹂般清脆的声音道:“让我来猜一猜,这么标志漂亮的小娘子,定是宋月初宋小姐吧!” 宋月初漂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但她修养到家,马上就恢复了淑女的模样,她低头浅笑:“夫人快别笑话我了,我在夫人面前只能是自惭形愧。” 没有人不喜欢听别人的夸奖,尤其是女人,为了参加这场宴席,各个都是天不亮就起来梳洗,为了避免在人家的宴席上出丑,还会少吃少喝,怕的就是去了人家就想出恭。 宋月初的虚荣心得到满足,这会儿看解夫人顺眼了不少,她偷偷打量着解夫人。 她还是一副没出落成的少女模样,面容娇俏,还带着股天真和气劲儿,想来是被保护的很好。 见宋月初一直看自己,意欢不禁疑惑的在脸上摸了摸,担心碰掉了脸上的粉,她凑近冬蕊小声道:“你帮我看看,我脸上可有不妥的地方?” 冬蕊:“没有,好着呢!漂亮着呢!” “宋小姐在看什么?”意欢好奇的拉起宋月初的手,拉着她到屋内的暖榻上坐下。 宋母见自己的女儿得解夫人喜欢,也笑得花一样灿烂,她起身道:“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说话吧,我老了就不再这里碍你们的眼了!” 她说着好自然的伸手去挽胡夫人的手臂,两个人并肩走出了房门。 就在房门要关上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宋小姐也在里面吗?” 听着声音似乎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宋母一件尉迟兰那副刻薄的长相,顿时心生不喜,女儿好不容易能得解夫人的眼缘,这快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怎么又沾上来了。 “宋伯母~”尉迟兰说话的时候眼睛却盯着屋子里面,她一脸欢喜道:“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会来的,这不特意的来找她,我们姐妹许久没好好说过话了,快让我看看姐姐最近怎么样,脸上的瘢痕好了没有!” 只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个聒噪的女孩子。 意欢自己就够活泼的了,但她也知道活泼大劲儿就该讨人烦了。 偏偏门外那位说话的小姐好像没有这样的觉悟,她声音大不说还格外的尖锐,透着一股子不招人待见的架势。 意欢小声问:“是谁啊?” 宋月初不想在意欢面前流露出自己刻薄的一面,她支支吾吾道:“是我的旧相识,人略微粗枝大叶些,夫人不要见怪。” 看她的表情,意欢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八成是个淑妃那样的惹祸头子,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可是在她的地盘上,谁敢乱撒野。 宋夫人也有心让尉迟兰去触眉头,她故意没让下人阻拦,直接叫尉迟兰大咧咧推开了房门。 见宋月初身边还坐着位气质雍容,年纪看着比她们小学已经梳了妇发髻的女孩儿也没在意,而是凑到宋月初面前,仔细盯着她的脸看西洋景似的一通看,盯得意欢都不舒服了。 “你在看什么?”意欢今日第二次问出这句话,只是心境和语气完全不相同。 尉迟兰蠢到没有察觉到意欢语气不善,她八卦道:“你不知道吗?先前她脸上长了个 火疖子,拳头那么大的包呢!我看看她脸上留疤没。” “你好像很遗憾啊,宋小姐的脸干净的如剥了皮的蛋清,漂亮着呢!”意欢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尉迟兰倒也说不上难看,只是朝天鼻破坏了她脸上的美感。 这会儿尉迟兰听出来面前这人话里不友好来了,她单手叉腰,蛮横道;“你该不会是她兄长新纳的小妾吧!我们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我今天就要好好替宋家教训你!” 宋月初站起身惊呼一声,赶忙去拦住想动手的尉迟兰:“疯了吧你!” 她可不想因为尉迟兰口误遮拦得罪了解夫人,再者说,他兄长纳妾一时闹得家里极其不愉快,嫂嫂还为此会娘家常住了几日,几乎成了西煌城的笑话,尉迟兰此时再提分明就是在拱火! “对不起解夫人,尉迟兰她一向如何口无遮拦,您大人不记小人,千万别和她一般计较!”宋月初故意大声道。 她一脸慌乱,俨然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宋月初故意为之的。 就连宋母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如此不知分寸,女儿这一嗓子一下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第三百七十一章 立威 “怎么了,怎么了?” 一道道衣着鲜艳的身影往声音传来小院子里拥挤,看不见热闹各个忧心如焚。 倒是让我进去看看啊! 尉迟兰此刻已经呆住了,要打意欢的手也停在了半空,又讪讪的放回身侧,嘴硬道:“别是你的骗我,等我一会出去了定要揭穿你!” 意欢看出了她的色令内荏,虽然被认错成别人的小妾让人很恼火,但她也不想直接帮刚认识的宋月初帮腔。 冬蕊之前可是特意嘱咐过她,叫她多看少说。 宋月初拿解夫人当大旗,俨然站在了制高点上,她一脸痛心的指责尉迟兰:“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但你也不能这么冤枉解夫人啊!” 见女儿还不识趣的往解夫人身上扯,刚还赞叹女儿今天表现亮眼的宋夫人赶忙上前说和,枉费她刚才白高兴了,这孩子还是不开窍啊! 宋母赶紧拉住女儿对着意欢歉意一笑:“这孩子太激动了口无遮拦,夫人莫怪。” “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不和你们说了!”尉迟兰一见大事不妙撩开腿就往外跑。 “这不是尉迟家的姑娘吗?” “怎么哭着跑出来而!” “呦~这是怎么了!”胡夫 人刚在外头帮忙应酬了几句,再一回到意欢待客的小院就看见院子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一群人等着看热闹。 她拉长脸,模样唬人:“这是解夫人休息的地方,可别打扰了解夫人休息!” 宋夫人更羞愧了,刚才就是她借口外面有事把胡夫人支出去的,现在出了问题,她担待不起呀! 尉迟兰哭着跑出去,能养出她这样的女儿,她的母亲自然也不是好说话的人,拉着女儿的手就往小院子里挤。 她一开口就会让人知道尉迟兰的脾气秉性都是哪里来的,分明和她母亲一模一样啊! “是谁,是谁欺负我女儿的!”尉迟夫人掐腰大喊大叫,生怕没人注意到她。 一时间院子里所有的眼睛都看向尉迟夫人,她没有丝毫怯馁反而挺直了胸膛:“哼,别是看我不在,瞧我女儿好欺负,哪个烂心肝的给我站出来!” 意欢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她好端端的宴席就要被这对母女给破坏了。 尉迟兰有了主心骨大哭不止:“还不是宋月初,她和别人一起挤兑我!还讽刺我没教养!” 尉迟兰张嘴就开始胡说。 第一个不干的人是胡夫人,这要是被这 对母女搞砸了解夫人的赏花宴,她就白被邀请这一次了。 胡夫人:“咱们可不能空口说白话啊!就是有什么误会,大家说开才好,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胡夫人这点脸面还是有的,她一开口,尉迟夫人的气焰也没那么嚣张了。 宋月初意识到自己可能把事情弄大了,有些害怕的躲到了母亲身后。 憋着一口气,意欢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躲在屋里不出声了,她可是解府的女主人,这也是她最好的立威时机。 思及此处,意欢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觉得尉迟小姐哪里冤枉!”意欢通身富贵逼人的气派。 她身量和众人相比是弱小的,但要论气势那是高出众人一头,她推门从屋内走出来,对着尉迟兰道:“你可敢重复一边刚才当着我和宋小姐的面说的那句话,我是谁?” 胡夫人见意欢也动了气,赶忙小碎步上前:“解夫人,别生气,不值当的!” 女儿竟然得罪了解夫人!尉迟夫人的心咯噔一下,往下一坠,她狠狠的瞪了女儿一眼,但人前还得维护女儿的颜面。 不得不说,尉迟夫人比她女儿要强上许多,立马拉着女儿到意欢面前 谢罪:“解夫人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我这糊涂女儿一般计较了,她就是这样,一直没脑子的,我在家里也时常骂她。” 尉迟夫人打的就是一个我都这样自污我的女儿了,你还要斤斤计较吗? 意欢可不吃她这一套,没得在自己家还要被外人欺负的道理。 被尉迟兰那么说她心里还不舒服还委屈着呢,再一看尉迟夫人市侩的嘴脸,厌恶的皱眉道:“既然你知道她没规矩就不该把她往外带,她这张嘴可比不想象中的还要能惹祸!” 尉迟夫人感觉丢脸,被一个比自己女儿年纪还要小的女人诘问,这下她的里子面子都丢光了,在场的那个夫人不是有身份的,她女儿以后的婚事怕是艰难了。 尉迟夫人越想越气,这个解夫人可真不是块好饼,她为什么偏要选在今日和尉迟家结仇呢! “是,是,夫人说的是。”尉迟夫人咬碎一口银牙,忍下了这份屈辱,同时伸手在女儿的侧腰最嫩的部分用力掐了一把。 惹了祸的尉迟兰正委屈着,这一定是宋月初那个贱人和那劳什子解夫人一起设计陷害自己的,她真是无辜死了。 尉迟夫人这一掐不要 紧,尉迟兰直接尖叫一声跑了出去,嘴里还叫着:“你们都欺负我,我不活了!” 她寻死觅活的这一幕正好被解云洲撞见了,他看到一道粉色的身影冲着后花园的水池奔去,噗通一声就跳进了水里,露出个脑袋在水里上下扑腾。 尉迟夫人也尖叫着:“快来人啊,救人啊!” 围观的贵妇人们嘴里吩咐发出惋惜的声音。 “哎呀,尉迟家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这不是要和解府结仇的架势吗?” 有那嫉妒解府的又说:“解府这次可摊上事了,尉迟校尉最是宝爱这个女儿,他可不成什么心胸开阔的人,以后肯定要找解府的茬子呀!” 这时候她们的身后响起一道幽幽的男声:“倒也不至于,只要叫湖里的尉迟小姐站起来就行,这水才到她的腰部。” 尉迟小姐看起来一点水性也不通,整个人在水里闭着眼睛就是一个扑腾,侍女下去搂着她的腰像是拔萝卜一样往外一提。 果真如那说话的男人所说,那水才到尉迟小姐的腰。 “啊,你看了我女儿的身体,不许走。你得负责!”尉迟夫人不去管自己的女儿,却一把揪住了解云洲的衣摆。 第三百七十二章 脸上刻字 胡夫人听闻尉迟夫人的豪言不禁单手往脑门子上一拍:“坏了,坏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早知道当初就该后者脸皮来解府问问来客的名单,说什么也要把尉迟夫人和她女儿一起踢出去。 这不净给自己找事吗? 刚还一心寻死的尉迟兰在经历了刚才惊心动魄的溺水笑剧后也回过神来,觉得母亲说的倒也不失为最好的解决办法。 到时候她成了解大人的侧夫人,怎么也比宋月初要高一头。 人群中不只是谁惊讶又鄙夷的低乎一声:“可解大人是太监啊!” “是啊,连太监都上赶着嫁,这尉迟家也太上不得桶面了吧!” 尉迟兰的脸刷一下就白了,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姿容俊美,宛若天仙下凡的解大人,喃喃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太监,他怎么可能是太监啊!” 可不管她如何不愿意相信,周围人看热闹的表情就已经出卖了这个事实,解大人还真是太监,她尉迟兰真的成了活笑话了! 尉迟夫人更狠,她知道如果今天就这么灰溜溜的把女儿领回去的话,日后她也难找到好归宿了,索性就把女儿留在这里,也能全了 尉迟家的面子。 兰儿,可别怪娘狠心,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尉迟夫人一咬牙,站起身对着解云洲跪地磕头,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解大人不知我,我家家法严厉,若是今日兰儿不能留在解府,她回去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说的有几分道理,尉迟老爷虽说宠爱女儿,但他背后还有宗族,还有那么大一家子人呢!” 开始有人惋惜尉迟兰蠢得害了她自己,但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真就这么死了还让人觉得接受不了。 一下子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解云洲的身上,仿佛他不开口应承就成了草菅人命的刽子手一般。 若是寻常脸皮薄的人家说不定真的就会被尉迟夫人这一套逼的不得不就范,可解云洲不一样,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这个时候意欢站了出来,笑话都来抢她老公了,意欢哪里还坐得住! “你女儿还是领回去吧,至于怎么处置她是你们家的事情,我们的手也不能伸进你们家里去!”她的表情像只凶恶的乳虎。 虽是货真价实的猛兽,但威慑力不足,还会叫人觉得怪可爱的。 胡夫人赶紧上 前帮忙打圆场,毕竟她是解府请来的,不能叫主人家空落落的被挂着呀。 “是啊,是尉迟小姐自己要往这池子里跳,和解府一点关系都没有,再说了离得那么远,周围这么多看热闹的……关心你女儿的人,解大人哪能看清你女儿的身子啊!” 意欢又走到尉迟兰面前:“你方才对着我大放厥词我还没有向你问责,现在你竟然还想赖在我家不走?”意欢愤怒了。 “解府可不留吃闲饭的人,我和解大人是皇上赐婚,我还是皇上亲封夫人郡主,你想留在解府也不是不可以,但可不是当主子,正好缺个洗衣服的婢女,你觉得你能行吗?” 尉迟兰痴呆脸,她当了十几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喝口水都要婢女端道她面前,怎么可能会做这样最低贱的粗活。 尉迟兰看了眼解云洲的脸,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你,你怎么可能会让我去洗衣服!” 就是罪官家眷才会被分配到这种活计啊! “你敢留下来,我一定让你洗,还要找个婢女什么都不干,就盯着你洗!”意欢用自己最凶恶的眼神瞪着尉迟 兰。 然后,尉迟兰就哭了,委屈不已,搂着她娘的大腿哭嚎道:“还有没有人给我做主啊,回去是个死,留下来也是个死,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你可要点脸吧!”宋月初冷哼一声,她鼓足勇气,见尉迟兰已经是落水狗,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当初何家小姐和你同船游湖,为什么突然掉进了水里,你的贴身婢女还阻挠何家小姐的婢女下水救人,还得何小姐害了宫寒,子息艰难,只能远嫁别人做继室。” 说起何小姐大家又是一阵唏嘘,当初何家小姐和如今的宋月初是出了名的西煌城双明珠,那何小姐早早就订了亲事,还和未婚夫青梅竹马,没想到一朝落水伤了身子,未来婆母翻脸,退了亲,何家小姐又伤心又悲愤,西煌城也待不下去,只好远嫁,给四十多岁的六品官做继室。 那老头的儿子都有儿子了! 说起这个在场的何小姐姨母一脸不忿,为这这件事,她姐姐得了心病,总觉得是她自己害了女儿,却不成想害人精竟然在这里。 要不是宋月初不说,她们还会被蒙在鼓里。 眼见着何如的姨母目光 不善的看向自己,尉迟兰赶紧反驳道:“宋月初你少胡说八道了,要是真的你当初怎么不说!” 何家姨母恨到了骨子里,越看尉迟兰越觉得这小娘皮不是好货,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薅住了尉迟兰的头发,力气大到所有人都能看到尉迟兰的头皮都被揪起来了。 “啊!”尉迟兰的惨叫声响彻庭院。 除了尉迟夫人,凑上前的都是看热闹的,就没有拉架的。 宋月初为自己解释道:“我,我也是害怕尉迟兰报复我,这才没说出真相。” 但已经没人在意她的解释了,或说是现在没有人留心她的解释,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尉迟兰和何家小姐的姨母吸引了。 意欢凑到解云洲面前,用双手掰住他的脸,阴恻恻道:“我要在你的脸颊两侧都刺上字。” 解云洲放纵道:“你想刺哪几个字?” 他星辰般璀璨的眼眸里此刻只装得下意欢一个人的身影,一脸宠溺的笑容看着意欢,身边的闹剧都被二人隔离在外。 意欢被看得脸红,但她还坚持一副自己生气了的模样,故意用力一些道:“就刻上这边是意欢的,这一边也是意欢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刺配 “您这是要刺配厂督啊!”元宝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跳了出来,调侃道。 意欢像抓了炭火烫手似的,赶紧松开摸着解云洲的双手,感到脸上失去得软乎乎的触感,解云洲不满的给了元宝一个眼刀。 元宝皮实,继续无视自家厂督充满煞气的视线,看热闹不嫌大:“又有人想往咱们厂督的后院里钻啊!” 他这话说的怀里怪气,意欢不禁好奇问道:“怎么,觊觎厂督的人一直还多啊?” 元宝,嚯,那是相当的多,只是她们都只敢在心里偷偷的垂涎,可不像您一样,直接上手了不说还混成了厂督夫人啊! “多!多到能绕解府一圈有余!”元宝信誓旦旦道。 意欢吃惊的瞪大眼睛嘴巴微张着估算了一下,约莫有百十号人吧! “那你觉得谁和你家大人最配!”意欢双手叉腰,眼睛充满警告意味的看向另一个方向。 顺着她的目光,元宝看见了端着托盘缓步走来的冬蕊。 毒,真是毒啊! 元宝咽了口口水,一拍手掌:“那些蒲柳之姿怎么能和夫人您相提并论啊,不管怎么说你得相信咱们大人的眼光,是他选择了你啊!” 才一走近, 冬蕊就听到元宝在声情并茂的拍夫人的马屁,一旁的大人在憋笑,偏偏夫人都听进去了的样子。 这会儿小下巴越抬越高了。 冬蕊上前二话不说就在元宝的屁股蛋子上来了一脚,明明能够躲过去,但元宝心甘情愿的挨着一下。 什么叫愿打愿挨,这就是,这明明叫情趣! 见冬蕊来了,意欢高兴的挽住了冬蕊的手臂,至于冬蕊手里的托盘也自然的交给了元宝。 能帮冬蕊干活,元宝一百二十个愿意,这会儿脸上堆满了不值钱的笑,他呲着牙仿佛在像大家炫耀他牙白似的。 “没出息样儿!”冬蕊没好气的白了元宝一眼,可脸上的小确实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意欢也跟着小的开心,“你来晚了,我刚才可威风了你没看见!” “不用看见,我都听见了!”冬蕊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你是没听见那些往外走的夫人是怎么说你的。” 意欢支起耳朵,期待的说:“快说说,快说说!”她都要好奇死了好不好! “都说夫人你看着面嫩,但是心里明镜一样,是个通透的人!”冬蕊大声道。 这还真不是冬蕊在哄意欢,而是确确实实是她亲 耳听到的,起初冬蕊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意欢一脸要和自己邀功的表情,看来是真的了。 夫人也立起来了。冬蕊感到欣慰。 元宝上前:“这个尉迟兰要怎么处理,我之前没少听说他家的闲话,都说尉迟夫人是个母老虎,尉迟老爷看着爱家,实则有个心爱的外室,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正想把他们母子三人往家里弄呢!” 意欢点头:“怪不得呢,怪不得尉迟夫人是出了名的爱孩子,现在却舍得把孩子留在解府任她受挫磨。” “你才不会磋磨她呢!”冬蕊一脸我早就看透你的表情。 在冬蕊的视线下,意欢不好意思的挪开视线,她支支吾吾道:“哼,她要是敢留下,我就一定会让她见识我的本事!” 解云洲跟着点头:“是,是,夫人最厉害了!” 意欢觉得他是在敷衍自己,像是想要表现自己一样,狠下心刚想放狠话,却猛地清醒:“谁说我要留下她了!” 意欢觉得自己机智又聪明:“尉迟夫人不想把女儿领回去,你就去尉迟府上通知尉迟大人来领人!” 意欢指了下元宝。 元宝头摇的像拨浪鼓:“这不行啊, 我还有大人交代的事情没做呢!” “那你还敢来瞧我的热闹!”意欢怒了,两只眼睛都在往外喷火。 元宝又看了眼冬蕊还颇为不正经的对着冬蕊眨巴了一下眼睛,弄得冬蕊重重的瞪了元宝一眼,侧脸一看,意欢正捂着嘴偷笑。 很快,何家小姐姨母打够了,被众人拉着劝了回来,她走到意欢面前谢罪:“您好好的一场赏花宴愣是被这快臭肉给糟蹋了,我也是一时来了火气,你是没见我我那侄女,若是见了也会喜欢的,可怜她命苦了!” 意欢:“说来说去,这也是你们两家的恩怨,与我并没有什么,我也不打算掺和,至于赏花宴,若是夫人想留下来的话,我也不会驱您出去,快进去屋里略微收拾一下吧!” 西煌此地的民风就是若有闹事者,都是被主人家一起赶出去,不管你有理还是没理。 意欢能够如此大度,又一次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 何家夫人感动道:“您和解大人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这么好心肠,我过两日也要办一场宴,入不嫌弃,还忘您能大驾光临!” 不等意欢说话,胡夫人第一个上前连声道:“解夫人年 纪还小,就爱凑这样的热闹,你是请对了人了呀!” 话都到这里了,意欢也不得不应承下来,她想胡夫人总不会害自己的,她既然帮自己答应下来那就肯定有她的理由。 门外突然响起了小厮的声音:“尉迟大人来了!” 此时院子里都是女眷,自然不可能让尉迟大人直接进院子,尉迟大人就站在二门外,他声如洪钟,只听到他的声音就能知道他是个身材壮硕的家伙。 “下官特来叨扰,前来接夫人和小女回府,下人们说小女突然犯了病,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好家伙还有这样的爹呢?他就是那个把女儿当做掌上明珠的尉迟大人,怎么一口咬定自己的女儿有病呢!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肯定会影响他女儿清誉的。 解云洲不屑的一扯嘴角,他能感受到刚才尉迟大人特意用了内力,所以发出的声音才会那么清晰响亮,怎么是在和自己示威吗? 解云洲一点也不惯着他,气运丹田,沉声道:“既如此尉迟大人就在门口等着接吧!” 他的声音清越,入耳不会叫人觉得刺耳却莫名的响亮,好像拿到声音不是在耳边而是在脑子里。 第三百七十四章 消息走漏 意欢掏了掏耳朵,继而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解云洲:“厂督督就脸说话的声音都这么好听!” 她正捧着花痴脸就看到尉迟兰被下人们抬着往外走,刚落水浑身湿透了不说还被何家小姐的姨母按在地上打了一顿,身上还一股子土腥味。 婢女们扯了块床单子把人包起来,一个抬头,一个抬脚的把人往外抬,尉迟兰明明醒着,但压根不敢露头,干脆装她晕了过去,就这样,她还是能听到那些人毫不客气的议论声。 “何家小姐遇到了她可真是造孽了呦!” “就是,平时只是看她觉得讨厌,没想到背地里她是这么恶毒的人!” 这下尉迟兰心里重重的沉到了水底,被抬到二门的时候听到了父亲的冷哼声,彻底的晕了过去。 她是尉迟家的人,怎么会不清楚父亲宠爱自己这句话里面掺杂了所少的水分呢! 尉迟夫人稍稍好些,她是被人搀扶着走到二门的,回眸时用怨恨的目光看向意欢,意欢被那冰冷的视线看得直皱眉。 就在刚才尉迟大人也领教了解云洲的功夫,别看解云洲年轻,没想到功力比自己还要深厚,但今日之事是对尉 迟家莫大的耻辱,他早晚要找机会扳回这一局着。 意欢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记恨了。 她没心没肺的拉着胡夫人:“你刚才为什么问都不问我就帮我答应了何家小姐姨母的宴请?” 这种突然就被人安排的感觉还挺不舒服的, 胡夫人先是告罪,随后娓娓道来的解释道:“何家小姐姨母的夫家姓傅,西煌城知名的金店就是她家的产业,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你也千万不嫌俗气,她家每年的宴会多少夫人强迫了头呢!” 见意欢的眼睛圆溜溜的瞪着,胡夫人心里生出几分对意欢的喜爱:“她家的宴会呀定然是要展示一些今年新样子的收拾,保准你没见过的花样!” 意欢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的发量多,冬蕊的手巧,给她盘了个显得不厚重的发髻,又因为她年纪还小,怕她压不住金子和翡翠,所以头上只带了鎏金的一套簪子,还有羊脂玉打成的几样环佩,流苏等。 要说不喜欢那是假话! 意欢点头:“确实是得去。” 她暂时戴不上,但可以叫人送回去给皇后娘娘和逸娘当新年贺礼啊! 至于银子,她现在是一点也不缺 那玩意。 解云洲的胡夫人和意欢说话的间隙就走了,元宝突然找来后院想来一定是有事情要和自己商议。 二人走到了静僻的书房,元宝一脸严肃道:“咱们的人传来消息,皇上已经在满皇城的找逸娘了,估计最迟三日就会查到京郊的绣坊,不过逸娘已经被咱们暂时转移到了诏狱里,只能暂时委屈她了。” 解云洲满意的点了点头:“暂时也只能出次下策,那逸娘可有被惊吓到?” 好端端的突然被请进了诏狱,她一个弱质女流,一定被吓到了吧。 元宝摇头:“没和她说高云瑶怀孕的事情,怕她自己一头撞上去,只说她夫家李家以前还犯了事情,现在把她请进来调查,她也没起疑心。” 皇城。 瑶容华怀孕一石激起千层浪,可谓是阖宫上下一片哗然。 淑妃的反应最为激烈:“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皇上吃药伤了身子不能生了吗!”她这尖锐的一嗓子直接把一墙之隔的福康吓哭了。 小儿惊惧可是能吓破胆子的,是要命的,奶娘心疼的抱起小皇子在怀里轻轻的哄着。 “哎,宫里也变天了,您不稀奇了呦~”奶娘无 限怜爱的亲了亲小皇子的脸,按说这举动是僭越,但她不说没旁人会知道啊! “咱们还要给她准备贺礼呢。”淑妃心腹宫女不情不愿的提醒道。 皇上现在可在兴头上,没见那日太医令突然爆出消息的时候,皇上高兴的孩子似的,下了朝就往暮云阁跑。 暮云阁那贱人也是个贱皮子,还不满两个月的身子就嚷嚷得全宫的人都知道了。 淑妃不敢在这个时候扫了皇上的兴,只好捏着鼻子吩咐道:“我库房里有座小臂大小的羊脂玉送子观音,给她送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淑妃心里就憋着一股子火。 当初自己还是太仁慈了,就该下手再重一些,叫暮云阁那贱人再也生不出来才是!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当时伤了身子,太医令不也说她不好在受孕吗?怎么还能先我们这些身体康健的有了身孕。”淑妃转念一想,刚才的愤怒消散了几分,继而起了疑心。 “该不是她炸做有孕!”淑妃心腹宫女的眼睛一亮:“咱们得想办法揭穿她才行!” 这到也是一种可能,但淑妃又摇头否认了这种猜想;“她脖子上也只有一个脑袋 ,应该还不至于胆大到这种程度。” 淑妃心里的妒忌像被蚂蚁在细细密密啃咬着一般痛,她握紧拳头,摸着自己的小腹半晌叹气一声。 “哼,老天还真是眷顾她,就是不知道她这次有没有命生下来。”淑妃眼里闪过一抹狠厉的光。 她不会如此轻易就把未来皇储之位让出去,现在这位置是福康的,以后只能是自己孩子的。 流水般的贺礼送进了暮云阁,但瑶容华的脸上不见喜好喜悦的神色。 “真的不是奴婢透漏出去的,奴婢没那个胆子!”银月跪在地上,她用手垫在下面,不住的磕头。 她磕的用力,发出砰砰的响声,又害怕在头顶留下痕迹,出了门有人议论瑶容华,只好任由手心被磕得发麻。 高云瑶面色阴沉,她怕动了胎气便一直闭着眼睛,不停的深呼吸。 早上皇上奔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没想到皇上抱起她转了好几个圈,那眼神神情的好像有多爱她一样。 开口就是:“爱妃你有孕了!” 高云瑶脸上的笑差点没挂住,这个消息她本来是打算胎坐稳了,至少一个月后再说的,没想到现在就走露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愁思 高云瑶眼刀瞥向银月,看到银月也是一脸震惊,随后缩着脖子一脸痛苦的对她摇头。 银月: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爱妃,怎么这么大的消息你也不提前告诉朕一声!”赵晟欣喜坏了,觉得自己刚才猛地抱起瑶容华的举动太过鲁莽,有些后怕。 他的手摸上了高云瑶还未显怀,一片平坦的小腹,用温柔到能滴水的声音说道:“只要他健健康康的,就算是个公主,朕也满意了!” 赵晟已经决定回去要多给母妃烧几炷香,一定是母妃听见了自己的哀求,这才把麟儿送到了瑶容华的肚子里。 思及此处,赵晟拉着高云瑶座下:“爱妃可有什么想吃或想要的东西,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就算你说想要星星,朕也会想办法帮你摘下来。” 这样子倒像极了是有多爱高云瑶,可高云瑶早就看透了他凉薄的本性,闻言微微一笑。 “看皇上这话说的,臣妾本来也没受过苛待,简直像是掉进了福窝里,一时还真想不出想要什么东西。”高云瑶含笑嗔怪道:“臣妾又不是那琉璃做的,还能多脆弱不成?” 赵晟:“你如今是宫中第一金贵的人 ,若是你肚子和你的身体有什么闪失,太医令的这个个老东西就都别想活着了。” 听着这番狠话,高云瑶心里一哆嗦,难不成皇上又开始发癔症了? 在自己宫里戾气这么重。 若是吓到她影响她保胎可怎么好? 高云瑶眼珠子一转,轻声道:“如今臣妾有了身子,以后就不方便在服侍皇上了,您可要记得后宫雨露均沾啊,不然臣妾怕被姐姐妹妹用眼神吃掉!” 高云瑶故意语气天真,但她调皮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调侃皇上的心思。 这等无伤大雅的玩笑,赵晟还是开的起的,他配合着板起脸,“朕看她们谁敢。”但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今晚要去高婕妤宫中过夜。 轮年轻,论身板,都是高婕妤最拔尖,没道理瑶容华怀上了高婕妤怀不上。 刚用过晚膳,高婕妤就接到传旨太监的消息,皇上晚上召她去侍寝。 赵晟一向自认为体贴,宠幸妃嫔都会去嫔妃宫里过夜,极少会召嫔妃去他的寝宫侍寝,再加上高婕妤受宠,所以这还是第一次要坐春恩鸾凤车。 一想到她被抬在轿子里,叮叮当当的独特响声会告诉宫里所有人今晚她要 去侍寝了! 高婕妤脸上有些挂不住,沐浴准备的时候还哭了一鼻子,最后自己想通了,算了有皇上召幸总比独守空房要好。 瑶容华怀孕也刺激到她的心了,她不甘心步步落后于瑶容华,也渐渐明白在这个宫里皇上是靠不住的,她必须要有自己的孩子。 如此差距才不会越来越大。 赵晟寝宫自然是不缺蜡烛,但就寝十分,为了给主子助兴,伺候的内侍特意熄灭了大多数蜡烛,屋内一片昏黄。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高婕妤本就有八分长相,今晚又格外娇羞,被这烛火衬的有十分美貌了。 赵晟心旷神怡,眼里透出几分迷恋:“爱妃今晚可真美。”说着人就附了上去。 一阵摇曳后,两人均是汗津津的搂在一起,赵晟舒了一口气:“瑶容华有孕,爱妃心里没吃味吧。” 这种时候就要说些撒娇埋怨的话,不能表现的太懂事,否则只会被赵晟认为不真诚。 高婕妤:“自然是妒忌的,可谁让皇上你爱宠她呢,不然也不能叫她的肚子抢了先。” 赵晟得意,被争抢的感觉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可下一瞬,高婕妤说的话就让他的心 紧绷起来。 “只怕高廷尉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吧,若是知道了早就送进来一堆贺礼了,之前才给金国王后送了贺礼,臣妾的手头可又紧了啊!” 高婕妤在这边小女儿般的撒娇卖痴,另一半的赵晟已经神游天外了。 是啊,他是欢喜过头,竟然忘了高廷尉这个心头大患,他派出去调查的人近来查出高廷尉和安南王有所往来。 赵晟很难不怀疑他们有没有背着自己谋划着什么。 还是得尽快把解云洲调回来,一想到自己离不开解云洲,赵晟就胸口憋闷,他脸色阴沉,兀自下床沐浴,虽留下高婕妤过夜,但一直背对入睡。 第二日一早,高婕妤就收到了赵晟的赏赐,说是她伺候的好,也是补偿她的。 什么叫伺候的好?高婕妤心头不快,她又不是那等地位分的宫女子。 赵晟下朝回到议事殿批奏折,脑子里想着昨晚高婕妤抱怨的话,头疼的什么都看不进去。 思来想去赵晟召了梁国公进宫,虽说梁国公也是个脾气不讨喜的家伙,但他是国丈,是赵晟勉强信得过的人。 梁国公突然被皇上叫进宫还有些受宠若惊,皇上终于想起来来 了,之前高廷尉那老东西频频进宫议事说他不妒忌那是假话,但看高廷尉突然被派去金国又让他清醒了些。 如今的皇上可不话伺候,喜怒无常,这是说翻脸就翻脸了。 但皇上今天一召他,他还是乐颠颠的往上凑。 梁国公夫人有心让他想办法见淑妃娘娘一面,但被梁国公拒绝了:“我们男人议事哪有闲空去问后宫!” 梁国公夫人被丈夫这副样子气了个仰倒,恨不得伸手在老家伙的身上捶两下。 “那也是你女儿啊!”看着梁国公的背影,梁国公夫人心头在咯血。 “朕今日教您来是有要事相商。”赵晟一脸诚恳。 何其熟悉的一句话,若是高廷尉在场一定会表示这话他当初听过一模一样的。 但是梁国公是第一次听,他整个人都激动的抖起来了:“臣一定会为陛下分忧的!” “如今安南王蠢蠢欲动,不知梁国公有何妙计?”赵晟一脸担忧的问道。 这,这可难住了梁国公,实在是他不太擅长这种太动脑的事情,若是安南王已经被定罪,派他去抄家还行。 可安南王是皇上的叔叔啊,当年也是朝中叱咤风云的皇子来着。 第三百七十六章 劝说 “这,这……”梁国公的脸比便秘还要难看,说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赵晟心底嗤笑一声:“就知道你是个草包。” 但他面上也露出同样的为难之色:“哎,朕也同样觉得棘手,若是打草惊蛇了,后果不堪设想!” “不如召安南王世子进宫?就说皇上如今膝下空虚,想培养安南王世子处理公务,如此还能迷惑一番安南王。”梁国公眼睛一亮,突然想起可以让安南王世子来做质子。 赵晟也动过这个心思,但又怕表现的太明显了,反而会激怒安南王,和这位经营了他自己封地几十年的叔叔相比,他的底气还是不足。 赵晟叹息摇头:“安南王世子是叔叔嫡子,他焉能让世子入宫,定然会想方设法推脱。” 堂堂皇上召不来安南王世子,传出去多丢人啊! 这个时候一个人的身影突然从梁国公的脑海里蹦了出来,解云洲! 也许只有那个机智似妖的家伙才能为皇上解忧,虽然还不愿意承认,但梁国公还是叹息一声:“也许解云洲能有办法。” 哼,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这可是你提出来的,不是朕! 第二日上 朝的时候,赵晟假装因为豫州后期赈.灾不利发了一通脾气,其实暗地里已经和那几个大臣通过气了。 朝臣们都低沉着头,觉得都是别人办事不利自己被连累了才挨骂! “明年开恩科!既然你们做不好事情,想来是都老了,那就叫年轻人出来干活吧!”赵晟大袖一挥怒冲冲的走了。 可一听要开恩科,不少老家伙心里开始琢磨,自己家里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才行啊! 人心浮动之下,梁国公凑近了谢丞相:“贵公子曾是状元,却不如朝为官,此次皇上又要开恩科,这以后留给贵公子的职位可不多了啊!” 谢丞相可不是梁国公这等迟钝的人,他马上就察觉出梁国公话里有话,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你想说什么?” 我这个当爹的都说不动儿子,你还能有什么锦囊妙计不成? 之间梁国公得意的一捋胡子:“倒也不难。”他在那里摇头晃脑故作神秘,一旁的的谢丞相憋屈不已,他倒要看看梁国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贵公子如今在西煌和那解云洲在一起,若是他能说动解云洲,让解云洲主动 向皇上服软回朝,皇上岂能不厚待鬼公子呢?”梁国公自以为一箭双雕,等着谢丞相来谢自己呢。 谢丞相呸了他一口,没好气道:“你这是叫三岁小孩去劫法场啊!没安好心!” 解云洲是什么人物?提刀砍十个谢净檀也绰绰有余了,谢净檀再怎么不听话也是自己的儿子,万没有眼睁睁的看着叫他去送死的道理。 梁国公被甩在谢丞相身后,颤手指着他的背影,压低声音道:“不知好歹的老家伙,我这可是帮你儿子找立功的途子呢,就这么对恩人啊!” “哼,老夫真是谢谢你了。” 不过当他甩手回到了丞相府,谢丞相也不禁思索起这事的可行性,臭小子为了躲老子都跑到西煌去了,可又记得给家里和宫里送东西,可见他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 谢丞相摩挲着手边的清茶杯,闻着幽幽的茶香,想到听人说西煌城茶叶价比黄金,心思一动叫来管家:“去包些少爷爱喝的碧螺春给他送到西煌去。” 管家领命起身刚要走又被谢丞相给叫住了:“你且慢些,我还有封信要一起送去。” 谢丞相进了书房,提笔写到如今皇上 正为安南王一事发愁,连日来在朝中大发雷霆,知道他不喜参与朝政,但若是安南王真的反了,遭殃受罪的也只有百姓。 你心里不是怜悯这些泥腿子吗?谢丞相暗想道:既如此就该回来为谢家出些力了吧,别忘了你姐姐还在宫里做皇后,若是安南王谋反,净沅会是什么下场不用他多说吧。 寒冬到来的突然,许多人家的柴火还没攒够,每每遇到来贩柴的小贩,都范抢。 远在千里之外的西煌城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因知道着入冬早,大家的碳,柴火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谢净檀的银子是从意欢那里借来的,他不肯厚着脸皮借太多,因此除去租赁房屋的钱,他的钱只够买最次等的碳。 烟气大不说,还没那么暖和。 这一日意欢请谢净檀道府上吃羊肉锅子,看到谢净檀伸出的手上竟然生了冻疮,顿时内疚不已,想到临行前皇后娘娘塞给自己的金子,眼泪一下就忍不住了。 她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呀!竟然忘了帮皇后娘娘照顾他弟弟了! 冬蕊见夫人毫无预兆急哭了,也跟着着急,忙问道:“怎么了,是辣到眼睛了吗?” “不,不是!”意欢指了指谢净檀的手:“你看,谢公子的手生冻疮了,我怎么就从没问问他哪里缺不缺东西呢?” 其实冬蕊是算过谢公子借的那笔银子的,若是平常人家这笔钱是够了,但谢公子醉心书画,那东西又烧钱,估计谢公子把大头都花在了那上面。 谢净檀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不碍事的,我一个大男人长几个冻疮怎么了?” 一听就是没受过苦的公子哥。 冬蕊解释道:“您可别小瞧了这冻疮,若是不好好治一治,以后啊到了季节就要犯病,可别说您觉得不难受,要是真不难受,您也不会下手挠了不是。” 谢净檀被说的脸红,大咧咧的一挥手:“回头我买些马油涂一涂,兴许就好了。” “一会儿我给您拿上些专制冻疮的药膏吧,保管您一抹上就好了。”冬蕊摇头:“我都多少年没见过冻疮了,听老一辈人讲先帝继位那年发生过一场打乱,灾民无数,不知多少人无家可归冻死在外头的。” 谢净檀心里一紧,他握紧拳头,只是冻疮就已经折磨的他夜夜不能睡好觉了,被冻死又是何其痛苦呢! 第三百七十七章 有一点点小坏事 谢净檀的脑子里浮现出父亲写给自己的那封信。 他没办法欺骗自己,如今头听到冬蕊姑娘所说的话,心里更加煎熬,若是他没有这个能力只能对百姓即将面临的遭遇叹息,但他是丞相之子,且识得能力挽狂澜的人。 叫他袖手旁观,谢净檀深深叹了口气,他做不到。 意欢见刚还伸筷子伸的欢的谢净檀一下就蔫吧了,不禁有些好奇问道:“怎么了,是冻疮发作实在难受吗?不行现在就上药吧!” 只是那药味大,怕是吃不成锅子里,意欢赶紧就涮了筷子羊肉,入口鲜美无比! “倒不是,我本不该多麻烦你们的,只是我有要是要和解大人说,不知你可否帮我引荐一下?”谢净檀面色微微发红,他说出这话时感觉脸上在烧。 他能察觉到解云洲并不喜欢自己,若自己上门求见,估计脸解云洲的后脚跟都看不见。 意欢对谢净檀正愧疚着呢,听到谢净檀提出这个对她而言完全不算问题的请求,当即点头答应:“包在我身上!他就是再忙我也会让他抽出空来见你的!” 看着意欢提起解云洲就变得亮晶晶的眼睛,谢净檀赶 紧底下头,一股酸涩之感弥漫在胸口。 “那就多谢了。”谢净檀抬头露出个感激的笑脸。 西煌城冬季太阳落山的早,外头又下起了大雪,有求于解云洲,意欢一早就等在门口,见解云洲进门,不顾寒气,第一个扑上去解开他的大氅帮他抖雪,殷切的样子让解云洲心里生疑。 “你又做了什么坏事了?”解云洲点了点意欢的鼻尖,说不出的亲昵。 “哪有!”意欢瞪大眼睛,佯装出一脸无辜,却逐渐在解云洲清冷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她笑嘻嘻上前:“是有那么一点点小事啦!” 解云洲嘴角勾起一抹笑,故意用严肃的表情看着意欢:“什么是小事?什么是大事?” 见解云洲摆出一副要细究的样子,意欢一下变得手足无措,抱着解云洲的大氅一整个泫然欲泣。 哼,我都要哭了你还舍得责备我? 果然,解云洲败下阵来,如今他真是见不得意欢落下半滴泪水,赶紧上前拿过意欢手里的大氅:“怎么这么娇气,现在是说也说不得了吗?” “说吧,你想干什么?”解云洲温热的手抚摸着意欢的眼睛,把她莹润的眼角擦 拭干净。 “是谢净檀说有事想见你一面。”意欢小声道。 怎么又是那个小子,整日里阴魂不散的烦死了,好在意欢没继续叫他檀哥哥了,不然解云洲心里要怄死了。 “今天太晚了,还是改日再说吧。”解云洲面上挂着假笑,刚想问意欢要不要煮些奶茶来喝,就听到意欢欢欣道。 “不晚,我下午才叫了他来吃锅子,想着他还怪着急的就留他暂且住下等你回来。”意欢一脸我真又先见之明的得意表情。 解云洲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但老婆是自己,她有今天这样也是他亲自娇惯出来的,要怪只能怪自己了。 解云洲皮笑肉不笑:“那就叫他来书房吧。” 谢净檀你最好真的有事! 片刻后,烛火摇曳的书房,一身素色夹袄的谢净檀出现在了解云洲面前,昔日那个无双的如玉公子如今一身百姓衣裳不但风骨不减还多了几分隐士的味道。 解云洲眉头紧锁,把不耐烦明晃晃挂在脸上:“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见我?” “解大人可知安南王近来小动作频频之事?”谢净檀拱手而立。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怎么你不是向来 不爱参与朝政的吗?怎么如今又关心起安南王来了?”解云洲好整以暇的看着谢净檀,在他伸手喝茶时也见到了他那双生满冻疮的手。 同情?那是不可能的。 解云洲眼底闪过一抹了然,原来你是用了苦肉计骗的意欢啊! 谢净檀噎了一下,再抬起眼皮时一脸严肃:“事关数万百姓,你怎么还能用如此儿戏的语气说话!” 果真是他们口中那个冷血无情的厂督吗? 这一番指责的口气让解云洲更不爽了:“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些的话那你可以走了,这不是你我该烦心的事情,应该是你父亲他们那帮老狐狸该头疼的。” 解云洲殷红的唇勾起一抹嘲讽意味十足的笑。 “不,我倒是觉得他们都不如你。”谢净檀苦笑:“他们在朝堂上勾心斗角太久了,心里只有党争,反正不管谁当皇帝都需要他们这班老臣,他们才不关心百姓的死活。” 解云洲起身,有些不耐烦:“你看我脸上写着活菩萨这几个字呢吗?”他嗤笑一声:“啥小子,你是中了谁的计,跑来给人家当说客,想让我出去卖命!” 被解云洲这么一提醒谢净檀 浑身一颤,眼前仿佛被撩开了一片白雾,瞬间眼神都清亮了不少。 “可我是真心觉得你是有本事的人,定能有妙计破局的。”谢净檀有些着急,他的神色透着几分茫然。 “你看当今是好皇帝吗?也许换一个百姓们的日子能更好些也不一定呢!”解云洲轻笑出声。 “你,你!”谢净檀心说解云洲这是疯了吗难道他有心效忠安南王?“你等着,我一定会向你证明,安南王不适合坐龙椅!” 说完谢净檀就在雪地里奔跑起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渐渐消失,解云洲坐下后铺开信纸,思忖半晌,提笔写了一封信。 他大致能猜到谢净檀的消息来源,估计是谢丞相和他说了些什么,但这并不是谢丞相一贯的作风,所有背后还有出谋划策的人。 高廷尉还远在通州,此人只能是梁国公。 也就梁国公那两核桃仁大的脑子能想出这种招数,想逼自己回皇城,也太儿戏了吧,区区一个谢净檀,死了又能怎么样? 晚上解云洲回寝室,刚躺下就被意欢抱了个满怀,他刚才轻手轻脚还以为意欢已经睡下了,没成想,她是装出来的。 第三百七十八章 哭诉 “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解云洲在意欢的头顶亲了一下。 “人家好奇吗?刚才谢净檀又来找我借了一笔银子,我借给他了。”意欢声音闷闷的。 她用的是皇后娘娘塞给她的那一箱子金子里的一部分,毕竟这次谢净檀一开口就是五百两,意欢倒不是心疼钱,只是觉得自己以前苛待了谢净檀。 “不过是些朝堂上的事情,你不爱听,说了你又要捂耳朵。”解云洲下巴顶着意欢的头顶,轻笑一声。 意欢的脑壳跟着颤了颤,她恼怒的推开了解云洲的脸庞,还顺手在解云洲光洁的脸蛋上揩油。 “哼,不和你说了,你就会用话搪塞我。”意欢气呼呼的背影惹得解云洲心里发笑。 好端端的睡觉时候他从不要提谢净檀:“快睡吧,明早起来和冬蕊一起堆雪人,许你完半个时辰。” 意欢一听马上就高兴了,她现在都不敢玩雪,生怕被解云洲知道了要罚她写大字。“真的呀!你也太好了吧!” 风雪夜,谢净檀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行囊,他趁夜敲了几家车行的门,得知有商队要前往禹州贩卖皮料后又厚着脸皮,花钱买了些皮料 要凑人家的车队。 领队的见他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衫却有些破旧的样子还以为这是哪家家道中落了出来讨口饭吃的,也就允许了。 第二日,等意欢再想派人去请谢净檀到府上,问他到底有什么烦心事的时候才得知谢净檀人已经连夜走了。 她火急火燎的去找解云洲,眼里含着泪:“怎么办啊,我对不起皇后娘娘的信任,她好端端一个弟弟被我给弄丢了!” 解云洲哭笑不得,深觉谢净檀就是个大.麻烦:“他比你还要年长,再说了他健健康康的长了两条腿,去哪里还要和你说吗?想来是昨天被我骚了面子,决定回皇城了呢?” 谢净檀会是那样的人吗? 意欢嘴巴微张着面露疑惑,解云洲见了又添乱一把火:“再说了你不是还给了他许多银子,够他花一阵子的了!” 意欢这才稍微放心些,再说了谢净檀一定已经长教训了,不会再随意漏财,招来别人的觊觎。 她气咻咻的坐在解云洲的身边,用绣鞋轻轻踢了踢解云洲的小腿:“都是你,你昨天和他说什么了,都把他给气走了。” 解云洲摊手无辜:“不过是说他不 适合朝堂,早日和谢丞相服软回家才是正经日子,谁知道他气性这么大。” “要是不大还能偷偷跟着咱们来西煌啊!”意欢吗好气道,这件事情就算暂时翻页了,她知道谢净檀的心思细腻,找到地方安顿下来一定会给自己写平安信的。 另一边,皇城。 得知谢丞相已经给谢净檀写了信后,赵晟坐在议事殿的椅子上身体呈放松状态,他尝尝的舒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手指在一起缠着。 见不到解云洲时他心里惦记着,可要是真把解云洲掉回身边他想一想都觉得浑身上下难受。 可不得不承认解云洲是他用着最顺手的一把刀子,但解云洲是双刃的宝刀,捅死对手的时候也没对他留情,没次都要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上。 门外传来内侍的声音:“皇上,瑶容华到了。” 一听是身怀有孕的爱妃到了,赵晟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些笑模样,他赶紧走上前扶着瑶容华,看着她根本还没显怀的肚子笑得一脸褶子。 “爱妃怎么来了,有事叫朕去暮云阁不就是了,眼下保胎重要!”赵晟语气里带有几分责备。 高云瑶面上一委屈,用手帕 擦了擦泪道:“臣妾总也睡不好,夜里梦到母亲给我唱摇篮曲,可醒来时床上只有我一个人。” 赵晟听了很能感同身受,毕竟他也时常想起母妃的好。 “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你母亲了,那些废物东西还没能找到,不过你放心,朕既然承诺了你就一定会办到的。”赵晟捏了捏瑶容华滑腻的小手。 “都是臣妾不好,惹了意欢生气,不然她也不会连把娘亲安置在哪里了也不愿意告诉我。”高云瑶说着眼泪还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一旁的嬷嬷看见了忙轻声道:“娘娘可哭不得,您有身子了,孕期流泪可最伤眼睛了,还对您腹中的皇嗣有危害啊!” 赵晟一听赶紧帮瑶容华擦掉眼泪,动作有些不知轻重,擦红了瑶容华的脸。 “她既然不告诉你,咱们自己找就是。”赵晟带上了几分火气。 果然一个被窝里谁不出两种人,解云洲脾气左,他那个小娘子也是个难缠的东西。 “大不了朕现在就写亲笔信,一定要让意欢把你娘亲的下落说出来!”赵晟语气严厉。 高云瑶这才止住泪:“您也别太严肃,好生好气的和她说,之前我给 她写的信,现在还没回音呢。” 高云瑶单手撑着自己的腰,被皇上扶着慢慢坐下,她一脸的娇羞:“若是有娘亲在,我夜里也能睡得踏实些。可是娘亲最疼意欢了,可以叫意欢进宫小住几日,我们母女三人又能重聚,那场面想一想就觉得开心。” 后宫现在高云瑶早大,凡是都以她为先,赵晟听着高云瑶的话第一反应不是这是感人的母女情,而是觉得意欢果然不知好歹。 枉费他还嘱咐皇后要留心意欢的及笄里,到时候把解云洲他俩弄回来,随便办一场就是了。 高云瑶还在不断的提着意欢、娘亲,开始回忆往昔,说来都是苦日子可到了瑶容华的口中就变得比蜜还要甜了。 赵晟听着渐渐失去了耐心,轻咳一声:“爱妃还是快回去休息吧,朕还要奏折要批,晚些陪你一起用晚膳可好。” 高云瑶看懂了皇上的不耐烦,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干脆起身就告退了。 回暮云阁的路上,她眼底划过一抹算计得逞的得意之光。 哼,你就是跑到西煌去也没用,意欢你这辈子欠我的还没还完呢! 想甩开我,没那么容易! 第三百七十九章 得意 银月看着瑶容华阴恻恻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寒颤。 自从主子怀孕后好像时常会露出这样算计的笑容,叫人看了心里怪不安的,她总觉得下一刻就会被主子踹进提前给她挖好的坑里。 “你抖什么?”高云瑶嗤笑一声,银月总能逗她发笑。 银月:“奴婢只是觉得有些冷。”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说辞太蹩脚,但此刻忍着恐惧对高云瑶露出个笑脸。 “太医令果然都是些软骨头的东西。”高云瑶突然啪的一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杯盏发出颤抖声。 她已经能想到自己怀孕的消息是怎么走漏的了,肯定是太医院有人被收买,或是早就背后有主子,巴巴的把她怀孕的消息给捅了出去。 一下就打破了自己的布局,高云瑶固然恼怒,但此刻该思索的该如何趁着怀孕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一个妃位她还是当得的吧! 若是她能平安生下一个皇子,以后的荣华富贵全部唾手可得。 银月低声道:“咱们也没少给太医令打点了,他们还这样不知足,看以后他们还有什么脸面敢往您的跟前凑。” “他们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是皇上 ,没权利对他们喊打喊杀,他们自然不怕我。”高云瑶语气冰冷的说,还有更深一层,那就是她的出身。 宫女出身,她知道很多人心里都看不起她。 没道理意欢成了厂督夫人就能高自己一等,高云瑶暗自腹诽,总有一天她会让意欢知道一次次推开自己递过去的青云梯是错误的! 通州,鹅毛大雪,地冻天寒。 “什么,你说瑶容华有孕!”高廷尉听闻属下来报,又惊又喜,苍白疲惫的脸上骤然爆发出一阵红光。 他整个人仿佛突然有了血色,站起来在屋内边转圈边拍手,发出癫狂的笑声:“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下属见愁眉不展的高大人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不禁跟着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大人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十分的开心。 而且宫里的瑶容华是大人的义女,说起来后宫的妃子若是想站稳脚跟今晚必须在前堂有所依靠,当初和他们大人突然翻脸就是极其愚蠢的选择。 不过她现在醒悟也来还得及,眼下正是大人用得上她的时候。 “不如让瑶容华去向皇上求求青,就说咱们的丢失的银子里也有上供给朝廷 的那部分。”说是上供给了朝廷,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些钱是进了皇上的私库。 当今皇上已经穷疯了!属下在心里嘲讽笑道。 高廷尉听了下属的话,摇头坚决否定:“不行,皇上的宠爱可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他心里第一次对高云瑶有所改观,不错,不管怎么说眼下在皇上子嗣有碍的情况下还能有孕,可见不仅仅是运气的事情。 还算她聪明。 皇上即使再对自己有气,也会顾忌到瑶容华,顾忌到她肚子里的孩子需要有个有力的外家,这样自己也从有被召回去的机会。 而且,若是那高云瑶能再聪明一点,主动些向皇上进言让自己早日回皇城,她的助力也会更多。 “您的金库又该出血了。”高廷尉的下属见高大人兴趣不错就打趣道。 “哈哈,这算什么,以后还能捞回来更多!”高廷尉的眼里闪过一抹灼热的精光。 扶持皇子上位!当皇子外家有什么意思?他要通过傀儡遥控这整个天下! 金国就是他第一个要铲除的国家。 “大人,奴家给您送午膳来了!”屋外响起一声娇俏的声音。 下属的了大人的 示意去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名十七八的少女,她的长相明显融合了汉族和金国人的特征,看起来有种别样的风情,不可否认的是,她很漂亮。 她见到开门的人先是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随后从容的端着托盘进门。 “大人,快的吃饭吧,厨房给你炖了人参鸡汤,闻着可香了!”少女满眼爱意的看向高廷尉,一点也看不出她是在演。 这女子是金国的元帝在得知高廷尉把自己送给她的女人配人后又给他送来的。 还特意写了亲笔信,信上说明了这是给高廷尉作伴暖床的,是他朝中一名大臣和汉女生下的庶女。 言外之意就是她可不能拿来随意送人。 眼下自己还得在通州,高廷尉只好再一次捏着鼻子把人收下,不得不说这次的女子是有些手段。 叫玲儿的少女从小就在府中过着亦奴亦主的生活,她知道自己血液里留着汉人的血,这辈子都别想嫁给金国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她极有可能成为父亲随手送出去的玩物。 所以在得知自己被选中送给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人的时候,她的心里一定芥蒂和挣扎都没有。 这就是她的命。 可爬床也不是随便爬的,她不甘心做以色侍人的玩物,就只能努力让主子的心里多留几分自己的影子。 她没着急往高廷尉的床上爬,但是日日都要往高廷尉的眼前凑,还尽量不让自己表现的太讨厌。 这不,一把东西送来,她就极有眼色的行礼退下了。 出了高廷尉的院子,玲儿抬头望天,白皙的脸蛋上出现了伤感之色。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过上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高廷尉看着面前散发着香气的鸡汤没有一点胃口,他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第一次觉得女人棘手。 他已经没有那种欲望了,更不想被那种东西所拖累,眼下不过是想应付元帝罢了。 “你说该如何处置她才好?”高廷尉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烦躁。 他若是敢把这女子带回皇城,估计第二天关于他的绯闻八卦就能飞的漫天都是。 “嘿嘿,大人何不把她也送给皇上呢?想来咱们皇上是不会拒绝这样的小美人的。”下属发出有些猥琐的笑声。 高廷尉无奈的点了点他:“你啊,你啊还真是促狭。”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毕竟瑶容华有孕,暂时不能服侍皇上。 第三百八十章 等待 而且这女子还有金国血脉,他完全可以和皇上说着是元帝送给皇上的啊! 没了一个翟贵妃,那就换一个听话乖顺些的吗! “好小子,也不算本大人白信任你一回,你去找人教教她礼仪,务必要让她看起来像个金国贵女!”高廷尉大手一挥,这事就算拍板钉钉了! 下属领命,正要出门却被高廷尉叫住:“等等,这人参鸡汤就赏给你喝去吧!” 虽说肚子里并不缺这点油水,但属下还是兴高采烈的端走了鸡汤,他的小屋就是这院子的后罩房,嘿嘿人参可是补身体的好东西。 他决心一定会用心的培养玲儿姑娘,多亏了她自己才能喝到这么美味的汤啊! 第二日,玲儿还没起床就听到自己的屋外传来一阵喧嚣声,听脚步声似乎是挺多人的。 难道自己要被赶出去了吗?玲儿心被狠狠揪起来了,她就是拼死也不会走的,若是出了高府的门,等着她的只能是那些爱磋磨人的变态了。 玲眼里带泪,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进了屋,一名面容严肃,看起来有五十岁打扮十分利落的女人用挑剔的眼神挑起她的下巴,又捏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 ,最后不甚满意道:“勉强可以一试一试。” 下属松了口气,要知道在通州这种地方,想找个合适的教养嬷嬷有多不容易。 玲儿一脸倔强:“我是不会走的!你们也别想卖掉我,我可是元帝赐下来的人!” 高廷尉的下属唏嘘不已:“瞧瞧,你想歪了,不是要卖你,是要送你一场泼天的富贵!” 玲儿还在状况外,这一定是诓骗自己的话,她当日离家的时候父亲也是这么说的,可转眼就她被告知要伺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这次呢?她又要被送给什么人? 不了玲儿被拖着起来床,又被那严肃的嬷嬷训斥了一番:“怎么走路迈步这么大,是急着去投胎吗!” 玲儿被训斥得红了眼眶,但没人给她做主还觉得她有吃有喝,又能学礼仪,还做出一副委屈相也太不识趣了! 在得知玲儿整日消沉后高廷尉使人叫她去了书房。 玲儿还以为高大人回心转意了,高兴不已的梳洗了一番,刚见到高廷尉就噗通往地上一跪。 “求大人留下我吧!”玲儿的声音凄婉,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禁为之动容。 “哭什么,快把眼泪收起来,我 已经老了你跟着我是没有任何前途的,我叫人教你礼仪,带你回皇城,送你进宫去伺候我们皇上还不好吗?” 玲儿一听就愣了,比起伺候老人,年轻的君主当然是更好的选择。 她红了脸,眼里的泪要掉不掉,显得有几分滑稽,她嗫喏着说道:“真的可以吗?” 高廷尉插察觉到了玲儿的动摇,心里嗤笑女人果然都是顺杆爬的东西,前几日还对自己殷勤不已,如今一听就心动了。 “回去不要闹了,好好学规矩吧。”高廷尉佯装出慈祥,轻声道。 玲儿回去还浑浑噩噩的,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才想起自己刚才竟然忘了谢恩,她猛地拍红了自己的额头,懊悔不已喃喃道:“真是该死!” 高大人给了自己这么好的机会,万一他以为自己是个狼心狗肺的人呢? 夜深,窗外是隆冬的寒风。 冬蕊从屋外走进来,跺了跺脚,用力搓了几下手又摸了把冻得发红的耳朵,嘴里埋怨道:“真是的,说话一点也不算数!” 她刚才站在二门外等大人和元宝回来,下午的时候元宝和大人不知道为了何时,急匆匆的出门了,走时交代了晚上要回来 一起吃饭,可现在都快到了入睡的时辰了竟然还没回来。 听到门口的动静,看话本入神的意欢眼前一亮,丢开手里的话本就往门口扑,本冬蕊带进屋的寒气冻得一哆嗦:“怎么样,回来了吗?叫人把锅子端上来吧!” 她彻底的迷上了吃锅子,热腾腾的,几个人都围在一起,那股子热闹劲儿让意欢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浑身舒坦。 冬蕊岁不忍心让意欢失望,但还是摇了摇头:“还没动静呢,我在小厨房里温了粥,夫人你吃一口就先歇息吧,想来他们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了。” 意欢难掩失落,撅着嘴巴:“真是的,怎么也不知道派人回来说上一声呢?” 她一边抱怨一边又担心解云洲,万一要是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可怎么办?又担心解云洲的衣裳会被会被雪水浸透,虽说他出门时穿了大氅,但意欢总疑心这样的天气怕是寒气已经把衣服给冻透了。 冬蕊脑子里浮现出元宝走时那嬉皮笑脸的模样,也跟着没好气道:“哼,男人就这样,一点也不会体贴人!” 枉费她还自掏腰包买了红参打算给元宝补一补身子,现在看来是 没这个必要了! 冬蕊:“我还顿了乌鸡红参,吃了浑身都热乎了,夫人你等着,我这就给你端来,咱们先吃,等他们怕是要被饿死了!” 意欢刚想要拒绝,肚子就不争气的发出一声巨响,她下午为了多吃几口锅子,特意连点心都没吃几口,没想到一饿就饿了好几个时辰。 已经许久没挨过饿的意欢感觉自己的肺腑都被饿的直抽抽,这种时候要还坚持不吃就太和自己过不去了。 意欢点了点头。 冬蕊刚转身去小厨房,院子外就响起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冬蕊和意欢同时支棱起耳朵,一起看向大门的方向。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了,两道欣长的身影打着伞进了门,动作小心不已,像是怕动静了屋内熟睡的人。 解云洲见院子里灯火通明,下意识抬头一看,果然窗缝里有一双偷瞄他的大眼睛,见他回来了,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道:“你在外面吃过了?” 元宝抢答,更像是在抱怨:“嘿,今天一下午滴水未进,我和大人差点没被饿死在外头就等着回来吃口热乎的呢!” 解云洲一听意欢语气不对,关心道:“你一直在等我?” 第三百八十一章 离奇 意欢的耳朵不知道是太冷了冻的还是羞的一片通红,她瘪了瘪嘴巴,呼吸一口热气喷在解云洲心窝处:“不然呢?” 她本打算说才没有但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撒娇的话,虽说带着几分埋怨,但那娇憨的语气还是让解云洲心头一热。 在外头吹了一下午的冷风,本来被冻透的身体这会儿也渐渐暖了回来。 “是我的不好,没及时的差遣人回来和你说一声,以后千万不要再这样傻傻等着我了!”解云洲摸着意欢的头顶又感动又心疼。 “让一让!”冬蕊没好气的挤开站在门口的元宝:“哼,好没眼色的家伙,站在门口当门神呢!” 元宝的脑袋还没转过去,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鸡汤味,饿了一天的五脏六腑瞬间活跃起来,咕噜噜叫着表达自己的激动。 “这可是好东西,是红参的味道!”元宝搓手,上前去帮冬蕊端托盘。 冬蕊白了他一眼:“狗的鼻子都没你的鼻子好使!” 为了逗她开心,元宝舔着脸对着冬蕊夹着嗓子‘汪汪’了两声。 意欢看着二人的互动一直在憋笑,但又不想出声打扰这对扛起来就浓情蜜意的小情侣, 只好尽量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 她实在忍不住了才咳嗦了一声:“那个咱们就不吃锅子了,就把粥端上来,配上些点心和你的鸡汤凑合这一餐算了。” 解云洲动手解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去内屋换上干爽的衣服,再出来的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香喷喷的食物。 四个人都恶狠了,意欢和解云洲在餐桌上吃,元宝和冬蕊去了小厨房吃。 “我估计冬蕊肯定给元宝留什么好东西了!”意欢眯着眼睛靠近解云洲,脸上还带着贼兮兮的笑。 怎么办,真的很想听墙角啊,估计很有意思的! 解云洲用筷子的尾端在她的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瞧你那点出息,怎么你肉疼舍不得啊!” 意欢:“这有什么舍不得的。” 话音刚落,意欢的脸色突然变得一黯淡,她又想起小时候做小宫女时,阿瑶就算自己饿肚子也会把她的那份口粮再省出一份给她。 可如今自己却把人家的亲娘藏起来,不叫她们母女想见。 意欢嘴巴里的东西一下就不香了,她恨不得站起来给自己一巴掌:“意欢,你可真是个恶毒的女人!” “逸娘现在在一个绝对安全 的地方,你不用操心那么多。”解云洲仿佛是意欢肚子里的蛔虫,不用猜他都知道意欢在想什么。 毕竟意欢最近的烦心事也就这些了。 “她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还有高廷尉在一旁助纣为虐,我真不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糊涂事情来!”意欢干脆撂下筷子,她现在看什么都不香了。 “见招拆招吧。”解云洲倒是一派轻松:“她所依仗的不过就是她自己的肚子,眼下是男是女还不知道,皇上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的利益。” 解云洲并没有和意欢说安南王的事情,毕竟人家这已买枝繁叶茂,安南王世子和他们算起来还是堂兄弟,不到二十的年纪连儿带女的就有好几个了。 赵晟不着急才怪了。 就他后宫那一根病恹恹的独苗苗,迟早就把龙椅让给人家来座。 解云洲无声冷笑。否则他怎么想通过谢净檀劝说让他主动回皇城呢? “你今天去外面那么久在干嘛呀?”意欢也觉得自己想再多也没用,索性暂时忘记,捡了个别的话开和解云洲说。 若是不能告诉意欢的,解云洲不会说,意欢也不会继续追问。 解云洲没有隐瞒,这事意欢迟早会知道,这下轮到他来头疼了:“西戎王派来的使臣被发现死在了郊外。” 因一直在下雪,所有的痕迹都被掩埋的干净,而且那使臣浑身被扒的光溜溜的,西煌城也有乞丐,见了穿棉袍的尸体哪里有不扒光的道理。 所以现在除了一具看起来毫无外伤的尸体外,他们是什么都没发现,这一下午就顺着两条线追查。 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是西戎王的叔叔阿骨派来的使臣,好一番调查才得知阿骨一来没有买凶的钱,他身上的那些钱多数都花在了城中一名叫花娘的青楼女子身上。 二来是他胆子颇小,被带去看尸体的时候又吐又叫的,脚软的都得叫人扶着。 让他杀鸡估计都够呛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阿骨的部落里活下来的。 元宝心里思忖着别是阿骨担心大人会斩杀来使,才派这个对他而言没什么用的人来的吧? 西戎王若是发怒细究也是一件麻烦事,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调查出使者是怎么死的。 关键就在于一下午了也没有调查处个头绪来。 意欢一时帮不上忙,拖着下巴嗯嗯了两声,突然就能了解厂督 督为何在外忙碌了整整一个下午了。 她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他总不能自己去寻死的吧?好端端的使臣当着,还日日好吃好喝,日子过得不比在草原上要好的多!” 解云洲不想意欢跟着烦恼,就拖着她起身道:“快点洗漱休息吧。” 就凭借意欢那个小脑瓜,让她办案子还不知道要想到什么时候去呢。 解云洲心里还有其他的怀疑对象,摄政王算一个,高廷尉也得算上一个,他总通州的探子传来消息,高廷尉又打算给皇上贡女人了。 也不知道宫里的高云瑶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暴跳如雷。 金国皇宫。 “高云瑶还真是好运气,这样都能怀上孩子。”金枝的肚子开始显怀,虽说她现在胎相还算稳定,但也不敢太多活动。 毕竟元帝的年岁大了,怕会影响到这个孩子的健康,她冒不起这个风险。 翟娆修整的不错,脸色红润,人看起来恢复了从前六分的精气神:“她向来对她自己下的去手,只怕她们后宫还有得热闹呢。” “王后,兰贵人求见,说是给您送来一颗百年人参。” 这个兰贵人就是之前韩妃身边的宫女。 第三百八十二章 翟娆暴露 真是癞蛤蟆趴脚面,怪恶心人的。 “谁稀罕她那点子东西,王后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金枝的贴身婢女第一个骂了一声。 她倒不是妒忌兰贵人从奴婢一跃成了贵人,而是恶心她总贱兮兮的往王后宫里献殷勤的举动。 偏偏元帝的眼睛就像是瞎了一样,难道看不出这个妖妖娆娆的兰贵人就没安好心吗?她的肚皮可还没鼓起来呢! “快叫她自己拿回去吃吧,毕竟现在元帝可是夜夜都在她那里留宿,盼着她的肚子也能传出好消息呢!”翟娆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讥讽。 金枝道:“之前皇后怀孕的时候,瑶容华也这么殷勤过,后来皇后就滑胎了。” 翟娆也对此事有所耳闻,不用细想就知道这是瑶容华搞得鬼,偏偏还被她狡辩糊弄过去了。 金枝到底还是叫兰贵人进了屋,也不好传出去叫人说她欺负兰贵人,大冷天的叫人站在外头。 兰贵妃又像往常一样,一进屋子就眼神乱飘,她心里十分羡慕,明明都是宫女出身,王后的寝宫竟然布置的如此华丽。 一定是她先怀孕站了先机的缘故,若是韩妃不压着自己,早些让自 己出头,这些东西都该摆在她屋里才是。 带着妒忌,兰贵人开口语气酸酸的:“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气,瞧您面带红光,想来腹中的皇子也十分康健。” 金枝知道兰贵人心里一定在骂自己,她大.大方方的收下了兰贵人的祝福,还叫人上最好的茶来招待。 兰贵人是金国人,喝惯了奶茶如今再喝这一股子草味的清茶自然不习惯,抿了一口就放下。 “皇上昨日赐我一根百年人参,说看我清瘦叫我补补身子,我想着自己卑贱用不得这样的好东西,特意拿来送给王后您用。”兰贵人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娇媚的面庞带着股纯真的味道。 “妹妹有心了。”金枝扯了扯嘴角,兰贵人这是在讽刺她吗? 都是奴婢出身,她为何要着重说她自己身份卑贱呢! 金枝并不生气,反正她现在是王后,赚翻了! 兰贵人自然不懂金枝的心,一直在卖力给王后添堵,但又不敢真的惹得王后动了胎气,估计到时候元帝会把她剁成肉泥。 “东西是好东西,暂时用不上,倒是可以包好了给瑶容华送去用一用。”金枝叫人把人参收起来。 她突 然觉得自己和那瑶容华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说眼下都靠着自己的肚皮过活,若是生出男孩就是泼天的富贵,若是女儿就要空欢喜一场了。 “你可愿侍奉陛下?”金枝怀孕多思,突然很感伤的来了这么一句。 翟娆被吓了一跳,她眼里带着惊讶摇头道:“王后何出此言,我并无此意,总不能从一个火坑往另一个火炕里跳吧。” 赵晟固然不是好东西,元帝又能比赵晟好到哪里去,起码赵晟样貌英俊,能下得去嘴,元帝皱巴巴一颗要烂的老白菜,谁稀罕! 金枝泄气,她就知道翟娆不会稀罕元帝,但心里总觉得不安,把翟娆放在身边就好像守着个随时会爆开的丹炉。 谁也不知道这炉子什么时候会把她炸上天。 她不清楚翟娆想要什么,这样看似清心寡欲的翟娆已经成了她的心头大患。 回到卧室,阿珠不由得问道:“王后刚才是什么意思,是想推小姐你出去争宠吗?” 翟娆摇头轻笑一声:“她越来越聪明了,底气也足了,你可以理解为她在试探我,也可以理解为她的下逐客令了。” 阿珠愤慨道:“她怎么能 过河拆桥呢?当初明明是那个解大人请您来帮忙的!” 这话说出来可有些违良心了,但阿珠心里一直这么认为,翟娆不敢苟同,她和解云洲之间是合作关系,算起来还是她占了解云洲的便宜。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对你对我没好处的。”翟娆知道阿珠心向自己,也没过多责备,但还是面容严肃的吩咐了她一声。 眼下虽说不是四处战火纷飞,但翟娆想找到个合适的落脚地点也不是容易事,好在她早有准备:“去收拾一下东西,咱们改日向王后辞行。” 说不定王后还会赏她一笔数目不菲的金银。 阿珠也不愿意继续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扬起笑脸就去收拾箱笼了,人都已经进了内屋,又后知后觉道:“咱们要去哪儿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三日后,一对由一辆马车,五辆货车组成的小车队摇摇晃晃出了金国的王城,他们文书齐全,所以没有被过多盘查就放行了。 “咱们真的要去西煌吗?不是说解云洲也在那里?”阿珠心里忐忑小声问道。 可别是小姐看上了那个解云洲了吧?就凭解云洲对他 那小妻子的热乎劲,不是她看不起自家小姐,而是就真的插不进去啊! 翟娆只瞥了满眼担忧的阿珠一眼就知道她一定是想歪了,重重的在阿珠的大腿嫩肉上掐了一下:“你啊,能不能想点好啊!” 西煌城对她而言确实是个很适合定居的地方,她的样貌首先就不会引起注意,毕竟西煌风沙大,就连男人出行也会在脸上蒙上纱巾。 她可以自由行走在街上不受限制,虽说有些兵患,但眼下解云洲不是正在想办法解决吗? “到了西煌城就先给你招婿,把你嫁出去!”翟娆半开玩笑,办是威胁到。 雪天的路并不好走,本来十日就能到,如今愣是走了半个月。 西煌城东坊的富人区突然搬来一位新寡的夫人,身边只带了一名侍女,说是被丈夫的族亲逼迫,不得已才来到了这里。 有钱的寡妇是最受欢迎的,才刚定居三日就有人日日上门献殷勤,不过都是些歪瓜裂枣,样貌不能看,身家在西煌城也勉强算的上富足。 阿珠听着门外传来的声音嫌恶蹙眉:“真是够了,晚上我就去杀了他们!” 大冬天的还有这么多苍蝇! 第三百八十三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寡妇门前是非多,很快翟娆的到来就引起了一场小小的械斗风波。 两位体面的‘老爷’,各自携带着自家的壮仆,在翟娆家门口送礼的时候遇到了彼此,先是口头互相贬低随后就打了起来。 消息先是惊动了胡大人,胡涵的做法就是双方各自打了十大板就算完事,反正也没伤到人命,都是些个皮外伤,养一养就能养回来。 他回家后和夫人当笑话似的一说,胡夫人还警告胡涵:“少动你那花花肠子,要是被我知道你还那个寡妇搅和在一起,一定会让你好看!” 深知夫人的厉害,胡涵可不想自己变成不能见人的大花脸,他讪讪摸了摸鼻子一笑了之:“夫人放心吧!” 他本来对那寡妇也只是好奇,没动什么色心啊! 第二日胡夫人带着新得的两只长尾山鸡上门,这两只活山鸡叽叽咕咕叫着,长长的彩色尾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估计解夫人会喜欢养着这小东西,这东西脱了毛,浑身上下还没二两肉,实在不值得,送出去讨一讨解夫人的欢心吧。 意欢见了野鸡果然新奇的看了一会儿,又叫冬蕊给她养进笼子里去,可别再飞走了。 “羽毛倒是漂亮,以后可以做个掸子插着看。”冬蕊倒没觉得这小东西有什么可爱的地方,只觉得它们看着干巴巴的也就毛稀奇些。 殊不知有些人家就爱养毛色鲜亮的鸡,为的就是瞧个稀奇。 但冬蕊可不敢和意欢说,她怕意欢也动了这个念头,养上几只观赏鸡可比养奴才还要贵,她可不想当这个罪人。 要是到时候解大人被因此参了一本她岂不是要吃挂落。 “最近城里出了件趣事儿。”见意欢喜欢自己带来的野鸡,胡夫人又起了炫耀的心思,“咱们城里来了个寡妇,说是家财万贯,引得这城中一帮老爷们动了心思,把她家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意欢竖起耳朵听八卦,一听是和寡妇有关兴致顿时减半,再一听胡夫人所言皱着眉说:“肯定都是奔着她的财产去的,希望她自己聪明些,不要轻易被骗了才好。” “夫人真是好心肠,我看呀她是不会吃亏的,更不会轻易改嫁。”自认为看人很有一套的胡夫人断言道:“但她肯定会引起更大的风波。” 闻城中来了个富有的寡妇,就连阿骨派来的使者也动心了,他先前被解云洲派 人盘问丢了好大的丑,却也更加坚定了要留在西煌城的想法。 若是放在草原上,被怀疑杀了重要的人物,他焉能有命在? “快快,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去一趟解府。”阿骨派来的使者急吼吼的吩咐驿站的小厮,却一分银子也不出。 小厮是个老实人,不敢不听从吩咐,只好蔫巴巴的去套车。 到了解府,阿骨派来的使者上门摆出虚架子:“我要见你们解大人,快快为我引见!” 门房是个十八岁的小伙子,双手插在袖筒里,站在台阶上用下巴看人,即使来者一身衣袍都价值不菲也没有丝毫敬重的意思。 “我家大人不在。”他随口道。 “那就让我见见你们夫人!”阿骨派来的使者提高嗓门,一脸今天我非得见到人不可的架势。 门房站起来就骂了一句:“你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吗?张嘴就要见我们夫人,夫人岂是你一个外男可以随便见的。” 就连他自己都没见过夫人几面,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门房威胁道:“快些滚开不要堵在我们门口,不然我可叫护院来把你打出去了!” “你,真是无礼,我可是有要紧的事情 要和大人说的呀!”阿骨派来的使者着急不已。 若是被别人抢先一步,去了那寡妇家求娶他看怎么办呀! 刁仆!刁仆! “怎么回事,在门口吵嚷什么呢?”元宝骑着马出现在了巷子口。大老远的就能听到这一片有刺耳的叫嚷声。 总算是见到了位眼熟的人了! 阿骨派来的使者一整个热泪盈眶:“您可算是来了,大人在哪里,快让我见见他吧!” 难道是又想起来和西戎王使者有关的事情了? 解云洲一袭红色的衣袍慢元宝几步,他慢悠悠的骑着马,浑身散发着贵不可言的气势。 “进去说吧。”解云洲不悦,堵在门口算什么样子。 门房抓了抓脑袋告状:“他刚才叫嚷着要见夫人呢!” 阿骨派来的使者跳脚:“那也是你先说解大人不在我才要求见夫人的!小兔崽子你少狗眼看人低!” 元宝厉声:“够了!外面多冷啊,快进屋说吧!” 到了书房里,阿骨派来的使臣烤着火,一脸的欲言又止。 元宝瞧他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就别扭,不禁出声问道:“你说有要紧事,还不快点说来听听,等我们大人请你开口不成?” 他 摩挲了一下腰间的挎刀,要是这家伙嘴里敢冒出半个对大人不敬的话,他都会让眼前这个猥琐的家伙见识一下他的刀到底有多快! 阿骨派来的使者往地上一跪:“我愿意为大人效力,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希望大人做主帮我娶一门亲事,我,我看中了那东巷子新搬来的寡妇了。” 哈? 元宝瞪大了眼睛,凶神恶煞的抽出了刀,雪白的刀刃映出一线银光:“你敢戏耍我们大人!” 帮你和寡妇牵线,我们大人是媒婆吗? 阿骨派来的使臣吓得两股战战,若不是本来就跪在地上只怕此刻已经瘫软在地了。 他泪眼婆娑嗫喏道:“不是,我是真心想要求娶那女人的,我不想回草原了,我要留在西煌城,求大人帮帮我。” 他说着还一边往前爬想要去抱解云洲的大腿,但被元宝和书桌挡住了。 “我愿意把我知道的所有关于西戎王和阿骨大人的事情都告诉你们。”阿骨派来的使者此刻充分演绎了一个一心求富贵背叛旧主的人。 解云洲皱着眉头,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一个寡妇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魅力,引得这么多人为她疯狂。 第三百八十四章 再见面 “解大人,别来无恙啊!”翟娆摘下蒙面的黑色面纱,露出那张美貌不再的年轻面庞。 能看的出她的五官是极美的,但由于那些密集的疤痕,她已经不能称之为美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有什么目的?”解云洲面色冷淡,在得知那新来的寡妇是翟娆的时候,他就已经惊讶过了。 他很难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巧合,凭借翟娆的手段,不过几日就搅得西煌城为之津津乐道,以后定也会继续祸害西煌城。 翟娆笑盈盈道:“我可不是来给大人添麻烦的,只是看中了西煌城这个地方,以后想在这里落脚罢了,大人总不会在这个地方呆一辈子吧。” 翟娆说的十分坦然。 解云洲一点也不信翟娆的话,他面上不显露,只淡淡道:“你能帮我什么呢?” “听闻大人正为西戎王使者遇害一事烦心,我或许能为大人解忧。”翟娆自信一笑。 她手拿把掐的样子让解云洲生出了几分好奇心。 “说来听听?”解云洲挑眉一笑。 翟娆:“倒不是我要卖弄自己有几分聪明,或是想要借此机会从大人这里敲诈什么,只是恰好知道些大人查不到的东西。” 她不敢在卖关子,毕竟眼下解云洲已经是一副要开始不耐烦的表情了。 “西戎王是个心胸狭隘,眼界又窄的年轻人,她的妻子道娜极其有野心,之前西戎王投靠了我兄长,但并不打算做实事,所以我兄长就派人去西戎王的王帐斥责西戎王。” 这些事情对解云洲来说并不算什么秘密,他食指敲了敲桌面,督促翟娆再说些有用的。 “但这使者并没有回金国,他死了。”翟娆停顿了一下,“他死在了阿骨的手里。” 这是阿骨在明晃晃的向西戎王宣战,再往深了说,也是元帝对摄政王的挑衅。 摄政王怎么会咽下这口恶气,根源还是在解云洲这里,既然西戎王是个草包,那他干脆就派人自己动手。 解云洲也想到了这一层:“你是说是西戎王搞的鬼?他图什么?” “当然是给大人您添堵了!”翟娆一脸这不稀奇。 这个理由听起来一点也不离奇,完全是翟疆那样的疯子能做出来的事情,但眼下也只是翟娆的猜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 “大人不必担心要如何向西戎王交代。”翟娆语气轻蔑,“他是不会为此和大人计较的。” 毕竟不能 仅仅因为一个不是贵族的西戎人和解大人起冲突不是。 城内某不起眼的驿站。 化妆成了商人的阿骨长子正大口喝酒,手边是一盘冒着热气的新鲜羊排。 “王子,那个解云洲看起来也没那么厉害,人都死了那么久了,也没查到咱们!”一名带着毡帽的侍从打扮的人洋洋得意道。 就连阿骨长子自己也这么认为,他嗤笑一声:“所以我说父亲也太小心了些,这个解云洲厉害也是别人为追捧他传出来的虚名,那就不要怪我踩着他扬名了。” 父亲派他采买粮食,他西煌城里滞留了好几天,采买好的东西早就派人押运回了部落,父亲一定会很满意。 他自己留在了西煌城,想要会一会这个解云洲。 如今他自觉已经摸清了解云洲是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那他下一步就要让解云洲知道西煌城是他们部落的囊中之物! “去派人,把那个软骨头也杀了!” 阿骨长子指的是他父亲派出去的使者,那使者镇日里只知道吃喝享受,比他这个王子过得还要自得。 废物一个留着有什么用呢? 此时的使者还在喝大酒,他的希望破灭了,那寡妇竟然成了 解大人的座上宾,他好悔啊,早就道就不和解大人说自己先去试一试了! 他完全不知危险已经在向他迫近。 深夜,阿骨的使者喝多了酒正呼呼大睡,他踹开被子露着个黝黑的肚皮,一柄寒冷的匕首直接捅穿了他的心脏。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话都没说出来就失去了气息。 杀手看着眼前温热的尸体啧啧道:“让你死的这么痛快真是便宜你了。” 若不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也不至于如此小心,杀人的乐趣都没体会到。 杀手正想沿着窗户原路返回,却不想迎面就是一个沙包大的拳头,他一时没防备,反应过来后想要躲避,可来者已经摸清了他的路术一样,结结实实打在了他最脆弱的小腹上。 顿时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敢迫使他不得不弯腰,这下便露出了致命的脖颈。 来者逮住时机,一个手刀就劈晕了杀手,还不忘卸了杀手的下巴,在他的牙齿见摸了摸,竟然连个毒囊都没有,这是对他自己多自信啊! 元宝踢了踢杀手,不屑道:“哼,活该你被小爷抓到。” 西煌城,解云洲别院内。 杀手被五花大绑的扔到了解 云洲用来审讯的地窖里,这是新挖出来的,还带着股泥土的清香。 一个大.大的炭盆摆在地窖中央,让地窖不至于像冰窟一样冷,但说话还是会有哈气。 在解云洲的示意下,元宝把一盆水泼在了杀手的脸上。 一阵刺骨的疼从脸上传来,杀手睁眼只感觉脖子像是要断掉一样酸疼,他想伸手摸一下脖子,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捆住了手脚。 昨晚经历的那一幕猛地涌入脑海,杀手看着端坐在椅子上,一派悠然的解云洲咬牙切齿:“无耻小人,你偷袭我!” 元宝上前就给了杀手一脚:“说,是谁派你去杀人的!谁跟你君子小人的!没大没小!” 杀手痛呼一声,声音隐忍:“你们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呦,还是个有骨气的? 元宝没和他客气,妈的最烦这种能装的人了! 他上去又是一顿毒打,最后还是解云洲开口:“算了那就埋了吧,他看起来不过是枚棋子罢了,没什么用。” 杀手一听急眼了:“你才是棋子呢!我可是王子最信任的人!” 一时口快,杀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脸色灰败:“你们竟然用了激将法!” 第三百八十五章 杀手之死 仔细分辨,西戎人的长相与西煌城混血民众的长相还是有所区别的。 “王子”二字也只有草原人会这么称呼,元宝蹙着眉蹲下身子,用刀柄挑起杀手的脸对着火光端详了一遍。 “你主子是哪位王子啊?”元宝声音戏谑倒是好大的胆子,敢把手伸到西煌城来,在他们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若不是解云洲在西戎王派来的使者出事后一直让人盯着阿骨派来的使者。 这杀手就要被放跑了。 只不过他去晚了一步,让阿骨派来的使者被杀了,提到这点元宝就来气。 “谁家杀手刚入夜就杀人啊!说你后半夜准备杀谁去!”元宝用刀在杀手身上开了个血窟窿。 杀手疼得龇牙咧嘴,但嘴巴还是倔强道:“哼,当然是杀解云洲这个欺名盗世的狗东西。” 竟然敢骂厂督大人!元宝惊骇的回头看了眼解云洲。 只见解云洲一脸平静,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他一脸默然道:“西戎王的使者也是你杀的?那次手法倒是高超,没留下半点痕迹。” 杀手很是得意的笑了:“就凭你们的三脚猫伎俩自然查不到。” 他心说那可以他们王 子动的手。 不料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解云洲嘲讽的声音响起:“你们哪位王子倒是有几分水平。” 解云洲说完扭头看向元宝,冷漠的吩咐道:“既然凶手已经捉到,还认罪了,明日就把他在城门口斩首,头颅用石灰硝好,到时候拿给西戎王和阿骨看看。” 杀手早就看淡了自己的生死,他倒是衷心,扯着嗓子大喊:“王子,下辈子我再为您效力。” 解云洲起身走远,身后的动静都戛然而止。 第二日,西煌城的东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不是没见过死人,是没见过当众处死犯人。 呼啸的寒风都没能阻挡看热闹的心。 “此人两次行刺,刺杀西戎王和阿骨派来的使臣,意图挑拨西戎和我们西煌的关系,罪该万死!” 行刑前,刽子手大声宣告了跪在地上被捆得结实的人的罪行。 一听竟然是想要破坏西煌的安宁,顿时群情激奋:“杀了他!” 在一声声的“杀了他”的声浪中,混迹在人群中的阿骨长子面色极其难看。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损失了一柄好用的兵器,解云洲你可真狡猾! 阿骨长子恨得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解云洲让 他受了这么大的损失,他一定要让解云洲出点血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思及此处,他不在回头看那被砍头的血淋淋场面,转而带着一腔怒火返回驿站。 他不知道的是,站在高处的解云洲和元宝已经发现了他的身影。 元宝冷哼一声,他顺着解大人的视线看去,果然大人也发现了那个行动鬼祟的家伙。 “就是他!” 元宝肯定道,他看到他们自己人已经悄悄跟了上去,“等抓到他一定要问问他是哪门子的王子。” 解云洲很淡然,他用森然的目光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没有错过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的仇恨气息。 可别狗急跳墙。 阿骨长子回到驿站,他拿起桌上的烈酒就灌了自己一大口,从嘴角溢出的酒顺着下巴滑进了衣领。 那杀手是父亲培养出来的死侍,在他十六岁那年交给了他,如今自己要是回到了部落,叫父亲发现一直跟着他的杀手没了,他该如何向父亲解释呢? 光是想到父亲脸上可能露出的失望神色,他就心如刀绞,他身后还有一群半大兄弟,一直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他不能容忍! 他一定要做出些事迹来 ,把解云洲赶出西煌城。 很快阿骨长子就把自己灌了个烂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的侍卫则守卫在门口,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若是王子出了事,他们一家老小都要跟着遭殃。 屋内的呼噜声掩盖了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铺面而来的酒臭味熏得元宝向后一个趔趄,要不是他功夫好这会儿就要从三楼掉下去了。 “心好大的王子啊!”元宝阴恻恻一笑:“白天刚看完砍头晚上就睡得和死猪似的了。” 他轻手轻脚的在屋内翻箱倒柜,屋外的侍卫愣是什么都没听出来。 元宝打开了一个箱笼,从里面发现了一枚形状奇特的玉佩,看起来上面雕着似鹰非鹰,比鹰多了双翅膀的图案。 他默默几下了图案,没从屋内搜出更多的有用信息,又悄悄从窗户溜走了。 回到解府,元宝拿出笔墨,精准的复刻了印在脑海里的那个图案,解云洲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阿骨部落的图腾。 阿骨的儿子是不少,但也不是谁都能被叫一声王子,再往年龄上一对,有这个资格的就是有阿骨的大儿子了。 说起来他和西戎王差不多大。 解云洲看着那 突然,突然轻笑了一声:“他还真是给咱们送了份大礼啊!” 他正愁没办法把阿骨叫来呢,眼下不就有了现成的借口? “我进屋的时候那小子睡得香着呢!”元宝嗤之以鼻:“我就是把他的脑袋也一起割下来,估计他都没啥反应。” 都死了还能有什么反应? 解云洲白了元宝一眼,一天天的净说废话,和冬蕊在一起谈情说爱把脑子也谈没了吗? “这几日跟紧他,看看他想干什么,另外再派人把那杀手的头给阿骨送去。”解云洲冷静的吩咐道。 他倒要看看,阿骨会为这个传说中他最爱的儿子作出何种让步。 没几日一直和阿骨部落交易的客商突然带来一个匣子,指名要交给阿骨,下人们还以为这是客商给大王的孝敬。 没想到了东西一送进阿骨的王帐,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怒斥。 “混账东西!该死!”阿骨在屋内暴跳如雷。 杀手的头颅灰败不已,他的眼睛发黄浑浊,此刻咕噜噜躺在地上,还弄脏了阿骨的华贵地毯。 一旁的侍卫赶紧把那个脑袋收起来丢了出去。 阿骨的手里握着一张字条,脸上的横肉在不住的颤动。 第三百八十六章 死了? 字体秀逸,笔锋犀利得几乎要划破纸张,上面明晃晃写着‘贵子正在府上做客,忘大王择日想见。’ 落款则是解云洲。 一见这三个字,阿骨就是一阵头疼,明明已经告诉过那孩子不要去找解云洲的麻烦,他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 “大王,怎么了?” 阿骨的大妃一袭华丽的衣袍,她不再年轻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貌,虽说这么多年,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但阿骨对自己的妻子十分的敬重。 长子也是出自大妃的肚子。 他叹了口气,把纸条递给大妃,又说了刚才所见到的正是他分给儿子的死侍的脑袋。 “他真是不让人省心啊!”阿骨长长的叹息一声,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起来。 眼下部落的事情繁多,他很难抽出身来,若是不去见解云洲,他还真不知解云洲会对儿子怎么样。 越想越气,越想越急,他竟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嗦。 “他是该受点教训了。”大妃看完字条,倒是很镇定,虽说担心儿子的安全,但她更相信解云洲这个人。 “大王且放心吧,这是在试探你呢!”大妃上前拍了 拍阿骨的后背,一脸的温和笑容:“您且看着吧,解云洲不会对儿子如何的儿,但咱们也备下一份厚礼,上门致歉才是,就由我亲自去吧。” 在部落里,妻子往往也能代表丈夫行使一部分权利。 大妃的提议并不突兀,甚至可以说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阿骨看着一身傲气的大妃,眼前浮现出当年初见时,大妃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样子,时隔这么多年依旧会让他心痒痒。 只可惜他和大妃就生了这么一个孩子,不然他也不至于宝贝那孩子到这种地步。 稍稍打点好行囊,大妃就带着一小队人马去往西煌城,为了显得不像是去兴师问罪的,她特意带的女骑兵要多一些。 没过几日,大妃一行人就到了西煌城,为了不太扎眼,她们特意在进城之前就换好了衣裳,伪装成了从草原来的商客。 进城也没有乱打听,直接奔向了解云洲的府邸。 门房前些日子受了教训,不敢在态度桀骜的对待来客,大妃上门,他面上恭谦,一溜小跑到了二门,叫人去内院通传一声。 得知来的人竟然是阿骨的大妃,解云洲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毛,倒是个 有胆识的女子。 被下人领着进了解云洲的书房,大妃首先献上了带来的礼物,是一对稀罕的玉佩,一看就知道是送个小夫妻的用品。 要么说女人的心思更细,大妃显然是把意欢也放到了重要的位置上去对待,这才能在礼物上下心思。 解云洲轻笑:“一路风寒,辛苦了。” 大妃年纪能做解云洲的母亲,此刻脸上满是温和笑,并不显得卑微拘束,她的声音温柔,说汉话的腔调有些古怪道:“不辛苦,倒是我的儿子多有得罪,希望他没酿成大祸,我带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她还以为儿子现在在解云洲的手里,面上虽然一派淡然,但内心说不急是假的。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解云洲似是看出了她的苦恼,摇头笑了笑:“放心吧,小王子眼下在驿站里待得好好的,他每日在西煌城里东逛逛西逛逛,看起来心情不错。” 实际上的小王子每天都在肚子里憋坏水,想着要怎么报复解云洲。 解府的守卫太森严,杀手一死,他带在身边的这些个人都不太够看,他自己又不能以身涉险去解府,那不是自投罗网了。 思来想去,他决 定从那个和解云洲有过交集的寡妇入手,谁让那女人家的护院都如草包一般,连他去踩过点都不知道。 趁夜,阿骨长子贼溜溜的翻墙进了翟娆家的后院,摸到了翟娆的寝室外。 阿珠的耳力极其敏锐,她的拳脚功夫也不是吃素的,正想不惊动小姐就把不速之客解决了,没想到身后的手轻轻安抚了一下她的后背。 回头一看,阿珠发现翟娆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包药粉,递给了自己,意思不言而喻。 阿珠跟着一笑,打开了纸包等着那人上门。 阿骨长子迅速撬开窗子,提着闪着寒光的刀子就逼到了床边,刚要用到挑开床幔,床幔就突然被从里面打开,借着喷出一股白色的粉末。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咳嗦不住,他的嗓子痒得恨不得把手伸进去挠一挠。 “你……”还不等他把话说完,眼前就闪过一道白光,随后人就啪叽一声倒在了地上。 光是听着声音就挺疼的。 阿珠上前用脚尖踢了踢,确认人真的晕倒后又问翟娆:“把他弄到哪里去?” 翟娆:“先睡吧。”她打了个哈欠:“明天给解大人送去。” 刚才就这烛光,翟娆看 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早些年见过一面的,正是阿骨的长子。 真不怪汉人说草原上的都是野蛮人,看人家谢净檀刚二十出头,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青年模样,再看看地上这个,明明才十九岁,人就生的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好似三十多岁。 谢府。 大妃听了解云洲的话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门外有人通报:“报,大人,阿珠提着一个人上门了。” 侍从还怪贴心的,两手拍在一起往左偏一侧:“那人是横着进来的。” 解云洲蹙眉:“你没说我有贵客登门吗?” 侍从:“说了,但阿珠姑娘说那是什么王子?” 大妃的心猛地提起来,难道是她儿子吗?怎么还是横着进府的,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脸上的焦急掩饰不住,眼神不停的看向解云洲,想要笑却发现嘴角怎么也扯不上去。 “算了,叫进来吧。”解云洲无奈挥手。 阿珠叫人把阿骨长子五花大捆,送进屋子里的时候因为药效太强,他躺在地上毫无声息,宛若死了一样。 再加上几乎一天滴水未进,面色有些苍白。 大妃双手颤抖摸上儿子的脸,是冰冷的! 第三百八十七章 虚惊一场 大妃悲痛的痛呼喊一声:“我的儿啊!” 本以为儿子会手写教训,万万没想到会这般严重,竟然天人永隔,日早知如此,她当初就该严加看管,而不是明知道儿子心向西煌却没放在心上。 大妃抬起头那视线锐利得能在阿珠身上开个口子:“你敢杀我的儿子,我要你偿命!” 阿珠被大妃的凶厉模样吓了一跳,她不禁后退半步,又觉得有些好笑,堂堂大妃在自己面前哭成这副模样。 “他没死。”阿珠用脚尖点了点阿骨长子的方向,“就是被迷药给迷晕了,药效太强,估计还得睡上个几个时辰。” 一听儿子还活着,大妃顾不上和面前这嚣张的女人计较,赶紧扭头看向解云洲:“大人,能否借贵府房间一用?” 解云洲送佛送到西,安排了人去生了两个碳盆放在屋内,不多时,屋内热的人都得脱了外衣,不然热的受不住。 大妃又叫来了自己贴身同行的医令,叫她仔细的给儿子看看。 医令是个四十出头的健硕女人,她扒开王子的眼皮,又掰开王子的嘴巴看了看,断言:“没事儿!马上就能醒。” 说着掏出个针灸包, 取出一枚一手掌长的银针,对着王子的人中和眉心各自扎了几下,血珠滚滚落下。 阿骨长子皱着眉睁开了眼睛,他视线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不远处,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解云洲。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嚎叫一声,随即被拥入了一个温暖且气味熟悉的怀抱。 “我的儿子,你没事就好!”大妃滚烫的泪灼烧着阿骨长子的心。 他突然生出愧疚之感,明明是想为母亲长脸的,却没想到还是连累了母亲。 “你有什么怒气就冲我来,找我母亲算什么本事!”阿骨长子这时候又显出几分孩子起来,眼睛瞪得牛眼睛那么大,气呼呼的看着解云洲。 奸诈小人,一定是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去那寡妇家里,所以才让人在那里设立了埋伏。 想到这里,他四下的扫视,并且大声吵嚷着,深怕什么人听不见似的:“你夫人知道你和一个寡妇纠缠不清吗?” 阿骨长子得意的梗着脖子看向解云洲。 哼,这下看你怎么解释! 不等解云洲开口,阿珠第一个不干了,她可不管眼前的男人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夜闯闺房的臭 流氓! 她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声,给了阿骨长子一个响亮的耳光。 在那母子俩如出一辙的惊讶表情中,叉腰怒道:“管好你的臭嘴,我们小姐清清白白一个人,你大半夜爬窗户进我们小姐闺房想干嘛呢!你才是觊觎我家小姐的那一个吧!” 瞬间联想到儿子被五花大绑的丢进屋里的模样,这下子连大妃的脸上都挂不住了,她的脸色变得铁青,问儿子道:“人家说的可属实?你大半夜爬人家窗户了?” 若是放在草原上,小儿女两情相悦,互相钻个帐篷也不稀奇,但这里毕竟是西煌城,虽百姓多是混血,但多少保留着汉地的习俗。 这不成了妥妥的登徒浪子了吗? 身为女性,大妃很吧悦。 阿骨长子赶紧为自己解释,苍天可见,他连那女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会对人动意啊! “我是想绑了她威胁解云洲啊!”一时情急,阿骨长子说走了嘴。 解云洲冷哼一声:“不知本官犯了什么罪,还是说您觉得我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竟然会怕你的威胁?” 还真是小孩子脾气啊! 可越是熊孩子破坏力就越 大。 解云洲见和阿骨长子掰扯不清,索性就和大妃敞明一切。 “他下令杀了西戎王和阿骨派来的使者,万一西戎王和我要交代,您说我该如何是好呢?” 大妃一听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看向儿子,只见儿子先还想抵赖的样子,但在她的直视下渐渐低下了脑袋,蔫巴巴的。 那就是真的了。 不过是死了两个无足轻重的人,大妃并不在意,他们部落和西戎王更是不可调和的,大王都能明目张胆的杀摄政王派去西戎王那里的使臣,一点也不怕和西戎王撕破脸皮。 就算撕破了,也只有西戎王该后怕的份儿。 毕竟他们部落才是兵马最强盛的那一枝,西戎王位一直是兄终弟及,没想到到了上一任西戎王那里变成了父死子继。 这口气阿骨咽不下,两方早晚会有一战斗。 而他们将会是胜利的哪一方。 “解大人有没有想法合作?”大妃忽然笑了。 眼前这不就是最有力的盟友吗?他们何必舍近求远,去寻求那个元帝的驰援呢? 解云洲似乎就在等这句话了,他眉头一挑,一旁的元宝赶紧地上一盏热气腾腾的大红袍。 茶香在 屋内氤氲升腾。 “本官愚钝,还请大妃细说。”解云洲清冽的声音响起,漆如点墨的双眼看向大妃。 大妃的后背一凉,有种被野兽盯上了的错觉,她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四下扫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又转头对阿珠说:“回去吧,多谢你们主子了,算我欠她一个人情。” 在一旁站桩半天的阿珠不卑不亢行了个礼仪,不忘回头瞪了阿骨长子一眼。 阿骨长子被气了个仰倒,他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气得他抓着身下的褥子,对着阿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下又被大妃抓了个正着,她扬手在在儿子的身上啪的打了一声。 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很疼,更不用说小王子皱在一起的五官了。 到了书房里,大妃深深吸了口气:“大人想来为这边民被扰一事十分苦恼,往年里老西戎王多不管,甚至是放任下面的部落去抢,说白了王帐对其他部落并没有那么大的约束里。” 她看着解云洲的脸色,终于说出了自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不如我们强强联手,大人助我和夫君统领西戎,我们还西煌边境太平。” 第三百八十八章 成为质子 解云洲手指敲击着身侧的桌子,他面色淡然,低垂着眉眼似乎是在思考。 哒哒声传入大妃的耳朵,她的心也跟着砰砰的快速跳动起来。 她甚至阿骨心中自己很有分量,但眼见着年轻的妃子们进了他的帐篷,儿子更是一个一个往外蹦,她必须作出大事来,让阿骨彻底的不能不重视她。 成败在此一举。 解云洲掀起眼皮:“再要让我看见你的诚意?” 这就是同意了? 大妃大喜过望:“好说,事成之前就让犬子跟在解大人身边学些本事吧,他都被我宠坏了,劳烦您费心帮我好好操练操练他!” 竟然连自己的独子也能舍出来,看来大妃的诚意很足,但她毕竟不能代表阿骨。 解云洲总算是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情,他笑着道:“大妃的心意本官已经看到了,可万一阿骨并不认我们的合作或说有别的想法可怎么办?” 对此,大妃有绝对的自信,她曾和阿骨彻夜长谈,阿骨不止一次和自己说过抱怨的话。 月霜国的事情他们也有所耳闻,不管怎么说,月霜国最后都保住了,如今还有了继承人。 他们部落在一方面都要强过那月霜国,没理由 成功不了。 “您就放心吧,我和他的心是一起的,来之前大王就已经交代过我了,如果您同意合作的话,这是我们的契书。” 说着大妃从怀中掏出带着体温的契约书,递到了解云洲的面前。 解云洲展开一看,抬眸到:“你们竟然愿意和我一起开采盐湖?这可是重利啊!” 而且生活在草原上,更能了解盐的价值,说是价比黄金也不为过,不仅是人,那些牲畜更是离不开盐的。 能拿出这样契约来,看来阿骨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解云洲心里清楚,为何他们会选择和自己合作,眼下虽说西戎王和阿骨分别投奔了摄政王和元帝为自己的靠山,但是也清楚金国眼下内乱将起。 金国未来十年都会处于自顾不暇中,哪里有功夫管一个西戎怎么样了。 这是阿骨动手最好的时机,趁着侄子的羽翼还不丰满,也趁着他的威信还在,还热乎着,他必须尽快动手了。 万一这个时候西煌方面的解云洲突然发难,那他必败无疑,所以才有了今天大妃当面与解云洲商讨一事。 出的唯一的意料之外的事情就是阿骨长子,谁知道他竟然会被绑到了解府,这进 来容易出去难啊! 大妃无奈:“我们大王的计划都已经写在了上面,还望解大人仔细看看,若有不周到之处还请指点。” 她的态度端正,并没有任何傲然的姿态,心里也清楚这是解云洲的地盘,自己是来寻求合作的,不是来指挥人家的。 解云洲提笔略微改动了一番,最后又把改好的内容递给大妃看。 大妃越看眼睛越亮,她嘴里不住的发出赞叹:“没错,就是这样,大人果然深思妙计!” 一拍即合! 阿骨长子在屋子里,一旁是守着她的医令,他无聊的躺在床上,身体还有些虚弱,但他吃不下东西,不离开这个地方他就一刻也不能安心。 屋子的门突然被打开,大妃从屋外走进来。 阿骨一个咕噜翻身起来,扬起高兴的脸:“母亲,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吧?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看着眼前比小母马还温顺的儿子,大妃眼底闪过一抹不忍,她把儿子推出自己的怀抱,狠心道:“以后在这里要听解大人的话,知道了吗?” 还不等阿骨长子反应过来,母亲就已经走到了门口。 他鞋都顾不得穿,脑子乱成了一团线,母亲什 么意思,是不要他了吗? “母亲!”阿骨长子被门口解云洲的侍卫拦下,怎么也撕扯不动。 他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继而身旁传来解云洲的声音:“小王子,你之前犯了那么大的错,怎么可以不受惩罚呢?” 听着解云洲阴恻恻的声音,他心生不妙,虚张声势道:“我母亲一定是回去请我的父亲来救我了,你别得意。” 解云洲眼里闪着寒芒,他已经派人审了跟在这个小王子身边的侍从,得知他们竟然还想对夫人不利,瞬间就生出了想杀掉眼前人的心思。 若不是觉得后续处理起来有些麻烦,而且暂时还能用到这个人,只怕阿骨长子已经死了八百回了。 “你父亲也同意你留在我这里,毕竟,你的弟弟们就要跟着他上战场了,他总要为自己保留一个健全的儿子不是?”解云洲的语气带着几分讥讽的意味。 阿骨长子彻底急了,父亲也打仗,他想到了只能是和西戎王打,他不怕死!这是多好的立功机会啊! “放我回去!”阿骨长子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两名侍卫险些没能拦住他。 解云洲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阿骨长子 的眉心:“我说了,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该赎罪才行!” 阿骨长子只觉得自己身上好像被压了一座泰山一样,浑身上下都发麻,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恐惧感瞬间侵袭了他的大脑。 解云洲会杀掉自己吗? 他晃神了一下,随后发现解云洲的手指已经挪开,并且自己的身体也能动了,他向后趔趄几步。 “你想干什么?还要为那两个贱民复仇不成?”阿骨长子咽了下口水。 “除此之外你还做了什么?”解云洲厉声问道。 阿骨长子听见他的声音就发毛,内心惊骇,他竟然知道了自己想绑架他夫人了? 这不是没绑成吗?怎么还大惊小怪的! “我,我只是一时想错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解云洲武力比高强,英雄一时示弱也是情有可原的。 “既然你承认错误了,我也不难为你,每日做十盏冰灯吧!”解云洲唇角微微上扬,一脸我真仁慈的表情。 阿骨见过冰灯,但不知道是怎么制作的,想来不会太难,十盏,也不算很难吗!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做冰灯是比冬日里洗衣服更磋磨人的事情。 尤其是他不会得到一文钱报酬。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人贩子 意欢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府上多了一个人的。 十一月中旬,意欢吃完早饭刚要像往常一样窝在暖榻上,解云洲突然回来:“快穿上件大毛的袍子,我带你去瞧冰灯。” 寒冬腊月,院子里用来养碗莲的大水缸里总会结上一层冰,意欢贪玩,会忍着刺骨的寒意捞起一块对着太阳看。 晶莹剔透的,好似水晶一般,十分的好看。 冰灯她也曾在宫里见过,雕成各种动物花卉,不过都是摆在娘娘们的宫中,她一介宫女,自然没有那个资格去欣赏。 思及此处,意欢的眼神瞬间就亮了。 厂督督就没让她失望过! 解云洲把她领到了后院,这里原是一处花圃,但被解云洲改成了演武场,现在又摆满了冰灯。 只是有的栩栩如生,看着就让人赞叹不已,但更多的还是丑的叫人看不出形状的冰灯。 这可不是应该出现在解府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吗?”意欢满眼的疑惑,难道厂督的眼光突然变了,还是她太过落后,这才是外面最时兴的样子。 解云洲站着意欢身后,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往前抬。 “擦——擦~”是铁铲划过冰面的声音。 顺着解云洲指的方向,意欢发现了一道源源不断散发着怨气的身影,他背影雄壮,手下的动作像是想把眼前的冰块削出火星子。 “这是阿骨的长子,意图对你不利,被我抓到了,罚他给你做冰灯。”解云洲的语气轻慢,甚至带着些笑意。 他就是要让知道自己有绝对的力量去保护她,让她以后什么都不用怕。 意欢一点都没有被吓到的感觉,她嘴角噙着笑,看着解云洲的时候眼里更是化不开的信任:“你看他做的都是什么东西啊!一定也不好看,我要他做一盏骏马的冰灯送我。” 解云洲应下:“好,都听你的。” 阿骨长子一听管家提出的要求大吃一惊:“什么,要让我雕出个骏马冰灯来!” 他登时就把手里的工具扔得远远的:“老子干够了,你去把解云洲给我找来,这是虐待!” 说完他就发挥自己的一身熊力,把刚雕好的几个冰灯也一起砸碎。 稀里哗啦,冰块碎渣散落的四处都是。 特意被解云洲请来的冰雕师傅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冰渣飞溅到他的头上,砸得沉浸在创造中的老人暴呵一声。 “搞什么东西,谋杀 老头子啊!” 在扭头一看,发脾气的是解大人让自己带的异族徒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砸碎了,还不赶快再补上两个,不够十个,解大人是不会给你饭吃的。” 即使在手上缠了好几层保暖用的羊毛线,阿骨长子的手还是冻得伸不开,若是行军打仗,就是冻掉他一个手,他也不会有二话,但自己现在是在雕劳什子冰灯。 不过是死了两个无足轻重的家伙,解云洲竟然敢这么折腾自己。 也不知道是那个弟弟捡了他的便宜,跟着父亲出去打仗了。 一想到自己的地位可能会被取代,阿骨长子心里就止不住的恐慌,他不懂为什么母亲要把自己留在这里。 如果他没有军功,将来要如何压服一众弟弟呢? 思来想去,阿骨长子彻底坐不住了,刚拿到手里的冰铲也变得烫手起来,他沉下心思索一番,很快就走到了紧关的院子门口,扬声道:“我想好了,我错了,请解大人和我谈一谈吧!” 解云洲在书房听到这个消息会心一笑:“总算他还没那么傻。” 但也不代表自己会轻易放过他。 “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对尊夫人不敬 ,竟然还想对她不利。”阿骨长子面上一副自己已经悔过的表情。 阿骨长子:我只是在忍辱负重罢了! “那你打算怎么弥补过错呢?”解云洲的声音听起来比寒霜还要冰冷。 阿骨长子没由来觉得口渴,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我知道解大人和摄政王之间的的恩怨,我愿意斩下摄政王的人头,送个您当贺礼。” 解云洲一挑眉:“怎么,是想到那个被我杀了的杀手了吗?” 自然,不敢。 阿骨长子眼神闪烁一霎,旋即否认道:“怎么会,既然入了这行就该有随时赴死的觉悟,况且是我蠢才叫他送了命,怪不得大人。” 痛失右手,阿骨长子说不心疼是假的,但谁叫他自己轻视了解云洲,才吃了这么大的亏。 解云洲:“你最好是在说真话,那我就等着你送上摄政王的人头了。” 阿骨是不用再去雕冰灯了,解云洲叫人给他房里送了一摞子的兵法书,叫他仔细的读,还会不定期的考效他。 阿骨长子:这比雕冰灯也没轻松到哪里去。 他每日读书读的头昏脑涨,比前十几年多过的书,写过字的都要多。 总不能又是什么新奇的折磨 人的方式,阿骨长子捏着鼻子逼自己去用心读。 好运气叫他每次都能应付过去。 时间一晃而过,半个月的时间,西煌城每条主街道的两侧都摆满了冰灯。 一时间不只是小孩子,就连大人也纷纷走上街头看新奇。 意欢跟着解云洲走上街头,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全然不顾解云洲快黑成锅底的脸。 有一次,意欢想冲到街边去抢着买上几串能把人香晕的肉串,却一下被解云洲给拽了回去。 “乱跑什么,这么多人,被拐走了可怎么办?”解云洲一脸严肃。 这真的不是在同自己说笑吗? 意欢仔细去分辨解云洲脸上的表情,发现他是认真的,有些愕然:“我又不傻,才不会那么轻易被拐走的!” 意欢才信誓旦旦的说完,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声焦急的喊声:“快帮我拦住那个歪脖子的男人,他想抢我女儿!” 顺着大妈手指向的方向,意欢确实看到了个一脸惊慌,手里扯着一个瘦弱女孩儿往前冲的男人。 脖子也很歪。 他很快就被激奋的人群按在了地上。 “呸!不要脸的东西,你是哪里来的,跑到我们西煌城当人贩子来了。” 第三百九十章 另有隐情 西煌城曾发生过边民被劫掠为奴隶的悲惨事件,是已对人贩子,拐子一类格外不能容忍。 “打死他!”群情激奋的人群中传出这么一道怒吼。 随即铺天盖地的拳头就往那人身上落,还伴随着一道道埋怨声。 “哎呦!你打到我身上了!” “哪个不要脸的打老子的屁股!” 眼见一条人命就要命丧当场,解云洲眉头一簇,立马就有几名身着普通人衣裳的侍卫上前,将那被称为拐子的人拖了出来。 他的脖子更歪了,无力得耷拉在一边,嘴里发出“哎呦,嗨呦”的哀嚎声。 解云洲亮明身份,这下子刚还愤慨的人群安静了一些。 “解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今日若不是众位帮忙,我的女儿就要丢了!”那妇人其貌不扬,牙齿磨损有些严重,一看就是穷苦人。 她女儿已经被她抢回去搂在怀里,瘦小的身子被吓坏了似的瑟瑟发抖。 那个被打的男人此刻缓过来些,竟呜呜委屈的哭了出来。 他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拐子,是徐家姑娘主动要和我跑的,她说家里要把她卖到豫州做奴婢,她不想就勾引我叫我带她走。” 话音一落, 人群一片哗然,俱是觉得不可思议,此人定是满口谎言。 “兀你这贼汉,胡咧咧什么!”妇人暴起,在歪脖汉子身上捶打,隔着棉服一通掐。 被掐打的吱哇乱叫,那汉子也恼怒了:“你家姑娘的前胸上有个指甲盖大的红痣。” 这般隐私都被说了出来,那瘦弱的徐家姑娘身体瑟缩不敢看母亲一眼。 众人这才发现她从头至尾不肯为自己辩解一句。 解云洲沉声道:“你自己来说。” 意欢见那姑娘身量单薄,穿的也不太保暖,一时有些不忍,轻轻用手背碰了碰解云洲。 别那么凶啊! 接受到意欢传递来的情绪,解云洲心里无奈但语气到底缓和些。 只听一道严厉的声音悠悠道:“趁着现在本大人心情不错,速速断了此事,省的再开堂审理,浪费大家的时间。” 徐姑娘哪里见过这样天神般的男子,再加上亏心只一直低着头,声音如蚊蚋般:“他不是拐子,我和他商量好,要他趁我和我娘出来赏灯带我走的。” 说完她低声哭了起来:“我娘为了五十两银子要卖了我!” “呀!徐婆子,你们一家都是良民,买卖良民可以触犯例律 的!” 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另一个街坊小声解释:“徐婆子儿子要娶亲,相看好的人家要一百两聘礼!不卖女儿,就凭他家那一间半的屋子怎么凑?” 只有卖女儿这一条路可走了! 徐大娘被众人当笼子里的稀奇野兽一样瞧着,恼怒不已。 女儿刚才说出的话把她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上前扯着女儿瘦弱的胳膊就要走。 边走边舌战百姓:“这是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就是把她打死又干你们什么事情!” 只是她人还没等走几步,就被拦住了。 “站住!”两名黑脸侍卫拦住了她,目光不善。 “你打死也不干我们是事情?”解云洲冷哼一声,“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你比王子还尊贵不成?” 那妇人额间早已经冒出冷汗,心跳如雷:“我,我只是随口说说,你是大人物,可不能随意欺负我这个老婆子!” 她说完眼睛一闭开始干嚎,一副自己被冤枉了委屈不已的样子。 只是耳边并没有响起设想中替自己帮腔的声音,反而纷纷指责她是不要脸的老虔婆。 “大人你不知道她还想让自己的女儿当半掩门赚钱养家呢!” 不耻的声音不 绝于耳,那徐婆子更慌了,自己的那点子破事都被抖落出来,耽误了儿子的亲事可怎么办! 她这边还在担心着儿子的亲事,另一边受苦的女儿见遮羞布已经被彻底撕碎,为着她自己的以后,也豁出去了。 徐姑娘一咬牙,挣开被母亲抓着的手,跪在解云洲面前:“大人,您看看我长得这副模样,就是大家选奴婢我都入不了人家的眼。” 她扬起来,四周的人都抻着脖子看。 “呀,还有点丑哩!”一道稚嫩的童音响起。 不过很快就啪啪两巴掌被家长打哭了:“让你嘴上没个把门的。” 解云洲眼神示意徐姑娘继续说。 “那天我在灶房烧火做饭,弟弟说要吃蛋羹,我去找娘拿柜子的钥匙取鸡蛋,却听到娘屋里有动静。说是什么有贵人要来采买奴婢,去了就过好日子,还给五十两的补偿费。” 徐姑娘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我仔细听才知道要把我卖到豫州去,还说去伺候贵人,豫州是遭了灾,那么多的家破人亡的可买,偏偏跑到这里来买我这个十两银子都不值的人。”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不大对劲。 又有一个看起来容貌平平, 衣着朴素的姑娘道:“是不是个白白胖胖,眼梢挑的老高的女人?她也来我家问了,但被我娘打出去了!” 有她开口,顿时周围的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站出来更多的人说出那个来采买人的特征。 本地的牙行一听,嚯,哪里来的野路子,也敢来西煌城抢他们的生意,这还了得? 解云洲敏锐的察觉到这背后一定还有其他隐情。 如此大量的采买样貌普通的女子,又花费大价钱想来不是用来做奴婢的,否则这就是一门赔本买卖。 “去查!”解云洲一声令下,一定要彻底的查个清楚。 若是查出有人在西煌地界作乱,他定不轻饶。 很快,那个才买人的婆子就被押着进了解府,她果真一如徐姑娘所说,是个白白胖胖的妇人,她皮子细致,一点也不像是牙婆。 倒像是谁家老太太身边的嬷嬷。 “启禀大人,她城外的宅子里共计找出了五十二名年轻女子。”侍卫恭敬道。 随后又道都是些家世普通,样貌平平的女孩子。 另外还带来一一名口齿清晰,瞧着便一脸坚毅的女孩儿,她上前跪下就磕了个响头:“多谢大人救我一命!” 第三百九十一章 炼丹 “因我手脚麻利,他们让我帮着在厨房干活儿,我无意中听到他们买我们是想送到安南王的地界去,拿我们人祭!”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就连解云洲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走向,顿时严肃道:“你可知攀咬亲王是什么罪名?” “我李月汝贱命一条,不过是个死了父亲的孤女,我父亲曾是西煌城的城门校尉,死在了西戎人手里,我父亲是英雄,我不能堕他的名声,我可以对天启誓,如若说了假话,叫我不得好死。” 原来如此,解云洲心里了然,他道哪个普通人家会给女儿取‘李月汝’这样的名字,原来她还有这样的身世。 既然是烈士的遗孤,又怎么会落入了这伙人的手里。 李月汝坚毅的脸上露出悲痛之色:“我叔叔一家伙同祖母霸占我的家业,还把我卖给了这些贼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真是太过分了!” 屏风后面突然传来一道气愤的女声,意欢本来还躲在屏风后面偷听,但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 她也是被家里卖到宫里的,最是能感受到那种无力和心痛。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的!”意欢伸手把李月汝从地上拉起来。 看着眼前打扮的宛若神仙妃子般的漂亮女人,面对黑脸侍卫都安若泰山的李月汝一下变得手足无措。 她看起来好脆弱,不会一碰就碎掉吧! 即使事关安南王,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再是意欢能听的,意欢也识趣的拉着李月汝,一点不嫌弃李月汝的身上一股馊味。 冬蕊贴心,叫人抬来热水让李月汝洗了澡,还帮她准备了热乎的饭菜。 李月汝吃饱喝足,还换上了冬蕊没上过身的新棉衣,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她长长的舒了口气,明明身上诺暖烘烘的,但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就掉了下来。 意欢连忙递上手绢,就好像是看到了小时候想家,想阿娘的自己:“别哭啊,你得救了!” 李月汝感动不已:“夫人和大人的大恩大德,民女无以为报,愿为两位当牛做马!” 她这么一说,意欢也跟着眼眶发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别这么说,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应该去过自己的日子。” 眼见着再说下去,他们那傻白甜夫人就要和刚相处不到一刻钟的李月汝义结金兰了,冬蕊赶紧出 声阻止。 “李小姐想来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瞧你脸色都发青了,既已经吃饱喝足,不如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情咱们养好了精神再说。” “没错,没错!”意欢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激动,连忙出声附和冬蕊。 李月汝突然一放松精神,此刻被这么一提醒,登时眼皮都撑不住了,不好意思一笑:“麻烦了~” 穿过回廊,意欢还从走廊上的看景盆栽里揪了个红彤彤的果子,这东西不能吃,闻着也就一股草叶子味道,但是圆滚滚的看着喜人。 她的脑子里不停的回荡着李月汝那句‘人祭’。 祭祖的时候会供上三畜,人祭又会是什么血腥场面呢? 光是想了一下,意欢就觉得浑身恶寒,她嫉恶如仇的扭脸看向冬蕊:“这些人也一定可恶了!竟然拿人祭祀?被祭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解云洲书房。 有了李月汝的证词,解云洲一声令下就叫人去继续审问被抓起来的人,安南王是想做什么,竟然还想人祭? “大人,有一封谢公子寄来的信!” 竟然是禹州来的信?就算是快马也要跑上半个月才行,而且最让解云洲意外的 是,谢净檀竟然会给自己写信? 他接过信件,狐疑的打开一看,没想到越看眉头就皱的越紧。 安南王竟然也和先帝一样,竟然变得迷信起来,不知道供奉了一个什么妖道,竟然要用处子的血来炼丹。 安南王到底还没疯,他不对禹州的百姓下手,但是祸害起其他州县的百姓来是半点也不手软。 他还自诩慈悲,给了那些女孩儿的家人没家一笔一百两的补偿,殊不知他派出去的下属中饱私囊,几十两就买来一个人。 谢净檀在信中说他已经查到,那道人口音不是禹州本地的,倒像是贤洲的口音,那边靠海,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贤洲就是典型的渔乡。 此地信奉海神,反出海必供奉,但也只是供奉些家常的吃食,血腥之物是不上供桌的,那这个道人是怎么回事?在哪里学的这身巫蛊之术。 禹州。 “王爷您看起来精神抖擞,面色红润,想来是那丹药已经起作用了,再吃上九九个处女血制成的丸药,您这宿疾就能彻底好了!” 一名身材黑瘦,留着一把油腻山羊胡的中年道人头插一个黑檀木发簪,此刻得意的坐在安南 王下首。 安南王大笑起来,肥胖的身体一颤一颤的,他也感觉自己自从吃了丹药,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如今还有精力去新纳的妾室房中逍遥一番。 他想着自己辛苦积攒下来的家底,不能轻易就给了儿子,如今得到了高居士的襄助,他有一种自己年轻了十岁的感觉,至于那些平民的命,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当今无道,受了上天的责罚,如今只有那么一个病恹恹的儿子,而王爷您头顶紫气巨龙,贫道用了望气之术,竟隐隐看到有龙在盘旋!” 高居士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嘴里说着十足大逆不道的话,他又是低头叹气,又是遥望远方的样子很是能唬人。 但安南王的理智还在,眼下皇帝到底怎么作出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情,若是贸然起兵造反,那么失了大义的就是他。 仿佛是看穿了安南王的心思,高居士道:“只是现在时机还不到,王爷还得耐心的等一等,到时候天机一定会给王爷提示。” 屋外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女声:“王爷,王妃想请您过去一起用午饭。” “不去!” 他最近要沐浴焚香,需得吃斋才行! 第三百九十二章 被抢进府 见婢女蔫头耷拉脑的没能请来王爷,到也在王妃的意料之中,她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怒容。 “真是比骚狐狸精还要难缠!”安南王妃抱怨着。 安南王和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样,都是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再加上他宗亲王爷的身份,女人更是不用伸手,就有大批想要讨好他的人往王府里送。 若是碰上那等爱缠人的,霸着安南王不放,她也只需让丫鬟去请一次,安南王便会来见她。 没想到这次竟然折戟在一个遭老头子身上,那老道她也见过,目光淫邪,人物猥琐,就是对她露出十二分讨好的笑,也让她亲近不起来。 “王爷说他沐浴焚香,不近女色。”婢女轻声道。 “真是要死了!”安南王妃脸上一红,她已经年近五十,都已经抱上孙子了,怎么还会想着把王爷往自己的榻上拉! 真是老不羞的东西! “母亲,可帮女儿打听好了吗?”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 只见一名身着华贵的娇俏少女步履翩翩的走了进来,她嘴角噙着笑,露出两个醉人的梨涡。 “我的宝贝心肝,我叫人给你送去血燕,你可用了?”安南王妃瞧着自己唯一的嫡 出女儿,怎么看怎么宝爱。 这可是她的心肝宝贝蛋,比只知道往媳妇身上贴的儿子贴心多了。 “宝成啊,你父王他正忙着,暂时没能打探到你说的那年轻人的消息,不若等一等再说吧。”安南王妃安抚女儿道。 她女儿样样都好,从小被娇惯着长大,如今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 谁知道就出门上了香的间隙,竟然对个穷书生一见钟情了。 那书生家境贫苦,日日靠着摆摊卖他的书法,画作维生,瞧着只有一张面孔过得去。 万万是配不上自己女儿的,但宝成铁了心,就要和那书生在一起,还扬言:“我家境已经足够显贵了,养个男人还养不起吗?” 女儿的性子多少有些被养歪了,安南王妃叹息一声。 “啊,我自己去找他,父亲怎么能这样对我呢?难道我的婚嫁比他那些臭烘烘的丹药还要重要吗?”宝成郡主气冲冲的就要出门,却被安南王妃一把拉住。 安南王妃难得的凶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难道非要惹你父亲发怒吗?” 想到为数不多几次见到父亲发怒时的场景,宝成郡主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眼里也飘起了泪花:“那怎 么办!他长得那么好看,被别人先抢去了怎么办!” 禹州作风开放,那等丧了夫的贵妇人甚至敢公开的包养男人,还会为戏子大打出手。 “我的小谢,若是他被人抢走了,我就这辈子都不嫁人!”宝成郡主赌气的坐在椅子上,双脚不停在地上弹登。 “你乖些,等到明天,明天我再去叫你父亲帮你打探一下。” 安南王妃也是见识过大天的人,端看女儿摆了一屋子的小谢的书法,就知道白衣草民也练不出这手字。 那个小谢定然也是出身大家,很要必要好好调查清楚。 她女儿身边,万不能出现心怀不轨的人! 禹州城南城某处巷口。 被香风包围的谢净檀,愣是在寒冬,被围出了一身的汗。 “小谢,把那幅花鸟图给我,我要找最好的绣娘给我绣在衣服上,以后穿着那衣服就当你在抱着我了!” 说话的是一名三十左右的年轻女子,她梳着富人发髻,发出浪荡的笑声。 活脱脱女人版的浪荡子。 谢净檀浑身恶寒,面对这样的调戏却已经麻木了,他递出画,又木木的接过银子,任由那女人在自己手背上摸了一把。 算了,摸吧! 见小谢公子被沾了便宜,另一名也心悦小谢的年轻姑娘不愿意了,她一看便还未嫁人,气势凌人道:“喂,肥婆,管好你的手,小谢可是我看中的人!” 这话一出,不亚于晴空响雷。 霎时间,特意为小谢而来的女人们七嘴八舌的争论起来:小谢到底是谁的。 宝成郡主瞒着母亲出了门,急匆匆的往这里敢,看到的第一幕就是这个场景。 她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有种自己的东西被玷污的愤怒感,她扬声对护卫下令:“去把小谢给我抢回府去!” 侍卫们忠诚的执行了郡主的命令。 谢净檀一头雾水的被“请”走了,人都已经坐在马车上了才回过神来:“你们是什么人,快把我放下去。” 人刚才马车上探出个头来,又马上被侍卫给用力塞了回去,还被劝道:“这可是天大的美事儿,你跟了我们郡主,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不用天寒地冻的摆摊了!” 郡主?安南王的女儿? 谢净檀静默了,他一直在找机会接近安南王,没想到他终日苦死不得途径,如今竟然这么轻松的就要进安南王府了? 直到他真的站在了宝成郡主的院子里 时,心底更是觉得荒谬。 宝成郡主抢回了心上人,得意又娇羞,好像明天就要和谢净檀成亲了一样高兴。 她落落大方的站在谢净檀面前:“小谢,你不要怕,我是宝成郡主,我会让父亲下令,让咱们成亲,以后你就是郡主夫君了,我有钱,你也不用抛头露面的了!” 谢净檀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傻了。 抢亲? 抛头露面? 安南王府作风都这么不羁的吗? 宝成郡主还以为小谢欣喜坏了,需要些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刚要开口安抚他,就听到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还要一道熟悉的粗喘声,宝成郡主心一沉:遭了,父亲怎么来了! 她还没做好准备啊! 一时慌乱,宝成郡主直接把谢净檀推搡进了侧房,嘱咐他不许出来,慌张张的去门口迎接。 “跑什么,气喘吁吁的!”南安王宠溺的声音响起。 “这是我特意为你求来的丹药,高居士说吃了能延年益寿,这一丸给你,怎么样,这段时间吃着丹药,心疾没再犯吧?” 一连串的声音飘进谢净檀的耳朵。 他敏锐的捕捉到丹药这两字,心里惊骇道:宝成郡主竟然也吃丹药?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双簧 “我顶不爱吃那东西!”宝成郡主撇嘴嫌弃不已,“闻着臭烘烘的!” “不不,是干净的,用料都干净着呢!”安南王心想,都是用未经人事的处女之血做成的,高居士说了,再干净不过的。 他怕宝成郡主糟蹋东西,一个劲儿的督促女儿快吃,他越是催,宝成郡主的逆反心就越强。 “都说了我不吃!”宝成郡主伸手打翻了装着丹药的匣子。 咕噜噜,一颗褐色的丹药滚落到地上,沾了灰尘,在安南王看来,这就是沾染了俗气,这丹药是不能入口了。 见自己惹了祸,宝成郡主手无足措,一下慌了神:“我,我不是故意的。” 刚想要和父亲说,让她帮自己筹备和小谢的婚礼,这下也没法开口了。 安南王一声不吭的走了,只是眼里带着对女儿浓浓的失望。 他一走宝成郡主更心慌了,若是以往,父亲对她发一通脾气,这事情也许就算过去了,可如今,一言不发是怎么回事? 宝成郡主瞬间就忘了刚抢来的小谢,往母亲的院子奔去。 安南王妃听宝成郡主的哭诉,眼睛也红了,这是她相处了几十年的夫君,自然十分 了解夫君的脾气。 安南王这是真的生气了。 “都说了叫你不要惹他生气,你怎么就是不听!”安南王妃生气女儿不听话,在她身上敲了一下。 两母女正在发愁,另一边的书房内,安南王正发愁。 “高居士,您给我炼制的那枚丹药被不长眼的下人给打翻了,掉在地上不能再吃了还要劳烦您受点苦,再帮我炼制一枚。”安南王声音里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高居士还是一副世外高人的表情,听了安南王的话,手指掐算一番,遗憾的摇头:“这个月是没有吉日了,需得等到下个月才行。” “那真是太可惜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个月若是不吃上这丹药,我的旧伤会不会复发呀!”安南王担忧道。 “没有。”高居士断言。 听高居士这么说,安南王只好遗憾的叫他先去忙,等他人一出门,立马就变了脸色。 高居士所炼的丹药他是一颗都没吃,所谓的沉淫此道也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平日来面色红润也是他吃了助兴的药表现出来的。 他就是要给皇上制造这样的假象,进入来,禹州多了许多探子,背后的主子还不 是一个,估计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若不是他从小就表现的与世无争,一成年就马上离开了皇城,只怕当今皇上篡位大清洗的时候也不会留下自己。 高居士的底细他是一清二楚,不过是个跟着道士云游了几年的泥腿子,若是现在拿本道家经书摆在他面前,他定然一句像样的解读都没有。 那些他所说的,用来炼丹的女子也都被他偷偷的转卖到了别处,借此机会大发横财。 哼,真当他不知道那所谓的丹药一炉子能炼制出十几颗,但他也不挑明。 他为了能骗过皇上,自认为演得天衣无缝,几乎就要连他自己也骗过去了。 府中只有他和女儿有心疾,他是动了心思想让女儿去试一试这丹药究竟有没有作用,但没想到女儿不吃,倒也是好事。 “王爷,那个男人已经被郡主抢回来了。”侍卫道。 府中都是安南王的眼线,他怎么会不知道女儿喜欢上了一个穷小子,那小子的底细也被他调查了一遍。 竟然是西煌城出来的。 西煌那种荒莽之地也能有那么白净的人吗? 不过既然女儿喜欢,就随她的心意吧,又不指望着她能 去联姻。 突然被丢下的解云洲被关在屋子里,就连出恭都有人把恭桶送进来,反正就是不许他出屋子。 就在他又渴又饿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浑身肃杀气息的侍卫站在门口:“谢公子,我们王爷有请。” 这就见到安南王了? 谢净檀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的,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他不禁有些阴谋论道,难道是他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安南王是要问罪他? 不想刚进了大殿,还没来的及行礼,就听到安南王道:“倒是一表人才,难怪能迷得宝成昏了头,把你抢回来。” “你愿意做我的女婿吗?” 哈? 谢净檀傻了,他万万没想到安南王会对女儿的婚事如此草率,简直如儿戏一般。 “草民身份卑微,怕是配不上郡主,眼下郡主也只是一时新奇罢了,不敢高攀。”谢净檀不卑不亢道。 那就是不愿意喽。 安南王眉头一挑,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拒绝了,还说的如此有理有据。 “本王观你也是读书人,定是师从名家,或也曾是世家公子,不知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如有本王能帮上的,定然给你解决,也 算是为小女的无礼向你赔罪了。”安南王说话的时候肚子上的肉起起伏伏的。 “多谢王爷,草民并无困难,只是想知道,在下何时可以出府?”谢净檀已然了解,这安南王决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自己想要进安南王府调查人祭一事怕是不成了。 既然如此就不该待下去。 “我不许你走!”一道女声响彻大殿。 被母亲带着来和父亲赔罪的宝成郡主一听自己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小谢竟然要走,顿时就急了。 “我要你留下来和我成亲!你走什么!”宝成的眼泪急的都流出来了。 她上前要去拉谢净檀,却被谢净檀躲了过去:“郡主还请自重。” 万万没想到女儿已经糊涂道这种地步,竟然擅自弄了个男人进府,安南王妃怒了,她扬手就给了女儿一巴掌。 “不争气的东西,定是你勾引我女儿!来人啊,把他给我压下去,大刑伺候!”安南王妃厉声道。 安南王连忙制止道:“算了,算了,不过是年轻人不懂事,又没酿出大祸,你那么较真干嘛呢!” 他还安慰谢净檀:“你且放心吧,本王定然不会让你在府上出事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纷争又起 打一个巴掌再给颗甜枣。 这样的戏码早在谢净檀七岁那年,谢丞相就不再对他用这一招了,因他实在聪明,早早就能识破。 安南王拍着谢净檀的后背,一副年轻人脾气太耿直,还需教导一番的表情。 “你怎么跑去向着外人!”安南王妃怒气冲冲,再一看旁边的女儿已经哭花了脸。 她现在对这个小谢的不满已经达到了极致:“有本王妃在,你休想踏进安南王府的大门,来人啊,把他给我赶出去。” 说完,安南王妃眉头一挑,看向安南王,似乎在说:不让我打死他,还要拦着不许我把他赶出去吗! 她话音刚落,宝成郡主就哭着跑了出去:“你们一点都不体谅我!” 小谢今日若是被赶了出去,怎么还可能会有重新回来的那一天! 眼见着女儿跑了,背影那么狼狈,安南王妃说不出的心疼:“冤家,真是冤家!” 这是门外出现了一道挺拔的身影,一个样貌和安南王妃有几分相似的俊秀青年迈着步子走来。 “给父王,母妃请安”。清朗的声音打破了大殿内沉闷的气氛。 “给世子请安。”周围一片请安声。 谢净檀顺着声音 的来向看去,正好和世子对上视线。 “这就是小谢吧,我对你早就有所耳闻了。”世子宝骏身上倒是有些读书人的架势,却对着谢净檀客气的行了个军中才会用的抱拳礼。 这是文武兼修啊! 端看这世子,就凭气势确实比如今的皇上要好出一截。 谢净檀眼神一暗,也跟着行了个礼:“世子安。” 这个时候安南王又开始打哈哈:“世子瞧瞧,这小谢写得一手好字,想来学问也不错,若是把他这么赶出去,怪可惜的,不如去你门下当个幕僚吧!” 怎么又和自己作对! 安南王妃眉头一拧,刚要开口反驳,就听到世子说:“儿子也正有此意,本来是想亲自去请人的,没想到小妹顽皮,把我的贵客这么请来了。” 这,姓谢的到底有什么妖术,竟然比那高居士还要厉害,把自己的一儿一女都给迷惑了! “哼,仔细着你的脑袋,本王妃会派人跟着你,但凡你敢有不安分的举动,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安南王妃总觉得心里不安,但无奈丈夫和儿子都是拿定了主意就不会回转的人。 劝是没用的,那就走着瞧吧。 谢净檀的大脑空白 了一瞬,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霎的呆滞,自己竟然入了世子的眼? 就凭自己这一手字,总觉得不太真实。 但眼下他人在安南王府,若是出言拒绝的话,也许真的不太好走出安南王府,现在看来,若是他想继续调查安南王府的秘密,就必须接下世子的登云梯。 而且,谢净檀攥紧拳头,他始终没忘记,自己来禹州就是想象解云洲证明,安南王不适合做皇上。 西煌城。 解府的书房里。 元宝:“启禀大人,这些人只是派来采买的,再多的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这也是在解云洲意料之中的事情。 “没出人命吧?”解云洲声音淡漠的问了一嘴。 这问的肯定不是那伙人贩子,元宝声音轻快了许多:“饿晕了几个,倒是没死人,有些还愿意回家的就放她们回去了,有些个说什么也不回去的,暂时安置在了慈幼院。” 只是慈幼院自己也是入不敷出,一下子多了几十张嘴,要不是有城中富户听闻此事后捐了些米面,此刻早就揭不开锅了。 而且,元宝私心并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夫人知晓,因为夫人太过心慈,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想要 管到底,这是元宝不想见到的。 夫人忙起来就意味着冬蕊也要得跟着忙。 再累着冬蕊可怎么办! 元宝兀自心疼着冬蕊,全然没发现自家大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嫌弃。 “叫你派去禹州的信鸽可有消息了吗?”解云洲问道,本来鹰隼的飞行速度会比鸽子要快,奈何禹州那地界靠南,丛林密集,又不是鹰隼栖息之地,放出只鹰隼太过惹眼,所以就只能用信鸽。 解云洲到底记挂着人祭一事,跟关心安南王背后在图谋什么。谢净檀传来的消息固然有几分可信度,但他一个世家公子,打探消息的手段还是无法和东厂出身的人相比。 元宝:“已经过去五天了,还没消息。” 屋子里正说着话,小叶子突然敲了敲门,眉头微蹙,看起来十分严肃。 他进屋就道:“西戎王和阿骨那边打起来了,西戎王已经派人去给摄政王通风报信,不过已经被拦下来了。” 小叶子的话让元宝听了大吃一惊,“这么快!” 这样的速度可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了,而且眼下天气肃杀,人困马乏,可不是什么兵刃相交的好时候,也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想的。 真就 恨彼此到了这种程度吗? 西戎王王帐,听着下属来报,他们又折损了十几名勇士,心里不禁生出浓烈的焦躁之意思。 父王死前虽然为自己扫清了一些障碍,但那些战功赫赫的老人们并不太听他的指示,之前一直和自己同心的道娜的父亲和兄弟们,也因为他近来冷落道娜,故意不来驰援。 “该死!父王怎么就没能帮我把阿骨也解决掉。”西戎王气得摔东西。 他眼中的阿骨才不是什么叔叔,分明就是一头伺机撕咬自己的恶狼! 这才刚过去多久,就忍不住来挑衅自己了! “去请王妃来!”西戎王刚扬声吩咐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把那已经出了帐子的侍从叫来回来:“还是本王亲自去吧。” 道娜的帐子里有股甜甜的香味,这种香料是从西煌城买来的,正是现在西煌城贵妇们最钟爱的‘幽谷’香。 他急的嘴边生了一圈燎泡,他的大妃却还和没事儿人一样,还有闲心点什么香。 翻涌的怒火瞬间让西戎王的理智燃烧殆尽,他抬手就打翻了香炉,指责道:“你父兄消极迎战,我损失惨重,你倒是说说,我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下毒 改嫁给你叔叔也不是不行啊! 这话道娜没说出口,她只是遗憾的看向那香炉,真是可惜了她的一两金子。 西戎王到底还是粗鄙了些,遇到了难关只会在她这里撒野。 “我还能命令他们为你作战不成?如何让部下为你效力是大王你自己该努力的事情,只靠着我是不可能的。” 道娜的话无疑是在西戎王本就受挫的心上又狠狠戳了一刀,她是在讽刺自己无能吗? “不想为我卖命,你们想换个大王吗?”西戎王想都没想,手上就掐住了道娜细弱的脖子,掐得她直用力拍打西戎王的胳膊。 婢女们上前去拉西戎王,但力气不敌,只能一边用力一边着急。 “大王!不好了,阿骨又开始进攻了,这次咱们还没准备好冲锋,损失惨重,带去的粮草都被抢走了!”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道惊慌的喊叫声。 西戎王也顾不得手边的王妃,撇下她大步往外走:“都不来襄助本王,好那本王自己亲征,等我坐稳了大王这个位置,一定会捉你们祭天!” 道娜有种死里逃生的的感觉,万万没想到西戎王会和女人动手,她懊恼不已,摸着自己刺痛的脖子,愤 恨道:“真是看错了他,父亲怎么也看走了眼。” 成亲已经几个月了,她的肚皮还是没动静,明明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为什么就是没能怀上呢! 一定不是她的问题! 西戎王回到自己的帐子里,利落的穿上自己的盔甲,这一身沉重的盔甲穿在身上,他已经许久没有上战场了。 从前都是跟在父王的身后,如今轮到他自己冲锋陷阵,用鲜血和人头来巩固他自己的地位。 他一如刚被锻造出的利刃,亟待鲜血的滋养。 西戎王点了一千人,每人都带上了三人份的粮草,上马后呼啸的冷风使人睁不开眼睛,他高声道:“你们是追随我的人,若是我败了,阿骨也不会放过你们,今日之战,既是为了我,更是为了你们自己。” 一定被俘获,这些将士有可能会沦为奴隶,也有可能被杀掉血祭对方战死的勇士,总之一定会下场凄惨。 为了保命,他们就得先舍出性命。 何其讽刺。 道娜没有去送行,因为她的帐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名稀客。 “哥哥,你怎么来了!”道娜低声惊呼。 这到底是西戎王的地盘,眼下西戎王已经被刺激的失去 了理智,而她父兄所在的部落刚拒绝了和西戎王一起出征的要求。 万一被西戎王发现了,抓了他去做壮丁,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不该来的,阿兄!”道娜推搡着兄长想让他快点走。 道依台神情轻松,握住妹妹的肩膀:“不用担心,我保证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让道娜很难不怀疑,兄长是买通了这里的巡逻士兵。 “我来找你是有要是要交给你,若能完成,以后你就还是咱们部落的贵女,可以再选一个夫婿了。”道依台目光灼灼的看着妹妹。 “你是要我刺杀西戎王!”道娜不禁被这消息震惊的后退一步。 她设想过西戎王战死的场景,但从没想西戎王会死在她的手上,一定被识破,第一个死的不就是她! 道娜怒了,诘问兄长:“你们是打算拿我当死士用吗!” 这种送死的活要交给她来做。 道依台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妹妹会生气,一脸的坦然,一脸苦口婆心的表情:“正是因为你是我们最信任的人,所以从会选你呀!” 他喋喋不休的叙述着这任务有多重要,妹妹虽然不能和他们兄弟一起上战场,但也是 家中极为重要的一份子,做事沉稳,只有她去施行这个任务,才能家中安心。 道娜表面动摇,其实内心已经是死潭一汪,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家中最受宠的女儿,为她某得西戎王大妃的位置,固然有家里的野心在,但她又何尝没从中获益。 可如今,她一下就看破了。 估计家中早在把自己嫁过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甚至早就在筹谋今天了。 原来她不过是一步棋子! 不过是想让她来铺路罢了。 想到这里,道娜装出想通了的样子,“是我想错了,我也该为家里出力的。” 见妹妹想通了,道依台露出满意的笑容,从怀中拿出一个银质的指腹大小的瓶子:“这里面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你把它融在酒水里,让西戎王喝下去,要不了几个时辰,他就会无声无息的死去。” 这毒药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从金国那边买了的,道依台希望他这个聪明的妹妹能一次就的手,也免得部落还要为杀掉西戎王再浪费人手。 这个时候就让西戎王和阿骨先打着吧,等他们的人手都折损的差不多的时候,就是他们部落出头的时候了。 道依台没有多待,又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的走了。 握着手里的毒药瓶子,道娜神色一暗,脸上满是愤懑之色,她才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想利用她也得问问她愿不愿意才行! 道娜心里下定决定,叫来贴身婢女:“你发过誓,说你会永远忠诚于我,甚至愿意为我去死是不是!” 这婢女本来不过是羊圈里的羊奴,是卑贱的存在,一朝被道娜选中,这才得到了活下来的机会。 她愿意为道娜做任何事情。 “是。”婢女的眼神坚定。 “好,现在就是用到你的时候了!”道娜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从背面看,这两人的身形竟然几乎一模一样。 一番易容后,道娜穿上了男装,打着被王妃派去给家中部落送求援信的旗号成功的骑马离开了西戎王庭。 这毒杀西戎王的活,她才不去干! 金国,社长王府。 “你说外面来的人是谁?西戎王妃?”翟疆侧着耳朵,说完自己都被逗笑了。 “她来找本王?”这真是滑稽至极,夫君在外行军打仗,怎么做大妃的不好好在家里等着,往外跑什么? 总不能是来找自己求援的吧? 第三百九十六章 求助 他看起来难道像是什么大善人吗?还是西戎那边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关于他自己的传闻? 下属:“她是孤身一人来的,并没有人能证明她的身份。” 也许是新奇的,想吸引摄政王的手段也未可知,谁让摄政王妃的位置也还空悬着,哪怕明知道摄政王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还是有许多的女人对这个位置趋之若鹜。 摄政王眉头一挑,突然来了几分的兴致,他抬抬手:“把人叫进来看看。” 道娜一进室内,抬头打量了一下,第一次见到了摄政王的真容。 身形强壮的男人姿态慵懒的斜躺在铺着厚厚毛皮的王座上,他的胡须不长,打理的十分整洁,没有半分邋遢的感觉。 男人味儿实在,而且贵气逼人。 道娜甚至晃神一刻,再回神的时候就看到摄政王正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她,她感觉低下头,脸上还有些发热。 “我知道摄政王您怀疑我的身份,但我确实是如假包换的西戎王妃,此次是特意来向大王求助的,不是为了西戎,不是为我父兄的部落,而是为了我自己。” 她这番说辞引起了翟疆的好奇,翟疆兴致被勾了起来,他的声音一如 姿势一样慵懒:“说来听听。” “这是我兄长交给我的毒药,他叫我毒杀西戎王。”道娜拿出毒药瓶子,双手奉上。 出卖家人求荣的人,翟疆并不是没见过,也不觉得这样的人有什么可耻的,毕竟人都是想向上爬的。 可是他此刻竟然看不出,这个年轻的西戎王妃想要什么? “你是想让本王帮你什么呢?”翟疆道:“既然你不愿意下毒,就不下好了,难道还有人会冲到你帐子里杀了你吗?” 这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道娜足够聪明,完全可以在两边达成平衡拖延一段时日。 但铡刀被悬置在头顶的感受让她时刻不能安心,这才作出了如今这样的决定。 “我想请摄政王,帮我坐上西戎王的位置,我愿意带领西戎,成为金国的一部分!”道娜的眼里迸发出灼热的野心。 她从小就与那些爱花爱草的姊妹不同,更觉得是女子的这个身份束缚了她,不然她一样可以作出一番事业来。 如今的西戎王不过是沾了他父亲的光,才继任为西戎王,但着实平庸,不值得追随。 那为什么不能换她来当呢! 带着这样的野心,道娜来到了摄 政王府,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知道您一直看解云洲不顺眼,如今他也是我的敌人,我愿意充当大人的马前卒,希望大人能帮帮我。”道娜的脸上适时的流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她把自己身为女子最柔弱的一面展现出来,希望能借此激发摄政王的一丝同情心。 但摄政王的心是铁水铸成的,坚硬又冰冷。 他在脑海中权衡了一下利益。 突然觉得道娜说的也有几分可行性,而且如今元帝越发的膨胀了,他需得亮出利刃叫元帝看看,全国近六成的兵马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元帝能调动的蟹兵蟹将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呢! “好,西戎人能有你这样的女英雄倒是他们的福气,既然如此,我就出兵助你一臂之力,只是能不能成,还要看你自己运作了。” 竟然成了吗? 摄政王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道娜没想到摄政王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心头涌出的狂喜此刻都写在了脸上,她眼里迸发出灼热的光彩。 “摄政王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点将出兵,两千人马的动静可不小,有仗可打对于士兵们来说是好事,而却在 草原上打仗有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可以收获战利品。 奴隶、财宝、女人! 这些全部都刺激着士兵们的神经,他们渴望鲜血,不畏死去。 一连几日,城内都闹哄哄的,就连元帝都被惊动了。 他特意叫来摄政王,试探道:“摄政王这是兴师动众的是怎么了,难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国来犯边?那也用不着摄政王您这样的大才啊!” 摄政王心知元帝这是害怕了,他颇为无奈的摆了摆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我的一个附庸部落出了点事情,向我借兵马来摆平罢了。” 什么样的部落冲突,能让你一下就借出几千兵马! 还都是带甲的精兵! 摄政王,其心不轨! 摄政王要的就是元帝不知所措的慌乱样子,他要让元帝夜不能寐。 随便的敷衍了元帝后,摄政王心情愉快的出宫了,路上还哼着小调,嘴角噙着微笑,凡是见了他的人都知道摄政王近来总是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 元帝派人时刻的盯着那些兵卒的动静,在发现那些兵马一路向西,竟是朝着西戎的方向而去的时候,心里才略微松了口气。 这种时候元帝心里压抑, 就想找人倾诉,思来想去,还是王后的宫中最让他觉得舒心。 “咱们的孩子有没有闹你啊!”元帝一张老褶子开花脸看向金枝,语气说不出的温柔。 什么年纪就要做什么样的事情。 元帝已经不适合作出此番姿态了,隐隐觉得有些恶心反胃的金枝抬手用手帕掩住嘴巴,轻笑一声:“调皮极了,日日都要在我肚皮里练武呢!” 正说着话,她的肚皮果然动了一下。 元帝见了,更是欣喜得不得了,苍老的手在金枝的肚皮上轻抚。 激得金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忙扯开话题:“眼下年关将至,臣妾有心给我那义妹送些年礼只是不知咱们宫里可有什么禁忌?” 王后的义妹不就是那个厂督解云洲的妻子?元帝倒也还有几分印象,他心里对解云洲更是充满了好感。 若不是解云洲对付摄政王,自己也过不得像现在这么舒心。 “送,你想送什么就送什么,朕还要再添上一些!”元帝的脑海里电光火石的想到,解云洲此时在西煌,处理的就是与西戎的纠纷。 摄政王的兵马也去了西戎,焉知不是想到解云洲动手! 何不卖他个人情! 第三百九十七章 认亲 王后果然是旺他的! 元帝浑浊的老眼看向王后,里面竟然盛满了满意和几分爱意。 果然是老了,人都已经有些糊涂了! 金枝在心里暗啐了元帝一口,压下嫌弃,也装出一副娇羞的样子去迎合他:“臣妾就知道,陛下最好了。” 想到自己近来一直在那新纳的贵人处流连,一时冷落了王后,元帝还生出了些愧疚,他手上一松,立马从自己的私库里找出来不少的好东西,流水般的送进了王后宫里。 等元帝人走了,金枝才站在财宝前满意的点头:“这才是我想要的宠爱!” 只是她刚才一提到要给意欢送礼,元帝就一脸被提点到的样子,难道是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不行,一定要告诉厂督一声才行! 西煌城,解府。 “真是痛快!”意欢被冬蕊扶着下来马车,身后还跟着眼睛红红的李月汝。 她刚才和冬蕊一起带着十几名侍卫,去了李月汝的奶奶和叔叔家,把那家子侵吞亲侄女,亲孙女家产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顿,还帮李月汝拿回了属于她的东西。 李月汝感激的说不出话来,搂着父亲生前的一身衣服默默流泪。 她 想要的倒不是那些家财,而是属于父亲的荣耀,父亲活着的时候,奶奶就偏心小叔一家,恨不得掏空了他们也要去补贴小叔。 这才一点点滋养了小叔的贪心,让他觉得自家什么都是他的,还瞧自己不顺眼,把她给卖了。 事情解决了之后,李月汝暂时无家可归,意欢一时心善,又把人带回了解府暂住。 反正解府又不差她这一口饭吃。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李月汝余光瞥到冬蕊似是警惕的看了她一眼,这绝对不是她的幻觉。 自己这么做是有些没皮没脸,李月汝自己都唾弃自己这番行为,只是她已经得罪了族中的亲戚,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不好找落脚的地方。 她就是再自立要强,也抵不过那些人的虎视眈眈啊! “麻烦解夫人了,不出半个月,我必定会找地方搬出来的。”李月汝信誓旦旦的看着意欢。 被那么真诚的眼睛盯着,意欢无所谓的挥了挥小手:“没事儿,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意欢还沉浸在行侠仗义的快活里,自觉刚刚做了好事,意欢现在是瞧什么都顺眼极了。 她这份快乐刚持续到进屋,婢女端上刚沏好的 热茶,意欢的眼睛瞥到桌子上摆了一封被拆开过的信。 这一定是厂督督特意留给自己看的,意欢脑子里突然蹦出这样的认知。 毕竟厂督督从来不动自己的东西,更不会丢三落四的。 带着好奇,意欢打开了信封,展开一看,眼睛一下就红了,冬蕊赶忙上前关切道:“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哭了!” “逸娘被找到了!”意欢带着哭腔说道。 其实准确的来说,是逸娘‘自投罗网’去了。 她先是被带到了东厂的诏狱,即使是东厂的人解释过这是为了保护她,她还是过得战战兢兢,再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好,诏狱又阴冷潮湿,没过几天她就病了。 总不能叫她死在这里,没办法,逸娘又被挪了出去。 她不想被时刻看押管束,脾气上来虽不会大声抗议,但日日坐在那里抹泪,一副受气包的窝囊样子,看了就叫人心里堵得慌。 偏偏他们还得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那日阳光正好,逸娘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做绣活,突然听见外面的大街上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 她这院子临街,凑近墙壁些依稀还能听见外面的人说话 的声音。 “这么多抬的东西,都是高家要送到宫里去的?” “可不是,瑶容华又有了身孕,她义父高大人又没有亲生的儿女,当然高兴了!” “就是,若是能生下皇子,以后岂不是……” “作死了,这样的话也是你该说的,我倒是听说,这瑶容华在找亲娘呢,每日里想娘亲想的吃不下饭,皇上都快把皇城翻个底朝天了,都没能找到。” “瑶容华的亲娘够狠心的,这样不出来见亲女儿!” 阿瑶在找自己! 听着外面说话的声音,逸娘手里的针线已经跌落在了地上,她一腔辛酸与思念瞬间爆发,眼泪倾泻而出。 阿瑶这是已经原谅她了吗? 可为什么东厂的人要把她藏起来,不让她进宫和阿瑶想见呢? 想不通这一点,逸娘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她不能直接出府,就干脆绝食威胁看守她的人,一定要走。 她又不是东厂看押的犯人,说来还有些身份,怎么说也是厂督夫人的养母。 消息到底传到了解云洲的耳朵里,逸娘知道了高云瑶在找她,在闹绝食了。 果然是亲母女,解云洲不屑的嗤笑一声,他心里早有预感,逸娘 不会躲高云瑶一辈子,一听说她需要自己,还是会巴巴的赶过去。 哪怕她心知肚明高云瑶做了那么多的坏事。 “那就让她去。”解云洲回了简短的几个字。 逸娘欢天喜地的出了关押她的府邸,只觉得外面的天更蓝了,就连吹在脸上的风都变得温暖了许多。 她找到了皇城底下,对着守卫自报家门:“我就是瑶容华的母亲娘啊!” 守卫虽觉得听着荒唐,但还是如实上报,皇上找瑶容华亲娘急的和什么似的,这会儿子有人自己上门来认亲,他们可耽误不起。 很快,逸娘就被领到了高云瑶的面前。 乍一见到珠光宝气的女儿,逸娘都愣住了,根本不敢上前相认,她的女儿已经出落的如此漂亮,如此的雍容华贵。 她眼里含着泪,声音颤抖的试探了一句:“阿瑶?” 高云瑶本来并没有多少情绪,她心里找逸娘本来并不纯粹是出于思念,毕竟她被卖离家的时候已经不小了。 起先在家里被百般欺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实在没什么可怀念的。 但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她有孕的缘故,这下一见到娘亲,她的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逸娘的不安 认亲的场面并不轰轰烈烈,两人的情绪都很快就平静下来。 逸娘的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怯懦。 阿瑶真的需要自己吗?她现在已经是宫里的娘娘了,要什么没有。 “我特意给你带了些给你做的衣裳,但他们没让我带进来,说如今你不穿外面的针线。”逸娘颇为不好意思的揉搓着手里的衣袖。 还是一副小家子气。 高云瑶见她这样就来气,又想起了自己被那糟老婆子打骂时候,她只会在一旁哭的憋屈样。 “娘亲上次托妹妹带给我的腰带我还仔细收着呢,这样的活计交给下人去做就是了,怪费眼睛的,以后可别做了。”高云瑶的笑脸带着几分疏离。 逸娘没那个察言观色的本事,对女儿心里想亲近,却笨嘴拙舌连句话也说不出。 她心里忐忑,眼睛很不安的四处打量,入目皆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贵重之物,只能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小厨房在那里,听宫人说你一直进饭不太香,我给你做一碗桂花酒酿圆子如何?” 逸娘已经起身,就等着宫人带她去厨房了。 高云瑶摇头,拉着逸娘的手坐下:“都说了不用你做这样的事,咱 们母女这么多年没见,好好坐下说说话才是正经。” 被高云瑶亲昵的态度软化,逸娘心里说不出的愧疚,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都说了出来。 “我是被那厂督找到的,他把我安置在了郊外的绣庄里,倒也过上了舒心的日子,后来意欢也时常来看我。” 提到意欢,逸娘脸上的笑自然了许多。 至于自己被看起来耽误了和阿瑶想见的事情,逸娘并没有说,她心里总觉得这些事情不能说,若是说了,恐怕后患无求。 “那就好,我一直在宫里养病,也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这才没空出手来去找你,还希望娘亲你不要怪我啊!”高云瑶边说边抹泪。 “我怎么会怪你呢!”逸娘叹了口气,略微粗糙的手心把高云瑶的柔胰握着摩挲,“我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如今看你过的好,我也就心安了。” 高云瑶眉心一拧,露出惆怅的表情:“娘亲只看见我表面的光鲜,又怎么会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呢!” 说着她屏退了宫女,解开衣裳给逸娘看自己胸前的刀伤。 一道粉白色的疤痕就呈现在逸娘的面前。 她惊呼着捂住嘴巴 :“天啊,这是多重的伤啊,离心口就差那么一点!” 这可是要命的伤! 高云瑶委屈的穿上衣服,一边擦泪:“就说如今吧,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我的肚子,我若是能生下一个男孩儿,以后也许就能争一争储君的位置。” 自己的外孙竟然能当储君? 这让的消息犹如铁锤重重击打在逸娘的头顶,她整个人都懵了:“真……真的?那你以后不就是太后?” 那可是太后啊! 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逸娘的女儿竟然能有这样的好命! 逸娘的嘴唇和手指都在颤抖:“那,那你可要好好养胎才行!” “看我太高兴了,一时嘴快,这宫里还有一位皇子呢!”高云瑶起身,扶着肚子在屋内踱步。 她打开窗户,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巍峨的宫殿屋顶,朱红色的宫墙,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逸娘顺着高云瑶的视线望去,不知她在看什么。 “淑妃的儿子是个多病的孩子,皇上总担心他不能安全长大,希望我的孩子以后能健健康康的,和他的哥哥一起玩耍。”高云瑶一脸愁容。 逸娘不太懂他的愁思:“你是担心有人会 害你肚子里的孩子吗?皇上那么重视你,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不用担心。” 逸娘的安慰是如此的苍白无力,甚至透漏着让人发笑的无知之感觉,但包含着一位母亲最真挚的心。 “这宫中尔虞吾诈,也许有人打着存子去母的打算呢!” 高云瑶话音刚落,屋外就响起宫女的声音:“娘娘,皇后娘娘听说夫人进宫了,特意派人送了些衣裳料子来,说是给夫人裁衣服。” 皇后这是想威胁自己,还是想要报复她? 高云瑶难以自抑的想到自己是如何谋害皇后的,但她一点也不后悔。若是当日让皇后生下嫡子,那日后她就算生出好几个皇子,争位的困难只会更大。 “皇后娘娘也太客气了。”逸娘羞涩的上前,打量着那些华贵的料子,“我皮糙肉厚,配不上这样好的东西,还是留给你穿吧。” 高云瑶深吸一口气,这些料子观颜色和花样都是适合逸娘这个年纪穿的,但高云瑶说不出的心虚,她不敢赌,不敢赌这料子真没被动手脚。 “这是皇后娘娘的一片好心,明日我带你去向皇后娘娘谢恩,这料子还是先放在库房里存起来吧,我给 娘亲也准备了许多衣裳呢。”高云瑶轻声道。 一天阿瑶还惦记自己,给自己做了衣裳,瞬间皇后娘娘的东西就没那么有吸引力了。 “好,好。”她连声称好,笑得露牙不见眼。 高云瑶移开视线,示意宫人把皇后送来的东西收起来。 一见瑶容华不太高兴的样子,宫人们不敢触她的眉头,心知这应该是不大高兴,立刻把料子送进了库房最深处。 估计这批料子以后也只有压箱底的命了。 不过这本也不是她这奴婢该操心的事情。 逸娘在屋内实在无聊,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还不个出暮云阁的院子,她局促的像是投奔富贵亲戚的破落户。 浑身不自在的逸娘见高云瑶正被小宫女捶腿,上前轻声道:“也不知宫中另一位小皇子长得什么模样,我初来是不是该给他也送些东西,不然不太和规矩吧。” 可别在给女儿丢了面子才好。 虽说太贵重的东西她拿不出手,但做点针线聊表心意还是可以的吧! “我记得母亲那是卖钱做的虎头鞋和虎头帽极是好看,不若做一套给福康送去吧。”高云瑶蓦地睁开眼睛,里面有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三百九十九章 困局 自己总算有了用武之地,逸娘一颗悬在空中的心这才稍微放下来了一些。 她从宫人那里拿了上好的针线和布料,用处了十二分的精神,一心想把这套虎头帽和虎头鞋做好,务必要让阿瑶的脸上有光。 若是高云瑶知道了她的心思一定会嗤之以鼻。 真心是最不值钱也是最容易被轻视的东西,是最最低贱的! 她也曾真心对待意欢,可那个见利忘义的小丫头自己富贵了,转头就把她推到了一旁。 事到如今,走的每一步她都不曾后悔,现在不后悔,以后更不会! 逸娘被安置在了偏殿,只要从她的房间打开窗户,就能通过缝隙隐隐看到逸娘靠在榻上正在低头绣着东西。 “你出现的太晚了。”高云瑶心中默念着,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不见你的踪影,如今我已然不再是当年那个挨打挨骂的村姑。 解云洲和意欢已经把你藏起来了,你却还能自己找上我来,可见老天也是站在我这边,是赞同我这么做的。 那就不要怪我不念母女之情了。 西煌城,解府。 解云洲本以为意欢知道了逸娘主动进宫的消息会消沉上两日,没想到 她还能没事儿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怕意欢是硬撑着把不舒服憋在心里,解云洲这日吩咐厨房做了最喜欢,他又不许多吃的龙须窝窝糖。 一盘金灿灿的甜食摆在眼前,意欢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她抬头头正好对上解云洲戏谑的视线:“怎么,不吃吗?” 说着解云洲的手碰到了盘子的边缘,一副既然你不吃那我就把它收走的架势。 意欢手疾眼快,一手抢了一块糖外嘴里塞,另一只手则去和解云洲抢盘子,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吃,当然吃。” “我给你留的信你可看了?”解云洲坐在小炕桌的另一边,单手整理了一下衣摆。 “看了。”意欢口齿不清道:“我只是担心瑶容华会利用逸娘使坏,没真的想要斩断她们母女的情分。” 她毕竟是收养来了的,逸娘心里对她更多的是怀着一种报恩的心思,长久相处,这才有了几分疼爱。 不管高云瑶是什么样的人,都不影响她对高云瑶的爱。 这几天,总有一种无力感萦绕在意欢的心头,她控制不住的去瞎想,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把高云瑶想的太坏了,那毕竟是她的亲身母 亲。 即使是心里有再多的恨,也不至于要置逸娘于死地吧。 既然意欢也能如此开解自己,解云洲总算稍微放下了心:“最近少出府,西煌城怕是也会乱上一段时间。” 意欢忙问:“怎么了,是又出什么大案子了吗?” “西戎王和阿骨兵戎相见,正在争夺王帐,那西戎王大妃突然从金国领来一队强劲的援兵,自立为女王,现在是三方混战。” 意欢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也只是在话本里读到过女王,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可能见到真的女王啊! “金国为什么会支持西戎王妃啊?”意欢好奇的问。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是摄政王搞出来的,他派出去的人搜集来的信息已经证明,西戎王妃手里的兵马就是摄政王手下的人。 随后金枝送来的书信也证明了这个猜想。 摄政王亲自点了兵马,还和元帝说,只是他的附庸部落出来点小问题,要他一定要当心,因为摄政王的兵马极有可能是冲着他而来的。 西戎王帐,此刻主帐已经成了道娜的了,她气势威严的坐在首位,看着摄政王派来的将领质问道:“你为什么还不出兵攻打 ,粮草我不是已给你筹集好了吗?” 那将领是个四十出头的粗壮汉子,不用凑近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臭气,想来是有几年没洗过澡了。 面对西戎王大妃的质问,他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些不耐烦:“都说了还不到时机,您不懂领兵,就先听我们的吧,好吧。” 他言词间没有一丝面对大妃的尊重。 “啊!”帐子外又响起一声女奴隶的尖叫还有金兵粗鲁淫邪的笑声,连日来已经发生了不少金兵肆意侮辱女奴的事了。 “请你约束好自己的手下,若是在如此无礼,我就只能去问问摄政王是如何管教手下的了!”道娜怒了,她气冲冲回到自己原来的营帐。 刚才那间营帐真是臭不可闻。 一进营帐,迎面就挨了一巴掌,道娜被打懵了,她抬头一看,竟然是父亲。 “打我干什么!”道娜梗着脖子,自认如今的地位已经今时不同往日。 她可是要成为未来西戎王的女人。 “瞧你做的好事!”道娜父亲颤抖着手指着他。 如此吃里扒外的举动害的他不得不带着部落上万人放弃原来的领土,搬迁到此地来,若非如此,只 怕现在他们部落已经被其他部落联手屠戮殆尽了。 “我叫你对西戎王下手,不是叫你对我们都赶尽杀绝啊!”道依台也无比愤怒的看着妹妹,他想不通,妹妹为何会作出如此大胆的举动。 “你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吗?为什么要跑去和摄政王谈合作,你这叫引狼入室懂吗?好好睁开你的眼睛看看,那些金兵听你的话吗!” 道娜心中也早就后悔了,但她眼下没有退路。 “你们现在和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今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西戎王活着回来,否则他回来的那一天就是你回归长生天怀抱那一日!” 道依台被气笑了:“所以,到底是谁破坏了我们的计划呀!” 曾经唾手可得的胜利被蠢货妹妹搅和的细碎,如今这臭不可闻的局面竟然还要他去收拾残局。 道依台怨气冲天。 道娜的父亲沉吟片刻,脸上神情略显灰败:“如今想杀西戎王怕是不容易,他和阿骨同气连枝,本来是他们两人在争夺王位,如今你横插一脚,只怕他们已经联手,要掉过头来先打你了。” “不是还有金兵在吗!”道娜心慌,下意识反驳。 第四百章 端倪 道娜捂着耳朵冲着父兄失声尖叫:“都给我闭嘴!” 她双目充血泛红,往昔的野心都化作懊恼,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帮我就是帮你们自己,把用来指责我的力气花在如何弄死西戎王上吧!” 营帐外是冷风在呼啸。 道娜大步迈出帐子,泪刚流出就在脸上凝结成冰凉的泪霜,她不甘道:“都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成功的,这个西戎女王我当定了。” 帐子内,被妹妹气得险些背过气去,道依台扭头看向父亲:“您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如今咱们父子落得这步田地,都是她害的!” 道依台的父亲突然露出个笑脸:“她既然喜欢折腾,就先让她折腾去吧,你着人看好咱们自己的兵马,暂时不要动。” 道依台有些不明所以,眼下还按兵不动,难道真要等着阿骨和突然被妻子反了的年轻西戎王打上门来吗? “她到底是外嫁的女儿,这其中又有摄政王在插手,关咱们什么事情呢?”道依台的父亲慈爱的看了儿子一眼。 瞬间恍然大悟,道依台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如此也好,骂名都让道娜背了,她总算也为部落做了件好 事。 想通后,道依台就没再去追道娜,反而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饶有兴致的坐在舒适的狼皮垫子上品起了酒。 这么冷的天气,就该大口喝酒才是啊! 道娜指使不动金兵将领就已经够恼火的了,还被本应是她最强拥簇的父兄嫌弃,如今她陷入这样的僵局之中,说到底还是她找错了盟友。 万万没想到摄政王只是在糊弄她! 骑虎难下!说的就是今天的她。 “大妃不必如此着急。”金兵将领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语气甚是轻怠:“我跟随摄政王多年,领兵的本事定然比您强,如今确实不是动手的时候。” 不过是拖延的说辞罢了,道娜是一句也不相信。 “你们是在等解云洲吧。”道娜冷哼一声:“你们倒是惦记着他,恐怕人就根本就没把你们放在眼里,如今正在家里搂着老婆睡大觉呢!” 金兵将领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你,真是不可理喻!” 一下就戳中了心思,金兵将领的脸上十分难看。 本来他也以为自己兵临西煌城边境,解云洲少不得要出面和他交涉一番,好言相劝他退兵,到时候他再耍一下威 风,不料想,解云洲竟然还和没事儿人一样,丝毫不理会他们。 简直就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啊! 思及此处,金兵将领恨得牙痒痒,他咬紧后槽牙,下颌处也都绷紧,恨声道:“解云洲,迟早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他的战功也不是吹出来的! 西煌城,解府。 意欢的庭院里不断的响起意欢的雀跃的惊呼声:“哇,李姑娘你也太厉害了吧!” 被夸赞的李月汝不好意思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的父亲曾为兵,教过她一些简单的防身用的拳脚功夫,意欢那日看见她打拳,好奇不已,今日特意把她叫到庭院里演示一番。 可是真的好潇洒啊,像话本里的女侠一样! 意欢瞪着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真心实意的吹捧道:“你刚才也太太英俊潇洒了!一点也不输男人!” 要是她也会这样的功夫就好了,厂督督就不会时刻担心自己会遇到危险了。 本来她来了西煌城后自由了许多,可如今,厂督督说外面乱,不许她随意出去。 隔着墙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生,意欢的心里像有羽毛在轻骚一样,十分的刺痒。 “什么时候能出 去啊~”意欢突然变得忧郁起来,她双手托着下巴,仰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 院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等意欢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四个侍卫步履匆匆的背影,她把头探出门外,好奇的张望。 只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元宝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墙头,他贱兮兮道:“在等解大人呢吗?他没回来呦。” 冬蕊听到他的声音从屋子里走出来,从树坑里捡了块石头往他身上砸:“就你多嘴!” 明明能躲开,但元宝完全不躲,心甘情愿的挨了一下,嘴里还假装痛乎道:“哎呀,好疼呀。” 这两个人可真叫人牙酸,意欢皱着鼻子拉着李月汝一起进了屋子:“咱们不理他们,叫他们在外面挨冻吧!” 说着故意用力关了一下门。 冬蕊看着身后紧关着的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走前靠近元宝:“大人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这李月汝背后到底是何人,接近夫人又有和目的!” “我观她武艺平平,十个她也不是你的对手,但心思不可谓不深,竟然准确的抓住了夫人的同情心,照这样下去,她迟早能被夫 人留在身边。”元宝也语气严肃的回道。 冬蕊气结:“所以一定要趁夫人还没开口,弄走她!” 这个李月汝说是过半个月就走,实则每日都在夫人的眼前晃悠,总是能引起夫人的注意,可一点也不像是要走的样子啊! 李月汝心口不一,早就引起了解云洲的注意,他特意叮嘱冬蕊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意欢,又让元宝百忙之中,抽身出来查清李月汝的身世。 “她的身份不假,但她也绝对说了谎话,她可不是突然被卖的。”元宝娓娓道来:“这个李月汝的父亲葬身于西煌城外,她就寻了个寺庙为父祈福三年。” 说完元宝一脸神秘对冬蕊道:“你猜怎么着!” “卖什么关子!”冬蕊伸手就在元宝胳膊的嫩肉上狠狠掐了一下:“还不快说!” 元宝委屈,元宝心里又有点美滋滋,嘿嘿,她又碰我了! “我让人去查了,她口中清修是居住的寺庙竟然在不久前被一把火给烧了,你说巧不巧。”元宝眼底划过一丝冷芒。 “你是说……”李月汝极有可能就是放火的人! 那她所图不小。 “啊!”屋内意欢突然惊呼一声。 第四百零一章 为了钱 冬蕊和元宝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慌之色,顾不上说话,二人拔腿就往屋里跑。 李月汝你最好不要辜负对你这么好的夫人! 门被冬蕊用力的踹开,只见意欢痛苦的捂着自己的手背,地上一片湿漉漉,装热水的铜壶早已倒在地上。 “夫人!”冬蕊二话不说赶紧拉开意欢的手,只见她的手背一片通红,已经起了一片水泡。 “快去端冷水来!”冬蕊皱眉吩咐。 不多时,元宝就端来一盆不冰手的冷水,冬蕊拉着意欢,把她的手放了进去,听着意欢不断发出痛苦的哭声,冬蕊的心都要碎了。 元宝则是满脑子的完了完了,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还让夫人受伤了! 大人一定不会轻饶了他的! 元宝都要后悔死了,刚才真的不应该贪婪女色,和冬蕊多说了几句废话,这下也要连累了冬蕊和自己一起挨罚了。 冬蕊心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目光不善的看向李月汝,戒备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夫人会受伤!” “我,我只是想帮夫人倒一下水,我们两人抢了一下,不小心烫伤了夫人。”李月汝也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意欢还安慰冬蕊 :“我没事的,还死不了呢。你就不要怪李小姐了。” 真真是活菩萨转世不成! 冬蕊都快对意欢无语死了,都疼的浑身发颤了还有闲心为别人求情呢! 李月汝自知理亏,没脸哭,她擦干了眼底的泪水,上前小心翼翼的对意欢道歉:“我的力气太大了,对不起,弄伤了你,我不该和你抢水壶的。” “有不是小孩子了,这点轻重还没有吗!”冬蕊毫不客气的怼李月汝。 她用眼神示意元宝:“还看什么,先把李姑娘请出去,找个屋子冷静一下,想好一会儿该怎么和大人说吧!” 这就是要把李月汝看押起来的意思。 李月汝没来及反抗就已经被带了下去。 她一走,意欢立刻用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拉着冬蕊:“你帮我看看,我的后腰上好像被刺了一下。” 听夫人这么说,冬蕊的心一下沉入了谷底,她脱下意欢的衣服,在她的贴身寝衣内侧果然发现了一点点血迹,若不是特意留心去看,根本就不会被发现。 “您是因为这个从打翻水壶的吗?”冬蕊心疼的问。 意欢也被自己蠢哭了,她哭唧唧像是在撒娇一样:“我没想到会烫到我 自己。” 哭了一会儿又猛地抬起头问冬蕊:“怎么样,我不会中毒要死掉了吧,我还没见到厂督督呢,我舍不得死啊!” 冬蕊仔细的观察了一番,针眼虽没有了,但她用力在夫人受伤的部位挤压了一下,流出来的血还是鲜红色的。 “不会的。”说着冬蕊帮意欢穿上衣服,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其貌不扬的黑色瓶子,从里面倒出一丸小指甲盖大小的朱红色药丸:“吃吧,可解百毒,吃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意欢很是信任冬蕊,听她这么说就放心了,又被冬蕊按着挑开了手上的水泡,敷了一层草药。 就这么大会儿功夫,意欢就出了一身的汗。 冬蕊扶着她上床休息了一会儿,见意欢睡着了,又吩咐门口的婢女仔细照看着。 屋外的寒风萧瑟,远处的天空隐隐透着灰色,明天许要阴天了。 冬蕊推开关着李月汝的房间,迎面就看到她被束缚了手脚,斜着躺在地上,元宝还用破抹布堵住了她的嘴巴。 见了冬蕊,李月汝还一脸自己很无辜的样子,呜呜的摇头想要解释什么。 冬蕊掏出了一块磁石,在李月汝的身上细细一番查找, 很快,只听叮的一声,一枚细如发丝的针就从李月汝的头发里搜了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隐藏的天衣无缝?”冬蕊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李月汝睁大眼睛,很是讶异的表情。 冬蕊扯下堵着她嘴的抹布,就听到李月汝慌张的解释道:“不是的,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到我身上去的!” 李月汝的辩解在冬蕊面前着实太过苍白无力。 “你知道我们出身东厂吧?东厂有的是审讯人的手段,你现在不承认没关系,总有一天你挨不住,会主动承认的。”冬蕊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 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那么美好的夫人。 冬蕊和意欢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能理解,为什么大人会被夫人所吸引。夫人就像是他们为了生存舍弃的光明的那一面,是不染一丝灰尘的圣洁模样。 李月汝沉默了。 耳畔仿佛回荡着那日,那人交代自己的话,她在抬眼时,还哪有曾经的憨厚的神色。 李月汝木然道:“这针上不过是沾了些会让她昏睡的药,药效也不强,毕竟我怎么敢要她的命呢!” 李月汝的语气甚至有些嘲讽。 这让冬蕊十 分的不解:“你和夫人有什么仇怨,你迷晕了夫人又想干什么。” “外面自然有人会接应我,我收到的命令只是把她迷晕。”李月汝说完忽然扯开嘴角一笑:“说来,我也算完成了任务,虽然被你们抓到了。” 她甚至有些遗憾的说:“毕竟意欢平时就爱睡觉,若是没被发现,这会儿你们也不会抓到我。” 李月汝万万没想到意欢竟然会这么敏感,不过是被麦芒粗细的针扎了一下也会察觉到,她被扔进这屋子里的时候真是哭笑不得,有种时也命也的感慨。 到底人家是贵人,不像她被刀子划开一道口子,若是没看见也感觉不到。 “至于为什么?”李月汝道:“当然是为了钱。” 父亲死后,她的生活一落千丈,所有人都嫌弃她,想随便打发她出门,可李月汝不甘心,所以她借口为父亲祈福躲进了庙里。 也是在那里,她遇到了彻底改变了她现状的男人。 冬蕊沉默半晌,像李月汝这样的人无疑是最难审问的,这种人有他们自己的傲骨,虽然在旁人看来可能有些可笑。 “为了钱?那本大人出双倍的钱,你把指使你的人说出来。” 第四百零二章 法华寺 “大人!”冬蕊起身,羞愧的不敢看解云洲的眼睛。 她辜负了大人的信任,让夫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伤。 解云洲摆手示意冬蕊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他的视线冷冷的扫向了一旁的李月汝:“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图财图到我解云洲身上来了。” 解云洲目光森冷,他身后走出一名身形矮小的侍从,只见那侍从手里拎着一个箱子,在李月汝的脸上摸了摸她的骨骼。 随后手上速度飞快不多时就捏好了一个和意欢的脸一模一样的轻薄面具。 李月汝此时也反应过来,刚还一副任人为之的样子,如今挣扎的如同宰杀前的牲畜:“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和夫人身形相差巨大,一定会被认出来的。” 解云洲冷笑:“见过我夫人的人并不多,倒是多谢你的关心了。” 他话音刚落,元宝就用刚从李月汝身上搜出的针在李月汝的身上扎了一下。 这回可没有人给她解药。 李月汝面色灰败,撑着渐渐沉重的眼皮道:“没用的,我只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这次没得手,下次也还会有别人。” 听着李月汝不知悔改的话,元宝气得真想上去给他一脚,毕竟他 可没有不打女人这种美德。 当然,夫人和冬蕊除外。 暮色来临,西煌的天黑得很早,才刚过了晚饭,外面就已经黑道伸手不见五指了,解云洲吃好饭,安抚了意欢一番,特意作出一副自己有事要外出的样子,匆匆出门了。 元宝则扶着已经彻底昏睡过去的李月汝在院子里等候着。 他听到两声甚是突兀的鸟叫声,像西煌这样的塞外之地,竟然会有生存在野外的黄鹂? 元宝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笑,他学李月汝的声音学到惟妙惟肖,就是李月汝本人听见了也要怀疑他自己的耳朵。 “人已经带出来了,我把她依在墙角,厨房刚才来叫我去帮忙,我得快点去。”元宝说完,也不等那边的回话,一溜烟的就跑开了。 他一个纵云梯就上了旁边院子的屋顶,俯视着墙外果然站着两个一身黑衣行迹鬼祟之人。 其中较高一人翻墙进院,看着地上昏迷的李月汝不疑有他,扛起人就往外跑。 一路上,元宝都不远不近的坠在身后,他武艺高出那二人太多,一点也没被发现。 很快,那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法华寺的客院里,那是法华寺专门用来招待上山清 修的香客的。 还得是有些身份地位的才能住进去。 西煌城不过巴掌大的地方,贵人倒是满地跑。 怕打草惊蛇,元宝就没进人多眼杂的法华寺,而是原路返回了解府。 解云洲正在书房里等着他。 “法华寺和那被烧的寺庙有何关系?”解云洲眉头紧缩,轻声问道。 “法华寺是新建的,拢共才不过五年的光景,可是前来上香的香客却极多,多亏了那位住持莲法大师,而莲法大师的师兄,就是被烧寺院的住持。” 元宝把他所收集来的消息都如实告诉给解云洲。 解云洲仔细思忖了一番,总觉得他好像漏掉了什么,事关意欢,解云洲的心情就格外的焦躁,以往可以冷静分析的东西,如今都紧张得心绪难安。 好在这次发现的及时,若是意欢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真的无法设想自己会作出什么事情来。 “好好查一查这和法华寺。”解云洲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突然抬头道:“去把胡涵给我请过来。” 朗夜疏星,别人家的院子都静悄悄的,只有富贵人家还点着灯。 胡府上下灯火通明,胡涵是真的有钱,也是真的很闲。 元宝没走正门 ,他一路轻功飞到了胡涵的寝室外,在窗户下用力敲击了几下。 “大人~你可真坏!”屋内响起一道娇俏妩媚的女声。 还有胡涵猥琐的笑声:“美人,今日我夫人会娘家去了,不会突然来打扰咱们的~” “砰砰砰!”元宝咬着牙又用力敲了几下。 正在脱裤子的胡涵浑身一个激灵,他嘴里还叫了声:“有刺客!” 说着就把刚才还是小心肝的美娇娘落在身前挡着,气得人家在胡涵的脚上狠狠跺了一脚。 呸!算什么男人! 不管美娇娘怎么气愤,她都挣脱不可胡涵的力气,想到自己不过是来赚点银子,稀里糊涂的却要搭上性命。 “呜呜,不关我的事啊!爷爷饶命!” 她这么一叫,胡涵也不甘落后,跟着怪声怪调的求饶命。 元宝怒斥一声:“闭上你的嘴,穿衣服滚出来!” 正眨巴着眼睛往外挤眼泪的胡涵一听,咦?这声音竟然有些熟悉! 是元宝大人! 失掉的骨气瞬间就回来了,胡涵随手推开瑟瑟发抖的美人,衣服胡乱一穿就跑到了元宝面前。 “大人找你!”元宝二话不说,领着胡涵后脖颈的领子就把人提了起来。 出来的匆 忙,没来及穿上外套的胡涵被冻得脑子都僵住了,脸上更是又青又紫。 “法华寺你可熟悉?” 解云洲蹙眉敲了敲桌子,这胡涵是怎么回事?光张嘴不出声? 一看就是还没缓过来,元宝低头研究了一下胡涵,又去把火盆子搬到了胡涵的面前。 僵硬的身体这才渐渐回暖,胡涵真的想哭了,他声音颤抖:“熟悉,熟悉莲法大师很灵的,他解的签在西煌那可是一字难求,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地位,大师解签只凭他的心意。” 说到这点,胡涵就酸溜溜的,他可是捧着大把的金银去找莲法大师,好不容易见到一面,大师还和他说二人不投缘。 胡涵心里这个气啊,但在解云洲问起时他还是无法说出诋毁莲法大师的话。 “旧的法华寺已经在二十年前的一次西戎劫掠中被烧毁了,当初寺里的师傅们为了保护西煌城的百姓死伤惨重,这也是他们如今香火能这么旺的原因。” 说到这里,胡涵唏嘘不已:“如今的莲法大师就是当日老住持的小弟子,也是老住持夸赞过最有慧根的弟子。” 二十年,胡涵也不过刚要二十岁,他能记得如此清楚,倒也说得过去。 第四百零三章 爬台阶 胡涵沉浸在回忆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人火急火燎的把我找来就为了问问法华寺吗?” 难道是大人觉得西煌城太枯燥了? 胡涵脑筋飞转,眼珠子更是咕噜噜的转圈,看着就不像在打什么好主意。 只见他贼兮兮的靠近解云洲道:“大人有所不知,还有一桩同法华寺有关的丑事呢!” “少卖关子!”元宝怒斥道,要不是顾虑着胡涵大小是个官员,他非一脚踹在胡涵的屁股上不可。 被凶了,胡涵很是皮实,毕竟在家里每天都是河东狮吼,他早就习惯了。 “这事儿说来怪叫人唏嘘的。”胡涵叹了口气:“旧法华寺住持一共三名弟子,大弟子死在了守卫西煌的战役中,三弟子就是如今的法华寺住持。那二弟子自己早年另起炉灶,竟然弄了做淫庙出来!” 这淫庙早十年还惹出了人命来,两个为了俊秀和尚争风吃醋的贵妇人在山上大打出手,一人失手把另一人推了下去。 胡涵说的唾沫横飞,突然被毫无尊严的提来,心里的那点不快也消散了,他瞪着眼睛道:“摔死的人就是尉迟大人的姨母!” 一提到尉迟大 人,解云洲又想起那日闹得很不愉快的赏花宴。 尉迟大人当时还试探他,被他震慑后老实了一段时间,近些日子,金兵陈兵西戎,眼见西戎就要起战事,尉迟也小动作频频。 这些个花边消息可不是解云洲想知道的内容,他厌烦的蹙眉,声音清冷:“还有别的吗?” “法华寺这些年香火及旺盛,就说那大殿里的金佛吧!那可是一尊实打实的金佛,不是金箔,也不是金漆。”胡涵表情很是夸张。 那么一尊大佛少说要十万两金子,那可是几百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解云洲本来耷拉着的眼皮瞬间就抬了起来,他身子向前一倾:“是哪位善信这么大的手笔?就是商贾人家这也是攒了十多年的家底,竟然就舍得?” 元宝:“这得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胡涵:“都不是,是莲法大师自掏的腰包,旧法华寺的积蓄几乎都归了他。” 解云洲很是认同元宝的话,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胡涵口中的莲法大师是个很矛盾的人,他是众人眼中佛法高深的大师,但又舍得花那么多的金子去铸造一尊金佛。 “看来咱们该去拜访一番 才是。”解云洲冷笑。 他倒要去会会,是什么人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第二日,晨光熹微。 意欢是在叮叮咣咣声中被吵醒的,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夫人爱睡懒觉,平日里早饭也用的晚,就连大人也特意叮嘱过,不许去打扰夫人。 但此刻送早膳的,送热水的都一股脑的进了意欢的屋子。 冬蕊上前柔声道:“夫人,起床了,大人要带您出去玩呢!” 已经翻身用被子把自己裹严实的意欢一听到出去玩这几个字瞬间就精神了,刚还和她缠绵的难舍难分的瞌睡也和她告别了。 “去哪儿玩!”意欢一个鲤鱼打挺,在冬蕊的伺候下穿好了衣裳,一番洗漱后坐在了饭桌上。 解云洲在门口扫了扫身上的冷气,门口的婢女打帘子叫了声:“大人来了。” 他刚在门口就听到了意欢雀跃的声音,一进屋就看到意欢整个人都像是要迫不及待离巢的小鸟。 “咱们去哪儿啊!” 冬蕊已经从屋里收拾出了一件她没上过身的婢女的衣裳,照着意欢的身量略微的改动了一下。 “您一会儿就穿上这个。” 看着摆在自己床上的婢女衣裳 ,意欢就更激动了,还搞得这么神秘,不能用自己的真实身份! 意欢把自己的腮帮子塞的满满的,心里还美滋滋的,即使解云洲这么卖关子,她也觉得有意思。 因为要带着意欢,解云洲就选择了乘坐马车出行,车上,看着毛手毛脚,没有半分婢女相的意欢,解云洲抓着她在自己身上作怪的两只手道:“一会儿激灵些,我可不想明日就听到‘解大人和婢女不清不楚’的流言。” 意欢点头如捣蒜,连声道好:“我一准跟在您身后,大人~” 意欢拖长了强调,故意把脸蛋怼到解云洲的手边,那小动作似乎是在说‘你捏我啊!’ 解云洲果然也没让意欢失望,发痒的手在意欢的腮帮子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嘴角扬起的笑更是说不出的温柔。 “要是看到了什么也不必害怕,有我在呢。”解云洲怕意欢见了被易容成她模样的李月汝会吓一跳,提前安抚意欢。 解云洲就是她的熊心豹子胆。 意欢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眼里满满的都是解云洲,她用力的点头嗯了一声。 被意欢的小表情融化的一颗心都软了。 解云洲握紧了 拳头,真是想把意欢彻底的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让她和自己一颗也不分离才好。 解云洲的表情格外的深情,看得意欢的脸都红了。 很快马车就到了法华寺的山脚下,接下来的路都要走着上去。 法华寺还有条怪规矩,来上香的香客必须一步步,自己踏上这上山的一万零八千个台阶。 就连老人也不列外。 意欢望着长长的,几乎见不到尽头的台阶,心一下就沉到了底,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呀! 这风是放了,怎么还有些后悔了呢! “听说法华寺的斋饭十分好吃,远近闻名,还不是人人都能吃上的,我已经叫人上山花重金预约了,你不想尝一尝吗?” 有好吃的,那必然是要吃的呀! 意欢一下就来了精神,小小台阶,不在话下! 等到意欢真的爬到了法华寺的门口,人已经气喘如牛了,若不是路上有解云洲和冬蕊的搀扶,她这会儿已经倒在路上了。 意欢:“冬蕊怎么办,我的腿现在比面条还要软,我不会走路了呀!” 被意欢的话逗得噗嗤一笑,冬蕊安慰意欢:“您呀就是平时总总床上躺着,多活动活动就好了!” 第四百零四章 梅林 意欢自觉是被笑话了,恼羞得红着一张脸和冬蕊理论:“哼,平时我走两步你就叫我赶紧休息吧,怎么今日反而取笑我!” 解云洲看着意欢气得跳脚的样子很有趣,也跟着打趣儿:“原来你这么听冬蕊的话啊,我平时叫你练字,读书,怎么不见你听话呢?” “这怎么能一样!”意欢一跺脚,酸软的双腿顿时就是一阵酸痛,“这不一样!”意欢梗着脖子。 意欢生闷气,觉得自己被嫌弃了,眼睛既不看冬蕊,也不看她最爱的解云洲,盯着寺院的红墙看得眼睛都发干了。 “解大人,谢大人来了~”一道欢快的男声响起。 循声望去,意欢看见了胡涵大人那张一看就没休息好的脸。 这话要是让胡涵大人知道了,心里一定会激动的流下面条一样宽的眼泪,他可不是一夜没睡,昨晚被放出解府,得知解云洲打算一早就来法华寺后,连夜就上山了! 他特意先解云洲等人一步,仔细的为解大人打点好一切。 “下官都安排好了,咱们直接进大殿上香就行了。”胡涵满脸堆笑,侧身让解云洲走在自己前面。 他的视线扫过意欢,注意到 解夫人竟然一副丫鬟打扮后还吃了一惊,随后心里嘀咕道:还是大人会玩啊,他老了。 意欢抬眼看着巍峨不输皇宫的寺院,眼里透出的赞叹和欣赏都被解云洲看在眼里。 要知道意欢从小生活在皇宫这样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对着法华寺还能流露出这般神情,可见法华寺的豪华程度。 “法华寺可真有钱啊!”意欢贴在解云洲的身后,小声的对着解云洲咬耳朵。 解云洲嘴角噙着笑意,却伸出胳膊肘子,不动声色的怼着意欢软乎乎的小肚子,貌似警告道:“和我保持距离。” 意欢吐了吐舌头。 在家里习惯了,一时没注意,她羞耻的红了脸,心里又嘀咕解云洲也太小气了。 胡涵上前花钱买了一捧足有幼儿手粗细的长香,还没点燃就可闻到氤氲的香气,可见也是用了好材料的。 解云洲接过,很自然的分出了几根匀给了冬蕊和意欢,还有身后的元宝:“都拜一拜吧,万一就心想事成了呢?” 胡涵拍马屁:“那是,我们解大人金口一开,不成也得成啊!” “怎么把解大人说的好像威逼利诱的似的。”元宝瞪了一眼胡涵,没 好气道:“不会说话就把最闭上,佛祖面前,要谨言慎行!” 胡涵脸上赔笑:“是我说错了是我说错了。” 东厂是个什么名声,天下几乎无人不知,就胡涵在西煌城也见识过几次元宝和解云洲处置犯人,那手段,真不是一般的血腥和残忍。 想他们这种满手鲜血和人命的人,是怎么如此自然的说出‘佛祖面前谨言慎行’这种话来的。 不过腹诽是腹诽,正事还是要干的。 胡涵领着上完香的几人找到了负责接待的小僧人:“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贵客,我让你留的院子可提前清扫过了?” 介乎与青年和少年的僧人眼神清亮,见了解云洲等人很是客气的行了个礼,他一开口就是一把温润的好声音:“几位请随我来的。” 行过一片光秃秃的梅林,靠近后山的地方,一处并不大的院落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松涛苑”意欢仰着头,一字一句的念出了这字迹磅礴的牌匾。 年轻僧人一脸与有容焉:“这可是我们住持亲笔所写。” 解云洲深谙书法,一眼就看出了这字的主人还有一股子锐意,可不像是四大皆空的出家人所能写出来的子 。 倒像是现在心里积压着极度的仇恨。 看来这法华寺的住持并不是西煌城百姓口中人人称赞的大善人,至少他的心不是淡如水一般。 院子很小,就只有三间屋子,意欢和解云洲一间,冬蕊一间,剩下的一间则分给了元宝和令三个一同前来的侍卫。 “还冷吗?”解云洲把炭火盆端得离意欢更近了一些,不停搓手的意欢边哈出白色的烟雾边笑眯眯道:“好多了,这样还挺有意思的。” 寺院的屋子即使是给香客住的,摆设和陈列和都呈现出一种侘寂的美。 这间屋子小到站着七个人就会觉得很拥挤,意欢在宫里是都没住过这么窄的屋子,她还觉得挺新奇的。 “你说咱们这样像不像一对刚成家的小夫妻,你每个月赚的银子极少,我又是个十里八乡出名的懒婆娘,全家就只靠着你,过得紧巴,连肉都吃不上。” 明明是意欢很天马行空的想法。 解云洲竟然还仔细的思索了一番,他一脸认真道:“不会的。” 在意欢疑惑的注视下,他轻轻笑了笑:“第一,我不会是那么没本事的人,既然娶了你就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他看着意欢的眼睛,看着意欢的耳边变得越来越红,不在搓手,“而且你这么体贴,一定是众人称赞的好媳妇。” 意欢伸手娇嗔道:“嗨呀!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还调戏我呀!” 两人闹做一团,意欢的心口因解云洲话也生起了一盆更旺的炭火,全身都暖烘烘的。 爬山几乎消耗了意欢全部的精力,在加上早上起的太早,意欢暖过来后就开始发困,窝在布置的还算暄软的床榻上一觉睡到了下午。 再醒来时就听到屋外是解云洲和陌生男人交谈的声音。 “法华寺的梅林布置的不错,待到绽放的时候定然是西煌城一大盛景,只是我观那梅树几乎都是几十年的苗子,法华寺又是新建的,这上百棵的梅树是原来就有的吗?” “解大人有所不知,我们住持的师傅极爱梅,原来的法华寺就有这么一片梅林,据住持所说,那规模远不是今日的法华寺梅林所能比拟的。”那道陌生的男声声音里透着几分遗憾。 意欢撑着下巴,回想起今日看过的那片枝干遒劲的梅树,心里念道:这住持倒也是念旧之人,他是用这种方式缅怀他师傅吗? 第四百零五章 山外有山 又闲聊了几句,解云洲就回了屋子,回来是手上还多了一个食盒。 “醒了~”解云洲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刚才僧人来送饭,我见你睡的香就没忍心叫你,没想到你自己醒了。” 食盒被打开,瞬间一股勾人五脏庙的香气就飘散出来。 意欢迫不及待上前,是分量不多的四菜一汤,两碗白米饭,“法华寺也太小气些,怎么给的分量这么少?” 意欢噘嘴,她捐的自己现在饿到可以吃下一头牛。 解云洲轻笑一声:“晚上吃太多不好,当心积食,人家这是让咱们吃个六分饱就行了。” 好在看起来寡淡的菜色,不仅闻着香,吃起来也可口,不堕他外面传的神乎其神的名声,意欢满意的点头:“嗯,看在好吃的份上就原谅他们了!” 意欢吃着突然抬头对解云洲道:“法华寺住持栽种梅树的心和你为了栽种石榴树的心是不是一样的?” 都饱含着爱和珍重? 解云洲突然冷哼一声,但不是对着意欢,他道:“可不要糟蹋我对你的一片心了,你来西煌有些时日,也当知道西煌此地,这样有年纪的梅树可不是什么遍地都能见到 的玩意。” 再看品相,几乎每一棵都得是从小就被打理着的,少说也要几十年的养护在能有今日的模样,这不仅仅是一个匠人的心血,甚至可能是几个匠人大半生的心血。 先有金身佛像,后有如此大手笔的梅林,解云洲心里对法华寺住持的印象越来越差。 虽还没见到住持其人,但已经在心里认定,这大师未必是个好人。 晚上,意欢早早的就休息了,即使下午睡了许久,她还是觉得自己累,没缓过来,冬蕊则在意欢睡熟后代替了解云洲的位置,躺在了意欢的身侧。 “机灵着点,有什么事情就放信号烟火。”解云洲绷着脸吩咐道。 冬蕊也严肃的回道:“是。” 彼时意欢睡得一脸满足,脸蛋红扑扑的。 先前派去跟着和李月汝接应的那两个黑衣人的侍卫在前面领路,几人一路鬼魅的身法,趁着夜色的掩映到了之前跟到的院落。 别处都已经熄灯,只有这处院落里还亮着浅浅的光亮,解云洲等人屏息凝神,听着屋里的声音。 “我是李月汝啊,你们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被易容成意欢的李月汝此时说不出的 懊恼。 她被绑回来已经两日滴水未进,此刻又冷又饿,就是在她面前摆上一盆狗食,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 “到底要我说几遍你们才会信!”李月汝实在是没有力气和他们继续争辩了。 她一直是拿钱办事,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卷入这样的争端里,早知道解云洲这么难缠,她绝对不敢动不应该有的心思。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被摆了一道。 也不知道这些人绑自己干什么,不给她吃喝,也不和她讲话,更不让她睡觉,李月汝要疯了。 她崩溃道:“有本事就杀了我啊,这么折磨我算什么本事!” “阿弥陀佛,女施主还没想明白吗?”隔壁的厢房里突然走出一名年轻的僧人,视线太暗,解云洲等人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听声音却十分熟悉,不正是白日里替他们引路的小僧人。 他一出现,连日来看守着李月汝,哑巴似的的僧人也会说话了:“同真典座。” 这么年轻的典座? 典座是斋堂的负责人,斋堂里小到柴米油盐酱醋茶,大到监督是否有人浪费粮食都要操心,可谓是最琐碎的活计。 同真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 ,他一改白日里的温和谦逊,露出狰狞的表情对着李月汝说:“不管你说你说是谁,现在你都得是解夫人!” 李月汝感到恐惧,面对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心中却有种直面千年老妖的心悸敢。 “你们抓错了人,现在解夫人还好端端在解府待着呢,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对人家造成半点影响,您是出家人,又何必枉造杀孽呢!” 同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仰头哈哈笑了几声:“今日解大人来上香,我见他神色号无异常,这才断定了你所说的话不假,你确实不是解夫人。” 他不想承认自己的伎俩有些上不得台面,连解云洲的毫毛都没伤着。 也只有他才能体会到自己在见到解云洲云淡风轻的那一刻,心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恨不得冲上去亲手杀了解云洲才能解气。 他本不是西煌人,更不是什么僧人。 曾经的他也是家里千娇万宠的世家公子,日后也能平步青云的踏上仕途,但一切都在三年前,毁在了解云洲的手里。 是他污蔑父亲贪墨军饷,害得自己一家被抄家流放,若不是父亲早在事变的前夕就察觉到不 对,偷偷把他送走,他也早就与年幼的兄弟们一样,死在了流放的途中。 他不曾有一刻放下过对解云洲的仇恨,但偏偏有心无力,那日惊闻解云洲也到了西煌,他心中止不住的狂喜。 法华寺是座宏达的寺院,他凭借着一些关系和住持的青眼在这里站稳了脚跟,更是用父亲留给自己的钱买通了几名心向俗务的年轻僧人为自己卖命。 更妙的是,他还从旁人口中得知了为了钱什么在肯办的李月汝。 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好像上天也在帮她一样,没错,瞌睡送枕头,这是老天都看不下去解云洲,让自己了结了他! 同真道:“明日我就会叫人放出消息,说解云洲的夫人被匪徒劫持,解云洲却连一百两赎金也不愿意出,解夫人已经被匪徒糟蹋,枭首了!” 他拍了拍李月汝:“明天你这颗头就会被我挂在菜市场门口。” 竟然要和死囚一个待遇,就这么恨吗! 元宝不清楚同真这么做的原委,只觉得同真太恶毒了些,这不是存心恶心他们大人呢吗! 他刚要上前去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同真却被解云洲拦下。 第四百零六章 线索 解云洲已经认出了同真。 白天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小僧人莫名的眼熟,但他见过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一时半刻的想不起这么号人物。 刚才一看他灯下狰狞的面孔,瞬间就和在东厂诏狱时,昏暗的火把下童侍郎的脸对上号了。 这二人绝对有血缘关系,即便不是亲父子,也得是叔侄。 这么一来,他叫人绑架意欢的理由就说得通了,只是这法华寺怎么和筛子一样。 住持就任由同真这么折腾吗? 他白日的时候在其他僧人的陪同下有意无意的在法华寺逛了一圈,见了正在演武场训练的武僧。 凭借那些武僧的功力,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同真手下的这几个三脚猫。 既然没被发现,那就只能说明这法华寺内有人在纵容着同真,放任他的所作所为。 这人还暗中给同真提供帮助,李月汝估计也是被那人故意送到同真面前的。 解云洲心里生出一种诡异的猜想。 那人不像是在帮同真,而是在引着自己一步步的发现同真这个童家被抄家时遗落的漏网之鱼。 这下解云洲彻底迷惑了。 来着是善还是恶? 他眉头紧缩,轻声道:“退 !” 远处也许还有人正在监视着这里的见闻,他还没自大到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手,法华寺住持的功力也许就在他之上。 一路疾驰,回到房间,解云洲推开房门,却不想床榻上的两个人都睡得很熟。 解云洲的心猛地一沉,这是不正常的,冬蕊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回来的动静毫无警觉! 他绷紧了神经,把意欢的全身都上下查探了一番,没有任何的伤口,也没有什么中毒的迹象。 他一侧头,示意元宝上前。 元宝也心焦不已,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他发现冬蕊身上也没伤,便拿出个盐嗅瓶放在冬蕊的鼻息片刻。 冬蕊腾的起身,惊叫道:“有人!” 她惊慌的四下一看,正对上解云洲和元宝的视线,又赶紧扭头看了眼熟睡的夫人。 “我刚才听到门外有转动佛珠的声音,刚要起身查探,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再然后就失去意识了。”冬蕊满脸的心有余悸。 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是频频出错。 她羞愧的下床:“大人还是把我从夫人身边调开吧,我,我……我办事不利。” 元宝听她这么说一着急道:“大人,是我的错,是我 总缠着冬蕊,这才让她分了神。” 解云洲轻叹了一口气,他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的人,自己手下的人能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他也不会古板的棒打鸳鸯。 但事关意欢,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你暂时不用离开。”解云洲声音冷淡。 意欢已经用惯了冬蕊,若是换掉她定会引起意欢的不满,不如在加派一人给意欢。 冬蕊一听解大人既没有责罚自己,还让自己继续服侍夫人,心里感激不已:“多谢大人!” 解云洲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出去。 他脱了外衣,把睡得正香的意欢楼进怀里,怀抱着自己的珍宝,他和意欢鼻尖对鼻尖,口吻亲昵道:“别怕,我会保护你。” 不管那突然出现的人打得是什么主意,他都不会轻易让那人得手。 第二日一早,同真面无异常的来送饭:“解大人昨晚睡的可还习惯,这屋子好几日没住人了,想来有些冷。” 解云洲皮笑肉不笑:“不碍事,我睡得格外的沉,隐隐还问到过一阵暗香,不知是什么味道。” 同真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了一瞬,旋即又恢复正常。 “解大人怕是闻 错了。”同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眉眼间都是慈悲之色:“许是解大人自己带来的东西上沾染了香气。” 可你刚才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 纵然是一闪而逝的不自然,也逃不过解云洲那双犀利的眼睛,解云洲轻笑一声,平淡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是吗,是我多心了,不过昨晚睡得格外的好。” 解云洲故作遗憾道:“还以为是因为法华寺特意点了什么助眠的香呢,我常为失眠所困扰,还以为找到了良方,没想到空欢喜一场。” 跟在同真身后的一名小沙弥声音稚嫩,眼睛一亮提醒道:“解大人可以去拜访我们住持啊,住持精通药理,一定你帮得上你的!” 同真板着脸:“住嘴,谁叫你乱插嘴的!” 小沙弥一点也不怕同真,反而委屈的瘪嘴道:“我没骗人,住持还会调香呢,我亲眼见过住持做香囊。” 这下算是惹恼了同真,他扭头就在笑沙弥的脑壳上邦邦敲了两下,敲得小沙弥两眼泪汪汪:“回去把寺规抄二十遍!” 严厉的声音吼得小沙弥咧着嘴无声哭着跑开了。 同真带着歉意道:“真是对不起了,小孩子不 懂事,他说的话还请解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有意思,真是又意思。 解云洲面上带着浅笑。 这也是背后之人特意安排给自己看的一出戏吗?想让他去找住持? 他倒要看看,背后之人到底想做什么。 解云洲这次出门特意叫上了意欢,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也能更放心一些。 意欢出门时解云洲特意叮嘱:“你一会儿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知道了吗?” “先前不是还叫人家和你保持距离,怎么现在又要人家不要离你太远。”意欢嫌弃刚才的对话气氛太严肃,故意调皮道。 解云洲果然对她展颜一笑:“你总有理由气我,叫你做什么就听话好了,我还能害你吗!” “哎呀,不是和你开玩笑嘛!”意欢没心没肺,全然不知昨晚自己睡的那么香还有麻药的功劳。 巍峨的正殿堂,离得老远,意欢就看见了那尊宝相庄严的金佛,她不禁发出没见过市面的赞叹:“这么多金子,好值钱啊!” 眼下就是来了人想抢也搬不动。 “法华寺也太有钱了吧!”意欢的嘴巴就没合拢上,无他,她发现侧殿里的那些佛像也都贴了金身。 第四百零七章 莲法住持昏迷 “女施主果然天真童趣,一片赤子心啊。” 意欢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温柔富有磁性的声音,说话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宠溺的意味。 身上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意欢好奇的扭头去看。 一身土黄色衣袍的中年僧人正和蔼的看着她。 好像比大殿里的佛像还要神圣。 意欢不禁恭敬的行了个礼:“大师好。” 看着意欢那副乖觉的样子,解云洲也上前轻声道:“可是莲法住持?” “正是贫僧。” 莲法住持的眼睛里都闪烁着智慧的光,意欢壮着胆子打量着莲法大师的轮廓,喃喃道:“大师年轻时定然也是一美男子。” 解云洲也不知道吃的哪门子飞醋他挡在意欢前面,不许意欢看莲法住持。 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小年轻忌惮,莲法住持饶是修养再好,脸上也没忍住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听闻解大人总是睡不好,请随我来吧,我有一香方能助眠。”莲法住持说完转身,慢步引着众人向更偏院得院子走去。 小径幽深,坐落在苍松间的两间正房朴素的同法华寺格格不入,意欢还以为自己到了哪处民居了。 莲法住持歉意道 :“鄙舍简陋,诸位千万别嫌弃。”他倒是把解云洲和解云洲身边的几位随从都一视同仁了。 有几分佛经所说的众生平等的意思。 意欢进门后随意的一扫就发现这屋子里空洞洞的,甚至没有一丝人居住过的痕迹。 桌子上一套灰扑扑的陶制茶具,床榻上两床青色麻被。 莲法大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箱子,箱子里装着几枚香包,才一打开箱子,那香气就氤氲开来,很是淡雅。 解云洲纵了纵鼻子,瞬间浑身紧绷,这味道和昨晚残留在屋内的香气十分相似! 不好,是迷药! 还不等解云洲开口,莲法住持突然痛苦的捂住胸口,面目扭曲的倒在了地上。 “住持!”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后,屋门被大力冲击开,裹挟着外面的冷风呼啸进屋。 还不等意欢缓过来,他们就被一群身形健壮的武僧包围了。 那先前一直温声细语的同真用看犯人的眼神看着他们:“你们都对住持做了什么!” 他说着冲到住持的身边,手还没等触碰到住持就被解云洲反手钳在了地上:“我怀疑你要谋害住持。” 同真仰脸,一脸不可思议:“ 解大人,众目睽睽之下你也敢颠倒黑白,果真不愧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厂督啊!” 他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解云洲,还不忘大喊:“你们都在干什么,没看到他想伤害我吗!” 众武僧忌惮,摆出随时能进攻的姿态道:“住持还在他手里,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同真的脸憋成了紫色的,他双眼猩红,他嗫喏着嘴唇,“你们不拿下他,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对住持下手!” 解云洲嗤笑一声:“当然是忌惮我,这屋里的人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不会像你这样莽莽撞撞的送到我跟前来。” 同真还不服气,弹腿想要翻身摆脱解云洲的束缚,但解云洲的力气那是他能反抗的,反而被解云洲更用力的往下压,肩膀处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解云洲甚是轻蔑的开口:“童家想必费尽心机才留下你这么个余孽,不过他们肯定也没想到你会这么蠢,竟然敢往我手上撞。” 在场的人并不知道解云洲和同真之间的恩恩怨怨,只看到解云洲武力镇压着他们的同真典座,典座还十分痛苦的样子。 “解大人,还请放开我们典座,束手就擒吧 !”领头的武僧出声道。 元宝怒喝一声:“放肆,你们是什么身份地位,就敢说让我们大人束手就擒,你们是想反了朝廷不成!” 他站在解云洲的身前,摆出十足的防御姿态。 一时间屋内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能血染屋子一般。 意欢突然弱弱道:“那个,莲法大师还有气呀,他在呻吟呢,你们听不见吗?” 进屋之后一直没来得及去关注莲法大师的状况,议和这么一出声,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尤其是那些剑拔弩张的武僧们。 见局面有好转的趋势,意欢继续卖力道:“那个是莲法大师叫我们来的,说有助眠香方要交给我们,但住持刚拿出箱子,人就倒在了地上,然后你们就冲进来了。” 前后脚的事,意欢很难不怀疑他们是不是中了埋伏。 她最快,直接就把心里所想说了出来:“你们法华寺这么有钱,不会都是这样碰瓷碰来的吧。” 这是要讹他们的架势啊! 解云洲都被意欢的思路给逗笑了,他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为了不让意欢的话掉在地上,他也附和道:“是啊,本大人可没什 么钱,你们宰肥羊可找错人了。” “就是!”意欢连声道:“胡大人也在山上呢,他有钱!” 电光火石间,意欢突然跳了起来,怒斥道:“好啊,你们一定和胡涵是一伙的,我说他怎么也那么有钱,一定是你们会一起分赃!” 感觉自己已经洞悉了真相,意欢一下就不害怕了,她拉着解云洲的手道:“今天非得好好整改一下这个黑寺不可!” 再把那金佛融了,能铸出不少钱来,分出去救济百姓去! 她这么一说,众武僧立马就不干了,他们纷纷开口驳斥意欢的无端猜疑:“你凭什么污蔑我们,事关我们法华寺的名声,你这么说不是成心来砸我们的牌匾的吗!” 同真在一旁拱火:“师兄们,你们是不知道这解云洲的嘴脸,他可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大名鼎鼎的东厂厂督,手上血债累累,他身边的丫鬟也如此刁牙俐齿,你们一定不能放过他呀!” 真是哪都少不了你是不是! 意欢正在气头上,二话不说对着同真就是一脚:“就你话多!你这个身份可疑的人,说你们是怎么混进的法华寺,还小小年纪就当上了典座!” 第四百零八章 藏污纳垢 “你们应该先好好查一查他才是!”意欢指着同真,对着武僧们大声道。 “你们在吵什么?” 说话间,只见莲法大师慢慢的从地上蛄蛹了起来,捂着头一脸痛苦的表情,他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十分诧异,惊道:“为何都聚集在我房间里。” 同真此刻的表情十分精彩,不亚于白日见鬼,他颤声道:“住持,你竟然没死?” “说什么混账话呢,我怎么会死呢!我正在给解大人找香方啊!”莲法大师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变得童心未泯似的,说话也俏皮不已。 就连同真都被莲法大师的表现震撼到了。 难不成莲法大师被人掉包了? 他把怀疑的视线投向解云洲:“你对住持做了什么?” 解云洲挑眉,无声冷笑:“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对莲法大师做了什么?为什么一口认定大师已经死了呢?还带着这么多人来围堵我们!” 同真被他问的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了半天,颇为硬气道:“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他认为自己还没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 见住持已经醒来,武僧们纷纷上前,围着住持关切道:“住持,您没事儿吧!刚才你是怎么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 大家还以为你遇害了呢! 众人七嘴八舌,屋里比养了几十只鸭子还要热闹,意欢被吵的捂着耳朵,一脸求救的看向解云洲。 解云洲周身气压极低,他冷着脸,冷呵一声:“都给我闭嘴!” 久居上位,解云洲的语气威严到让人难以忽略,他话音刚落,屋内瞬间落针可闻,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你怎么突然就什么都不说了? 这个时候莲法大师揉着自己的脑袋,对着解云洲笑眯眯道:“他们都还小,不懂事,我刚才晕倒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调配好的香囊也在箱子里,我是怕有人来偷东西,下的剂量大了些,一时走神,自己中招了。” 这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解云洲心里没法全然相信眼前这个变脸比变天还要迅速的莲法大师,他脸上带着疏离的笑:“大师是有够不小心的,只是大师打算如何处置同真呢,我看他有害你之心啊。” “就是,你没听见他刚才开口就质疑你怎么还没死,保不齐背后怎么算计您呢!”意欢看热闹不嫌大,极力洗清解云洲身上的嫌疑,并把矛盾直指向刚倒打一耙的同真。 屋内响起莲法大师的一声 叹气,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这样的场面:“我已经派人把那姑娘救下来了,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你,也算是全了当日你祖母救过我的恩情,如今,你竟然想连我也害死吗?” 意欢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莲法大师果然什么都知道,他甚至已经暗中做好了帮同真擦屁股的准备。 一代高僧的圣光在意欢心里碎了一地。 她颇为唏嘘的拉着解云洲的衣袖:“咱们知道了这么多,住持会不会杀了咱们灭口呀!” 意欢想到那种画面,瞬间浑身一个哆嗦,委屈的往解云洲怀里缩,发出害怕的嘤嘤声。 这小丫头,还演上了! 解云洲极力压下自己上扬的嘴角,看着意欢那一头柔顺如绸缎的头发没忍住上手摸了两把。 果然一如他想象中的柔软。 解云洲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住持既然包庇同真,难保没包庇过其他犯人?” 莲法大师瞪大眼睛,脸上的表情生动的展现了什么叫‘你不要污蔑我’,他为自己辩解道:“贫僧的确是一时糊涂,昔日贫僧沦落在外,幸得童老夫人的一饭之恩,否则就要饿死街头了。”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开始回忆遥远的过去 :“那时法华寺一夕之间分崩离析,只剩一片焦土瓦砾,我为躲避追杀不得已逃到了皇城,寻求护国寺师叔的庇护,不成想丢了度牒,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不敢贸然上门。” 后来的莲法大师还以为自己要命绝与皇城,没想到被童老夫人救了,还资助了他一笔回西煌城的路费。 可以说没一下童老夫人就没有如今的法华寺,他对童老夫人的感激也只能报答在同真的身上。 “往昔的种种我已经劝过他不要去追究了,没想到他嘴上说着放下了,心里还一直仇恨着,我渡不了他。”莲法大师无奈的摇头,痛心不已。 同真却嗤之以鼻,愤世嫉俗的模样暴露无疑:“得了吧!” “你心里那点子小九九当我不知道吗!我可是知道你最卑劣的一面,这大殿里的金佛是怎么来的,我一清二楚,你今日若是不救我,我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什么嘴脸!”同真宛若冬眠苏醒过来的毒蛇,对着莲法大师露出了捕食的毒牙。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再这样继续下去,我也保不住你了。”莲法大师叹息一声,年念了声佛。 同真在地上扑腾着,用怨毒的视线看着解云洲:“嘿嘿,你去 查查他师弟,你也会觉得他恶心的!” 都没有提出那人的名字,光是一个‘师弟’就让莲法大师的眼里划过一抹异样的闪光。 若不是那一刹那解云洲正好看着莲法大师,只怕也察觉不到。 这背后一定还另有隐情。 但可惜,解云洲并不在意别人的秘密,他只想调查处是谁想加害意欢,躲在莲华寺。如今已经找到了罪魁祸首,虽还有个幕后的黑手。 但拿同真杀鸡儆猴也不错。 “既然莲法住持和童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想来是下不去手清理门户的,不如由我代劳吧。”解云洲一派风轻云淡道。 同真立马警觉的看着莲法大师:“你不会真的想见死不救吧,我一定会把你的秘密告诉给解云洲。” 解云洲拆台:“谁说我要亲自动手了,你放心,不管你说了什么,都不会到我耳朵里。” “即使是和你夫人有关也没关系吗?”同真咧嘴一笑,那笑邪气十足。 解云洲立刻警觉道:“关我夫人什么事?” 同真挑衅道:“你问我我就要说吗?反正也是个死,我要带着这个秘密去见我爹娘。” 解云洲反唇相讥:“童家人坏事做尽,你也没好到哪里去,那就地府团聚去吧!” 第四百零九章 幕后之人 “你胡说,是你构陷童家,害的我全族上下一百三十二人无辜惨死,你才是最该下地狱的人!”同真目眦欲裂,猩红的双目紧紧盯着解云洲,恨不得生啖了他。 是解云洲害他从衣食无忧的公子哥变成了只能躲在寺庙里的过街老鼠! 一想到罪魁祸首依然能过得高高在上,他的心里就止不住的翻涌着名为仇恨的火焰,他想让解云洲也知道知道什么叫痛。 但没想到他已经把计划做到极近周密了,还是功亏一篑。 都怪解云洲太老奸巨猾。 “你这样的人,心肝都是有毒的吧!”同真的毒蛇信子突然对准了意欢,“你可要小心一些,小心他什么时候对你这个枕边人下手。” 只是他想见到意欢对解云洲退避三舍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意欢反而贴解云洲更近了一些。 意欢得意道:“你长这么大就没听过毒物三步之内必有解毒之物吗?” 她的脸上就差写上‘没错,就是我’这几个大字了。 “你们还真是般配。”同真癫狂的笑了起来,笑得泪都流出来了。 没有住持的命令,没有人上前去解救同真,任由解云洲的人卸了他的下巴,卸了他的两 条胳膊,像是拖死狗一样把人往外拖。 有武僧看不过眼,怎么说也是朝夕相处了一千个日夜的师兄弟,这么做同真师弟一点尊严都没有。 看在法华寺的面子上,他们也不该如此对待同真师弟。 他刚要开口就被莲法住持制止了:“法华寺与他的缘已尽了,阿弥陀佛,各得其所吧。” 莲法住持无喜无悲,与刚才判若两人,他眼底藏着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 希望不要真走到那一步,他心里念了声佛,叹了口气。 同真被拖回来解云洲所在的院落,他并没有获得进屋的资格,而是被丢在院子里,卸掉了下巴的嘴不停的往外流涎水。 外面哈气都能结成霜,更别提他的口水了,很快就把他的嘴冻上了。 意欢嫌恶的扭过头:“要不给他的脸上盖块布吧。” 冬蕊二话不说,从屋里找出一块抹布,准备的丢到了同真的脸上。 “咱们屋子里没有比这更脏的布子了,就连抹布他都配不上!”冬蕊轻蔑道。 眼不见为净,意欢觉得同真脸上盖着一块布看着怪怪的。 “啊!同真师兄死了!” 被派来大谈消息的小沙弥惊讶不已,他正是前日被童 真训哭的小家伙,他手足无措的站在院子外头,眼睛瞪得老大。 听到次话的同真没忍住扭动了几下自己的身体,胡说,老子还活着呢! 解云洲只敢折磨我,才不敢轻易杀了我! 元宝不满同真挑衅般的动作,上脚狠狠一踢,地上的人立马倾泄出痛苦的呻吟:“瞧,还活着呢!” 小沙弥被吓到了,转身就跑,嘴里嚎叫着:“同真师兄还活着!” 元宝只觉得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他询问解云洲道:“大人,咱们什么时候下山?” 解云洲不紧不慢道:“谁说咱们要下山了。” “咱们打了人家得狗,主人马上就要找上门来了。”解云洲冷笑连连。 元宝也瞬间反应过来大人在说什么。 他们如今把同真攥在手心里,如果背后之人还想隐藏身份,不想轻易暴露的话就一定会出面。 不管是来杀同真还是来救同真都得现身。 屋子里,就连意欢也觉得今日之事蹊跷至极。 莲法住持看着精明,总不能白活那么多年,竟然会被自己的香方迷晕? 说出去谁会信啊! 偏偏他们如今‘寄人篱下’,由不得他们不信。 “算了,反正我也帮不上什 么忙,就不跟着裹乱了。”意欢很有自知之明,对着冬蕊呲牙一笑。 她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看的冬蕊窝心不已,夫人还不知道她昨晚有多危险,若不是大人及时回来,会发生什么众人都无法预料。 “夫人也不用太担心,大人特意调来了春秀和我一起伺候您,她手上活计好,缝人偶,捏陶器都不在话下,有她陪着,咱们以后都不会无聊了!”冬蕊故意扯开话题。 意欢一听有新玩伴果然眼睛一亮,旋即又担忧道:“为什么要给我配新人,你呢?你要和元宝成亲去吗?” 冬蕊脸色爆红,心里那些愧疚瞬间就被娇羞冲散了。 “夫人您说什么呢!”冬蕊捂着羞红的脸,脸上还有几分娇嗔的薄怒。 果然是动了春心。 “这有什么。”意欢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她嘱咐冬蕊:“我看元宝也挺靠谱的,什么时候你要嫁了,咱们在家里给你们办婚礼。” “办什么婚礼?”解云洲抬脚进屋,好奇问了一嘴。 意欢理所当然的指着冬蕊,又呶嘴看向解云洲身后的元宝:“就他们呀!” 这下元宝憋笑憋的嘴角乱飞:“夫人玩笑了。” “大人,莲法 住持的大弟子来了。”侍卫突然在屋外通传了一声。 莲法住持? 意欢:“还说什么任由我们处置,到底人家是吃一锅饭的有感情,他肯定是来求情的吧。” 她也不想这样恶意揣度别人,但奈何这个同真太可恶了,竟然想借着伤害自己让厂督督受刺激。 不管从那个层面来看,都是不可原谅的。 解云洲一点也不意外莲法大师会来。 当时他不阻止自己是见自己在气头上,如果当时出言留下同真,极有可能会激起自己的怒火。 现在他估摸着自己怒气已消,特来讨价还价的。 “莲法大师身体无恙了吗?”解云洲面上云淡风轻。 意欢通过小指肚粗细的窗缝往外看,竖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同真出身法华寺,贫僧还有些事情需要问他,不知解大人能否让我先把人带走一晚。”莲法大师诚恳道。 躺在地上装死的同真听了这话,一下就活了,他奋力扭动身体,不知是高兴的还是在抗议。 元宝看了眼解云洲的脸色,上前道:“大人,不能轻易答应啊,刚才那同真自述知晓莲法住持的隐秘,若是莲法住持趁机将他灭口可怎么办?” 第四百一十章 不甘心 莲法大师面上有些挂不住,他双手合十,无比诚恳道:“贫僧可以对佛祖起誓,若同真在我审问期间出了事,就叫我下拔舌地狱。” 他的眼神太过坚定,让意欢不禁产生了动摇,难道真的和莲法大师没关系吗? 元宝私心这里的人和尚是一个都不能信,他甚至有些焦急的看着解云洲,那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大人你可不能轻信了这老和尚啊! 迟早会有这一遭,解云洲对莲法住持和同真之间的秘密并不感兴趣,对缉拿同真受刑也不大上心。 只是同真的手不该伸得那么长,竟然还把主意打到了意欢的身上。 就凭同真如今展现出来的脑筋来看,他是没这个本事的,定然是背后有人,不是在指点他就是在利用他。 利用的可能会更大一些。 莲法处处违和,但此时又表现出真的与他无关的样子,甚至还为了维护法华寺名声上门来让自己先交出同真。 解云洲也来了兴致,他倒要看看,这背后操纵提线木偶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好啊,但明日一早,我就要看到活蹦乱跳的同真,若是他有个什么意外,可不要怪我没把丑话说在前面。” 莲法大师感激不已,甚至还鞠了个恭。 若是虔诚的香客,说什么也不会受住持的这个礼,但解云洲并不信这些,他坦然的很。 待到莲法住持一行人走后,意欢上前不解问道:“为什么要放同真立刻,万一莲法住持真的会包庇他呢?” 解云洲目光幽深,看着莲法住持身影消失的地方道:“我若不松口,怕是他要带人来抢。” 意欢一脸恍然大悟,她已经认定莲法住持的真实面目其实是纵横四海的不法之徒。 “我就说,法华寺这么有钱,一定是他背地里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意欢说完在心内腹诽这个住持:自己住的屋子破破的,一定也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吧! 这些都是在法华寺的后山发生的事情,前山还在照样接待香客,只是许多人都发现没看见相熟的同真小师傅。 纷纷询问同真去了哪里? 负责接待的小沙弥早就被叮嘱过了,但凡是遇到了这样问的香客,一律回答同真师傅生病了,在修养呢! 事实上,同真还真的病了。 他心病本来就很深,如今又被解云洲刺激道,即使是被莲法住持叫人安上了他的下巴和脱臼的胳膊, 这会儿也死鱼一样躺在地上,颇有任人宰割的意思。 “同真,法华寺待你不差,我欠老夫人的恩情更是在收下你的那一刻就还完了。”莲法住持语气冷淡。 没有高高在上的睥睨之意,却透着一股冷漠的疏离。 心知自己是在法华寺待不下去了,同真的眼圈慢慢红了:“住持没经历过我所遭受过的苦难,自然不了解我的处境。” 从他这忠仆带出家门的那一刻,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只要你说出这寺中是谁在指使你,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莲法住持突然冷哼一声:“若你一意孤行,摆在你面前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你若死了,不就彻底辜负了老夫人和童侍郎的苦心了。” 一提到自己的亲人,同真的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涌,他夜夜做噩梦,梦里全是他们被押着上了断头台的场面。 “我心里恨,谁帮我报仇,谁就是我的恩人,我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情,只能让住持失望了。”同真嘴硬,不肯说。 莲法住持见劝不动他,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你我缘尽于此。” 说完他转身叫人把同真送到解云洲的院子里。 本来说好了是明早 送来,但看着不到一刻就被带回来的痛同真,意欢愣怔了一会儿,然后捂着脸,羞愧的无地自容。 她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明明莲法住持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坏啊! 看她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解云洲怎么还不明白意欢的心思,他轻轻的抚摸了把意欢的头顶,似是教导:“知人知面不知心,永远不要因一两件事情就断定一个人的品行。” 意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厂督督这是在告诉自己莲法大师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可信任吗! 是在开解自己! 想通后,意欢的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马上生龙活虎的拉着冬蕊去屋里烤火了。 外面冻得她快要留鼻水了,才不要在厂督督面前做出擤鼻子这种不雅观的动作呢! 她骄纵的眉眼比落日的余辉还要夺目,抬头看向意欢的同真正好看到这一幕。 同真讥讽解云洲:“她知道你的真面目吗?凭什么你这种人也能幸福?” 解云洲面带微笑,他很享受同真的妒忌。 “莲法住持没对你动粗,还真是够仁慈的,但你落在我手里,就别想囫囵个的走出去了。”解云洲的目光冰冷。 话音刚落 ,元宝就上前利落的卸掉了同真的下巴,目光轻蔑:“怕你一会儿乱叫,再吓到了我们屋里的女眷。” 同真不忿的看着元宝,那眼神怨毒的到能淬出毒汁液来。 元宝一点也不在乎,反而笑嘻嘻道:“再瞪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炮踩!” 他像是能做出此事的人,同真一时胆怯,闭上了眼睛,他是真的害怕这疯子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只是他刚毅闭上眼睛就后悔了,耳边传来那男人可恶的笑声。 “怂货,就凭你这点胆子怎么就没夹紧尾巴做人,还敢跑出来瞎晃,这回非叫你长点急性不可。”元宝恶狠狠道。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同真若是真的被放在院子里,怕是真的会被冻死,这么死儿太便宜他了。 解云洲示意把同真关到柴房去,那间小屋子能挡风,既不会让同真太舒服了,也不至于就冻死了他。 解云洲和元宝的眼神总空中迅速交汇,都明白了对方所想。 静待今夜吧,鱼饵已经洒下,就看鱼什么时候上钩了。 解云洲不喜欢这种被牵着鼻子戏耍的感觉,从来只有他耍别人,没有别人戏弄他的份儿! 第四百一十一章 母子相见 前半夜是人不容易疲惫的时候,到了后半夜,元宝搓了搓自己的脸,饮下一口苦涩的浓茶,在漆黑的屋子里盯着窗外。 皎洁的月光照亮庭院,干枯的树影也映在地上,看着十分的萧瑟。 外面传来一阵轻不可查的脚步声,但元宝的耳朵条件反射般动了几下,立刻就辨别出了声音的来向。 他警惕的握住手里的长剑,静静的走到了门口,随时准备杀出去。 解云洲也穿衣翻身下床,动作轻柔到压根没吵到意欢。 这回不用他特意叮嘱,冬蕊也早就做出了防御的姿态,这回一定不能再让大人失望了! 屋外很快就响起了打斗的声音,来的是四个蒙面的黑衣人,他们身上矫健,路数和白日里见过的武僧一点也不一样,一看遍知是外面来的练家子。 而且明明知道这院子里面住的是解云洲还有胆子送上来,想来是对自己的本事十分的有把握。 解云洲手握着从摄政王那里赢来的刀,挥舞间很快就带出了一片血雾。 解云洲和领土的人缠斗在了一起,剩下的三个人则分别和元宝等人交手,但两方人都有着同一种默契。 那就是不惊动法华寺的人。 一方人往关押着同真的柴房里冲。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小动作,却让元宝心惊,让解云洲直皱眉。 难道一直都有人在监视着这院子?不然怎么会知道同真被关押在了柴房里? 一心速战速决,解云洲使出十成的功力,不过十几招就把四人通通拿下。 看着被押解在一起的四名匪徒,元宝挑开了他们的蒙脸布,十分普通的四张脸,他不死心用力在四人的头顶上拽了拽。 “竟然还都是真头发!”元宝喃喃道。 这就怪了,监视他们的人除非趴在后山上,不然也看不到院子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就这月光,解云洲和元宝的视线都投向了陡峭的连棵树都没有的悬崖峭壁,监视他们的其实是猴子吧! 元宝如法炮制,早在大人把这些人制服的时候就上前卸掉了他们的下巴,随即发现这些人的舌头都被从根截断。 又是死士? 解云洲皱眉,死士问不出话来,放在他手里也怪麻烦的,他突然一笑,对元宝道:“去把莲法住持请来吧。” 这些人虽说是奔着他的院子去的,但说到底这里还是法华寺,是莲法住持的地盘。 他的地盘里来了不速之 客,主人家发怒是理所当然的吧! 已合衣睡下的莲法住持一听元宝的来意,匆匆披上了棉衣就跟着到了解云洲所在的院子。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其中一名匪徒:“这不是山下的哑巴阿牛吗?法华寺总买他的柴火!” 什么哑巴阿牛! 也不知道莲法住持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元宝一边腹诽一边打开阿牛的嘴巴给莲法住持说:“他的舌头都被割掉了,能说话才有鬼了!” 而且看那割痕。怕是十年也有了。 这一刻,元宝心里生出了几分对莲法住持的同情,这么个祸心暗存的家伙在你身边埋伏了好多年了! “想来你也不叫阿牛。”莲法住持上前轻轻叹息一声。 那个被叫做阿牛的青年哪里还有半点憨厚的样子,神情麻木的像是木偶一样。 “既然他不能说话,你是怎么知道他叫阿牛的呢?”解云洲问。 莲法住持:“他娘是法华寺的香客,初一十五必到,风雨无阻已经有六年了,这阿牛是她五年前领来的。” 元宝一下就笑了:“风雨无阻,那挺好,明天就是十五了,我倒要看看,这个老妇人的儿子一夜未归,她会不会担心呀!” 解 云洲会心一笑:“住持就等着一起看好戏吧。” 躺在地上的阿牛听到‘娘’这个字眼似乎有那么一瞬的动容,但很快就被掩盖掉了。 莲法主持就地打坐,转动着菩提念珠,嘴唇默默动着。 是在给他们超度吗?元宝腹诽。 这老和尚的花样还真是多,若真如他所说,这人一直在给寺院里送柴火,他能一点也不清楚这家伙的底细吗? 冷月寒星,漫长的黑夜渐渐褪去。 伴随着一声余韵响荡山谷的钟声,法华寺的大门缓缓打开。 天还不亮就已经守候在门口的香客纷纷涌入,争取能上到今日的第一炷香。 一名身形格外佝偻,一直眯着眼看人的老妇人步履蹒跚的走在后头,她先是无比虔诚的下跪,又郑重的烧了三炷香。 “大娘,您可是阿牛的娘亲?”小沙弥扯了扯老妇人的衣襟,轻声问。 那老妇人先是反应了一下,随后又有些自豪道:“没错,我的儿子是阿牛。” “阿牛好孝顺的。”老妇人说起儿子来脸上泛着红润的光芒,“他出门打柴去了,出门时还嘱咐我不要出门乱跑呢。” 小沙弥:“阿牛叔扭了脚,在后山歇息,您要去 看看吗?” 都说出家人不打妄语,小沙弥的面皮发红,他今天说了谎话,但这是住持教自己说的,应该没有造口孽吧。 一听儿子受伤了,老妇人一脸焦急,起身的时候还踉跄了几下:“怎么就扭脚了呢,严不严重啊!快带我去看看。” 小沙弥努力掩饰自己的心虚,带着老妇人往后山走去。 他按照住持的吩咐把人带到了解大人居住的院落里,转身就走了。 老妇人眼睛昏花,见领路的小沙弥走了,可她还没见到儿子,一下就慌了:“我的阿牛在哪里呢?” 莲法住持:“阿弥陀佛,女施主近来身体可好?” 他这一出声,刚还没有主心骨的老妇人一下就平静了许多,脸上的褶子看着也没那么苦大仇深了。 “住持,我儿子他……” 不待老妇人把话说完,元宝就押着那名叫阿牛的男人到了老妇人的面前:“这位婶婶,你看着是不是你的儿子!” “儿啊!”老妇人和阿牛鼻尖对着鼻尖,喊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就在老妇人要伸手抱住儿子的时候,元宝猛地把阿牛向后一提:“哎,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为什么你儿子被割掉了舌头呀?” 第四百一十二章 出手杀人 老妇人被问的一头雾水:“我的儿子好好的呀,阿牛,他们为什么说你的舌头被割掉了,你是怎么了呀!” 老妇人语气颤抖,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儿子被这里的人给害了。 那老妇人的眼睛一点也不灵敏,元宝看了直皱眉,他扒开阿牛的嘴,让老妇人看:“你儿子的舌头没了少说有八年光景了,现在你却说他一直好好的。” 元宝冷哼一声:“你可知他昨晚想刺杀住持吗?若你不说实话,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在包庇这个阿牛?” 老妇人被吓到了,浑身哆嗦不已,在她平凡至极的人生中,从为想过杀人这样十恶不赦的事情会和自己沾上边。 她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不,我儿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那他的舌头你怎么解释?”元宝咄咄逼人的追问。 老妇人神情恍惚了一下,似乎儿子已经有段时日没和自己说过话了,她只以为是自己年迈了,惹了儿子的厌烦。 若不是有自己这样的拖累,阿牛何至于到了这个岁数还没娶上媳妇。 “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我的阿牛是好孩子!”老妇人逃避似的不回答元宝的话,而是 翻来覆去的说自己的儿子是好孩子。 解云洲看向莲法住持:“大师以为如何?” 莲法住持眉头微拧,他也看出了阿牛的娘在隐瞒什么,“女施主若是为了阿牛好也该告诉我实情,我才好在佛前为他多年几声佛,好洗轻几分他身上的罪孽。” 罪孽这两字深深的刺痛着阿牛娘亲的心,她脸上的皮肉不受控制的抽动了几下。 受到了触动般刚要挣扎着开口说些什么,就见阿牛的喉见倾泻出一丝低吼声。 阿牛娘亲又迅速的闭上了自己干瘪的嘴唇,她摇头泪流满面:“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觉得,阿牛还活着呢吗?”解云洲突然开口,冷冽的声音寒过此刻的冷风。 阿牛娘亲一愣怔,呆呆的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里竟然闪着精明的亮光,她一口咬定:“大人,我的儿子明明好好的活着,就被你们押着,我不信他会作出刺杀住持这样的事情!” 她说完就呜呜的哭了起来,似乎被欺负了一样。 “他是没刺杀住持,他犯了更严重的罪过,他刺杀本大人,本大人是朝廷命官,他这是要和朝廷作对吗?”解云洲一字一句道。 阿牛娘 亲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儿子:“你…他们一定是在骗娘!” “行了,别装了,你身上的香气已经出卖了你。”元宝在一旁冷不丁开口道,他像是恶作剧得逞了的小孩子一样,摇晃着手里已经燃烧了一截的香。 “这香叫留白,若你真是普通的老妇人,现在应该倒下才是,可你没倒下,那就说明你是闻惯了香味的人。”元宝道。 他话音一落,老妇人脸上的迷茫之色迅速消退,反而染上了几分阴冷。 她在空口也不是暗哑的老妪声,而是带着几分娇气:“不愧是东厂出来的狗,不仅奸计多,就连狗鼻子也这么好使。” “你说什么!”元宝怒气冲冲的质问她:“活腻了是不是!” 老妇人一扯开衣领,露出自己的脖子:“你们杀人如麻,也不在乎我这颗人头了!” “你想死,想当英雄,怎么能让你如此轻易就如愿了呢?”解云洲冷笑一声,叫人把这阿牛的娘亲也压了下去。 不知怎么的,一直像木头人一样的阿牛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得眼角流出泪水,嘲讽的看向解云洲等人,似是在嘲讽他们百忙一场。 元宝用刀鞘挑起阿牛的下 巴,“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你主子不要你了,你和同真现在一样是我们的阶下囚。” 还嫌不够,元宝继续道:“你猜你主子还会派人来救你们或来杀你们吗?” 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元宝刚得意了没几秒,立刻反应过来这比喻不妥当,还好他没开口说出来,不然可就贻笑大方了。 阿牛脸色又变得木木的,一副随便你说,我回应你算我输的表情。 “我想应该是有的。”莲法住持突然出声。 他伸出单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了阿牛的头顶。 这次他出手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莲法住持会作出这样的事情。 阿牛瞪大眼睛,五窍流血,壮硕的身体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元宝急了,虽说他是哑巴说不话来,但活着就比死了有价值啊。 莲法大师出乎意料的冷酷无情:“现在他还是你的儿子吗?” 老妇人已经被眼前这一幕彻底惊骇住了,她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元宝还凑近去看,发现她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他断言:“我觉得不是。” 就算是母子之间的亲情再淡薄,也不 至于见到儿子死了都不掉一滴泪的,这也太夸张了吧! 所以他们一定是假母子,所以一直以来都在欺骗莲法住持。 “我还是想不通?”元宝带着疑惑看向解云洲:“大人,他们图什么呀?” 解云洲始终低垂着眼眸,此刻却颇有深意的看向了莲法住持:“这恐怕要问住持本人了,为什么要费尽心机,不惜花上近十年的时间来欺骗你呢?” “我不懂,也不想懂。”莲法声音冷淡,抬掌要打老妇人,却被解云洲一招化解,拎着老妇人的脖子向后退了一步。 莲法一招走空,冷着脸问道:“解大人这是何意?” “她不是哑巴,也许能问出点东西来,死了不是可惜了。”解云洲示意元宝把人看好,单手立在莲法大师的身前。 老妇人低低笑了几声:“我竟然也有两个男人为我打架的那一天,我看你们两个的皮相都不错,说来还是我赚了。” “解大人,看在你救过我一命的份上,我奉劝你,和法华寺有关系的事情不要再查了,对你没好处的。” 老妇人的话别有深意,解云洲蹙眉,现在的刺客都这么心善的吗? 难怪总是失败。 第四百一十三章 受胁迫 阿牛的尸体还躺在地上,血腥气几乎没有飘散的机会就被寒风吹走了。 老妇人被元宝在脖颈上砍了一手刀,这会儿人软软的倒在了地上,他是怕这老妇人再说出什么刺激了莲法大师的话,惹得大师发飙,非要杀了她不可。 “去把同真请出来。”解云洲吩咐一声。 他玉树长身,一身朱红色的衣袍立在寒风中,周围萧瑟的场景为他增添了几分肃杀的美感。 同真不明所以,之前那场失败的营救让他在心里直骂娘,这下法华寺对自己的看守一定会更严格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出门见到的会是阿牛的尸体。 想当初他刚到西煌时,还受过阿牛十几天的照顾,没想到这次再见面,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眼熟。”元宝故意刺激他。 同真瞪大眼睛:“你们竟然杀了他!” 元宝很是无辜:“可不是我们杀的。”他的手指向了低敛着眉眼的莲法大师:“是住持杀的。” 同真更不相信了,莲法住持平日里最是慈悲不过,连只蚂蚁都不会踩死,怎么可能会杀人。 阿牛但凡上山送柴火一定会在大殿外磕头,不管他 见没见到莲法大师一定会无比虔诚的对着莲法的蒲团再磕头。 为什么莲法住持要杀了他呢? “为什么?”同真诧异的问莲法。 莲法容不下他情有可原,但为什么阿牛也容不下? 莲法看着同真,目光尽显慈悲:“我是帮他解脱了。” 这话说的所有人都一脸疑问,怎么就听不懂莲法住持的话呢?什么叫帮阿牛解脱了。 莲法住持开口解释道:“我见他口不能言,又深陷混沌不能自拔,想来是十分辛苦的,他向我求救已有数年,这是我唯一能救他的办法。” 听了莲法主持的解释,元宝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会转了,他疑惑的看向解云洲,那眼神像是再说,大人快救救我。 解云洲:“这么说莲法住持您早就知道阿牛是被胁迫的了?” 莲法苦笑一声:“何止是他就连我也是受人胁迫的提线木偶罢了,我可不是什么莲法住持。” 什么真的假的,什么受人胁迫! 与其相信莲法的话,元宝更愿意相信那老妇人说的还有几分可信。 法华寺是一滩浑水,不管背后之人有什么样的算计,只要不把主意打到自己和意欢的头上,解云洲都 不打算管。 解云洲想通后抬了抬手:“我无意参与法华寺的事,只是这同真本就是朝廷钦犯,我只带走他。” 这已经是解云洲能够作出的最大让步了。 莲法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解云洲踢了同真一脚:“你之前说的知道莲法住持的秘密就是这个吗?他不是真的莲法?” 同真咽了下口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还想和解云洲谈条件:“如果你承诺放了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说。” “那算了!”元宝不知从哪里摸出那天盖同真脸的布子团成了一团塞进了同真的嘴里:“不想说话就把最闭上吧。” 就在解云洲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翟娆在小沙弥的引路下到了院门外。 “解大人。” 她这一开口,所有人都为之一振,眼下院子里还躺着一具尸体呢,怎么看都不是接待客人的好时候。 解云洲冷声道:“进吧。” 翟娆一袭黑色的衣裳,还用黑色的纱巾蒙着面,整个人看起来神秘妖娆。 她一见到地上的尸体没有流露出半点害怕的意思,反而嫌弃的绕过尸体,在距离解云洲三步远的地方行了个礼。 “听闻解大人上了法 华寺,我也特意来着上一柱香,还想着没准能遇到解大人,这么一看咱们还真是有缘。”翟娆略带着些巴结的口吻道。 还生硬的有缘,元宝心里默默想着,我看你就是对我们大人贼心不死。 但是她没一点可能,大人的心可都在夫人身上了。 翟娆:“当年法华寺重建,我阿兄可没少出了银子,可以说有半个法华寺都是我阿兄资助的呢。” 她的话说的十分直白,就差说翟疆控制着这座寺庙。 金人也有信仰,有的信仰长生天,有的则在漫长的过程中,渐渐的信仰了能把人带去西方极乐世界的佛。 翟疆造孽更多,解云洲很难想象出他会跪地忏悔罪过的样子,但他会出钱建造寺院可信度还是有的。 “他们都是死侍吧。”翟娆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剩余三人用很肯定的口气道。 “我能感觉到,他们身上一点生气都没有。”翟娆开口似是在解释自己这么说的原因:“死就是他们唯一的归宿,也许他们还愿意早点赴死呢。” 说完翟娆觉得可笑,嘴角微微上提了一下。 解云洲指了指莲法住持:“他呢, 你可眼熟?” 过往和翟娆恩爱缠绵过的男人少说也有一百人,这一百人的身份各异,她当然也为寻求刺激和和尚有过几段风流。 但莲法住持的脸是陌生的。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号人物。 解云洲又拿出了从莲法那里得到的香方,谁让眼前的翟娆也淫浸此道多年,也许能看出些门道来。 果不其然,翟娆轻轻一嗅探那纸张,就道:“纸上沾染了曼陀罗的花香,此香遇水可浸入肌肤,使人昏厥都是轻的。” “我不知道。”莲法面对解云洲质疑的神色,解释道:“所有的纸都是寺里统一提供的。” 初听闻这纸上有曼陀罗花毒,他心里也是一震颤,明明他已经按照他的吩咐所说的去做了,为什么还要如此处心积虑的害自己呢? “我真的不知道。”莲法住持苦笑不已。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已经在解云洲这里失掉了威信,怕是想让解云洲再相信自己就必须得说出些对解云洲有用的信息。 “解大人可以想一想自己来到西煌是否是得罪了什么人?”莲法眼睛里满是真诚。 解云洲故意拉长了语调:“奥~难道是尉迟大人?” 第四百一十四章 拦路 区区一个尉迟还不值得他放在眼里,解云洲从不觉得尉迟会是自己的对手。 顶多一块算不上硌脚的拦路石。 若说是尉迟搞出这些事情,解云洲还真有点相信了,毕竟同真这样漏洞百出的计谋也就尉迟那种脑子能想的出来了。 尉迟家又是西煌的地头蛇,看自己不顺眼,也因着那日赏花宴上没了脸,想要报复都是说得通的。 同时解云洲也想到胡涵所说的一桩旧事,他讥讽道:“听闻尉迟大人的姨母因莲法住持的师兄而死。” 说着解云洲扭头看向莲法住持。 莲法主持明显脸颊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讲粗话又生生憋了回去。 他须臾开口道:“很抱歉有些事情我不能说。” 翟娆在一旁急于表现自己:“大人还有什么疑虑,法华寺的过往我在金国时多少听过些,也许能帮上大人。” “那你可只莲法住持和他两位师兄的关系如何?”解云洲并没抱有什么期待,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没想到翟娆还真就张口就来:“莲法是他师傅最喜欢的弟子,据说时常给莲法开小灶,惹得两个师兄都妒忌他呢。” 翟娆说的信誓旦旦,为了增加 自己说出之话的可信度,她还特意解释道:“大人也知道,我曾服侍过一位笃信佛教的大人物,这可是那位大人亲口所说的。” 到底也没说出那人是谁,但听起来更神秘,更可靠了。 解云洲听了却没全信,谣言往往越传越令人觉得难以置信,毕竟他也是谣言的受害者之一。 只是莲法住持听了这话却忍不住了,他大声驳斥翟娆:“是女施主亲眼所见吗?若不是,女施主就不该这么说,这是污蔑。” 翟娆不信这些,对所谓的住持更是毫无敬意。 不过是一群满肚子肥肠的假把事罢了,好好的男儿家既不出去建功立业,也不寻个正经的生计,反而在这奢华的寺院里过着被香客供奉的日子。 好逸恶劳。 那些住破屋陋室的还能赢得她几分尊重。 着些人,不值得。 翟娆阴阳怪气道:“总不能事空穴来风吧,若住持觉得我说的不对,你倒是告诉我们真相啊!” 话音刚落,莲法住持就又恢复了刚才不怒不悲的表情。 情绪和脸色的转变速度之快,让众人都纷纷咂舌。 有这本事,上街头去卖艺也绝对饿不死。 莲法住持越是如此就 越激起了翟娆的胜负心,她不依不饶道:“我知道你们这些秃头的最是爱惜自己的名声,可若是解大人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就宣扬出去,我倒要看看法华寺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莲法住持一副岿然不动的架势,气得翟娆都想把他架在火上烤一烤,她倒要看看,莲法是否还能如此淡定。 “你的心是铁做的吧!”翟娆指责莲法住持:“你是怎么坐上这住持之位的?我猜你一定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害了你的师兄们,说吧,你大师兄的死是不是就和你有关系!” 如果说刚才翟娆说的只是她的猜想和所听到的传言,那现在就是实打实的污蔑了。 翟娆拿出了自己看家的难缠本领:“我这就写封信去金国问问,你们法华寺还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论起惹人生气,翟娆还是很有一手的。 解云洲看了眼天色,不欲继续在法华寺纠缠,他问道:“阿牛的尸体就交由住持自行处理吧,我要把同真一起带下山,也省的那些人继续来骚扰你。” 莲法低头不语,解云洲全当他默认了。 同真则极力的挣扎起来:“住持,住持,你难道真要眼 睁睁看着我去死吗?” 一直缄默不语的莲法住持开口道:“早在三年前我救过你一次,那个时候咱们的缘分就已尽了。” 他说完还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似乎在对解云洲说‘不要再托了。’ 摆明了不想和同真多言的架势。 同真的内心十分受伤,同时也很恐惧自己落到解云洲手里怕是不会有好下场。 他刚想放声大叫引来众人的注意,就被察觉到他想法的元宝又一次卸掉了下巴。 元宝还威胁他:“你若一直这么不听话,以后不用我动手,你的下巴都会习惯得自己掉下来。” 那场面一定十分有趣,元宝想着神经兮兮的笑出了声。 同真只能不甘的瞪了元宝几眼。 元宝作势要扣他的眼睛:“昨天跟你说什么了你都忘了是不!” 生怕自己的眼睛被挖出来,同真赶紧闭嘴闭眼。 那副怂样看得元宝心里又觉得好笑又搓火。 童家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个么糟心玩意送出来,同辈中不还有好几个年龄和他相仿的吗? 解云洲派人先行一步去山下收拾马车,他则带着意欢慢慢的往山下走去。 至于同真,他被贴上了假发,易容了一番。 那可是上万节的台阶啊,谁会背着或是扛着同真这块臭肉一起走啊。 没成想,他们还没走出法华寺就被官兵团团围住了。 尉迟大人嘴角挂着凉薄的笑:“慢着,解大人,只怕你们还不能走,我接到诉状,说是法华寺里死了一名山下的百姓,事关重大,您一定会配合我的吧?” 小人得志是什么嘴脸,此刻的尉迟就是什么嘴脸。 这么快就到了,又是诡异的巧合? 解云洲回头看了眼莲法住持所在的地方,见他始终低垂着眉眼,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 他伸手点了点莲法住持所在的方向:“这你去问莲法住持吧,他能帮你解答,谁是凶手。” 尉迟却挡在解云洲的面前,“解大人是在推脱责任吗?还是说大人心虚了,为何执意要走?” 元宝上前几步,几乎和尉迟大人面贴面,他冷哼一声:“我家大人也是你能质疑的?” “记住,我们大人从不杀无名小卒,就连您这样的,即使被查出了犯了滔天大罪,顶多就配在我手下受死。”元宝此话挑衅意味十足。 尉迟来的节点也太巧了些,早不来晚不来,非要等他们要下山了才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消失的尸体 “既然尉迟大人执意要我们留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知是哪位投诉的诉状,又是以何名义投的呢?”解云洲冷声道。 尉迟大人没有丝毫的迟疑,他挺着胸膛理直气壮道:“恕下官不能告知,万一他出了什么差错,岂不就成了我害的。” “我们大人可不是那等草菅人命之辈!”尉迟身边的一名小吏突然站出来道。 就凭他那小身板,元宝都怀疑他能不能接住自己的一巴掌。 “你又是那根葱,大人们说话还有你插嘴的份儿!”元宝拿出架势,瞪圆了眼睛一吓唬。 果然那小吏锁着脖子躲到了尉迟大人的身后,活像是躲进鸡妈妈翅膀里的小鸡仔一样。 意欢本来在解云洲的身后当鹌鹑,她时刻谨记着解云洲嘱咐过的话:不要多嘴,不要出头。 剑拔弩张的氛围被突兀的一声轻笑打破了。 意欢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憋住的那个笑又惹祸了,赶紧欲盖弥彰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刚才被说没教养的小吏眼前一亮,自觉找到了找回场子的好机会:“兀那婢女!你主子是怎么调教的你,竟如此没规矩!胆敢嘲笑朝廷命官,你不要命了!” 朝廷命官? 意欢瞪着眼睛四下打量,就是故意不去看那说话的小吏。 要不是碍于眼下她不能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她非得亲自给那猥琐的家伙一巴掌不可。 “朝廷命官,我们大人算一个,尉迟大人算一个,你是谁封的朝廷命官,你自己吗?”意欢早就被解云洲惯得无法无天,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小吏急的跳脚,他的山羊胡翘起来:“你你,一介女流,和你多说话,都污了我的嘴巴。” 冬蕊一听夫人被当着大人的侮辱,这还了得! 她疾步上前,对着小吏就是啪啪几巴掌,打的那小吏头昏脑涨,一时间没认出自己的主子是哪位,对着解云洲就跪了下去。 “大人,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啊!”小吏哭诉。 以往只是听说过东厂的人格外跋扈,整日皇上老大东厂老二的架势,如今他也算切实体会到了。 东厂跋扈,名不虚传! “哼,怪你自己那张惹祸的嘴吧。” 小吏头顶传来解云洲清冷的声音,再一抬头,那斜眼睨了自己一眼就挪开视线的男人不是解云洲是谁! 跪错人了! 小吏麻溜起身,却发现尉迟大人的脸已经 黑到能和锅底相媲美了。 这乌龙弄的! “你的狗还没养熟啊!”元宝对尉迟大人没有半点敬意,按他现在的身份来说,如此和尉迟说话是不和规矩的。 但谁让他的主子是解云洲,元宝的底气十足。 尉迟眼底快速划过一抹晦涩的神情,他制止住小吏依旧喋喋不休的嘴:“正事要紧。” 解云洲当着自己的面,放任下人挑衅自己身边的人,还出手打人,摆明了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那他就更没必要和解云洲继续客气下去了。 尉迟大人心想着一会再收拾解云洲,到时候认证物证齐全,他道要看看,解云洲如何脱身。 但一行人到了解云洲暂居的小院子,掘地三尺也没找出另外的三个匪徒,更别提阿牛的尸体了? 地上干净的只有青砖,缝隙里的沙砬都被扫的干干净净。 “尸体呢!”尉迟见到眼前的一切和他预想中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心中升腾起一股怒火。 莲法住持开口了:“贫僧不知道尉迟大人在说什么,什么尸体?” 显然是没想到莲法住持会这么说,没准备好应答之话的尉迟大人懵了一霎,旋即眉头紧拧:“给我 搜!” 那么显眼的一具尸体还找不出来吗? “住持这是和解大人同流合污了吗?是解大人威胁你了,还是给了你什么好处?”尉迟大人的语气咄咄逼人。 他今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尉迟所带来的那伙人在法华寺上上下下的查了两遍也没查出个子午寅某来,十分心虚。 “大人,没有。”尉迟带来的侍卫上前贴着尉迟的耳朵轻声道。 这下尉迟大人的脸彻底挂不住了,他凶恶的盯着莲法住持:“住持这是在包庇杀人凶手吗?这满寺的佛相盯着,您也敢作出如此违心的事情吗?” 他的语气十分肯定就好像他自己亲眼所见一样。 莲法住持摇头:“世上捕风捉影的事情多的去了,尉迟大人实在不应该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谴责。 看着胡子一把的尉迟大人,像是在看小孩子一样。 他轻声道:“你看看,兴师动众的这么多人,若是拿出这份精力去造福城中的百姓不好吗?” 不了尉迟像是已经发了疯的狗,他明明已经盘算好了,在法华寺就能彻底了结了解云洲,却没想到横生变故。 他的人证和物证都不 见了。 这不是啪啪打他自己的脸吗! 解云洲单手背在身后,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尉迟大人是从哪里收到了这么不实的状子。白跑了一趟啊!” 确实没在法华寺搜出任何可疑的东西,这让尉迟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感受到了背叛。 “解大人确实手段了得。”尉迟大人被一番抢白后,铁青着一张脸:“难怪解大人被夸做事滴水不漏,下官今日也算是见识了。” 他字字句句都在指控解云洲就是动手杀人的凶手,还一早就把尸体处理掉了。 解云洲用脚趾也能想出尉迟大人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但他不屑于去解释。 这会儿他又开始怀疑同真到底是不是尉迟安排的人手了,被易了容的同真始终混迹在自己这一边。 奇怪的是同真竟然没作半点幺蛾子,似乎和尉迟很是陌生的样子。 “尉迟大人太累了,郎朗白日都说起胡话来了。”解云洲反唇相讥。 莲法住持又道:“尉迟大人大张旗鼓的上山来,吓到不知情的香客就不好了。” “更何况这对大人的名声也有碍。”莲法住持叹了口气,一脸我都是为了你好。 尉迟骑虎难下。 第四百一十六章 劫持对质 “今天是十五,阿牛他娘一定来上香了!”尉迟用十分肯定的口吻道。 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更加确定了解云洲的猜想。 这果真是尉迟给自己设下的陷阱。 不得不说上一句用心良苦。 只是尉迟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么可能会在八年前就知道自己会被调来西煌,还会得罪于他,从而埋下阿牛这步棋呢? 若尉迟真要这本事,早就被供奉起来当国师了,也不至于还蜗在西煌这样鸟不拉屎的荒蛮之地。 法华寺又是由金国贵族出资建立的,摄政王翟疆没少出了力,他是否可以猜测阿牛也是摄政王埋下的棋子。 或许摄政王另有他用,不过却折在了自己手里。 阿牛是在摄政王那里叫不上号的棋子,那尉迟呢?他在摄政王眼里又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杀人了?”解云洲用凉飕飕的眼神看着尉迟。 尉迟:“自然是有的,当我的人把阿牛他娘找出来,你就是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嘴也没法继续抵赖。” 听他这么一说,解云洲差点笑出声来,他在官场上摸爬了近十年,从最卑微的番子做起,一步步走到今天,也是没 颗好用的脑袋,早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这个尉迟年长自己不止十岁,还如此天真,看来他蹉跎在这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都怪他太蠢了。 莲法住持念了声佛,把被吓得发抖的小沙弥揽在自己的怀里,轻声抚慰着:“好孩子,别怕。” 尉迟的人这回不找尸体了,他们开始找阿牛娘亲的踪影,一个眼睛不好使的老太婆,特征太过鲜明,就算今日来法华寺的人多,也能找出她来。 不一会儿,尉迟的人果然高声呼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随后就又扑过去两个人,不由分说的就把阿牛的娘给拽到了解云洲等人的面前。 都没给阿牛娘亲喘息的机会,尉迟恨不得和牛去比谁的眼睛瞪得更大,他气势逼人道:“你儿子去哪儿了?” 阿牛娘亲一副被吓得站不稳的样子,“我,我儿子早上出门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呀!” 这番说辞一说出口,尉迟转身就抽出了一把刀,擦过阿牛娘亲的脖子,指向了地面:“婶婶不必惊慌,若是被人威胁了也尽可以向我诉苦,我帮怒伸冤!” 说着眼神若有所指的看着解云洲。 阿牛娘亲直接 被吓尿了,一股子尿骚气在空中蔓,惹得尉迟嫌弃的后退了好几步。 阿牛娘亲面对羞愧:“大人,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意欢没见过院子里拷问阿牛和阿牛娘亲那一幕,所以见到了此时阿牛娘亲被欺负的样子,立马忍不住了,她站出来道:“你怎么欺负人,就算你想污蔑我们大人,也要拿出点真切的证据来吧!” 说着意欢还伸手出扶那倒在地上的阿牛娘亲。 不料这话彻底激怒了尉迟。 再从那日赏花宴后,尉迟家就成了西煌城的大笑柄,早就成了街头巷尾的乐谈。 这次他贸然设局就是想除掉解云洲,更何况他这次带兵出来是为谋私,若是被有心人参一本,他这个小官也就做到头了。 所以他没有下一次机会,必须全力按死解云洲! 尉迟的刀以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挟持了意欢:“你这小婢女倒是伶牙俐齿,你这么嚣张也不见解云洲管教你,想来你十分得解云洲的宠吧!” 他的话越说越离谱:“也许你还是他的床上人。” 尉迟说完嚣张的笑了。 意欢:还真被你猜到了。 要说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架在脖子上 ,不害怕是假的,但是现在害怕是最没用的情绪。 见早就不知何时躲到了一旁的阿牛娘亲,意欢懊恼道她刚才又鲁莽了。 上一秒还被吓得尿裤子,下一刻就能利落的跑开了! 意欢心里直欢大意了,应该听大人的话好好的待在他身后的! 解云洲眉头一拧,背在身后的手更是猛地一颤。 “劫持妇孺,威胁朝廷命官?”解云洲的声音越发寒冷:“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围在尉迟身边的人少说共有二十二人,而解云洲这边算上冬蕊才六个人,至于莲法住持,他看起来不像是想动手的样子。 解云洲不敢去赌。 现在他确实处于下风了。 刀在意欢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洁净无瑕的白被染上了一抹红色。 这抹红色深深刺痛了解云洲的眼睛。 他咬紧后槽牙极力克制自己,不要不过一切的去救意欢,这样只会使自己占更不利的地位。 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微微刺痛,意欢心跳如雷,耳畔只能听到尉迟急促的呼吸声和她自己砰砰有力的心跳声。 眼下她必须想办法自救。 “你,你就是杀了我也不影响我们大人晚上吃饭 !你指责我们大人杀人,但没人证没物证,但是你杀我确实有目共睹的,我是无辜的,你才是那个滥杀无辜的人!” 意欢的声音是颤抖的,但可以听出她的坚强。 解云洲握紧拳头,心像是被紧紧的攥住一样,他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没错,你所攻祚我的点,都在你身上一一实现。” 尉迟持刀的都在微微颤抖,走到这一步,他就已经没有后路了。 过后解云洲难道不会和自己算账吗! “哼,如你所说,你不过是一个小婢女,我就是杀了你又能如何!”尉迟说着脸上露出凶恶的表情,他咬紧牙关,手上一用力,眼看着意欢的脖子就要和脑袋分家了。 莲法主持出其不意的从袖中抛出一枚石子,准确的打中了尉迟持刀的手腕。 尉迟被突如其来的一击,击麻了手臂。 “啊!”尉迟惊呼一声。 意欢趁此机会,拿出了这辈子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出尉迟的桎梏。 就在意欢拔足狂奔的时候,解云洲也运功奔向意欢。 “大人!”意欢如乳燕投林,一个猛子就扎进了解云洲的怀里,她呼吸着熟悉的气味,眼泪不争气的就往外涌。 第四百一十七章 可怜人 回到解云洲的怀抱了,意欢这才后知后觉得开始害怕。 她为刚才自己的鲁莽举动后悔不已。 尉迟大人嗤笑:“我就说你们有奸情,果然……”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解云洲就已经提剑刺出。 看那架势是要一剑了结了尉迟大人一样。 尉迟大人自然要出刀拦阻:“怎么还恼羞成怒了解大人,你这么宝爱她,我偏要杀了她!” 随即尉迟大人大喝一声:“还看什么,都给我上啊!” 他这一嗓子吼醒了许多已经看的目瞪口呆的下属,但既然是被尉迟大人带来的就说明,这些人还是尉迟新的过的。 一时间,场面变得无比混乱。 法华寺的武僧们也不是吃素的,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二话不说,提着棍棒就冲了出来。 好一番混战,解云洲用刀在尉迟的脖子上也划出了一道梗深的血痕。 解云洲用力把刀下压,紧盯着尉迟难看的脸色:“你不该挑衅我。” 更不该危及意欢。 尉迟力竭,他早知自己不是解云洲的对手,特意多带了人手过来,若不是法华寺的臭和尚们多管闲事,现在被压制的未必是他! “你们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尉迟 反问解云洲,语气里满是对解云洲狡诈的控诉。 解云洲嗤笑一声,卸掉了尉迟持刀的那条胳膊,厉声道:“本官怀疑你暗通金国,有叛国之嫌!与其在这里和我嘴硬,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辩白脱身吧!” 说话间,早就下山的胡涵又呼哧带喘的跑到了解云洲的面前。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一边拍着胸脯,一边道:“解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听下人来报说尉迟大人领兵上了法华寺就知不妙!” 胡涵口干的快要死了,但还声音艰涩道:“我真是片刻也没敢耽误就赶紧领着援兵上山来救您了!” 虽说看起来好像用不到他了,但他人到了就是心意到了啊! 解云洲见他身后带来的兵卒还算整齐有素质,开口道:“把这些跟着尉迟大人一起犯上作乱的狗东西都抓起来!” 刚还和解云洲的几名侍卫打的天昏地暗的尉迟方的人马立即认怂了。 他们最差的下场就是去更偏远的地方被罚为城旦,服重重的徭役。 可平日里他们也没少跟着尉迟大人吃香的喝辣的,算不上无辜。 解云洲亲手敲在了尉迟脖子上,站在解云洲身旁,意欢能听到 一声清晰的骨裂声。 没想到尉迟的脖子那么硬,他没晕。 大人这是真的很生尉迟大人的气啊! 意欢上前拉着解云洲的手,她生怕解云洲一个控制不住就把尉迟就地正法了。 胡涵眼睛不瞎,见到一身婢女打扮的解夫人先是一愣,旋即一脸我什么都懂了的表情。 小夫妻之间的情趣吗! 他懂! 胡涵脸上的肉乱颤,那副谄媚的样子看了叫人牙根泛酸,恨不得放狗上去咬他两口。 尉迟从未看得起胡涵,他满心钻营,一心往钱堆里扎,叫人看不起。 胡涵这些年可没少受了尉迟的气,磁时不报更待何时! 他恶毒的大声道:“尉迟大人,就算你们家和法华寺有夙愿也不能这样报复人家呀!那是之前法华寺住持二徒弟造的孽,你姨母的死和现在的法华寺没关系!” 尉迟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作为对胡涵的回应。 “休要胡言,我姨母的死根本就不像你们所传的那么不堪!”他一边吐血一边道:“你们不要再这样污蔑她了。” 他姨母的死早就成了西煌城的笑谈,这么多年一直为人津津乐道。 胡涵一见自己的刺激见效,立马来了劲儿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说不是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尉迟一脸憋屈,要是他能拿出证据来,还至于让谣言持续了这么多年吗? 解云洲出言打断这场闹剧,命令人把尉迟押下山去。 意欢这才放下心来,跟着松了口气。 胡涵笑嘻嘻的上前:“解大人~解夫人~”他的声音说不出的谄媚。 意欢一看胡涵累的呼哧带喘的,没甩脸子,反而笑着道:“胡大人这次立了大功,回回后一定要好好犒劳你!” 胡涵可不敢揽功,但是心里是美滋滋的:“哪里,哪里,不敢,不敢。” 元宝上前去挤开了拍马屁的胡涵,硬着语气道:“起开!” 胡涵在元宝面前也硬气不起来,他好声好气的连声称是。 解云洲转身对着莲法说道:“住持若是想开了,什么时候想敞开心扉和我畅谈,我在解府恭候住持。” 莲法默不作声,拉着小沙弥的手慢慢的走到了法华寺的寺院门口,用沉默回答了解云洲。 解云洲有心趁热审问尉迟,并没有分出太多的精力去和莲法住持多交谈。 解府。灯火通明。 解云洲特意打造的地下室内,一切都是仿照着东厂诏 狱的样式,此刻解云洲端坐在一把红木椅子上。 手里把玩着一柄锋利的匕首:“你是什么时候和金国的人搭上的。” 金国那群闻着臭问就往上凑的细作们,想要策反尉迟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只花上一两天的功夫。 必定是过了很多年。 尉迟身上血迹斑斑,他嘴硬道:“你也没找出我通金的证据,而且我现在还是朝廷命官,但你已经不是东厂厂督,你不敢杀我。” 他是真的不怕解云洲搜查出什么。 通金国是真,但他要的是金国许诺给他的爵位和贵族身份,不像那些眼皮子浅的家伙,眼里只有黄金。 “我猜你这样的人用你的家人威胁你一定是没用的,那就赌一下金国会不会要一个毫无价值的人!”解云洲声音一冷,闪着寒光的匕首刺破了尉迟大人的手腕,挑断了他的右手手筋。 “你是在为那个婢女报复我吗!”尉迟大人疼的脸色青白,但嘴角却挂着恶毒的笑:“你不是和你那个夫人情深义重吗?现在看来不过如此,你一个阉人,能有什么情谊。” 尉迟大人以为他能激怒解云洲,却不想解云洲怜悯的看着他:“你真可怜。” 第四百一十八章 官复原职 “如此心性,难怪到了这把年纪,还在西煌城晃荡着不上不下。”解云洲反唇相讥,挑起一边眉毛,说不出的轻蔑姿态。 尉迟大人没戳中他的伤口,但他却对尉迟大人一戳一个准。 尉迟大人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像是恨不得在解云洲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他厉声道:“解云洲,你会遭报应的,我等着那一天!” 解府。 已经是夜半时分,整座府邸或说整个西煌城都一片宁静。 意欢迟迟没能入睡,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一样,冬蕊始终留心着床里的动静,听着意欢一直在翻动,不由得关心道:“怎么了?夫人是要喝水吗?” “不~”意欢对自己吵得冬蕊睡不着有些内疚,她声音蚊蚋般道:“这次你又受我的连累了。” 意欢想着当日在法华寺定然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不然怎么好端端的又添贴身婢女呢? “你放心,就算那个叫,春什么的来了,你也是我身边第一等得用的人,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姐姐。”意欢一边说一边用真挚的眼神看着冬蕊。 感觉自己如果拒绝的话,就成了千古罪人。 冬蕊心里熨帖:“有夫人这句话 ,奴婢就是现在死了也值得了。” “人家也不叫,春什么,大人已经重新为她赐名春祥,吉祥的祥。”冬蕊帮意欢把掀起来的被角盖好,对意欢像在哄孩子一样。 “你乖乖睡吧,不是还惦记着明日见胡夫人呢吗?”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解云洲清冽的声音传入了意欢的耳朵。 “屋子里是进老鼠了吗?怎么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解云洲故意打趣儿。 意欢被逗笑了,索性也不装了,把被子往自己身上一裹,团成了一个红皮粽子:“你怎么可以偷听别人讲话呀!” 意欢的娇嗔到了解云洲得耳朵里就变成了撒娇。 见已经解开大衣的解云洲抬脚往内室走,冬蕊慢慢退了出去。 意欢看着冬蕊的动作,脸渐渐的红了,她刚还信誓旦旦的说拿人家当姐妹,转脸就叫人大半夜的从屋里出去。 解云洲拦着意欢,在她的头顶轻轻亲了一下:“这么晚了还不睡,你有心事。” 和大人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李月汝现在怎么样了呀?”意欢此话一出便觉得脸上发热。 此前冬蕊已经详细的给自己讲了一遍,李月汝是如何利用自己的同 情心,一步步接近自己的。 大人会不会觉得她不识好歹呀? 解云洲在黑暗中摸索着碰到了意欢小巧的鼻尖,他轻声道:“莲法住持的人救下了她,已经送她回家了。” “那些霸占了她家财的人都已经受到了惩罚,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解云洲此刻满腹柔肠,心道,意欢,你还真是个险些被狗咬,还要关心狗死活的傻丫头。 意欢杂乱的思绪一下就被抚平了,她也紧紧搂着解云洲,声音闷闷地:“我就是看她可怜,很像当初的我,不过下一次我一定长记性,不再做烂好人了。” 解云洲回抱住意欢,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作为回应。 他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法华寺是一团乱麻,叫他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好在现在已经把意欢摘出来了。 意欢睡在熟悉的人身边很快就谁熟了。 听着意欢平稳的呼吸声,解云洲才慢慢的阖上了眼皮。 第二日一早,鸡还没叫,意欢就被冬蕊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按说如今意欢在解府地位仅低于解云洲,也是府中说一不二的人物。 又没有产累的庶务等着她去处理,她她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冬蕊又绝对不是那等眼皮子浅,一心规矩的婢女,她把意欢挖出来,一定有她的道理。 意欢打了个哈欠,艰难的蛄蛹了两下,声音沙沙的:“怎么,是春祥来了吗?” 她带着些埋怨的语气:“来就来了吗,干嘛要吵醒我~” 话音刚落就迫不及待的用头去找枕头,企图继续睡觉。 冬蕊却阻止了她:“夫人,是好事儿!咱们厂督大人官复原职了!” 这个消息也是今天开城门的时候才传来的。 意欢瞬间困意全无,好比上街没花一分钱,被人硬生生送了个金元宝回来。 这也太突然了! 与其说惊喜,意欢心里的第冒出得第一个想法确实:赵晟一定又在憋坏主意。 书房内。 元宝沉不住气先开口:“要我说,咱们就先吊着皇上,暂时不应,只待解决了西戎那帮不安份的孙子再说。” 毕竟这是皇上当初派解云洲来此的目的。眼下西戎各方势力在金国的一再干涉下越发混乱。 西戎之乱,什么时候能平息,还是未知数。 小叶子却抱有不一样得想法:“西煌城是什么地界,皇城又是什么地界。大人在西煌这几个月多耽误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我说,咱们先去皇城看看。” 两个人互不相让,几乎就快要在解云洲的面前上演全武行。 解云洲曲着右手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立刻化身冷面侍卫,瞬间安静。 “皇上想的倒是轻松,还想在我脖子上拴绳,真当我是受他驱使的狗吗?”解云洲咬牙道。 他已经打定主意,轻易不会回皇城的,他想报的仇几乎已经报完了。 等忙完了意欢的及笄礼,他一定会着手帮意欢查清当年她生身父母遇害一事情。 “小叶子你先会皇城打探打探,到底出了什么急事,惹得咱们皇上能下这么大的狠心,打他自己的脸。”解云洲目光深沉。 没错,赵晟前脚下令把自己贬谪到西煌,如今又亲笔诏书的形式想让自己回皇城。 先且不说他此番举动是否儿戏,吸引解云洲注意的就只有是什么让赵晟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皇城,暮云阁。 高云瑶盯着银月的脸,周身的气势压的极低:“你亲耳听到太医令说那女人也有孕了?” 银月小腿上的筋因为太紧张一直拧着劲儿的疼。 “奴婢不敢欺瞒娘娘。”银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第四百一十九章 毒计再生 高婕妤怀孕了。 这一道晴天霹雳直接把高云瑶所有的得意和运筹帷幄都批没了。 秘药这种东西只要肯用心去搜罗,一定少不了,但高婕妤这么快就有孕,让她心里感到十分蹊跷。 “皇上知道了吗?”高云瑶莫名的紧张,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高婕妤生下那个孩子。 银月浑身颤抖,声音也跟着发颤:“想必是知道了,奴婢回来是瞧见了皇上的轿撵。” 这下暮云阁独占鳌头的好日子又要到头了。 银月更担心自己,娘娘若有什么不顺心的,再拿自己出气。 她的脖子上可没有两颗脑袋。 眼珠一转,银月凑近几步,低声道:“娘娘不必多虑,想来她的月份浅,太医令探错了脉也不是没可能啊。” “蠢货,你当高婕妤和淑妃姊妹一样吗?人家才是人精呐,既然传出来有孕,那必定是实打实的有了!” 高云瑶翻了个白眼,露出嫌弃的表情,挥手让银月离自己远些,她可不想被过了蠢气。 银月不敢委屈,含着胸慢慢退到了墙角,和摆饰白瓷花瓶作伴去了。 一想到高婕妤背后有一双全力支持她的双亲,高云瑶就妒忌的眼红。 “阿瑶,娘给你炖了一盅银耳莲 子羹,趁热喝几口吧。”一道带着讨好的声音缓缓靠近。 如今的高云瑶连燕窝都吃腻了,谁还吃银耳羹这种东西。 她已经不是那个因为吃不上两文钱一碗糖水哭闹,被打的小女孩儿了。 逸娘进屋后小心翼翼,她都不敢去看阿瑶的脸色。 她知道自己能为女儿做的事情少之又少,能拿得出手的在宫里也都不是什么稀罕的,还白白的让女儿遭人笑话。 堂堂瑶容华有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娘亲。 她局促的坐在一旁,对着高云瑶腼腆的笑了笑:“尝一口吗?” 高云瑶本就没什么胃口,心里想着高婕妤有孕的事情烦躁不已,耳边这一声呼唤惹得她直蹙眉。 银月赶紧上前盖上了炖盅的盖子,不再让银耳莲子羹的气味发散出来,还提高云瑶解释:“我们娘娘近来胃口不好,不爱吃甜的。” 逸娘被这么一说眼眶一下就红了:“我怀阿瑶的时候什么吃的都没有,还得下地干活,就是这样还要遭婆家打骂,如今阿瑶的日子过得好了,我心里也舒坦多了。” 高云瑶这一腔怒火彻底爆发了,她压低声音道:“你是要满宫的人都知道我是泥腿子出身吗?和你说过多少遍,不 用你亲自下厨,不用你动针线,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逸娘被高云瑶吓了一跳,马上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嘴里喃喃着:“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些。” “那你就听话好不好。”高云瑶极力压制着汹涌的怒火,几乎是咬着牙对逸娘说:“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 说着高云瑶也落下泪来:“刚才是我语气不好,娘亲你不会怪我吧,我实在是太累了。” 逸娘眼里女儿每日衣食无忧,简直是天上的仙女才能过的日子,为什么还要担忧,还会觉得累呢。 银月在一旁幽幽道:“高婕妤也有了身孕。” 没想到逸娘竟然笑了,她还劝高云瑶:“这不是好事吗!皇上三宫六院的,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孩子自然也会有许多,也能少些人盯着你的肚皮看了。” 逸娘一开始还幻想过自己的外孙当皇帝,但后来进宫了听那些上了年纪的嬷嬷们讲古她才意识到,没有母族根基的皇子想登那个宝座就是痴心妄想。 当不成皇帝,那好歹也是个王爷啊,该知足了! 高云瑶脸色冷淡下来,“高婕妤是真正的高家的女儿,她有了孕,高家就不会再把我放在眼里,若我以后 生下女儿,不是要处处低了那高婕妤一头!” 真是想一想都无法忍受。 “那能怎么办!我日日求菩萨,保佑你生个男孩儿!”逸娘这才慌了,她就是吃了没儿子的苦,若阿瑶生出来时是个男孩,婆家也不至于那么苛待她。 求菩萨有什么用! 高云瑶心里鄙夷的想到,你不动手等着老天的怜悯,那才是真的傻。 就在刚才,她已经相出了应对之策。 都说财帛动人心,她是宫女出身,最是了解这些宫女们的所思所想,长相出色的想一朝翻身做主人,长得普通的就想着多积攒些银钱。 只要她使出足够多的金银,她就不信没人会动心! 高云瑶床内侧的小抽屉里,摆着满满两排食指大小的金条,约莫使出去十根后,她总算摸清了高婕妤的起居规律。 得知高婕妤每日都要在院子里走上好几圈后,她心里又生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妒忌。 被淑妃害得滑胎,又不惜自伤除掉了碍眼的嬷嬷,她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要想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她需得格外小心,不知道多少日子没在外面走动过。 “我不好过,大家都别想自在。”高云瑶眼里闪过一抹血腥的光彩。 她在晚上入睡的时候特意叫来了逸娘,此时逸娘身着寝衣,身上散发着高云瑶十分熟悉的皂角香气。 逸娘用暖炉在身上来回的过了好几遍,这才敢近高云瑶的身。 白日里阿瑶发怒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对于这个女儿,逸娘心里是有些害怕的。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逸娘关切又小心道。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当娘亲的为了孩子当真什么都豁得出去吗?”高云瑶的声音很轻。 但落在逸娘的心坎上却很重,她还以为高云瑶又想起了被家人卖掉的那一幕,不禁连声道:“当然,就是舍出这条命又算什么!” 高云瑶又问:“那娘亲你呢,也是这么想的吗?” 逸娘毫不犹豫:“当然!”即便是在一片昏暗中,已然能看到她眼里熠熠的光彩。 “那就好。”高云瑶似醒非醒,唇角微微上扬,她又重复了一遍:“那就好。” 第二日一早,高云瑶精神焕发,还亲昵的让逸娘帮她挽了头发,撒娇道:“母亲就再帮我梳头这一次吧!进宫时都没人帮我梳头。” 按说新嫁娘出门前都要请全福太太帮忙梳头,一想到女儿一个包袱就进了宫,逸娘心里就更觉愧疚。 第四百二十章 波澜 银月提着食盒进来,脸上挂着暖融融的笑意:“娘娘今日真该出去走走,外面好晴朗的天啊!” 听了银月的话,逸娘不由得走到门口,把厚厚的门帘掀起一条缝看了看,她也朗声道:“是啊,前些日子一直灰蒙蒙的,我还以为又要下雪呢,老天保佑,快少下几场吧!” 高云瑶:“我记得娘亲的生辰就是年前没几天,可不记得到底是哪一日了,如今才问,是不是太不孝了?” 逸娘见高云瑶蹙眉,心肝跟着一颤,忙不迭用手小心的捧着高云瑶的脸,柔声道:“阿瑶怎么会这么想,这么多年来是我亏待了你,不过是生辰,过不过有什么要紧的。” “您就一点都不想意欢吗?好不容易咱们三人有机会团聚,热热闹闹的给您过个生辰多好。”高云瑶不着痕迹的拉下逸娘的手,放回到逸娘的双膝上。 逸娘含笑,眼尾的褶子都加深了几分:“你们都好好的,我心里就不惦记着了。” 其实高云瑶这么一说,逸娘的心里也产生了几分动摇,可再一想自己不过一普通的民妇,这么多年对这两个孩子也进到养育的责任,有什么脸劳烦她们 给自己过生辰。 “好,反正还有一段时日,等您想通了再告诉我,我在屋里人都要待长毛了,娘亲也没出个暮云阁呢吧?咱们今日一起出去逛一逛吧。”高云瑶说着起身,拉着逸娘到了餐桌前。 琳琅满目的各色早点摆了一桌子,光是粥就备了三样。 饶是已经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但每次见到眼前这番景象,她还是会忍不住惊叹:“这也特奢靡了。” 她是过过吃草根树皮日子的人,心里自嘲,是吃的了苦却不会享福,就是百姓口中的贱骨头。 “你吃吧,娘吃不下。”逸娘喝了一碗粥就撂下了筷子,神情很不自然。 银月一看她模样就知道她是想解手,连忙引着人出去,再进屋时,餐食都已经撤下,高云瑶穿上了厚厚的大氅正等着逸娘。 逸娘搀扶这高云瑶,慢慢向前走,皇宫气派巍峨,路上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要向高云瑶卑微行礼。 逸娘手足无措,眼睛根本不敢乱看,小家子气十足。 高云瑶隐约听到有宫女的讥笑声,她犀利的目光瞬间扫过去,又把那群小宫女吓得鹌鹑似的不敢再出声。 走到腹部已经开始有些坠痛 ,后背都有汗意的时总算是到了高婕妤的宫门口。 她忽然脚下一扭动,故意发出大声的尖叫:“啊,本宫的肚子!” 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万一瑶容华有什么闪失,他们小命都保不住的。 逸娘更是慌得六神无主,看到眼前紧闭的宫门二话不上,上前就开始敲门:“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她不懂得宫里的规矩,也没人教过她,她不知道这样贸然的举动对高婕妤来说是一种触犯。 她心里只想快点来人救救她的女儿。 银月,还有跟在高云瑶身边的人都慌成了没头苍蝇,谁也没顾得上逸娘,更没人去管她出格的举动。 高婕妤被门外的动静吵得心烦意乱,太医令嘱咐过她要静养,本来胎脉就浅,她阖宫上下都恨不得在她面前不喘气,这会儿子外面倒是叫得热闹,诚心和她作对一样。 “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高婕妤贴身宫女连忙倒上一杯果饮,“娘娘不和她们一般见识,可能是那不懂规矩的宫女在拌嘴呢。” 还不等被派去探听的宫女回来,二等宫女就已经把消息传进了屋里,“是瑶容华,外面叫嚷着让咱们 救救瑶容华,说瑶容华要滑胎!” 什么,高婕妤的心猛地一悬,她心道不好,自己不去找麻烦,麻烦反而找上门来了,今日若瑶容华真有什么闪失,即使事情起因和自己无关,她也会沾上见人不救的恶名。 “快叫人把宫门打开,再拿本宫的令牌去请太医令来!”高婕妤情绪太激动,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总觉得自己的肚子也开始不舒服了。 高云瑶被抬进屋的时候果真身下见了红,她也没想到会如此严重,早就慌了神,但在见到高婕妤的那一刹那,脑海无比清明。 她要高婕妤的孩子生不下来。 太医令得知两位娘娘都惊了胎,半路上跑的鞋都飞了,根本来不及问是怎么出的事。 安置高云瑶的侧殿不时传出高云瑶痛苦的呻吟声,她已经在竭力忍耐了,一旁的逸娘自责不已:“都怪我不好,若是没走神,时刻注意着你,也不会让你扭了脚。” 高云瑶秀丽的笑脸一片苍白,她扯出一抹牵强的笑:“不,和你没关系,许是我和这孩子无缘,我身单力薄,唯一能帮上我的意欢还远在西煌,这孩子就算生下来,我也不一定护得 住。” “意欢已经不是厂督夫人了,她怎么能帮得上你。”逸娘心焦不已,内疚又自责。 显然是没把高云瑶的话听进去。 也是逸娘怎么会知道,解云洲在皇上眼里根本无可顶替,赵晟也曾想在东厂安插人手,但发现困难重重。 一调走解云洲,第一个受限制的反而是他,从前只用吩咐一声,解云洲就能把事情办得稳妥漂亮,如今东厂办事开始拖拉起来。 解云洲是迟早也调回来的,但高云瑶就是想让意欢不得不承自己的情。 太医令匆匆赶到,摸脉,施银针,开汤药,一套流程走下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万幸,高婕妤只是受到了惊吓,腹中胎儿无事。 高云瑶确是动了胎气,需要卧床修养几个月才行,若是半个月后还流血,那就得躺倒孩子生下来为止。 事情惊动了赵晟,他面满寒霜的叫来太医令仔细问询,最终把一切都归咎在了瑶容华那个不懂礼数的娘亲身上。 “尽快送那女人出去!”赵晟烦躁不已。 本来是想哄瑶容华开心,没想到却惹出这样的祸事来,看来她当初在婆家挨打也不是没道理的,定然是太晦气! 第四百二十一章 留下逸娘 高云瑶醒来后身体虚弱不已,她惊慌的捂着自己的肚子,焦急又虚弱问道:“我的孩子……” 银月连忙上前轻声安抚高云瑶:“容华,没事的,太医令给您开了药,喝了才能保住小皇子。” 真是太险了! 高云瑶后知后觉,这才开始觉得害怕,若是当时自己再逞强,怕是真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好在上天眷顾她,让她的孩子平安无事。 银月把早就在小灶上煮好的汤药用碧玉碗端来,递给高云瑶,还在托盘上放了一小碟梅子蜜饯。 高云瑶闻着苦药汁味胃里就犯恶心,这一年来她总在和各种汤药,心里都喝的和汤药一样苦了。 “我娘亲呢?”高云瑶皱着眉头,一口气喝完汤药,她隐约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听到了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那动静,活像自己已经死了似的。 银月用帕子轻轻擦拭高云瑶的嘴角两下,见瑶容华嘴角有抹若有若无的笑,斟酌道:“自从娘娘被送回暮云阁来,她就一直在东厢屋里跪着,嘴里念的满天神佛,祈求保佑您呢。” 话音刚落,高云瑶就用力瞪了银月一眼:“你们都是敢什么吃的,就让她跪着哪能 行,还不快点把人请进来,那可是我亲娘!” 银月被吼的一哆嗦,二话不说就往外面走,却不想人还没走到门口,院子里就传来一道尖锐的太监声。 “皇上到!” 赵晟把高云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心里窝着火,但眼下瑶容华有了身子,虽还不知是男是女,但到底是自己为数不多的皇嗣,他忍着怒气道:“她虽是你亲娘,但一点没照顾好你。” “好端端的,做什么要出去逛皇宫呢!”赵晟没问前因后果就已经断定是瑶容华的娘亲没见过市面,一心拉着瑶容华陪她逛才惹出的祸事。 赵晟冷声道:“不许去,且叫她跪着吧!” 这一次发的火是为了逸娘惊动了高婕妤,害的高婕妤也胎像不稳,他总不能眼看着高家找逸娘要说法,到时候两个怀孕的妃子还不得在宫里斗的乌眼鸡似的。 赵晟转头看向高云瑶,带着几分薄怒:“你娘亲进宫也有段时日了,她又不是外命妇,久居宫中不合规矩,不如叫她先回去,等你快生产了再叫她来陪你。” 高云瑶低头,两行清泪爬上了脸颊,她再抬起头时,用让人怜爱的眼神看着赵晟:“皇上,是 不是也嫌弃臣妾呀,都是臣妾不好,非要出去走动,还惊吓到了婕妤妹妹。” 赵晟使出了十分的耐心,他帮高云瑶擦泪,还哄她:“朕从未怪你,你身体虚弱,为了孩子着想,也不能哭了。” 高云瑶的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个不停,她不停的擦泪,脸上露出懊恼的表情:“臣妾知道皇上是为了臣妾好,但一想到要和娘亲分开,我的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眼泪止不住了。” 女人就是麻烦。 赵晟深吸了一口气,在孩子和大人之间他选择保孩子,无奈道:“那就暂时不送你娘亲走了,等你身体好些再说。” 说完赵晟就起身,吩咐宫人仔细照看着,有空再来看高云瑶。 赵晟一走,银月就上前疑惑道:“娘娘明知皇上不喜您娘亲,怎么还要和皇上顶嘴呢。” 明明容华对她娘亲也不那么亲近,私下甚至会露出嫌弃的神情,但为何又极力留下她? 高云瑶刚应付完皇上,没心思去调教银月,她眉心一簇,银月就明白娘娘这是想休息,乖乖退下了。 银月才走到门口,就见逸娘哭得两只眼桃子一样肿,几乎只能睁开一条缝,看着怪吓 人的,开口更是沙哑的如同被卡住脖子的鸭子:“阿瑶她还好吧。” 阿瑶!银月第一千字在心底吐槽这个称谓。 都进宫这么长时间了,就没看出来娘娘不喜欢被这么叫吗! 银月在高云瑶面前都不敢大喘气,但对这逸娘,这个娘娘根本就没几分重视的娘亲,却是硬气十足。 “娘娘累了刚睡下。”银月冷冰冰道,站在台阶上俯视着逸娘,心里生出几分高高在上的感觉。 她是一辈子都被瑶容华踩在脚下,可她却能拿捏瑶容华的亲娘。 隐秘的畅快感使得银月浑身通畅。 “娘娘暂且用不上您帮忙,您还是回去休息吧。”银月说完就从小宫女手中接过给高云瑶预备的擦脸擦手的,装满热水的铜壶进屋了。 隔着撂下的厚重门帘,逸娘的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她也是回来了才从小宫女们口中知道了宫规。 她不该扣高婕妤的宫门,刚刚皇上来怕是迁怒,责怪女儿不仅没保好她自己的胎,还险些害了高婕妤。 “我真是罪该万死,我不该来的。”逸娘悔不当初,如果她没进宫见女儿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逸娘低低的呜咽声消散在了冷 风中。 她的脑海里又回响起当日被婆母和丈夫责骂时的话,她真的很没用啊! 通州。 自从入了冬,几乎就没见过几天晴天,通州上空始终灰蒙蒙的,即便不下雪也会阴天。 通州的平民百姓苦不堪言,这一冬不知又要冻死多少孤寡老人,和贫苦人家。 街上收尸的几乎每天都能从街头巷尾拉出几具乞丐或小儿的尸体来。 高廷尉府邸却一派富贵气象。 高廷尉斜躺在铺着熊皮的榻上,身边是两个烧着上等银丝碳的铜火盆,还有个仆人在给他捶腿。 “哎~”高廷尉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道:“我那侄女竟然也有了身孕,到底是年轻。” 高廷尉贴身侍卫听出了他的话外音,明白高大人这是心中不快。特意想岔开话题。 “听说解云洲在西煌搅的天翻地覆,把人家的一个校尉给抓了起来,按说他可无权这么做,大人何不在皇上面前提醒一下。”心腹自己以为出了妙计。 没想到高廷尉嗤笑一声,责骂心腹:“你真是愚不可及。” 他解云洲在皇城时都不听皇上号令,到了西煌,更是天高皇帝远,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第四百二十二章 求药心切 高廷尉心道自己和解云洲可不一样,皇上眼中,自己远没有解云洲来的重要,他不能坐以待毙。 “罢了,那七万两白银就当喂了狗了,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破了自己的肚子,老子的银楼就开在哪里,有本事,他再来一次!”高廷尉眼中寒芒一闪而逝,那目光仿佛淬了毒一样,叫旁人沾上就能死。 高廷尉的心腹浑身一抖,连日来他们不眠不休的追查银子的下落,却屡屡叫大人失望,心中羞愧不已。 “那解云洲如今已经官复原职,想来不日就要进京了,大人万万不能再落后他一步了。”心腹小声道。 高廷尉又是一声叹气,坐起身来,在自己的腿上用力捶打几下:“我腿上这伤已经多年没犯过了,却在今年因惹怒皇上受了这么一回罪!我心不甘啊!” 年轻时南征北战,他跟随先帝立下汗马功劳,中年时被帝王猜忌,养精蓄锐,如今却被个儿皇帝支使着东奔西跑,高廷尉心中怨气冲天。 屋子内一时只有高廷尉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他始终闭着眼,半晌再睁开眼,扬声吩咐道:“笔墨伺候。” 在腹内打好了草稿,高廷尉下笔如 有神助,不过须臾的功夫纸上就已经写满了两行表露他心迹的文字。 三日后,议事殿上。 梁国公捧着皇上刚丢给自己的文书,一头雾水:“皇上,这是……”梁国公心中受宠若惊,皇上竟然如此信任自己,让自己看奏折的吗? 赵晟眉头紧拧,催促梁国公:“你先看了再说吧。” 梁国公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打开一看,大吃一惊,甚至没顾忌礼节大叫道:“高廷尉竟然要辞官养老。” “朕知道,不用你再喊出来,朕叫你来是想问你,他奏折所写的陈伤是否属实?”赵晟心中怀疑这只是高廷尉卖惨的把戏,是另一种倚老卖老的手段罢了。 梁国公虽心里不想承认自己不如高廷尉,但年轻时高廷尉确实骁勇善战,自然就少了不受伤,据他所知高廷尉的腿曾受过重伤,一度被断言要瘫一辈子,没想到后来又好了。 奏折上高廷尉自述他最近腿伤复发,痛疼难忍,几乎夜夜不能安睡,恐怕已经无力继续为朝廷效力,希望皇上能批准他辞官养老。 “高廷尉所言非虚。”梁国公听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剧,高廷尉辞官对自己来说是有利的, 到时候朝堂上就只剩自己和谢丞相分庭抗争,不知道要少了多少麻烦。 既然高廷尉想养老,他何不成人之美呢! 赵晟烦躁的起身,在屋内踱步,不行,他不能让高廷尉就这么辞官,眼下朝堂上还不能离了高廷尉,若是他辞官,势必会引发朝局动荡,会影响他的布局。 就在梁国公以为皇上会批准高廷尉的奏折时,皇上突然对他招了招手:“爱卿过来。” 梁国公不明所以上前,却被皇上在手里塞了一只紫毫:“朕说,你来写,就说叫高廷尉择日回皇城,辞官之事过后再议。” 听着皇上这么说,梁国公差点从喉咙里喷出一口老血,他心中暗道,高廷尉你还真是好运气啊!皇上竟然还想用你。 但无奈之下还得按照皇上所说写了诏书,出议事殿的时候更是无精打采,比霜打了的茄子还要蔫吧。 早知道是要让他亲手写召回高廷尉的诏书,他就称病不来了,如今只觉得浑身晦气。 宫中已经接连传出喜讯,瑶荣华,高婕妤,公高家占尽了便宜。 梁国公想到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被罚为庶人,一个守着个病殃殃的皇子,已然落了下风。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高廷尉那老东西威风得意的站在自己头顶上吗? 梁国公不甘心。 回到梁府,梁国公没去书房,径直去了梁国公夫人的房间,他一脸焦躁,开口就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绣花,还不快去打探高婕妤家中给高婕妤送了什么方子。” 梁国公夫人绣的是梁国公的寝衣,闻言手下一愣,登时就红了眼眶:“高婕妤母家乃是清流,平日里我们又没什么交集,我怎么好贸然上门。” 更何况两家都有女儿在宫中为妃,人家怎么可能把生子秘方交给梁国公夫人,那不是给高婕妤找麻烦呢吗! 梁国公被夫人的一番话气的几欲吐血,他颤抖着手指着梁国公夫人:“我好端端的两个女儿都被你教坏了!” “高家还能大张旗鼓的宣扬他们在搜罗生子药吗?肯定是偷偷摸摸的,你不会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药从何而来吗?”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梁国公夫人满心苦涩,她叹了口气,讷讷应下。 梁国公见夫人低眉臊眼的样子更是憋气,袖子一甩就去了书房。 次日,梁国公夫人约上闺中密友闫侍郎夫人一起去上香 ,闫侍郎夫人头顶还有个八十多岁的刻薄婆婆,日子过得很是艰辛。 两个一肚子苦水的人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苦。 “淑妃娘娘在宫中处境越发艰难,虽养着大皇子,但到底不是亲生的,以后还是没有倚仗。”梁国公夫人虔诚的和闫侍郎夫人一起爬阶梯。 虽说可以乘轿撵上山,但只有如此方能显出她们的诚心。 闫侍郎夫人对梁国公夫人的话再赞同不过,他丈夫就是老太太收养的儿子,谁知道后来又生出了亲子,如今变着法得掏空自家补贴小叔,她苦不堪言。 “谁说不是,我听说妙新斋有个擅妇科的尼姑,何不去找她讨个方子试一试。”闫侍郎夫人提议道。 “能管用吗?我怎么没听过她的名号?”梁国公夫人将信将疑。 闫侍郎夫人:“你还信不过我吗?你也知道我那个婆婆就爱磋磨我,她腿脚不便出不了家门,就折腾我四处烧香,这皇城但凡是个庙我都踏进去过。”说着,她还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梁国公夫人早就意动,再听她这么一说,又信了几分,不管有用没用,总要求来试一试,总比没有来的好。 第四百二十三章 安抚淑妃 梁国公夫人在闫侍郎夫人的陪同下捐了二百两的香油钱,这才从从妙新斋的净慈师太手中求到了一张利于生子的药方。 临行前,面庞圆润,眼神清亮的净慈师太再三嘱咐:“万万不能吃太久,若是吃上半年还没动静,里立马停药,否则有碍女子身体。” 梁国公夫人心中欢喜,自然是什么都应下,还在妙新斋发愿,若是女儿吃了这方子,真能怀上孩子,她就再来捐一千两的香油钱。 临分别时,闫侍郎夫人见梁国公夫人看着自己,面露犹豫,知她心中可能有事,主动开口道:“您还不放心我吗!我常和你说我婆母的不好,若是哪天你听人说,梁国公一把年纪还去求生子药,就只管上门问我的罪好了!” 梁国公夫人这才展颜一笑,心道是自己太小肚鸡肠,连忙向闫侍郎夫人赔罪:“好妹妹,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千万原谅我,改日定好好宴请你。” 回到梁府,梁国公夫人本来笑意盈盈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你摆脸子给谁看!”梁国公对着梁国公夫人吹胡子瞪眼的,双手背在身后,不像是在和夫人说话,倒像是在训孙 子。 就会在我面前摆威风!梁国公夫人心中暗道,有本事在外人面前也这么霸道,倒也不至于背后叫人笑话是软蛋了。 她今日也算是小有所获,对上梁国公是一点也不心虚。 “那你看后院里谁的脸色好看找谁去!”梁国公夫人反唇相讥。 嘿!竟然敢和自己顶嘴了! 梁国公怒道:“你是怎么和自己夫君说话的,我就说两个女儿都被你给教坏了。”梁国公眼睛一瞪:“我交代你的事情办了没有!” 明明这样的事情梁国公动手比自己这个后宅妇人动手要更容易,他却偏偏把这种差事甩给自己。 难道和女人沾边的事情就怕脏了他的手吗? 那怎么还巴巴的把女儿都送进了宫里! 梁国公夫人满是怨气:“给你!”她一肚子的怨气,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梁国公大喜,边迫不及待打开方子,边自言道:“总算你还没让我白期望一回,这么快就拿到手了!” 他赶忙叫来管家,仔细叮嘱了一番。 一个时辰后,管家回来复命:“启禀老爷,我把药方分成了三分,都说没毒,想来加在一起也不会有事!” 梁国公这才放心,叫人通过 他在宫中的人脉把方子送到了淑妃手里。 淑妃是闻到了药味才看清宫女手中的东西的,一张薄薄的纸。 “这是什么?”信不信,字条不字条的。 淑妃的宫女小心翼翼道:“说国公爷给您求来的方子。” 至于是什么方子,不用说,淑妃也已经明了,对汤药一向深恶痛绝的她二话不说,端起汤药就一碗干了。 宫女连忙递上准备好的蜜饯:“娘娘不必太过心急,您身强体壮,一定会如愿的。” 正说着话,屋外传来通传声:“皇上驾到~” 皇上来的太过突然,屋内的汤药味还没散去,药碗在藏起来也没有任何用了,索性就摆在了桌子上。 淑妃心里想着说辞,盈盈的走到皇上面前,眼神里透着欣喜:“皇上,您来怎么也不先派人了来通传一声,臣妾好梳洗打扮一番,臣妾今日的样子侍奉皇上,真是有罪。” 她连日来为着高婕妤和瑶容华接连有孕的消息夜不能寐,人看着确实消瘦了几分,脸色也显得苍白,眼下一圈淡淡的青色。 赵晟心中怎会不明白淑妃在担忧什么,但他隐隐有些自得,是了,朕的朝堂波云诡谲,那些朝臣们 一刻也不肯让朕安宁,后妃们又岂能安枕无忧? “爱妃身体有恙,朕更该来看看才是,太医令来看过吗?怎么说?”赵晟一脸关切。 “不过是失眠了几天,气色不大好,不值得劳烦太医令再来一趟,我只是按照以往吃过的药方随便吃了一剂罢了。”淑妃抿嘴笑了笑:“难得皇上还能想着臣妾。” “这是什么话,梁国公在朝堂上没少为朕出力,你是他的女儿,又是跟随朕最早的老人了,朕岂有不念旧的道理?”赵晟貌似责怪的说了一嘴,扬手便叫了太医令来看诊。 这一诊治还真诊出淑妃的不适来,太医令是淑妃肝火旺盛,脾胃虚,需得好好调养一番。 淑妃的贴身宫女跟着去抓药,心想着后宫接二连三的传出好消息,却和淑妃没关系,她能不肝火旺盛吗! “要不要叫梁国公夫人进宫来陪你几日,瑶容华的娘亲也在宫中久住,你心中难免会想家。”赵晟沉吟片刻,似乎是很想安慰淑妃,又道:“我看接梁庶人出来,你们母女三人待机日吧。” 淑妃眼中流露出愕然的神情:“梁庶人!皇上,臣妾替梁庶人多谢皇上恩典!” 到 底是亲妹妹,饶是梁娟以前做过再多的错事,时日一久,淑妃的心中也生出了几分不忍,舂米可不是轻松的活计,这几个月,估计梁娟已经苦累不堪了,想来也老实了许多。 再者,她不想给皇上留下不友爱手足的印象。 赵晟看着淑妃感激涕零,心中无比舒畅,看吧,这些人的生死大权都掌握在朕的手中,朕想让谁高兴就让谁高兴。 淑妃的心腹抓药回来后,神色略有些古怪,敲得淑妃难受。 淑妃冷着脸道:“要话就说,非得请本宫请你开口吗?” 淑妃的心腹一激灵,连忙道:“奴婢不敢,奴婢方才路过御花园,听旁的宫女说梁庶人要复宠了,定会第一个找娘娘的麻烦,您看,要不要想办法……” 淑妃一下就懂了心腹的未尽之言语,无外乎就是想办法让梁娟没办法闹事。 看来那些宫人都清楚梁娟的行事作风,淑妃无奈道:“是皇上开口的,又不是本宫求来的,皇上的心意,咱们就只能顺着。” 淑妃叫人把西厢收拾出来,给梁庶人住,皇上又不是复了梁庶人的位,她的屋子暂时就按照宫女们的规格置办。 瞧着朴素了些。 第四百二十四章 梁庶人 “这也是人住的地方!” 西厢传来一声尖锐刻薄的女声,随后就是摔打东西的动静,立在正房屋檐上的鸟儿被惊的扑簌簌都拍着翅膀飞走了。 淑妃捏着晴明穴,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的心无比浮躁,恨不得立刻冲到西厢屋内给梁娟几个大嘴巴子,叫她安静一些。 还不等她行动,屋外就响起了一阵喧嚣。 “哎,梁庶人你不能进屋,娘娘在休息!” “滚开!”梁娟面目狰狞,门口拦着的宫女被推了个趔趄! 随后一股冷风涌进屋内,迎面扑来一阵酸糟味道,淑妃不禁掩着鼻子,一脸嫌弃,只是话还没开口,就被眼前的女人惊到了。 一张蜡黄削瘦的脸,明媚的五官已经变得刻薄,眼神更是比从前带凶恶:“怎么见到我很意外吗?” 梁娟开口就是一副你对不起我的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你就给我住那种屋子,也不怕皇上来了怪罪你。”梁娟大咧咧的坐在了铺着绸缎的榻上,粗糙的手抚过,发出刮丝的擦擦声。 淑妃方才的怜惜瞬间烟消云散:“你是什么东西,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如今的模样,还真以为皇上是想起你 了?” 屋内的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 梁娟刻薄道:“总不能是你给我求情了吧!我说你还真是废物!” 她的嗓子如今变得更加沙哑,说出来的话也更加刺耳难听:“你就是废物,我听说高婕妤和瑶容华这两个贱人都已经有了身孕,你明明进宫最久,肚皮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见家里是白在你身上寄托希望了。” 淑妃被梁娟的话刺激的眼睛充血,但瞬间,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用自哀自怨的语气道:“我是没本事,就算是养育着皇长子又有什么用,不知妹妹有何妙计,不如说来听听。” 梁娟自知复宠无望,可也不想帮淑妃争宠,她冷哼一声:“你先叫人来把我伺候舒服了再说吧。” 说罢就懒洋洋的躺在淑妃的绣榻上,嘴里哼着不成调子的曲子。 淑妃眼见着自己的东西被糟蹋,心里越发厌恶梁娟。 她貌似无意说道:“听说谢净檀去了禹州,安南王府有位适龄的郡主,说不得这回就要能听到谢家的好消息了。” 梁娟的眼神一下变得犹如尖刀,她猛地坐起来:“他敢!” 自己有今日,谢净檀要付一半的责任 ,若是他肯回应自己的心意,自己也不会进宫,更不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自己不好过,他想拍拍屁股去当什么郡马爷,想都别想! “他心里不是有意欢吗?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移情别恋。”梁娟反驳淑妃:“你担心他有什么用,还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的肚皮。” 淑妃:“我倒是想,万一高婕妤和瑶容华都诞下皇子,皇长子只怕就更不受皇上重视了,本来想着若宫中只有这么一位皇子,皇上必然会看中我一些,到时候父亲和我在朝堂和后宫上一起使力,让你重新复位,没想到……” 淑妃一脸遗憾。 听她这么一说,梁娟自己都觉得那两个还在娘胎里的东西是自己的阻碍,不管如何都不能让她们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 淑妃还佯装不放心的嘱咐:“我知道你心里不平,但眼下她们两个才是后宫中最重要的人,你好好的在院子里待着,明日母亲就能进宫了,到时候咱们娘三说说体己话。” 梁娟不说话,但淑妃知道,她一直在听着。 暮云阁 高云瑶歇息了一阵子,总算不会动一动就肚子抽痛了,她喉咙发干,叫了声银 月却没人应,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人呢,死哪儿去了!”高云瑶怒声道。 “来了来了!”逸娘迈着焦急的碎步,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张:“是不是口渴!我帮你倒水。” 一盏还温热的清水被放在高云瑶的手中,高云瑶抬眼看着眼一脸讨好的逸娘,心内无奈叹息。 “银月呢,您不好好休息,怎么在这。”高云瑶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语气,倒像是在和逸娘话家常。 “银月姑娘去吩咐厨房给你准备晚膳去了,我不放心那些小宫女们伺候你,就在外间等着来着。”逸娘见高云瑶喝完水又问道:“还喝吗?” 虽然还是口干,但喝多了就要出恭,难免要起身,高云瑶拒绝道:“不了,润润喉就可以了。” 逸娘不想着样干巴巴的坐着边主动开口道:“我听宫女们说什么梁庶人被接出来了,眼下淑妃宫中摆了一桌接风宴,你不用送东西去吗?” 往常谁家吃席,就算不去随礼,也要去给主人家打个招呼,道声贺喜之类的。 高云瑶大吃一惊:“你说什么,梁庶人被放出来了!” 明明她已经触怒了皇上,皇上当日是看在 梁国公府的面子上才没直接要了她的命,现在她竟然还能被放出来。 一定是淑妃做了什么。 正在她挣扎着要起身的时候,银月拎着食盒进屋了,她看到逸娘坐在了瑶容华的床边,瑶容华一副情绪很激动的样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瞬间放下食盒就冲了过来,把逸娘挤到一旁。 “娘娘,怎么样,您没事儿吧?” “梁庶人因何被放出来?”高云瑶急切道,她眼神十分不解。 银月这才稍稍放心下,还好不是娘娘的肚子痛:“我听人说是因为淑妃娘娘心里吃味,觉得唯独您的娘亲能在宫里陪着你,旁人的娘亲却不能,皇上这才放梁庶人出来几日,过后梁庶人还是要回去的。” 不,高云瑶眼底划过一抹异样的神色。 还真是老天在帮自己,她正瞌睡呢就有人来递枕头,她才不信梁娟会安分的待在淑妃的宫中。 要怪就只能怪淑妃自己倒霉,有这样的一个妹妹了。 高云瑶拉住逸娘的手,语气温和道:“娘亲说的有道理,梁庶人受苦颇多,确实该好好的安抚一番,淑妃摆了宴,我不便去,不如娘亲代我去给梁庶人送些东西吧!” 第四百二十五章 逸娘出意外 逸娘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拒绝:“那不成,我会给你丢脸的。” 高云瑶却淡淡一笑,在银月的搀扶下慢慢的从床上半坐起来,靠在身后的软枕上,她小女儿般的撒娇:“你是我娘亲,我们血脉相连,除了我腹中这孩子,就是和我最亲近的人了,你若是还不能代表我,那我该让谁去呢?” 逸娘的视线看向了银月。 “银月姑娘办事利落,比我这个乡下妇人要得体多了。”逸娘有些自卑道。 高云瑶不赞同,眉头微蹙:“娘亲怎么能这么想,你我母女一体,若是看不起你。那就是看不起我,再说了淑妃摆的是家宴,银月到底是宫女,还是娘亲去更合适一些。”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逸娘被说动了,起身道:“那我回去换一身衣服吧。” 她说完步伐轻快的出门了,看得出心情很是不错。 银月听着高云瑶的轻笑声,心里直泛嘀咕,这位连自己的亲娘都可以利用,真真是越发的没有底线了。 瑶容华明知梁庶人是什么脾气,还让亲娘去送礼,再说,这个时候跑门送礼不是打梁庶人的脸呢吗? 察觉到娘娘在看自己,银月连忙收敛起脸上 的表情,努力把自己的存在缩小几分。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让娘娘注意到自己为妙,万一娘娘改了主意,让自己去送礼就糟了。 “你怕什么,去库房里把那尊白玉观音拿出来,一会儿给梁庶人送去。”高云瑶慢慢的合上眼睛。 高云瑶的手在自己的腹部上下轻轻滑动,感受着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欢欣。 后宫现在就是一滩死水,她要想办法把这一滩死水搅动起来才行! 议事殿 赵晟低头批阅奏折,鼻尖萦绕这淡淡的墨香,宁贵人水奴在一旁伺候着。 底下站着一名一身青衣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 “解云洲说他暂时不回皇城,也留在西煌处理事务。”侍卫拱手禀报,态度十分的恭谨。 赵晟头也没抬,但沾了朱砂的毛笔笔锋一顿:“摄政王真的对西戎有用兵之意吗?” 青衣侍卫思索了一番,小心道:“卑职猜不出,但金兵并没有要靠近西煌边界的意思。”那群金兵只是在西戎王的地盘上养身板,探子来报,说也不见他们平时操练,只顾着玩乐,已经惹得西戎许多部落的不满了。 赵晟嗤笑一声:“一个女人还 妄想做王,还跑去和摄政王合作,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既然解云洲还不想回来,就让厂督在西煌办公吧。” 侍卫转身出门,宁贵人拎着衣袖研磨,神情无比认真,好似在眼前的不是砚台,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赵晟喜爱宁贵人的模样,一把把人楼进怀里:“美人,叫朕好好亲香一下。” 宁贵人水奴笑着推拒赵晟的胸膛,娇嗔道:“这可是议事殿,臣妾可不敢这在里胡闹,万一被人参上一本,臣妾就要小命不保了。” “有朕在,你怕什么,放心吧,朕定不会让你受伤的!”说着赵晟就在水奴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水奴心里想着前日收到的密信,厂督交代她密切注意宫中发生的事情,务必要看紧瑶容华和逸娘的动向。 她佯装随口一问道:“瑶容华的娘亲是要在宫中待到瑶容华生产吗?宫中可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啊~” 赵晟点了一下水奴的鼻子:“怎么,你吃味了?要是你的肚皮能鼓起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水奴娇笑着依靠在赵晟的怀里:“皇上就会拿臣妾取笑,好端端的怎么又说到臣妾身上来了,依臣妾看,若是两位 娘娘都能诞下皇子,您在眼里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那场景,光是设想一下,赵晟的心里都觉得美滋滋的。 他有了儿子就后继有人,朝堂上也那些老东西也就没理由继续和自己叽叽歪歪的了。 禹州的探子送回来的信息说他那好皇叔迷上了修仙,整日里就琢磨着如何延年益寿,像是已经忘记了先帝时期沉迷炼丹的后果了。 赵晟摩挲着怀中温热的躯体,轻声道:“瑶容华的孩子生下来抱给你养好不好。” 这话一出,惊的水奴一身冷汗,她赶忙从赵晟的怀里爬起来,跪在地上谢罪:“臣妾不敢有这样的奢望,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赵晟没想到水奴的反应会这么大,他伸出手去扶水奴,却被水奴躲开。 “朕不过是同你说笑,罢了,你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是真太过心急,吓到你了。”赵晟把水奴轻柔的揽在怀里,细声哄着,真好似一为贴心的夫君。 但水奴却清楚,皇上此刻又没犯癔症,他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不知瑶容华是做了什么事,让皇上对她生出了不满之心,竟然想让别人抚养她的孩子。 那瑶容华呢?皇上打 算如何处置。 两人正姿态亲昵着,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太监急匆匆的跑来,往地上一扑:“其并皇上,瑶容华的娘亲在淑妃宫中惹怒了梁庶人,被梁庶人用匕首划伤了!” 若仅仅是划出了一道伤口,也不至于让小太监这么惊慌。 关键的是瑶容华的娘亲伤在了脖子上,眼见着血流不止,太医令来了两位老资历的,都说是险了。 闻言赵晟也顾不上继续和水奴温存,抬脚就往外走。 梁庶人还真是会找麻烦,刚出来不到一日就惹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淑妃宫中。 满地的血,空气里都是血腥味。 院子里是摔碎的观音像,一地的白色瓷片,逸娘脸色苍白,眼睛微微睁着,太医令叫宫女拿来白棉布用力按在伤口处,这才勉强止住了血。 伤了人的梁庶人却还是能一脸没事人的表情,甚至嘲笑淑妃胆子太小:“怕什么,她不过是贱命一条!” 这话刚好被赵晟听进耳朵里。 包含着怒火的声音响彻院落上空:“你的命又比她金贵在哪里!” 梁娟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来,她还以为先来的会是瑶容华,最好再把瑶容华吓得滑胎才好呢!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处罚与否 赵晟见到眼前的惨像怒不可遏,他抬脚就踢在了一旁的宫女身上,迁怒意味十足:“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在也能出这样的事情?” 他犀利的视线扫向梁庶人,数月不见,梁庶人昔日献媚时候的娇美面容早已被淡忘,只剩眼前这个刻薄的削瘦女人。 梁娟毫无悔意。 但对上皇上的视线,她是心虚的,她见到赵晟总有一种老鼠见到猫的紧张敢,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一脚把自己踩进了泥里。 她赌,皇上暂时不会让瑶容华她娘亲出事的消息,既如此就也不会狠罚自己。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众人的请安声中,梁庶人被淑妃拉着跪在了地上,淑妃哭得哽咽不止:“都是臣妾一时疏忽,还望皇上从轻处罚!” 淑妃的心里都快恨死了,她就说梁娟生下来就是来克她的,这才出来不到一天,就给自己惹出这么大的事情,这是嫌她和瑶容华的仇还不够深,奔着死仇去的啊! 若是瑶容华真的因此滑胎,皇上定然也会迁怒于自己。 萧瑟的寒风在院子里肆虐着。 逸娘已经被挪动到了一间空屋里,太医令忙进忙出,鲜血染红了一件件的 衣裳,看着颇为吓人。 “是她故意拿白玉观音讽刺姐姐的肚子不争气,还没为皇上孕育子嗣,她不过是一民妇罢了,为什么要给她脸面,我这也是在帮姐姐出去。”梁娟一开口,沙哑难听的声音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赵晟想到自己的布局,只得暂且忍耐,希望瑶容华的娘亲先别死,不然就打乱了他的计划了。 淑妃:“你住嘴!”还火上浇油,是嫌死的太快了吗? 淑妃跪着挪到了赵晟面前,抱着他的腿道:“还请皇上就饶了梁庶人这一次吧!” 赵晟并不大理会她,反而是把太医令叫到了跟前来:“人怎么样了?” 太医令:“失血过多,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回来的,虽说现在不流血了,但人能不能活下来也还是两说。” 这可不是什么内伤,更不是伤寒杂病,这是实打实的利刃伤口,而且看那伤口之深就知道,下手之人是一点顾忌都没有。 暮云阁。 去送贺礼的逸娘久久未归,时间拉的越长,高云瑶的心反而就越踏实。 一定是出事了。 “银月,你去淑妃宫里看看,娘亲怎么还没回来?”高云瑶故意提高嗓门,好叫暮云阁 上下都知道她为此担忧。 银月不小心瞥到瑶容华脸上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心里直发毛,那分明就是得逞后的得意表情。 走在狭长的宫道上,银月心想,要怪就怪你自己没生个好女儿吧,你倒也怪可怜的。 还没等走到淑妃宫门口呢,银月就被一个圆脸的小宫女给拦下了,对方满脸堆笑:“您就是银月姐姐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还有差事要办,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别耽误我的时间。”银月一脸严肃。 那小宫女:“我懂,只是我们娘娘看中了瑶容华娘亲的手艺,想把人留在宫里多住几天,还望您回去通禀瑶容华一声呢。” 人不会已经没了吧? 瑶容华的脑海中蓦的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她追问道:“那也要让我见上一面才行,不然我回去没法交差。” 说着银月就继续往前走。 小宫女快步追上来,试图用身体拦着银月,嘴上焦急道:“淑妃娘娘还能骗你吗!而且皇上也在,这是皇上应允的,你现在去也没用,难不成你还敢向皇上问话呀?” 皇上,怎么把皇上也牵扯了进来,真是越来越理不清了。 银 月总不能真的冲到淑妃宫里去看看皇上究竟在不在,只好作罢。 她回到暮云阁正愁该如何回话呢,就听到高云瑶道:“你不用说了,方才皇上已经派人来过一趟了,说娘亲被暂时留在淑妃宫中了。” 银月再把自己在路上遇到的那小宫女的事情一说,高云瑶眉头一挑,竟然还拦着不让见人吗? 看来梁庶人没辜负她的期望,又发了一回疯。 “娘娘,咱们?”银月试探道,她已经彻底不知道该如何揣度瑶容华的心思,只等着瑶容华开口。 “去收拾些我娘亲的东西送进去。”高云瑶刚吩咐完又突然改口:“不,记得和他们说我明日想吃我娘做的糯米桂花糕,劳烦淑妃让我娘用一下小厨房。” 银月低头称是。 这是要试探那位的安危了,若是真如淑妃所说,不过是看中了逸娘那一手针线活计,东西自然是能做出来的。 若是,若是拿不出这桂花糕,里面的水可就深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银月就把消息带给了淑妃。 “就知道她不是善茬,咱们这是中了她的圈套。”梁庶人毫无形象的躺在榻上,眼里带着浓重的怨毒之色。 “还不 是你太过冲动,不然何至于此,这桂花糕我上哪儿给她弄去!”淑妃埋怨梁庶人做事莽撞,不计后果。 方才皇上这朝廷上的事情绊住了脚,没空料理后宫这些污遭事情,这才只是禁足梁娟。 淑妃想起来就是一阵后怕:“下回再想找死也别在我的地界上,我真是被你连累的不轻!” 梁娟陡然坐起来,神色不忿:“这是你欠我的,若不是不当初被贬,家里也不会逼我进宫了。” 被她这么一说,淑妃心中的不满也彻底被激了起来,还不等她发作,皇上派来的太监就已经到了门外。 “起不来淑妃娘娘,皇上请您过去一趟。”传旨太监声音尖锐干脆。 淑妃不明所以,还想贿赂一下传旨的小太监,问一问皇上的情绪如何,难道是要找她秋后算账? “淑妃娘娘,皇上还等着您呢~”小太监催促了一声。 淑妃匆忙的整理了一番仪表就跟着小太监走了。 议事殿。 淑妃忐忑不安的进了屋内,恍然发现梁国公竟然也在议事殿内,不由得愣了一下。 “父亲,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赵晟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面容略显严肃。 第四百二十七章 西戎战起 “梁庶人一事朕也不想过多追究,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瑶容华的胎,你们最好想出个万全之策来,不然,朕唯你们是问!”赵晟语气疲惫,神情严肃。 他低头按压着鼓胀发痛的太阳穴,心中汹涌的都是烦躁之意。 梁庶人罪不至死,到底那逸娘不过是个平民百姓,人也还没死,用不着梁庶人偿命这么严重。 淑妃为难,她紧咬着下唇,嘴里已经尝到了腥味,在埋怨梁娟的同时心里也有些急切,她与瑶容华本就是死敌,自己已经害的瑶容华落过一次胎。 若是这次再有什么意外,她真的不知道还如何。 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想办法治死瑶容华得了! 就在淑妃想的出神的时候,梁国公一躬身道:“皇上,此事千错万错都是小女的错,梁家任打任骂,只要留小女一名条命,什么条件臣都愿意答应。” 这话就脸淑妃听了都觉得惊讶,父亲竟然学会做人了,他什么时候有这副慈父心肠了? 但不得不跟着附和:“眼下瑶容华的娘亲正在臣妾宫中养伤,臣妾已经叫太医署那边用最好的药,一定会治好她老人家的。” 赵晟眼里凶光炸显 ,怒然一拍桌子:“朕说的是该如何向瑶容华交代!” 淑妃的眼里迅速的浮起一层泪花,小声道:“瑶容华方才派人来说想吃她娘亲做的规划糕,臣妾已经吩咐人出宫去李家村找了,他们都是一个村子生活了几十年,想来能应付过去。” “瑶容华胎像不稳,不如叫了几个方士来进宫替娘娘看看,再说瑶容华的娘亲在宫中不一时她腹中的皇嗣,暂时挪出暮云给,待到瑶容华娘亲的伤好了再送回宫也不迟啊!”梁国公急忙开口道。 就算是不信方士又如何,涉及皇嗣,瑶容华是万万不敢冒险的,对此梁国公十分笃定。 赵晟冷笑一声:“既然祸是你们闯出来的,那就由你们来办吧!” 只是梁庶人,现在把她在关回冷宫无异于在告诉瑶容华,淑妃宫中又变,介时瑶容华岂能不想到她的娘亲? 赵晟转念一想,逸娘这个人还是解云洲为讨好意欢找出来的,还为此掀起了一番风波,本以为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还是波及到了自己身上。 解云洲,赵晟牙根痒痒:“解云洲。” 你以为能一辈子躲在西煌城吗?朕有的是办法让你心甘情愿的主 动回来。 屏退了淑妃和梁国公,负责打探消息的侍卫上前来报:“西戎王和他叔叔阿骨结盟了,说要先擒拿伪王,再一绝雌雄。” 赵晟泛红的眼里露出笑意:“有意思,叫解云洲务必要守好西煌城,若是西煌城出了什么意外,朕会让解云洲后悔余生!” 侍卫领命,即刻点了人手去给解云洲传口信。 西戎,冬日萧瑟,白雪掩盖的草原上。 金国将领的士兵在就把营帐附近的雪清了个干净,此刻一个个浑身冒热气,野兽般凑在一次搏斗着。 热火朝天的场面似乎连寒冰都能消融。 道娜站在金国将领的身边,声音急迫的再次问道:“西戎王和阿骨的战书已经下了好几天了,你们为什么还是没行动!” 她岂能不急! 若是真的败了,等待她的下场只有生不如死,不管是西戎王还是阿骨都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她还想活着!想成为最尊贵的人! 金兵将领神情颇为不屑,对自己的士兵们极其的自信:“我们的刀子可不是吃素的,兄弟们更是个个身经百战!你当我们如今是在玩吗?这就是我们激起斗志的方法!” 说着他当着道娜的 面,眼神里还有些轻佻的挑逗的意味,迅速脱光自己的上一,那一身裹着肥膘的腱子肉在冷风中颤栗几下,随后冲向了最近的一撮士兵中。 道娜被气得恨不得一刀捅死这个对自己无礼的金兵将领。 如今她已经是穷途末路了,父兄在西戎王和阿骨对自己下战书之前也离开了自己,怎么就那么赶巧,道娜甚至怀疑父兄早就放弃了自己。 不然怎么他们一走,战书就来了。 愿意追随她的部落并不多,多是些兵力不强或是墙头草那一派,愿意出些粮草但绝对不出兵的。 眼见着金国的并靠不住,道娜后悔了,她不该那么冲动的,早知道就该如父兄的意,直接毒死西戎王好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道娜的贴身侍女一直追随着她,她不过是个羊奴出身,已经替道娜做过一次替身的她提议道:“王,我听闻金兵格外忌惮那个叫解云洲的人,您何不去寻求解云洲的帮助呢?” 故技重施? 道娜读过不少的汉书,她懂得一些兵法,在觉得这个提议可笑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眼下最可行的方法了。 哪怕她不能完成当王的梦,起码还能 留下一条命吧! 西煌城。 城中最大的胭脂铺。 “可有染指甲用的干花?”一名面容娇俏的少女轻声问道。 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十分好闻的香料味,只闻了一下,激灵的柜台伙计就知道,这是个贵客。 “有的,有的,有红,粉,紫,黄,四种颜色,小姐看看要那种呀!”柜台伙计一脸讨好的笑容。 “都拿来我看看吧,还有,要叫我夫人了。”说话的少女脸颊微微泛红,似乎也在为这个称谓感到有几分羞于启齿。 她身边的侍女看着身材粗壮,五官平庸甚至显得有几分粗糙:“夫人,不若在买些胭脂吧,您涂在脸上一定好看。” 意欢扭头,对着摆在柜台上的铜镜照了照,这镜子做工极好,照得人也清楚,只见镜子里一张芙蓉面。 “那就买些吧!” 来年开春,她就要及笄了,及笄礼后就是和厂督督的婚礼。 意欢托腮,眼里满是期待,还不到开春,她人就已经先一步到了春天。 “春祥,你说厂督督会不会不喜欢我这样打扮啊?”意欢有些担忧的看着活计给自己打包东西。 不过进店一会儿的功夫,她就买了一大堆的东西。 第四百二十八章 脂粉铺子里的波澜 冬蕊是把意欢当大姑娘养,但冬蕊也没有教养过女孩儿的经验,寻常官宦人家教养女儿的方式厂督督又舍不得,怕意欢吃不了那份苦。 直到前几日春祥来了,这才发现意欢的金银珠宝,收拾衣衫样样不缺,可唯独没把意欢打扮起来。 她不画眉,已经眉如远山,不点唇,已经殷红似血,发如黑色的绸缎,身材也渐渐显得窈窕。 春祥见了意欢,看她那双和善又带着好奇的眼睛,心里不禁也生出几分喜爱,怪不得厂督大人这样喜欢,也难怪冬蕊再三和自己说能伺候夫人真是天底下难找的好差事。 “夫人千万不要这么想,您做什么,厂督都只有喜欢的份儿!”春祥把议和哄得喜笑颜开。 比她们先进铺子的一个年轻姑娘突然嗤笑一声,转头对着意欢打量了几眼,那眼神,赤裸裸的瞧不起,尤其是在看清楚春祥的面容后,这种不屑到达了顶峰。 “我说你装什么呢!还竖着姑娘的发型呢就自称夫人,你家相公不会在哪个话本里呢吧!” 话本子里的书生,少将军什么的怎么比的上自家厂督呢! 意欢气得小脸都红了:“你瞎 说,我就是有夫君,我夫君还是东厂厂督!” 话音刚落,刚才出口讥讽意欢的那名年轻姑娘白了意欢一样,嘴角一歪,本来有几分秀丽的面容显出七分的刻薄来。 “你还真是异想天开,你夫君是东厂厂督,那我夫君还是当今皇上呢!”说着她就冲到了柜台前,把本来打包好的东西扔在了地上:“瞧你们穿的这么普通,也敢来这里买东西,告诉你们这东西我就是扔了也不给你们用!” 伙计十分无奈,哀求讨好道:“我的好大小姐,老板说了,咱们就是开门做生意的,进门的都是客,您看,您就别给我裹乱了!” 意欢看着被扔在地上的包装,怒火中烧,但眼泪就是不争气在涌上了眼眶,她鼻子发酸,被匪徒劫持都没这么心跳加速过:“你真是不可理喻!伙计,劳烦你帮我把那一排胭脂都包,我要了!” 意欢指的是店铺里最贵的,壳子都是掐丝牡丹花的胭脂,这是南边来的东西,本来产量就不多,到了西煌就更稀奇了。 被伙计叫做大小姐的少女也步步紧逼,不相让:“慢着!卖给你可以,十盒一共三百两!” 这些 东西本身也就值个几十两,已经是寻常人家一年的嚼用了,三百两这个数字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可不是轻易能拿的出手的。 “小姐,别和她们一边见识了,把她们赶出去就得了!脏了咱们的地方了!”跟在那个大小姐身后的婢女身材瘦小,面色不善,看着就不讨喜。 大小姐自己也不喜欢这个婢女,但奈何她卖的最便宜,之前的婢女到了年纪配人了,母亲为省钱给自己弄了这么个货色。 她白了婢女一样:“那你还愣着干什么,等本小姐亲自动手吗!” 伙计这下彻底无奈了,大小姐今日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进门就找他的毛病不说,现在来了贵客还要赶人家! 掌柜的,您快来,叫您闺女收收神通吧! 那婢女为了表忠心,二话不说的就冲着意欢伸出了消瘦的手,可还没等触碰到意欢的衣角呢就被春祥揪住衣领甩了出去。 正好甩在了那个大小姐的身上,意欢甚至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嘎巴声。 那大小姐躺在地上哀嚎连连。 伙计一见,连忙叫来其他同伴一起把大小姐搬到了后屋,同时拦住了春祥:“你们可不能走,万一 大小姐有个好歹,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掌柜的和掌柜夫人就在临街的金店选定盛放贡品用的金器花样,冷不丁就被下人叫了回去:“不好了,大小姐被人砸坏了!” “啊!”掌柜两口子吓得差点两眼一翻就倒地,这可是他们两的独生女儿啊! 心中恐慌不已,掌柜的两口子急匆匆的回了店里,隔得老远就听到了女儿的哀嚎。 大夫倒是已经到了,是个一身青色布衣的中年矮个男人,见了掌柜,不等他开口询问就道:“小姐的腿断了,要重新接上,以后可能要落下点毛病。” 这话说的很委婉,可能,可能。 掌柜夫人眼前发黑,她的心像是被捏在了别人的手里:“也有可能不落下毛病吧?” 大夫摇头:“我医术有限,不敢保证!” 掌柜夫人发出一声哀嚎,她一下注意到新买来的婢女缩在墙角,虽是胳膊也摔断了的样子,但谁在乎呢! 她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光:“好好的小姐都叫你挑唆坏了!我说你怎么这么便宜,原来是个惹祸精!” 来的路上,看店的伙计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掌柜夫人想着女 儿以后要成跛子了,心中怒火熊熊,不顾掌柜的拦阻就冲的了意欢主仆面前:“就是你打伤了我女儿!” 面容犀利的女人看向意欢和春祥,眼里迸射出的凶光好像要生吞了意欢和春祥一样。 总算是知道那大小姐的刻薄相是哪里来的了,原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意欢想着春祥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把那婢女扔出去的,便开口维护春祥道:“是您女儿无礼在先,这事我们没错,但出于道义,我可以留下一笔银子给你女儿当诊金。” 春祥:“给诊金都是便宜他们了,夫人,你也太善良了。” 早在被拦住不许走的时候,春祥就已经想动手了,这些眼高手低,看不起百姓的商贾才是最可恶的。 掌柜的也紧随夫人脚步,走进来就听到春祥这句话,他知道错在自己的女儿,但这对主仆说话未免也太嚣张了。 “哼,小姑娘家真是好狠毒的心肠,也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教的,人都说以牙还牙,我看你们今天想从我这里走出去,就得有个人断一条腿才行,你们两个谁来啊!” 他话音刚落,十几个身强力健的男仆就从屋外涌了进来。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一见倾心 狭窄的屋子一下被人填的满满的,空气中涌动着不安的躁动气氛。 春祥挡在意欢的身前,警惕的摆出防御姿态,眼神凶狠的像出鞘的利剑。 胭脂铺掌柜的见了春祥的姿态,嗤笑一声,原来还是个武婢,难怪长相如此粗俗,他丝毫不把春先放在眼里。 一个女人,难道还能抵得过他身边这十几个年轻的壮汉吗? 再看看意欢年轻娇俏的面庞,掌柜的突然心痒痒,扭头偷瞄了一眼自家的母老虎,俨然已经被哭闹不休的女儿缠住了手脚。 他压低声音道:“小姑娘,我看你很是眼生,是哪家行商带来的吗?西煌城住的不习惯吧?” 这小姑娘一看就娇俏,定是被娇养着的,但胆子着实大,竟然敢不带男仆就出门来,可见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招待意欢的伙计挤到掌柜身边,低语道:“她身上有股子暗香,闻着是龙涎的味道。” 掌柜的瞪了他一眼,粗声道:“滚一边儿去,你才在柜上待了几天,闻过几种好香,定是闻错了!” 说罢紧盯着意欢,眼里冒出绿光:“不如你跟了我,今日之事全都好说~” 他的声音太过猥琐,样貌更是不堪 入目。 意欢只觉得恶心,这老东西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置之不理,跑到这里来觊觎她! “呸!做梦吧你!”意欢跳起来啐了那掌柜的一口。 “嘿,不识趣的东西,今天非得叫你见识见识,得罪了我是什么下场!”说着大手一挥,示意打手们上前帮自己出气。 意欢在春祥的保护下四处闪躲,她见春祥应付打手还要保护自己太过吃力,激灵的盯着空子就往屋外钻。 嘴里还故意叫嚷着:“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是不会从了你的,你想要儿子,找你老婆生去吧!” 春祥正在应付着这群打手,比起打起架来就靠蛮力,毫无章法的打手,她应付起来不要太轻松,不然也不会让意欢还有空档叫喊。 她听到意欢这句话,脚下差点劈叉。 正在安慰女儿的掌柜夫人一听这话,耳朵瞬间支棱起来,声音尖锐,一嗓子怒吼响破云霄:“什么!死鬼,你竟然敢勾搭那小贱人,我就知道你皮子痒痒,看我怎么收拾你!” 还不等掌柜夫人的脚踏进房门,就有一名打手被春祥踹中了腹部,横飞出来,一下砸在了掌柜夫人的身上。 此时屋内已经被扫清 ,打手们都躺在地上,抱着哪里的都有,哀嚎不已。 刚才还色心大起的掌柜这会儿也吓得两腿战战:“你不要过来啊!” 春祥冷哼一声,用力踹中了掌柜的下半身:“就凭你也敢肖想我们夫人!” “什么人在这里闹事!” 从大门外突然来了几名衙役,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手拿棍棒就往屋内走。 掌柜夫人来了底气,扬声道:“刘大哥,你可来了,快来帮我们做主啊,这里有两个闹事的女人,快把她们抓起来。” 春祥丝毫不怕,挡在意欢的身前:“夫人别怕,不过是几个衙役。” 她嚣张的语气激怒了那几名衙役:“嘿!小姑娘,怎么说话呢!你们是什么身份啊,就敢在我们这里撒野,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刘大壮的地盘!” “你知道我们夫人是谁吗?你就敢这么说话!”春祥反唇相讥。 刘衙役大言不惭:“说来听听!”他还粗俗的掏了掏耳朵。 春祥大声:“我们夫人可是厂督夫人,东厂厂督你不会不知道吧!” 对于刘衙役来说,东厂厂督那是传说中的人物,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人物,他和身旁的几个衙役相视一笑 ,小声刺耳,简直和街边的地痞流氓无异。 “什么东厂厂督,太监也能娶老婆吗?”说着刘衙役脸色变得阴狠无比:“他就是站在老子面前,老子也不怕他,你今天敢在我的地盘闹事,这顿板子,你们吃定了!” 他无比嚣张的等着意欢和那婢女的求饶,没想到身后传来一道冰冷刺骨的男声。 “是吗?我看今天谁敢动她!” 意欢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惊喜不已:“厂督督!” 解云洲双手背着身后,身姿卓越,玉树临风,周身的气度叫人不敢直视,他脸上挂着轻蔑的冷笑:“谁敢动她一下,我就躲他一条胳膊!” 真是什么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自己眼前的这几颗老鼠屎,坏了自己在厂督大人心里的印象! 胡涵本来正陪着解云洲巡视西煌城,却没想到意外见到了这一幕。 春祥无比羞惭的站在解云洲面前,第一次陪着夫人外出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心中忐忑:“属下失职!” 意欢担心春祥被罚,赶忙上前对着解云洲撒娇道:“厂督督,不关春祥的事,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缠着她带我出来的。” 解云洲蹙眉,他并不担心有春 祥在意欢身边,意欢会受到伤害,只是这几个衙役过于嚣张,平日里定然没鱼肉乡里。 他有心好好整饬西煌城,这与这样的害虫自然不会手软。 “把他们带下去,公开审理,通晓整个西煌城,凡是有冤屈的,尽可来投诉状,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厉害。” 竟然真的是厂督本人! 这两个女人没有撒谎! 刘衙役后悔了,他没想到自己会惹到这种不能惹怒的人,而厂督口中所说的话更是让他胆战心惊。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不可一世的刘衙役裤裆湿了一片。 胭脂铺外想看热闹儿人伸着脖子往里看,要不是胡涵带的人够多,拦住了想往里走的百姓,只怕胭脂铺这会儿已经被踏平了。 “是刘癞子!他总算被抓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人群瞬间沸腾了! “是解大人,是解大人把他抓起来了!” 足可见刘衙役平时多不得人心! 这边人群陷入了狂欢,还有欣慰的哭声,不远处的客栈,二楼临街的客房打开了一道缝隙。 道娜的眼里只剩那一道卓越的身影,她不由得心潮澎湃,“解云洲,那就是解云洲!” 第四百三十章 祭祀 陌上人如玉。 道娜第一次见到如此精致俊美的容颜,不禁痴痴的多看了几眼。 如此犹如天神下凡的男人竟然是太监,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他怀中所揽着的那名少女看起来有些刺眼,估计就是传说中的厂督夫人吧。 西戎王瞬间在道娜心中被秒成了渣渣。 她看着渐渐远去的那道背影,咬了下嘴唇,心中渐渐生出了一个想法。 解云洲先是叫人送意欢回府,随后叫来元宝,眼神一凛:“去查一下刚才那视线是怎么回事!” 刚从胭脂铺出来,解云洲就浑身汗毛倒树,被窥伺的不适感侵袭全身。 还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杀意。 元宝武功仅次于解云洲,更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同样无感敏锐,瞬间就领悟了解云洲所说之意。 他混入人群,从另一条巷子逆着人群返回,不过须臾就已然换了身衣服变成了另一个人。 意欢被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坏了兴致,还是神采飞扬的娇俏模样。 短短一会儿,她就已经忘了刚才的恐惧,对着骑马的解云洲撒娇:“厂督督!胡夫人说明天有灯会,咱们去不去呀!” 明明是询问,但充满期待的语气 脱口而出,到了解云洲耳朵里就就变成了央求。 他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拒绝,西戎兵变,他要时刻警惕金兵进犯。 但又实在说不出拒绝意欢的话,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心里更是软的一塌糊涂。 他心里暗道:意欢方才受了那么大委屈,确实该好好补偿,安慰她一番,不过是小小灯会,抽出两个时辰陪陪她又算什么。 想罢,解云洲一口应下:“明日我陪你。” 春祥总算能明白冬蕊为何会私下里和和自己能见到厂督另一面了。 如此包容体贴,厂督大人,您真的不要太爱了啊! 意欢得偿所愿,嘴巴更是甜的像是蜜糖不要钱似的,哄解云洲的话一串一串的。 从不爱听人拍马屁的解云洲听得十分受用。 越发觉得自己刚才的的决定做的正确。 回到了解府。 解云洲去了书房,意欢则和春祥回屋子里自己鼓捣丹蔻去了。 “我叫下人们再府上搜罗搜罗,我记得厨房有贮存的牡丹干花来着。”意欢兴致勃勃。 见两人空手回来的,冬蕊疑惑的问:“买的东西呢?” “别提了,差点被黑点扣下!”意欢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口吻 。 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冬蕊忙把春祥拉到一遍仔细询问。 听完了春祥的描述,冬蕊眼底一冷:“还真的胆大包天,竟然敢打夫人的主意,不过既然已经被厂督大人知道了,估计他们得好日子页到头了!” 翌日,西煌城算是出了一件大消息。 开了二十余年的东升胭脂铺黄了!今日已经闭店,伙计也卷了东家得东西纷纷跑路了。 说是他家掌柜作奸犯科,还有人命官司,掌柜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两口子都被抓起来投入监牢了。 至于他家那个人尽皆知的跋扈女儿如今断了腿,连个伺候得任都没有。 听着着实惨,但也够大快人心! 意欢还是从胡夫人的嘴里知晓的。 “您是没瞧见,那场面有多大快人心,光是状告那两口子的人,足足二十多位苦主去告状,这下他们有的牢饭要去吃了!”胡夫人觑着意欢的脸色,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畅快。 昨天一听胡大人回家后的描述,她也跟着提心吊胆。 厂督夫人就是厂督的眼珠子,那两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是不知死活! 胡夫人在知道了那两口子的恶行之后气得 直咬牙,他们作死是小,万一然厂督以为是老胡不作为,连累了自家就不妙了。 这才在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厂督夫人,希望她能心里痛快些,好给厂督大人吹吹耳旁风。 “竟然那么多苦主!”意欢大为吃惊,她还以为是自己时运不济,遇到了这样的恶心事情,没想到是自己之前就有受害者了。 “就该狠狠的罚他们,就是有这种恶棍存才,在叫西煌城的百姓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还有个刘衙役,一点也不像官府里的人,简直就是横行霸道的街头混混!” 意欢用谴责的语气和胡夫人絮絮叨叨着。 听意欢说着,胡夫人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她虚心的擦汗,感觉句句都在点自家老胡。 “不过晚上的灯会有什么好玩的,感觉除了上次的冰灯展,我好久都没出门玩过了。”意欢说着身上打了个寒颤。 话说每次出门都没有什么好事,是不是她最近的时运不行,需要去哪里拜拜啊。 想着,意欢不禁开口问了胡夫人一嘴。 “这附近有没有比较灵验的地方啊?”意欢挤眉弄眼,“就是那种地方。” 她不好意思直说 ,毕竟像她这种年纪,家中又没有虔诚些的长辈,很少会有人想到求神拜佛的。 法华寺这三个字刚要脱口而出就被胡夫人硬生生憋回去了。 近些日子来,发生的最大的祸端可不就是从法华寺起的。 其中隐秘胡大人回家没怎么说,但再三嘱咐胡夫人,以后少往法华寺去。 那地方邪乎着呢! 说是和金国人的关系不浅。 几十年前,西戎来犯,背后就有金国拱火的影子,只是当时的皇帝一心想着息事宁人,只下旨安抚了几句就没了后文。 当时不说十室九空也够惨的,修养了近二十年这才修养过来。 西煌城的百姓对金国和西戎都深恶痛绝,心里又觉得惧怕。 如今西戎内讧,大家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就让他们自己把自己打绝了才好呢! “不如咱们去城隍拜拜吧,临近年关了,得好好筹备祭祀的事情了,厂督府这么大,祭祀的事情恐怕就压在您身上了吧!”胡夫人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一起。 意欢的脸蓦的红了,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女主人要负责筹备家中祭祀之事的。 胡夫人说完又觉得后悔,厂督是太监,祭祖…… 第四百三十一章 读书人 和胡夫人约定好了出门的日子,意欢本来打算留胡夫人吃茶点的,毕竟她家里新来的那个厨房确实有一手好厨艺。 但胡夫人却犹豫了片刻,似乎是想开口拒绝又觉得不好意思。 意欢在解云洲面前修炼的最多的可不就是怎么看人脸色,胡夫人对她关切体贴,极大程度的弥补了她确实长辈教养的缺憾,有她的提点,意欢才发觉自己做主母,欠缺的实在是太多了。 “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吗?不方便留下我就叫人给你装些,我家厨房备了不少呢!”意欢笑得灿烂,那口整齐的贝齿一点也不吝啬的外露着。 意欢的年纪和胡夫人的孩子差不多,明明是自家上官的夫人,可胡夫人心里就是觉得意欢可亲。 这事情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胡夫人叹了口气,大.大方方的和意欢议论起来:“就是我一个远房的侄子前来投奔,是说在家乡得罪了纨绔子弟,本来好好的读书呢,被挤兑的在我们家乡待不下了,这才来投奔,想让我们老胡帮忙找个文书的活计。” 意欢听明白了,亲戚投奔,还得安排好衣食住行,想必够头疼的。 “他若 是还在读书,就给他找个书院读书去吧,你家也不缺银子,不比安置在家里要方便的多。”意欢像模像样的给胡夫人出主意。 胡夫人见她年纪小小,说话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好笑,“哪有这么容易,他到了要娶亲的年纪,这次是带着未婚妻一起来的。” “带了未婚妻,那不就是要自己成家了,岂不是能自立了,还来找你们?”意欢不解。 “没有银子怎么成家啊!连房子都没有,总不能在我家里成亲吧!他是我娘家那边的侄子,哪有在胡家成亲,还要住在胡家的道理。”说起这件事情胡夫人就头疼。 偏偏那两口子都长了张老实人的脸,却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人穷志短,说的就是他们了。 她也不怕花钱,可这种被逼着掏口袋的滋味可不好受。 好端端的两个人都长了手脚,还要来自己这里赖着,想想就恶心,难道还想着赖在胡家生子吗? 老胡嘴上不说,可心里未必舒服,他们来投奔自己之前怎么就不替自己想想呢! 还有更恶心的胡夫人都没敢和意欢说。 那两口子知道胡家和厂督府上关系密切后,甚至还大言不惭的想叫自己帮他们 引荐解云洲和意欢,她那娘家侄子自觉有凌云志才! 可就他那写出来的文章就连老胡都觉得水平不足,可见是自信过头了。 “我如今只盼着他们不要给我惹祸就好了!”胡夫人感慨一句,脸上露出愁容。 正说着话,厨房就送来了给胡夫人装好的食盒。 “都是糕点,不怕凉了,配些热茶吃正好。”意欢起身要送胡夫人。 院子来传来一宅杂沓的小跑声。 一名二等婢女一路小跑着进来,确实对着胡夫人身边的侍女耳语了一番。 胡夫人的婢女脸色一变,眉毛一拧,几步就走到了胡夫人身边。 只看婢女的脸色,胡夫人就心一沉,一种强烈的不妙感侵袭全身。 “夫人,不好了,简少爷被怡红楼抓起来了,说是嫖了她们的花魁没给钱!”婢女边说边反胃。 那简少爷唯一能看的也就是一张脸了,一点也没有大家子弟的模样,倒像是专骗女人的小白脸。看着面相老实,实则内里奸猾,私下没少背着夫人撩拨婢女们。 兜里分文没有,还当自己是风流才子呢。 胡夫人听了脸色难堪,必定是家里的下人找到厂督府来了。 意欢见白日还长,心 里想看热闹的表情已经明晃晃的挂在了脸上,但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她不能太没分寸了。 胡夫人一点也不觉得如何,虽丢人,但姓简的自己都不觉得丢人,她何必替人爱惜脸面。 “不必管他!”胡夫人来气。 “可是,怡红楼的人说了,要是不去拿钱赎人的话就在今晚的花灯会上把他挂在楼门口。”婢女说完看着胡夫人的脸色,感觉暴雨将至。 胡夫人气得直翻白眼。 真是一点也不叫她消停了。 她一咬牙:“那就挂吧!” 意欢的眼里闪着八卦的光,今晚高低得去看这个热闹! 胡夫人告辞回了胡府。 暮色将至,解云洲才书房回到屋内陪意欢一起用晚膳,早就说好了晚上要和意欢去看灯会。 “咱们一会儿直接去怡红楼!”意欢那叫一个兴奋,水润的眼眸期待的看着解云洲。 解云洲一噎。 怡红楼是什么地方他还能不知道吗? 只是意欢怎突然想到要去怡红楼了? 又看了什么奇怪的话本吗? 解云洲很少表情外露,或是说很少露出这么疑惑的表情。 意欢不禁出言解释:“我带你去瞧热闹!胡夫人的远方侄子今晚会被挂在门口 !” 这眼下比灯会更能吸引意欢。 解云洲了然,哭笑不得的答应了。 意欢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 西煌城的夜来的早,刚吃完晚饭,太阳就已经彻底落下去了,只剩天边一线昏黄,简单收拾了一番,意欢就要拉着解云洲出门。 两人乔庄了一番看起来就像是一平凡的小夫妻。 来看的灯会的人很是多,许是夜太长,大家在家里都待得太无聊了,但凡是这种热闹的场景就一定要出来凑一份热闹。 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 凉丝丝的空气中掺杂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意欢是吃饱了出门的,就是再眼馋也知道自己吃不下去了。 十分遗憾的路过没家摊子,若是遇到了实在想吃的还会问问人家的店开在哪里,平日又在哪里摆摊。 顺着人流,又在解云洲的领路下,两人很快就到了怡红楼所在的那条街。 远远的意欢就闻到了很重的胭脂香气。 “我是胡府的公子,你们怎么能这么羞辱我!我可是读书人!” 年轻人愤怒的叫喊声传来。 人群中响起笑声,好不欢快。 另一名中年妇人声音刻薄道:“呸!读书人怎么了,你有什么功名说来我听听!” 第四百三十二章 恶毒的侮辱 意欢看不清那人的面孔,急的直垫脚。 解云洲眼底是化不开的笑意和宠溺,他伸出手,默默的掐在了意欢的腰上,手臂一用力,就把意欢抱在了怀里,也拔高到了和自己差不多的高度。 意欢的脸一下就红了,脑袋里更是轰的一下闪过一片白光。 平日在家里又不是没搂楼抱抱过,但这可是在大庭广众只下! 真是羞死个人了! 意欢心里羞涩,脸却早已经笑开了花,她手上软趴趴的在解云洲的胳膊上拍了一下,嗔怪道:“你吓了我一跳!” 解云洲作势要把她放下来:“那你看不看了。” 意欢察觉到解云洲的用意后赶紧把他的胳膊再往自己的腰上贴,嘴上连忙道:“别,别把我放下来!” 耳边突然传来啧啧声。 一个男人走远了些,嘴上抱怨:“哼,小夫妻不在家里窝着,跑出来秀什么恩爱!” 意欢的面皮薄,脸红的像个猴屁股,心里却十分得意。 解云洲不语,却也没和那男人计较,反而轻笑了一声。 虽然没看到解云洲的脸,但意欢十分笃定,厂督督的脸上也一定是开心的笑意。 他们心意相通! 远处的吵闹声还 在持续,而且围观的人也明显多了起来。 就这意欢伸着脖子往前看的时候,怡红楼的二楼某个房间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了,一道哭泣的女声响起。 “妈妈我要赎身,你就别为难简郎了,都是我自愿的,是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的!” 意欢没能看清那姑娘的脸,但从轮廓判断,应该是个美人。 “那不是花魁娘子!”人群中传来惊讶的声音。 哈?意欢更吃惊了,她拍了拍解云洲的手臂:“放我下来。” 解云洲手臂一松,意欢稳稳的站在了地上,“不看了?”解云洲语气疑问。 意欢:“那家伙有未婚妻的,还和花魁不清不楚上了,听胡夫人说他才来西煌城没几日,这品行真是坏透了!” 意欢心里替那家伙的未婚妻鸣不平。 “这样的人渣也配有未婚妻!”意欢忿忿不平,看着姓简的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闹剧还在继续。 只听得花魁哭得梨花带雨,生生啼血,好似被活活拆散的一对有情人,“妈妈就成全了我们吧,不然我也从这里跳下去。” 在人群的惊呼声中,花魁也站到了二楼的窗口处,一副老鸨不答应, 她就要去赴死的悲壮模样。 老鸨被气的直跺脚,捂着胸口喊冤孽。为了培养这个花魁,她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自小就请了师傅教她琴棋书画,吹拉弹唱,舞蹈! 吃喝用度具是比照着大家千金来的,她做生意也不过两年的光景,为了把她捧成花魁又是费了好一番心思。 没成想她不好好做生意,却被个没钱的穷书生被迷倒了,这次几日啊,就被迷得要死要活的。 “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你跳下来最好是死了来的干净,不然你就是瘫了,脸也是能看的,老娘把你卖到最低等的窑子去!叫你知道什么是吃苦!”老鸨喊的嗓子都劈叉了。 花魁怔了一下,她虽也是卖身之人,但自诩和那些低等的妓女并不相同,甚至还有些歧视那些个花娘。 “不,不~”花魁摇着头,泪水打湿了脸上的脂粉,看着却多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老鸨冷笑一声,风韵犹存的脸上阴狠无比:“你叫我没脸,老娘在你身上不知花了多少银子,我就是让你死也不会便宜了这个泼皮!” 简少爷来了西煌城本还自怨自艾,没成想偶然瞥到了花 魁娘子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日日写诗相送,终是抱得美人归。 老鸨还嫌不解气,叫来了护院打手,手臂粗的木棍就往简少爷身上招呼。 砰砰,棍棍到肉,简少爷被打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几棍子下去,他就被打得失禁了,嘴里还喃喃着:“我是胡家少爷,我姑母不会饶了你的。” 再打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老鸨一点也不怕,她的花楼能开得这么大,背后也是有靠山的。 意欢看不下去了,刚想迈步往那边走,解云洲却拉住了意欢的胳膊,摇头示意她不用过去。 “到底是胡夫人的侄子,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多不好啊!”意欢心软了。 怎么可能,胡夫人是人精,办事周到,不会让自家侄子就这么死了。 果然,人群中挤出两位男仆:“还请手下留情,他欠了多少钱,我们夫人出!” 此时的简少爷已经疼的神志不清了,终于见到了胡府的熟面孔,声音一下大了起来:“快救我!” 老鸨只想教训他,不会和银子过不去,说了数目,那男仆当场就从怀里掏出银票交给了老鸨。 简少爷的底气一下就来了,他叫嚣道:“我姑 母派的人来了,你们竟然敢打我,看我姑母搞垮你们,还不快把小嫣然一起放了!” 看热闹的人一下把视线都转移到了老鸨的脸上,她会放了花魁吗? 就连花魁自己都一脸期待。 当花魁是风光,可总归身份低下,二十出头就会被新人替代,到时候客人少了,一样要流落到更差的地方去。 嫣然一脸期盼的看着简少爷,希望他能更硬气一点,“简郎!”嫣然语调婉转,听的人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怡红楼的护院得了老鸨的眼色,把简少爷放下来,胡家的仆人接的不及时,叫简少爷一下掉到了地上。 “哎呦~”简少爷疼哭了,说话的声都变调了:“故意的吧你们!” 明明他看着凄惨无比,但周围的人却都笑了。 这不比看灯有意思! 谁知道那简少爷不知死活的叫嚷起来:“你们都死定了,都给我等着,我以后可是要去厂督府办差的人!” 他以为搬出厂督就会让人敬畏,没想到收获了更多的嘲笑声。 “真的?”意欢满眼疑问,厂督府什么时候要来这么一号人物? 解云洲用眼神回答了意欢,这简直是对他最恶毒的侮辱。 第四百三十三章 有‘老鼠’ “估计胡夫人早就安排好了,想让他长个教训。”解云洲说的话十分有道理,意欢听了跟着点头。 “胡夫人似乎并不喜欢他。”意欢若有所思,又瞬间明悟:“给他一个惨痛的教训,让他老实些!”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百姓的注意总算是回到了还给上,意欢看上了一阵精致的白兔灯,做的惟妙惟肖,看摊子的老汉见意欢喜欢,堆着笑脸:“小娘子如此喜欢,还不快让情郎帮你猜出谜底!” 情郎两个字大.大取悦了解云洲,他嘴角勾起笑意,清冽的声音念出了谜面“蜜饯黄连”。 这个谜面十分简单,看得出摊主无意为难,倒像是主动往外送花灯,解云洲一字一句道:“同甘共苦。” 他话音一落,老摊主就起身取下来花灯,递到意欢的手里,黝黑的面庞,粗粝的手掌:“同甘共苦,多好的意头,年轻人就该同甘共苦。” 意欢羞涩一笑,各色的花灯把整条街都照得亮堂堂的,也把意欢的红脸照得无处可藏。 她抬起眼,飞速的在解云洲脸上看了一眼,正对上解云洲温柔到能溺死人的视线。 同甘共苦,她和厂督督如今不正是在同甘 共苦的过日子呢吗? 西煌城是偏僻,可此地远离皇城的勾心斗角,在这里的日子意欢觉得十分安逸,如果是和解云洲在一起,就是让她在西煌城一辈子,她也心甘情愿。 解云洲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扭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看见解云洲的动作,意欢也不禁跟着向身后看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她声音疑惑:“你刚才在看什么?” 解云洲不屑道:“有老鼠,很丑的老鼠。” 听到老鼠这两个子,意欢的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一只油光水滑的大灰耗子,长而秃的尾巴,还会发出吱吱的叫声。 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意欢搓了搓胳膊,十分嫌弃的扯着解云洲往前走:“那有什么好看的!” 她还想在去看看,好看的花灯那么多,来一趟不多带几盏回家也太可惜了! 两人的背影渐渐隐没在人群中,刚才解云洲的声音并不小,紧随其后的道娜听得一清二楚。 就在刚才,解云洲瞥到她的时候,道娜见到那俊美的侧颜,差点都要忘了如何呼吸,心跳的犹如打鼓一般。 但下一刻,解云洲的话就让她的一腔热忱被泼了盆冰水。 她不禁充满怀疑的 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比他身边的那女子要美貌,为何他会用那么不堪的词来形容自己。 老鼠?她长得像老鼠吗? 道娜的心中满是不甘,她不死心的继续跟上去,眼见着解云洲和意欢一直紧紧贴在一起,恨不得融为一体的亲昵样子,妒忌的眼睛都红了。 为什么,为什么陪在解云洲身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她暗自下定决心,不管如何,一定要得到解云洲这个男人! 哪怕他是个太监! 意欢不时常出门,在外面逛了两个时辰,身上满是冷气,脚也走的有些酸痛,已经玩够了的意欢可怜巴巴的扯了扯解云洲的衣袖:“咱们回去吧。” 跟在身后的尾巴十分顽固,元宝早已查探清那人的身份,解云洲心知肚明,是西戎王大妃在跟踪自己。 只是她的来意暂时不明。 她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解府的位置就摆在那里,稍微一打听就能知晓,解云洲并不急于摆脱尾巴,反而任由道娜为之。 全然的轻视与不在意。 翌日一早,翟娆就被厂督府的人叫到了厂督府,翟娆自己受宠若惊,草草收拾了一番就坐上了马车。 她到解府的时候,意 欢刚起来吃早膳。 翟娆正好碰到了给意欢送早膳的婢女,看了眼天色,翟娆不禁感叹,厂督夫人过的是神仙日子。 解云洲的书房摆设极其简单,但屋内燃着松木香气浓郁的熏香。 翟娆敲门进屋,她没遮挡面容,坦然的露着疤痕纵横的脸颊,翟娆笑得自信:“还没庆贺厂督大人官复原职,实在是失利,不知厂督大人有何吩咐?” “你可知道道娜?”解云洲头都没抬,语气冷淡。 翟娆反应了一下,思索过后开口道:“可是西戎王大妃,我与她曾有过一面之缘。” 好端端的厂督大人怎么会提到道娜,她不是已经联合了阿兄,反了西戎王,自立为王了吗? 就凭厂督大人的消息之通达,想要查道娜易如反掌。 “她偷偷潜进了西煌城,目的不明,我希望你能去探一探。”说着,解云洲抽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道娜所在的客栈。 翟娆懵了一下,接过字条看了一眼,道娜不在西戎王帐待着,跑到西煌城做什么,投奔厂督? 越想越觉得可以,翟娆严肃道:“厂督交代给我就放心吧,两日之内,一定会办妥贴。” 解云洲抬眼笑了一下:“ 最好能劝她早日离开,我可不想看到西戎王兵临西煌城,跟本厂督要人。” 明明是个惊艳的笑,但翟娆浑身汗毛倒立,无端感到了一种威压。 她正色:“是。” 西煌城某客栈。 道娜又在城内转了一圈,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西煌城,但这次的感受很不一样,不得不承认,解云洲确实管理有方。 西煌城的变化不说天翻地覆也差不多了。 百姓脸上的笑更多了,但相应的,西戎的日子开始不好过,往年秋日,西戎有些部落总能在西皇城附近的村落里抢到东西,但自从解云洲来后,加强了边境巡逻,还建了不少的边防哨所。 明年秋天是否还能从西煌城附近的村子抢到东西已经成了难题。 解云洲在断西戎的生路。 正是感受到了威胁,她才打算和金国摄政王联手,本想借着摄政王的支持坐稳西戎王位,再一步步和解云洲斡旋。 万没想到,在第一步,计划就折了腰。 道娜深吸了一口气,把整个人都浸在了澡桶里,叫人舒服的浑身犯懒的热水浸过头顶。 她明日就去见解云洲,总能谈到让解云洲满意,不管解云洲想要什么,她都能答应。 第四百三十四章 末路穷途 袋,深吸了一口气,发出舒爽的喟叹。 “西戎大妃,别来无恙啊~”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娇媚的女声,惊得道娜脊背一凉,她猛地扭头一看,自己的脖子甚至发出了咯嘣一声的脆响。 “你是谁!”道娜声音微颤,她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慌张。 眼前的女子面容可怖,但仔细一看,还能依稀看到女子曾经的美貌:“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此时的道娜无比后悔,出来的时候太过匆忙,竟然一个护卫都没带,让自己陷入了如此被动的境地。 翟娆露出和善的微笑,只是她的面孔着实叫人亲和不起来。 “好妹妹,不要怕,我不会害你的,我来是有事情要和你商量。”翟娆的语气很是温柔。 刚刚已经被叫破了身份,道娜并不信任眼前的陌生女子,“你想和我商量什么?”道娜的眼睛瞥向不远处的床,枕头底下有她用来防身的匕首。 翟娆特意了解过,道娜的武艺并不精深,而且自己门外还有帮手,真要打起来,自己也是安全的。 翟娆双手伸开,示意自己没有威胁,她后退几步:“你可以先出来穿上衣服吗?” 水已经渐渐凉了, 道娜打了个冷战,心跳如雷,哗啦一声水响动,道娜快步跑到了床上,穿好衣服的同时把匕首塞到了袖子里,这才稍微心安了几分。 “你知道我的身份,我却不知道你的,是否不太公平,既然是要和我谈交易,是不是该告诉我你的身份?”道娜语气不善,浅褐色的眼珠子里写满了警惕。 瞧着惊恐小兽的神色,翟娆心里怜爱了。 “我们以前见过,我记得你,你却忘了我,但你和我阿兄不久前才接触过。”翟娆说话兜圈,自觉已经给了道娜足够多的提示,但道娜还是一头雾水。 翟娆无奈:“我是翟娆啊?金国摄政王是我阿兄。” “你不是死了吗?”道娜第一反应就是她在骗自己,随后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证据?” 多说无用,翟娆渐渐失去了耐心,脸上的笑也淡了:“骗你有什么意思,既然已经和金国摄政王达成了合作,还跑到西煌城来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来散心?” 这是代表摄政王来和自己兴师问罪的? 道娜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她嘴硬道:“说是派兵来帮我,但那群金兵根本就不听我号令,整日吃喝玩乐,好好的西戎王帐叫他们弄得乌烟瘴 气,摄政王有什么颜面来指责我。” 金兵会是什么德行,翟娆早就猜到了,但看着道娜怨念深重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和我阿兄谈合作,就是在自寻死路。”翟娆笑得嘲讽,看向道娜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她对道娜下达了驱逐令,这同时也是解云洲的意思。 “限你明天日落之前,离开西煌城,否则,西戎就再也没有道娜这号人了,懂了吗?”翟娆语气凶恶。 如此明晃晃的威胁,道娜不禁红了眼眶,她早就打算好了,明天要去找解云洲,想到自己要灰溜溜的离开,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好似心里被人挖走了一块一样。 见道娜神色如此,翟娆一袭就猜到了道娜的心思,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竟然敢对解云洲产生这样的心思,这笔刺杀解云洲还刺激! 真的不是在找死吗? 要知道解云洲的眼里只有意欢,除了意欢,剩下的人就是排着队在她面前自杀,都不会引起解云洲丝毫注意。 她直接起身,不打算再规劝什么,她的善心也是有限的。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翟娆叹了口气,她真的是好话说尽了。 翟娆是从门进来的, 又大.大方方的从门口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正好,凌冽的冷风中带着一丝腥甜的味道。 翟娆坐上了回府的马车,想到道娜流露出的不舍之色,心中还是很震惊,肖想解云洲,她在道娜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的影子。 女人哪里有不爱美的,翟娆一边抚摸着自己不再光洁如剥了壳的鸡蛋的脸颊,一边喃喃道:“希望你的下场会好过我。” 金国人已经掌握自己的行踪了! 道娜心中生出强烈的紧迫感,她一刻也等不及,用心的收拾了自己一番,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厂督府。 她对着门房,身上带着西戎贵女的傲气:“我有要是要见厂督,请你帮忙通传一声。” 每日里求见厂督的人不知凡几,门房练就了应付的本事,“有拜帖吗?” 没有拜帖就想见厂督,那厂督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就见这些来求见的人就行了。 道娜想到了想见解云洲不会容易,也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她说出来早就想好的说辞:“我是西戎来的,厂督也许会想见我,麻烦你说一声。” 西戎来的? 门房犹豫了一下,还是和身边的同伴耳语了一番,一名灰衣门房看了道娜一眼,转身 跑进了院子。 解云洲听了门房的话已然猜到了来客会是谁,他蹙眉,冷声道:“不见。” 门房传达了解云洲好,道娜站在门口,愣愣的,还想再说什么却遭到了驱赶:“说了不见就是不见,我们大人忙着呢,没空见你。” 道娜不想走,和门房争辩起来:“你说谎,一定是你没和厂督大人说,如今西戎形式危急,与西煌城的安危有关,厂督大人怎么可能不见我!” 一定是这些下人在刁难自己! 道娜心中恐慌,竟然想往里闯,明明在金国见摄政王的时候还没那么困难! “我真的是西戎人,厂督大人!还请见我一面吧!”道娜扯着嗓子喊,哪里还有高高在上的西戎大妃的样子。 再回西戎,等待她的极有可能就是一个死,她已经被父兄抛弃,摄政王也不会管她的死活。 解云洲就是她唯一的希望! 意欢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她才和春祥学的古法炖雪梨,她尝还不错,自觉厨艺精进,特来给解云洲献宝。 险些被这高亢的女声吓得打翻了托盘。 “是谁?”意欢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准是厂督督招惹来的狂蜂浪蝶。 意欢得意:没办法,是厂督督太出众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出谋划策 可外面那道声音听起来真的挺惨的,意欢有些同情,心道厂督督已经是她的人了,你就是叫破了天也没用啊。 春祥:“估计又是不自量力上门想纠缠厂督大人的,这些年厂督大人的脾气好多了,放在以前,哪里有人敢如此放肆。”她生怕意欢心中不快,出言帮厂督解释。 话外之意就是夫人这全都是您的功劳啊,不然厂督大人可暴躁了! 说不得意那是假话,意欢心里美滋滋的,脚步轻快的就到了解云洲的书房门口。 解云洲不爱甜,但也说不上讨厌,意欢巴巴的给他送来了,说什么也不能不知好歹不是。 几口就喝干了意欢做的古法炖梨,说实话就是煮熟的梨味,但解云洲还是露出满足的笑容,夸赞道:“果真好喝,与众不同是我从未尝过的味道。” 明知道解云洲是在哄自己,意欢的耳朵还是不受控制的红了,她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但看你这么喜欢,下次我再给你做。” 意欢已经被解云洲宠得更像个小孩子了,她天真,骄矜,但一点也不恃宠而骄,厂督府从上到下就没有不喜欢她的人。 解云洲思索再 三,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意欢皇城里刚传来的消息,逸娘出事了。 她被梁娟重伤,虽说性命保了下来,但至今还未醒来,只能靠灌药和灌粥活着,她不能排泄,太医令就交代伺候的宫女给她少吃一些,就这样,她的肚子已经鼓起,硬硬的。 太医令说,若是半个月后还不能醒,人估计就没活下来的希望了。 赵晟为了瑶容华肚子里的孩子,一直不敢声张,更没有为逸娘讨回公道的迹象,想来在赵晟的心里,逸娘的死活没什么大不了。 可意欢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难过的食不下咽,说不定还会吵着回皇城。 现在并不是回皇城的好时机。 往深了想,也许这正是瑶容华所期盼的,不是解云洲卑劣,直觉告诉他逸娘出事或许也是瑶容华计划里的一环。 “好,只要是你做的,就是毒药我也会吃下去。”解云洲眼里一片宠溺。 意欢红扑扑的依仗小脸,呲着白白的牙齿,笑得要多傻就有多傻,她嗔怪解云洲:“我的厨艺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差,怎么可能会毒死你!” 听着两人打情骂俏,春祥也跟着笑,她低着头,不敢发出声音,都快把自 己憋出内伤了。 天哪,厂督还有这么肉麻一面,原来这么会哄人啊! 厂督府外,刚还高声叫嚷的声音渐渐消失,道娜红色的身影说不出的落拓,眼见着解府内走出的护卫抽出了锋利的刀刃,她不得不退让。 解云洲竟然真的如此狠心,他不肯见自己。 “真的死定了吗?”道娜不甘心,野心烧身,她快被烧的灰飞烟灭了。 街角处,一直盯着道娜的中年妇人露出了然的笑意,总算被她找到机会了。 她快步跟上了道娜,就在马上要路过道娜身边的时候从怀里抽出了一枚沾着白色粉末的帕子。 她把帕子伸到空中用力一抖,同时屏住呼吸。 白色的粉末迅速融入风中,没有人注意到这点异常,道娜闻到了淡淡的香气,随后鼻子一痒,不禁打了几个喷嚏。 这喷嚏威力太大,道娜扶着脑袋,眩晕的感觉袭上脑袋,她一时竟有些站不稳。 这怎么了? 道娜心里生出不妙的感觉,但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哎呀,姑娘你没事吧!” 耳边响起一道关切的中年女声,这声音温柔可亲,道娜迷迷糊糊的去看扶着自己的婶子的视线,市长和善的 面孔。 她半个身子都靠在人家身上,小声道:“我,我没事。” 周遭已经有旁人疑惑的视线看过来,那中年夫人直接扶着道娜,嘴里絮叨着,“小姐你身体不舒服,我就说今天不该出门的,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她的口吻过分熟稔,加上一身朴素的装扮,和道娜站在一起说是主仆一点也不为过。 黄昏,黑夜如期而至。 道娜再次睁开眼,腹中咕噜噜响了两声,她饿的不舒服,头更是沉的厉害,整个人的身体都没力气。 眼前也不是自己熟悉的客栈,她这是在哪里? 道娜心一惊,昨晚被人闯入房间的恐惧又卷土重来,她警惕的坐起身,换死四周。 “姑娘你醒了。” 似曾相识的声音,是街上扶着自己的人!晕倒前的最后一幕,道娜很快就回忆起来,她不是无缘无故的晕倒了,而是有人迷晕了她。 “你想干什么?” 那中年夫人也不伪装,单刀直入:“我家主子知道了您的困境,十分的想帮您,但奈何您被厂督府的眼线盯的太紧了,我们也只能出此下策。” 道娜心中警惕,脸更是紧绷着,隐隐可见她此时的情绪是愤怒的。 “厂督不会掺和西戎的事情,但您可以让她不得不对西戎出手。”中年妇人和善的面孔蒙上了一层算计的神色。 道娜竖起耳朵,似乎看到了当日道依台来到她的营帐,交给她那瓶毒药的时候的神色。 她后悔过当日没听话,如今又有机会摆在面前了,要错过吗? 明明知道对方的话未必可信,但她还是鬼使神差的没有打断对方的话,而是认真的听着:“你有什么好主意?” “厂督最在意厂督夫人了,若是西戎绑了厂督夫人,你才厂督会不会雷霆大怒?” 道娜的耳膜一下下如同打鼓一般跳动着,她舔了舔嘴唇,眼底露出了一份渴望的神色。 若是那个女人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厂督身边的位置岂不是就空了出来,哪怕希望很渺茫,但她也会有机会。 道娜猛地抬起眼,看着势在必得的中年妇人:“可我怎么绑架她?还有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不过是我家主子心善,最见不得旁人不能得偿所愿的哀怨样子。”中年妇人意有所指。 道娜的眼里又有了神采,她难掩讥讽:“我还没那么傻,既然想利用我,就先拿出诚意吧。” 第四百三十六章 惊马踏人 中年妇人不接道娜的话,而是拍了拍手掌,房间外进来了四个身材精壮,打扮普通的年轻男子。 “这是为姑娘准备的人手,后日,厂督夫人会去城隍庙上香,那就是你唯一动手的机会,若是不能成功,我家主子也帮不上您了。” 真的要这么做吗? 道娜的心里天人交战,可旋即又野心勃勃的没有拒绝:“真的,完全听我号令吗?” 中年妇人笑着点了点头,好似在看着撒泼放赖的自家孩子,一副要天给天,要地给地的架势。 道娜知道自己的决定或许过于草率,但她别无他选。 看着留下来的四名青年,她摇了摇嘴唇,试探道:“凭你们的武艺,可有把握抓住厂督夫人,我看她身边的婢女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道娜有些担忧,她想不出失败后,解云洲会如何处置自己。 为首的一名青年沉声道:“我们只负责行动,具体还要看您怎么吩咐了。” 到那有些茫然,她有些神经质的咬着自己的手指,磕着指甲发出咔咔声,谈何容易,要想绑到厂督夫人谈何容易呢! 一日之后。 早上起床,解云洲的左眼皮就一直在跳,左眼皮跳灾,他不是 不大相信的,但心头有种不适只感觉。 待到他穿好衣服要出门,就听到床上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意欢已经在床上坐了起来,迷迷糊糊的睁着眼看他。 “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解云洲轻声道,此时外面的晨光熹微,完全不是意欢平日起来的时辰。 意欢摇头:“我和胡夫人约好了今日去城隍庙上香的。” 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冬蕊的声音:“夫人,早膳已经准备好了,要奴婢进来之后梳洗吗?” 冬蕊是听到了屋里有说话的声音,这才开口的口,不然她还要进去叫醒夫人。 意欢明明听见了,但是浑身懒洋洋的,她半眯着眼,身体很想倒下去继续睡,但半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嗯:“进来吧。” 冬蕊手脚麻利,见厂督早就穿戴好,陪着厂督夫人在床边坐着,那场面怎么看都觉得可爱。 意欢的头发乱糟糟,窝在解云洲的怀里吧嗒了一下嘴:“中午咱们吃锅子吧,我昨晚梦到了。” 吃食上解云洲从不与意欢争辩,自然点头称是,意欢爱吃拨霞供,冬日里吃些也能暖身子,厨房里知道意欢爱这口,一直都备着 肥兔子。 “你说吃什么都行,要不要再喝点果酒。”解云洲笑道。 上次意欢贪杯,喝的说了好半天胡话,过后意欢还想起来了自己当时的丑态,气得哭了一鼻子,解云洲倒是觉得好笑又可爱。 意欢一下就精神了,她用脑袋去撞解云洲的胸口,不用力,但还是撞出了砰砰的声音,意欢嗔怪:“你真是坏透了!” 解云洲无辜极了,他耸了下肩,用很无奈的语气道:“好,我知道了,你不要喝,那我就把果酒都送人吧,反正我不喝。” 意欢急了,果酒是用杏子酿的,甜丝丝的带着杏子的苦味,还挺好喝,不然她也不至于贪杯把自己喝醉了。 如今解云洲还要故意来逗弄她,意欢气得在解云洲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冬蕊不小心瞧见了,在心里哎呦了一声,但也露出了和解云洲一样灿烂的笑容。 胡闹了一会儿,解云洲亲手帮意欢穿好了衣服,知道她是要和胡夫人一起出门,还是叮嘱道:“不要乱跑,上完香就回来。” 意欢胡乱点着头,解云洲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她想着瑞丰楼的水晶肘子,突然有些饿。 瞧她那副样子就知道自己的 话她没往心里去,解云洲虽是无奈,但也只好加派了些人手。 吃过早膳春祥就陪着意欢一起出门,彼时胡夫人的马车已经在厂督府的门口等了一会儿。 意欢也不是那等爱摆架子的人,既然胡夫人的马车能坐下自己和春祥也就不再套自家的马车了。 解云洲特意拨给她的八个护卫也和胡家的护卫走在一起,护在马车的两侧和后面。 马车上,意欢八卦的问:“花灯会那天也和厂督也到了怡红楼那里。”意欢可没说自己就是拉着厂督直奔怡红楼看热闹的,装出一副巧合的样子。 “我看见你侄子挨打,还和那个花魁勾缠不清的,他回家还闹吗?还想娶那花魁?”意欢好奇极了。 胡夫人失声的呀了一声,似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脸上的神情十分鄙夷:“呸!那就是个没种的下流胚子,他回到家里连个屁都不敢放,吃我的喝我的,还想用我的钱赎花魁?他想的美!” 意欢又有点同情那花魁了,“可我看那天两人一副生死相随的样子,竟然回去了说都不说吗?” 胡夫人用过来人的心态和意欢道:“一是你年纪还好,二是你遇到了厂督大人这 样一心一意的夫君,否则呀,男人就是一路货色,他就是在喜欢花魁,也不会娶他的,娶妓子进门,就是在断他自己上进的路!” 意欢受教了,脸上的神情还是懵懂的,但郑重的点了点头:“倒是可惜了他的未婚妻和那个花魁,这两个女人都够倒霉的了。” 遇到了胡夫人侄子这样的人渣,半点担当也没有。 胡夫人一提到远方侄子就翻白眼,只想着快点把人打发走,西煌城也容不下这尊大佛。 两人正说着话,马车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还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 “我的孩子啊!狗儿!” 意欢和胡夫人并两人的婢女被重重的甩在了车厢上,即便是冬日穿的厚实,也被摔的不轻。 都疼的龇牙咧嘴的。 依仗有春祥护着意欢的脑袋,不然她现在早就晕过去了。 “外面怎么回事?”胡夫人脸色极其难看,冷声冷语的。 “是个小孩子,突然跑了出来,惊了咱们的马被马踩了一下。”外面的护卫答道。 胡夫人蹙眉,好好的出来上香,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她气哼哼的又有些担心:“人没事吧?” 意欢也跟着道:“要不下车去看看?” 第四百三十七章 混乱 马车外,人群息壤的长街上。 一名三十出头的妇人怀里抱着个头破血流,奄奄一息的小孩子,看打扮还是个瘦弱的小女孩。 “我的孩儿啊!你死得好冤枉!”妇女面容悲苦,她粗粝的手掌不停的擦拭小孩子额头出冒出来的鲜血,哭的好不悲伤。 隐隐有指责声传入马车。 屁股底下好似有钉子,意欢被哭的心神不宁,忍不住撩开帘子向外看,却正好对上外面一道道隐晦打量的视线。 意欢从中感受到了深深的不满和恶意,她的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不要下车,我叫下人去处理此事。”胡夫人冷静下来,理了理自己乱了的头发,一边安抚意欢:“这条街上时常车来车往,甚至还有跑马的,百姓在就习惯了,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往咱们的马蹄下钻,十分诡异。” 她这么一说,意欢一下反应过来,心也猛地一沉:“你是说……” 意欢的话音还未落,马车外的骚动声忽然变大,那女人的哭嚎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不安感越发强烈,意欢揪着一颗心:“外面又怎了?” 此时解云洲派出来的 护卫走到马车旁边,轻声对意欢道:“夫人,您先在马车里不要出来,街尾来了一群手持利器的人,来意不善,我们已经派人回去搬救兵了。” 来的人为首的是个五壮三粗的黑脸汉子,他直奔哭嚎的妇人,“怎忙回事,小妮儿这是怎么了?” 他语气焦急,却透着几分做作,不全然是关怀的意思。 妇人怀里的孩子面色已经开始发青,眼睛办阖着,嘴巴也微微张开,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孩子已经没了。 妇人见主心骨来了,哽咽道:“咱们的女儿被他们的马踩死了!”她全然没说事情是如何发生的,有种不会被追究的底气。 到底她的孩子已经死了,她也只有被同情的份儿! 胡夫人怒了,在马车内怒斥:“既然你有冤屈,那咱们就去衙门口辩一辩!我还没追究你突然跑出来惊了我们的马车,你倒是在这里委屈上了。” 此时的胡夫人还不知道那小孩子已经没了,想着今日的城隍庙是去不成了,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她的话一出,立即就犯了众怒,愤怒的人群一拥而上,不知是谁高声叫嚷了一句要替死去的小 孩子讨回公道,整条街上都回响着激愤的喊声。 马车里的胡夫人脸色一下就白了,喃喃道:“怎么会,我不知道竟出了人命!” 从始至终,那伙子人都护在妇人身边,不让胡夫人和厂督府派去的几个人近前,所以他们压根就不知道那妇女怀里的人伤成了什么样。 猛地听闻出了人命,胡夫人也六神无主的看向意欢。 胡夫人面露难色:“这,这,这下是闯了祸了。”毕竟是一条命,她就是身上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了。 越是到了这种时刻,意欢反而是最先冷静下来的人,她拉着胡夫人的手安慰:“且放心吧,你不觉得他们这些人来的也太快了吗?是我连累了你才是。” 马车很快就变成了众矢之的,意欢耳边清晰的听到有东西砸在马车车厢上的声音,这样下去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春祥略微打开一条缝隙像外看了一眼,无比严肃道:“不能再等了,夫人快换上我的衣服,我带你出去!” 今日为了去城隍庙上香,意欢没穿太鲜亮的衣服,但少女爱娇,衣服的做工极精致,一看便知作价不菲。 胡夫人也反应过来 ,边自己脱掉累赘的外袍一边对意欢道:“是了,不能干这这里等着人来救咱们,眼下情况危急,您就往外冲一冲吧,我想办法在这里拖延一阵!” 意欢刚刚手忙脚乱的换好衣服,就听见胡夫人大喝一声的冲出了马车,好似要和那些人拼命一般,扯着嗓子道:“报官,必须报官!你们可不能平白污蔑我!” 她脱了外袍,摘掉了首饰,看着倒像是大家主母身边的嬷嬷,此时但手掐腰,表情凶恶,十足的狗仗人势姿态。 这话惹得众人更加不悦,“小女娃一条命都没有了,你们就等着也陪上一条命啊!如此西煌城坐镇的可是解厂督,他最是明察秋毫了!” 意欢:这种场合听到有人对解云洲的评价这么高,也很难高兴起来啊! 她坐在马车里哭笑不得。 春祥还能笑出来,“夫人听听,咱们厂督大人极得民心。” 说完就拉着还恍惚的意欢也出了马车,装作两个丫鬟的样子去拉胡夫人:“嬷嬷,快少说几句吧!可别惊扰了车里的夫人!” 街角处,道娜的声音响起:“就是那个女子,长得最漂亮那个!” 和春祥, 胡夫人比起来,意欢确实是样貌最出众的那一个了,道娜压着心底的不悦,出声道:“快些动手,一会儿他们的援兵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道娜身边那四名年轻人就一阵风一样从人群中冲了出去,直直奔着意欢就去了。 春祥浑身汗毛倒竖,直觉不秒,一个转身这才发现有几名明显身手不错的人在快速逼近,而此处人群众多,压根不好施展,她心里懊恼不已。 坏了,早知道就该让夫人继续在马车里等着的。 那没了孩子的妇人也突然中地上坐起来,把怀里的孩子放在地上,不由分说的就扑到了春祥的身上,死死扯住她的衣服:“你们休想欺负我,快些给我的孩儿偿命!” 这下春祥仿佛被打通了七筋八脉,这女人定不是无缘无故要来扑自己的,她就是想要缠住自己。 春祥使出了功夫,没想到这女人看起来是个普通的妇人,实则身手也不错,尤其是有一手缠人的功夫,让她烦躁不已,又不能当众下死手,只得不停盯着意欢:“跟紧我!” 意欢紧紧的贴着春祥,还上手帮她去撕扯那名妇人,耳边尽是谴责的声音。 第四百三十八章 黄雀在后 意欢急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这可比上次在法华寺被劫持的时候危急多了,上次她知道尉迟大人不敢轻易杀了自己,可如今面对陷入暴动的百姓,意欢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倒下,就要被踏成烂泥。 “别管我,快走,往人多的地方挤!”春祥见一时无法摆脱,那几个心怀不轨的人眼见就要到身边了,连忙低声嘱咐意欢:“快,快走!” 意欢先是腿软,随后看到春祥坚定的视线,里面满是对她的信任和鼓励,是啊,上次那么危险,她都能从刀下逃生,这次也一定可以! 春祥都对自己如此有信心,怎么可以让春祥失望! 再看看一旁已经被人上手撕扯的胡夫人,意欢憋住了眼泪,瘦弱的身体就往人堆里挤。 她虽漂亮,可此刻并不是被讨伐的主要对象,关注她的人也不多,所以意欢往外挤的时候并没受到阻拦。 意欢一心用力往外挤,明明是寒冬腊月,却出了一头汗,后背更是汗津津的,她能感受到衣服贴在后背上的感觉。 但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意欢迈开两条长腿,奋力的向前跑去,她还记得会厂督府的方向,不敢 抄小路,尽量选择人多的地方走。 她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回头去看,见有人在身后穷追不舍,顾不上肺像是要炸了一样的疼痛,迈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坚持着往前跑。 但此刻她的步伐已经算不上跑了,明明她已经尽力了,但只能小步小步的往前挪动。 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意欢的肩膀被从身后用力拍了一下。 意欢带着哭腔惊叫了一声,战战兢兢的扭头一看,是张陌生且冷漠的脸,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跑不掉的。 随即,意欢看那人的手掌劈向了自己的脖子,她身子一软,彻底没了知觉,但那一刹那,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厂督督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城郊一处不起眼的二进院落里。 主屋生了两个炭盆,但奈何屋子长久不住人,已经被冷风冻透了,满院子的荒芜杂草,但小些的人根本就不敢靠近这院子,生怕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意欢被捆绑得严严实实,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哼,倒是够娇气的,但没关系,你只是的了风寒,离死还远着呢!”道娜嘲讽一笑,用脚尖挑 起意欢的下巴,心里妒忌的酸水在不停的翻涌。 就是这么一张脸,勾引的厂督见都不见自己,着实可恶! 她正打量着意欢的眉眼,却冷不丁的和意欢朦胧的视线对上,毫无准备,心里被这一眼吓得一哆嗦。 意欢眼前一片模糊,她努力的睁开眼,明亮的眼睛渐渐聚焦在一张堪称漂亮的脸蛋上。 “你是?”意欢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怎么像公鸭子一样沙哑难听。 道娜:“不要怪我,怪你自己吧,怪厂督太重视你了。” 是熟悉的声音!意欢眼睛一下睁大,她不舒服的扭动了几下,哑着嗓子道:“你是那日在府邸外叫喊的女人。” 意欢声音笃定,明明是陈述的语气,道娜却从中听出了嘲讽的意味。 她发了狠,刚要抬脚踹向意欢的脸,却突然改变主意,在意欢的小腿上用力踢了一脚。 意欢本就不舒服,这一脚更是踢在了她的筋上,她瞬间就被疼的掉了眼泪。 “你的眼泪在我这里可不值钱!”道娜气哼哼,神色阴狠无比,她心中甚至有些得意。 被保护的再好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自己找到了机会绑了来,等 自己带她回了西戎,她就不信解云洲不对自己言听计从! 意欢心里委屈,但面上不能表露出来,她快速收起自己的眼泪:“你们绑我是想威胁厂督帮你们做坏事吗?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倒是有骨气,这样,我们来打一个赌吧,我赌解云洲一天扭找不到你!”道娜信心满满,像是猫在玩弄猎物一样,眼里满是残忍的兴奋。 西煌城并不大,解云洲若是不能在一天内找到自己,只能说明他被别的事情绊住了手脚。 意欢眼睛一闭,不再和眼前这个绑了自己的女人说话,她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 就在道娜气的想再好好教训一下意欢的时候,院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之前来和道娜谈合作的人走了进来,她看着地上的意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大妃果然聪颖有手段,还真被你办成了!” 看着眼前的中年妇人,道娜警惕又惊讶,这地方是她昨日选好的,这女人是怎么找来的! 可随即,她的视线扫过了站在院子里的那四个男人,是他们! “别这么看着我,我也只是按吩咐办事罢了 。”中年妇人语气温柔,却无端的叫道娜脊背一凉。 道娜:“你利用我!” 她已经联系好了客商,中午前来院子里接自己,她会把意欢塞进箱子里和一些粮食还有茶饼一起远走回西煌。 可眼见着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那商人还没来!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她想到的第一个会做手脚的人就是眼前之人。 中年妇人低头,仔细查探了意欢的身上,发现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后更满意了:“话也别说的那么难听,我们对你还谈不上利用。” 话必,中年妇人站起身:“人我要带走,但你完全可以对外宣称人在你手上!” 那她岂不是又成了活靶子,更何况人不在自己手上,她有什么底气去威胁解云洲,迟早要被解云洲看破。 “不行,既然你们也要她,怎么不直接自己动手,还要从我这里过一道!”道娜斜眼一笑:“因为你们的身份更见不得人,生怕被解云洲知道了是不是!” 中年妇人没理会道娜的挑衅,反而对着意欢轻声道:“厂督夫人,乖乖跟我走一趟吧,只要你听话,保证让你毫发无伤的回厂督府。” 第四百三十九章 回皇城 意欢知道不能再继续装睡了,她现在烧的浑身发热,看什么东西都是泪眼汪汪的:“我冷,能不能给件衣服。” 中年妇人轻笑一声:“哎呀,是奴婢疏忽了,厂督夫人莫怪!”听她说话的语气就好似真的在懊恼自己没照顾好厂督夫人一般。 她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了意欢的身上,嘴里还念叨:“夫人莫要嫌弃,这就带你回去吃药!” 意欢默不作声的接受着她的伺候,同时脑力飞速的回忆,自己是否在那里见过这么一号人。 而道娜自知这回惹了更大的祸若是现在不走,极有可能就走不了了,也顾不上意欢,只是重重的冷哼一声:“咱们走着瞧!” 放完了狠话就匆匆出了门,骑上了拴在门口的马,快鞭催马,带着满腔的不甘愿回西戎去了。 意欢被搀扶这往外走,心里还嗤笑自己还挺抢手的呀。 就是不知道厂督督什么时候能找到自己。 一想到解云洲,意欢在感到安心的同时又委屈不已,本来窝在眼眶里的泪水扑簌簌的往下落,那张小脸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意欢被扶着上了马车,在摇晃中又失去了意识。 解府,解云洲猛地起身,浑身的威压叫人抬不起头来:“夫人被人绑走了!” 春祥耷拉着脑袋,脸上还带着被抓伤的痕迹,她悔恨不已:“当时情况危急,奴婢判断失误,叫夫人先跑,没想到夫人还是被追上了。” 她握紧拳头,真的,只是差了一步,她就差一步就能救下夫人了。 当时他见夫人已经跑了,就没顾忌的和那女人动了手,过了三十多招制服那女人后就沿着意欢当是跑的方向追过去。 眼睁睁的看着意欢被人打晕带走了。 解云洲手下一用力,手中的茶杯碎裂,碎片深深的扎进了手心,一滴滴殷红的血低落在了地上。 这时候元宝急匆匆的推门而入,他把一张纸条递给解云洲,“这是我们在客栈搜到的,笔迹新鲜,应该是三个时辰前写好的。” 也就是距离意欢被绑架前不久! 解云洲责备的视线扫向了元宝:“你不是说她身边没高手吗?” 元宝露出困惑的表情:“属下确认过,西戎大妃确实没带什么人手,突然出现的帮手恐怕也不简单。” 元宝煞有介事的分析着,心里恨不得把突然跑出来搅局的家伙拖 出来,给他捅的浑身开花! “她跑了,但是是自己跑的。”冬蕊也从屋外走了进来,不再是平日里的婢女打扮,而是一身月牙白劲装,“我的眼线说她的跑的极其匆忙,像是在躲什么一样。” 解云洲喉间挤出一丝阴冷的笑,那张字里行间张狂不已的字条上写着;静等消息,落款道娜。 如今再看着字条,嘲讽至极。 道娜像是一条狗一样,被耍的团团转。 解云洲危险的眯起眼睛,沉声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在我太岁头上动土!” 意欢已经被烧糊涂了,她浑身酸疼,动弹不得,总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自她降生以来,还没得过这么重的病,意欢现在觉得呼吸都十分痛苦。 就这样,她也还能察觉出自己在马车上,被捏着鼻子灌汤药,还隐隐听到外面有人说一定不能让自己死。 意欢很想和这些人争辩,若不是他们设计绑架了自己,她怎么会变成如今这病歪歪的样子,还要让他们担心着自己一个没留神就死掉了。 被绑走七八日后,意欢的精神才渐渐好了些,她到了一碗味道很熟悉的粥。 “这是翠香 楼的瘦肉粥!”意欢小声嘀咕出声,去西煌城的路上,她就因为贪吃这么一口,央求着解云洲在这里多耽搁了一天。 中年妇人端着给意欢的药,听见她这句话笑眯眯道:“夫人有条好舌头!” 意欢瞪大了眼睛,心中十分惊骇:“你是皇上的人!这是回皇城的路上!” 这回那妇人眼底更是露出了对意欢的欣赏:“厂督夫人果然聪慧!”但凭借一碗粥就能推出这么多的信息,真叫她刮目相看了。 “接您回皇城不好吗?您看西煌城那小地方,您这么娇嫩的美人,在那里多委屈你。”中年夫人一脸我都是为你好,我见你受苦于心不忍的表情。 意欢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咽下嘴里的粥,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我就看你编。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对皇上这种拿捏厂督的手段十分不屑。 还一副都是为了她好的样子,想挑拨自己和厂督的关系,真是不可理喻。 那中年妇人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中无法自拔,口说的都干了,抬眼一看,意欢托着下巴无聊至极的样子,气的一口浊气憋在了胸口。 白说了,好 一个油盐不进的臭丫头!果然和那解云洲一样难缠。 不管怎么说,她总算是完成了皇上交代给自己的任务,本以为要花费上个把个月,没想到有道娜这么个好用的,竟然叫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手了。 他们返程的消息早就到了赵晟的案桌上。 彼时宁贵人正在给赵晟捶腿,捏着捏着,手下结实的躯体突然一颤,随后惊喜道:“办事真利落啊!” 宁贵人一脸好奇,像只娇俏的猫儿一样。 赵晟手痒,一把将宁贵人扯进怀里,惹得美人娇嗔一声:“皇上,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赵晟的的手在宁贵人挺翘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东厂厂督就要回来了,难道不值当开心吗?” 自己怎么不知道?宁贵人低头,掩饰掉眼底一闪而逝的诧异。 随即赵晟似乎是解释又像是在喟叹般的自言自语:“厂督夫人先回来了,先叫人去宣光殿打扫一番吧,厂督夫人还是进宫住的好,也能陪陪瑶容华。” 是厂督夫人出事了,怪不得。 宁贵人了悟后,想着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尽快传给厂督才行,赵晟这是打算挟持厂督夫人,生怕解云洲不回皇城。 第四百四十章 劫后余生 西煌城,厂督府。 解云洲人瘦了不止一圈,脸颊微微内凹,俨然就快要脱相了,他神情阴鹜的盯着手的密信。 这些日子,他掘地三尺的找意欢的踪迹,甚至不敢闭眼休息,一闭眼就是意欢倒在血泊里,全无生息的场面。 他简直无法想象,意欢会在他不在的某个角落,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她该有多害怕啊! 一封封追踪意欢踪迹的信摆在解云洲的案头上,但意欢竟然自那日起便再也没有消息。 屋子外,元宝担忧不已:“厂督还是不肯吃东西,这都十几天了,再这样下去别说厂督夫人没找到,厂督大人自己就要倒下了!” 冬蕊手里端着一碗热粥,再简单不过的白粥:“我还是进去试一试吧,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让大人吃上一口。” 她又何尝不担心意欢呢?夫人好端端的一个人出去了,却十几天叫人摸不清踪迹,连个影子都没有。 怎么能让人不担心呢! 冬蕊推门而入,只见解云洲阴鹜的抬起头:“怎么样,有消息了吗?”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隐隐带着几分希冀。 “还没有,但您这样真的会撑不住的,多少吃口东西吧。”冬蕊轻声 道,她轻轻叹息一声:“要是被夫人看到您现在这副样子,该有多心疼啊。” 冬蕊的话音刚落,自己的眼眶口气一阵发热,热泪止不住的要往外涌。 她把白粥摆在解云洲面前,冷不防窗户突然被撞开,一只机警的鹰隼扑打着翅膀落在了解云洲的桌子上。 解云洲眼睛一亮,去解鹰隼腿上竹筒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展开那密信一看,他整个人犹如拖下了千斤重担一样。 冬蕊不自觉拔高嗓门,惊喜道:“找到了!” 解云洲嘴角上扬,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疯劲:“找到了,是赵晟的手,她想再买已经在皇城了,我们必须尽快动身回去。” 说完,解云洲的腹中一阵剧痛,好像丧失的五感回笼,他也终于知道了饿是什么滋味,端起粥,两口就灌进了肚子里。 解云洲踱步到窗边,吹着凛冽的寒风,心道赵晟这次倒是够聪明的,竟然能把意欢的踪迹瞒这么久。 这笔叫他担心受怕了十几日的账,等他回皇城再细细的算。 想必是赵晟那边又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急需自己去处理,不然他也不会突然让自己官复原职,见自己不回皇城还用上了这样的手段。 用意欢来逼自己就范! 解云洲烦躁不已,他的心早已经飞到了皇城去,真想好好的把意欢搂进怀里,再也不和她分离。 胡府。 胡涵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本身就胖,这十几日跟着心惊胆战,老是做被解云洲一刀捅死的噩梦,整个人瘦了二十斤,五官看着竟然还顺眼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胡涵念经般在屋子里打转,脚下的地砖都被他转的更光滑了些。 “那么大的厂督夫人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丢了,这的这么久了还没消息,估计是人没了,厂督一定会找咱们算账的!”胡涵一边担忧,嘴里还埋怨妻子。 胡夫人也是憔悴的不成样子,眼下一片青黑,手旁是抄了上前遍的祈福经书,她不说话,就埋头抄经书。 门外突然传来婢女的声音:“老爷,厂督大人叫您去厂督府一趟。” 胡涵瞬间跌坐在地,哭天抢地的喊祖宗:“这一天还是来了,我就知道,我的小命是保不住了!” 他宛若怨妇一般,扯过胡夫人,逼她和自己对视:“我是回不来了,事到如今,怪你也无用,你可记得要帮我收尸啊!” 本来行尸走肉一样的胡夫人也灵魂复体, 抱着胡大人痛哭开来:“是我害了你,咱们三十年的夫妻情分就这样到头了!” 胡大人从前对夫人的诸多不满,此刻也都消失不见,他仔细叮嘱了一番自己的身后事,就迈着就义般的步子出了大门。 胡涵本以为自己已经看破人生,没想到在见到解云洲的那一瞬间,还是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自厂督大人来了西煌城,下官没用功劳也有苦劳啊!”胡涵哭得肝肠寸断,好似在哭丧似的。 解云洲听得刺耳,冷声道:“闭嘴!” 胡涵打了个哭嗝,就把哭声憋了回去,抬起浑浊的老眼,可怜巴巴的看着解云洲,好似是在哀求。 “本官即刻就要回皇城,西煌城一应事物都交由你来打理,若是再出什么差池……”解云洲话没说尽,只是冷冷的瞥了胡涵一眼。 虽说胡涵是个滑头,奉承自己的时候也有他自己的小九九,但用的还算趁手。 与其花费时间精力再培植一名属于自己的人,不如直接用胡涵,量他也不敢不忠心。 胡涵一愣,自己的小命这是保住了吗?他太欣喜了,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双手在身上一番游走,确认没伤口后,脑子里蹦出的第 一个念头就是;太好了,他不是在地府! “胡大人可有疑意?”解云洲蹙眉,声音不悦。 胡涵回过神来,手脚并用的爬到了解云洲的脚下,恨不得亲几口解云洲的鞋面,他也不哭了,仰着大.大的笑脸:“是!是!大人您就放心吧!下官一定会好好整顿西煌城!” 他回到胡府的时候还有种自己置身云端的错觉,以至于见到一身孝服的胡夫人第一反应就是一把抱住:“厂督大人要回皇城,放了我一马!” 那就是厂督夫人没事了! 胡夫人跟着松了一口气,也没推开胡大人,而是两个人互相借力,走到了厅堂坐下。 浑身松泛了,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心头:“快,今晚叫厨房好好的坐一桌酒菜来!咱们夫妻俩合该喝上一杯!”胡夫人脸上洋溢着喜气,叫来了嬷嬷好一番吩咐。 皇城。 暮云阁, 银月用温水帮瑶容华擦拭肚皮,又仔细的把茉莉油倒在手上,揉搓捂热后轻柔的往瑶容华的肚皮上抹。 瑶容华抱怨肚皮总是痒痒的,但她天天沐浴,根本不可能是身上脏啊!还是有经验的老嬷嬷道,这是娘娘肚子里的胎儿在变大,撑大了娘娘的肚皮。 第四百四十一章 回宣光殿 高云瑶想起自己以前做宫女时,见过一名先帝生产过的妃子,她因产后肚皮松弛,又有虽多难看的条纹被先帝厌弃,明明是妃子,却过的连体面的宫女都不如。 自那日起高云瑶就格外关心自己的肚子,还搜罗了些可让肚子不长纹的办法,这日日擦精油就是其中之一。 见高云瑶脸色不虞,银月有心扯开话题,她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道:“听说厂督夫人回来了,就住在宣光殿,她是娘娘的妹妹,以后也能时常来陪着娘娘解闷了。” 高云瑶嘲讽一笑,她也早就知道了消息,意欢回来固然是自己所愿,但她是否愿意和自己‘姐妹’情深还是两说呢。 就那小白眼狼的性子,一定会去和皇后亲亲我我,把她这个抚育了几年的人抛在脑后。 “要不要派人去把厂督夫人请来?”银月那不准瑶容华的心思,小心翼翼问道。 高云瑶的眼神看向淑妃送来的那盘桂花糕上,这东西淑妃隔上个两三天就送来一盘,还总画蛇添足道是她娘亲手做的。 可不管她送来多少,高云瑶都一块没动过,都赏给了屋里的宫女,还不许她们说出去。 她不过是随口说是 罢了。 李家村确实有三颗百年桂花树,到了开花的时候,村里人就会去采摘桂花,做各样的吃食。 但也不是谁都能吃上的,就像逸娘这样懦弱,遭婆家看不起的人更是在村里也受排挤,她不被允许靠近桂花树。 有回她实在是馋得不行,央求娘亲,她这才趁着晚上偷偷撸了几把桂花回家,拌上麦子粉给她蒸了一碗桂花。 当时吃着是香,可过后村里长舌妇顺着脚印找到了家里,对着逸娘骂了好几天,骂的逸娘躲在屋里直流泪。 从那以后,高云瑶就知道,逸娘没办法保护自己。 她可是连她自己都保护不好啊! 早早的认清之后,她就不再对逸娘抱有任何期望,但凡是她想要的,就自己动手去争取,去抢! 所以,逸娘根本就不会做桂花糕,这些说是出自她手的桂花糕看着就粗糙,想来是她们从李家村找来的人做的吧。 所以呢,逸娘是死了吗? 高云瑶摩挲着自己的肚皮,感受着手下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隐隐生出几分感慨。 放心,不会让你白死的,马上就会有人为你讨回公道了! 高云瑶嘴角噙着笑意,看向银月道:“你倒是激灵 ,去吧,务必要把我的好妹妹请来。” 银月刚靠近宣光殿,就听到大殿里传来意欢的声音。 她与人争辩着:“凭什么不许我给厂督写信,你们这是囚禁!” 银月起初还担心自己会被拦在门外,但守门的人好像被特意交代过,并没有阻拦自己进去。 见了意欢,银月屈膝行礼:“参见厂督夫人,我们娘娘知道您回皇城,开心的半宿没睡,特意吩咐了奴婢来请您去坐一坐。” 意欢风寒还没话,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她眼底还带着泪,委屈的表情也还没褪去。 听了银月的话,意欢赌气似的看向守着赞寸步不离的圆脸嬷嬷:“这你也拦着我吗?” 那嬷嬷后退一步,低眉垂眼道:“奴婢不敢。” 没有厂督和冬蕊的宣光殿空荡的可怕,当日解云洲着人为自己种下的树此刻变得光秃秃的,看着心里更萧瑟了。 找不到自己,厂督该有多担心啊!意欢想着给厂督写信报一声平安,可看守她的嬷嬷竟然不让! 跟在银月身后,都出了宣光殿老远来,意欢还在小声的吸鼻子,委屈的一直在掉金豆豆。 银月有心安慰她,轻声道:“听说厂督大人不日就 要会皇城了,夫人您就安心的在宫里住着吧,有空常来咱们暮云阁,娘娘也想您呢!” 狭长的宫道不是走过几名宫女太监,每个人都步履匆匆,想来是在办差事。 这宫里的环境,意欢在熟悉不过,她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暮云阁在哪里,银月的话她也没听进去。 满心都是什么时候能见到厂督督,她一个人住在宣光殿,每日对着那个脸色阴沉的嬷嬷,真的好害怕呀。 没日吃汤药的时候,也没人给她送颗蜜饯,那药别提有多苦了! 意欢一路低头进了暮云阁暖烘烘的气流直往脸上扑,糊得她一时没喘上气来咳嗦了两声。 高云瑶太了解意欢这些小习惯了,她是怕冷又怕热,冬日里但凡屋里热一点也要娇气的抱怨。 可她如今怀了身子,也不想再继续迁就意欢了。 “我瞧瞧,漂亮的小脸都哭得花猫似的了,怎么这么委屈呀?”高云瑶声音温柔,亲昵的点了点意欢的额头。 意欢一时没注意被点了几下,反应过来后后退几步,躲开高云瑶要摸她的脸的手。 到底是生分了。 高云瑶心里一沉,嗤笑一声,但面上装出落寞的样子,单手捧着自己 微微隆起的肚子,伤心道:“我还没说什么呢,只请你过来坐坐,怎么就这副表情了。” 她说着坐在了桌子旁,指着桌子上的那盘桂花糕道:“快来吃点心吧,是娘亲亲手做的。” 高云瑶紧盯着意欢的表情,见她突然刚睡醒似的看了眼桂花糕,又开始四处打量。 “娘亲呢?”意欢一拍额头,她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一定是前几日高烧,烧坏了脑子,光惦记着厂督都忘了逸娘已经被接进宫里了。 找了一圈,意欢什么都没找到,她开始着急又问了一遍:“娘亲去哪儿了?” 说完又看着那盘有些粗糙的桂花糕小声道:“这也不像娘亲的手笔啊?”逸娘做事精制细心,万不会让品相这么差的糕点上桌。 她疑心是高云瑶又在骗自己,彻底没了好脸色:“你把娘亲藏起来了,故意不想让我见到?还是你想用娘亲威胁我,帮你做什么事!” 这可真是伤人! 高云瑶嘴上没说,但心里暗道意欢到底是长大了,好像也长了点脑子,不像从前那么好糊弄了。 “我藏娘亲干什么,你要是想看娘亲,就去淑妃宫中看吧。”高云瑶笑吟吟道。 第四百四十二章 被拦阻 高云瑶的话彻底绕懵了意欢,她蹙眉不解,往高云瑶身边走了几步:“娘亲为何住进了淑妃宫中?” 难道是高云瑶被淑妃为难,淑妃借机拿捏了逸娘来威胁高云瑶?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意欢自己否定了,不会的,眼下高云瑶肚子里有皇嗣,哪怕淑妃抚养着皇长子,也不会嚣张到这种地步,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意欢怀疑的看向高云瑶:“你又想利用我做什么?”她现在对高云瑶是一点信任也没有。 有些伤人,但也暴露了昔日亲密无间的姐妹二人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高云瑶脸色无辜,看向意欢时用受伤的语气道:“我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堪吗?那也是我娘亲,我怎么会害她呢?” 她站起身,走向意欢一边替自己解释:“梁庶人被从冷宫中放出来,我让娘亲替我去送了份贺礼,淑妃娘娘看上了娘的手艺,非要留娘帮她做件衣裳,皇上都答应了,我还能说什么?” 高云瑶好生委屈,泪盈盈的转过身去,赌气似的:“不信你自己去淑妃宫里一问便知。” 她转身瞬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彩,淡色的唇角微微上扬。 难道 真是自己多心了? 意欢心中疑窦丛生,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心虚,她用不确定的语气道:“我许久没见过娘亲了,我去找她!” 这暮云阁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去往淑妃宫中的路上,意欢思忖着若是一会儿见了娘亲真在淑妃宫中,她少不得要为自己刚才的冒失举动向高云瑶道歉。 意欢才走到御花园,离淑妃宫里还有段距离,就被等候了有一会儿的焦尾拦住了。 “厂督夫人!”焦尾从假山后探出身子,向着意欢找了找手,确定意欢的身后没人跟着后把意欢也拉到了假山隐秘处。 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人。 意欢见到焦尾招呼自己,想也没想的就上前,她想到能见到皇后娘娘,笑意怎么也止不住:“皇后娘娘可好,我一会儿就去拜见娘娘。” 焦尾提到自家皇后娘娘,也是一脸笑意,但想到皇后交代自己的事情又满脸严肃:“夫人可是要去淑妃宫中?” 意欢点头,似是疑惑焦尾是怎么知道的。 焦尾摇头,担忧道:“夫人不如和我去青鸾殿吧,皇后娘娘特意交代我在这里候着,千万拦着你不让你去淑妃那。” 听她这么说, 意欢的一颗心彻底被吊起来,她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颤声问:“是不是我娘亲她……” 意欢紧紧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行,我一定要去看一眼才安心!” 她不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倔脾气也一下就上来了,说什么都要去淑妃宫中。 焦尾语气一下严肃起来,板着脸对意欢道:“你怎么就不能听皇后娘娘的劝呢,娘娘还能害你不成,就算不想着皇后娘娘,你也得替厂督想想吧!你要他还没回来,就准备这替你收拾烂摊子吗!” 提到解云洲,意欢一下就顿住了脚步,脚下生了根一样,内心里翻江倒海,一会儿想着逸娘对自己的抚育之恩,一边又想到解云洲为自己受杖责后的虚弱模样。 强烈的拉扯感使意欢头疼不已,她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胳膊里,很没出息的小声呜呜哭起来。 她失魂落魄的被焦尾拉到了青鸾殿,见到谢净沅的那一瞬间,扑到了谢净沅的怀中,小声道:“我太没用了。” 谢净沅眼中带着无限的怜爱,她轻抚着意欢的发定,带着沁人香气的手帕擦干意欢湿漉漉,冷冰冰的脸颊。 “不是你的错,你 放心,你娘亲应该暂时没有性命之虞,只是你不能这样冒冒失失的就去淑妃那里,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谢净沅叹了口气。 皇上也知道这事捂不住,他不怕意欢会闹,只怕还在盼着意欢来闹。 逸娘受伤这件事情已经变成了公众人尽皆知的脓包,就等着意欢来挑破,皇上也会趁机向意欢和解云洲发难。 意欢经过皇后的点拨,也想通了其中关窍,同时对高云瑶也多了一份恐惧。 她真的连自己的娘亲都能舍出去,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利用的吗? 谢净沅抬起意欢的脸,让她看着自己道:“医术最精湛的太医令都已经去过淑妃宫中了,梁国公还在宫外搜罗了许多的名医大家进宫,想必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你也别太焦心了。” 意欢知道自己就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蔫巴巴的坐在那里,叹气看向四四方方的天。 明明是湛蓝的青天,她却觉得压抑极了,就连太阳好似也蒙上了一层阴翳。 一直在暮云阁等候消息的高云瑶等了半天,宫里竟然还静悄悄的,她勾唇冷笑:“想必是有人多管闲事吧。” 她就不信,能拦得住意欢一次 ,还能一直拦住她不成? 意欢就算变了又能聪明多少? 银月悄步上前,轻声道:“要不要奴婢在去打探一下,厂督夫人她……”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高云瑶打断了,高云瑶一摆手,眉头微蹙:“不必多此一举,她若是真心想去,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她,不过是心里有了取舍,有旁人更重要罢了。” 高云瑶自觉失策,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意欢心里就已经没逸娘什么位置了。 她看着梳妆台上的首饰匣子,里面装满了淑妃送来的‘赔礼’,多少价值千金的珠宝被流水一般送来。 但这几日除了糕点就没多余的东西了,想来是她也已经看清,逸娘死活都动摇不了自己的心神。 想到上次在淑妃宫中差点流产,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十分宝贝。 哎,赌不起呀! 怪只能怪自己投错了胎,没能投胎道梁国公这样的累宦世家,活生生矮了淑妃他们一头。 “我就不信,还赢不了淑妃!看着吧,她迟早得栽在我手里。”高云瑶恨声道。 此时屋内只有银月,银月听了这话心里一哆嗦,很不多把自己缩到角落里,更恨自己怎么就长了耳朵。 第四百四十三章 逸娘苏醒 淑妃宫中。 “她醒了!醒了!”照顾逸娘的小宫女看逸娘睁开眼,欢喜的一蹦三尺高,真不枉费她不分昼夜的伺候着,病人醒了,这还不得重重赏赐她! 小宫女雀跃的声音响彻宫宇上空,惊醒了正在熟睡的小皇子福康。 福康是一点委屈也不能受的,他裂开嘴巴,扯着嗓门大哭,尖锐的婴儿啼哭声很快就吵得淑妃坐卧不安,心烦不已。 “叫,叫,叫,就你长嘴了!”淑妃眉头紧拧,脸上满是怒色。 来报喜的小宫女跪在地上,脖子一缩,她脸上的喜色还没褪去,就被淑妃身边的宫女兜头打了一巴掌。 响亮的耳光声响彻屋子。 淑妃这才舒了口气,后倚着柔软的卧枕:“醒了就叫太医令来诊治,你巴巴的来叫本宫,还等着本宫赏你不成?” 梁庶人慢悠悠的踱步进屋,不屑一笑:“姐姐怎么如此小气,她既然醒了是好事啊,快点把人挪出去吧!” 梁娟说着蹲下身摸了摸那名宫女红肿起来的脸,嘴里啧啧道:“瞧瞧,多可怜啊!”她撸下早上才套在手上的掐丝金镯子套在了小宫女的手腕上。 “我姐姐小气,我大 方,拿着吧,她既然打你你就受着,焉知以后没有讨回来的那一天?”梁娟用调侃的语气道:“我看你长得也不错,你报仇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梁娟这番风言风语把小宫女吓得不轻,她只觉得腕子上的金镯子烫手不已,推拒道:“奴婢不配!” 淑妃早就眼尖发现梁娟给出去的镯子是梁娟早上从自己的梳妆匣里拿走的,那是宫中的巧匠特意献来的,她都没舍得给瑶容华当赔礼,就被梁娟给了个宫女。 听着梁娟在那里指桑骂槐,淑妃心中气得恨不能上去咬梁娟几口,她扬声道:“还不快滚出去!” 小宫女拿着镯子不知所措的看着淑妃 “你碰过的东西本宫还能稀罕不成!”淑妃气结,摆手哄苍蝇似的赶人。 小宫女泪盈盈的跑了出去。 淑妃打发身边的人去给皇上报信,等着皇上的吩咐,自己施施然起身去看逸娘。 梁娟眉眼间一片不在乎,跟着淑妃的身后。 小宫女回到后罩房,含泪继续照顾逸娘,扶着逸娘喝了几口水。 逸娘睁开眼,头疼欲裂,浑身无力,她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地方,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来 送贺礼的,不成想梁庶人突然发难,一刀划开了自己的脖子。 她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脖子,她摸到了一道很长的疤,这疤还外翻着,不用看镜子都知道定然很吓人。 “我,我女…”逸娘意识到称谓不对,赶紧改口道:“瑶容华娘娘如何了?”可别因为自己的缘故惊了她的胎。 小宫女得了金镯子,被打一巴掌也值得了,反正她地位卑贱,挨骂挨打也是正常的。 “瑶容华还不知道你手上的事情呢,您就放心吧。”小宫女轻声道,“想起身如厕吗?太医令说您要是再不排泄,可就危险了。” 经过,她这么一提醒,逸娘突然觉得下腹酸疼不已,她有些不好意思道:“麻烦你扶我起身,我,我……” 小宫女伺候她多日,半点没露出嫌弃的表情,扶着逸娘起身进了隔壁放着恭桶的房间。 片刻后,小宫女起身打开了房间的窗户,屋内弥漫着淡淡的难闻的气味。 逸娘蜡黄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议事殿里,赵晟得知逸娘已经醒了,还有遗憾:“怎么就醒了,厂督夫人没去淑妃宫中看她吗?” “听说是去来着,半路 上被皇后娘娘宫中的人拦住了。”小太监低头道。 赵晟起身,动了动脖子:“摆驾青鸾殿。” 时值晌午,谢净沅怜惜意欢连日奔波又病了一场,特意吩咐了厨房多多些滋补的菜品。 才刚落座就听到宫人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意欢心里一哆嗦,看向谢净沅的时候眼神无措,皇上是来找她麻烦的吗? 谢净沅用眼神安抚意欢,示意她镇定一些,起身站在了意欢身前。 赵晟神情愉悦的迈步进屋,眼神在意欢的身上一扫而过,似乎是来看皇后的了,见了意欢也没惊奇,语气平淡道:“厂督夫人也在啊。” 听着他这云淡风轻的语气,意欢就憋气不已,难道不是他遣人把自己绑回来的吗? 这会儿子又像个没事儿人是的。 赵晟瞥到桌子上的菜品,满意的点头,叫人给他也添了副碗筷,落座主位,见意欢还僵硬的站着,和蔼道:“厂督夫人怎么还见外了,快坐下呀!” 听着赵晟故作亲和的语气,意欢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又不能拔腿就走,只好如坐针毡的靠着皇后娘娘坐下。 “厂督已经在回皇城的路上了, 意欢啊,你也尽可放心,很快你们就能夫妻团聚了。”赵晟在宫人的伺候下夹了一筷子瑶柱送进嘴里。 看他神情,吃的很是愉悦。 意欢握紧手中的筷子,牵强的扯出笑意:“厂督接上我就走,我们还能回西煌城过个年呢。” “急什么。”赵晟神色淡淡的,似乎是在挽留:“留在皇城多好,尤其是你,你瞧瞧皇后的脸色多差,这宫中就没有与她交好的妃嫔,瑶容华也将要生产,你留下来,也好多多陪陪她们。” 赵晟说的好听,意欢知道,皇上这是铁了心也要把自己留在宫里,牵制厂督。 他定然会给厂督安排最凶险的差事去做,想到这里意欢也不管夹到的是什么,恶狠狠的咬了下去,咬在了自己的腮帮子上,尝到了一点血腥气。 她此时无比后悔,当初怎么就被迷了心窍,明明厂督交代过非必要不出门,她还巴巴的跑出去和胡夫人去城隍庙。 “对了,过几日,淑妃的衣裳就能做好了,不如送逸娘到宣光殿陪着你吧。”赵晟突然转折话题,提到了逸娘。 谢净沅惊诧的看了赵晟一眼,似乎在怀疑他的话是真是假。 第四百四十四章 如意算盘 意欢则猛地抬起头,惊讶直白的写在脸上,“真的?” 她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但也仅是那么一点,她永远无法释怀自己屡次被赵晟设计,一次次的成了厂督的软肋。 意欢的表情太过明显,先是欣喜旋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变成了厌恶。 赵晟却失笑出声,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女人,竟然俘获了解云洲的玲珑心,想来的真是一物克一物啊! 他没坚持把意欢纳入后宫是正确的决定,若是当初强用手段,得到了意欢,又岂能看到解云洲急的食不下咽的场面。 “你是个有孝心的,以后朕还要嘉奖你呢。”赵晟含笑说道。 他的笑让意欢毛骨悚然,那笑里隐含着的算计也让意欢心惊不已。 她才不稀罕赵晟的赏赐,如何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赵晟一眼! 皇后也看出了意欢的不适,出言打断道:“菜都要凉了,今日是我特意做给意欢接风的,还是让意欢多吃些吧,瞧瞧她都瘦了,这要是被厂督看见了多心疼啊!” 赵晟不咸不淡的瞥了谢净沅一眼,见谢净沅端坐在那里,直直的和他对视,片刻后也笑道:“是朕的错,竟忽 视了厂督夫人,朕给你赔罪,一会就叫人送些补品到宣光殿。” 意欢也假模假样的谢了恩,心里盘算着你的东西我可不敢吃,我怕你下毒害我。 她一点也不怀疑,这就像是赵晟能做出来的事情。 意欢觉得心烦,看着赵晟的脸根被吃不下去饭,她腹诽,这满桌子的美食佳肴都被糟蹋了! 得知逸娘没事,意欢的心里踏实了许多,心不在焉的用完了午膳,她庆幸赵晟忙碌,没时间在青鸾殿多耽搁,这才又空暇和皇后娘娘多说了几句话。 谢净沅还拿出了谢净檀寄给自己的画给意欢看,画上独特的禹州风光看得意欢连声惊叹。 “果然,他还是想着娘娘的,我那里只收到他几封信,当初要是知道他借钱是要跑到禹州去,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借他的。”意欢有些后悔。 禹州是安南王的地盘,安南王近来小动作频频,听说皇上没少为安南王的事情动怒,偏偏他辈分高,是皇上的叔叔,宗亲势力不容小觑,再加上赵晟自己得位不正,他心虚着呢。 这也是他急于召解云洲回皇城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赵晟想要安南王的把柄,但又不能亲 自动手,显得他想要迫害安南王似的。 这一刻,他所有的不满都达到了顶峰,案桌上摆着关于安南王的恶性,桩桩件件都是宗亲们有的通病。 抢占民田,欺男霸女,虽恶劣但都不足以申斥安南王。 甚至在他弑父篡位的对比下还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赵晟自己都被气笑了,唯有把解云洲这条人尽皆知的‘恶犬’召回来,他才有借口处置安南王。 而解云洲明明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心意,也暗中派人去了禹州调查安南王,却还能在自己恢复了他的厂督之位后,毫无感恩之心,继续留在了西煌城。 如果不是他这次把意欢绑了回来,这对夫妻倒是过上了神仙日子,竟然甘心窝在西煌城那样鸟不拉屎的小地方。 朕偏不叫你们如意。 赵晟勾唇得意一笑,本来英俊的面容也扭曲的丑陋不堪,散发着叫人不舒服的气息。 侍立在赵晟身边的内侍无端打了个冷战,伺候在皇上身边真不是轻醒的活计,但也是最抢手的,毕竟在皇上身边伺候也是离权利中心最近的。 但凡有些野心也上进心的人,都会削尖了脑袋也要往这个位置上爬。 “去把 淑妃给朕叫来。”赵晟的语气十分冷淡,他眯着眼,脸上的神色也掩映在一品阴影之中。 淑妃心道逸娘已经醒来,想必皇上是想交代自己如何安置逸娘,但直接叫人传句话不就成了,怎么还要叫自己去一趟。 忐忑不安的到了议事殿,淑妃见了赵晟换上妩媚些的笑脸,如今后宫高婕妤和瑶容华都已有孕,皇后不得皇上欢心,除了初一十五,皇上已经不再去青鸾殿过夜。 宁贵人倒是得宠,但她也着人打探过,那宁贵人身子虚寒,想要有子嗣也非易事,她虽抚养着皇长子,但到底不是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以后能不能和自己一条心也还是两说。 她也不会在皇长子身上下太多的功夫。 如今就是笼络皇上最好的时机,她跟着皇上的时间又是最长的,还怕不能勾起皇上和自己往日的情分吗? 淑妃对自己很是自信。 赵晟倒是没把怀中的淑妃推出去,但他也没搂上淑妃的腰,反而用手指勾着淑妃落下的额间碎发,柔声道:“爱妃的眼角有细纹了。” 淑妃脸色陡然一边,面皮没忍住抽动了一下,但又瞬间恢复神色,依在赵晟的怀里娇 嗔一声:“还不是被最近的事情闹得,臣妾都好久没好好休息了,她既然已经醒了,什么时候能挪出去啊?” 她是一刻也不想让逸娘这个烫手山芋继续待在自己手上了。 赵晟:“急什么,朕自有安排,最近也委屈了你了,梁庶人没少叫你费心,朕都听说了。” 提起梁娟,淑妃就一肚子的火气。 梁娟活像是来讨债的,整日里在淑妃宫中作天作地,话里话外这都是淑妃欠她的。 淑妃是好话赖话都说了个遍,天知道意欢回宫的时候,她心里有多期盼着意欢能帮自己好好教训一番梁娟。 淑妃又不能开口叫皇上再把梁娟关回冷宫继续舂米,倒显得她多不近人情,冷血冷心的。 “既然瑶容华的娘亲已经醒了,那也不必再把梁庶人关在宫里了,你也可以带着她出来走动走动。”赵晟开口道。 他这么一说,淑妃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意思,难道就这么轻易的把梁娟放出冷宫了吗?皇上竟然绝口不提再把她关回去的事。 不是之出来和自己还有母亲见一面的吗? 淑妃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嘴上还得帮梁庶人谢恩,脸上还得露出笑模样。 第四百四十五章 再生事端 淑妃脚才踏进宫中,就看到宫女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自己,时不时还看向屋内。 定是梁娟又在屋内作妖。 淑妃心累不已,还不等进屋已经听到了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随后就是梁娟暗哑难听的声音刻薄道:“不是有今年的新茶吗?竟然敢上陈茶糊弄我!” 现在淑妃只要以听到梁娟的声音就心烦,更别提她还在那里阴阳怪气的。 “想来你在我宫里呆腻了,皇上体贴,特意嘱咐我不必拘着你,你可以在宫中任意走动了。” 淑妃皮笑肉不笑,眼神示意宫女收拾好狼狈的地面,转头再看向梁娟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她掩饰的极好,梁娟猛地起身,揪着衣袖道:“皇上可是恢复了我的位份?”她不错眼的盯着淑妃,生怕错过淑妃说的每一个字。 淑妃嗤笑一声,你还真是异想天开,淑妃道:“皇上没提起过,妹妹你想的也太多了。” 能自由在宫中走动就是好开端,梁娟虽不满淑妃的态度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强求太多,毕竟皇上对自己还是厌恶居多。 一想到皇上,梁娟心里就发恨,明明她重伤了瑶容华的娘亲,可到头了并没有受什么 惩罚。 她听宫中的宫女说厂督夫人回宫了,皇上又在这种时候让她可以在宫中自由走动,想来皇上也是想看宫中出乱子的吧。 她固然恨皇上,但是更恨意欢和解云洲。 都是意欢这个贱人,若不是她抢走了属于自己的谢净檀,她又何至于被送进了宫中,此刻早就与谢净檀成亲了吧! 思及此处,梁娟起身走出了屋子,皇上这是在给自己机会啊,若是她做的能让皇上满意,未尝不能被恢复位份。 她身为庶人不仅不能替自己报仇,更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她要看到意欢倒霉,要看到谢净檀悔不当初的样子,这两个人都要匍匐在自己脚下求饶。 怪自己当初沉不住气,若是当初听母亲的劝告,把皇长子紧紧握在自己手里,还能有对局的底气,不至于像如今这般狼狈。 看着梁娟走出宫殿的背影,淑妃深深叹了口气,瞧着被祸害得不成样子的屋子,低声嘀咕道:“她要是在被关在本宫这里,迟早要拆了本宫的屋子。” 淑妃算是看出来了,皇上是想利用梁娟,梁娟也心甘情愿的为皇上充当马前卒,这宫里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 好端端的梁 国公府上的二小姐,却充当了皇上手里的利刃,不可谓不可笑。 此事也让淑妃自危,只怕皇上眼中并没有梁国公府的位置。 与此同时,高婕妤宫中,高婕妤静养了好些日子,也从眼线口中得知了逸娘已经苏醒的消息,她面无表情感慨一句:“瑶容华总要化险为夷的好运气。” 在自己这里没能碰瓷成功,倒是赖上了淑妃,梁庶人出来的时机也过于巧合,无缘无故的又在淑妃宫中发疯。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她越是琢磨就越觉得脊背发凉,后宫波云诡谲,不仅是女人们在勾心斗角,朝堂之上的重臣们也不甘心放过弱质女流,拿她们当博弈的棋子。 万幸父母并不指靠着她光耀门楣,不然她怕是也难逃争斗,若真要她活成皇后那般清心寡欲,她自问是做不到的。 “娘娘,奴婢刚才在御花园看到了梁庶人,她身边并无宫女或内侍跟着,可也不像是偷跑出来透气的样子,想来是……” 高婕妤面前的宫女话没说完,但高婕妤已然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怕是皇上解了梁庶人的禁足。 “咱们还是轻易不要踏出宫殿大门了,奴婢担心,梁庶人会 对您不利。”高婕妤身边的宫女锁心低声道。 锁心是高家走通了宫内的关系,又派给高婕妤的宫女,看着就长了一张老成的脸,和一种清秀的宫女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的话说的直白,话里话外视梁庶人为洪水猛兽。 高婕妤却摇头:“不,从今日起,本宫要时常去宣光殿走动。”她捧着自己的肚子,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厂督夫人正孤立无援呢,本宫怎可视而不见?”高婕妤心里有自己的算盘,她想在解云洲回来之前,尽量贴近意欢。 这事还要摆脱皇后娘娘帮自己牵线。 想来皇后也乐得自己和意欢多走动,虽说自己背后也是高家,但和高廷尉那一枝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解云洲一定会领自己这个情的。 高云瑶怂恿意欢去淑妃宫中闹不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那样满肚子毒计的女人指不定还想着怎么算计意欢呢。 这种时候,梁庶人出来好坏未知,还不知道梁庶人的刀尖会冲着谁去呢。 高婕妤说做就做,扶着后腰起身,伸手搭在了锁心伸过来的胳膊上,笑盈盈道:“去把我母亲送进来的那盒血燕带上,咱们去看看厂 督夫人。” 日日好吃好喝的将养着,高婕妤人圆润了一圈,就连脸颊也膨了起来,她不用敷胭脂都气色怡人。 宣光殿内,乍一见到高婕妤的意欢吃了一惊,她才见过高云瑶,都是有孕之身,高云瑶看起来人虚肿憔悴了不少,反观高婕妤,好富态的样貌啊! 但美人就是美人,即便人胖了,也还是别有一番风情。 “厂督夫人怎么不认识我了?可是我变丑了?”高婕妤单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做出伤心的表情。 意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头没脑道:“娘娘以后一定会是好母亲。” 她看向高婕妤宽了一圈的腰身,忽然有些羡慕。 “这辈子能投胎成你的孩子,一定是他上辈子积了大德。”意欢真情实感。 窗外噗嗤一声嗤笑传入屋内。 听声音就知道是梁庶人,除了她在没谁有这么难听的嗓子了。 意欢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来干什么,宣光殿不欢迎你!” 比起之前的跋扈,梁庶人还多了几分刻薄。 “你不欢迎又怎样,这是皇上的后宫,宣光殿也在后宫之中,你不过是臣妇,有什么资格驱赶我?”梁娟扯着冷笑,斜眼看意欢。 第四百四十六章 献“殷勤” 意欢被气的小脸通红,指着梁娟‘你’了好几声才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宣光殿上下都被赵晟换成了他自己的人,这才让梁娟在这里畅通无阻,跑到意欢面前颐指气使。 若是梁娟不是庶人只身,只怕还敢要意欢跪下给自己磕头。 高婕妤出言维护意欢道:“梁庶人怎么见了本宫也不行礼了,想来是在冷宫的时候把规矩都忘了,该去向淑妃好好讨教,再重新学一回了。” 高婕妤向来温柔可亲,在宫中避开所有人的锋芒,和曾如此疾言厉色过。 意欢心中高婕妤这是为了自己才开的口,得罪了梁娟不是什么好主意,她心里感动,更不能让高婕妤自己承受梁娟的怨气。 梁娟不理会高婕妤,隐晦的瞥了她的肚子一眼,惹得高婕妤立刻紧张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梁娟径直走向意欢,还想伸手摸意欢的脸,但被意欢躲了过去,她声音低沉道:“当初皇上对夫人您可不是一般的钟情,差点就纳了您进后宫呢,也能像我和姐姐一样,与瑶容华姐妹情深,一起侍奉皇上。” 她明知道意欢抵触,当初解云洲还为此受了赵晟的刑罚 ,可她故意提及此事,就是想恶心意欢。 意欢也如愿被她恶心到了,她脊背窜起一股凉意,难受的好像有湿冷粘腻的蛇在身上爬。 她搓了搓胳膊,嫌恶的看着梁娟:“梁庶人真是好记性,想必也是爱极了皇上,不然不能记得这么久。” 意欢看着梁庶人也变了脸色,心里痛快了几分。 梁庶人面容扭曲了一瞬,意欢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心里喜欢的是谁,她不过就是故意的。 不能在高婕妤面前丢了面子,梁庶人强忍着怒火,冷笑一声:“你们姐妹多得意啊,一个身怀龙子,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厂督的夫人,说不定十几年后,你们姐妹里应外合,这朝廷也要变成你们的了。” 这话无异于在指责意欢和瑶容华意图造反,赵晟自己得位不正,若是这话被他听到,定会明里暗里的刁难解云洲和瑶容华。 意欢也算看明白了,梁庶人上门就是来给自己找不痛快来了。 她咬了咬下唇,心中飘过无数骂人的话,好带着西煌城的口音。 苦于不能说出口,憋的她小脸通红。 梁庶人看着摆在桌子上的血燕窝,毫不见外的提在手里,啧啧 道:“这倒是难得的好东西,我都许久没吃过了,厂督夫人心胸宽大,不介意赏给我吧?” 她故意咬着重音,说在这个‘赏’字上。 看似摆低自己的身份,实则是挑衅意欢。 见意欢面色不虞,她又道:“看来是我身份地位,不配这样的好东西。”说着,手一松就把燕窝外地上摔,还抬起脚,看样子是想踩两下。 意欢眼疾手快,一把抢过燕窝,却冷不防被梁庶人的指甲在手背上刮出了两道血痕。 她嘶了一声,气鼓鼓的看着梁庶人:“你的手该剪一剪了,多耽误干活啊!” 只看梁庶人身边没有伺候的宫女内侍就知道,她并不得皇上的重视,她也就能在淑妃宫中撒泼了。 着话一出,可算是捅了梁庶人的心窝子。 在冷宫的日子是她这辈子最耻辱的记忆,意欢一直顺风顺水的,什么都不懂,还能过的好自己百倍,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开眼。 梁庶人怒从心中起,起身就把意欢推了了趔趄。 意欢被推懵了,若不是身后有桌子挡着,这会儿就摔在地上了。 好在高婕妤知道轻重,在看着意欢被推的第一反应就是躲开,而 不是去扶意欢,不然这会儿就该她哭了。 见意欢没倒,梁娟用失望的语气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嘲讽我!我看你就是欠教训,别以为有解云洲护着你,你就能在宫里横着走,我再提醒你一次,这是皇上的后宫。” 她说完,不恋战更不给意欢还手的机会,潇洒的转身就走。 意欢心里又气又委屈,梁娟早就走的没影了,他才想到反驳梁娟得话。 她都要被自己的笨嘴拙舌气死了。 高婕妤安慰意欢:“她是在冷宫里被关傻了,出来疯狗一样乱咬人呢。” 梁庶人如今的模样可不就像疯狗,高婕妤都担心意欢得安危,她不会半夜溜进来,捅意欢一刀吧,就像对逸娘那样。 她听当日目睹过梁庶人伤人的宫人说,淑妃宫中光是洗地上的血就洗了好半天。 意欢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厂督还不得发疯呀! 高婕妤思忖一会儿,突然醒悟,许是皇上就想看厂督发疯呢? 觉得自己揣摩透了皇上的心思,高婕妤看向意欢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梁庶人不会善罢甘休,你最好不要自己待着,在厂督回来之前,可以去我宫中,或 是去皇后宫中。”高婕妤对着意欢怜爱不已。 意欢摇头,嘟囔着:“皇上说要把我娘亲安置在宣光殿,我得在这里等着呢。”她揉着刚刚被推痛的地方,露出几分向往的表情。 高婕妤:皇上还真是把你的心思拿捏的死死的,怪不得厂督不放心你一个人呢。 意欢也叹了口气,她和梁庶人之间的梁子深着呢。 她就是日日把梁庶人当贼防着也防不过来啊! 必须得想办法先发制人,最好是让梁庶人被绊住手脚,没时间找自己的麻烦才行。 淑妃显然是辖制不住梁庶人,那就只有皇上了。 至于皇后,意欢扣扣手,就不去给皇后姐姐添麻烦了。 仿佛是看出了意欢心中所想,高婕妤道:“皇后娘娘统摄后宫,本来就有教导后妃的职责,梁庶人虽说被贬为庶人,到底还是皇上的妃嫔,皇后管教她名正言顺。” 意欢还是摇头,虽说不能直接让皇后出手,但她可以向皇后娘娘讨教一番啊! 梁庶人太嚣张了,今日能推自己,明日就能伤人! 暮云阁。 高云瑶派去盯着意欢的人一说高婕妤去了宣光殿,冷笑连连。 倒是会献殷勤。 第四百四十七章 高廷尉再献女 三日一晃而过,是日艳阳高照,皇城的大门迎来高廷尉回皇城的车马。 高廷尉进皇城前休整了一番,特意换上官府,忍着腿疼骑上了马。 心腹不忍欲劝高廷尉上马车:“大人一会儿还要进宫面圣,不要太勉强自己,您的腿疼好不容易才缓解些。” 他就是要风风光光的回皇城! 高廷尉沧桑的面孔带着严肃之色,“本大人要让所有存心看笑话的人好好看看,本大人如今回来了!” 通州风霜逼人,多少人以为他这一起要待上个几年,想必猜不到他这么快就能回来了吧! 他身后的马车里传来一声呼唤,声音的主人紧张的劈了嗓子,赶紧咳了一声清嗓子。 “高大人,咱们马上就要进宫了吗?”娇柔的女声还带着异域口音。 “云谨,莫要紧张,皇上定会喜欢你的。”高廷尉用极其自信的口吻道。 被赐名云谨的女子在马车内娇羞的红了脸。 耳畔是皇城息壤热闹的声音,还有百姓的惊叹声。 论及繁华,皇城胜金国都城多矣。 她攥紧拳头,深呼吸一口气,白嫩如葱白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 这是她唯一的本钱,从前美貌是 刺得她血淋淋的尖刀,如今又变成了助她登天的梯子。 若真能如高大人所言,自己进宫便能得宠,她就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了。 梁国公府。 梁国公几番推算,根据探子的消息都算出高廷尉今日回皇城,他下了早朝才回家,就看到正街上闹哄哄的。 骑在马上姿态招摇的不是高廷尉是谁? 此时外面寒风刺骨,他坐在马车里,心里又酸又鄙夷:“老东西一把年纪了,得意什么呢!” 可当他的目光注意到高廷尉身后的马车时,神情为之一肃。 观马的双腿,明显是在用力,马车上定然有人在! 梁国公伸着脖子往马车的方向看,似乎是想透过马车的车厢,看到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老爷,再不走,咱们就要和他们碰面了,要打个招呼吗?”车夫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低声询问梁国公。 “走!谁要和他打招呼!”梁国公气的胡子一翘,冷哼了一声。 反正和高廷尉又关的就没好事,他才不去沾晦气呢! 梁国公回到府上,就看到夫人正支使着下人清扫堂屋,她请了尊观音回来,恭恭敬敬的供奉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她心中梁国 公不喜这种东西,就在他发脾气之前开口道:“这是我替宫里的娘娘请的,保佑娘娘早日有孕。”梁国公夫人说的理直气壮。 听夫人这么说,梁国公刚要脱口而出的训斥只好憋了回去。 “听闻娟儿被放出了冷宫,你递牌子进宫去看看,叫她老实些,如今高廷尉回来了,定会给瑶容华撑腰,让她不要当了靶子。”梁国公口气全然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女儿。 梁国公夫人被哽住了,她也心知小女儿不是省油的灯,但听老爷这么说,还是觉得不舒服。 “当初她苦苦哀求不要送她进宫,还不是你一意孤行。”梁国公夫人满心的埋怨。 若非如此,两个女儿何至于反目。 事到如今,梁国公也悔恨自己的孩子太少了,两个女儿都送进宫,还不如高廷尉的一个义女,朝堂上被高廷尉压一头,在这种事情上还要被压一头。 “你去慈幼院一趟,看看有没有样貌标志些的女孩。”梁国公一条腿已经迈出大门了,突然又转返回来,没头没脑的对着梁国公夫人来了这么一句。 梁国公府人先是一愣,刚要骂梁国公老不羞起了这种脏心思,可随即又想 到梁国公的心思。 她迟疑道:“你是想……” 梁国公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高廷尉所作所为,又挺起胸膛道:“认个义女怎么了,样的贴心些,我看比宫里那个孽障要强!” 到底不是亲生的,能体贴到哪里去,梁国公夫人有心反驳,但见梁国公严肃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慈幼院哪里还能有漂亮的女孩儿,怕是多数都已经流落到那种不干净的地方去了。 叹了口气,梁国公夫人点头答应,“我尽量吧。” “若是过两个月,淑妃的肚子还是没有消息,咱们就得做两手准备了。”梁国公愁苦着脸,心里像吃了黄连一样苦涩。 明明他的女儿是最先入宫的,占据着天时地利,偏偏这子嗣这一步落了后。 他没本事让自己的女儿当上皇后,女儿自己也不争气,没能诞下皇子,如今步步落后,眼见着就要被踩在脚下了。 巍峨皇宫内,议事殿。 云谨亦步亦趋的跟在高大人身后,被富贵晃了眼睛,根本就不敢抬头,但她能感受到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 宛若一道道灼热的火光,烧的云谨心里也一片火热。 到了大殿之 上,她遵从高大人的嘱咐,恭谨的跪在地上,头顶响起高大人和一道陌生但悦耳的男声的对话。 “高大人在通州受苦了,都是为朕办事,辛苦了。”赵晟神情愉悦,起身去扶高廷尉,眼见着是一副君臣相欢的场面。 高廷尉刚才跪在地上觐见,伤腿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他在起身时,唇角泄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皇上能用到臣,是臣的幸事,当日上书乞骸骨也是因为臣当日犯了旧疾,实在起不得身,实在是惭愧。”高廷尉起身时一下没站稳身上,结结实实的被赵晟扶了一下。 赵晟眼里满是关切,懊恼道:“都是朕的过失。” 赵晟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云谨,从进大殿起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她跪在地上已经有一会儿了,还能跪得如此笔直。 高廷尉定是花了心思去调教的。 他都能猜到高廷尉的心思,无外乎是觉得瑶容华太不好控制,又想往他身边塞人罢了。 高廷尉顺着皇上的视线,看到了云谨,开口道:“这是元帝特意送来伺候皇上的,臣已经找人教导过她宫中的礼仪了。” 赵晟踱步到云谨面前,“抬起头来。” 第四百四十八章 秀充仪 面前的男子身子笔挺,剑眉星目,浑身贵气逼人,真好似天上的仙人一般。 自己以后就要侍奉这样的人吗? 云谨的脸一下便红了,盈盈如水的眸子里一片春情萌动,她羞涩的低下头,听到自己的声音略微颤抖道:“云谨参见皇上。” 云谨?赵晟蹙眉,这和名字带着鲜明的高廷尉的痕迹,让他很不喜欢。 他喜欢这女子看自己的眼神,更喜欢新鲜的事物,他轻笑一声:“美人如画上仙子般,与朕后宫中的妃嫔都不一样,独树一帜,秀字最衬你,既然是元帝的一番心意,不如就封为秀充仪吧。” 云谨震惊的看向眼前这伟岸的男子,没想到自己一下就能得皇上的青眼,她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高大人。 高大人听到皇上给云谨改了名字,瞳孔一缩,心知自己又犯了皇上的忌讳,他在一旁笑着打趣道:“皇上巧思果然胜过臣百倍,秀充仪都欢喜过头了,忘了谢恩了。” 秀充仪懵懵懂懂,但一提到‘礼仪’这两字,总通州时镇日边儿老嬷嬷教导的紧张感使得她规矩的行了谢恩礼。 须臾,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伸到了她 面前,明黄色的衣服下摆掀起一阵淡淡的龙涎香。 “秀充仪免礼,还是快起身吧,看得朕怪痛心的,地上多凉多硬啊!”赵晟语气说不出的温柔。 秀充仪红了眼睛,第一次,有男子不用淫邪的目光看着自己,还如此温柔的和自己说话。 她小声的抽了抽鼻子,对着赵晟露出个娇羞,又感激的笑容。 这么没出息。 高廷尉在两人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皱了下眉,只是一眼就对皇上倾心了,就怕也是个主意大的。 秀充仪的位份不高,不用册封礼,赵晟只交代了一番,就把先前梁庶人所居住的静心殿拨给了秀充仪住,还换了牌匾,“增喜殿”。 “贱人!” 淑妃宫中又爆发出一阵瓷器碎裂的摔打声,这次皇长子福康已经习惯了,他在睡梦中弹了弹腿就继续睡了过去。 乳娘拍打着谁在摇篮中的福康,看着窗外无奈的叹了口气,也难怪梁庶人这么生气,自己的宫殿都被占了,不就等于被皇上明着告诉,你别想恢复位份了吗! 也是个可怜的。 梁娟在屋子里疯子一样大喊大叫,头发也散乱了,面目狰狞,把手边能摸到的 东西都摔了个遍,还嫌不解气,又动手把床幔也撕了个粉碎。 “都欺负我!都欺负我!”梁娟委屈极了。 为什么,皇上不是打算用自己给意欢找点麻烦吗?怎么突然变卦了一样,把吊在自己眼前的胡萝卜扯下来了。 她是彻底失去价值了吗? 梁娟早就不再做梦了,皇上凉薄,又厌弃自己,若是复位份无望,她迟早还会被丢回冷宫里。 梁娟抬脚就跑到了淑妃的面前。 淑妃眼皮都没抬一下,专心致志的做着给皇长子的小虎头帽,眼见着就要过年了,宫宴上她一定要让皇长子身上里外都是自己的针线。 “又怎么了,皇上纳个人还不正常吗?”淑妃口气轻松,比喝了口白水还要寡淡。 占的不是你的地方,你当然不着急。 梁娟斜楞着眼睛,怒火丛生:“皇上这是摆明了没把梁国公府放在眼里,没把你和父亲放在眼里,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怎么,我要去秀充仪面前给她两巴掌是吗?”淑妃讥笑一声,继续头也不抬的,她在绣老虎的胡须,眼见着一只圆滚滚又不失霸气的老虎就要在要自己手下成型了,淑妃心 情很是不错。 梁娟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大步向前,伸手要去抢淑妃手里的绣绷子,却被淑妃躲了过去。 淑妃用看小儿胡闹的眼神看向梁娟,叹了口气:“你这样我真的很累,现在也只有我会迁就你,事到如今,你还学不会什么是安分吗?” 被淑妃这么一说,梁娟的火气更大了,什么叫她还学不会安分,如今她被人家骑在头上拉屎了,这样还能安分下去,她还不如一根白绫吊死自己呢。 “说到底,就是你没胆子替我出头,好你不敢,我敢!”梁娟一甩袖子,怒容满面的转身就走。 淑妃起身追到了门口,扬声道:“若你再犯错,我可保不住你!” “娘娘何必如此分神,皇上还不了解梁庶人的脾气吗?倒是您受罪了。”说的话的宫女是从小就服侍淑妃的人,也甚至梁娟的脾气。 淑妃没有丝毫不满的意思,她蹙眉撇嘴:“她从小就不知道惹祸这两个字怎么写,进了宫才受了这么多的挫折,可你瞧瞧,一点长进也没有。” 她坐会床边,重新拿起绣绷子,可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她何尝不也好奇秀充仪 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刚听小宫女说,远远的看了秀充仪一眼,是个高鼻深目的美人,想必是有金人血统。 这样的人对自己威胁并不大,她就算生了孩子,也和大位无缘,皇上的新鲜劲过了,还不是像雏鸟一样在宫中受挫磨。 此刻的秀充仪如同掉进了米缸里的小老鼠,瞧着眼前的什么都新奇,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她伸手摸了摸看着就珍贵的瓷器,这屋里样样都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这泼天的富贵,真的轮到她了吗? “充仪,咱们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拨给秀充仪的宫女轻声提醒道。 她长了张稚嫩的脸,脸上也跟着洋溢着喜气。 “蝶儿,皇后娘娘是什么样的呀?”秀充仪心里忐忑,从前她家中的嫡母是个很严肃的人,最是厌恶小妾和妾生的庶子,庶女。 皇后也是嫡妻,会不会刁难自己啊? 她担忧的差点踩到刚上身的织金裙子,若不是蝶儿眼疾手快的搀扶,这会儿只怕已经正面着地。 蝶儿安慰她:“充仪娘娘多心了,皇后娘娘是这宫里最和善的人,只要您不犯宫规,皇后娘娘不会拿您怎么样的。” 第四百四十九章 解云洲回宫 这一路上雕梁画栋,无一不是新鲜的,秀充仪看得目不转睛,若不是顾忌着自己如今也是充仪的身份,她一定会忍不住惊叹出声。 蝶儿在一旁轻笑,她见秀充仪性子纯良,有一种小孩子的稚嫩,越看越喜欢,便开口小声道:“娘娘如今觉得处处壮丽,以后慢慢就习惯了,说不定还会怀念家乡呢。” 在金国的十几年就是秀充仪的噩梦,她摇头果断道:“不,我就是死也不会想那个地方。” 若不是遇到了高大人,她这会儿指不定在那个肥胖的老男人床上。 说起来还是高大人救了自己一名,她想起宫中的瑶容华是高大人的义女,心里下定决心一会儿拜见完皇后娘娘就去瑶容华那里也拜见一番。 行至宣光殿的时候,她突然顿住脚步,宣光殿内传出娇俏的女声,听着宛如黄鹂一般婉转,还有几声同样娇的猫叫声。 “里面是厂督夫人。”蝶儿见秀充仪一脸疑惑,开口道:“这是厂督大人住的地方,厂督夫人是皇上亲封的郡主,皇上怜惜她独自居住过于冷清,就把她接进宫了。” 若是意欢知道了皇上对外是如此宣称的 话,肺都要气炸了,谁要你怜惜啊! 人家好好的好厂督在一起,被你绑来,还感染了风寒,瘦了六七斤不止。 秀充仪不止一次听高大人提起过厂督,听说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与高大人更是仇深似海,若是想要报答高大人,想必要从厂督夫人身上下手吧。 就在秀充仪神游天外的时候,蝶儿又道:“这位曾经也是宫女,和瑶容华是姊妹,不过如今两位的关系没那么好了。” 再多的事情蝶儿就不知晓了,但厂督夫人和瑶容华不和,是阖宫皆知的。 “娘娘别怪奴婢多嘴,咱们没事还是不要往这边凑,宫女们私下都说厂督夫人身上气运很好,外面有传言说,她有天上神仙相护,凡是和她作对的,都没好下场。您只看梁庶人就知道了。”蝶儿怕秀充仪初入宫,不知深浅,提醒了一句。 她这么一说,秀充仪微微蹙眉,她还没站稳脚,不会鲁莽到上去就挑衅厂督夫人,蝶儿这番话确实是提醒,但也让她心里有些不快。总觉得自己这个主子,还没等当上呢,就显得有点窝囊。 青鸾殿。 谢净沅看着坐在下首,一脸乖巧 的秀充仪,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秀充仪可还习惯,宫里缺了什么,别委屈自己,派人来和本宫说一声就是。” 她体贴温柔,又有皇后的冷清威仪,秀充仪在皇后面前卑微不已,就好像米粒之光遇上了晴空烈日。 她自愧形惭,轻声细语道:“娘娘关怀,臣妾宫中已是极好,再没有什么不满。” 见秀充仪束手束脚,局促不安的样子,谢净沅又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就叫秀充仪回去了。 秀充仪一走,谢净沅就冷了脸,焦尾上前道:“娘娘心善,奴婢觉得您都多余和她说那么多话,她是高廷尉送进宫的人,说是元帝送给皇上的,但谁知道真相如何呢!娘娘只看瑶容华就知道,秀充仪也不会是省油的灯。” 一个泥坑里爬上来的,谁的脚上不沾点子泥? “多嘴,她到底是主子,你不该这么议论她,被人听到,少不得要生事端。”谢净沅严肃的提醒焦尾。 谢净沅不喜欢秀充仪刚进门时那种打探的视线,也看出了她眼中的野心,只要不来烦她,就随她们折腾去吧。 “听说她刚才在宣光殿外站了好一会儿呢 ,咱们要不要去派人和厂督夫人说一声,让她小心些。”绿绮上前给谢净沅添茶。 就算是不管秀充仪,皇上那里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册封秀充仪,皇上都没派人来知会皇后娘娘一声,可见是没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绿绮满肚子的怨气,对皇上更是有颇多怨言,碍于奴婢身份,她这些怨言也就只能和焦尾诉说了。 谢净沅:“你说的也是,一会儿就派人去和意欢说一声吧。” 意欢性子纯良,可别人家和她说几句好话,就又巴巴的想和人家交朋友。 焦尾当即遣小宫女去了趟宣光殿。 “秀充仪?”意欢一脸茫然,她还不知道宫里多了这么位人物。 小宫女解释道:“是高大人带回来的,说是元帝所赐。” 长得真的天仙似的,一脸的西子捧心骨相,刚才在青鸾殿遥遥一见,她都看痴了。 意欢听到美女,本来一脸星星,但一听高廷尉的名字,连忙缩了缩脖子,他也和厂督不对付,谁知道他送进宫的人对自己会不会有敌意。 “谁允许你们在宣光殿的,还不快滚!”屋外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意欢忙不迭跑 到窗口去看,果然元宝威风凛凛的站在院子里,那些皇上派来的宫女内侍头也不敢抬。 厂督大人回来了! 意欢眼里只能看到消瘦许多的解云洲,他憔悴了! 定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样的!意欢自责不已,眼眶发热,鼻腔一酸就跑了出去,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她乳燕投林般扑进了熟悉的怀抱。 头顶传来颤抖的男声:“你没事吧?” 解云洲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轻轻亲吻意欢的头顶,眼底有些滚热。 意欢虽不舍,但还是从厂督督的怀里退出来,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你瞧瞧,我好得不能再好了!” 解云洲眉眼含笑,看着意欢轻声道:“瘦了许多。” 意欢顿时委屈了,瘪着嘴道:“风寒才好呢,现在吃东西嘴里也觉得没味道。”她眼巴巴的看着解云洲,旋即眉开眼笑道:“不过现在你回来了就好了,我看着你,吃什么都香。” 她心疼不已的摸上解云洲的脸,小声道:“你瘦的脸都不滑嫩了,该和我一起多吃些。” 说着就又憋不住眼泪,把脸埋在解云洲的胸口。 “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意欢哼唧一声。 第四百五十章 挑衅 “厂督大人,皇上召见。” 宣光殿外内侍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解云洲和意欢亲昵的场景。 解云洲不满的转身皱眉,俊美的面庞上布满寒霜。 “待本厂督换身衣服就去。”说着就拉着意欢有些凉的小手进了屋。 冬蕊和春祥已经叫人打开箱笼,收拾了一会儿。 此时见了意欢都围上来:“夫人受苦了,宣光殿冷清到如此地步,那些伺候的人都是吃白饭的吗?” 冬蕊生气的扫了眼屋子里正在伺候的宫女。 宫女们低着头,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回话。 她们是临时拨派来的,伺候的又是厂督夫人,自然不可能多尽心。 宫女挨骂挨打更是正常,眼下还没受皮肉苦,不过是被夹枪带棒说了两句,听着就是。 春祥上前塞给意欢一个暖手炉,“厨房里煮了姜汤,一会儿喝上一碗暖暖身子。” 刚才外衣也没穿就跑出去,在冷风里站了好半天,可别再染上风寒。 意欢一双莹润的双眼里闪烁着欣喜之色,看着冬蕊喉咙里哼哼唧唧的。 “冬蕊,我真是想死你了!”意欢对着冬蕊撒娇,好似一条犯了错误,企图蒙混过关的小奶狗一 样。 冬蕊看着瘦了不少的意欢心疼不已,总感觉半个月不见,意欢就又出落了几分,越发像大姑娘了。 “夫人的脸色看起来也太差了,可得好好补一补。”冬蕊心道,都是皇上太过分,折腾的夫人担惊受怕这么久。 正说着话,解云洲已经换好了衣服从内屋走出来,意欢见解云洲一身月牙白的装束眼睛都看直了,她脚不受控制的走到了解云洲的身前。 “高廷尉带回宫的女人被封了秀充仪,她怕是会在皇上面前嚼舌头,说你的坏话。”意欢说出了自己的君子。 解云洲却一脸淡然,高廷尉的举动他一清二楚,更对他想靠女人达成目的的方式十分不屑。 赵晟又不真是任人糊弄的傻子,高廷尉轻视赵晟,已经梁过一次亏了,这次只怕会更谨慎。 解云洲出门直奔议事殿,还没进屋,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赵晟的笑声。 其中一道陌生的女声道:“臣妾在家时,最喜欢打猎了,如今到了皇城,也不知好有没有这个机会。” 解云洲垂手恭立,轻声道了一声:“皇上金安。” 见到解云洲后,赵晟立马眼冒精光,搂着怀中的秀充仪,对上 她有些困惑的神情道:“打猎,那还不好办,厂督就在这里,他办事朕放心,就交由他去筹备吧!” 赵晟扭头看向解云洲,“西煌城一应事物可还安好?厂督为西煌忙的家都不回了,真是叫朕担心。” 他走到解云洲身边,拍了拍解云洲的肩膀:“现在好了,你们夫妻二人又团聚了。皇城也好久没什么热闹了,冬猎一事就交给你办了,务必要让朕的爱妃满意。” 一个秀充仪,哪里有支使厂督的资格,但赵晟偏要借此提醒解云洲,臣就是臣。 解云洲面无表情,全然不在意赵晟的侮辱式的挑衅,对而言,赵晟的话不值得放在心上,就好像一名三岁小儿在你面前上蹿下跳一样,难道大人还会和个孩子计较吗? 赵晟见解云洲毫无反应,心里有些不高兴,他从解云洲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无视。 秀充仪已经从赵晟的怀中退出来,一直用隐晦的目光打量着解云洲。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厂督,不多不说,他有副好样貌,竟然比皇上还要英俊。 往那里一站,宛若天神下凡一样,叫人舍不得挪开眼。 但也确实嚣张,对皇上的态度 不说毕恭毕敬,甚至连敬畏也没几分,看来高大人所言不虚。 “皇上,臣妾家乡冬猎可是有彩头的,不知皇上会准备什么?”秀充仪一派天真的问赵晟。 金国人野蛮成性,狩猎定然也是血淋淋的场面,赵晟只是想一想就觉得恶心不已。 再看着身边的美人都没那么悦目了。 秀充仪不知为何,皇上对自己的态度一下就变了,她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了厂督解云洲身上,定是他惹得皇上不悦,这才牵连了自己。 “厂督大人定然有主意了吧?”秀充仪对着解云洲,露出个温婉的笑。 秀充仪生了一张明媚张扬的脸蛋,金国人血统使得她高鼻深目,眉眼间有种与众不同的风情。 只是她被高廷尉找人按照后宫的规矩调教过,那样一张明艳的脸,偏要作出婉约的姿态,看着多少有些违和。 解云洲这才抬眼看向秀充仪,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此时多出几分威压。 挑拨吗?也太明显了吧? 秀充仪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表现的太急促了,竟然一下就被解云洲抓住了马脚。 但那又怎样,秀充仪挺直腰板,隐隐带着几分傲气,她可是皇上的妃嫔 ,解云洲不过是听命于皇上的厂督。 “听说厂督夫人从前是宫女,想来从来没参与过冬猎吧,臣妾倒是擅长骑射,不如让臣妾来教她吧。”秀充仪语气诚恳的看着赵晟:“臣妾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都说厂督夫人为人和善可亲,臣妾想让厂督夫人多陪陪臣妾。” 秀充仪旁如无人的对着赵晟撒娇。 赵晟看着解云洲变的更冷的脸,心情愉悦,展颜一笑:“朕怎么舍得驳斥爱妃的要求呢?厂督夫人还是朕亲封的郡主,论及身份地位不在你之下,万不可对着她耍脾气啊!” 秀充仪面色羞红,扯着赵晟的衣袖晃了一下:“臣妾难道是那种霸道的人吗?” 解云洲的脸色黑如锅底,意欢在他们嘴里全部地位,丝毫不顾虑意欢的想法就已经定下了让意欢来陪秀充仪。 秀充仪真是好大的脸面。 解云洲无声冷笑,既然敢开这个口,当然不能让秀充仪失望了! 赵晟又问了一番西煌城的事物,言谈间都是他对西煌城了如指掌,解云洲别想轻易糊弄他的架势。 解云洲一一答之,转身离开之际瞥了赵晟一眼,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第四百五十一章 成长 顶着寒风,解云洲回到了宣光殿,意欢早就在门口翘首以盼,一见到解云洲的身影就喜不自胜,跺着脚扑向解云洲。 被他身上的冷气刺激的一个激灵,真可怜,厂督都被冷气冻透了! 怕意欢被寒气弄得生病了,解云洲赶紧把意欢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他嘴角上扬道:“我叫人去给你物色一匹温顺的小母马,改日教你骑马,过几日冬猎,带你出去放风。” 意欢没有解云洲想象的那么高兴,反而拉着小脸,背过身去,声音闷闷道:“能不去吗?” 冬猎有什么好玩的,还怪冷的。 她从前做小宫女的时候,曾听人说过先帝秋猎时的事情,左不过是世家子弟们,为争风头比赛谁猎到的猎物多。 再说如今外面这样冷,是有多想不开,要出去受罪啊! 意欢心里这么想着,顺嘴就把心里的想法一并说了出来:“是谁想的这么个馊主意,吃饱了闲的。” 听了她的话,解云洲一下就笑出了声。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他心里,的确,寒冬凛凛,不思国政,西戎和金国的隐患还没解除,竟然因为一个妃子的一句话,就兴师动众的让自己筹备冬猎。 想必耗费不菲。 “不喜欢就不去,只是不想学骑马吗?”解云洲看着意欢气鼓鼓的背影,小声的诱哄:“意欢不想和我并头共骑吗?” 解云洲心里想的确实若是意欢会骑马,以后遇到突发事情也能跑到更快些。 他眼里的担忧一闪而逝,突然鼻尖涌起一阵香风,怀里多了个热乎乎小人。 意欢抱着厂督督瘦劲的腰,仰着白嫩漂亮的脸蛋,眼里满是依赖:“我不要,我要和厂督督骑一匹马。”她都恨不得长在厂督督身上,厂督督走到哪里都能把她带上。 她心里何尝不知道厂督督是为了自己好,脑海里也出现了和厂督一同骑马的场景,但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许惶恐。 好似熟透了的果子马上就要从枝头掉落在地上一样。 解云洲心里一软,摩挲着意欢的后背,神色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严肃:“可是秀充仪已经向皇上提议要教你骑马,若是我不先教会你,到时候秀充仪再为难你怎么办?” 闻言,意欢先是一愣,然后十分气愤的抬起头,气咻咻道:“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一个两个的都来欺负我!” 解云洲十分乐意把意欢护在羽翼之 下,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意欢藏起来,只有他自己能找到才好。 但那样意欢会不开心吧。 解云洲用下巴蹭了蹭意欢的头顶,安慰她:“有我在呢,不用怕,不想去就不去。” 他像极了溺爱孩子没底线的家长,恨不得把一切都捧到意欢面前。 意欢却轻轻叹了口气,用忧愁的目光看着解云洲:“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若是诚心要为难我,一味的躲反而助长了她嚣张的气焰。” 哼,也该亮亮自己的尖牙,让秀充仪知道,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此时的意欢表情带上几分凶狠,但在解云洲眼里更像是一只虚张声势的小乳猫,怎么办?更担心了。 解云洲抱着意欢在怀里轻轻的晃,柔声道:“万事有我,可不许逞强。” 他就是在明晃晃的鼓励意欢向自己告状。 意欢听出了解云洲的弦外之音,狡黠一笑,莹润的眼中盛满了崇拜:“厂督督就不怕我惹祸吗?” “你能惹什么祸?”解云洲好笑的看着意欢,点了下意欢精致的小鼻尖:“我倒是希望你惹祸,起码伤到的不是你自己。” 这样乖巧懂事的小人总是委屈自己,若是有天 意欢学会自私些他也能更放心。 感受到了解云洲的嘲笑,意欢很不满意的撅着嘴巴:“不要小瞧了我!” 她已经不是一开始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意欢了,如今她看了多少话本子,从里面学了不少招数呢! 解云洲心里觉得她这副认真的表情过于好笑,但也板起脸,认真的对意欢道:“我相信你,一定能自己化解秀充仪的刁难,她毕竟是金国人,想要和你这个从皇宫中长大的人耍心眼,肯定斗不过你。” 听起来就像是哄小孩子的话,但意欢十分受用。 她骄傲的扬起下巴,像是开屏的孔雀一般,环视着冬蕊和春祥:“你们就等着瞧吧,秀充仪别想难倒我!” 说完,刚才还对学骑马有些抵触的意欢对着解云洲道:“咱们一会儿就去选马,不就是骑马吗?能有多难,我一,一周就能学会。” 意欢本来是想说一天的,但话都到了嘴边又换成了一周,还是少说大话为好! 平日里总看厂督督骑马,看着还挺简单的,脚放在脚蹬上一蹬,一跨就骑在了马背上,然后再双腿一夹马身,英气的马就走起来了。 意欢的脑子里回想着解云洲骑马的 场面,逐渐就歪到了解云洲挺拔的身姿上,这么一想,突然嘿嘿痴笑起来。 “想什么呢!”解云洲在她的小脑门上一敲,“我晚些要去筹备冬猎,今天先去把马选出来吧。” 意欢对这些动物根本没抵抗力,这会儿对即将属于自己的马十分上心。 冬蕊在一旁道:“我和春祥这两天帮夫人绣一副披在马鞍上的套子来,保管叫夫人满意!” 对冬蕊和意欢手艺十分放心,意欢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要合欢花绣样的!” 冬蕊和春祥相视一笑,都颔首道:“是,都听夫人的。” 春祥更是对意欢承诺道:“若是到时候夫人不满意,就罚我去刷恭桶!” 光是听到这两个字,意欢的鼻子就仿佛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味道。 她猛的捂住鼻子,嫌恶道:“罚你抄书吧!” 这可比刷恭桶更严厉! 解云洲在意欢身后悠悠道:“原来在你眼里,我让你抄书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吗?” 啊!一不小心就暴露了!意欢赶忙换上讨好的笑脸:“对我来说不是哒!我是看春祥平日也不接触书籍,叫她多学些呢!” 解云洲一下绷不住笑了:“就你机灵!” 第四百五十二章 马场 皇城郊外有座马场,里面多是达官贵人豢养的马匹,但也有马场主人繁育出来的小马,血统名贵,价值更是不菲。 有解云洲带着,无人敢阻拦意欢出皇城,她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跟着解云洲出了巍峨的皇宫。 一路上,她好奇的打探着外面,路过了喜欢的铺子也会叫马车停下,冬蕊在她爱吃的点心铺子,买了两个食盒,里面全是精致,一口一个的小点心。 马车内还备了热茶,意欢边吃点心边喝茶,舒服的眼睛都幸福的眯起来。 她把一块点心塞进冬蕊嘴里,又雨露均沾的没忘了春祥,春祥的嘴唇被糕点撬开了,塞了个正着。 “怎么样,好吃吧?”意欢得意的和春祥分享。 春祥品了一口,不过这么三块点心就要一两银子,确实是好吃的。 “厂督还说要在西煌城帮夫人开一间这样的铺子呢!掌柜的已经在筹备了,明年三月,西煌城就能多一家分店了。”冬蕊也在一旁解释道。 春祥还有些诧异,心想厂督果然是爱惨了夫人,不然怎么会为了一口吃的,就大费周折的。 要知道这样的糕点铺子,方子是轻易不会外传的, 能开分店,条件也极其苛刻,再加上这点心卖的贵,西煌城那样的地方又有多少人家能买的起呢? 似乎是看出了春祥的想法,冬蕊又道:“咱们厂督大人参股了,而且西煌城富人多着呢!想来也不愁生意。” 意欢没自己赚过钱,但在宫中但小宫女时,月俸也不多,也就将将够开销,以前这样的点心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如今,她成了厂督夫人,这样的东西就变得稀松平常起来。 一出城区,耳边立马变得清静许多,意欢撩开马车的窗帘,往外看了几眼,入眼的都是一片规整的农田。 不一会儿意欢的手就麻了,她撂下帘子,搓了搓手,冬蕊递上来一个汤婆子。 意欢看着冬蕊呲牙一笑:“还是冬蕊姐姐暖心啊!” 约莫不到半个时候,马场就到了,一下马车,意欢的鼻间就萦绕着淡淡的马粪味。 倒也没臭到需要掩面的地步。 尤其是意欢瞥到解云洲面不改色,这周围还停着不少华丽的马车,想来今日来这里的达官显贵不少。 解云洲拉着意欢的手,意欢感觉厂督督的手简直比汤婆子还要热乎,这股热意一路从她的手掌被 传递的心窝。 “你想要一匹枣红色的还是白色马?”解云洲低头问意欢。 意欢看了一眼解云洲骑的黑亮的马,瞬间就有了主意:“我要白色的。”她斩钉截铁道。 她和厂督一黑一白,多般配啊! 意欢心里美滋滋的。 一见是解云洲来了,马场主人忙不迭出来迎接,他是个身材矮粗,脸庞白净的中年男人。 意欢见了他的第一眼,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了他一定是个太监的想法。 果然,那人一开口,嗓音竟似少年人般清冽。 “早知厂督大人要来,属下一定清场相迎,今日实在是不巧,来了许多人,大人还是随我到后院去吧。”马场主人很是恭敬。 他一口一个大人,意欢疑惑,马场也是东厂的产业吗? 解云洲:“高马政也太客气了,此次来是想为我夫人选一匹合适的白马。” “白马!哎呀,有匹去年秋天落地的小母马,如今一岁多,正好适合夫人的体型。”高马政笑眯眯的,看着意欢拱手道:“保管夫人满意。” 高马政表情得意,好似在炫耀自家出色的孩子一样。 意欢心里不禁多了几分期待。 一入马场,入目 的就是宽敞的跑马地,数匹矫健的马儿踏着悠闲的步子,在里面信步闲游。 马蹄敲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略微靠近些,就有细微的尘土被掀起来,顺着寒风,吹到了意欢的脸上。 意欢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细腻的尘土,她突然轻笑了一声:“好像回到了在西煌城的时候。” 临窗的桌子是一定要日日擦拭的,婢女们一点懒也别想偷。 西煌城,神仙日子。 意欢眼里的怀念和神往太过明显,看得解云洲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他歉意道:“都是我疏忽。” 高马政没听出厂督为何要向夫人道歉,但也认识到了厂督对夫人的重视程度。 看来以后多了位可以讨好的人,再送厂督礼物,就可以从夫人这里下手了呀! 他自觉敏锐,又懊恼自己愚钝,厂督夫人的传闻早就被传的沸沸扬扬,他早该上门拜访的。 哎呀呀,真是失策! 打起十二分精神,高马政势要争一口气,务必要让厂督夫人满意。 他带着解云洲和意欢一行人,一路到了不对外开放的马厩,里面的马儿匹匹油光水滑,见到了生人也十分淡定。 高马政叫人把他那 匹很宝贝,几乎没给外人看过的小马牵出来。 “它叫白麒麟,父母亲都是战马来着,本来配出来的她也要交给军营,但我没舍得,花了重金这才留下她。”高马政抚摸着白麒麟的头。 白麒麟亲昵的嗅探了一下他的手,随即低下头,任由他抚摸。 意欢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她好亲人呢!” 说着意欢也觉得手痒痒,不禁上前几步,意图摸摸白麒麟,嘴里还轻声道:“你真的好漂亮,我可以摸一摸你吗?” 白麒麟警惕性高,向后退了几步,扯动着缰绳有些不安,鼻子里发出示威般的粗气。 意欢有些失望,默默放下手。 啊,她自小就没什么动物缘,养的小狸花如今也成了小野猫一样,就是不爱着家。 这么漂亮的马,不会属于她了,意欢失落的垂头,又对着解云洲笑了笑:“看来咱们要看别的马了。” 解云洲笑了笑,胸有成竹的交给议和一个袋子:“你得贿赂贿赂她呀!” “是呀,这小东西就和小孩子一样,您得哄一哄她。”高马政也在一旁附和道。 看来厂督夫人很满意这匹马,他总算是有机会讨好厂督大人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争马 意欢狐疑的接过袋子,打开一看,竟是一袋子饴糖。 还没等她把手伸进袋子里,白麒麟就翕动鼻子,靠近意欢,湿润的鼻子拱了拱意欢的手,那双温顺莹润的大眼睛里满是谴责,似乎在说,怎么还不给我吃! 意欢抿嘴一笑,掏出了两颗饴糖,递到了白麒麟的嘴巴下。 白麒麟的舌头上有黑色的斑点,她迫不及待,灵活的舌头一探,就把饴糖卷进了嘴巴,随后就响起了咯吱咯吱的两声。 白麒麟吃完饴糖,又去碰意欢的手,前蹄子急促的刨地,显得很着急。 “可真是个好哄的姑娘。”意欢给白麒麟带入了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姑娘的形象,瞬间就原谅白麒麟刚才不理会自己的举动了。 她认生,再说了,长得这么漂亮,警惕些也是好事啊! 白麒麟是匹好马。 意欢眉开眼笑,这回又伸出手,满怀期待的摸过去,白麒麟并没有躲开,反而还往前凑了凑。 手下的触感不如小猫一样柔软,反而有些硬硬的感觉,意欢觉得自己好像在摸一匹上好的贡缎。 “我摸到了!”意欢十分惊喜,扭头对着解云洲露出笑模样。 解云洲也笑 着上前,帮意欢牵住马,一旁的高马政则是拿出了马鞍,娴熟的套在了马的背上。 “白麒麟已经被调教过了,夫人可以上马了。”高马政道。 意欢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尴尬,没说出自己还不会骑马这句话来。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求救般看向了解云洲。 解云洲觉得好笑,低头遮掩嘴角的笑意,他上前帮意欢解围:“没关系,我来看着就好,高马政先去忙吧。” 正在意欢满心欢喜的要和解云洲学骑马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扫兴的女声:“慢着!” “这匹马不错,我就要这一匹!”说话的女人面容明艳,语气还有些嚣张。 她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眼的年轻女子,头都不敢抬起来。 “秀充仪,这匹马已经有主人了。”解云洲不卑不亢,语气冷淡道。 明明已经叫破了自己的身份,为何还不向自己行礼? 秀充仪心中不满,短短几日的后宫独宠已经把她捧上了云端,高大人还源源不断的给自己宫中送来不少贺礼。 添喜殿如今俨然是后宫中第一得意的后妃宫殿了。 秀充仪心知,自己一定要在这段时间牢牢抓住皇 上的心,不然等瑶容华和高婕妤肚子里的孩子落地,她就要排到后边去了。 现在她就要拿意欢来立威! 若是她能把意欢踩在自己脚下,做到宫中那些妃嫔没能做到的事情,岂不是高出她们一等! 这就是秀充仪?意欢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真人,但结合她说话的语气,意欢对秀充仪的印象就更差了。 果然从金国来的,行事蛮横不讲道理。 “这匹马已经是我的了,秀充仪娘娘还是另选一匹吧。”意欢毫无俱意,反而燃起了几分斗志。 她挺起胸膛,抚摸着马头道:“秀充仪如此好的样貌,当配上一匹红马!” 但秀充仪丝毫不理会意欢的‘好意’,反而怒目相视:“你在教本宫该如何行事吗?放肆!见了本宫也不行礼!念在你是厂督夫人的份上,暂且饶你这次,当现在把手从本宫的马身上挪开!” 意欢已经许久没被人用这么恶劣的态度对待过了,她早就被解云洲养的骄纵起来。 被秀充仪这么颐指气使的命令,意欢当然不会让着秀充仪。 她毫不示弱的看向秀充仪,小脸上第一次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恕难从命。”说 完就不欲理会秀充仪,转身扯了扯解云洲的袖口就要走。 解云洲从始至终,都用宠溺的眼神看着意欢,似乎还有些欣慰的意思在其中。 意欢气咻咻的,手就没从白麒麟身上拿开过,她一边摸着白麒麟,嘴里还一边说着:“乖乖,姐姐一定不会把你让给别人的。” 本来秀充仪就一眼看中了那匹白马,她在金国时确实学会了骑马,但就凭她庶女的身份,怎么可能会为她准备好马。 是以她从皇上答应了她要举办冬猎的那一刻就已经在盘算着自己要弄一匹好马了。 郊外的这所马场也是皇上告诉她的,皇上还给了她令牌许她出宫,这可是后宫妃嫔前所未有的特权。 皇上对自己如此纵容,她连自己心仪马还弄不到手吗? 秀充仪不满的瞪着意欢,不就是解云洲在这里,壮了她的胆气。 若是此刻皇上也在自己身边,她定然不敢这么说话。 秀充仪简直咬碎了一口银牙。 高马政更是没好气的看着把秀充仪领到这里的下属。 真是没眼色的东西,再说了没有他的允许竟然敢私自带人来马厩,看来是他太仁慈了! 那下属被看得 缩脖瑟缩不已。 他现在后悔了,不该为了几两赏银就违背了高马政的规矩。 眼前僵持不下的人一方是宫里的娘娘,一方是权倾朝野的厂督的心尖夫人。 这争端可以说是因他而且,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这份责任,他可是担不起啊! “启禀娘娘,马厩里还有一匹更胜白麒麟的马,下官牵出来给娘娘看。”高马政看厂督夫人和秀充仪眼见着就要打起来了,赶忙上前补救。 他给那惹祸的下属一个眼色,那下属如蒙大赦般跑进了不远处的马厩,牵出来一匹眼神温顺,皮毛白中带金的骏马。 白麒麟与之一比甚至都逊色了几分。 秀充仪心里喜欢,恨不得现在就上去试一试马,但她正在和意欢打擂,怎么能就这么认输了! 就在意欢以为秀充仪的注意力已经转移的时候秀充仪突然冷笑一声。 本宫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弄到手。 秀充仪眼睛猩红,脑海里全是她让意欢服软求饶,从此宫中妃嫔都高看自己一眼的画面。 她抢过那名牵马侍从腰间的鞭子,对着意欢的面门就甩了过去。 那架势,大有要让意欢破相的意思。 第四百五十四章 惊马 意欢看着迎面而来,带着破风声的马鞭,一时忘了去躲。 她竟然敢当着厂督的面对自己动手! 高马政喉咙里挤出一声急促的惊呼声,赶忙倒腾步伐,试图用自己矮胖的身子帮厂督夫人裆下这一鞭子。 但他腿短,心里直呼这下完了,厂督大人生气了,自己这个马政也做到头了! 秀充仪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哼,她的马鞭也是练过的,就凭意欢这呆头呆脑的样子,怎么可能躲得过去。 她打就打了,解云洲还能打回来不成? 不成想,元宝闪身上前,一下就拉住了抽过来的马鞭,还坏心眼的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下。 秀充仪被扯的向前一个趔趄,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她失态的叫了一声:“大胆奴才,竟然敢拦我!” 解云洲冷哼一声:“秀充仪的脾气还是改改的,皇上不喜欢跋扈的女人,以前的翟贵妃就是您的前车之鉴啊!” 翟贵妃是个什么下场?这后宫无人不知,秀充仪在金国时就有所耳闻。 如今解云洲竟然用翟贵妃和自己比较,这不是赤裸裸的咒诅吗? “多谢厂督关心!”秀充仪站稳后,咬牙切齿道:“皇上说了 ,本宫想要什么马都可以,本宫现在就想要白麒麟,方才也是太激动了,这才险些伤了厂督夫人,只是夫人你也不想皇上为了一匹马,申斥厂督吧?” 秀充仪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明明和意欢身量差不多高,却作出一副俯视意欢的姿态。 意欢当然不想让解云洲受那样的委屈,白麒麟拱了拱意欢的手,还想跟她讨糖吃,看着如此乖巧的白麒麟,意欢心里同样舍不得。 见意欢左右为难的样子,秀充仪语气得意道:“既然厂督夫人心里一紧有了决断,就不要再霸占着本宫的马了。” 秀充仪说完就给身旁的侍卫递了个眼色,还不去把马给本宫牵来。 步步紧逼的侍卫使得意欢攥紧了手里的缰绳,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刚要开口向解云洲求助,就见解云洲微不可查的对自己摇了下头。 解云洲贴在意欢耳边,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放心吧,白麒麟只能是你的马。” 仅一句承诺,意欢的心奇迹般的平复下来,她眼里不再有彷徨和纠结的神色,反而泛着几分愉悦。 厂督大人是不会骗自己的,既然他说白麒麟会是自己的,那就一定会是 她的! 意欢被手中的缰绳递给了秀充仪的侍卫,那侍卫靠近时低声说了句“得罪了”。 那侍卫迫于秀充仪的威压不敢不从命,但若是意欢表现出不退让,他也万万不敢上前抢马。 这么想着,侍卫对意欢充满了感激,如若不然,他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看来厂督和厂督夫人不过如此,只要她搬出皇上,还不是要乖乖听自己的命令! 秀充仪得意万分,她急不可耐的抢过侍卫手中的缰绳,白麒麟见了生人,自然是不肯乖乖被触碰,左右摇头,试图摆脱秀充仪的桎梏。 不过是一头牲畜,有几分野性也是正常的,秀充仪眼神一暗,看我怎么驯服这牲畜! 她扭头对着意欢说道:“厂督看这马多不驯服,你若是再被她给甩下马,受了伤,厂督该有多心疼啊!”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和讽刺。 意欢攥紧了拳头,颇为不服气的看着秀充仪,从牙缝里挤出:“白麒麟是懂事的好孩子,只是在您手里才显得如此不乖罢了。” 你就是不招白麒麟的喜欢! 意欢心里酸溜溜的,看着秀充仪的手摸在白麒麟身上,就好像自己被秀充仪摸了脸一样难受。 她 真是要被恶心死了! 意欢气哼哼的看着秀充仪,心里想着,一会儿就叫白麒麟狠狠踩你一脚! 秀充仪扯住缰绳,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她扯着白麒麟脖颈上的鬃毛,用威胁的语气说道:“小畜生,你最好给我听话,不然本宫就杀了你吃肉!” 白麒麟不懂人话,但秀充仪的举动让她浑身不舒服,白麒麟还在距离的挣扎。 还看向意欢,似乎在说快来救救我! 意欢被那双水润的大眼睛看的心都要碎了,但厂督一直在抚摸着她的后背,似乎在说,暂时忍耐一下。 意欢也只好低下头,不去看白麒麟的眼睛,但耳边响起白麒麟不悦的嘶鸣,还有秀充仪的叫骂声,她生出一种愧对白麒麟信任的感觉。 秀充仪:“你们都是死的吗?快来帮我牵马!”秀充仪拧着眉毛,看向围在自己身边的侍卫宫女:“皇上叫你们来保护我,你们就这么保护吗?” 侍卫赶忙上前帮忙牵马,两名宫女明明没有骑马的经验,也都硬着头皮,围在了白麒麟的两侧,不让她乱动。 白麒麟,烦死了,烦死了,这是逼着我撒泼是吧! 高马政心疼自己的宝贝马被这样对待 ,赶忙道:“使不得,这样使不得,会让马受惊的。” 谁道这句话彻底激起了秀充仪的斗志,她左脚踩上脚蹬,翻身上马,随后双手用力扯住缰绳:“本宫就不信,还驯服不了这匹马了!” 她自信慢慢,看向意欢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讥讽。 可当秀充仪的视线对上解云洲的时候,她心里突然生出几分不妙的感觉。 就算意欢没胆子继续和自己作对,那解云洲呢,怎么会如此轻易就退让了? 她刚才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现在清醒了过来,心里忐忑起来,会不会解云洲还有什么后手在等着自己。 但她人骑在马背上,不等她自己的脑子反应,身子就已经下意识的去夹紧马腹,给出马儿前进的信息。 白麒麟大怒,这个女人骑在自己的背上不说,还想让自己跑起来! 再也无法忍受了!哪怕一会儿要被教训,她也不会让这个讨厌的女人如愿! 白麒麟嘶鸣一声,半个身体就挺立起来,几乎只靠着两条后腿支持自己。 秀充仪没准备,手里的缰绳冷不丁就松开了,她的双脚又被卡在了蹬子里,整个人都被吊在了马背上,大头朝下,发出连连的惊叫声。 第四百五十五章 结怨 尘土飞扬,白麒麟的嘶鸣声响彻上空,她还在上下弹跳,试图把自己背上的人给摔下去。 陪着秀充仪同来的宫女和侍卫都慌了手脚,互相推诿着谁上前去。 “秀充仪!奴婢这就来救你了!”一名宫女硬着头皮准备上前。 但她手忙脚乱的上前,还不等靠近白麒麟就已经接连发出刺耳的尖叫,比秀充仪叫的声音还要大。 就连还被挂在马背上的秀充仪人都傻了。 怎么会有这么无能的东西,皇上是把全皇宫最蠢的人都派到自己身边伺候了吗? 秀充仪闭着眼睛,飞扬的尘土呛进嘴里,顺着鼻子钻进肺里,她都快变成土做的了。 “厂督大人!快救救我!”秀充仪喊出了那个她最不想求助的对象,心里觉得很是屈辱。 若自己不坚持要这匹马,也许现在被挂在马背上的就是意欢了。 秀充仪满心后悔,恨不能回到刚才,她绝对不会和意欢抢马,厂督会不会趁机打击报复自己,不来救自己! 解云洲冷冷一笑,见秀充仪已经被颠得昏了头,还在努力的想起身,回到马背上,他对秀充仪的求救充耳不闻。 意欢心软,见白麒麟想把秀充仪甩下去就已经暗 爽了,她担心继续这样下去,秀充仪会跌下马,被踩踏到就不好了。 “要不还是先救她吧。”意欢看向解云洲,满脸担忧。 白麒麟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但她眼神里慢慢的倔强,不停的从鼻子里喷出粗气,喉咙里发出嘶鸣,势要把背上的女人摔下去。 高马政急得嘴里发苦,厂督他惹不起,秀充仪他同样也惹不起啊,这要是秀充仪真被摔下来,他的小命估计要悬了。 “厂督大人,您就行行好,帮帮属下,救救秀充仪吧。”高马政都哭出声了。 高马政好像比秀充仪要更可怜一些。 “要不就救一吧。”意欢不忍直视,扭过头不去看。 解云洲看了意欢一眼,“你也太善良了。”解云洲感叹道。 果然意欢的心肠还是不够硬,换了瑶荣华来,才不会如此轻易松口。 此时的马厩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马厂的工人们见东厂厂督一动不动,还以为他是存心整治秀充仪。 谁敢上前去充大头啊! 秀充仪已经没力气叫喊了,她绝望的想着自己今年难道要命绝于此吗? “元宝。”解云洲没动,他轻声叫来元宝,吩咐了两句。 元宝嘴角一歪,露出了了然 的表情。 秀充仪见解云洲命他身边的侍卫来救自己,心里却生出了被轻视的感觉,她可是皇上的秀充仪。 她竟然还不配厂督亲自动手解救吗?解云洲只派一个侍卫来,岂不是看不起自己? 元宝没错过秀充仪眼中的愤恨,若不是厂督有令,他才不会来救秀充仪呢,他都嫌弃丢脸! 元宝上前扯住白麒麟的缰绳,不用马蹬就飞身上马,勒住缰绳嘴中发出低沉的呵声。 白麒麟是经过训练的马,一听到熟悉的口令声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只是此时身上担负着两个人的重量,她不舒服的仰着脖子嘶鸣两声。 眼见着白麒麟安静下来了,那些跟随秀充仪的宫女和侍卫们才赶忙上前解救挂在马身上,大头朝下的秀充仪。 此时的秀充仪早已头晕眼花,浑身的尘土,发丝凌乱,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 解云洲淡淡道:“秀充仪今日受惊了,还是早点回宫休息吧。” 明明秀充仪还没开口,但她身边的宫女们如蒙大赦,解云洲的话对他们来说比皇令好像还要更有用些。 二话不说,宫女们搀扶着秀充仪就往外面走。 回去之后,秀充仪肯定要大发雷霆的,但错不 在她们,可没谁不要命的在秀充仪面前鼓动她去和厂督夫人抢马啊! 如今出了事情,自然也怪不到她们头上,但充仪一定不认为她自己有错,这火气多数还是要撒在她们身上的。 才进宫半个多月,秀充仪就已经失了添喜殿众宫人的心。 谁不想要一位明主呢? 当初的翟贵妃何等风光,秀充仪连翟贵妃的十分之一都不及,以后能爬到什么位置也是未知数,她御下无方,一味的打压,如今连个心腹都没有。 元宝把白麒麟的缰绳递给意欢,和解云洲对视一眼,先行一步,离开了马场。 牵着漂亮俊逸的白麒麟,意欢又露出了笑模样:“厂督督果然说话算数,但刚才秀充仪落马是意外吧?”意欢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意欢的眼神澄澈,没有害怕,没有忌惮,解云洲轻声道:“是白麒麟惹得祸,一会儿叫人把她送到厂督府去吧,不然怕是会被秀充仪报复。” “有道理,可是白麒麟身价不菲吧?”意欢摩挲着手指,几两银子的糕点吃了也就吃了,毕竟她也不是天天都吃。 可白麒麟这样的骏马要价不菲,厂督督公正廉洁,怕是买不起,即便是买了, 要花去半数身家,她也是不愿的。 解云洲看出了意欢的心思,颇为好笑道:“一匹马还花不穷我。” 一旁的高马政见此时厂督和厂督夫人心情都不错,又有心攀附厂督,就笑眯眯道:“我当初花了一百金买下白麒麟,如今就再一百金卖给厂督大人好了!” 一百金,这是解云洲不吃不喝,攒上二十年也赚不来的。 意欢掰着手指一算,这些钱,她就是做两辈子宫女也赚不来啊! “算了算了。”意欢惊慌道,她连连摆手,看向解云洲的眼里还有几分不舍:“我觉得我也没那么喜欢白麒麟,咱们还是看看别的马吧。”说着意欢随手一指,指向了一旁看似平平无奇的黑马。 黑马还得意的抬头嘶鸣了一声,声音浑厚,惹得白麒麟生气的刨土。 高马政笑脸相迎:“那匹一百五十金。” “汗血宝马,你更喜欢那匹吗?”解云洲调侃道:“果然你的眼光不错。” 意欢差点惊掉下巴,她也瞧出解云洲是在逗弄自己,故意生气的别过脸,不去看解云洲。 解云洲这才轻声哄着:“我的产业多着呢,若是光靠俸禄,只怕咱们只能顿顿吃青菜度日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亲戚 意欢眨巴着大眼睛,仿佛在问,没骗我吗? 不过是一匹马罢了,解云洲忍不住拿起一缕意欢的发丝在指尖缠绕,轻声道:“若是连一匹马也给不起你,我也不用当这个厂督了。” 这些年,他也经营了些产业,积累了些家财,如今有了意欢,才开始有了花销的地方。 意欢在解云洲的再三保证下,这才相信了他的话,又继续摸着白麒麟,满脸的满足。 白麒麟被送到了厂督府上,今日意欢到底被刚才秀充仪从挂在马背上的场景吓到了,饶是觉得白麒麟不会这么对自己,还是对于上马的事情心里直打鼓。 解云洲并不强迫她,见意欢不愿意,直接就带着意欢去酒楼吃饭了。 “水晶大肘子!”意欢惦记这口已经许久了,她本身不太爱油腻之物,但不得不说,福成楼的水晶肘子油而不腻,入口即化,上一次吃还是解云洲给她带回厂督府的时候。 仔细一算,也有几个月的光景没吃到这一口了。 解云洲对意欢可谓是有求必应,不过是一道肘子,就算是意欢现在要吃熊掌,他也会想办法打一头熊来。 福成楼的大厨一听是厂督夫人点 的这道菜,撸起袖子就要好好露一手。 小徒弟跟在他屁股后面,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就想看看师父这道才是怎么做的,能从鲍鱼鱼翅中脱颖而出,成了本店的招牌菜。 大厨五大三粗,长了一脸的横肉,对徒弟的态度倒是和蔼,见他贼眉鼠眼的伸着脖子探,他好笑的拎起刀。 “要想学就看吧,这道才没有十年八年,可别想做到家!”大厨笑眯眯道。 他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这道菜的精髓就在于火候,他早就在锅里炖煮上了几个大肘子,少说也有五个时辰的火候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调制酱汁,保证肘子一会淋上酱汁后表皮有一层晶莹剔透的光泽,这酱汁也是调和肘子味道的关键所在。 小徒弟想偷师,哼,除非他倾囊相授,否则,光凭眼睛可学不会。 在店里吃的和打包带回家的,就是不一样,看着摆在眼前,还散发着浓烈香气的水晶肘子,意欢嘴里直泛口水。 她急不可耐的夹起一块软糯的表皮,塞进嘴巴里后发出满足的喟叹。 “就是这个味道!”意欢闭上眼睛,仔细品味了一番:“快吃呀,看着我干嘛,你不饿吗 ?” 解云洲的眼神太直白了,看得意欢很不好意思,她殷勤的给解云洲夹菜,一边道:“我看你是下饭的,我吃相不好看,你总看我,要倒胃口了。” 意欢的话音刚落,两人就餐的雅间外就响起了嘈杂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打架。 “呸,你是什么东西,我可是皇上的小舅子,你得罪了我,我姐姐向皇上进言,叫你全家都蹲大牢去!”一道嚣张跋扈的少年尹响起。 “你算哪门子的小舅子,你姐姐是哪位,说出来叫我听听,我爹可是礼部侍郎,正好参你姐姐一本,我看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我姐姐是宫中宠妃,瑶容华你总听说过吧,我还有个妹子是厂督夫人呢!你敢打小爷,就等着死吧!”拿到跋扈的少年音尖锐刺耳。 这下意欢也愣了,嘴里的肘子也不香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兄弟,难道是高云瑶自己认的? 高云瑶当初出宫一段时间,不是养在了高廷尉身边吗?难不成是高廷尉的私生子? 这么想着,意欢快速咀嚼两下,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和解云洲对视一眼。 “他扯我的虎皮给他做大旗呢!”意欢委屈 巴巴的看着解云洲。 解云洲神情不悦,难得有机会带意欢出门散心,却遇上了这样糟心的事情。 偏偏元宝还不在,他们此次出门的带的人不多,门口倒是还有两个侍卫。 外面的叫嚷声还在继续,两名青年都已经问候完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眼见着就要骂到意欢的身上了。 昔日她菜户娘子的名头确实不好听。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下一刻,另一名青年就不服气道:“什么厂督夫人,你休想拿个想娘皮压我,她和厂督连个婚礼都没有,和厂督不算正经夫妻!” 意欢的脸一下变得刷白,她第一时间看向解云洲,嗫喏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眼圈红红的,要哭的样子。 “我,我……” 解云洲怒不可遏,他在屋内冷哼一声,推开雅间的门,厉声道:“你真是长了个好舌头!” 他这一出生,整个酒楼都噤若寒蝉。 皇城内何人不知解云洲,就算不识得他的声音,那张脸,总不会被认错。 刚才口出狂言的青年立马变了神色,仓皇道:“我,我只是一时口快,没有别的意思。”说着又指向一旁自称厂督夫人是自己妹子的青年: “都是他,都是他引的这个话头!” 刚才那个自称厂督夫人是自己妹子的人也蔫吧了,但他并不像是说大话的样子,只是搓着手道:“我爹姓李,和瑶容华娘娘的生父是亲兄弟,只是我爹年轻时就外出讨生活了。” 他也是在南边混不下去了,父亲又从同乡的口中得知了自己有个堂妹当了娘娘,还有个小堂妹当了厂督夫人。这才又回了皇城。 想着到底是一家血脉,总能给自己条活路把,没想到刚一进皇城就在酒楼里被人打了。 这叫他如何咽下这口气! 意欢也跟着解云洲的步伐走了出来,看着外面到底是谁说是自己的兄长。 她只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一张肖似养父的脸,还有他脸上那和李家人如出一辙的贪婪神情。 意欢皱着眉,根本就不想认这门亲戚,她只淡淡道:“我只认我养母,至于你说的叔叔,已经被流放了,你要是想投奔亲戚,只怕走错了路。” 李大友立马就明白了,说话的人就是厂督夫人,他痛哭流涕的哀求道:“我们在南边实在是过不下去,安南王侵占民田,我们多少人都被逼走走投无路了啊!” 第四百五十七章 彻查 “还不快住嘴!” 听到这人话语间提到了安南王还一副要在解云洲面前喊冤的样子,意欢瞬间呵斥出声。 她可不想给厂督惹麻烦! 眼下皇上正不待见厂督,想方设法的给厂督找不痛快呢,她不能让这人给皇上递刀子。 李大友被吓了一跳,被个比自己小这么多岁的女人吓住了,他还有些不服气:“我说的可是实话,城门外的流民能为我做证的!” 他这么一说,意欢眼皮直跳,怎么又冒出流民了,年关将志。又冒出了流民,可真是够要命的。 解云洲闻言脸色冷若寒霜:“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大友委屈:“大人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禹州距离皇城可不远,光凭脚力,一路到皇城没有一个月是到不了的,附近富裕的州县不少,为什么偏偏到皇城来?” 解云洲思维缜密,一下就戳破了最为可疑的地方。 李大友一点没磕绊:“我们是得到了高人指点,有人说了,我们到了皇城才能有活路。” 他这话一出,解云洲的脸色更差了,他形容道:“是不是个样貌英俊,面庞白皙的青年?他的手背上有颗痣。” 这不是谢净檀吗?意欢心 里暗道。 厂督督所说的完美的和她脑海中的谢净檀的形象重叠了。 意欢好奇的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青年:“有这么个人吗?” 李大友在解云洲的威压下,脑子都快不会转了,他不用自主的重复了一遍意欢的话,还用不确定的语气道:“有这么个人吗?” 那语气就好似在问意欢一样。 意欢气的笑了一声:“你是在问我吗?” 解云洲也跟着冷哼一声:“东厂的诏狱想不想去啊?” 那种地方,进去了,他还有命出来吗? 李大友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他委屈道:“好像是长的厂督大人所说的那个样子。”长得很英俊,但他当时只想着要怎么继续活下去,怎么会去注意那人的手上有没有痣啊! 那就是谢净檀无疑了,解云洲勾唇冷笑,这个谢净檀倒是挺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你们就那么听他的话,可知他是谁,会不会骗你们?”解云洲心道,这人看着也不小了,却还如此天真,那就是单纯的蠢了。 李大友:“左右都是个死,也许就能找到条活路呢!去别的地方也是要饭,到皇城也是要饭,莫不如来皇城呢!” 谁道哪天这富贵就从天而 降了呢! 李大友又开始做美梦了,他的眼神瞟向意欢。 谁人不知厂督夫人是厂督的心尖尖,只要厂督夫人一句话,厂督怎么也得安排一下自己吧。 李大友心头的恐惧已经被富贵梦给冲散了,他舔着脸道:“我怎么说也是你娘家的男丁,以后多少也能帮你撑腰,你看看这,给我安排给职务吧,省的这闲散货也能欺负我。” “我爹是礼部侍郎,大小也是个官,就是比你这靠裙带关系往上爬的强。”打了李大友的青年已经回过神来,他冷笑道:“你也不照镜子瞧瞧,你哪点配给人家厂督夫人撑腰,我要是你,早就找地放上吊去了,还来丢这个人!” 真是笑死人了,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认亲。 李大友被他的态度气得半死,又见意欢久久不回答自己,心里憋火,这女人如此不识好歹,竟然连自己这样送上门的亲戚都不要,以后活该被厂督欺负了没地方诉苦! 解云洲阅人无数,李大友眼底的那点子情绪哪能瞒过他犀利的眸子,此人既然心怀怨恨,以后难保不会不利于意欢。 再加上宫中还有高云瑶,高云瑶虽然对李家人深恶痛恨,甚至 不惜让他们被流放,可若是李大友一头撞上去要给她当刀用,高云瑶也不会拒绝。 解云洲突然看向李大友,在李大友期待的视线中,缓缓开口道:“不如安排你进东厂吧。” 李大友瞬间加紧了双腿,他捂着自己的胯下道:“我,我还要给李家传宗接代呢,东厂我不去!我不去!” 意欢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周围围观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刚打了人的青年笑的最大声:“就凭你也想进东厂!” 李大友这才知道,自己被戏弄了,他羞愤不已,说话都结巴了,“不想帮衬我就算了,何至于羞辱我!” 他说话竟还有几分读书人的意思。 毕竟李家村穷的人人只有一条裤子,想要供人读书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去找瑶容华娘娘,她一定会帮我的!”李大友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他满心觉得瑶容华一定会善待自己这位族兄。 说不得他今年就会转运,从而一飞冲天,大富大贵了呢! 就凭他这种脑袋,估计高云瑶会嫌弃死,就算是想利用他,也要费一番脑筋才行,解云洲乐得给高云瑶添堵,索性撒手不打算再管这个自称是意欢亲戚的人了。 毕 竟李大友到现在还不知道,意欢并非李家血脉。 解云洲警告道:“不要再我让听到,你打着我夫人的旗号在外招摇,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 明明是张天仙般的面孔,说出的话却如次冰冷无情。 李大友心头狂跳,他低下头不敢直视解云洲,声音闷闷道:“知道了,知道了。” 打人的青年轻声嗤了一声,似是在嘲笑李大友的窝囊。 意欢更是看都没看李大友一眼,只遗憾的看向自己和解云洲刚出来的雅间,好端端的一顿饭,就这么被毁了,她开心不起来。 解云洲的眼刀扫向李大友,他眼底的冷酷不话语更具杀伤力。 李大友被人群奚落了一番,刚才那个打人的青年在他身上啐了一口,被身旁的侍从前呼后拥的簇拥着走了。 “总要一天,我要让你们好看!”李大友愤恨道。 他双眼猩红,脸上的表情狰狞,像是野地里的恶犬一般,见了叫人心生不安。 紧临着的雅间门在这个时候缓缓打开,餐桌的主位上坐着一位面带笑意的中年男人。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对着李大友招了招手,那姿态好像是对路边的野狗一般漫不经心。 第四百五十八章 高廷尉“赏识” 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去,李大友的视线被屋内的人所吸引,他看了看周围,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 屋内的人是在招呼自己吗? 高廷尉含笑颔首,笑得无比和蔼,他衣着不凡,气质出众,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就是你年轻人。”高廷尉出声道。 他刚才外雅间内,把李大友和人起争执,自爆身份,再到解云洲和意欢出面撇清关系的经过听得一清二楚。 倒是有趣,瑶容华和厂督夫人竟然还有这样的亲戚,真是让人吃惊。 李大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位贵人为什么要叫自己过去,但他看起来像个好人,应该不会为难自己的吧? 李大友刚要起身过去就被小二给拉住了,小二脸色凶恶:“站住,你想往哪儿跑!砸坏了的这些桌椅碗筷,你得赔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李大友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 就是把他卖了,也不值五十两啊!李大友赶忙挣扎道:“也不单是我一个人弄坏的,刚才那小子也有责任,他不是侍郎公子吗?你们直接去他府上要啊!” 小二年纪不大,但脾气很暴躁:“你不还要个当娘娘 的妹子呢吗!还能出不起五十两,少扯皮,不掏钱就拉你去见官!” 李大友懵了,刚进皇城,无依无靠的,他要是进了打牢那还有命活着出来吗? 他无助的看向雅间内的贵人,哀求道:“大人,救救我吧~” 高廷尉看向一旁的侍卫,侍卫从从钱袋里拿出几锭银子,随手就抛给了店小二。 那可不止是五十两,小二还有得贪,店小二对着高廷尉作揖:“多谢高大人赏赐!” 店小二是人精,高廷尉又是酒楼的熟客,见高廷尉给这衰货付了账,十分有眼里见的就跑开了,虽然不知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也只当是这小子走好运了! 李大友心里松了一口气,扑到高廷尉的脚下直呼恩人。 高廷尉微微一笑:“年轻人,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可不能随意下跪啊!”他的语气和蔼,像是在教导自家后辈一样,神情透着一股子怜惜的意味。 李大友自落地以来,除了老娘还没人这么和气的和他说过话呢,他感动的一塌糊涂,恨不得磕两个响头,改口叫亲爹了。 高廷尉的心腹嘴角轻微扯了一下,心里嫌弃的要死,这一年来,大人 变了许多,像这种杂碎也能和大人搭上话了。 李大友被带进了雅间,房门关上,隔绝了周围若有若无的探伺目光。 “你说你和宫中瑶容华有亲戚,该如何证明呢?”高廷尉轻声问道。 “这个简单。”李大友信心满满,“准从派人去李家村,一问便能知道,我和瑶容华的亲爹,长得十分相似!”他怕眼前的贵人不信,还补充道:“是我爹告诉我的,要不是他和我娘成亲时就已经离家几千里远,他都要以为我是我叔叔的儿子了。” 这话说的十分滑稽,画蛇添足意味十足,但凡是脑子灵光些,都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兜出这些话来。 高廷尉却笑得开怀:“你这个人说话倒是有意思。”调教一番也许能为我所用。 雅间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随即是一道上了年纪的男声:“打扰高大人了刚才是店小二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了,哪能拿您的钱呢!” 在高廷尉眼神示意下,高廷尉的心腹打开了雅间的房门,一名头发胡须都白了一半的矮胖老年男人恭敬的作揖。 他是这酒楼的老板,做了几十年的生意,贵客们爱来不单单是因 为这里饭菜味道好,也是因为他会做人,伺候的到位。 他的话音刚落,高廷尉就连声道:“这年轻人投我的缘,我愿意替他赔偿酒楼损失,您就拿着吧,否则我以后也不敢来了。” 李大友心里火热,羡慕非常,刚才还对厉害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店小二,这会儿老老实实的跟在掌柜身后。 掌柜得了高廷尉的话,却也不敢松懈,转身就给了那小二一个响亮的耳光,怒斥道:“没眼色的东西,高大人的钱你也敢拿,就不嫌烧手吗!” 他这话里透着几分古怪,明明高廷尉已经说明了是替李大友赔钱,可掌柜的却只看高廷尉,一个眼神都不给李大友,摆明了看不上他。 李大友不敢插嘴,但是脸上已经流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怎么,他还不如一个店小二呢是吗! 高廷尉出声道:“不过是几十两银子,我还是出的起的,总不能让你白受损失,这个年轻人是一时张狂,做派确实上不得台面,但我有心调教他一番,以后我会叫他来给您道歉的。” 这种老酒楼,把他们自己的格调看的十分重,若是没有高廷尉的这句话,怕是李 大友这辈子也别再想踏进这间酒楼的门槛了。 当然他要是以后发达了,有出息另算。 不过,掌柜的之所以无视李大友,就是从他身上嗅到了下等人的气息,就凭李大友自己,他这辈子也别想发达。 掌柜的这才勉强的收下了银子,带着小二下楼,他刚才打了小二那一巴掌,也是怕高廷尉心中有所不满,他自己动手了,高廷尉若是个要面子的,就不好再收拾店小二了。 他的这番苦心,店小二也清楚,他声音感激道:“掌柜的我以后一定长记性,我当时也是看高大人脸色挺好的,从收下的钱。” 他还有些委屈。 掌柜的冷脸教训他:“那可是在朝廷上搅风弄雨的人物,他的喜怒要是挂在脸上,岂能走到今天这步,你还嫩着,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楼上的高廷尉也在安抚李大友:“这样的事情我年轻时也常遇到,捧高踩低,人生常态吗!你还年轻,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李大友听着高廷尉这么说,心里不知哪里来的底气,竟然觉得他以后的成就不一定会低于高廷尉。 他这么看好我,一定是从我身上看到了潜质! 第四百五十九章 陷阱 李大友被带高廷尉带回了府上,同时他也派人去了李家村一趟,务必要把李家村的里正给带回来。 若是这小子真的没说谎,那这个人,于他有大用。 宫中的秀充仪眼下正是盛宠,皇上还没过新鲜劲儿,他就只做锦上添花之事,绝口不提要秀充仪帮自己办什么。 转念一想,李大友这个傻小子还能用来恶心意欢和解云洲。 不过是给李大友一碗饭的事情,高廷尉眼里划过一丝狡黠,区区几十两就能让李大友帮自己卖命,他还真是便宜。 李大友还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落入了高廷尉的手掌心,还幻想着荣华富贵的日子。 高府是如此的奢华,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还能住进这样的房子里。 “你可读过书?”高廷尉看着一脸神往的李大友,努力忽视掉他没骨气的神色。 李大友被问住了,这是要给他安排职务吗?可他没读过几年书,这要是说谎被戳穿可就难看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作出哭相道:“小人自幼家贫,只在村里的私塾跟着个老童生进学了两年。” 那就是文盲一个了,高廷尉心想,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你还年轻,就是现 在再从头学起也不晚。” 只是他看起来着实不像多聪明的样子,想来读书这条路他是走不成了。 “小人刚进皇城,这皇城富贵迷人眼,但小人也不是那没有根基的人,既然厂督夫人不愿意认我,可我还有瑶容华这门亲戚啊!”李大友急吼吼道。 他看出了眼前这位贵人对自己有些失望,怕被赶出去,急于想要证明他自己的价值。 高廷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的笑意,他眼神和蔼道:“宫里的娘娘哪是你能轻易见到的,你又没个信物,还是老老实实的找个营生做吧!” 他来皇城可不是为了继续以前那样蝇营狗苟的生活,他要做人上人! 营生这两个字听着可真刺耳! 他看着高廷尉,嗫喏开口道:“不知大人愿意为小人安排个什么营生。”那语气天经地义,就好似高廷尉已经很他打过包票,一定会安排他一样。 高廷尉早有预料,像李大友这样的软蛋,一定会死死的趴在自己身上,但也正合了他的心意,以后可千万别怪本大人心狠,可是给过你反悔的机会了。 若是你今日还有半分骨气,就自己走出高府自谋生路,可如今却开口,抱着侥幸 心理赖在这里,可别怪本大人要你付出代价。 高廷尉心道:“我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高廷尉给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随后对李大友道:“我府上正缺幕僚,你读书不多,正好可以和我府上的另一位幕僚多学学。” 竟然是幕僚! 李大友心头狂喜,自己这辈子竟然还能当上幕僚,这可比官府的师爷还要威风啊! “小人愿意,多谢大人抬举,小人一定会好好上进的!”李大友千恩万谢,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他李大友的头上了! 李大友自己开心了,他被带到了高府的二房外,靠着院墙的地方有一排气派的房子,从最东侧的房间里走出一名年纪四十上下,有一把漂亮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文质彬彬道:“在下袁成道,大人已经交代了李小友会来,我本想去迎一迎,没想到还是晚了些。” 袁成道语气诚恳,叫人心生好感,李大友憨憨一笑:“不碍事,不碍事,我以后还要多麻烦您呢!” 当晚,高廷尉正在泡药浴,屋内白色的雾气缭绕,有几分仙境的意思。 他的心腹忽然推门而入,慢慢走到了高廷尉的身边:“袁先 生已经把人带去了。” 高廷尉了然,睁开眼睛,精明的眼中充满了恶意。 他这次要一石二鸟,既要瑶容华受点教训,还要厂督夫人也难堪! 袁成道嘴上说着要领李大友出门长长见识,出门就把人领到了皇城里最热闹的南城,这里有许多花街柳巷,还有个色艺双绝的官妓。 这官妓原也是官家小姐,十岁那年,父亲犯了事,全家男子流放三千里,女子都罚没为奴婢。 “蕊官儿年方十七,名动皇城,我可是排了好久才能在今晚见她一面,你是个有福气的,今晚我就带你长长见识。”袁成道拍了拍李大友的后背,挪揄道:“我看李小友也是一表人才,说不得就能得的蕊官儿的欢心呢!” 李大友:“我只是个乡下人,花魁娘子可看不上我。”他这么说着,嘴却已经快要咧到后脑勺了。 他如今也算走大运了,这种没事,还真有可能! 只是蕊官儿是官妓,娶回家到底是不太体面。 袁成道要是知道了李大友的所思所想,一定会笑掉大牙,若不是高大人提前打点,花了五百两银子,蕊官儿这才松口今晚可以见他们一面。 不然就凭李大友,想 见蕊官儿,还是做梦更快一些。 他们一进花楼,隐秘处就冒出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两个白身,也敢来这里。”官妓官妓可不是说说而已。 元宝吹了声口哨,两声长,两声短,屋内一容貌清丽出尘的女子站起身来,略有些担忧的对着身边伺候的婢女道:“他们要来了,媛儿,你说我真的要这样做吗?若是败露了,高大人不会放过我的。” 媛儿却道:“小姐好好想一想,厂督大人可是许诺过要帮小姐脱了妓籍的!” 多少官妓青春不再后,下场悲凉,不同于花楼中的女子,她们还能攒钱赎身,虽说也是遥不可及,但多少是个盼头,好过她们这种一辈子都是贱籍的。 真不若当初就死了呢! 蕊官儿正消沉着,突然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她赶忙换上浅笑,叫媛儿去开了们。 李大友紧张的握拳,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被开门的媛儿给迷住了。 真是个好漂亮,好灵动的丫头! 他曾遥遥一瞥看到过的县里首富的女儿也比不上她呀! 媛儿羞的得一跺脚,没好气道:“看什么看!”那淫邪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舒服。 凭他也配进小姐的屋子! 第四百六十章 蕊官儿 媛儿冷着一张脸,但李大友心里那头小鹿却跳的更厉害了,他呲着大牙,上前问道:“敢问姑娘怎么称呼啊!” 偏偏眼前这人是厂督交代过要好好‘招待’的,她不好使脾气,只好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公子叫我媛儿吧。” 李大友好没眼色,明明知道人家不待见他,偏偏还要凑上去,都是烈女怕缠郎! 这小丫头的姿色也是上乘,名声没有花魁娘子大,可比花魁娘子干净太多了! 袁成道在一旁看的眼角直抽搐,依仗他如今已经上了年岁,若是放在他年轻那会儿,非得狠狠嘲笑李大友不可。 袁成道赶紧给蕊官儿使眼色,高大人花了大价钱请动蕊官儿帮忙,为的就是让李大友痴迷上蕊官儿,但见蕊官要找人疏通,都是要花钱的。 李大友一个光身,哪里来的钱,还不是得自己想办法,他再借这个机会,引着李大友去借印子钱。 不消半个月就能使得李大友欠下巨额债务,到时候就算是他去求高大人,高大人也不会帮他! 但若是李大友看上个丫头,反而勾不动李大友借钱的心啊! 蕊官身姿窈窕,一身茜粉色,走起来莲步轻移还带 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几乎是一瞬间,李大友的视线就被牢牢的吸引住了。 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蕊官儿看,露出比刚才看媛儿时还有更露骨的垂涎,若是能和这样的美人春宵一度,他这辈子就算是值了。 蕊官儿这些年来接待了不少达官贵人,李大友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她心中生出鄙夷,若不是得了高廷尉和厂督两方面的钱,两人又势大,她实在不好反悔,不然早就叫人把这个臭男人赶出去了。 李大友从小到大,不知挨了旁人多少白眼,自然是看出了媛儿没看上自己,好在蕊官儿的态度还好,依然是笑脸相迎,怪不得她是花魁娘子呢。 这个时候,袁成道在怀里掏出了两个锦囊,他文质彬彬道:“这是我和李兄给小姐准备的见面里,还请别嫌弃。” 没人会嫌弃银子坠手,反正这钱最后都要小姐的钱匣子,自己也能跟着分一杯羹,媛儿直接上前,在蕊官儿开口钱接下了。 媛儿一个谢字都没说,往常那些达官显贵们送的更贵重的东西都有呢,这锦囊里一看就是装的银票,不算什么。 蕊官儿轻声斥责道:“怎么这么没礼貌。 ”说完又略带歉意的对袁成道说:“这小丫头我是当妹妹宠的,若有得罪的地方,我代她向你们赔个不是。” 这下李大友就更喜欢蕊官儿了,怎么会有人连生气都这么好看呢!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还怎么好怪罪她妹妹呢。 不等袁成道说什么,李大友的嘴皮子第一次这么利落:“这算什么,媛儿小姐还没说什么呢!” 他在乡下,一言不合被人追着打的时候也是有的,不过就是被甩了几个冷脸子,他可是心胸宽广的大男人,这点子胸襟还是有的。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这番样子更惹得媛儿反感了。 蕊官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有袁道成在一旁有意无意的股动,李大友很快就陷入了对蕊官儿的爱恋中。 悠扬深情的琴声停止媛儿上前为蕊官儿递上了帕子擦手,李大友饶是对音律一窍不通,也大力的拍了拍手:“好!好!乐律仙子也不过如此吧!”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小爷有的是钱!” 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那声音李大友十分的耳熟,不就是在酒楼里打了自己的侍郎公子。 他竖起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动静。 只是那样子 过于滑稽,袁成道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他上前扯了扯李大友的衣袖,李大友回错了意,反而让出了一块地方,满眼兴奋的说;“礼部侍郎的公子在外面闹事!他会被赶出去吧!” 还真以为有个好爹就能横行霸道了!李大友心里觉得解气。 “蕊官儿的房里有客,您闯不得啊!”管事儿的是个三十左右的女人,她样貌中上,说话也爽利,像是哄小孩子一样道:“云霞长得不比蕊官儿差,我带你去找她,若是被侍郎知道了,您来这里消遣,我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别说我爹,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今天也一定要见到蕊官儿!”侍郎公子叫嚣着就往楼上闯。 他本来好好的在花船上同人喝酒呢,冷不防听到有人说本来抱病的蕊官儿今天留了客。 他追在蕊官后面又是送东西,又是请了才子帮自己写情诗的,就这还没能见上蕊官儿一面,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迷得蕊官儿带病也要接待。 哈哈,李大友在屋内直接笑出了声,他他看向另外三双疑惑的眼睛道:“他同我有旧怨。” 蕊官儿:也太小家子气了吧,更讨厌这个人了。 李大 友还回头用无比感动的眼神看着蕊官儿,把蕊官儿恶心到了。 楼下管事的若是想拦人,就是十个也拦下来了,偏偏这会儿就把侍郎公子给放进去了。 倒也有三两个跟在侍郎公子的身后看热闹。 闻到他身上那股子挥之不去的酒臭味,心知这是醉汉闹事了! 砰砰砰,脚步声逐渐逼近。 李大友刚下意识的想跑,想躲藏起来,可是看到身后蕊官儿探究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挺起一点也不宏伟的胸膛:“蕊官儿姑娘别怕,有我护着你!” 谁用你护着了!蕊官儿心里翻白眼,脸上确实感动的表情:“李公子千万不要因为得罪了人,蕊官儿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听着怎么像拱火的话?袁成道蹙眉,这侍郎公子可不是他们安排的人啊! 这不是纯纯捣乱的吗!袁成道赶紧给蕊官儿使眼色:想办法摆平那个侍郎公子啊! 可厂督的吩咐是搅乱高大人的安排,蕊官儿不敢明着和高大人作对,只好为难道:“不若你们先躲起来,等我应付走他再说?” 推开窗就是街道,街上人来人往的,可若是从大门出去,不正好和侍郎公子撞个正着。 第四百六十一章 惹祸 李大友还想着自己身边还有个袁先生,自己没根基,袁先生总不会也这么弱吧? “蕊官儿姑娘说的有礼,只是我们躲到哪里去呢?”袁成道也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蕊官儿的提议。 李大友余光瞥到媛儿竟在一旁捂嘴偷笑。 他又气又恼,自觉在蕊官儿面前丢了面子,他用失望的眼神看了眼袁成道。 把袁成道差点看出内伤来,你是什么东西,今日若不是为了你,袁某人何必要躲一个侍郎公子! 两个人憋憋区区的被蕊官儿指着,钻进来蕊官儿的床底下。 厚厚的床幔遮住了两个人的身影,但底下黑乎乎一片,靠得太近袁成道在李大友身上隐隐嗅道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 侍郎公子趁着酒劲,一把就推开了蕊官儿的门。 只见蕊官儿惊讶的看着他,单手捂着胸口,面色有些苍白,她身旁的侍女更是对他怒目而视。 “你吓到我们小姐了,你这个人怎么如此粗鲁无礼!”媛儿声音娇蛮道。 侍郎公子的酒好像醒了一点,他也知道是自己唐突了美人,蕊官儿又没和他怎么样。 他一边赔罪,一边不甘心的在屋子里乱转。 他挠了挠脑袋,自己明明记着听人说蕊官儿今天留客了呀,这无里 怎么没人呢? “公子面生,怎么到我屋里乱翻一气,可是丢了什么东西不成。”蕊官儿的面上带着三分薄怒。 侍郎公子又不能说自己是因听了闲话,来这里撒气,他讪讪一笑:“我喝了二两酒脑子不大清醒…” 话音还未落,他突然注意到了桌子上摆着三个酒杯。 就算蕊官儿的丫鬟也要喝酒,两个人也用不了三个杯子吧! 侍郎公子怒火攻心,指着没来的及收起来的酒杯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副质问的口吻:“你偷藏了什么男人在这里!”侍郎公子气愤不已,抬手就把桌子上的酒杯都扫在地上。 蕊官儿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不悦的蹙眉,扬声叫来门外的管事:“他和多了还不快把人弄出去!你们是要看他动手打我吗!” 蕊官儿向来是个和气人,从不与人大声说话,今天这是真的被气到了,她清丽的脸颊浮着一层薄粉。 既是刚才喝下肚的酒,也是从心里生出的气。 侍郎公子见蕊官儿不敢回答自己,还叫人来撵他,顿时大发雷霆:“还不把你藏的野男人叫出来,看少爷我不扒了他的皮!什么下作东西,也敢和少爷我争,我前两天可是连宫里娘娘的兄弟都收拾服 帖了!” 这不就是在说自己吗?李大友都不用细琢磨,就知道这人是在说那天他在酒楼里打自己的事情。 如今大喇喇的被他说出来,好像自己当时有多孬一样,若是平时也就算了,现在可是他在蕊官儿面前诋毁自己。 刚才躲进床底就已经叫人家蕊官儿小姐小看自己了,他这次一定要证明给蕊官儿小姐看,他不比这个侍郎公子差多少。 他迫不及待的从床底下爬了出来,那速度快到袁成道没来得及伸手拉住这个冒失的家伙。 眼见着李大友半个身子都已经从床底下探出去,就是再拉住李大友的脚也没意义了,袁成道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真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李大友这么没用! 别人三言两语就叫他现了原形,这说两句有什么了不起,先前你也确实弱到被人按着打压! 李大友突然从床底下扭曲的爬出来,他逞凶斗狠,见侍郎公子脚步虚浮,新仇旧恨通通涌上心头,他恨恨的推了侍郎公子一把。 那侍郎公子被推了个正着,他身子一歪,脸着地,好巧不巧正好摔在了地上那一片还没收拾好的酒杯碎片上。 锋利的瓷器边缘一下就给侍郎公子的脸划伤了,痛疼的刺激下, 侍郎公子清醒了几分。 侍郎公子觉得脸上湿漉漉的,他颤巍巍伸手一摸,一手的血,“你竟然敢弄伤我的脸!” 他以后可是要做官的人,就算是考上了科举,最后因为脸上有伤而进不了殿试,那又有什么用! 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侍郎公子估计已经用眼神把李大友凌迟了。 李大友也没想到自己会把侍郎公子推到碎片堆里,他刚从床底下爬出来,眼睛又只顾着看侍郎公子了,压根就没注意到地上还有碎片啊! 血!侍郎公子满脸的血。 这个时候他刚鼓起来的勇气消散殆尽,这可怎么办啊!李大友局促的用手搓着身体两侧,一边无措的看向蕊官儿。 蕊官儿也被侍郎公子的伤弄愣了,她很想叫人把李大友压到侍郎府上去赔罪,但想到厂督的吩咐,只好叫人请来大夫。 “你们都给我等着,就在这里等着给小爷下套呢是吧!”侍郎公子认定自己是被设计了,他也认出了眼前这人,分明就是那日在酒楼里嚷嚷着自己和宫里的娘娘还有厂督夫人有亲戚的家伙。 “你竟然敢推小爷,哼,不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就不得好死!”侍郎公子冷哼一声,顶着一脸的血,踉踉跄跄的走出了花 楼。 蕊官儿看向管事的,很是无奈,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怎么就把他给放上来了呢! 管事的眼睛躲闪,不敢看蕊官儿,更是借口楼下忙,匆匆忙忙的去了一楼。 侍郎公子人都要走出二里地了,李大友才回魂,他嘴里念叨着:“这回可闯祸了!” 他急切的蹲下身,把正双腿麻了,正准备爬出床底的袁成道堵了个正着:“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我,我伤人了!你帮我求求高大人,再帮我一次吧!” 这虽和大人设想的不一样,但殊途同归,总归是要李大友求到高大人头上。 已经做好了挨罚准备的袁成道忽而轻笑了一下,还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他还保持着往外爬的姿势,对着李大友声音柔和道:“当然可以,高大人你也是知道的,最是心善不过,我看那侍郎公子伤的也不重,有大人帮忙说和,你们二人解开误会就好了!” 一旁的蕊官儿浑身的鸡皮疙瘩的都起来了,这个袁先生说话怪渗人的。 高大人是什么人,这皇城还有人不知道? 再说了,你就不能先从我床底下爬出来再说话吗!蕊官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雕花床,真是的,明天就换了这个床! 第四百六十二章 皇上的刁难 解云洲的眼线很快就把消息传到了宫里,彼时,解云洲正在陪意欢下棋。 意欢早就学过下棋,冬蕊对她可谓是倾囊相授,意欢自觉已经学到了冬蕊的六七分,又有春祥点拨了几日,简直就是棋艺大涨。 “再来一盘!”意欢脸上已经被贴了好几张纸条,随着她气鼓鼓的动作轻轻飘荡着。 “这次我让你五个子。”解云洲浅笑,俊美的容颜足以俘获一整条街少女的芳心。 五个子,这也太夸张了吧!自己下的有那么差吗? 意欢刚要张嘴反驳,但那话经过脑子转了一圈,她又默默把想拒绝的话咽了下去,和厂督督下棋的确有意思,而且有厂督督陪着自己,那些想上门找茬的也得掂量掂量。 意欢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日秀充仪险些坠马的惊险场面。 “秀充仪都那样了,皇上还要办冬猎吗?”意欢开口前一直低头沉默,解云洲以为她是在思索棋路,没想到是在忧心这件事情。 解云洲叹了口气,啪嗒一声脆响,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一枚黑子,优雅的落在了棋盘上:“秀充仪不过是个引子,皇上的心意已定下,他想办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 况 且昨日皇上还把自己叫去了议事殿,解云洲还以为皇上要为秀充仪讨公道,毕竟秀充仪才回宫就宣召了太医令,高热不知,身上还有多出青紫的淤伤。 冲冠一怒为红颜,是皇上能做出的事情。 没想到皇上一脸严肃的吩咐道:“想办法,让安南王世子务必要来参加这次冬猎。” 赵晟看向解云洲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怀好意:“你神通广大,这点小事难不住你吧?” 若是简单的话,为什么高廷尉没办到,也是在此时,解云洲才意识到皇上急吼吼把自己叫回来,就是想摸安南王的底细。 赵晟想试探安南王,生怕人家哪天会造他的反。 “听说安南王的女儿年纪和意欢差不多大,不如叫安南王把郡主也带来,正好意欢也是郡主,可以帮朕招待一番。”赵晟似乎是觉得他自己的主意极好,抚掌大笑。 解云洲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很难说赵晟不是故意的,他在自己面前反复的提到意欢,不过就是想拿意欢威胁自己。 “好,臣领命。”解云洲语气冰冷,微微躬身行礼,随后一撩衣袍,转身大步踏出了议事殿的正门。 赵晟脸上的笑也逐渐消失,最 后宛如野兽一般凶恶的目光死死盯着解云洲远去的背影。 他要把解云洲牢牢的捏在自己的掌心里才放心! 冷风刮在解云洲脸上,他紧蹙眉头,周身的气势逼人,过往的宫人压根不敢往他的脸上看,生怕厂督下一刻发怒,就要惩治了自己。 解云洲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他母妃死的时候,安南王早已经在禹州封地待了十几年了,就连赵晟自己都没见过安南王,毕竟他们无诏不得进京。 皇上的秉性如今众人皆知,安南王若是个傻的,也不会安稳的在禹州坐的今天。 他沉迷方士一事,如今已经被解云洲查出了首尾,那个所谓的方士的老底都被解云洲派去的探子掀出来了,不过解云洲并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揭穿安南王的心思。 既然赵晟想让安南王世子进皇城,他只好勉力一试,只希望赵晟到时候不要后悔才是。 宣光殿,靠着窗户的榻上,解云洲坐在意欢对面,举着棋子久久没有落下。 意欢不禁伸手在解云洲漆黑如墨的双眸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她好奇的小声嘀咕道。 解云洲一把抓住了意欢作怪的手,“当然 是在想你脸上贴纸条的地方不够了,该怎么惩罚你。” 意欢的想法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她的脸蛋上渐渐染上了红霞,贝齿轻咬下唇,娇羞道:“你就只会欺负我。” 一旁的春祥和冬蕊对视一眼,春祥觉得牙酸,她是没经历过男女情爱,不懂厂督和厂督夫人之间的气氛怎么一下变得这么黏糊。 冬蕊就不一样了,她和元宝已经在厂督和厂督夫人面前过过明面的,她倒是能对意欢此时的心境感同身受。 春祥默默低下了头,我可真是闲得慌,没事和冬蕊找什么共同感受。 她和那个元宝整日里就是忙里偷闲也要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用说话,绵绵的情谊都在眼神里了。 就在意欢和解云洲两人之间气氛正好的事情,屋门突然被重重敲了几声。 意欢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丢下手中的白子,“我不和你下了,我饿了要吃点东西。” 看了眼手下白子已经无回天之力的溃败局面,解云洲不由得浅笑一声:“还真是个机灵鬼。” “厂督?”等在门外的小叶子心急,不由得疑惑的叫了一声。 往日他一定能在敲门后听到屋内传出来的脚步声,怎么 今天这么久还没动静? 刚才还有说话声呢?总不可能突然都人间蒸发了吧? 就在小叶子抬手要在敲门的时候,迎面扑来一阵裹挟着淡淡香风的暖和气息,解云洲一张黑如锅底的脸突然出现在小叶子面前。 小叶子吓得不禁后退一步,毕竟厂督的脸上明晃晃写着你最好汇报点重要的事情。 看着表情都扭曲了一瞬的小叶子,冬蕊在解云洲身后捂着嘴偷笑,她还用胳膊肘怼了怼身旁的春祥,示意她一起来瞧热闹。 小叶子先前被解云洲派去了禹州调查安南王用人祭祀的事情,如今已经调查的水落石出,他特意回来复命。 “您猜的真准,我在安南王府见到了谢公子,他险些成了郡马爷!”小叶子一想起来这件事情就想笑。 这要是真成了,赵晟还不得呕血,当初谢丞相把女儿嫁进宫中,不仅是他自己想更上一步,也是皇上想接谢家的势力来稳固他自己的地位。 若是谢净檀娶了安南王的女儿,对于赵晟来说,谢家就不可信了,说不定他还会找由头废后。 毕竟在没立太子的时候,皇后这个宝座就是悬在所有妃嫔头上,没人能拒绝的诱饵。 第四百六十三章 高云瑶熏艾 暮云阁,银月伺候着瑶容华躺在床上休息,自己把窗户微微开了一道小缝隙,好让屋内的艾草味快些消散。 瑶容华昨日夜里突然腹痛不止,身下还隐隐开始流出暗红色的血来,主仆二人都心惊不已,银月想去请太医令却被瑶容华叫住。 高云瑶苍白着一张脸,眼里还有一丝慌乱,她沉声道:“不能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胎像不稳这件事情!” 她不想成为宫里最弱的那一个,一旦她们知道了自己胎不稳,少不得会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情,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翻身的关键,她无论如何也会保着这个孩子平安落地。 银月被瑶容华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她连声道:“是,奴婢知道了。” “柜子的最上头有个黑匣子,里面艾绒,丢在炭盆里一些!”高云瑶强撑着身体,指了指床对面的柜子。 银月按照高云瑶的吩咐,踩着凳子拿下了匣子,有丢了几搓到离瑶容华最近的炭盆里,不一会屋内就飘散着淡淡的艾草味道。 并不难闻,银月翕动鼻子,闻着艾草的味道,却只觉得心惊,瑶容华竟然连这都算计到了吗? 还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已 经备好了艾草,用来胎相不稳的时候熏艾用。 高云瑶就是逼着眼睛都能知道银月脸上的表情,猜到她在想什么:“不早做准备,指望你,暮云阁早成了筛子了,到处都是窟窿。” 银月不敢顶嘴,毕竟瑶容华说的也都是事实。她虽怕瑶容华那天东窗事发,会连累了自己,但更怕瑶容华像处理银霜一样,把自己给处理了。 银月低声道:“还是娘娘思虑周全,听说添喜殿今日又召太医令去了一趟,不知道秀充仪到底伤成什么样子,要不要派人去秀充仪那里看看。” 噗嗤一声,高云瑶笑出来声,笑得银月毛骨悚然。娘娘越发喜怒无常了。 高云瑶声音愉悦道:“我还真是小瞧了我这位妹妹,竟然有本事叫秀充仪吃这么大个亏!” 也是秀充仪自己太嘚瑟了,不然怎么会被意欢收拾,说到底还是解云洲出了力! “想必是死不了。”高云瑶突然冷脸:“去了她也不会领情,我何必费那份心思呢。” 高云瑶心想,就凭秀充仪的出身,就已经绝了她上进的路,顶天也就是妃位,就算是生了孩子,也不会被立为储君。 对她而言毫无威胁。 秀充仪的死活都和她无关系,只要秀充仪不蹦跶到自己的脸上,管她受不受伤呢! “可是奴婢听说皇后娘娘和高婕妤,还有淑妃都已经派人送了些东西过去,唯独咱们暮云阁不送,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银月仰头觑着瑶容华的脸色,有些紧张,她还真是猪脑子,就不应该开这个口的! 高云瑶显得有些烦躁,她冷笑一声:“那还不是被厂督夫人牵连的,我怕我送了东西,秀充仪会更生气,气坏了她的身子可就不好了。” 银月这才反应过来,娘娘不管怎么说,也是厂督夫人的姐姐,妹妹前脚惹了祸,给了秀充仪这么厉害的下马威,姐姐转头却送东西去,还不是道歉,确实够叫人难受的。 还是娘娘想的周道。 但银月只猜中了十分之一,高云瑶就是怕秀充仪不闹!她要借着秀充仪闹起来的机会,弥补自己和意欢之间的关系。 只要解云洲不母鸡护着鸡崽子一样,时刻跟在意欢身边,她总有机会,叫意欢回心转意的! 正说着话,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逸娘弱弱的声音传进屋内:“瑶儿,你身子可好些了?” 昨晚她人已 经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了,又听到正房内传出一阵呕吐声,想来是瑶儿怀孕,身子不适。 高云瑶现在没精力应付逸娘,她给银月使了个眼色。 银月立马会意,去门口打发逸娘离开,银月打开门轻声道:“我们娘娘刚睡下,她这几日都睡不安稳,夫人还是小声些,别吵醒了娘娘。” 逸娘身上披着棉夹袄,她担心高云瑶,一晚上都没睡好,她刚才隐隐听到屋内有说话的声音这才敲门想见见瑶儿。 “她睡了,睡了好,是该多休息的。”逸娘小声道,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落寞。 连着三日,她都没能见上瑶儿一面了,这让她这个当娘的心里如何不担忧! 就在银月开门出来的那一瞬间,逸娘已经闻到了隐约的艾草味道,往常女儿屋里都是淡淡的果香,如今突然有艾草的味道,肯定不是她闻错了。 逸娘已经知道意欢就住在宫中的宣光殿,伺候她的小宫女还讲了许多与宣光殿有关的事情。 她越发觉的女儿没和自己说谎,意欢如今是真的过得不错,就连皇上也要敬重几分,不然她们两口子怎么能长居宫中呢? 她在李家村几乎日日都要劳作 ,冬日上山捡柴,夏日又要割草,田间地头的过了这么多年,是不会闻不出艾草的味道的。 想来是瑶儿她胎像不稳,后宫不是普通人能待的地方。 逸娘握了握拳头,她亏欠瑶儿良多,就算是舍出这张脸,也要求着意欢帮衬一下瑶儿。 就算瑶儿她走了错的路,做了恶事,可总要给她一个弥补的机会吧! 银月的视线从窗户收回,她是看着逸娘回了她自己屋子的,还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一定是闻到这味道了。”银月有些担忧逸娘会坏事。 高云瑶满不在乎:“本来也打算先让她知道的。” 若是她心里真有自己这个女儿的话,就该付出些行动才是,汤汤水水的东西可收买不了她! 皇上又没禁逸娘的足,但按照规矩,逸娘也是不能在宫中随意走动的。 面对着让自己领路,带她去宣光殿的逸娘,一直伺候她的小宫女面露为难。 “好姑娘,你就帮帮我吧,你放心,厂督夫人与我最是亲厚,一定不会怪罪你的!”逸娘苦苦哀求道。 小宫女左右为难,内心好一番交战,最后想着富贵险中求,咬牙答应了:“好吧,我带你去!” 第四百六十四章 逸娘求情 小宫女战战兢兢的领着逸娘到了宣光殿外,她们出暮云阁的时候,压根就没人过问过她们要去哪里。 可到了宣光殿外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站住!”宣光殿外的内侍拦住了逸娘和小宫女。 “干什么的?哪个宫的呀?” 内侍一脸严肃,厂督可是吩咐过,不许乱往宫里放人的。 逸娘心里像揣了几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她嗫呶开口道:“我,我想见厂督夫人,劳烦小哥儿帮忙通报一声,就说是她的养母来了。”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内侍怕耽误了厂督夫人的要事,使了个眼色,另一个内侍连忙进屋通报。 意欢刚才就听到门口有动静,内侍站在门外这么一说,她立刻两眼发亮,满脸掩饰不住的惊喜。 “还不快把人请进来!” 意欢拉着冬蕊的手:“快去弄些热热的饮子来,我养母不爱喝茶。” 见夫人开心,冬蕊也不禁笑开颜:“夫人放心吧,必然会好好招待老夫人的。” 逸娘被放进宣光殿,领她来的小宫女只能等在院子里,她躲在廊檐下,春祥看她又跺脚又搓手的怪可怜,就塞给她一个小手炉。 那小宫女感激不已,只叫, 春祥多谢好姐姐。 她眼里竟然含上了泪,她从淑妃宫中跟着夫人到了暮云阁,得到的总是冷眼,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自己。 春祥也是从最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能共情,却无法提供更多的帮助。她眼底的不忍一闪而逝,快速走开了。 她还没那个拯救这小丫头的精力。 逸娘饮了一口暖暖的林檎渴水,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果香。 她满肚子得话想和意欢说,来的路上,她脑袋里却是瑶儿滑了胎,被皇上冷落的场景,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意欢看逸娘紧紧搅动手中的帕子,脸上愁苦不已,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你遇到什么难处了吗?怎么还不好意思对我说呢?”意欢走到逸娘面前,拉着她的手亲昵的放在自己的双手中搓动,试图让逸娘安心一些。 “我,我闻到了瑶儿屋里有烧艾的味道,她已经不舒服好几日了,你,能不能帮帮她。”逸娘说完后羞愧难当。 当初是她自己说的,瑶儿做了坏事,不必管她死活,可如今却打脸,来求意欢帮忙。 明知道她们两姊妹间有了龃龉,却还…… 逸娘不敢看意欢的眼睛,低着 头,生怕在意欢的脸上看到伤心的表情。 是她有错,意欢是多乖巧得孩子啊! 逸娘这话一落,屋内瞬间一片安静。 意欢拉着逸娘的手微微颤抖一下,她把逸娘的手放回到逸娘的膝盖上。 肉眼可见,逸娘更加紧张了,她小声带着颤音:“算我最后一次求你了。” 就在逸娘扬脖的瞬间,意欢眼尖的发现逸娘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暗红色的伤痕。 她心里一急,瞬间忘了刚才五味杂陈的心情,上前拉开逸娘的脖领,心疼不已问:“这是怎么了!” 逸娘捂住衣领,从绣凳上站起身来,人也变得更加慌乱,语无伦次道:“是我自己不小小心,不干旁人的事。” 嘴上这么说,逸娘却不可抑制的想到那日刀子滑开脖子,鲜血四处喷溅,自己也无力,浑身发冷的躺在地上的恐惧感。 那是她离死最近的一次。 意欢怎会看不出逸娘在说谎,只是逸娘不愿意说,她也没法逼着逸娘去回忆。 看着瑟瑟发抖,眼圈发红的逸娘,意欢难受的心里翻江倒海。 逸娘不说,她自己会去查! 意欢更恨的是高云瑶连个屁都没放,她就不信,高云瑶一点不知 情! 宣光殿的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嚣声,春祥出门去看,是什么人敢到宣光殿门前撒野。 只见宣光殿门口站着个张牙舞爪,面相刁钻的宫女,见宣光殿内出来人了,气焰消减一些,但还梗着脖子道:“我们秀充仪娘娘召见厂督夫人,厂督夫人快跟我去添喜殿一趟吧!” 她是刚被秀充仪从浣衣局提拔起来的,秀充仪想培养自己的心腹,为了让她们能最大程度的忠于自己,特意从宫里最苦最累得地方选人。 春祥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这宫女粗糙红肿,宛如大萝卜一样的手指。 那宫女下意识的把手指藏回袖子里,还愤怒道:“厂督夫人也太不知尊卑了,在宫外冒犯了秀充仪娘娘,回宫竟也不知去请罪,还要我们娘娘请你来吗?” 在屋内的逸娘听到门外得喧嚣声,竖着耳朵听了一下。 被那宫女得话吓了一跳:“你还得罪了宫里得娘娘!快去请罪吧,我回去何瑶儿说说,让她帮你说说情去!” 比起未来的危机,眼下意欢的处境更危险,逸娘心中的天平又倾斜了。 意欢的心被这一句话捂得滚热,她摇头道:“不用麻烦瑶,姐姐。” 到了嘴边得瑶容华被她改成了姐姐。 不知何时,叫高云瑶姐姐会让意欢觉得拗口,张不开嘴。 但就凭着逸娘的这份关心,她不能让逸娘再添烦心事情了。 逸娘眼眶一热,挣脱了意欢的手就走出屋门,意欢着孩子还是人情世故经历得少,她这个当养母的难辞其咎。 秀充仪派来的宫女还和春祥大眼瞪小眼,就听到一道中年女生,她急切道:“意欢她年纪还小,不懂事也是有的,秀充仪娘娘何必同她一个孩子斗气呢?” “厂督夫人哪里是孩子呀,她也不比我们充仪娘娘小多少,再说了,是我们充仪娘娘大度才没让皇上降罪厂督夫人,她一点也不知道感恩。” 小宫女表现的暴跳如雷,又认出了说话的女人是谁,不正是瑶容华的亲娘吗! “哼,还真是一个娘养的,都这么没规矩。”小宫女阴阳怪气道。 涉及到自己的孩子,逸娘总是十分敏锐,难道说瑶儿也得罪了秀充仪? 可秀充仪的位份明明比自己的女儿要低,而且瑶儿还还有皇嗣,秀充仪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 “今天厂督夫人是非和我走这一趟不可!”那宫女语气极横。 第四百六十五章 忧心忡忡 她的口气天经地义,好似她被赋予了命令厂督夫人的权利似的。 春祥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个添喜殿的宫人,直发笑:“就是你们秀充仪自己来了,也不一定能请得动我们厂督夫人,厂督早上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了,除非是夫人自己也走,否则即不许放人进去,也不用出来。” 说完春祥冷笑着看着添喜殿的宫女:“你还是哪儿来哪去吧,再敢在这里撒野,就叫你尝尝东厂诏狱的滋味。” 后面一句话纯粹是在吓唬添喜殿的宫人了,那宫人也果然被吓得一缩脖,说话的口气也不敢想刚才那么大了。 “你们,竟然敢蔑视秀充仪娘娘,简直就是对皇上大不敬,你们等着,我回去禀报娘娘,娘娘一定会如实向皇上交代一番的!”说完,好似身后有猛兽在追一样,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逸娘担忧道:“这,你们不该这么说的,后患无穷啊,若是皇上真的追究起来,你们姊妹岂不是……” 逸娘急得直跺脚,她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腰,意欢娇娇的声音从逸娘的耳边响起。 意欢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轻声道:“你就放心吧,我和阿姐都不 会有事的。” 她有厂督护着,高云瑶自然更不必说,只有她要别人吃亏,可没见过她会被谁欺负了去的。 逸娘纯粹是多虑了。 但意欢的话并不足以抚慰逸娘那颗忐忑的心,她紧紧握住意欢的手,心里打定主意,一会儿要代替她们两姊妹向秀充仪请罪。 逸娘被扶着回到了屋里,心不在焉的和意欢说了几句体己话,随后就说自己身体太劳累,需要回去休息一会儿。 意欢不疑有他,还交代冬蕊多带些补品给逸娘带去,并且叮嘱逸娘:“这些都是滋补的好东西,你从前身子亏损太多了,该好好养养!” 她现在和高云瑶之间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自然不肯主动去暮云阁去看逸娘,现在也只盼望着皇上的话早日兑现,让逸娘搬来宣光殿和自己同住。 这都是意欢自己心里的设想,她看着逸娘远去的背影,心里很是舍不得,甚至动了晚上让厂督帮自己和皇上说和一句的念头。 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无他,厂督和赵晟之间的关系也没比自己和高云瑶之间融洽多少,自己若是提了,厂督少不得也为自己一试一试,反倒要让 赵晟捏住拿捏自己的把柄了。 意欢叹了口气,寒意已经浸透了她的身体,冬蕊一摸意欢的手冰凉,连忙把意欢拉近了屋里,又不敢马上就让她烤火,半带着埋怨的语气道:“若是再得了伤寒可怎么办!” 厂督回来定不会轻饶自己和春祥。 暮云阁。 银月听着西厢的动静,小声道:“夫人回来了。” 高云瑶正在闭目养神,时不时肚子就会传来一阵抽痛,她总是休息不好,心烦意乱的,听银月这么一说,睁开了眼睛。 果然银月还有话等着她,刚才就是在看她的态度,若是高云瑶不睁眼,银月也不会继续再说了。 “夫人还带回来不少补品,就是人看起来忧心忡忡的。”银月语气有些鄙夷。 夫人太过软弱,实在是不堪大用,如今还没怎么帮上娘娘。 高云瑶抬眼定定的看着床顶,上面挂着逸娘之前绣的百子千孙帐子,倒是好寓意,她一点点的用眼神描摹着那细腻的针脚。 “随她吧。”高云瑶漫不经心道,一会儿去把那个伺候她的丫头带进来。 须臾,给逸娘领路的宫女就被带到了高云瑶面前,她十分规矩的跪在地上 ,从前在淑妃宫中,她只是个洒扫的,没资格抬眼看娘娘,如今到了瑶容华这里自然是同样的道理。 “你倒是懂规矩。”高云瑶打量了那宫女几眼,半晌才开口道:“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柳儿。”宫女颤声答道,脑袋又在地上磕了一下,不敢在出声。 那声磕头声响彻屋内,若是她在抬起头,额头定然已经是青紫的。 高云瑶没有丝毫怜惜她的意思,声音冷淡道:“你刚才带着夫人去了宣光殿,可听到夫人和厂督夫人说什么了?” 柳儿眼底划过一抹挣扎,心里翻江倒海,最后开口答道:“只是说了些从前的家事,又问厂督夫人进来如何。” 她心中忐忑,毕竟这都是她虚构的,要是瑶容华再仔细一问,她是什么也答不出来。 高云瑶却没大怀疑,这十分附和她对逸娘的了解,她那种闷闷的人,还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不能,倒是她多心了。 暮云阁的正殿内,空气凝滞,几乎落针可闻。 柳儿艰涩的咽了下口水,脖子上好似悬着一口锋利的铡刀,随时会落下让她一命呜呼。 “奴婢倒是遇到了添喜殿的人,说是秀 充仪要召见厂督夫人,很是跋扈,最后被宣光殿的宫人给吓走了,说是她要再不走就把她抓到诏狱里去。”柳儿细声道。 高云瑶噗嗤一笑,这还真是宣光殿的作风,反正有解云洲这个依仗,依她看,倒是比皇上还有好使! 柳儿偷偷舒了口气,总算是过了这一关,她偷偷的瞥了一眼瑶容华,隐隐可见她嘴角上扬,想来是心情还不错。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瑶容华身边的大宫女开口道:“你贼眉鼠眼的看什么呢!” 她这一出声,吓得柳儿魂飞魄散,但她强忍着恐惧,努力使自己淡定,颤颤巍巍道:“奴婢的脑袋晕乎乎的。” 柳儿微微抬起脸,露出红肿青紫的脑门。 银月还想在说什么,但被高云瑶给制止了。 “得了出去上点药吧,不用在这跪着了,倒是个实心的人,以后好好伺候夫人,定少不了给你的好处。” 柳儿如蒙大赦,又是千恩万谢,这才弓着身子,慢慢退出了屋子。 银月疑惑:“娘娘就这么放她走了?我看她不像是说了实话的样子。” 高云瑶不悦:“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这还用你说!” 第四百六十六章 麻烦上门 银月顿时被吓得跪在地上,她苦着脸哀求道:“是奴婢多嘴,娘娘别和奴婢一般计较。” 瑶容华的脸比六月的天变得还要快,可她刚才也是好心想提醒娘娘别被骗了,没想到得来的确实无情的训斥。 “就她那点小伎俩也想骗过本宫?”高云瑶语气嘲讽,她也是从宫女爬上来的,自然懂得宫女应付上面的那一套。 之所以不戳穿是觉得没必要,不管柳儿是被逸娘还是意欢收买了,对她来说影响都不大。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还能反了天不成,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待着,还不是自己一句话就能处置的小东西! 宫中岂是她们能轻易搅动的地方! 高云瑶满腹算计,但突然抽痛的腹部惹得她嘶了一声,捂着隆起的小腹轻声道:“乖乖,娘现在可就指望着你呢,你若是个儿子,娘这条命就算豁出去,也要为你一争,若是女儿,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她的语气过分悲凉,银月听了后背一凉,心道同是女儿家,娘娘怎么还会对自己的女儿如此冷漠。 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却说淑妃宫中,梁庶人安份了几日,她在意 欢哪里被驳了面子,很是恼怒,但碍于自己还是个庶人的身份,指使个人都不好用,她就算有多少妙计,也使不出去。 “秀充仪真是个绣花枕头,我就是她们金国人杏仁大的脑子,能想出什么好法儿来!”梁庶人用力拍打淑妃面前的桌子,拍得叮咣作响。 淑妃眼都不抬,手里继续绣着虎头鞋,这几日总做针线,眼睛都乏累了。 她身旁的宫女立刻端上一盏温热的枸杞菊花茶:“娘娘喝几口吧,这样操劳下去,就只能请太医令的施针了。” 娘娘眼下累的都出了一圈青黑,这种活计找个伶俐的宫女就能做,她就不信,皇上还能认出是出自谁手不成? 淑妃淡然道:“我图问心无愧。” 她身旁的梁娟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嗓音粗粝刺耳,语气也鄙薄不已:“这会儿装上娴静人了,没见秀充仪差点在意欢手上没命!” 淑妃总算回了梁娟一句,她带着嘲讽狐疑道:“你什么时候和秀充仪关系那么好了,在这里替她打抱不平,我记得,你和她还没见过面呢吧?” 难道是神交以往? 淑妃不由得嗤笑,梁娟还想股动自己出头 ,给她当脚踏,做梦去吧! “这是多好的机会!”梁娟急了,她站起身来风风火火走到了淑妃面前,口水飞溅道:“何不借着这个机会搞垮意欢!” 她意欢害自己到如此地步,还能风风光光的当厂督夫人,她不服,做梦都想活撕了意欢解气。 淑妃如今也看得开了,什么厂督夫人,什么解云洲,眼下最重要的肚皮争气,以后以后站稳了脚跟,还愁收拾不了碍眼的人? “你若是火气大,就叫厨房给你狠狠做些败火的东西,皇上都没说什么,秀充仪是给你暖被窝的不成?” 后宫中的女人越来越多,若说不妒忌是假话,曾几何时,她独冠后宫,独享皇上的恩泽雨露。 梁娟自觉已经揣度透了皇上的心思,皇上定然是想用她,可这点心思又不能和淑妃明说,梁娟眼神闪烁,带着点恨意想道,怕是淑妃还要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想来想去,梁娟还是觉得自己得去秀充仪那里探探虚实。 秀充仪也不像哥聪明得,若是能为自己所用……梁娟眼底划过一抹狡黠。 看着梁娟在那里想的出神,面上还带出几分喜色,淑妃压下心底不快 ,嘱咐道:“可别当了人家登天的梯。” 哼,言语间皆是看不起自己的话,好姐姐,咱们走着瞧! 高府邸。 李大友自那日打伤了侍郎公子便惶惶不可终日,好饭好菜端到面前也难以下咽。 倒是和他一块用饭的袁成道捡了便宜,他一边嘴上说着些不值钱的安慰,一边老神在在对李大友道:“咱们高大人是什么人,虽说这几日高大人忙于朝廷的事,没时间见你,当你看可有人敢上门来闹事?” 说完袁成道美滋滋喝了一口黄酒,夹起一筷子鱼肉入口,吃得极香。 李大友腹中饥馁,但心中始终忧虑高大人会不管自己,还曾夜里躺在被窝里抹泪,此刻值得就着袁先生安慰的话,勉强吃了几口。 袁成道在一旁吃饱喝足用竹签优雅剔牙,心中生出嫌弃。 高大人吩咐了,要先晾着李大友,渐渐把他训成一条听话的狗。 一想到高大人给自己的二十两金,袁成道就心中火热。 这二十两金够他买一房娇嫩的小妾的,以后安置在两道街远,自己租来的房子里,也出去当当老爷! 我发财,就靠你了!李小友。 李大友还不知道袁 成道在祸害自己,还引以为忘年知己,跟人家道:“实在不行,还是请高大人帮我和宫里的娘娘递个话吧,我听说,咱们高大人还是娘娘的义父。” 说起义父这两个字,李大友的心就蠢蠢欲动,堂妹是高大人的义女,保不齐,他还能混个义子当当。 高大人又没自己的儿女,岂不是……上天果真没有薄待自己! 李大友又打起几分精神。 正做着春秋大梦,猛的听到大门口有争执的动静。 李大友的心咯噔一下,这下完了!他吓得两股战战,直接从凳子上滑落下去,眼睛发直,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说完他低下头,疯魔一般夺门而出,高声叫嚷着往后院跑去,反正又没有需要避讳的女眷,就是有,此刻李大友求活心切也顾不上那些了。 瞧着他的丑态,袁成到道直发笑,一把修剪工整的山羊胡微微上翘,还要压着小声,装出关切的样子跟在李大友身后:“李小友等一等我!还真是礼部侍郎家的人上门了!” 李大友一听跑的更快了,活似身后有恶犬在撵他一样。 大门外,门房还在和礼部侍郎家来的家仆争执不下。 第四百六十七章 祸从天上来 “没有拜帖,就是见不得我家老爷,再说了,你也是个奴才,还想面见我们老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门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 他身材瘦小,是高家的家生子,仗着府中长辈在高廷尉面前得脸,格外嚣张。 “我家大人派我来和高大人说一声,管好府上的刁仆,没得放没教养的恶仆出来动手伤人的,他伤的可是我家公子的脸,我家大人说了,三日内,见不到他的断手,定要在皇上面前参高大人一本!” 礼部侍郎派来的管家年逾四十,是个沉稳人,刚在气头上与门房争吵了两句,如今觉得跌面子,撂下狠话坐上马车就走人。 门房对着马车啐了一口,自觉大获全胜,自己还真是个可造之材! 礼部侍郎的管家吩咐车夫:“不回府,咱们去一趟厂督府邸。” 车夫犹豫:“可是厂督如今在宫中,咱们去了见不到人啊!” 侍郎府的管家训斥愚笨的车夫,“难不成咱们还能给宫里递消息吗?这也是老爷吩咐的,不懂就照做!” 车夫紧了紧头上的狗屁帽子,对着僵冷的手哈了口气,架着马车驶向厂督府。 一会儿回去非得吃被酒 暖暖身子不可,这天出门,都要把人耳朵冻掉了! 绕过热闹的街区,穿过皇城里出了名的宰府街,马车慢悠悠的到了厂督府,厂督府不是位置最好的,看门匾大门也不是最气派的,但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子叫人不敢靠近的威压。 马夫勒住马,轻声道:“管家大人,到了!”说完自己就先跳下车,不住的跺脚,太冷了,太冷了,偏他的厚袜子破了个洞,此刻脚都要失去知觉了。 穿着厚袍子的管家施施然下车,敲响了厂督府的大门,大门不消片刻就被大可了,管家瞧见厂督府的门房一颗小树一样站在自己面前,约莫十五六的年纪,十分和气道:“敢问可有拜帖?” 拜帖就像出城的通行证一样,没有谁敢往自家院子里乱放人。 管家得到礼遇,心情好,说话的口气也温和起来:“我是礼部侍郎府里的管家,本来是不该来叨扰的,但那借住在高廷尉家中的李大友伤了我们公子,还不肯赔礼,高廷尉一味的护着他,那李大友又自称有厂督夫人和宫里娘娘的庇佑半分不把我们大人放在眼里,还望厂督大人出来住持个公道。” 门房一听着里面还和夫 人扯上了关系,瞬间严肃起来,“您放心吧,我一定把消息带到。” 厂督夫人那可是厂督大人的心肝啊!这要是瞒着不报,自己非得吃挂落不可。 管家觉得厂督府里的人都是可信的,心满意足的返回马车,回府复命去了。 门房立马向内院传递了消息,不到晚上,就能叫厂督知晓。 解云洲早就吩咐元宝去给高廷尉捣乱,也早就知道李大友伤了侍郎公子,不过那侍郎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宣光殿内。 意欢把窗户打开了一道缝,大口的吸了几口屋外的冷气,转头就看到冬蕊端着一碗姜汤看着自己。 “怪吓人的,你干嘛呀!”意欢关好窗户,嘴里阵阵有词,“我就是想看看回来没有。” 说完意欢咳嗦了两声,她讪讪一笑,对冬蕊解释:“我早上吃咸了。” 冬蕊哼了一声,眼里露出一抹怜爱,皇上强把厂督夫人掳回来,到底伤了夫人的身底子,她身子不适,已经吃了两剂药了。 厂督担心,就叫屋里多点了一个炭盆,她们这些奴婢进来进去,冰火两重天,可夫人的手还是有些发凉。 她才熬好姜汤,一错眼,就看到夫人偷偷开窗往外望的 可怜模样,毕竟厂督给夫人下了禁足,不许她迈出房门一步。 意欢往常也不怎么出屋,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不到半日就坐不住了,这她自己不爱出去,和被人禁止出去可是两种滋味。 冬蕊刚要开口说教,突然被意欢惊喜的呼叫声打断了:“厂督督回来了!” 意欢的耳朵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自觉的竖起来,她啪嗒啪嗒跑到门口,等着解云洲一进门就扑到他身上去。 解云洲似乎早就料到了意欢会这么做,特意在屋外搓了搓自己身上,试图驱逐一些寒气。 元宝跟在解云洲的身后,对着屋里望眼欲穿! 他好想见冬蕊啊! 解云洲无情的哼了元宝一声:“没出息!” 元宝:好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门被解云洲轻轻推开,屋内自然有人打帘子,厚重的帘子后,就是意欢那张欣喜娇媚的小脸。 解云洲被馨香扑了满怀,他怀中抱着意欢,在空中慢慢转动了一圈,意欢刚把脑袋从解云洲的胸前拔出来,就对上了元宝哀怨的视线。 无它,这会儿冬蕊正忙着斟茶,没功夫和他眉来眼去的,元宝轻轻叹了口气,视线一直追随着冬蕊。 冬蕊五感何其敏锐,元宝那么炽热的视线她怎么会感受不到。 须臾,冬蕊斟好茶后,嘴角微微上扬,脸蛋也泛着淡淡的红色,嗔怪的瞪了元宝一眼,当着主子的面呢,怎么一点分寸也没有! 元宝被瞪了,也还美滋滋的。 解云洲轻咳了一声,一个眼刀甩过去,元宝立刻收起嬉笑的表情。换上一张严肃的脸对意欢道:“夫人,那日在酒楼里自称是您兄弟的人如今住在高廷尉家中,还伤了礼部侍郎的公子,如今礼部侍郎要收拾他呢。” 意欢满不在乎,也不觉得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狐疑道:“我不认他还不行吗?”反正她本身也不是李家血脉。 解云洲轻点意欢的脑门:“高廷尉要拿他做筏子,想拉你下水呢。” 意欢不认有什么关系,李大友惹怒了礼部侍郎,礼部侍郎可是出了名的臭脾气,惹急了,他谁都敢咬,若不是有几分真本事,又看他并不是那一派的人,赵晟早就罢了他的官了。 这回高廷尉故意纵容李大友,想看到的局面,不就是叫李大友惹出祸事,连累意欢和宫里的高云瑶,好达到他自己的目的吗? 还想牵扯意欢,想都别想。 第四百六十八章 破局 解云洲:“这次我有事要求你帮忙。”解云洲脸上带着醉人的笑意,一双黑如点墨的眸子深情的看着意欢。 自己这是中了美人计了吧! 她愿意为美人肝脑涂地!意欢的脑子想都没想就疯狂点头,沉醉在了解云洲刚才那个笑里道:“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冬蕊:夫人很有做昏君的潜质啊! 偏偏意欢自己还毫无察觉,她捧着脸,对着解云洲笑得很花痴:“难得厂督督用得到我!”再有她是不是有机会出门了呀! 才高兴了一瞬间,意欢就鼻腔发痒,抑制不住的打了两个喷嚏,簪在头上的一簇桂花绒花都松动了。 瞬间赶忙把煨在炉子炭盆里的铜炉拿起来,从中倒出熬好的红糖姜汤,带着不容抗拒的姿态递到意欢面前。 春祥似乎是在告状,她当着解云洲的面对意欢道:“夫人刚才嫌辣不肯喝,若是这碗再不喝,明日就该叫太医令来重新配药了。” 比起汤药,那还是姜汤勉强能入口。 解云洲也用责备的目光看着意欢:“你不快点好起来,怎么帮我?” 喝!就是毒药,我也愿意喝! 借着春祥的手,意欢两口就闷了一碗姜汤, 肚子都鼓起来了,她扯出帕子,优雅的擦了下嘴,并拒绝了冬蕊递过来的蜜饯。 “哎~哪里就那么娇气了!”意欢故作成熟,一双澄澈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解云洲,好似一只蹲在脚底下讨食的小狗。 解云洲不可避免的心软了,他没忍住摸了把意欢丝滑的秀发,轻声道:“凡事不破不立,高廷尉下了套子想套住你,总是躲没有,何不主动拆了他的陷阱。” 意欢小脸严肃,听得认真,还若有所思的点头,就在解云洲满心欣慰,以为意欢开窍了,半晌后又见意欢瞪着迷茫的眼睛看着自己:“嗯嗯,然后呢?” 解云洲哭笑不得,他单手按上了太阳穴,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分明,意欢伸出纤细的手指,在解云洲的手背上描摹。 解云洲也没阻止意欢的小动作,反而主动牵着意欢的手,把她按在暖榻上:“此事皇上未必知晓,不如你主动到皇上面前帮他求个官。”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李大友。 意欢不愿见赵晟,总觉得他像条毒蛇一样,叫他看一眼就浑身难受,可她也不想去帮那个什么兄长求官,怎么想都觉得恶心。 解云洲安慰道:“放心 吧,我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我说的也只是权宜之计,皇上才不会管李大友呢。” 李大友,事到如今,意欢才知道了那个自称是自己兄长的家伙叫什么名字。 思索了一会儿,意欢也反应过来,如今只有自己是最合适开口的人。 “我去。”意欢怪委屈的说:“不就是说几句话,再装出感恩戴德的样子吗!”从前做奴婢时也没少对人卑躬屈膝,没道理如今就娇气的做不到了。 见意欢答应,解云洲又后悔了,赵晟阴晴不定,见了意欢少不得也阴阳怪气一番,是他思虑不周,若不是急于想把意欢摘出来,这事大可以让高云瑶去动手。 可意欢经历的也太少了,解云洲又想让意欢多点历练的机会,是以又狠下心,他握紧双拳,任由指甲陷进掌心:“我会在大殿内陪着你,不用怕。” 意欢噗嗤一声笑了,解云洲此刻好想鸡妈妈,自己是被他护在羽翼下,躲避天敌的小鸡崽。 意欢喷出了一句晦气话:“说的好像我会有去无回似的。”她心里门清,皇上不会轻易杀了自己,但少不了也恶心她一番。 做足了心里准备,意欢出门特意穿上 了厚厚的护膝,她还叫,春祥在护膝外面加了一层薄薄的骨片,跪在地上噗通一声,就像人在膝盖磕在地上发生的声音一样。 这样意欢心里也好受些,她才不想真的给皇上跪下呢! 用完了午膳,意欢就跟着解云洲到了议事殿,此时的赵晟正在批阅奏章。 赵晟手持朱笔,聚精会神的圈点着大臣递上来的奏折,门口的小内侍一路小碎步的跑过来,轻声道:“厂督携厂督夫人来求见。” 赵晟眉头一挑,放下手中的笔,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宣。”他倒要听听,是什么让避自己如蛇蝎的意欢,也跟着解云洲来了。 解云洲和意欢进门,裹挟着一股子寒气,意欢没等赵晟开口,就伴随着一声听着就疼的脆响跪在地上。 来的时候解云洲轻声交代过的话也没第一时间开口,那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还请皇上救救臣妇的兄长吧!” 意欢自己说完都觉得肉麻,但戏已经开场就不能再憋回去了意欢偷偷掐了一把,愣是把自己疼出了哭腔:“可是他如今得罪了礼部侍郎的儿子,命在旦夕啊!” 这都说的什么和什么? 赵晟一头雾水,他最不耐烦 这种抽噎的啼哭了,意欢说的又没头没脑,他本来批奏折就头疼,被意欢这么一哭心烦不已。 恨不得把意欢逐出去。 “你来说。”赵晟压着怒火,凌厉的视线看向一旁的解云洲。 解云洲把李大友如何出现,又如何两次同侍郎公子结怨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他并未添油加醋,但也指出了李大友现在受到了高廷尉的庇护。 赵晟若有所思,低着头,看似出神,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可意欢的眼眶已经干了,她偷瞄了赵晟一眼,见他无暇顾及自己,就从袖子里抽出抹了姜汁的帕子,用力怼在了自己的眼睛里。 辣!辣!泪水他根本就止不住啊! 解云洲看着意欢的小动作,别提多心疼了,但又觉得有几分好笑。 正在此时,议事殿外又响起一道脚步声,随后小内侍又低头一路小碎步到了赵晟面前。 “皇上,高廷尉求见。” 他来干什么,赵晟没由来一阵烦躁,他起初以为秀充仪是个懂事的,没想到高廷尉把她调教的什么也不是,只会惹祸。 元帝所赠,哼!又是哄他的吧! “叫他进来”赵晟沉声道,还瞥了一眼哭得认真的意欢。 第四百六十九章 对峙 高廷尉起先还一脸悲痛,但进大殿之后看到了跪在地上抽泣的意欢,解云洲还对着自己勾唇冷笑。 他无端的打了个寒噤,眉头微蹙了一下,心里暗道不好。 果然,不等他开口,赵晟就冷着脸问道:“听说你纵容门下幕僚伤人?” 高廷尉自然是不会认的,论起演戏,他的演技可比意欢精湛多了,只见高廷尉愕然的瞪大眼,嘴巴微张着:“臣冤枉啊!臣刚从通州回来,处理家务还来不及,疏漏是有些,但不至于如此离谱啊!” 赵晟不给他继续解释的机会,打断了高廷尉言词恳切的回答,哼了一声又道:“你可知那伤了人的门客是厂督夫人的兄长?” 怎么不知?高廷尉垂着头,眼底滑过一抹狡黠阴冷的光,就是知道才会收留他呀! 不然那酒囊饭袋也配踏足高府? 意欢猛地抬起头,扑到了高廷尉身边,泪眼婆娑,好不可怜:“他伤了人,你为何不派人来告知我一声呢,我虽和他关系不亲昵,但到底是娘家人,还能真不管他?如今酿成大祸,礼部侍郎下了最后通牒,要他一双手呢!” 意欢话里话外都在埋怨高廷尉没及时管自己兄弟, 使得他害了侍郎公子也害了她兄弟。 高廷尉被意欢这颠倒黑白的话噎住了,李大友跑到自己面前鬼哭狼嚎的求自己救他,见他惹得祸比自己给李大友算计好的还要大,高廷尉自然是乐见的。 开罪个礼部侍郎又算得上什么。 思及此处,高廷尉无奈的叹息一声:“其实那日我也在酒楼。” 这话一出,意欢的身体僵了一下,高廷尉的意思是他听到了自己当初说的不会管李大友的话? 意欢兀自让自己镇定下来,脑袋里却浆糊一般,理不出头绪来。 高廷尉到底想说什么?他是在警告自己吗? 就在意欢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解云洲突然道:“想必是高大人怕惊动了瑶容华吧?” 事关自己的后宫,赵晟更加警觉,自从瑶容华有孕后,他就格外敏感宫内宫外的联结,起先他还有心缓和瑶容华和高廷尉之间的关系,如今却不这么看了。 “高廷尉还真是慈父心肠,你既然做了好事就没有捂着不叫人知道的道理,去把瑶容华给朕请来。”赵晟扬声道。 高廷尉心里怒火熊熊,恨不得一把火烧死多嘴的解云洲,他佯装无奈叹了口气:“还是厂督大 人消息灵通,侍郎府管家才登我家门不过两个时辰,厂督大人就已经带着厂督夫人面圣,帮夫人的兄长求情来了。” 他想激起皇上对解云洲的不满,简直是耳目遍布皇城,比皇上还要厉害了。 没想到解云洲自有应对之策,他冷笑道:“是侍郎府管家去了趟厂督府,我府上的下人不敢瞒报。” 言外之意,我就是比你御下有方。 高廷尉又被气到了,但碍于是在大殿之上,不能逞口舌之快,但就在他压着怒火的时候,又听到了能把他气出内伤的话。 “高大人如此关心瑶容华,真是叫人感动的父女情,只是听说秀充仪也曾在您通州的府上叫过您义父?”解云洲脸上带着玩味的笑:“高大人还真是好为人父啊!” 还都送到了皇上身边。 解云洲的话一出,赵晟立刻就信了五分,他脸色阴沉,想起秀充仪在自己面前念叨过几次高廷尉,如今想来还真有几分蹊跷。 高廷尉脸色一凛,他瞥见皇上已经十分不满,赶忙打断解云洲的话,为自己辩解道:“厂督可要为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究竟是何人在我通州的府上听到了这样的话,叫他当面来和 我对峙,不然,就是你在污蔑老夫!” 解云洲不慌不忙,带着几分跋扈的语气道:“不是高大人说的吗?我耳目众多,自然是有这回事我才说的。” “绝无此事!”高廷尉对着赵晟喊冤枉,他做不出梁国公那样哭得涕泗横流,但严肃的五官上满是委屈之色,还真叫人心生动容。 可惜此刻大殿上的几人各怀心思,没人“欣赏”到高廷尉的委屈。 赵晟甚至流露出了厌恶的姿态:“等瑶荣华来了,问问她想怎么处置吧。” 竟然要把决定权交到高云瑶的手上吗? 解云洲心知这是赵晟多心了,想要试探高云瑶,若是高云瑶开口替高廷尉求情,少不得一顿冷落。 暮云阁。 高云瑶在银月的伺候下换了身衣裳,此刻暮云阁的外面停着轿撵,若非如此,高云瑶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出门的。 她现在生怕走几步路,肚子里的孩子不够结实再滑落出来。 逸娘也跟在一旁,帮高云瑶整理毛茸茸的衣领,嘴里埋怨着:“什么要紧的事情,竟还要劳烦你这孕妇,天寒地冻的跑着一趟。” 能有什么好事等着她吗?高云瑶想都不用想,刚派出去打探消息的 小内侍跑来说刚有人见到厂督和厂督夫人往议事殿去了。 意欢,你最好没给我找麻烦! 高云瑶咬了咬牙,上了轿撵。 “臣妾给皇上请安!”高云瑶一进议事殿就声音甜腻的向赵晟福身请安。 自有议事殿内的宫女上前去搀扶她。 意欢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也和高云瑶打了招呼,但绝不开口多说一个字,只等着皇上开口。 赵晟也不绕弯子,直言道:“你娘家兄弟来皇城认亲,不想得罪了礼部侍郎的公子,如今还毁了人家的脸,现在躲在高大人府上,爱妃说怎么办吧?” 高云瑶对李大友的事情是丝毫不知情,可谓是和赵晟一样一头雾水。 她先是向意欢投去了疑惑的目光,捧着自己的肚子狐疑:“到底事怎么回事?” 意欢低头不看高云瑶,只是对高廷尉哭道:“高大人救人救到底,还是想想该怎么和侍郎府交代吧!不知道还以为是您看侍郎公子不顺眼,才怂恿我那无知的兄长去伤人的。” 这都说的什么和什么?没人来给她解释一下吗? 意欢哪里冒出来的兄长? 高云瑶的肚子突然一阵抽痛,她歪了歪身子,捧着肚子遥遥欲坠。 第四百七十章 指责 高云瑶身娇体贵,腹中怀有龙嗣,谁干怠慢她分毫。 哪怕皇上此刻对她貌似动怒,底下的宫女内侍们也没人敢忽视了她。 高云瑶身子一晃,立刻涌上去两名宫女,牢牢搀扶着她。 “臣妾年幼离家,许多事记得不轻,但确实没什么兄弟啊?”高云瑶用责备的语气对意欢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知道和我说一声!” 意欢做出无辜表情,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是我糊涂了,我以为他是冒亲图富贵的,可高大人都把他接到府上了,岂不说明他的身份是真的了?” 议事殿内,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高廷尉,好似在等他口中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高廷尉早有准备,只见他不慌不忙,声音带着几分悲凉:“臣这么做都是为了皇上您找想。” 哈?和朕有什么关系? 赵晟眉头紧蹙,能夹死一只苍蝇,他狐疑道:“你纵容他伤了侍郎公子,与朕有何好处?” 一听就是糊弄自己的说辞,赵晟继续道:“难道当着礼部侍郎的面,高大人也要这么说吗?” 他是打算把李大友推出去挡刀的,自己只是被蒙蔽了,高廷尉心中设想的很好,但没想到 岔子会出在意欢和解云洲这里。 还是自己小瞧了他们。 高云瑶被扶着坐到了一旁,按照她对高廷尉的了解,心知高廷尉定然是有拿捏自己的心思,如今被意欢莽然撞破,对自己倒也有好处。 意欢啊,你倒是帮了姐姐一回,高云瑶心底暗自发笑,她捂着肚子轻声道:“依臣妾看这其中怕是还有隐情,想是高大人好心,不忍告知臣妾,可事到如今,还请高大人如实告诉我吧。” 高云瑶目光哀戚,泪盈盈的看着高廷尉:“还是说大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她的话瞬间引起了赵晟的共鸣,赵晟顺着高云瑶的话道:“朕看不如把礼部侍郎也宣来,到底是和他儿子有关的事情,朕还不知道他儿子被伤成了什么样呢。” 虽说礼部侍郎也没多讨他的喜欢,但此时人糊涂过去,朝堂上对自己不满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是啊,眼看着冬猎在即,臣已经派人去请安南王世子了,若是世子来了,看到皇城乌烟瘴气的,该多丢咱们皇上的脸啊!”解云洲在一旁添油加醋,俊美如铸的脸庞上闪动着笑意。 他毫不避讳的直视着高廷尉,似乎是在宣战一样。 让你胆大包天敢打意欢的主意,既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来试一试你的本事吧! 赵晟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安南王世子’这几个字眼,心里也有了轻重缓急,本就不耐烦的心更浮躁了。 他不等高廷尉说什么,直接传旨宣礼部侍郎进宫面圣。 高廷尉的额角滑落一滴冷汗。 礼部侍郎此人傲慢无礼,并不得众人喜爱,但朝中需要这样貌似孤臣的人,自己对上礼部侍郎,好生麻烦。 很快礼部侍郎就步履匆匆进了议事殿,他看到大殿内站了这么多人,还有后宫妃嫔,心中顿时就明白,这是人家来皇上面前告状来了。 好啊,你们都是一伙的!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他清楚,本也没打算儿子能在仕途上走多远,多少花钱为他筹谋个小官,不至于是白身吧,又被毁了脸。 他花重金请了在家养病的太医令,人家说令郎的脸非得留疤不可! 可这做官不仅要看学问,还要人品貌啊!儿子上进的路算是彻底被阻断了,他这个当爹的如何能不心疼! 若是一会儿皇上开口,全然是包庇罪魁祸首的话,他一定要在明日的朝堂上让皇上见识一下诤臣是 什么样的! 礼部侍郎身形清瘦,有着一双犀利的眼眸,他直直地看着赵晟。用无比悲痛的声音道:“臣有苦难言啊!臣的家事是小,可纵容外戚更有损于皇上的江山啊!” 礼部侍郎,既然你们不叫我舒坦,大家就都别好受! 说完礼部侍郎理直气壮的走向了高廷尉,开口道:“第一罪责就在你高大人身上!若不是背后有你撑腰,那破落户哪里来的银子去官妓处潇洒,又怎会和我儿起了冲突。” 好一个蛮不讲理的礼部侍郎! 高廷尉被起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偏偏他说的话还叫人无法反驳,对于礼部侍郎这种大方的把自己的伤口坦露的勇气,他是佩服的。 你也承认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就知道往花楼里跑啊!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高廷尉无意去反驳,比好硬生生认下了这个罪名。 “的确是臣想的不周到,给侍郎大人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一会儿定然登门道歉。”高廷尉眼里带着一丝冷光扫向了礼部侍郎,我都要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劝你不要太不识抬举。 不成想礼部侍郎宛若斗鸡赢了的公鸡,趾高气昂的就到了解 云洲面前:“第二罪责就是厂督的过错!” 解云洲好整以暇,准备听听他嘴里自己的过错,意欢很跪在地上呢,她伸手拉了拉解云洲的衣襟,示意他别听侍郎在这里胡说。 “你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听从身边妇人的话,若真是有血缘的兄长,为什么能冷眼旁观,还要旁人去收留呢!”礼部侍郎言之凿凿。 他看向意欢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红颜祸水,一个劲儿的摇头。 就在意欢以为他准备把这第三罪责归咎道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听到礼部侍郎的声音变得更加洪亮,他看向了皇上。 赵晟一凛,后背陡然升起一股凉意,他看着礼部侍郎,心里冷笑连连,好你个礼部侍郎,倒是怪鬼挑刺的,找个机会就想表现你自己了是吧! 朕倒要听听,你想怎么指责朕! 礼部侍郎眼神犀利:“皇上,您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天下百姓的生计,万不能为个人喜好,辜负了万民的信任啊!”礼部侍郎已经把他自己给感动了:“您一味的信任厂督,这才导致了被他所蒙蔽,才有了臣之犬子今日之祸啊!” 高廷尉差点笑出声来,没错,千错万错都是他解云洲的错。 第四百七十一章 你过得是安稳的日子吗 赵晟也听出礼部侍郎的画外音来了,他无言以对,今日之事听得他头疼不已,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牵连了这么多人,最后还上升到了他治国上了。 该说礼部侍郎‘忠心耿耿’呢还是说他过于迂腐? 意欢饶是在膝盖底下垫了东西,这会儿也跪麻了,她抽了抽鼻子,感受到脖领处传来一道不容忽视的力道,在把她的身体往上提,借力给她。 一抬头,意欢就撞进了解云洲漆如点墨的双眸中,眸中有对意欢的担忧和一闪而逝的安慰笑意。 意欢心想值了!她今天就是在这里跪到地老天荒也值了! 意欢挪腾的动作不大,但到底引起了高云瑶的注意,她今天一心想做好人,故而娇弱开口道:“还请皇上怜惜,让厂督夫人站起来吧,她不止是臣妇还是您亲封的郡主啊!” 赵晟这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他看向意欢:“呀,倒是忘了厂督夫人,快快起身吧。” 刚才意欢不好偷偷站起来,谁叫是她主动来皇上面前给自己那不争气的‘兄弟’求情的! 没有皇上开口,她根本没法自己起身呀! 解云洲手下一用力就被意欢拔萝卜一样从地上拔了起来,那 一瞬间,意欢的两条腿都感受到了什么叫血液上涌,她的膝盖也从麻得失去知觉到渐渐感受到了疼痛。 她微微侧过脸,想用解云洲的胸膛帮她遮挡自己有些狰狞的表情。 这还真不如跪在地上呢,不过这个念头也仅仅是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逝,随后就又冒出来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赵晟捂着鼓鼓直跳的太阳穴,头疼不已,礼部侍郎还在喋喋不休的说,引经据典,好一通发散,对赵晟大抒他的治国理念,惹得赵晟敢怒不敢言。 他不能在大臣面前流露出自己癫狂的一面,哪怕他现在烦躁到很想提剑杀了礼部侍郎,他就像只苍蝇一样一直围在自己身边乱叫。 此时的解云洲已经看出了赵晟的情形不对,他上前打断了礼部侍郎的话:“大人现在说这些不太合适吧,若是有谏言,大可写成奏折呈给皇上,如今我只要您的一句准话。” 解云洲冷冽如寒冰的声音拉回了礼部侍郎些许的理智,他看向大殿主位上单手撑着头的皇上,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多言了。 他告罪后定定的看着解云洲:“厂督想知道什么?” “你真的想要他的一双手为令公子赔罪吗 ?”解云洲脸上带着一丝冷笑,用几乎逼问的语气道。 刚才慷慨激昂的陈述一腔爱国情怀,好似多刚正不阿的礼部侍郎被问住了。 他自然是想为自己的儿子讨回公道,当是也是在气头上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若真在皇上面前承认,定会毁了皇上刚才对自己的印象。 礼部侍郎斟酌再三,用退让的语气道:“我怎么敢惊扰了瑶容华娘娘和厂督夫人,这个仇还是不结了,但他必须给出我儿一个满意的道歉才行。” 言外之意就是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不能如此轻飘飘就掀过去,否则就是厂督夫人和瑶容华从中作梗了。 谁知道你那脑残的儿子会相出什么整治李大友的办法,但这些都不在解云洲和意欢的顾虑范围内。 只要把事情捅到皇上面前让他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就行了。 省得再被高廷尉反咬一口。 此时高廷尉的脸色看起来尤其不妙,高云瑶也看出了皇上怕是又犯了头疼之症,一直在旁边尽量减少存在的她也开口道:“既然高大人已经帮本宫确认了,他的确是本宫的兄长,那本宫愿意出五十两金子赔罪。” 五十两金子,已经是不菲的数目 了,尤其是对高云瑶这样一个没什么家事,纯靠后宫俸禄过活的女子。 礼部侍郎顿时开始头疼,这他也不敢要啊! 还是赵晟快刀斩乱麻,“再添五十两金,这笔钱从朕的私库里出。”他不耐烦的挥手,神情阴鹜:“以后这样的小事就不要到议事殿来说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去了后殿,这么儿会的功夫,他就已经要头疼的站不稳了。 这些庸才还不知道多体贴他,刚想看解云洲戏的心思早就烟消云散,他捂着要炸裂开的脑袋,低声喃喃道:“老天你非要和我过不去,一定要折磨我吗!” 伺候皇上的小内侍低着头,对所有听到的话都充耳不闻,默默帮赵晟褪去了鞋子,另有人已经去通传太医令了。 议事殿。 礼部侍郎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阔步走在众人前面,他不屑与解云洲搭话,因为解云洲的名声太臭了,和他搭话,难免拉低了自己文人的身份。 至于高廷尉,那就更不必了,自己可是占了上风,传出去,自己脸上有光,高廷尉则是迸了一身泥点子。 意欢前脚刚要走就被高云瑶叫住了。 “妹妹,今日多谢你开口解围了。”高云 瑶知道,在解云洲面前,意欢定是不会承自己的谢的。 果然,意欢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轻声道:“我是为了我自己,你别自作多情了。” “也不知那日娘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回来就魂不守舍的?”高云瑶故意开口问意欢,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一提到这个意欢就生气,她心里认定就是高云瑶没保护好逸娘,从让逸娘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敢和自己说,她气鼓鼓回道:“你若是能护着她就让她在宫里陪你,若是不能,趁早送她出宫,让她过安稳日子吧。” 凭什么! 高云瑶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三个大字,就连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自己的内心竟会如此激烈,是不舍吗? 高云瑶握紧了袖子掩映下的手,手心传来的疼痛让她清醒了过来,她心底冷笑,哪里是不舍,分明是妒忌。 安稳日子,这几个字怎么那么扎眼,怎么你意欢如今过的是安稳日子吗? 不,你是风光无限的厂督夫人! 高云瑶竭尽全力稳住自己,不露出妒忌的表情,对着意欢轻声道:“这是自然。” 看着意欢的背影,她眼底闪过一丝狠绝,你心疼她?那就让你心疼个够! 第四百七十二章 挑拨 高云瑶出了议事殿,就上了一直等候在殿外的轿撵,银月冻得鼻尖通红,说话带着白色的雾气:“娘娘,方才侍郎大人让奴婢转告您,他知道娘娘是无辜的,叫娘娘不要怪罪。” “倒是张了张嘴。”高云瑶满肚子怨气,倒给了她好大的没脸,想必过不了多久,整个后宫就都会知道自己多了门没用的亲戚。 才回到暮云阁,高云瑶就叫人把逸娘请到了屋子里。 逸娘正忧心拿什么做赔礼,去给秀充仪道歉,突然被女儿叫去,还有些受宠若惊。 “瑶儿~”逸娘语气亲昵,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她全然不知自己这副小心的样子已经惹得女儿心中不快,逸娘快步走到了高云瑶面前,怕身上的寒气过给女儿,又在离高云瑶五步远的地方站住脚。 高云瑶略抬起眼皮,作出一副疲惫到极点的样子,她轻声道:“娘亲可还记得,我父亲那边有什么亲戚没有?” 从自己口中说出父亲这两个字,让高云瑶恶心想吐。 那帮低贱的畜生也配做自己的亲人?这会儿早就死在流放路上了吧! 这话一下问住了逸娘,李家村的过往对她而言不亚于一 场噩梦,每日都猪狗一样活着,她还真想不出来,夫家有什么亲戚。 看着呆呆陷入回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逸娘,高云瑶有些烦躁,她耐着性子引导道:“我父亲就没有什么兄弟吗?” 逸娘这才恍然眼睛一亮,用惊喜的语气道:“好像是有个兄弟,瑶儿你的记性可真好,我也只是听你爹说过那么几回,没想到你还记得啊!” 还真有?高云瑶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出发,好端端的经净没事找事,既然走了就安安静静的消失,突然冒出来算怎么回事! “怎么了?”逸娘看女儿脸色难堪,关切道:“可是你嫌弃咱们娘家太落魄,帮不上你?” 高云瑶眼珠一转,就把大殿上的事情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说的逸娘脸色煞白。 “真是杀千刀的,李家就没一个好东西,我苦命的女儿,你又被他们连累了。”逸娘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要苦。 好不容易看到了出头之日,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遭瘟的李大友若是不能平息侍郎家的怒火,这笔烂账还是要算在自己女儿的头上。 看着逸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高云瑶微微勾起嘴角,她 轻声道:“没关系,左右有意欢在,她是厂督夫人,厂督若是不想意欢被牵连,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的。” 话音刚落,逸娘也觉得有道理,当初她初见解云洲时,可是被他那通身的气度吓得腿脚发软。 “是是,厂督是个有本事的人,他一定会处理好的,但他怎么不早说一声呢,你也好有个准备,意欢这孩子也真是的,冒冒失失的。”逸娘不自觉就说出了埋怨的话。 意欢和瑶儿都是她的孩子,她心中一开始对意欢愧疚最多,逸娘了解大女儿的性子,知道她不是吃亏的人,可如今两厢对比,瑶儿处处不如意。 “她还是小孩子心性,有机会娘一定好好说说她!”逸娘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嘴里念叨着。 高云瑶达到了目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看吧,意欢,不是所有人都会坚定的站在你那边的,你那么信任娘亲,就让她亲自捅上你一刀,让你知道什么是痛! 高云瑶眼里的恶意几乎要凝结成实质,隆起的小腹又传来一阵阵抽痛,她嘶了一声,闭着眼,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乖儿子,你可一定要听话,好好长大。” 长大了做 最聪明,最讨你父皇喜欢的孩子,也替娘狠狠争一口气。 这边高云瑶已经陷入了对未来的幻想,回到了屋子的逸娘却失魂落魄的,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杂乱的心跳,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 机灵的小柳儿递上了一杯热水,比起瑶容华,她觉得厂督夫人更值得信赖。 柳儿眼珠一转,“夫人真是位慈爱的娘亲,奴婢都已经忘了自己的娘亲是什么样的了,只依稀记得没少挨打,可即便如此亲娘就是亲娘,我心里已然记挂她。” 这话算是说到了逸娘心里,“是,母女之前也没有隔夜的仇,我心里都清楚呢,瑶容华身子重,她没精力多和我说话。” 逸娘如此安慰自己,又恍然想道:“秀充仪孤身来此,想必肯定很孤单吧,你可知她平日和谁交好?” 这种消息,逸娘自己不方便出门打探,但柳儿在宫中行走,总能听到些什么吧? 逸娘带着一丝希冀,看向柳儿,柳儿思索了一会儿摇头:“没听说过秀充仪和谁交好,也没人知道她家里是什么光景。” 她总是从娘胎里下生的!逸娘已经站起身来,有些急不可耐的拉着柳儿 的手:“好姑娘,劳烦你带路,我得去见秀充仪一面。” 柳儿被吓得赶紧抽回自己的手,结结巴巴道:“不行啊!”她可没那个胆子! 去宣光殿是打定了厂督夫人不会对她们如何,可秀充仪就不一定了。 再说了夫人又是没品级的普通夫人,能在宫中常住已经破例,怎敢随意去后妃宫中乱窜。 经过柳儿的一番解释,逸娘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但她并不死心。 无论如何,她都要替自己的两个女儿求得秀充仪的原谅。 第二日,柳儿兴冲冲的拿着几支鹅黄的腊梅进了屋子:“夫人你看,开得多好啊!” 逸娘眼里多了一抹亮色,主动接过腊梅,找出净白的瓶子插上,摆在窗边。 “花房的人今日去打理御花园那几株腊梅,修剪枝丫时我厚着脸皮求来的,没几人得了。”柳儿到底年纪小,语气十分得意的摇头晃脑。 “到时候宫里的娘娘们都会去赏腊梅的!”柳儿清脆的声音一下提醒了逸娘。 “是啊,我虽不能去秀充仪的添喜殿,可我能去御花园啊!” 听着夫人惊喜的声音,柳儿心猛地一沉,她好像惹了大祸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晕倒 柳儿服侍着逸娘午睡,确认人睡着后一路小跑到了宣光殿。 春祥眼熟她,看她跑得满脸通红,呼哧带喘的就让守门的内侍把她放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春祥狐疑。 柳儿咽了下口水,眼眶一下就热的发烫:“我,我今天说错了话,夫人她一心想去秀充仪宫里去,我百般劝说也不顶用,如今御花园的腊梅开了,她打算在那里等秀充仪。” 说完柳儿的声音更哽咽了。 宣光殿从来都是欢声笑语的场所,极少听到哭泣的动静,柳儿抽泣的声音不大,但意欢躺在床上没睡熟,又听到好似有春祥的声音。 意欢就披着厚衣服下地穿鞋,站在厚厚的门帘后听春祥和什么人说话。 “我们夫人心思太单纯了,我怕她被秀充仪刁难!”柳儿语气急切。 这声音不是那日和逸娘一起来的小宫女吗?她说的难道是逸娘? 听到这里,意欢再也忍不住,她掀开帘子,寒风灌进衣服里,意欢打了个寒颤:“你说我娘亲想见秀充仪?” 意欢猛地冒出头,吓了屋外的两人一跳。 春祥皱着眉把意欢推进屋:“夫人怎么这么冒失,小心生病!” 意欢 还不忘伸手把柳儿也拉入了屋内:“你继续说,我娘找秀充仪干什么。” 柳儿咬了咬嘴唇,飞快的抬头看了眼春祥姐姐的神色,这才开口道:“夫人一直念叨着您和瑶容华不该得罪秀充仪,要替你们二位向秀充仪赔罪。” “瑶容华可知此事?”意欢腮帮子气得都要鼓起来了,眼里更是冒着怒火。 柳儿不敢在她面前说谎,甚至还有些快慰,告状般道:“瑶容华才不管我们夫人呢。” 说完又有些后悔,怎么说那也是厂督夫人的姐妹,厂督夫人不会怪罪自己多嘴吧。 就在柳儿膝盖一软想要跪下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厂督夫人气愤的声音,厂督夫人道:“我就知道,我早该知道的。” 说完意欢就跑回床边,动手往自己身上穿衣服。 春祥连忙上前帮忙,一边问:“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去?” “我去把娘亲接到宣光殿来住,凭什么要和秀充仪道歉!”意欢理直气壮,明明是秀充仪有错在先的。 娘亲她就是太谨小慎微了,根本没必要这么卑微,也不知道瑶容华怎么回事,这点道理都不和娘亲说的吗? 意欢心里生气,想着到了暮云 阁怎么也要说高云瑶一顿,但想到她的肚子又只好憋着一口气,算了,还是先把逸娘接过来的。 意欢一路风风火火,像是要去暮云阁抄家一样,但到了门口,她深吸了几口气,极力掩饰掉身上的愤怒气焰,扯出笑意。 “厂督夫人。”银月眼尖,轻声唤了一声,别提多殷切了。 意欢也不多寒暄,直言:“我今天是来接我娘亲去宣光殿的,如果你们娘娘还在休息就暂时不用告诉她了。” 说完意欢就大步流星的进了逸娘的屋子,可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 床上的床铺叠的整齐。 柳儿不可置信的上前摸了摸,床褥都凉了:“我明明看着夫人睡着的啊!” 难道夫人是在装睡吗? 银月也走到了西厢的门口,她出声提醒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厂督夫人,夫人,她刚才就出门了。” “什么!”柳儿大惊失色,急切道:“她一个人出门了?你们怎么也不阻拦一下!” 这责备的语气惹得银月心头不快:“她是什么身份地位,我们哪里敢拦她啊!” 吵闹的声音很快就传入了主屋,高云瑶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是意欢吗?娘亲刚才 说要帮我采几支腊梅去了。” 屋内的高云瑶难掩脸上的笑意,是她故意派人去西厢,故意叫人说御花园的花开的这么好,可惜她没办法亲眼看到。 逸娘果然如她所设想那样,一骨碌就从床上爬起来去了御花园。 她就是故意的! 意欢怒火中烧,难以抑制的大叫一声:“她可是你亲娘啊!” 这么多的宫女内侍不支使,偏偏叫支使亲娘去! 万一,万一真的碰上了秀充仪可怎么办! 意欢心里火烧火燎的着急,急的咬破了嘴,尝到了血腥味,她抬脚想往御花园去。 “哎呀!” 暮云阁外匆匆跑来的小宫女只顾着跑,和柳儿撞了个满怀,两人都倒在了地上。 银月大声呵斥:“怎么不长眼睛,跑什么跑,万一冲撞了娘娘可怎么办!” 这话大有指桑骂槐的意思。 那撞了人的宫女哆哆嗦嗦的,张嘴却出不了声,窝囊样子看得人心里替她着急。 “啪!” 银月兜头就是一个耳光,打得那小宫女回来神,哭唧唧道:“不好了,夫人她在御花园晕倒了!” 意欢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朵嗡鸣。 到底是出事了! 意欢顾不得揪着 那啼哭得小宫女细问,脚已经比脑子快一步,奔出了暮云阁的宫门。 屋内的高云瑶显得十分淡然,银月敛起眉眼,心道,自己还是低估了瑶容华娘娘的狠心程度听说亲娘出了事还能如此无动于衷。 御花园。 秀充仪脸色铁青的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逸娘,“来人把她抬到附近的宫室去,再找个太医令来给她看看。” 话还没说两句,见面就跪,又突然晕倒,要不是看逸娘毫无姿色又上了年纪她还以为是哪个小嫔妃想陷害自己。 不过还没等来太医令,厂督夫人倒是先来了。 明明她两手空空,但秀充仪愣是在她身上看出了要出征,手持利剑的架势。 “你对我娘做了什么!”意欢眼里含着一包泪,大声喊道。 “你敢对本宫大吼大叫!”秀充仪也恼火不已:“你们商量好的吧!想要陷害我!”秀充仪警惕的后退了一步。 会不会解云洲也在这周围,若是她刚才冲动下想和意欢动手,此刻又要被解云洲拿住把柄教训。 “好一对黑心肝的夫妻!”秀充仪冷笑一声。 意欢摸着逸娘冰冷的脸,感受着她逐渐虚弱的脉搏,心痛不已。 第四百七十四章 偶遇 太医令到时已经跑出了汗,但意欢尤嫌他动作慢,语气焦急催促着:“她旧伤好像还没好,快些看看这是怎么了。” 太医令往床上一看,竟是熟人,这不是被割了脖子又奇迹般生还的夫人吗? 她还真是命运多舛,这才多久啊,又倒下了! 也不知这次还有没有上次那般好运气了。 太医令摸脉,然后暗自松了口气:“夫人只是寒气攻心,再加上长期思虑过重,郁结于心,这才晕倒了,吃上几副药,好好养着也就好了。” 太医令的话音一落,一旁的秀充仪就用讥讽的语气说:“我就说她看起来没那么容易死,厂督夫人还对着我大吼大叫的。”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之前在马场的事情我还没和厂督夫人计较,今天夫人又对着我如此无力,是不是该给本宫个解释啊。” 意欢被说的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让她给秀充仪低头,那是不可能的,但秀充仪咄咄逼人,今日自己确实不占理。 就在意欢要开口道歉的时候,逸娘轻轻哼了一声。 逸娘声音艰难道:“不,不都是我不好,是我有求于秀充仪娘娘,还请娘娘赎罪,不要怪罪厂 督夫人。” 屋内静静的,只有逸娘的抽泣声,那声音无比凄婉,听得人心碎。 但秀充仪从小到大,生长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中,早就锻造出了铁石心肠,她无法生出半点同情,反而不耐烦道:“方才你晕倒了,是没看到厂督夫人要吃人的样子,你又凭什么要我原谅她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等娘娘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能体会到我如今的心情了,只要娘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抬抬手放过我这两个孩子,下辈子我愿意给娘娘当牛做马,报答您的俄顷。” 屋外刮过一阵萧瑟的风声,无法掩盖秀充仪讥讽的笑。 “我不求下辈子,厂督夫人,我要你现在就给我下跪道歉!” 秀充仪理直气壮,这个跪她还是受的起的,本来意欢就只是臣妇,跪自己天经地义。 “娘娘是充仪,我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按照品级,娘娘在我之下,我不用跪娘娘,若是金国规矩和这里不一样,也还委屈娘娘按照这里的规矩来。”意欢不卑不亢的挺着胸膛,和秀充仪四目相对。 秀充仪气结,好一张伶牙俐齿,这是在讥讽自己异邦来的没规矩吗! “你,我可是皇 上的妃嫔,你不过是臣妻,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厂督是奴才,你也是,你今天不跪也得跪。来人啊,给我按住她!”秀充仪双目泛红,愤怒的声音都劈叉了。 可秀充仪身边的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敢上前,这可是厂督夫人。 秀充仪进宫时间不长,还没领教过厂督的本事,这宫里不少宫女都是经历过厂督当初的大清洗的。 当日整个皇宫血光冲天,她们这些宫女如今想到解云洲这个人还会两股战战的,谁不知道厂督夫人是厂督的心肝,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意欢更是往前踏了一部,声音凌然道:“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动我!” 她的声音不大,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瞬间,所有宫女都后退了一步,只要秀充仪从浣衣局提拔起来的宫女还坚定的站在秀充仪身边。 “好啊,你们到底是谁的奴才,竟然敢不听我的话,回头我一定要让皇上把你们都赶到浣衣局去!”秀充仪羞愤难当,盯着意欢嘲弄的眼神,一咬牙,对着意欢就扬起了巴掌。 意欢也没有闪躲的意思,冷冷的看着秀充仪的手,她心里有种强烈的直接 ,这巴掌绝对不会落到自己的脸上。 果然,一个伺候秀充仪的宫女快步走到了秀充仪的身边,拉住了秀充仪的胳膊,在秀充仪错愕的眼神中,宫女解释道:“娘娘,打不得啊!” “哈哈……” 屋外传来一阵嚣张的笑声,那声音嘶哑难听,好似乌鸦在啼叫。 秀充仪眼见着一名沈聪消瘦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依稀可以看出,她昔日样貌不俗。 “你当然打不得她,小心她脸上带毒,毒烂你的手。”梁娟好似吐信的毒蛇一样,看向秀充仪的眼神带着几分同情的意味。 “你是谁?”秀充仪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离进来的女人远远的。 梁娟被她的动作刺到了心,扯嘴冷笑,如今你嫌弃我,以后我倒也看看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夫人的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乱逛了,你看看把咱们秀充仪吓得!”梁娟走到了床边,语气貌似是在关心,但眼睛却看了秀充仪一眼。 逸娘光是听到梁娟的声音就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此刻见到了梁娟更是下意识瞪大眼睛看着她的手。 见梁娟两手空空,牙齿还是打颤,发出哒哒声。 竟然惊恐道这种地步,看来 逸娘脖子上的伤和梁娟脱不开关系。 意欢不做他想,上前一把推开梁娟,把梁娟推了一个趔趄:“离我娘亲远些,梁庶人。”意欢咬牙切齿。 看着眼前仿佛想要上前扑咬自己,小兽一样的意欢,梁娟恨意浓浓:“真不知道他们一个两个的都看上你什么了。” 梁娟啧啧两声,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妒忌:“听说秀充仪要教你骑马,你不拿拜师礼就算了,怎么还对你未来师傅语气这么恶劣?” “厂督会教我,就不劳烦秀充仪了。”意欢都不直视梁娟,反而对着秀充仪说话。 她以前没少在梁娟手上吃亏,知道梁娟如今过得不如意,定会处处和自己为难,淑妃无法辖制她,只能让梁娟疯狗一样出来乱咬。 秀充仪从意欢对眼前女人的称呼中意识到这就是宫中那位被议论纷纷的梁庶人,皇长子的第一位养母。 能把到手的皇子养飞了,能是什么聪明人,她的人情,自己可不敢承。 “今天我来帮两位做个中人吧,大家都在宫里住着,和气为上,听说厂督夫人把那匹伤了秀充仪的孽畜买回去了,不如剥了它的皮,献给秀充仪做毯子吧!” 第四百七十五章 出宫失败 意欢的心咯噔一下,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一张血淋淋的皮,白麒麟温顺的大眼睛灰蒙蒙的看着自己。 她捂着嘴干呕了一声,用无比嫌恶的神情看着梁娟:“梁庶人,你怎么这么残忍!” 白麒麟那么有灵气的一匹马,梁庶人竟然想杀了白麒麟,还要剥了它的皮。 就连秀充仪也觉得梁庶人心思过于歹毒,她是金国人,马背上的民族,她更是从小就爱马,纵使当日白麒麟害得自己受伤,她也没想过要白麒麟死。 “梁庶人太过偏激了。”秀充仪不赞同的摇头。 难怪这么快就失了皇上的欢心,还被贬成了庶人,若不是有个做淑妃的姐姐,还有个身为梁国公的父亲,这会儿骨头都要烂了吧。 梁娟被气笑了,她看着秀充仪嘟囔道:“真是好心没好报。” “你说是不是啊,夫人。”梁庶人故意拉长了语调,把脖子探向逸娘所在的方向。 这是明晃晃的对意欢的挑衅。 床上的逸娘又是一阵颤栗,她闭着眼,当日刀子划开脖子的疼痛敢仿佛残留着,她用力抓着身下的床单,眼睛滑出泪水。 意欢察觉到了逸娘的恐惧,直接上手 推搡,“这里不欢迎你,请梁庶人去别处散心吧。” 只被推搡了一下,梁娟没再让意欢近自己的身,她一甩袖子,嘶哑的声音道:“那我就期待着冬猎的时候,你骑着那匹畜生有个亮眼的风采。” 梁娟说完阴鹜的扫视了一眼屋内的人,孤身走了出去,背影透着几分萧索的味道。 曾经意气风发的梁国公府二小姐变成如今这副样子,难免叫人觉得唏嘘,可这个念头只在意欢的脑海一闪而逝。 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秀充仪小声道:“真是脑XX病。”她单手在空中嫌恶的扇动几下,好似刚才梁庶人留下了什么气味难闻的脏东西一样。 看来一时收拾不了厂督夫人,秀充仪翻了个白眼,心里告诉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况且自己受伤后也没见皇上来安慰自己,也不知皇上是不是恼了自己,她咬住嘴唇又快速放开。 哼,就日就算便宜了你们了。 “咱们改日猎场上见真章!”秀充仪昂着脖子,好似一只骄傲的天鹅。 意欢也有自己的骄傲,自己有厂督教,定然不会比秀充仪差。 冬蕊姗姗来迟,她吩咐人带来了轿撵,把 逸娘抬回了宣光殿,就连柳儿也一起带了过去。 屋内暖烘烘的,还有股好闻的果香,摆设处处用心,显得十分温馨,和暮云阁那种奢华不一样。 这里同样贵气,却透着一股家常的气息。 “夫人,喝药了。”柳儿声音轻柔,脸上难掩开心,终于能长居宣光殿了,她现在还和做梦一样。 “您就在这里好好养着吧。厂督夫人多用心啊。”柳儿劝闷闷不乐的逸娘,想让她宽心。 两相对比,逸娘心中五味杂陈,两个女儿对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她都回来一个时辰了,也不见瑶儿派人来问自己一声。 就连往日里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贴着墙根走路的柳儿都见了阳光的花草似的抖擞起来了。 意欢进屋的时候正好听见逸娘叹息一声,这一叹让意欢的心都揪起来了。 “娘亲,你想出宫吗?”意欢蹲下身,把脸贴在逸娘的膝盖上,“反正您在宫里也不开心,出去才能好好养病。” 逸娘也算看出来了,她在宫里是丁点忙都帮不上,还惹得意欢为自己忧心。 倒不如出宫去,过自己以前的安稳日子。 逸娘的心开始动摇,可就在 此时,宣光殿的门外响起喧哗声。 “夫人!瑶容华娘娘腹痛难忍,您快去看看吧!” 意欢脸色骤然变冷,她不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自己前脚刚把逸娘接过来,后脚高云瑶的肚子就出了问题。 她拉住逸娘的手,一脸关切:“您身体不好,现在不适合走动,还是我代您走这一趟吧。” 乖孩子。逸娘抚摸着意欢柔嫩的脸蛋,眼里闪着点点泪光。 “你不懂,当娘的最听不得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妥当了。她既然肚子疼,想必是最担惊受怕的时候,我岂有不去的道理。”说罢,逸娘就起身要往外走。 见说不动她,意欢眼底闪过一丝对高云瑶的不悦,心道,你最好是真的肚子有事儿。 逸娘脚步虚浮,一路匆匆赶回来暮云阁,一踏入暮云阁的大门,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高云瑶听到脚步声,白着一张脸,无比虚弱的喊了一声娘。 “怎么不见太医令,容华娘娘的肚子怎么会不舒服?” 意欢也跟在逸娘身后,他看向低头倒水的银月,用严肃的语气问道。 高云瑶叹了口气,又发出极小的一声抽泣。 银月仿佛得到 了什么暗示刚还木偶一样麻木的人瞬间鲜活起来。 “回厂督夫人的话,太医令刚刚来过已经走了,是娘娘是惊了胎,见了红,需得好好养着,可不能再劳心了。”银月声音清脆。 她的话就好像巴掌一样打在了逸娘的脸上逸娘红了眼眶:“是娘不好,娘没用,叫我的女儿忧心至此。” 逸娘受过生产的苦,也曾因日夜操劳掉过一个孩子,那种疼痛她至今不敢去回想。 看着瑶儿头上密密匝匝的冷汗珠她的心都要碎了。 “娘以后可别再这样叫人担心了,秀充仪不是好脾气的人,你会在她手上吃亏的。”高云瑶语气轻柔,透着浓浓的担心。 哼,你就装吧,意欢十分抗拒高云瑶,不管她在说什么都觉得她像是在做戏。 “意欢,娘亲就劳烦你多照顾了,等她身体好些再多来看看我。”高云瑶道。 还不等意欢答应,逸娘就已经连声应下:“瑶儿你就安心养病吧,我隔个三五日就来看你。” 这下想把逸娘送出宫的想法被彻底打破了。 意欢生着闷气带逸娘回了宣光殿。 晚上解云洲回来,意欢对着解云洲好一通抱怨。 第四百七十六章 方术士 “她一定是故意的,不然早不病,晚不病的。偏偏要在这会儿。”意欢语气词里全是对高云瑶的不满。 解云洲轻轻的给意欢梳理她那一头马上就要齐腰的长发。 想象着意欢及笄时,这头秀发就要被插上他精心画出图样,亲手打造好的簪子的样子。 “放在眼皮底下,岂不是更放心。”解云洲的声音冷清又温柔。 意欢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心里不舒服。 她明白逸娘不是自己的生母,当初为着母亲曾救过她,这才把自己从乱葬岗中救了出来。 她也不是那等不知恩图报的贪婪之辈,晓得逸娘更偏向高云瑶也是正常的事情。 可心里就是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她不是已经住在你身边了吗?你已经尽力了。”解云洲看意欢这么蔫吧很是心疼。 逸娘多少有些拎不清,谁对她好她感受不到吗? 还有高云瑶对意欢明目张胆的利用,当他是死得吗? 他已经派人查清,高云瑶不是突然腹痛,而是早就有了流产之征兆。 眼下她惊胎的事情已经惊动了皇上,想必秀充仪要受些责罚了,皇上也对逸娘更加不满。 议事殿 。 内侍快步走到了赵晟的身边,“皇上,术士已经进宫了,就等您的召见了。” 赵晟揉了揉胀痛的额头,连日来朝堂上和后宫里鸡零狗碎的小事惹得他困苦不堪。 他曾鄙视过先帝沉迷术士的生活,如今又重蹈他得覆辙。 术士被召见上大殿。 来者是一名年纪四十上下,身材高大样貌出众的中年男人,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赵晟心里对术士的观感也好了几分。 “宫中有两位妃嫔有孕在身,可频频被冲撞,固然有人祸可是否有其他问题呢?”赵晟声音慵懒,看向那术士。 术士姓方,站在那里笔挺的好似一颗树,浑身遒劲方正之气。只见他蹙眉思索了一番,伸出手掐算了几下,开口道:“确实有些煞气过重,不过皇上是天子,自然有天道的护佑,后宫的娘娘们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所以多少都受到了些冲击。” 放在一年前,若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说着样的话,他一定会叫对方立刻人头落地。 可如今赵晟心里有事,这方术士的话仔细思索一番还真有几分道理。 赵晟眼神一暗,定是当日解云洲屠宫惹得上天发 怒,这才对自己降下了这么重的责罚,事及子孙,事关皇朝的千秋万代,马虎不得不得一丁点。 “去把厂督给朕请来。”赵晟淡淡吩咐道。 方术士听到厂督,眉头微微一动,不过似乎早有准备,恭顺安静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 不一会儿,解云洲就裹挟着一身寒风进了议事殿,斜眼瞥了那方术士一眼,开口道:“臣参见皇上。” 赵晟指着方术士道:“宫内进来总不太平,妃嫔们也总是频频遇灾,这术士想来有办法,你来协助他。” 方术士对着解云洲行了礼,露出一抹有如和熙的春风般的笑容:“厂督大人,久仰大名。” 赵晟什么时候也走上了神神叨叨这条路了,解云洲心中嗤之以鼻,只有无能之人才会笃信鬼神。况且,赵晟心知肚明他自己都做了什么,所以现在是开始害怕遭到报应了吗? “当初我该拦着你的。”赵晟看着解云洲突然叹了口气:“杀戮太重了。” 他看解云洲的眼神好像在看一柄沾染了过多血污的刀,嫌弃中又带着几分忌惮的意味。 被赵晟的目光看得心里犯恶心,解云洲拧着眉 毛,看向了一旁的方术士:“不知方术士有什么办法可解决宫中的煞气?” “倒也不难,需得一一算一遍各位娘娘的生辰八字,再算一下宫中娘娘们身边的宫人是否和娘娘们相冲,稍微改一下宫中的摆设和风水就可以了。”方术士说的修有成竹。 议事殿内一时没了声音,赵晟闭眼养神,手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鼓胀的太阳穴,此刻他真是怀念宁贵人的小手。 “就按他说的办,那些不合适的就都赶出去。”赵晟已经开始不耐烦,挥手把解云洲和方术士往外赶:“三日内,快点办完。” 出了议事殿,方术士从容的对着解云洲又行了一次礼,“不知厂督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解云洲轻点下巴,“边走边说吧。” 呼啸的寒风卷起一片内侍没来得及扫净的落叶飞上了天,方术士看着那片残败的叶子,抽了抽嘴角。 他一开口,果然寒风顺着嘴往肚子里钻,难怪解云洲有冷面阎王的绰号,这不就是想让自己闭嘴吗! 但有些话此时不说,估计以后也难有机会了。 方术士跟在解云洲身后,环视四周并没什么人后,用仅 有两人能听到的嗓音道:“我曾远远看过厂督夫人一面,我看夫人面相贵不可言啊,厂督您自己头顶也有紫……” “你想死吗?”解云洲声音宛如坚冰,若是眼神能杀人,方术士此刻已经成了一地碎肉。 方术士的话让平日里总能风轻云淡的解云洲心跳如雷,他漆黑如墨的双眼让方术士如坠深渊。 今日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顶着叫人无法呼吸的威压,继续开口道:“厂督也有潜龙在渊之相。” 此刻解云洲是真真起了杀心,知道自己也是皇子的人唯有赵晟和自己师父,师父不可能出卖自己。 那方术士是从何得知的?还是他在诈自己的话? 不管是哪种可能,方术士都留不得了。 感受到了解云洲身上磅礴的杀意,方术士苦笑一声:“厂督不信我,我也知自己今日所说的都是能杀头的话,但我冒着大不讳还要告诉厂督,是因为厂督夫人最近有一劫!” 提及意欢,解云洲转头,双眼犀利的看向方术,咬牙切齿道:“我倒要听听,是什么劫难?” 方术士苦笑摇头:“我的功夫不到家,世事瞬息万变,我算不出来。” 第四百七十七章 疑心 这很难不让解云洲怀疑眼前的方术士是在骗人,他嗤笑一声,不再理会方术士,虽表面上如此,但内心却不停的翻涌着各种情绪。 兴奋有之可冷静下来,更多的是害怕。 他不想自己变成只知道追逐权利的怪物,当初害了母妃性命的太后一族和先帝都已经被他送进了地狱。 但赵晟身中雷藤之毒,这毒又与金国有着深深的关系,皇城内有潜藏的鱼金国交往过密的细作,还有为意欢的父母报仇。 种种未曾解决之事一股脑的涌上解云洲的脑海,迫使他冷静下来,万万不能因为方术士的一句话就乱了自己的阵脚。 什么贵不可言,什么意欢有灾祸,一定都是赵晟和那术士串通好了,用来骗自己的! 解云洲警觉的查探四周,并没有窥探自己的视线,他一路急行回到了宣光殿。 “厂督督回来了!”意欢第一个跑到解云洲面前,伸手帮他解身上的大氅,意欢踮着脚尖,双臂伸开,好似在和解云洲讨要一个拥抱。 解云洲心头微动,看着独属于自己的珍宝,他把意欢揽进来怀里,在意欢的头顶近乎虔诚的亲了一口,他叹息道:“我 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意欢秀气的眉毛皱起,湿漉漉的眼神无比温顺,此刻带着些疑惑:“皇上又给你找了什么麻烦事,你出去一趟,回来变得心事重重的。” 好好的出了门,回来就变得气鼓鼓的了。 解云洲点了下意欢的小鼻尖:“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们意欢也太厉害了吧。” “春祥会观天象,她说明日和后日都是好天气,你若是有空闲就带我会府上,咱们去看看白麒麟吧。”意欢目露向往。 她午睡做梦,梦到自己骑着白麒麟,一身红色的猎装,在冬猎上出尽了风头,真是好风光,尤其是人人都来称赞自己,不愧是厂督心悦的人! 意欢现在牟足了劲,就想替解云洲争上这口气,把梦变成现实! 一看意欢的表情,解云洲就知道意欢在想什么了,他感到颇为好笑的抚摸着意欢柔软的头发,揉捏着意欢丰腴起来的小脸蛋,笑道:“我们意欢真是长大了,都懂得替我分忧了。” 他像是在哄小孩子的语气,十分得意欢的心,意欢若是身后有尾巴,这会儿估计已经翘到了天上去了。 “那 是,我还要叫秀充仪看看,有厂督督教我,我的马术不会比她差。”意欢骄傲的挺起胸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 虽不想打击意欢,但解云洲还是觉得应该告诉意欢实话,免得到时候意欢自己太失落。 “秀充仪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就算有我教你,一时半会儿你也胜不过她。”解云洲用怜爱的眼神看着意欢。 意欢眼底的窘迫一闪而逝,她撅了下嘴:“可是我大话都放出去了,到时候岂不是叫秀充仪看了我的笑话。” 春祥见不得夫人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插嘴道:“有的是办法叫她去不了。” 听了春祥的话,意欢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似乎十分担心春祥真的会作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意欢连忙道:“还是算了吧,我大人有大量,让她一次也无妨。” 夫人的心就是太善了! 春祥和冬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相似的感受。 天底下竟还有这么良善的人!难怪厂督会这么护着。 解云洲脑海里突然回响起方术士的那句厂督夫人有劫难的话,他心口好像被压上了一块巨石,越是看到意欢就越觉得痛楚。 他不由得 心底嗤笑自己,刚还在笑赵晟开始迷信术士的话,可放到了他自己身上,他也很难不去胡思乱想。 如果真的有劫难,还是应在自己身上吧,解云洲眸光一暗,他从不是什么心软之辈。 这些年手上也没少沾染了血,可自从意欢来到他身边,他心底的戾气越来越少,甚至已经开始享受如今的生活。 他不敢想象,要是失去了意欢,自己该如何继续生活。 解云洲把意欢哄着进了内间,“想要出去骑马也不是不可以,先写几张大字让我看看有没有长进。” “有!”意欢是在临解云洲的字,比起解云洲自己的锋利笔触,意欢和他极其相似的字迹就像意欢一样,温婉俏皮。 “昨日我去青鸾殿,还给皇后娘娘写了个万事如意,娘娘看了很是喜欢,说要绣在帕子上呢!”意欢得意的扬起脸蛋,等着解云洲夸自己。 解云洲一挑眉,表情似乎是在说,我怎么不太相信? 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意欢心底燃起了斗志,拿起狼毫提笔就写,不过刚落笔就自己也不满意,她换了张纸,间隙鬼使神差的抬头看了眼解云洲。 正好撞进了 解云洲温柔的能溺死人的视线中。 美中不足的是,这视线中还多了一份讥笑。 意欢清了清嗓子:“可不要打扰我啊!”她闭上眼睛,静静的待了几息,再睁眼时,眼底多了些沉静。 片刻后,意欢拎起墨水还没干的‘心想事成’四个大字给解云洲看,嘴里还说着:“取个好彩头!” 心想事成,意欢这是在哄自己呢,解云洲的心里又是一热,哪怕他伺候心痒,很想把意欢用力揉进怀里,但他忍住了,还故作严肃。 见解云洲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的字,意欢舔了舔嘴唇,湿漉漉的大眼睛充满了期待的看着解云洲:“怎么样?怎么样?” 意欢猴急不已。 解云洲微微一点头,嘴角上扬:“算了过了这一关,以后要更加勤勉才行!” “遵命,师父!”意欢学着话本上插图里书生的样子给解云洲行了个礼,不伦不类,怪招笑的。 意欢巧笑着,看向解云洲的眼底也盛满了爱意。 这叫人如何地方,如此单纯炽热的喜爱,解云洲长臂一伸,把意欢按进了自己的怀里:“不许乱学,要是被那群酸儒看到了,还不定要如何议论你呢。” 第四百七十八章 伤心 意欢立马扬起小脸凶巴巴道:“我倒要看看,谁敢!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才怪!” 外间的春祥捂着嘴笑了,刚才是谁拦着不许她去找秀充仪麻烦的,如今确变成了屋子里最凶的那一个了。 这等闺房之乐怎么可能传到外面去,不过是厂督大人在逗夫人罢了,夫人还当真了,那一副要和别人拼一拼的架势真惹人怜爱。 解云洲又和意欢待了会儿就去书房处理公务了,他前脚才出门,后脚逸娘就进了屋子。 “娘亲不好好的在屋里养着,怎么出来了,是觉得无聊吗?我找个小宫女读话本子给你听啊!”意欢赶忙把逸娘按在凳子上,无比关切的搓了搓逸娘有些冰冰凉凉的双手。 逸娘刚要张口说自己没事,就觉得嗓子突然奇痒无比,重重的咳嗦了两声,咳嗦的脸都红了。 一旁的春祥赶忙倒上一杯热水递过来,逸娘饮了两口,这才止住了咳嗦。 她抬头对上意欢焦急的视线,羞愧难当。 “我在宫里待着,不方便随处走动,柳儿都和我说了,我原是没那个资质的。”逸娘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女子怀胎不易,生子也不易,瑶儿她毕 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有时候难免会偏她一些,你别忘心里去。” 这才几个月不见,意欢感觉自己和逸娘之间的关系生疏了不少。 可问题绝对不是出在自己这里,逸娘的一切改变都是从她接触高云瑶后开始的。 想要知道高云瑶没少说那些尖酸刻薄的挑拨话,逸娘的耳根子又软,定是被高云瑶给糊弄住了。 意欢开解道:“我从没为这个怪过你,她是你的血肉至亲,如今又有病在身,你挂记她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我怎么会为这个吃醋。” 更何况自己还有厂督督在,逸娘在她心中的地位也没有那么重。 逸娘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她的胎相早就不稳了,平时都是在卧床休息,也没见皇上来看过她几次,她心里苦啊!” 说完逸娘就又哭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哭高云瑶命苦还是在哭她自己的命苦。 但不管怎么说,逸娘都是意欢的养母,对意欢有过救命之恩,意欢想了想道:“你们两个的身体都不好,都该好好的静养,以后见面的日子长着呢。”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道理。”可是那也得能过上安心日子才行啊 ! 那秀充仪岂会善罢甘休,她听宫里的宫女说,如今皇上总是召幸秀充仪,难保什么时候秀充仪的肚子也会鼓起来。 结下的怨该是早日解开为好。 意欢一下就猜到了逸娘的心思,她恍惚道难道平时自己和厂督督耍小心眼时也会如此轻易就被识破吗? 就在意欢走神的间隙,逸娘说出了自己斟酌再三的话:“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到底秀充仪是皇上枕边人,若是她和皇上吹枕头风,对你和厂督都不好啊!” 逸娘不知道白麒麟是什么样子的马,能引得秀充仪和意欢争夺出了过节。 那日梁庶人说的话确实太过分了些,可还有个折中的办法啊,那就是让意欢把马献给秀充仪。 “你给秀充仪个台阶下,她脸上有光了,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逸娘想把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嚼碎了喂给意欢吃。 打自己脸这种事情,意欢是不会轻易做的,尤其她如今顶的是厂督督的脸,不是她一个人的脸。 时至今日,她依旧觉得那日在马场,她不让马没有任何问题。 逸娘何曾见过意欢如此强势这一面,她心中生出了几分怨怼,站起身来急得 直跺脚:“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这般不听话了。” 一句我可都是为了你们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逸娘的话就被打断了。 冬蕊端着刚刚煮好的奶茶端到了意欢面前,她有些不满的看向逸娘,顾忌着她到底是夫人的养母,语气才没那么冲。 “我们夫人行走在外,代表的就是东厂厂督的脸上,秀充仪还当不起我们夫人的道歉,更何况这事在厂督那里早就有了定论。”冬蕊勾唇讥讽一笑:“厂督说夫人没错,那夫人就没错!” 逸娘的脸红的像火烧一样,看来刚才她又说错话了,被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人教训,逸娘无地自容。 看她那难受的样子,意欢又有些不忍,刚要安慰逸娘,就看到了逸娘眼底一闪而逝的恨意。 这抹恨意叫意欢安慰的话突然哽在了喉咙里,那滋味就好似在生吞石头。 意欢压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逸娘眼里,当着自己的面露出这种神情,她在恨,在恨什么,恨自己不肯低头,会牵连到高云瑶吗? 眼眶开始发热,意欢捂着坠得难受的胸口,轻声道:“我今日不大舒服,现在想躺一会儿,娘亲也回去休息 吧。” 话音一落,意欢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过于生硬,她找补道:“养好了精神,明日也好去看姐姐。” 逸娘丝毫没察觉到意欢的低沉,她难掩失望的离开了。 意欢蔫头耷拉脑,啪叽一下就把自己摔到了床上,她委屈的红了眼,闷声道:“我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了,害的人家母女分离。” 颗颗泪珠渗入被子,留下湿漉漉的印记。 春祥有心安慰,可不知该如何开口,冬蕊上前犹豫再三,还是伸手轻轻抚拍着意欢的后背,哄道:“人心是天底下最复杂,最不讲道理的东西。” 要不怎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意欢没少读话本,养母养女之类的每谈也有不少,但意欢满脑子逸娘那个伤人的眼神。 越想意欢的心就越是酸涩,她的娘亲,她连自己娘亲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一刻,意欢突然尝到了妒忌的滋味,她妒忌高云瑶,生母不但在她身边,还无比的爱她。 这些都是意欢曾短暂拥有过的。 意欢不敢放声哭,怕惊扰了厢房的逸娘,她把自己闷得都快断气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鼻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香气。 第四百七十九章 逸娘出宫 “再哭就要把宣光殿给淹了!”解云洲用手把意欢从被子里挖出来,捧着她的脸蛋,徒手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明明看着是那么赏心悦目的一双手,摸在意欢脸上却让意欢觉得酥酥麻麻的,还有些痛。 “我这是脸呢!”意欢小声的抗议,但到底没推开解云洲的手,反而脖子偷懒,把整个脑袋都压在了解云洲的手上。 “一会儿给我擦破相了,出了门人家都要笑你妻子丑了。”意欢的心在见到解云洲那一刻,就雨霁天晴了。 她有厂督督在身边,别的她谁也不需要! 解云洲伸手接过冬蕊用热水绞好的帕子,像是伺候小孩子一样,认真的帮意欢把脸擦干净。 他还戳了戳意欢肿起来的眼皮,故意笑意欢:“这么肿,明天还怎么出门去玩啊,不知道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呢?”解云洲:“我的名声已经够差了,可不想担这莫须有的罪名。” 意欢被说的很是不好意思,她皱吧着一张小脸,央求道:“我一会儿用鸡蛋滚滚,明日就看不出来了。” 这会儿子意欢忽然觉得很丢脸,为了芝麻大点的事情就哭成这样,还把厂督督给惊动 回来了。 她对解云洲说道:“就是忽然心情不好,你知道的,女人就是这么古怪,说不高兴就不高兴了。” 宣光殿发生了什么,解云洲了如指掌,这一刻,他又能共情赵晟了,逸娘留在宫中确实不合适。 那方术士看起来对自己颇有好感,为何不利用这个机会试他一试呢? 解云洲安抚完意欢,吩咐元宝去给方术士送了张字条。 彼时的方术士被安置在了偏远的宫殿角落里,他身边还配了两名内侍伺候,至于方术士自己想带进宫的童子被挡在了宫门外。 “皇上让您进宫常住已是开恩,若是您非要那两个童子伺候,那他们怕是得先挨上一刀才行。”内侍主管冷着脸道。 “可他们才不过十二三的年纪。”方术士的据理力争过。 内侍主管铁面无私:“十二三已经不小了,知人事了。”宫中怀春的宫女不在少数,真要有谁胆大包天,作出秽乱宫闱的事情,他非得吃排揎不可。 方术士无奈,只能用着宫里拨派来的人手。 估计这两个内侍也是精心挑选过的,话不多,干活一个赛一个的麻利,只要他不开口问,绝对不会发出一 点声音。 什么叫训练有素!眼前这两个内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方术士正在挑灯对内饰总管给的,各宫宫女的八字,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那手挪开后,册子上多了一张字条。 他定睛一看,看清纸条上的内容后立马就这烛火把自己烧了个干净。 “你是厂督的人?”他看向了递给自己纸条的内侍,入眼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自己对他的印象就是沉默能干。 内侍也不说话,只点了点一片正在飞舞的纸条灰烬。 方术士瞬间精神抖擞,自觉参透了什么秘密一样喜不自胜,他端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我会办好的。” 这定是厂督在考验自己,他一定要办的干净利落才行,好叫厂督看看自己是真心想要帮他的。 三日之期一晃而过,逸娘再没进过意欢的屋子,明明一个院子住着,两人都默契的避开对方。 沟壑已然出现。 “瑶容华派人来接夫人了,说是想得紧。”春祥阴阳怪气道。 她们倒是母女情深,惹得夫人伤心一场,真心错付了。 逸娘在屋里就听到了动静,瑶儿还派人来接自己,可见是有心了。 柳儿见夫 人归心似箭般想去暮云阁,叹了口气,怪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偏要伺候这么位拎不清的主子。 左右她夫人又不能在宫里住一辈子。她且忍一忍,再筹谋该如何来宣光殿办差。 乘着轿撵,逸娘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这笑在见到了高云瑶那一刻,变得更加灿烂了。 “瑶儿,身子可好些?”逸娘语气关切。 高云瑶面色红润了些,她说话犹如春风细雨滋润着逸娘的心田。 “日日山珍海味的吃着,我身子已经好多了。倒是娘亲,伺候你的人够不够精心啊?”高云瑶主动拉起了逸娘的手。 逸娘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头微微颤动,鼻腔一酸:“我干活惯了,别人伺候着我还怪不习惯的,柳儿好着呢。” 闻言柳儿缩了一下肩膀,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瑶容华一眼。 瑶容华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些日子她自问伺候夫人尽心尽力,夫人也不是那等刁钻难伺候的任,除了有些拎不清外。 “宣光殿样样都比我这里精致,娘亲你在宣光殿我也放心。”高云瑶又叹了口气:“都怪女儿没妹妹有能耐,给不了娘亲那样的好日子。” 这 不是在挑拨夫人与厂督夫人之间的关系吗? 柳儿都想上前去捂住夫人的耳光让她不要继续听瑶容华胡言乱语了。 她心里着急,却丝毫不敢在暮云阁表现出来。 毕竟淑妃对上瑶容华都要吃亏,更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奴婢呢? “李氏可在?”两名金甲卫站在暮云阁的宫门口,神情肃穆。 逸娘在屋内突然打了个哆嗦,从头皮到脚趾都颤栗不已。 她只遥遥见过皇上一面,已被圣威压得喘不过气来,如今金甲卫上门,她更是吓得两股战战。 听说金甲卫只奉御旨行事,是她做错什么惹得皇上发怒了吗? 难道是秀充仪向皇上告状了? 她紧张的看了眼高云瑶:“这是再叫我?” 高云瑶也直皱眉,金甲卫何事要找娘? “去吧,有我在没事的,许是例行盘问。”高云瑶安抚道,毕竟逸娘是宫外之人,金甲卫小心些也无可厚非。 说罢还叫银月去搀扶腿软的逸娘。 逸娘颤巍巍出了门。 “皇上近来命人严查后宫众人的生辰八字,发现夫人您的八字冲撞了多位嫔妃,现命您即刻出宫,不许逗留!”开口的金甲卫掷地有声。 第四百八十章 誓言才是谎言 站在宫墙的墙头上,意欢遥望着远行的马车,紧紧拉着身上的大氅。 逸娘出宫过于突然,还顶上了八字冲撞妃嫔的名头,以后估计都不好进宫了。 春祥上前帮意欢扣上大氅自带的帽子,墙头上风更大了,可别把厂督夫人吹病了。 夫人养母出宫是皆大欢喜的好事,省的夫人见她一次就会心情不好一次。 “她出去了才好安心养身体呢!从前的绣庄子也定会看在厂督的面上接纳她。”冬蕊上前轻声道,她往意欢怀里塞了个火炉。 为着夫人的养母,不知道惹出来多少麻烦如今走了夫人身边就清净了。 冬蕊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回到宣光殿,意欢见柳儿一边抹泪一边给逸娘收拾东西。 逸娘走的太急,皇上口谕一下,宫门口就安排好了马车,两名金甲卫一左一右掺着逸娘,把她送到了宫门口。 一见意欢,柳儿赶紧擦干眼泪,“奴婢马上就收拾好了。”她咬了下嘴唇,似乎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开口道:“可是,奴婢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她表情可怜,配着瘦弱的身躯让人不由心生可怜。 冬蕊怕意欢再心软留下柳儿,毕竟她们并不清楚这丫头的底细。 “也不知 道李月汝姑娘如今怎么样了?”冬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意欢的同情心一下就被压了下去。 天底下可怜人何其多,她就是有心想管也是管不过来的。 “李夫人不仅是我们夫人的养母,更是瑶容华的亲娘,你尽心尽力得伺候了她一场,瑶容华定会给你个交代的。”冬蕊上前对着柳儿道。 总之你就绝了想留在宣光殿得心吧。 柳儿虽失落却不敢有怨怼情绪,她这样的宫女比比皆是,凭什么留在夫人身边呢? 解云洲从宫外回来,就见意欢单手撑着下巴,小狗盼主人一样往门口看。 日暮西垂,落日余晖洒在意欢身上,衬得她仿佛是降落在人间的天使。 “厂督督!”看见解云洲,意欢眼前一亮,乳燕投林般扑进了解云洲的怀里。 “娘亲出宫了。”意欢怏怏不乐。 “你不是想把她送出去吗?怎么还补开心了?”解云洲把意欢抱进怀里轻轻摇晃。 皇上也十分不喜欢逸娘,听方术士那么一说,只看他立马把逸娘驱逐出宫,半分面子都没给瑶容华留就看得出来。 瑶容华为人诡谲善妒,近来小动作频频,十分不安分,逸娘出宫也能绝了她利用逸娘算计意欢的心思 。 暮云阁。 柳儿忐忑不安的进了暮云阁的宫门,见没人拦阻自己,她心里松了口气,站在正殿的门外轻声道:“奴婢柳儿,回来复命了,还请娘娘吩咐。” 她的声音放的很轻,生怕惊扰到了瑶容华。 屋内传来踏踏一阵脚步声,厚厚的门帘一撩开,露出银月姣好的面庞。 银月淡淡的看了柳儿一眼,见她举止猥琐,心中很是不喜:“娘娘让你进来回话。” “这段时间你有心了,本来是该把你退回淑妃宫中的,但看在你伺候我娘有功的份上,就留在暮云阁领一份差事吧。”高云瑶用施舍的口吻看了柳儿一眼。 一听自己差点就要回淑妃宫中,柳儿的腿都要软了,要是真的回到了淑妃宫中她怕是小名难保。 “你下去领差事吧。”高云瑶挥手。 看着柳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高云瑶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她咬牙切齿,本来娇美的面容狰狞难看:“太突然,定然是中了算计!” 亲娘八字冲撞了后宫诸位妃嫔,再加上夫家被流放,怎么看逸娘的命格都过于不详。 生母如此,她这个女儿怎能不受牵连。 端看暮云阁现在还没受到任何安抚就能看出皇上的几分心 思。 银月上前小声道:“娘娘别动怒,您腹中的皇嗣才是最终要的。”她看了眼瑶容华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小腹。 闻言高云瑶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若是自己的孩子出生就和皇长子一样不得皇上的喜欢,哪怕是生了儿子也没用。 现在宫内众人指不定如何议论自己呢! 说不得辛苦筹谋来的一切都被毁了,高云瑶气得伸手一挥动,她手边所有的东西都被扫到了地上,发出声声脆响。 “别让本宫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高云瑶气得双眼泛红,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除了解云洲还能有谁? 他这招可真是够毒的! “阿嚏!”方术士打了个大喷嚏,有损他仙风道骨的气质,好在没被外人看见,不然可真够丢脸的。 方术士擦了擦不存在的鼻涕,对着一旁伺候自己的内侍道:“怎么样,厂督可还满意?” 他说的是自己接到字条后办的事情,虽不了解前因后果,但既然厂督想让这女人出宫,就一定有厂督自己的道理,他略施手段,就让皇上对那女人避讳不已。 这还不足以让厂督满意吗? 方术士自得的看着眼前的内侍,但内侍还是面无表情,平凡的五官 毫无波澜。 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 按照方术士自己的猜测,这个瑶容华与厂督之间怕是不对付,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出手去搞人家的亲娘。 至于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那也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他只要听厂督的吩咐行事就可以了。 正想着该如何再和厂督见一面,门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方先生今日可以用这招把一个女人弄出宫,明日这招同样也可以用在本厂督身上,一招鲜吃遍天。”解云洲似笑非笑的睨着坐在椅子上的方术士。 这一眼把方术士看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脸上露出一丝慌乱的表情,虽很快就镇定下来,但这微小的变化还是被解云洲看在眼里。 “我绝无此意!厂督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方术士用不急不慢的语气为自己辩解,诚恳的样子让人下意识就想去信任。 可惜他遇到的是解云洲,出了名的铁石心肠,冷面阎王,天底下能让他心生同情的人寥寥无几。 “誓言才是最大的谎言,这个道理我以为方先生最清楚不过。”解云洲话里话外都在暗刺方术士。 行走市井的江湖骗子最晓得如何揣摩人心,一如今日的方术士对解云洲这样。 第四百八十一章 梁娟复位 方术士四十出头的年纪,足足比解云洲多活了二十多年,但此刻对上解云洲,却生出自己才是年弱的那一个。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就知道厂督大人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我,但我愿随时听候厂督大人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方术士的话掷地有声,他心知厂督怀疑自己,不然也不会光明正大的在自己身边安插人手。 可他出山之际就已经立下了誓言,定要寻得明君辅佐,用自己这一身本领造福天下百姓。 他观解云洲确有明君相貌,但不知为何天象指引的人竟是位太监,真是可惜。 既然不能辅佐他做明君,那就襄助他成为能臣吧! 方术士在抬眼看解云洲时,双眼发亮,好像一条狗在看着肉骨头,满眼的渴望。 解云洲因着样貌没少招惹来恶心的视线,他本能的皱眉,厌恶道:“再敢用这种眼神看本厂督,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这方术士或许没有非分只想,但解云洲不喜欢别人直视自己。 严厉饱含威胁的声音在方术士的耳边炸响,把他从幻想中拉了回来,他挪开视线道:“我算出梁庶人的命格不错,但她和厂督夫人有过节,所 以我暂时还没和皇上说。” “不用,尽早让皇上知道。”解云洲俊美的面容上绽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笑容,他轻哼一声:“不是只有他会给人添堵。” 方术士想象中自己下山后的生活是在朝堂上搅动风云,怎么会变成了与后宫夫人周旋? 看着方术士陡然皱起来的眉毛,解云洲沉声道:“你有什么异意?” 他怎么敢有异意! 方术士连忙谦和一笑,仿佛带上了一张假面似的:“自然不是,我一会儿就去和皇上说。” “不管你接近本厂督有和目的,但我相信方先生心里有杆秤,什么话能话,什么话不能说。”解云洲挑眉瞥了方术士一眼。 方术士立马应下:“是,定然不会让厂督失望。”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迟早厂督会信任自己的,方术士没有气馁。 第二日一早,淑妃宫中就迎来了两名传旨太监,淑妃的心砰砰直跳,传旨太监带来的旨意会是什么? 难道是升自己为贵妃? 近来皇后身体不好,处理宫务十分费力,时常叫她们这些有空闲的妃嫔去协助她处理些简单的事物。 可若是自己成了贵妃,就有协理后宫的权利了。 圣眷又重新 回到自己身上了吗? 淑妃激动的都快哭出来了,她走在最前头,恭敬的跪下,淑妃宫中所有的宫人都跟着她跪在了身后。 传旨太监见人齐了,打开了圣旨,有些尖锐的声音大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梁庶人已反思己过,念其伺候皇上有功,着升为梁淑仪。” 耳边仿佛炸响了一道惊雷,她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了眼跪在自己身上的梁娟。 不是,也没见皇上召幸过她呀,皇上鲜有几次来见皇长子的时候也没提到过梁娟半个字,怎么就复了她的位份了呢? 对上淑妃诧异的目光,梁娟掩饰掉自己内心的惊骇,她跪着一步步的挪到了宣旨太监的面前,恭敬的伸出了双臂:“臣妾谢主隆恩!” 她的声音是如此的沉稳,好似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一样。 宣旨太监一走,淑妃就逼问梁娟:“到底怎么回事,皇上为何会突然复了你的位份!” 还是她私下里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这么想着,淑妃的心就更难受了,皇上明明那么厌弃梁娟了,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复了她的位份! 淑妃抓心挠肝的难受,看着梁娟的眼神更像是看罪大恶极的犯人一样。 “定是托了姐姐的福分,皇上才照拂我,复了我的位份。”梁娟得意的笑了笑。 她轻轻叹了口气,就好像把积压在心口多日的晦气吐出去了一样,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皇上并没有给妹妹我暂时安排宫殿,想来还是想让咱们姊妹继续住在一起,以后姐姐也要多照顾我才是。” 话音刚落,几十名内侍和宫女都手托着盛满珍宝,绫罗绸缎的托盘走到了淑妃宫中。 “这些都是皇上赏给梁淑仪的,说是梁淑仪若是还有别的需求都尽可开口,定会满足娘娘。”领头的内侍道。 看似梁淑仪十分得宠,可却不见皇上的踪迹,皇上也没提重赐宫室的事情。 但梁娟丝毫不在意,她要的是身份,哪怕皇上维持住表面上对自己的宠爱就可以了。 “劳烦几位了。”梁娟心情大好,随后拿起银子就挨个打赏起来。 她们把东西都送到了梁娟屋内,摆的梁娟的屋子里都没站脚的地方了,淑妃在外面看得眼红的直跺脚。 她这个妹妹从小心眼就多,也最是记仇,看她刚才阴阳怪气的那几句话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相与的。 “呀!妹妹身边还差一个合心意的宫女,我记得 那个柳儿就不错,姐姐不如把她给我吧。”梁娟突然出声道。 淑妃顿了一下才想起柳儿是谁:“她没回来,谁知道她去哪儿了。既然你喜欢就自己去找吧!” 说罢淑妃一甩衣袖,进了屋内,把帘子摔的很响,无论如何她一要让梁娟从自己宫里搬出去! 梁娟趾高气昂的走了出去,一路到了暮云阁,此时她复位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后宫。 “瑶容华气色不错,比我那姐姐有福分些,定能生下聪明的皇子。”梁娟的声音沙沙哑哑的,脸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有几分渗人。 高云瑶不想和她虚与委蛇:“梁淑仪刚复位就跑来看我,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梁淑仪有何贵干啊?” “那本宫可不客气了,我身边缺个伺候的人,我看之前伺候李夫人的柳儿就不错,不如给了我吧。”梁娟嘴上说着商量的话,但语气却理直气壮。 “银月,去把柳儿叫来。”高云瑶漫不经心吩咐道。 片刻后柳儿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她神情萎靡,昨晚不知是谁在她门前泼了水,那水冻成了冰,她一下就歪了脚。 “瞧瞧,你们如此有缘分,合该做主仆!”高云瑶噗嗤一笑。 第四百八十二章 要人 柳儿脸色惨白。 谁不知道梁淑仪的嗓子废了,她又扭了脚,这不是在借着自己打梁淑仪的脸吗? 暮云阁正屋内仅能听到高云瑶的笑声,所有宫女都低垂着头,好似雕像一样安静的站在一旁。 梁娟上前挑起柳儿的下巴,仔细端详起来,就好像没听到高云瑶说话似的,她啧啧几声:“倒是个清秀佳人,好好收拾一番倒也配站在我身旁。” 竟然敢无视自己!高云瑶蹙眉,在暮云阁还敢这么嚣张,她声音生硬道:“她伺候我娘一场,也算是尽心,就这么送给梁淑仪未免显得我太无情了吧。” 梁娟早就想到高云瑶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的带走柳儿,宫中比柳儿强的宫女一抓一大把,但她就是想争这口气,今日还非要带走柳儿不可。 “可她也没在你身边伺候,只是做些粗活,岂不是埋没了她,哪有这么对恩人的。”梁娟似笑非笑的看着高云瑶。 梁娟就是要打瑶容华的脸,反正到最后她是一定要把人弄到手的,现在瑶容华是自取其辱。 还真以为自己的肚子是护身符了吗?别以为没人知道皇后是如何滑胎的,虽说皇后心善不 和她计较,可她眼里揉不得沙子! “这要是传出去多有损瑶容华的面子啊,有个克人的娘也就算了,女儿还心口不一的,可别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没教养才好。”梁娟沙哑的嗓子,说出的话字字带刺。 才刚复位就出来嘚瑟的恐怕就只有梁淑仪这样的人了吧。 她还没进宫的时候,高云瑶就觉得梁淑仪能活到现在全凭她的家世,从前淑妃也宠着她,把她宠的不知天高地厚,都已经惹怒过皇上一次了,怎么还学不会夹着尾巴做人。 “梁淑仪真是生了条好舌头,定是哄住了皇上,这才让皇上复了淑仪的位份,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后宫就又能传来添新丁的喜讯了。”高云瑶不接梁淑仪的话,故意挺起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是梁娟看到的则是嘲讽。 是瑶容华对自己的挑衅,她是在讽刺自己这辈子都得不到皇上的宠幸了。 “要么今日让我带走柳儿,要么我去找皇上要人,方才皇上派人送了些赏赐给我,还使人带话给我,说我要什么都行。”梁淑仪得意的看着高云瑶,她的下巴抬起得高高的,好似 斗胜的公鸡一样。 这副张狂样子看得让人恨不得上前撕烂她的嘴,拿着鸡毛当令箭! 高云瑶虽心里不满,但到底有些忌惮,梁淑仪复位莫名其妙,既没有听说过她得了皇上的召幸,也没听说过宫外的梁国公立了什么了不得的功绩。 难保梁淑仪的手里没后手,这个时候和她彻底撕破面皮不是明智之举。 银月见高云瑶脸色变得有些白,连忙倒上一杯温水上前:“娘娘息怒,不过是个奴婢罢了,梁淑仪娘娘觉得柳儿投她的眼缘,那就说明是柳儿的机缘到了,娘娘何不成全了她。” 若是放在平时,银月在高云瑶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算现在,她这么说话也是僭越的。 银月敢当着梁淑仪的梁这么说,还是看到了高云瑶给自己的眼神示意。 反正这个柳儿留在暮云阁也没什么大用,既然梁淑仪喜欢就叫她带去好了。 银月温声道:“恭喜柳儿妹妹了,觅得良主,说不得以后还有我求你办事的那一天那,到时候也要看在咱们同处过一宫的情分上帮我一帮。” 柳儿的眼泪都吓出来了,她憋着不敢抽泣,只能用力的用袖子快 速擦干脸上的泪。 她的脸挨过淑妃的巴掌,可是和淑妃比起来,梁淑仪的脾气更为暴力,她跟着梁淑仪,那才是没有出头之日呢! “奴婢多谢梁淑仪赏识。”柳儿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对着梁淑仪就磕了几个响头。 她转身回到歇息的屋子,只收拾出了一个包裹就跟着梁淑仪走了。 才回到淑妃宫中,梁淑仪就把她叫到了跟前:“你想不想出人头第,若是不想我现在就给你找个花房那样清闲的活计。” 要知道宫中的花房也是不少人眼中的好去处,是要花钱打点才能得的差事,这份钱柳儿出不起。 就是当初淑妃娘娘赏的那个镯子也只能压箱底,根本花销不出去,宫里的首饰带出宫是死罪,宫内又没人敢要。 见柳儿陷入沉默,梁淑仪冷哼一声:“投胎你就投错了,本宫心善,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犹豫什么呢?” 她也想穿金戴银,也想走出去被小宫女叫一声姐姐,而不是干熬年纪,做些琐碎的活计永远都被踩在脚底下。 “奴婢愿意伺候娘娘。”柳儿眼底划过一抹坚毅之色,她从前从未有过选择的机会,如今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她想要试一试。 梁淑仪露出满意的笑容:“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我身边的大宫女,负责贴身伺候我。” 柳儿满眼诧异,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竟然也有当上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这一天! “奴婢就是粉身碎骨,也会回报娘娘的大恩大德!”柳儿双眼红红的,哭得涕泗横流,她跪着,上半身俯趴在地上,呜呜痛哭。 连日来的压抑都在这一刻一股脑的释放出来。 梁娟悲悯的看了眼柳儿:“好了,快起来吧,咱们主仆都是可怜人,以后只要你听话,我就不会亏待了你的。” 梁娟抚摸着柳儿的肩膀,亲自把人扶了起来:“本宫如今刚复位,以后要走的路还长,本宫最讨厌被背叛,知道了吗?” 柳儿的心猛地一颤,她的眼睛已经哭的红肿,她声音诚挚道:“娘娘放心吧,您是奴婢长这么大,对奴婢最好的人,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娘娘您的。” 誓言是没用的废话。 梁淑仪要的是柳儿的行动,她拍了拍柳儿的肩膀:“口说无凭,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办到了,才配当我的贴身宫女。” 第四百八十三章 小勇子 柳儿面含期待,没有丝毫犹豫道:“但凭娘娘吩咐。” 她的反应取悦了梁娟,梁娟愉悦的笑了一下:“你就不怕我叫你跳火坑?” “奴婢就是从火坑里跳出来的,不怕,再跳一回又有什么关系。”柳儿满脸坚毅。 如今她正心潮澎湃,感觉自己浑身使不完的力气,梁娟就是命她去撞墙她也不会犹豫。 主子想看自己的衷心,那就给主子看! 明知是拍马屁的话,梁娟听了心里舒坦,她舒了口气,后靠在软枕上:“好,我要你帮我给厂督夫人递个口信。” 听到厂督夫人这几个字,柳儿眼前立马浮现出厂督夫人和善天真的面庞,自己睡过的最柔软文暖的被褥就是厂督夫人给自己的。 “怎么,不敢吗?”梁娟自然没错过柳儿流露出的情绪。 她对柳儿道:“你见识的还少,错以为意欢是好人,真是大错特错,其实她才是这宫里最危险的人。” 梁淑仪满眼的恨,她咬牙切齿:“别看她那乳臭未干的样子,其实最会迷惑男人了。” 而梁娟要柳儿带的话稀松平常,不过是请托意欢,让她帮自己向瑶容华告罪。 可她明知道意欢和高云瑶的关 系也不好,却还揪着她们是姐妹关系,要意欢帮自己说话。 一举可以恶心两个人,她轻哼一声,对着柳儿道:“快去吧。” 厂督夫人和善,自己去传话定然不会被赏耳光,但柳儿心中生出些愧疚,好像自己背叛了厂督夫人。 一去一回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 见柳儿回来的如此之快,还甚至还面带喜色,梁娟一挑眉道:“捡金子了吗?这么开心?” 柳儿语气欢快:“没有,只是路过御花园时听别的宫女说冬猎的时候贴身宫女也能跟着一起出宫,奴婢都快忘了宫外是什么样的了。” 皇宫固然气派宏伟,多少人连皇城的城墙都摸不着,可柳儿做梦都想出去看看。 她欢欣雀跃,眼里闪烁着平日不曾有的光亮,好似蒙着尘翳的珍珠,此刻终于展露出原来的模样。 “娘娘可会骑马?”柳儿问道,若是能,到时候一同参加冬猎,若是能让皇上眼前一亮,岂不是能让这宠爱更进一步! 梁淑仪站起身,在屋内踱步,柳儿的心思不难猜,可她却清楚的知道,绝无这种可能。 皇上早就恶了自己,哪怕她再在冷宫多受半个月得磋磨,都活不下来 。 他把自己贬去冷宫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死活。 她虽不会骑马,但是冬猎她非去不可! “你在宫中可有相熟得宫女或内侍,最好是马房的。”梁淑仪问道。 柳儿以为梁淑仪娘娘是要选马,是以努力的回想了一番,终于再脑海里想起个模糊的人来。 “奴婢有个同乡叫小勇子,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前了,隐约挺说在马房当差。”柳儿思忖:“他是个爱财的,想来有钱就能找他办事。” 在这宫中认钱不认人也是有的,贵人们也爱用这等人。 有所贪图总比张着口空说衷心更让人放心。 梁淑仪不缺钱,她从小过惯了娇奢的日子,打点下人用的银子都是几十两,几十两的往外洒,丝毫不放在心上。 “你尽心些去联系,看看能不能把人笼络过来。”梁淑仪交代道。 马房是伺候牲口的,处在最偏远的地方不说,还又苦又累,每月到手的银子都是被上头层层克扣过的,小勇子长得憨笨,日子有多难过,可想而知。 这个时候冒出个突然得势了的同乡,想要伸手拉他一把,他岂有拒绝的道理? 梁淑仪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想,她随手从 梳妆台的首饰匣子里摸出几块碎银,约莫四十多两的样子:“先拿去使着吧。” 柳儿拿着沉甸甸的银子,快步出了宫门。 可她不知道,从她出了宣光殿后,身后就多了条尾巴,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宣光殿眼线的鹰眼。 柳儿拿着梁淑仪的令牌,一路还特意避开熟人,摸到了马房附近。 这里是皇上的御马场,几十名内侍伺候着皇上的三十几匹马,才到马房附近,柳儿就忍不住皱鼻子。 饶是每日都清理马房,这里的气味还是难闻刺鼻,马的粪便带着一股子草味,但酸得冲鼻子,柳儿每日如咳嗦了两声。 “该死的东西,你竟然敢偷吃妈料!”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怒斥,一道灰扑扑瘦弱的人影被另一个高大的身影踹翻在地。 “也不瞧瞧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吃御马吃的苹果!” “要我说着样手脚不干净的就该打死!以儆效尤!”那高大的内侍身边还有一名年纪十四五的少年内侍,他脸上表情刻薄恶毒。 被拳打脚踢了一通,躺在地上的青年呻吟着求饶:“李总管,就放了我这一回吧,我是饿的受不住了,才偷马的苹果吃的。” 这寒 冬腊月的,水果可是稀缺货,比鸡子还要值钱。 李主管闻言又对着地上的人补了一脚,发出的闷响声让柳儿心惊肉跳,这么用力真的没关系吗?听着好似骨头都断了似的。 “小勇子,这话也就你自己信,你要是饿的要死,怎么没见你偷吃豆粕啊!那东西量多,你就是偷吃一口,马也不能跟李主管告状不是!”刚扬言让李主管打死小勇子的少年不依不饶,抓住了关键点就不松口。 刘主管冷哼一声,一口唾沫啐在了小勇子的脸上:“再被老子逮到你,你就死定了!” “贱胚子!” 那些人远远的就看到了柳儿的身影,只是谁也没上来搭理她。 柳儿挪着步子上前,试图确认已经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的人是不是自己所认识的小勇子。 她走近些听到那青年嘴里嘟囔着:“妈的吃个苹果怎么了,明天老子还偷,不信你们次次都能逮到我!” 声音好像有点子像,柳儿不确定,又往前走了几步,猛地对上了小勇子投过来的视线。 那眼神凶恶,淬了毒般,但看清来人面孔后,表情些许柔和了些:“你是,柳儿?” 柳儿猛点头:“小勇子?” 第四百八十四章 收买小勇子 小勇子早就没了当初那副憨直的样子,他的五官似乎也发生了些变化,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的影子。 那个大哥哥一样的少年。 柳儿抿了抿嘴:“我听说你混得不错来着,怎么瘦的这么厉害?” 看了看柳儿的穿着,小勇子心知,柳儿如今定是跟在贵人身边伺候,他这些年摸爬滚打,自认看人的眼光错不了。 柳儿的手指粗糙,一看就是干惯了粗活的人,定是近来才突然得了贵人的轻眼,他自认和柳儿的关系可没好到哪里去,柳儿更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马房周围。 柳儿出口的话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没换主管前确实还不错,但自从李主管来了,我的坏日子也就来了,他把我的月例都扣光了,每日我最后一个吃饭,能混个水饱就不错了。” 说完小勇子的肚子立刻发出了雷鸣般的响声。 一个拳头大小的苹果怎么可能吃饱,反而吃得他更饿了。 柳儿蜷缩在袖子里的手在几粒银子里捻了捻,挑出最小的一块塞进了小勇子的手里:“你,你先拿着花吧。” 这是长这么大,小勇子摸到的最大的银子,当初被卖进宫里时倒是得了十两 银子的卖身钱,但他没摸到。 原来银子这么有分量的吗? 小勇子咬了咬银子,又用把银子在稍微干净些的里衣上擦了擦还给了柳儿,在柳儿诧异的视线中道:“你若是看我可怜,就给我带些吃的吧,你给我银子,才是我的催命符呢。” 他花销必会惊动李主管和他身边的那个狗腿子,到时候又是一顿毒打。 虽说他身子贱,不怕被打,但人都是会疼的,能不挨打还是少挨打吧。 柳儿没想到小勇子的日子比自己艰难数倍,可娘娘还叫自己拉拢他,他又不要银子,真是难办。 “行吧,我晚上叫人给你送几个馒头来,那东西顶饿。”柳儿刚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大灵光,这么好的时机,她险些错过了。 “小勇子,你就没想过要换一份差事吗?”明明周围没人,但柳儿的声音还是压的极其低微。 “怎么不想,做梦都想。”小勇子苦笑:“可我哪里来的钱打点,这都是我的命,合该我死在马房。” “不,摆在你眼前就有个机会,若是你肯对我们娘娘忠心,娘娘定然不会亏待了你。”她把自己的经历对着小勇子说了一遍,听得小 勇子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梁淑仪在宫中的名声并不好,传说她以前没被贬之前就爱苛待下人,动不动就对身边的宫女内侍动手。 可小勇子想她一个娇滴滴的娘娘,打人能有多痛呢?在痛也痛不过李主管的臭脚啊! 想都不想,这馅饼竟然能掉在自己的头上,小勇子生怕错过这次几句,搓着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往前凑了几步,“好妹子,帮帮我吧。” “你可只那一匹是秀充仪的马?”柳儿问。 “是匹枣红的马,今年三岁了是匹不可多得的好马。”小勇子不用思索,脱口而出。 谁让他干的是最臭最累的清理马厩马粪的活计,刚才他往前走了一步,柳儿立刻就后退了两步。 他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味难闻,是以并不责怪柳儿的嫌弃,毕竟就连他自己都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气氛。 平日里也是忍耐着罢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上辈子定是自己作孽太多。 柳儿把一个纸包塞进了小勇子的手里:“冬猎那日,把个东西和马料混在一起,喂秀充仪的马吃下去。” 不就是下药,这有什么难的,小勇子一口答应:“是,只要我按照娘娘 的吩咐去做,娘娘就能帮我换个差事吗?” “娘娘身边正缺人伺候呢,你若是干的漂亮,娘娘岂能不高看你一眼!”柳儿越骗越顺嘴。 说假话可比说真话要容易多了呀。 柳儿的心中有股子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第一次体味到权利的滋味,原来她也能掌控别人的命运。 再开口时,柳儿的语调明显变了:“你是个聪明人,我会在娘娘面前帮你美言几句的。” 说罢连同那枚被咬过的银子,又添了一枚塞给了小勇子:“先想办法吃饱吧。” 宣光殿,屋内正准备安歇。 笃笃~ 房门被敲响,屋外传来元宝的声音:“厂督大人,属下有事要禀报。” 意欢本来睡意朦胧的眼睛刷一下就瞪得溜圆,还不等解云洲反应,意欢就已经支起半点身子,对着屋外大声道:“我能不能听?” “能!”元宝回答的十分干脆。 那就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本可以放到明天再说的,但今天一天了元宝都没能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冬蕊一眼。 他心里想得慌。 解云洲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伸手从床外的矮凳上拿起意欢的外衣,帮意欢披在身上。 “进 来吧。”解云洲无奈的看着意欢,对上意欢那双闪烁着八卦之火的眼睛,他真的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元宝如愿以偿进了屋子,得了冬蕊好大一个含嗔带怒的白眼,他把东西递到了冬蕊手里。 “这是梁淑仪叫人送到马房一个内侍手里的,吩咐冬猎那日给秀充仪的马吃下,这是泻药。”元宝说道。 意欢曾不小心看见了白麒麟拉屎,中午险些都没吃下饭去,甚至一闭眼都是白麒麟拉屎时的样子。 听到元宝这么说,意欢的脑海里瞬间就有了画面。 这,这还是泻药,真的好歹毒啊! 意欢想象着秀充仪傲气的骑在马上,她的马在她屁股底下喷粪!咦!意欢笑得肚子疼。 她眼泪汪汪的向解云洲求助,救命,她真的好想回到刚才元宝进屋前,下次说什么她都不会乱搭话了。 解云洲见意欢笑得直不起腰来,又很恼怒自己的样子,不由得轻轻的笑了一声:“梁淑仪倒也是人才,帮他换份效更好的药吧,可别伤了马的性命。” 谁还没拉过肚子,那滋味真是难以言说,况且畜生不比人,畜生难受起来可是要闹腾的。 这个脸,秀充仪丢定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救命 秀充仪也不知是怎么惹到了梁淑仪,要被她这么整治,到时候秀充仪定会颜面大失,估计许久都没脸见人。 依照秀充仪的性格,岂能轻易善罢甘休,到时候宫里就又要变得闹哄哄的一团。 隔着一道屏风,元宝看不清厂督和厂督夫人的身影,他也无意窥伺,他自己的眼睛正忙着和冬蕊打情骂俏呢。 冬蕊突然张了张嘴,作出“逸娘”的口型。 元宝立刻心领神会,他仅仅迟疑了一下,毕竟厂督没吩咐过这个,可是对上冬蕊催促的视线,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李夫人也已经安排在城郊的绣庄重新住下了,一切都好。” 意欢的笑声轻了些,她咬住了自己的一截小手指,脸上也透出了一丝迷茫,当很快就回过神来,淡淡的道:“这很好啊,她往后也能过上安生日子了。” 既然皇上请来的术士说她的命格冲撞了后宫的嫔妃,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进宫的机会了。 意欢把脑袋靠在了解云洲的怀里,松了口气似的对解云洲小声抱怨道:“这想就算高云瑶能把手伸进宫外也没用了。” 她别想在利用逸娘做坏事了。 解云洲蹙眉,意 欢的情绪转变太快了,刚还笑嘻嘻的,一下就变得如此失落,他心里不忍,道:“空闲了我带你出宫去看看她。” “不。”意欢语气很坚定,一口回绝了解云洲的提议:“我觉得她也没那么想见到我,以后我还是少去打扰她吧。” 不过短短半个月,意欢就觉得自己和逸娘之间的母女情分淡得还不如一杯水。 昔日里亲昵的母女时光宛若在做梦一样。 解云洲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意欢的头,又亲吻意欢的发顶。 意欢突然出声道:“我是不是该洗头了?” 她嗓音俏皮,但是不难听出倦意。 “我不嫌弃你。”解云洲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还特意又重重摸了下意欢的头发。 意欢发出了闷闷的笑声,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嘟囔着:“快点休息吧,明天再教我骑马。” 解云洲点头,屏风那边很快就没有了动静,元宝也识趣的退出了房间。 翌日一早,意欢就梳洗好,彼时解云洲已经练完了一套剑法,进屋时身上还在往外冒白烟。 再配上厂督那张神仙下凡似的脸,意欢打心里感激老天爷,赐个自己这么个英俊的夫君 。 上辈子她一定是大善人! 见意欢蠢蠢欲动,一副要扑上来的样子,解云洲双手抱臂作出了拒绝的架势。 冬蕊和春祥早就已经帮解云洲准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水,解云洲进了内屋,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水声。 至今为止,意欢也只是隔着衣服摸过解云洲的腹肌,她咽了下口水,强烈的偷窥想法涌上了脑海。 她的脚跟甚至都动了起来,几乎马上就要行动。 冬蕊赶紧拉住了意欢的手臂,还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是逗弄小孩子的‘羞羞脸’的意思。 “看看怎么了,反正早晚都会被我看!”意欢说得理直气壮,可只敢在嘴上说说,到底没敢付诸行动,还红了脸,转身轻轻跺了跺脚。 看着意欢娇羞的样子,冬蕊也跟着笑了起来。 解云洲很快就换好衣服从内屋走了出来,他见意欢已经乖巧的坐在了饭桌上,正盯着一道清炒茭白,见自己出来了,才拿起筷子。 解云洲刚一坐下,意欢就殷切的帮解云洲夹了一筷子茭白:“看着还不错。” 她是真心想让解云洲尝一尝,但解云洲会错了意,他总觉得意欢的表情有些谄媚 ,难道是自己洗个澡的功夫,她就犯了什么错? 解云洲越是看意欢,还沉默着不说话,意欢就越心慌。 不会这么小气吧,这还要我道歉。意欢撅起嘴巴:“行吧,我不该动了偷看你的念头。” 虽然听起来真的很像轻薄的登徒浪子,但意欢发誓,她的心思很单纯,就是想看看而已。 解云洲一顿,脸上竟然也有些发热,他连忙蹙眉作出严肃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不合时宜的害羞:“嗯,知错就好。” 目睹了所有的春祥默默背过身去,她觉得自己承受了太多。 早饭吃完,意欢挎着解云洲的胳膊正要出门的时候,一个内侍突然堵在了宣光殿的宫门前。 “皇上邀厂督和厂督夫人一起去城郊的皇庄,马车已经在宫门外侯着了,两位请移步吧。” 意欢的小肩膀一下就耷拉下来了。 借着衣物的遮掩,她紧紧扯了扯解云洲的袖口,还捏了捏解云洲的手掌。 她无声的向解云洲传达着自己的不满,她才不要和皇上一起去什么皇庄呢。 “皇上说了,厂督和厂督夫人若是不去,奴才就不用活着了。”说话的内侍一直低着头,但从他 说话的语气中,不难察觉出他的担忧。 拿无辜的人命来要挟解云洲和意欢就范,听起来十分儿戏,但偏偏是赵晟做得出来的事情。 解云洲不打算惯着赵晟这个臭毛病,他冷冷一笑:“不去。” 话音刚落,那内侍的身形就摇摆了一下,他绝望的看了解云洲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对上解云洲那绝情的神情后,只能默默转身。 意欢的双手握成拳头又放下,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内侍,还在心中暗道:“不要看,你救不了所有人,赵晟做的坏事多了去了,你还能一件件都阻止吗?” 但看着那内侍离去的背影,他犹如衰败的花草,看着就让人心生悲凉。 “算了,还是去吧。”意欢小声道。 解云洲捏了捏意欢的手指头,无奈道:“你啊,就是太心善了,你怎么知道这内侍就是好人,万一他手里也有人命呢?” 意欢被问住了,她张了张嘴巴,最后道:“那就更不该让他这样稀里糊涂就死了。” 那内侍没走远,身后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此刻他重重的跪在地上,冲着意欢磕头:“厂督夫人救命之恩,奴才没齿难忘!” 第四百八十六章 皇庄 一个时辰后,城郊皇庄。 赵晟轻易不出皇城,这次突然心血来潮的要来皇庄?解云洲蹙眉,暗自提高了警惕又嘱咐身边的下属小心行事。 “你看朕说什么,厂督一定会到的。” 解云洲和意欢脚才刚迈过门槛,人还没进院子呢就听到屋内传来的吊儿郎当的声音。 另一道娇柔的女声嗔怪道:“臣妾只能愿赌服输了,回宫我就亲自把那柄血如意换给皇上。” 秀充仪眼含秋波,试探着向皇上的怀里倒去,两个本来并肩坐在一起的人,此刻宛如一体一样。 解云洲和意欢顶着寒风站在门外,内侍已经通传过却不见皇上让人进屋。 这是下马威了。 想来赵晟最近心情不大好,满肚子的愤懑憋屈无处排揎吧!解云洲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个转瞬即逝的微笑。 屋内是秀充仪的娇声软语,她黏着皇上,极尽娇憨姿态,“皇上,臣妾想吃烤鹿肉了。” “这有何难?”赵晟英俊的眉眼洋溢着傲然的神色,他吩咐内侍立刻去寻新鲜的鹿肉来。 已经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了,虽说有厂督帮着自己挡寒风,但意欢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听着屋内的 人还有闲心要吃劳什子鹿肉,意欢瞬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她故意扭过脸,迎着风吸了一口,那股子冷气直冲胃壁,逼得意欢干呕几声,随后开始咳嗦。 解云洲还没反应过来,意欢就已经咳嗦出眼泪了,他心疼不已,赶忙上前帮意欢顺了顺后背。 这下屋里的人可没办法装听不见了,秀充仪被意欢的这声干呕恶心到了,方才萦绕在鼻间的烤肉香气也已消散,唯余呕吐物的酸臭气。 明明意欢没真的吐出什么东西来。 但秀充仪在金国的家里没少被欺负了,住的更是脏乱差的下人房间,什么样的丑恶都看了个遍,这会儿子光是听到声音就觉得无法忍受。 “还真是身娇体贵。”秀充仪不知想到了什么,用妒忌的语气小声嘟囔了一句。 秀充仪靠在赵晟的怀里不愿起身,可赵晟却手上一用力,慢慢的把秀充仪推出来自己的怀抱,嘴里还道:“让他们进来吧。” 迎面扑过来一股子热气,还有意欢闻不惯的香料味。 意欢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却听到秀充仪有些刻薄道:“厂督夫人出门都不带帕子吗?怎么流了鼻涕也往袖子上 抹。” 哇呀呀!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意欢伸出干净的衣袖,反驳:“臣妇只是觉得鼻子痒,这才擦了一下。” 秀充仪充耳不闻,“离本宫远些吧。”她嫌恶的对着意欢甩了甩手,好似在驱赶一直围着她骚扰个不停的苍蝇。 意欢气的发抖,要不是皇上也在这里,她一定会扯过秀充仪的衣服,用来擦真的鼻涕! 先是干呕,又是鼻涕这种秽物,赵晟彻底没胃口了。 意欢也就算了,呛了风咳嗦,也并非她本意,可秀充仪到底是蛮夷之人,说话不过脑子,这么粗鄙的东西也要颠来倒去的说。 屋内的香炉飘散出一缕缕白烟,这白烟飘到了解云洲身边,解云洲随意的挥动了下手,显然对着香很是不喜。 解云洲开口声音冰冷道:“皇上不该出宫的,宫外人多眼杂,万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晟不耐烦的打断了,赵晟声音慵懒道:“有厂督在,朕能有什么意外?” 解云洲顿时无话可说。 意欢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安静的站在解云洲身后,在解云洲高大身形的衬托下,意欢显得格外娇小,甚至还有几分孩子气。 但那张脸 越来越出色了。 赵晟眯了眯眼睛,视线在意欢身上打量了一圈,随后笑了:“还记得当初厂督夫人身形瘦小,如今一转眼就出落得这么水灵了。” 当初皇上想纳意欢为妃的事情秀充仪已经从小宫女乱嚼舌的时候听到了,当即就发了好大一通活,狠狠处置了那几个乱说话的。 如今再细想,那恐怕也不是什么谣言,端看皇上打量意欢的眼神就知道了。 意欢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往解云洲的身后躲,解云洲蹙眉,目光不善的看着赵晟。 “皇上瞧瞧,厂督和厂督夫人多般配的一对儿啊,两个人都是这般的好样貌,若是能有个孩子,岂不是仙童下凡了?” 赵晟一听就笑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有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正幸灾乐祸,笑得前仰后合。 “你啊,真是不懂事。”赵晟面带宠溺的微笑,他在秀充仪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小促狭鬼。” 皇上叫自己和厂督督来,就是为了让来看他和秀充仪歪缠的吗? 意欢不解,歪着脖子看了眼解云洲,这,这也不好看啊? 解云洲看意欢那迷茫又嫌弃的表情,差点笑出声来,他借着衣袖的 掩映,捏了捏意欢的小指腹以表安抚。 “冬猎在即,臣手里还积压了不少事情,不知皇上叫臣来有何吩咐?”解云洲清清冷冷的一张脸,表现出公事公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赵晟却还依在软塌上,摆了摆手:“冬猎不急,朕是看厂督近来太累了,特意叫你和夫人出来放松一下。” 方术士说宫内怨气颇重,需得做几天的法事,这在期间,皇上最好离宫别居。 天底下哪有皇帝不睡皇宫的道理,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赵晟本着试探的意思出了宫,才到皇庄上,困扰了他多日的头疼就好多了。 这也坚定了赵晟要出宫来住几日的想法,等那方术士做好了法事在回去。 可宫外不比皇宫戒备森严,他又不能正大光明的告诉满朝文武,自己要躲避煞气,出宫住几日,听起来就惹人发笑。 自己的安危能交给谁呢?思来想去,赵晟只信解云洲。 这次也不是心血来潮的把解云洲叫来,而是有意为之,他就是想看看解云洲还听不听自己的话。 结果还算勉强满意。 解云洲不信赵晟那番出来放松的话,漆黑冰冷的眼睛盯着赵晟看。 第四百八十七章 掌嘴 堂堂九五之尊,被一个臣子用这种质问的眼神看着,赵晟心里十分不舒服。 他冷哼一声从软塌上直起腰,明明是坐在那里,还需要微微仰着头看解云洲,可他却愣是坐出了俯视解云洲的姿态。 “朕是这天下之主,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自然也是让你做什么你得做什么!”赵晟站起身,一步步的向着解云洲逼近,最后在距离解云洲三步远的地方站住脚。 赵晟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从今日起,朕要住在这里,朕的性命可就交在厂督手上了啊。” 赵晟脸上露出得胜般的笑容,只是这笑并未达眼底,在他心里最深处满是对解云洲的忌惮。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出了赵晟都是大吃一惊,这,这皇庄毫无准备,皇上屈尊来此歇脚暂歇也就算了,如何住呢? 秀充仪更是只带了一身换洗的衣裳,身边仅一个贴身宫女跟着,她有些慌了:“皇上,咱们明天回皇宫吗?” “明天也不回。”赵晟冷冷道:“看朕心情,什么时候回去再说吧。” “皇上连早朝也不上了吗?”解云洲的眉头蹙的更深了。 朝政也是可以拿来儿戏的吗?赵晟绞尽脑汁的坐上了龙 椅,可至今也没见他作出什么建树来。 赵晟大模大样的往软塌上一坐,抿了口内侍刚沏好的茶:“朕病了,病得下不来床,暂停三日早朝。” 他好端端一个康健人大咧咧说自己病了,就连秀充仪都有些诧异与皇上的任性。 皇上出来皇庄暂住,竟然只带了自己来,是不是说明她在皇上心里是不一样的,这段时间只要她好好笼络皇上,把皇上的心笼到自己手里,最好再借着这个机会怀上龙嗣! 越想越激动,秀充仪不顾刚才被赵晟推开过一次,又一次浑身无骨般娇羞的靠在了赵晟的身边。 “皇上日夜操劳国政,瞧瞧这眼底的青黑,是该好好休息了,你然累坏了身子臣妾会心疼的。”秀充仪娇声道。 却不知这句话戳了中赵晟的哪块伤疤,赵晟起身瞪着因突然失去倚靠倒在软塌上的秀充仪:“自己掌嘴十下!” 秀充仪蓦地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皇上……”她从软塌上爬起来,一下跪在了赵晟的面前。 “是臣妾说错了话,皇上就饶了臣妾这一次吧!”秀充仪可不想在意欢和解云洲面前掌自己的嘴。 赵晟不说话,冷冷的看 着她。 强烈的威压下,秀充仪哆嗦着举起了手,先是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又抬眼去看皇上的脸色。 皇上总不会这么不留情面吧?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不够重。” 赵晟冷酷的声音在秀充仪的头顶响起。 秀充仪眼眶通红,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仿佛又回到了在金国时备受欺凌的日子。 细细算来,她拢共也没过上几个月的好日子。 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恨意,秀充仪扬起巴掌,这次结结实实的落在了脸上,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秀充仪的面颊逊色红肿青紫。 十下打完,秀充仪已然尝到了嘴里的血腥气,她不敢抬头,只跪在地上轻声道:“臣妾打完了。” 赵晟这才满意的笑了笑,阴鹜的神色有所缓解,他伸手亲自把秀充仪从地上拉起来,挑起她的下巴,欣赏了一会儿秀充仪肿起来的脸。 “瞧瞧,多可怜啊,爱妃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赵晟右手大拇指指腹轻轻在秀充仪的脸上碰了碰。 不难听出赵晟声音里的愉悦,他看到秀充仪的脸伤成这样,竟然还笑得出来,这让意欢毛骨悚然。 就连秀充仪自己也愣了,她瞳孔一 颤,在金国家中挣扎求生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她不一定要取悦赵晟,不能有丝毫的违拗。 “是臣妾说错了话,这次疼了才会长教训,下次定然不会让皇上不开心了。”秀充仪无比柔顺,浅褐色的眸子里满是对赵晟的恋慕。 这样乖巧的秀充仪,宛如赵晟捏在手里把玩的小鸟,赵晟心里的满足感只持续了一会儿,随即便感到无趣。 他拍了拍秀充仪的手背,语气轻柔丝毫看不出刚才命秀充仪自己掌嘴时的冷酷样子:“下去好好养着吧。” 这脸没有半个月是养不好的。 秀充仪捂着脸,几乎想夺门而出,但在皇上面前她不能失了礼仪。 意欢和厂督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 秀充仪极力压着抬头去看的欲望,但路过意欢身边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她的视线一下撞进了意欢充满同情的眼眸。 她不需要这种虚伪的同情,秀充仪恨不得自己手边有把刀,她一定第一个杀了意欢,再把所有见过自己出丑的人都杀光! 秀充仪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又进来几个内侍,他们在堂屋摆好了可供烤肉的炭盆和架子。 又有一名身材高大些的内侍提着一条剥了皮的鹿腿走了进 来。 意欢隔得老远就闻到了那股子令人不适的血腥味,而且她还能看到鹿腿上鲜红的肉丝在抽动着。 “不错,够新鲜。”赵晟满意的打量了几眼,就让人动手开始烤肉。 只是刚才提出说要烤肉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意欢没有胃口,甚至问着鹿肉特有的味道还有些反胃,她掩着鼻子坐的离炭火盆远些。 赵晟无奈的笑了,用有些暧昧的语气对意欢道:“秀充仪方才惹你不开心,我不是帮你出气了吗?怎么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几乎是赵晟话音刚落,屋内就响起了解云洲充满威胁的声音:“皇上!” 意欢攥紧了解云洲的衣袖,怕他冲动之下再作出什么后患无穷的事情。 看着紧绷着的两个人,赵晟愉悦大笑起来:“你们好像两张拉开了的弓弦!” 他是故意的!意欢只敢低着头咬牙,可解云洲却一下拉着意欢站了起来:“臣没胃口,皇上自己吃吧。” 说完拉着意欢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路上元宝上前,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小声道:“那方术士说要为宫里做法是驱煞气,我本想在路上说来着。” 谁想到路上光顾着和冬蕊眉目传情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道歉 解云洲并不是那等不近人情,容不得属下犯一点错误的上官,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因着元宝和冬蕊的私情耽误事了。 站在解云洲身边的意欢感受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但她不敢开口替元宝求情。 都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元宝这次犯的错太不应当了。 解云洲此时的沉默就已经在表达他内心的不满了,培养一个元宝这样的下属所花费的心血不亚于静心养大一个小孩子。 人也不是树木,不是屋内的摆设,不喜欢了,觉得不顺眼就可以轻易的挪出去。 况且元宝跟在解云洲身边走南闯北,也立下了不少功劳,若是因此就冷落了元宝不再用他,说起来也显得解云洲太过无情了。 元宝内心忐忑不已,他清楚厂督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自己既然做错了事就愿意承担后果,无论厂督如何责罚自己,他都不会有丝毫的怨言。 可就怕厂督连悔过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冬蕊更是在众人的身后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此时的她羞愧难当。她简直无颜面对厂督夫人。 不过眼下这种场面,她也没资格开口说话。 半晌,解云洲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心神不 宁的元宝说:“处理完皇庄的差事后,你就和冬蕊一起去禹州吧。” 安南王在那里,小叶子已经从禹州回来了,解云洲正好愁派谁过去盯梢合适。 这样的处置方式,已经是再仁慈不过,他们二人去了禹州,看似远离了厂督的身边,但未尝不是一次立功的机会。 意欢有些不舍的看了冬蕊一眼,对上冬蕊那双遗憾又有些满足的眼神后,了然一笑。 也许冬蕊已经不适合再在自己身边伺候了,可到底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她很是不舍。 春祥见冬蕊一副能和心上人在一起,心满意足的样子,心里突然生出对情爱之事的抵触。 若是因为儿女私情,连自己的差事都做不好,那这情爱不要也罢。 明知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应该的,但她还是觉得冬蕊脑子不大清醒,以后定会有她后悔的那一天。 夫人身边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离开容易,回来可就难了。 在皇庄上找好了暂时歇息的房间,屋子里仅有简单的摆设,被褥,日常用具都没有,还得出去采买。 冬蕊被派去做这活计了。 “夫人别伤心,以后我会一直陪着夫人的。”相较于冬蕊的圆融,春祥更耿 直。 意欢从不曾怀疑过冬蕊对自己的心意,比起下人,她拿身边的这些人当照顾自己的姐姐。 “冬蕊得到了想要的,我替她高兴。”意欢脸上带着笑容,可声音却难掩失落。 春祥心疼夫人,她和冬蕊关系向来不错,如今又亲眼见证了冬蕊的变化,有些唏嘘。 她并不是在夫人的面前上眼药,只在心内腹诽,这难道不是一种背叛吗? 正在主仆二人说体己话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道卑微的女声。 “厂督夫人可在,秀充仪宣您去见她。”门外的宫女在冷风中紧张的直咽口水。 谁不知道厂督夫人是厂督的眼珠子,她也不知道自家娘娘为何着魔了似的要见厂督夫人。 明明脸都伤成那样了,说话都费力,这个时候找厂督夫人的麻烦未免太拎不清了。 春祥蹙眉,看着门的方向冷哼一声,她扭头安慰意欢:“夫人不想去就不去,这可不是宫里了。” 秀充仪找自己定然没好事,意欢叹了口气,若说刚才因着冬蕊的事情有一分心烦,那现在就是十分的心烦了。 皇上带出来的侍卫并不多,多数还都围在皇上的院子周围,秀充仪的身边想来没几个人。 而且 周围还有厂督督的人,就算秀充仪想对自己不利,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况且名义上秀充仪是娘娘,自己此时不去,后患无穷,这么狭小的地方住着,自己若是总躲着她,闷都要闷死了。 “去,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意欢起身,一拂衣袖,迈出了潇洒的步伐。 路过几座院子,绕过了萧瑟的花园,意欢很快就到了秀充仪所在的院子。 院子的门敞开着,门口只站着两名皇宫里带出来的侍卫。 有那秀充仪派来的宫女带路,意欢和春祥畅通无阻的进了院子,可在进正屋的时候,春祥却被那宫女拦住了。 看着比自己足足小了两圈的宫女用瘦弱的手臂拦着自己,春祥一挑眉,目光不善的看着那宫女。 “你这是何意?” 那宫女用快哭出来的语气道:“我们娘娘只想见厂督夫人。” 春祥被气笑了:“刚来的路上你怎么不说。” 宫女:说了你们肯定就不来了啊,我定要挨罚。 她支支吾吾道:“姐姐还是别为难我了,都是做奴婢的,姐姐体谅体谅我吧。” 这一声姐姐叫的春祥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天底下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不是你 姐姐!少这么叫我。”春祥拉着意欢:“夫人,咱们还是走吧。” 屋内靠窗的位置突然传来秀充仪的声音,“我不想让太多人看见我的脸,厂督夫人还是自己进来吧,我还能怎么样你不成?” 秀充仪语气说不上和气,隐隐还能听出几分哀怨。 意欢给了春祥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推开了房门。 赵晟此次出行带着两个太医令,刚才已经给秀充仪开过药了,屋内飘散着淡淡的药的苦味。 说不上难闻,但意欢还是忍不住掩了下鼻子,还掩饰了下她过于惊讶的表情。 秀充仪的脸比刚才更严重了,肿的几乎睁不开眼。 说是面目全非一点不为过。 秀充仪刚照过铜镜,自然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德行,她刚还恨不得杀了意欢,可喝了疗伤的药后突然像服了灵丹一样,脑子一下就清醒了。 她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一样,要和意欢作对呢?明明她与自己没有任何的瓜葛。 后悔,她真的好后悔啊! “我不该屡次针对你。”秀充仪突然声音哽咽道。 这突如其来的忏悔让意欢大吃一惊,她后退一步,生怕这是秀充仪为了麻痹自己说出的话,下一步就要暴起伤人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名单 意欢警惕的动作也在秀充仪的意料之中。 她小声的抽泣着,本就肿胀不堪的眼睛这下彻底什么都看不见了。 “是我得意忘形,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厂督夫人看在我去国离乡,心中孤寂的份上原谅我吧。”秀充仪说的真情实感,还想去拉意欢的手。 本就面部红紫,肿胀吓人的秀充仪这么呜呜一哭,看着叫人觉得怪可怜的,意欢的内心又动摇了。 秀充仪极有可能是装出来骗自己的,她指不定还要什么后手在等着自己呢,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意欢在心里警告自己,强压着想要说出口的原谅的话,又默默后退了几步。 “我知道厂督夫人此时不信我,就凭这点子小事叫厂督夫人来也有些可笑,但我是真心的。”秀充仪坐在绣凳上哭诉,“我也是今日也见识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上一刻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皇上转眼就变得那么冷酷无情。 意欢心里突然觉得秀充仪并不值得自己同情,她所犯的错误是被富贵迷了眼,竟然没有打探好后宫的消息。 从皇后到那些被皇上宠幸后没得到名分的女人,哪个没被皇上辜负过,皇上眼中,心里都 只有他自己。 “秀充仪娘娘慎言,臣妇也只当没听过娘娘刚才说的话。”意欢硬下心肠,冷声道。 毕竟在背后议论皇上,也是会获罪的。 意欢可不想因为疏忽了这一点,就被抓住把柄了。 “如若娘娘没有别的事,臣妇就先告退了,娘娘需要好好休息。”意欢已经踱步到了门口。 秀充仪说话费劲,点下头,浑身都被后悔难过的阴云所包围着。 那么多的前车之鉴,秀充仪都没吸取教训,只能说她有今日不冤。 要不要把梁淑仪想给她的马下下药的事情告诉秀充仪呢,毕竟秀充仪看上去真的很可怜啊。 就在意欢犹豫要不要开口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赵晟的声音:“爱妃可吃过药了?太医令怎么说。” 赵晟人还没进门,关切的话就已经说出了口。 装模作样,意欢在心里啐了一口,不得已后退几步,让出门口的位置。 她不该来的,意欢后悔了。 “参见皇上。” 解云洲不在身边,意欢束手束脚的,行了个规矩的礼又想走。 可赵晟偏偏出言让她留下:“秀充仪时常念叨你,想来是觉得和你投缘,意欢你时常在宫中走动,秀 充仪正好缺了说知心话的人,就留下来多陪陪秀充仪吧。” 赵晟在意欢的眼里就是披着人皮的野兽,这番假模假样的姿态更是灵意欢浑身不适。 她勉强的扯出笑容,一时想不出该如何拒绝赵晟。 懊恼无比的意欢开口道:“臣妇笨嘴拙舌的,若是秀充仪娘娘真的缺个说话的人,也该找个能说会道的才行。” 反正这个人不会是我,意欢试探着说道。 “爱妃别怪朕,朕方才在想别的事情,迁怒了爱妃你,回去后朕一定会好好补偿爱妃。”赵晟的道歉可比秀充仪刚才要真挚多了。 可意欢瞧着秀充仪也打了个摆子,好像有些害怕,但又不敢流露出丝毫的不满。 另一边,解云洲不过出门片刻,再回来时意欢就不见了,听守门的侍卫说厂督夫人去了秀充仪的院子,顿时一颗心就提了起来。 隐隐还有几分对意欢的恼怒,怎么还不长记性,万一秀充仪想害她可怎么办! 眼下皇庄人多眼闲杂,一着不慎都有可能被设计。 解云洲三步并做一步,恨不得在后背生出翅膀,一路气势凌人的到了秀充仪所在的院子。 远远的就听到了屋内赵晟的 声音,再一进去,就看到了焦急的春祥在门口张望, 赵晟来,碰上意欢也是巧合,但见到意欢本人后又故意拖延,把意欢留在自己的跟前。 果不其然,急促的脚步声后解云洲那张英俊但布满寒霜的脸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见意欢只是局促的坐在一旁,解云洲略微松了口气,旋即不满的看向了赵晟:“皇上的院子已经布置好了,只是护卫皇上的人选正等着皇上来拿主意。” 皇上出宫的事情瞒不了多久,赵晟自己铁了心的听方术士的话,要离宫三天,那就算朝臣们吵得天翻地覆,也不能改变他的注意。 护卫就不能仅仅是东厂和宫内金甲卫的事情,定要在勋贵子弟中选几个,好堵住那些人喋喋不休的嘴。 名单已经拟好,解云洲直接从怀中掏出,递给了赵晟。 以往交给皇上的东西定会由皇上身边的内侍过一道手,在给皇上,以防其中夹带着不利于皇上的东西。 但赵晟毫不在意的接过了解云洲拟好的名单。 他以一种绝对放松的姿态靠在榻上,漫不经心的打开折叠了几道的名单。 扫视了几眼后,他突然开口道:“怎么礼部侍郎的 儿子也在里面。” 他不是伤了脸了吗?这样的人也能伴驾? 赵晟用不满的眼神看向解云洲,又嘲弄道:“不会是拿朕做人情呢吧?可是没处理好厂督夫人的兄长伤人之事情?” 解云洲道:“礼部侍郎对皇上您召安南王世子进皇城十分不满,言他们连先帝发丧进京哭灵的资格都没有,岂能因为一次冬猎就叫人进皇城,不和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真是又臭又硬的倔骨头! 赵晟猛地一拍桌子把那名单拍得飞上了天:“规矩,规矩,眼里只有规矩,怎么朕还要讨好他吗?” 解云洲淡然道:“礼部侍郎的话很是得那群酸儒的认同,这几日外面已经吵的沸反盈天了。” 这倒不是解云洲夸大,现在因着赵晟下诏邀请安南王世子进皇城参加冬猎一事,议论纷纷。 皇上的大位是怎么得来的,众人心知肚明,再加上颇有直臣之名的礼部侍郎极力反对,现在的风向已经倒向绝对不能让安南王世子进皇城,要想办法让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不能再对堂兄弟动刀了。 赵晟也猜得出那些人的心思,不禁咬牙切齿道:“真在他们眼里就如此不堪吗?” 第四百九十章 生气 看来你对自己的名声如何一无所知啊! 意欢心里生出些快意来,解云洲素有冷面阎王的称谓,众人皆说他杀人如麻,能止小儿夜啼。 可赵晟不知道,他庸碌的朝政表现,逼供篡位得来大位,不管是百姓还是朝臣,信服他的人极少。 赵晟如今还没被酒色掏空身体,但他已发现自己在朝堂上事事都会受到束缚,下达的政令不是被推三阻四,就是被那些仗着自己有资历的老臣反驳的一文不值。 为今之计,若想要解开眼下这种局面就得培养自己的人,可礼部侍郎在儒生中的威望极高。 那些涉世未深的学子们甚至已礼部侍郎为自己的榜样。 这让赵晟对礼部侍郎很是忌惮,那解云洲提出要把礼部侍郎的儿子塞进来看起来就像是在为自己着想的样子。 赵晟心里觉得恶心,好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往自己嘴里塞虫子,偏偏脑袋还不受控制,连扭头都做不到。 “好啊,那就让他来!”赵晟咬牙切齿,他起身,一甩衣袖十分气恼的走了出去。 赵晟前脚刚出门,后脚解云洲就走到了意欢的身边,他捏了捏意欢的后脖颈。 意欢就好像一只叼住了 后颈皮的奶猫,一动不动,看起来无辜极了。 解云洲阴冷的视线在秀充仪的脸上扫了一圈,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厂督放心,我再也不敢对厂督夫人不敬了。”秀充仪诚惶诚恐,恨不得跪地给解云洲磕一个头,“我要是说了谎话,就叫我这辈子生不出孩子了。” 话也说出口了,秀充仪也后悔了,自己在个太监面前说这种话敢什么,厂督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嘲讽他吧? 解云洲冷冷的勾起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模样:“秀充仪言重,还是多费心治治您的脸吧。” 说完也不管秀充仪的表情,径自拉着意欢走出了房门。 一路上,解云洲都不说话,意欢跟在他的身后,不停的那眼睛去偷瞄解云洲,那张宛若天神下凡的俊脸此刻面无表情。 厂督督怎么突然就这么生气,难道是因为自己每和他说一声就来了秀充仪这里吗? “她和道歉了,说以前做错了,不该和我作对的。”意欢试探着开口道:“不过我才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 “那你还挺聪明啊。”解云洲阴阳怪气,回头睨了一眼意欢,眼里满是挪揄。 意欢突然怒从心中起,用 自己的脑袋不轻不重的顶了解云洲的后背一下,解云洲一时不察,身子微微往前趔趄了一下。 解云洲顿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我回来没看到你,得知你被秀充仪叫去的时候有多着急吗?” 对上解云洲谴责的眼神,还有他脸上的关切,意欢心里那点火苗一下就熄灭了,与此同时还愧疚不已。 她伸手在解云洲的胸口抚了一下,似是安慰,讨好道:“不生气,不生气,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好不好。” 解云洲无奈败下阵来,他单手扶额,重新拉起意欢的手往两人居住的院子里走去。 春祥一直默不作声的跟在两人身后。 此时的冬蕊也已经回来,并把从城里置办好的东西都布置在了屋里。 暖烘烘的炭盆驱散了意欢身上的寒意,她殷切的在解云洲身边跑前跑后,不假人手的伺候解云洲。 饶是有一肚子训诫的话,这个时候,解云洲也说不出口了。 晚上熄了灯安寝时,解云洲轻声道:“皇上突然心血来潮,要在皇庄里住三天,这三天不知要遇到什么变故,随时都有可能有刺客上门,眼下人手不足,我没法时刻把你带在身边,我已在 咱们院落周围打点了人手,你不要乱走动。” 意欢没说话,只是把自己挤进来解云洲的怀里,枕着他一条胳膊:“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 解云洲心里一软,摸着意欢的发顶道:“礼部侍郎的儿子明日就会来当护卫,虽说李大友和你没干系,但难保他不迁怒你。” 若是解云洲不提,意欢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此刻听到李大友这三个字,嗷呜一声在被窝里翻腾了几下:“真是烦死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可爱又合自己心意的人! 解云洲嘴角含笑,对外人冷若冰霜的脸上此刻全是对意欢的宠溺。 白日确实累了,不消片刻,还不等解云洲再安慰,解云洲耳边就响起了意欢均匀的呼吸声。 翌日,意欢再睁开眼睛,和温暖的被窝难舍难分的时候,解云洲都出门一个多时辰了。 冬蕊上前,声音温柔的叫意欢起床。 “夫人,今日奴婢帮您梳头吧。”冬蕊帮意欢穿好衣服,又服侍意欢洗漱。 意欢摇头:“你都忙活了一早晨了,让春祥帮我梳头吧,你也歇息一会儿。” 自从春祥到意欢身边后,冬蕊就和春祥分工, 都是由春祥梳头,别看春祥长得粗壮,但心灵手巧,挽出的发髻俏皮灵动很和意欢心意。 冬蕊却有些失魂落魄,她道:“还是让奴婢来吧,过几日奴婢就要去禹州了,还不知何时再能伺候夫人呢。” 意欢醍醐灌顶,她不舍的看了冬蕊一眼,心里说不出的酸涩,从前的素锦姐姐为了救自己去了,冬蕊陪着自己的时间最长,如今却也要离开自己。 “好啊。”意欢低着头,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冬蕊也红了眼眶,她像是安慰意欢又像是安慰自己:“就凭咱们厂督的大才,说不定一两年,奴婢就回来了呢。” 一旁的春祥静静的看着冬蕊献殷勤,知道冬蕊是心慌了。 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一整日,冬蕊都寸步不离的跟在意欢的身边,可她越是这样,意欢的心里就越难受。 又是日暮,意欢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自己第一次和冬蕊想见,还有冬蕊屡次维护自己的场景。 她拿出自己的妆奁盒子,从里面挑挑拣拣出了一小盒子金首饰。 “冬蕊,这些给你拿着,就当我给你的盘缠。”意欢把冬蕊叫到身边,把盒子塞到冬蕊手里,不许她推搡。 第四百九十一章 意外 晚上没用春祥和冬蕊值夜,两人躺在一张床上,都瞪着眼睛看房顶,屋外是瑟瑟的冷风声。 冬蕊突然出声道:“我现在就有些后悔了。” “呸”,春祥拧了一下冬蕊的胳膊:“我看你是被元宝那家伙灌了迷魂汤,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后悔。” 和心仪之人能厮守在一起固然开心,但自己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地位。 能让自己来厂督身边贴身伺候可见厂督对自己的信任,可自己却辜负了这份信任,厂督眼里容不得沙子,给自己和元宝这样的处置方式,已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了。 春祥:“只盼着他是个有良心的,会一直对你好。” 就在两人都要闭眼休息的时候,院子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蹑手蹑脚的脚步声,听得出发出脚步声的人功夫不到家,还鬼鬼祟祟的。 “干甚的!” 还不等那人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门内轮值的东厂侍卫抓了个正着,扭着那人的胳膊,让那人脸着地趴在了地上。 “我,迷路了,还不快放开我!我父亲乃是礼部侍郎!” 昨天解云洲才和意欢交代过一定要小心礼部侍郎的公子,关其行事是个小心眼又无品德的赧 然,不定会作出什么损事呢。 没想到他如此沉不住气,还真来了。 被抓住还说出如此滑稽的理由,这借口怕是只能糊弄三岁的小孩子。 意欢还没被吵醒,解云洲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就这凄冷的月色,他叫人把礼部侍郎的公子拎了起来。 对上解云洲嘲讽的视线,温昊一脸倔强,还不断的挣扎:“还不快让他们把我放开!” 这些人下人的手怎么配一直放在自己身上! “温大人能爬到礼部侍郎这个位子颇为不易,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解云洲毫不掩饰自己对温昊的不屑。 侍卫从温昊的怀里搜出了一个火折子,还有一瓶子火油,一看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解云洲用脚尖挑起了下火油,打开了塞子就把火油对着温昊兜头淋下,霎时间空气中弥漫着火油刺鼻的臭气。 温昊气得吱哇乱叫,在他眼里解云洲不过是个幸臣,压根不能和自己父亲相提并论,他还是个没根的太监,如何能这样折辱自己! “你等着解云洲,我一定不会让我爹放过你的!”温昊气急败坏。 他浑身用力的扭动想要摆脱两名侍卫的束缚,但却被另一名 侍卫痛击小腹,打的他连连干呕。 解云洲叫人把他的下巴下了下来,免得吵醒了屋内的意欢。 “李大友怎么没把你的舌头伤了,或是弄瘸了你的腿好啊,省的你出来疯狗一样乱叫。”解云洲冷冷的看着温昊,想着如何不着痕迹的处理掉这个没脑子的东西。 此时的温昊也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解云洲看自己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温度,就好像,就好像是在看死人一样! “你不是说迷路了吗?好啊,本厂督这就成全你!”解云洲给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神。 很快,温昊就像是死狗一样被拖走了。 清晨十分,意欢用完了早膳,就听到一名昨日才从厂督府拨派来的婢女用八卦的语气对院子里的人道:“你们都听说了吗?昨日有人跑到皇上的院子外自焚喊冤呢!” 她的话一下就吸引了意欢的关注,还没等意欢把人叫道跟前细问,就听到了门口传来了皇上身边的内侍的声音。 “厂督夫人,皇上有诏命您现在就过去。” 意欢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皇上叫自己,是躲不过去的。 但旋即那名内侍又补充道:“厂督大人也在呢。” 这内侍说话的 声音有些耳熟,意欢匆匆穿戴好,出门一看,正是那日被赵晟派来叫自己和厂督来皇庄上的内侍,原来是他。 见了意欢,那内侍没敢笑,但微微颔首。 意欢在听到解云洲也在的那一刻才稍微放心些,跟着内侍到了皇上所在的院子。 院子的外围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侍卫,一派庄严肃穆的气象,进了院子更不得了,毫不夸张的说,这巴掌大的院子都快没下脚的地方了。 意欢才一进屋子就听到赵晟用质问的语气对自己说:“昨晚厂督夫人休息的可好啊?” 啊?意欢的心里翻江倒海,全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触怒了皇上。 她结结巴巴道:“回皇上的话,一切安好。” “哼!”赵晟猛地把装满热茶的杯子砸向了意欢:“可朕没休息好!” 意欢惊呼着躲开了,她可不是以前那个傻乎乎的小宫女,任由自己受伤也不敢喊冤。 解云洲立马把意欢拉到了自己身边,“臣早就和皇上说过,此时意欢什么都不知道,就连我昨晚都没听到动静。” “你也不用急,朕还没治你的不查之罪呢!他要是刺客,朕现在是不是都凉透了!”赵晟出离愤怒,瞪着 一双猩红的眸子,浑身上下散发这我要杀人的愤怒气息。 他是受惊过度,太医令已经开了安神的药,可也被他打翻了,并怒斥太医令谁知道药有没有被人下毒,也敢端来给他喝。 意欢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疑惑的看着解云洲,到底怎么回事。 解云洲眸子一暗,没有说话,但握紧了意欢的手,隐蔽的安慰着意欢。 远远的意欢听到了一道凄厉的哭喊声,“我的儿!我的心肝啊!” 皇庄内竟有人敢如此失仪? 意欢好奇的心里抓心挠肝的,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出去看看。 很快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响彻了院子的上空。 “温夫人,不可御前失仪,否则……” 不等内侍把话说完,温夫人就厉声打断道:“我儿子好端端来了,才一天就生死不明,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罢发出更尖锐的哭嚎。 温夫人,难道是礼部侍郎的夫人。 赵晟本就受惊,头疼又开始发作,温夫人市井泼妇一样哭嚎彻底惹怒了赵晟。 “哼,谁知道她是不是想谋害朕的同谋,如此胆大妄为,藐视朕,来啊,先打二十大板!”赵晟扬声道。 第四百九十二章 结仇 打板子是要脱裤子的,而且十大板下去,丢脸不说,势必要劳筋动骨,温夫人已然四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有命在都是两说。 温夫人自持是命夫,丈夫又是有实职的官员,儿子还在皇庄上不明所以的受了重伤,皇上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己三分,这才枉顾内侍的话继续哭闹。 以往她这招可谓是百试不爽,怎么突然不顶用了! 温夫人懵了,忘记了继续哭闹,她泪眼婆娑的躲上来拉自己的侍卫:“滚开,我可是朝廷命妇你们岂敢如此对我!” 第一大板子落下的时候,意欢心里跟着温夫人惨叫一声。 毕竟是在皇上盛怒之下,无人敢求情,也无人敢作假。 养尊处优,呼奴唤俾的日子过了二十多年,温夫人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又是一大板子打下,温夫人已经疼的喊不出来了,她哀求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在第四板子落下之前,总算响起了另一道男声:“皇上,皇上饶命啊!是臣教子无方,还请皇上放过臣的妻子吧!” 礼部侍郎温大人一路小跑,呼哧带喘的跪在地上帮妻子求饶。 赵晟无动于衷,眼底闪过一抹杀意,甚至想连 礼部侍郎一起打才能解气。 “皇上,可别真闹出了人命,外面又要议论您了。”解云洲貌似规劝说道。 赵晟瞬间就领悟了解云洲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这是在提醒他,他现在的名声很差啊! 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赵晟怒道:“停!” 此时的温夫人屁股青紫红肿,皮肤透亮,想是皮肤底下全是脓水了。 没有皇上的命令,温大人只得自己动手帮妻子穿上裤子,尿液混杂着血水,冷冰冰的糊在温夫人的屁股上。 礼部侍郎和妻子同时收到了儿子受伤的消息,他不过是比妻子晚了一步到,就看到了如今这局面。 说对皇上没气是假的,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还得毕恭毕敬的询问圣体安康否。 赵晟:“去把温公子抬出来吧,好让他们一家团聚。” 这话有几分古怪,温大人听到耳朵里,心里猛地一颤,他从步入仕途道如今二十余年,从未如此心慌过。 很快,一名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的人被抬了上来,他的脸已经全部烧毁了,被烧的破破烂烂的衣服挂在身上,若不是胸口还有些起伏,温大人都要以为儿子已经死了。 温大人简直不敢相信 自己的眼睛,可毕竟是自己相处了二十多年,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了,也依旧认得出来。 本来已经意识昏沉的温夫人更是短促的惊呼一声,随即彻底的晕了过去。 他们一家三口现在都在院子里吹冷风,不消一个时辰,估计温大人就要变成孤家寡人了。 温大人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他声音颤抖:“臣斗胆,敢问犬子是怎么受的伤。” 为人夫为人父,身边最亲的两个人都在艰难的喘息着,温大人痛彻心扉。 赵晟在屋内扬声道:“他竟然大半夜跑到朕的院子钱自焚!嘴里还喊冤!他是想置朕的名声于何地?” 赵晟的思绪又被拉回了昨晚。 他方才要睡下,正迷迷糊糊的就听到院子外传来的惨叫声,一道男声在痛苦的喊着“冤枉……不会放过你之类的话。” 有那么一瞬间,赵晟恍惚以为是有冤魂来索命了,瞬间毛骨悚然,心都差点忘了跳。 随后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外面隐隐有火光在闪动,还有股若有若无的烤肉味道。 “有人自焚!” 生怕这是吸引他们注意力,是声东击西的法子,所有侍卫都围 到了皇上屋子的周围,这才有人上前扑灭那人身上的火。 “是温昊,礼部侍郎之子。” 有人认出了温昊的身份,只是那是温昊已口不能言,惊扰了皇上就是犯了大罪,更何况这要是传出去,外面的人不定要如何议论皇上呢。 赵晟才好了几日的头疼之症又开始发作,还有越发严重的架势。 从昨晚到现在,温昊一直没得到任何救治,他烧伤的地方不断流出黄色掺着着血丝的脓水,闻起来也是腥臭焦糊。 温大人跪在地上,听着皇上的厉声指责,一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 如今的妻子是他微末之时娶的农家女,没什么见识,泼辣跋扈,他为取得好名声,一直未休妻,也只和她孕育子嗣。 温昊长成今日这个样子,他的母亲功不可没,可自己的儿子他心里清楚。温昊没本事又爱惹事,可绝对没胆子要人命,更不会自焚啊! “其中定有隐情,还请皇上明察,不要让奸人得逞啊!”温大人声声泣血,一把年纪哭的叫人心生可怜。 赵晟把目光投向了解云洲和意欢,直言:“厂督怎么看?” 解云洲神情坦荡,甚至是有几分不屑:“温公子 平日里没少惹事,想来与他有仇的人不少,能在皇上这里耍鬼的人想来不简单。” 听到鬼这个字眼,赵晟眼皮一跳,他握紧拳头对屋外道:“温大人可有怀疑的人啊?” 他问的漫不经心。 屋外温大人又气又急,脱口而出:“此时约莫与高廷尉脱不开干系,那日议事殿一辩后,他至今未交出李大友,也不见有人上门来道歉,我儿气恼不过,说了些他的坏话,定是他算计我儿!” 解云洲蹙眉作出思索的样子。 倒也符合高廷尉的行事作风。 温大人话音刚落,一道雷霆般响亮的声音就响彻院落上空:“温大人话可不能乱说!若是我想要令郎死,他岂能躺在这里!” 高廷尉冷着一张脸,用无比愤怒的语气说道:“温大人未免太小瞧我高某人,他不过一介小辈,还犯不上我来算计。” 温大人一听更怒了,他儿子都这样了,高廷尉还要贬低,“高大人不曾有过亲子,自然不能体会到我的心情,既然不是冲着我儿子来的,那就是冲着我来的!” 礼部侍郎没少在朝堂上攻祚高廷尉,高廷尉烦不胜烦,谁知是不是在借此警告温大人呢? 第四百九十三章 温昊之死 没有老婆孩子又如何,这从不是高廷尉的痛处,温大人的暗讽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甚至有些想发笑。 “知道温大人的唇舌厉害,可你说是我害你儿子,也得拿出证据来,堂堂从二品的朝廷官员可不能随便污蔑人啊!”高廷尉冷着脸,看向温大人的眼色带着浓浓的警告。 可他越是如此,温大人就越认定高廷尉是心中有鬼,不依不饶道:“从未见过有凶手会主动承认罪过,在被查出来之前都会嘴硬。” 高廷尉被温大人软硬不吃的态度气得够呛,他早厌烦和这些自诩清高的文人斗嘴皮子,不如一人发把武器决斗好了,谁赢了就是谁有理。 “你怎么不怀疑解云洲呢?明明他就住在这皇庄上,动手岂不比我更方便?”高廷尉目光不善的看向屋内,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甘。 凭什么只有他要被人扣屎盆子! 温大人竟然就坡下驴:“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高大人你说的,既然你说是厂督所为,可有证据?我怎么能确定这不是你设的局,为的就是陷害厂督?” “解云洲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你竟然向着他说话?” 高廷尉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差点就要当场高呼,解云洲勾结礼部侍郎,陷害朝廷要员,其心可诛! 屋内,氤氲的熏香在屋内缭绕,赵晟的头疼稍稍缓解了几分。 他疲惫的掀起眼皮看了解云洲一眼:“高大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可有要辩解的话?” 还不等解云洲开口,意欢就急吼吼道:“我家厂督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完全没理由要这样做啊!” 赵晟似笑非笑的看了意欢一眼,他从鼻子里溢出一声冷哼:“你倒是维护他,可知欺君之罪是什么下场?” 意欢心里抖了一下,但还是王解云洲的身前站了一步,十足的保护姿态:“我巴不得世上没有李大友这个人,他和我又没血脉亲缘,厂督更是已经忘了这个人。” 凄厉的北风呼啸着席卷着屋外的每一个人,高廷尉动了动腿,受了伤的那条腿传来钻心的疼,他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内侍提醒赵晟:“皇上,高大人的腿疾还没好呢。” 赵晟一脸恍然大悟,怒斥内侍:“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点提醒朕,让高大人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冷风!” 内侍惶惶的跪在地上:“是奴才疏忽,还请皇上降罪。” 意欢低下 头在无人能发现的角度,微微撇了撇嘴,皇上就会装模作样,不过是故意晾着高廷尉罢了。 高廷尉被带进来屋内,他向赵晟进言:“虽说温大人有嫌疑,但毕竟他为朝廷出力不小,就这么关在门外不太妥当啊!” 说完还谴责的看着解云洲:“厂督大人深为皇上所信任,怎能不提醒皇上呢?” 解云洲勾唇冷笑:“是不及高大人思虑周全。” 他阴阳怪气的态度又让高廷尉一口气噎在了喉咙,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温大人哀痛的哭声:“昊儿!我的儿!” 这哭声肝肠寸断,哭得意欢跟着眼眶发热,心里直呼可怜。 可怜的不是温昊这样的恶少死了,而是温大人这样的中年人丧子,也不知要多久他才能走出这样的伤痛。 高廷尉也摇头叹气:“白发人送黑发人,温大人可别伤悲过度,上不了朝啊!” 赵晟没有丝毫的怜悯,反而苦恼的对解云洲说:“他死了,朕要审讯谁去?早知道该派太医令先吊着他的命。” 烧伤的病人最为痛苦,那种绵绵不绝的痛意会钻人肺腑,时刻想要自我了断。 况且温昊还淋了火油, 昨晚又没被及时扑灭火焰,太医令救不救都是一个死。 “去把温大人扶进来吧,去叫太医令看看他夫人。”赵晟揉了揉额角,在内侍的搀扶下坐起了身子。 寒风裹挟着哀痛不已的温大人,此时的他已经双腿发软,站不起身了。 瞧着怪可怜的。 意欢动了动嘴巴,刚想要说点什么安慰温大人的话,但猛地对上温大人那双迸射出仇恨的双眼,一下又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不值得。 温大人极力掩饰去眼底的杀意,他一点点爬到了赵晟的脚下,“皇上,臣冤枉啊!您一定要还臣那犬子一个清白!” 朝臣们互相攻祚可比后宫妃嫔们勾心斗角有意思多了,此时的礼部侍郎可比他在朝堂上那副孤傲清傲的样子顺眼多了。 明明温大人在哭诉,但赵晟的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若是每个大臣在朝堂上都能如此依赖朕就好了,他甚至开始幻想高廷尉,谢丞相等人都如此心悦诚服的场面了。 赵晟险些笑出声来。 这还没吃药呢,怎么就开始发癫了? 解云洲不得不出声打断赵晟:“皇上,皇庄怕是不大安全,咱们还是即刻回宫吧。” 赵晟一口回绝 ,干脆利落道:“三日之期还不到,朕不能回去。” “那该如何处置温公子的遗体呢?”见赵晟主意坚定解云洲也没继续劝,话题转到了温昊的遗体上。 就连哭的不能自已的温大人也支棱着耳朵听着。 惊扰的朕犯了病,丢去喂狗都是便宜了他,可人家亲爹眼巴巴的看着呢,赵晟实在不想落个残暴不仁的名声。 “就交由温大人带回去吧,此事就交由厂督查办。” 赵晟的话音刚落,温大人就扯着破音的嗓子反对:“不行,请让臣亲自来查吧!” 这一刻,赵晟看温大人又不顺眼起来。 高廷尉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道温大人这回彻底失宠了,皇上疑心重,以后怕是不会在重用温大人了。 礼部侍郎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换人来做。 这个位置倒是值得为自己这一边的人筹谋一下。 解云洲不用看高廷尉的脸色都只在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得讥讽一笑,这个时候倒是装的和没事人一样,温昊怎么想出要放火烧院子的主意的,真当无人知晓吗? “好,那就让你自己查吧。”赵晟又宽慰了温大人几句,就说自己累了,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 第四百九十四章 李大友被抓 皇城内没有秘密。 礼部侍郎的儿子才去皇庄伺候了一晚就突发疾病死了,温夫人更是晕厥着被抬回了侍郎府。 这让和温昊混在一起的那般恶少们都唏嘘不已,纷纷上门吊唁,据说灵堂内点着极重的香,进去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啊! 温昊的死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有说老天开眼收了这祸害的,也有八卦礼部侍郎中年丧子,老妻看起来也不像能再生的样子,他家会不会绝后啊? 高府内。 李大友听闻温昊死讯,拍着大腿直笑,还摸出了积攒了一段时日的银子去厨房买了几道酒菜,要请袁成道喝酒。 “袁兄,我今日去了一块心病!”李大友举杯,竟然还憋出了几滴泪。 他这不知死活的样子让袁成道十分感慨,做人做到李大友这个地步也够可怜的,但有现成的白食不吃,他也太傻了。 袁成道吃着鸡腿,抿了一口并不上乘的酒,看着李大友高兴的脸不由道:“他死了,也不代表侍郎府会放过你伤了他脸的事情,这是两码事情。” “都说人死如灯灭,他死也死了,礼部侍郎若不怕被戳脊梁骨,就来找我好了。”李大友一副洞悉一切的 表情:“他们这种当官的最会装样子了,他肯定要面子。” 正说着话呢,高府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声,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李大友就看到院子里闯进来一群身着褐色短打家仆模样的人。 他们人多势众,高府的奴仆都四散在院落各个地方,看门的几个护卫此刻都躺在地上哀嚎着。 “就是他!”一名书童模样的人指着李大友愤怒道:“一定是他害了少爷!” 书童十分愤怒,自己跟在少爷身边吃香的喝辣的,可李大友打伤了少爷的脸,害少爷不能入仕途,就是间接的断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现在好了,少爷干脆死了! 该死的李大友,他恨不能生啖了李大友的血肉。 李大友被蜂拥而上的仆从拖死狗一样托了出去,伸出手大声道:“袁兄救我!” 吧嗒着嘴里的熏鸡味,袁成道只好作出焦急的样子,实则脚都没动一下:“李兄别急,我定会禀报大人救你!” 被游街似的抓到了温府,李大友又被不由分说的扒光衣服换上了粗麻制成的丧服,死死的按在了一具棺材前。 李大友的魂都要飞了。 他惊骇不已的瞪大眼睛,可一道阴冷的声音响 起:“开棺。” 此时的棺材板子还没钉上,两个仆从一推就开了,一股子焦糊的肉味熏得李大友差点把刚下肚的酒菜吐出来。 “啊!” 等看清眼前的尸体后,李大友眼白一翻,魂飞魄散的要晕过去了。 在温大人的示意下,一名仆从左右开弓上去就给了李大友两个响亮的大嘴巴,把李大友的魂又给打回来了。 温大人阴恻恻道:“我儿生前一直念叨着要找你报仇,我再三劝诫他要忍让,如今他这么惨的去了,我不忍他留下遗憾,他活着时你既不愿赔罪,那就陪葬吧!” “关我什么事情,你儿子死了我凭什么也要去死!”李大友奋力反抗,但他怎么抵得过三五个精壮的男人,很快就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温大人眼底一片阴郁,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毁灭气息,他哀痛不已的趴在棺材旁,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儿子。 真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为什么就没多出几分精神管管儿子呢! “不好了老爷!”一名素服婢女惶恐的跑了过来,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去了!” 温大人身形踉跄,胸口一阵剧痛,随即眼前一白吐出一口带着沫子 的鲜血来,灵堂上又是一阵慌乱的躁动。 他彻底的瘫坐在了地上,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从温府传出来的,凄厉至极的哀嚎声。 皇庄内。 赵晟听闻温夫人也没了的消息,冷淡道:“慈母多败儿,温夫人不仅害了她儿子也害了她自己啊。” 言外之意就是温夫人会死全怪她自己。 他是皇上,胆敢冒犯他就得付出代价,赵晟不在意道:“不过是个女人和不争气的儿子,朕会赐个温大人一名温顺恭谨的新夫人,这回定能养出个乖巧的儿子。” 赵晟的贴身内侍道:“温大人如此悲痛,怕是无法调查温公子的死因了。” “死都死了,要朕说温昊那种儿子可有可无,也不知他悲痛个什么劲儿,还吐血,这是在表达对朕的不满吗?” 赵晟蹙紧眉头:“让厂督去温府替朕吊唁一下,到底是老臣了啊!” 他说话时,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内侍通传完后就退了出去,意欢直跺脚。 “怎么什么烂摊子都交给你温大人丧妻又丧子,一定很暴躁,他又仇视你,万一和你动手再伤了你可怎么办!”意欢拉着解云洲的衣服不想他出门。 解云洲轻轻 拍了拍意欢的小手,用无比轻柔的语气道:“只是去看看,不当什么事的,温大人的身手还伤不了我。” 更重要的是他想看看温昊的尸体,明明他叫人换了温昊的火折子,那火折子跟本不可能烧起来。 皇庄内一定混入了别有用心的人,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暂时还看不出来。 总不能是为了惊吓皇上,或是为了灭温大人全家吧。 解云洲一身猎猎的朱红衣袍,骑着高头骏马疾驰到了侍郎府,他身后还跟着四名衣着鲜明的东厂侍卫。 一看是东厂来人,侍郎府的下人没人敢拦阻,与温大人关系不错,前来吊唁的人交头接耳。 “人家死人了也不知避讳,还穿的大红大紫的。” “就是看他们那杀气腾腾的样子,这不是还给温大人添堵的吗?” 解云洲一个眼神瞥过去,人群又瞬间鸦雀无声了。 “温大人,节哀。”解云洲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灵堂,入目的不是两具棺椁,而是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李大友。 温大人脸色青白,好似苍老了十岁,腰都佝偻着,他看着解云洲冷笑一声:“这是你的妻兄,厂督大人不会怪罪我对他用刑了吧?” 第四百九十五章 蹊跷 解云洲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的李大友,冷冷道:“温大人太过悲痛了,想来皇上不会计较温大人对平民百姓乱动私刑的。” 至于民间会如何议论,是否会有李大友的亲友状告温大人,那就另说了。 温大人丝毫不在意解云洲的冷淡,反而快意的说道:“我送他去见我儿,我儿定然会高兴的。” 说完又开始疯魔了似的,说着自己对儿子如何疏忽以至于他长成了如今这样子,又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趁着温大人难过的站不起身的间隙,解云洲径直走向了棺材,推开其中一具,见到了温昊的尸身。 被重新梳洗收敛好的温昊看起来依旧狰狞,但早就没了昔日飞扬跋扈的神采。 解云洲没能扒光温昊的身体看一眼,还觉得有些可惜,但光是看温昊的脸,他就看出了些异常。 烧伤最严重的居然是面部。 不难理解,是因为他的头上和脸上都沾了自己浇下去的火油,可起火点看起来也是脸上。 温昊就算是对自己再狠,也不可能冲着弄死自己去吧,他那么惜命的人一定只敢点燃自己的衣物才是。 再有就是他的火折子是从哪里来的? 只可惜那火折子已经在昨晚就一起被烧没了,不然还能有点子头绪。 来了一趟白来了,解云洲又遮起了棺盖。 他的举动吸引了温大人的注意,见解云洲貌似一脸不满的样子,立马神经兮兮的凑到解云洲的跟前:“厂督可是发现了什么?” 被那样一双神经质的眼神盯着,解云洲后退一步:“没有,还是早日下葬吧。” 他抓住了温昊后让人换了个根本就点不着火的火折子给温昊,还告诉温昊,只要他在皇上的院子前作出自焚的姿态就既往不咎放过他,可没想到温昊竟然真的被烧死了。 温大人既然自己兜揽下了调查他儿子死因一事,那他也不便多嘴。 温大人不信解云洲,他拦在了解云洲的身前不让解云洲走:“把话说清楚,你为什么要打开棺材看我儿的尸身!” 直觉告诉温大人,这其中有蹊跷。 解云洲面露不悦,和温大人拉开距离,冷声道:“温大人这是在质问我吗?本厂督不过是奉命行事,这些话不如留到皇上面前去说吧。” “我知道你心里瞧不起我。”温大人突然惨笑道:“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你那么宝贝自己的夫人,若是 她有个三长两短……” 解云洲不等温大人把话说完,立即冷声道:“多谢温大人关心,只是本厂督还不至于无能到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好。” 他正和温大人大眼对小眼的僵持着,高大人就匆匆带着一些仆从赶到了灵堂。 见到已经快没了气息的李大友面露不忍,他痛心疾首的看着温大人:“温大人你真是糊涂啊!乱用死刑害死人命,这触犯律法不说,以后又如何能服众呢?” 看起来霁月光风的一个人,貌似又搅动朝堂风云的能力,区区家事就击垮了他,看来自己不成家的决定明智无比! 高廷尉看着温大人颓唐的样子心中暗爽。 说完高廷尉就叫人赶快把李大友抬回去救治,温大人铁了心要让李大友给自己的儿子陪葬,如何能答应,两拨人就在灵堂上僵持不下。 立马就有人嗅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意味,也察觉到了温昊和温夫人的死不同寻常,恐怕其中另有隐情。 再一看东厂的厂督都在场了,此时定然还涉及到了皇上。 难道是温昊和温夫人触怒了皇上被赐死了? 有这样猜想的人不在少数,瞬间那些来吊唁的人纷纷快马加鞭的离开了 灵堂。 刚还哭声不绝于耳的灵堂一下变得冷清起来,温大人看了心凉不已。 都是群趋利避害的软骨头。 “李大友不过烂命一条,也值得高廷尉如此和我作对吗?还是说李大友对你有什么利用价值,你舍不得他死?”温大人唇舌犀利,毒蛇一样盯着高廷尉。 高廷尉对温大人可没怜惜之情,他冷哼一声:“温大人草菅人命,我看不过眼怎么了,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温大人铸成大错吗!” “你是嫌弃丧妻丧子还不够,非要丢官才罢休吗?”高廷尉往前一步,几乎和温大人鼻尖对鼻尖。 温大人在他的逼视下貌似态度软了下来,但还是阴狠的瞪了李大友一眼:“我儿一定会达成夙愿的。” 解云洲回到皇庄没有马上见意欢,而是在别的院落洗漱一番,又用柚子叶泡了个澡这才回到卧室。 见了意欢也不许她像往常那样扑过来。 意欢忽闪着大眼睛有些不解:“怎么出去一趟就变心了呀。” “我才去过温家,满身晦气。”解云洲耐着性子解释道:“温大人瞧着不大好,许是要大病一场。” 说着解云洲又道:“李大友被温家抓去打了一顿,又被高 廷尉接走了,现在还生死不知。” 白天眼睁睁的看着两条人命消失在自己眼前,意欢说不怕那是假话,她还是一点点挪到了解云洲的身边,又用力环抱住了解云洲。 “温大人怪可怜的。”意欢感慨了一句,“可谁让他没管教好自己的孩子呢。” 温昊瞧着就人嫌狗憎的,可他居然有胆子跑到皇上的院子外自焚,这让意欢觉得困惑。 “是有什么人教唆或威胁温昊了吗?”意欢狐疑。 解云洲身子微微一僵,他用自然的语气道:“这就要等温大人自己去调查了。” 还没等意欢和解云洲多说几句话,皇上就派人把解云洲叫走了。 皇庄内秀充仪所在的院落。 秀充仪看着眼前伺候自己的宫女惶恐道:“真的不会查出你们吗?” 得知她的脸受伤后,高廷尉特意送来了上药和两名伺候的婢女,就在昨晚,其中一名婢女半夜了才从外面回来,行迹可疑,被疼得睡不着的秀充仪发现个正着。 她就知道高廷尉送到自己身边的这两个人不普通。 “娘娘您多心了,奴婢是坏肚子,怕污了这地界从出去如厕的。”这问话的婢女两人相视一样,都万分委屈。 第四百九十六章 选侧妃 秀充仪自然不信她的话,反而神情更加紧张道:“我不能再触怒皇上了,高大人对我恩同再造,可我也不能为了他的恩情赔上自己的性命啊。” 不管她在说什么,那两名婢女都不在吱声,静静的侍立在一旁,好似两尊雕像一样。 秀充仪沮丧又惶恐的躺在床上,落下了床幔好似躲进了能让她稍微安心些的地方,她紧紧握着被子,有些话她如今还不敢说。 她没想过,真的会出人命啊。 另一边,皇上所居住的院落,门口有几块地砖隐约还可看出被火烧过的痕迹,还泛着淡淡的油光。 不等他蹙眉,身后立即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几名内侍动手翘起地砖,又从别处挪了几块没烧痕的。 “厂督大人快进去吧,皇上刚要派奴才去催您呢。”内侍见了解云洲恭恭敬敬道。 解云洲剑眉星目,一张好似天神下凡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十分违和的讥笑:“皇上何事如此着急?” 不该好好养病吗?听说自从温昊在他院子前自杀,他一直都没合过眼。 解云洲进了屋子,就被浓浓的香料喂熏得直皱眉,还伸出手煽了两下,默默的走到了窗边打开一 道缝隙。 自始至终都无人敢去阻拦。 赵晟慵懒疲惫的声音自内屋传来:“我收到了安南王世子的书信,言他不日就到皇城了,到时候你好好安排一下,让他住进宫里吧。” 按说安南王在皇城也有宅子,只是许多年不成住过,解云洲早就听到了风吹草动,安南王早就派人回来修缮宅子了。 “世子未必会承皇上的恩,只怕会留在宫外住,毕竟宫中有那么多娘娘,冲撞了就不好了。”解云洲轻声道。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朕和安南王世子也没差几岁,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合该好好亲热一下,咱们一家子兄弟都住在一起不好吗?”赵晟轻笑出声,难掩对解云洲的嘲讽。 一家子兄弟? 解云洲勾唇冷笑,皇上的心思都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还真以为这么几句无足轻重的话就能刺到自己吗? “还有,安南王身边,世子妃出身不高,这怎么能行呢?你帮朕在帮他寻觅一位合适的侧妃吧。”赵晟轻飘飘的吩咐道。 只怕安南王世子不会那么轻易就同意,赵晟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给自己安插眼线,说什么让自己去物色,只怕他早就有了 人选了。 不过是借着自己的手行事,让皇上身上少几分骂名罢了。 简单的吩咐了几句,赵晟就陷入了疲惫的浅眠中。 院子的四周矗立者几颗几十年树龄的松柏,寒风拂过带来一阵柏树特有的清香味。 解云洲回到和意欢居住的院落,见意欢正在忙前忙后的帮冬蕊收拾行李,院子里已经摆了三个箱笼了。 “夫人够多了,剩下就给院子里的姐妹们分分吧,也当是留个念想。”冬蕊不敢露出伤感的情绪。 见到厂督回来了,众人躬身行礼,一时间刚还热闹的场面一下就冷淡了下来。 解云洲看了冬蕊一眼,眼前依稀浮现出当初刚从数百人中选出冬蕊的画面,只一转眼,时移世易,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自觉没什么要和冬蕊吩咐的,解云洲径自去了内屋换衣物,没留意道冬蕊眼底一闪而逝的落寞。 想到明日的这个时候,冬蕊就已经在去禹州的路上了,意欢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紧紧拉着冬蕊的手。 “就是去了禹州也要常来书信,好叫我知道你过的怎么样了。”意欢眸子里闪动着泪花,一副还不得时刻不和冬蕊分开的黏糊 劲儿。 还是春祥上前打趣道:“冬蕊瞧瞧,夫人眼里只有你呢。” 说完瞪了冬蕊一记白眼又对意欢道:“她去过逍遥日子了,有心上人陪着,不知道有多美。” 冬蕊羞红了脸,跺脚追着春祥打:“叫你说的我好似归隐了一样,我难道没差事要做吗?” 屋内响起一阵哄笑声:“好啊,厂督大人一定听到了,干脆你求厂督大人,以后不要领差事,直接在家里伺候元宝吧!” 冬蕊脸色马上变得严肃,和元宝在一起是一回事,但不能不领差事。 “派我去禹州全赖厂督大人的信任,我怎么能得寸进尺,狼心狗肺呢。”冬蕊一脸严肃。 春祥知道自己说话重了,勾起了冬蕊心底的担忧,不得不为自己找补:“我这是提醒你,以后可别自打自脸。” 意欢察觉到这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站在了两人中间:“可惜你不参加我的及笄礼了。” 及笄礼后就是厂督督承诺过自己的婚礼,只怕冬蕊到时候也无法从禹州脱身回来参加。 被意欢这么一说,冬蕊就更伤感了。 解云洲从屋内走出来,一身月牙白的长衫,岔开话题:“皇上欲为 安南王世子选侧妃,明日就借此皇庄办一场宴会,宴请皇城中的诸位命妇,需得你出面住持。” 在西煌时意欢在胡夫人的帮衬下倒也办过两次宴会,说不上成功,但也没跌了她厂督夫人的面子。 “明日皇上可要回宫?”意欢问道。 解云洲摇头:“皇上也会出席,还会亲自为安南王世子选侧妃。” 意欢咋舌:“那来赴宴的人可知是为安南王世子选侧妃嘛?” “她们只知道皇上会露面。”解云洲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那些以为有荣华富贵可图谋的人怕是要失望了。 意欢后脊梁一冷,皇上这是在钓鱼啊,上钩的人说不说半个冤字,谁叫她们自己要咬这没饵的勾子呢。 禹州富庶可离皇城几千里远,安南王世子其他侍妾以及世子妃都是禹州本地人,皇上所赐的侧妃去了还不是要任人摆布。 意欢已经开始为那素未谋面的安南王世子侧妃感到悲哀了。 冬蕊无声退下,叫人把收拾好的东西都搬了出去,明日一早就要走,为避免打扰夫人休息,这些箱笼一会就要装到马车上。 意欢没看到,冬蕊跪在院子里对着她扣了三个头。 第四百九十七章 中选 第二日的宴会格外热闹,皇城中但凡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夫人都带着一两个适龄的女儿来赴宴。 意欢上身着粉红色的夹袄,下身是银灰色用金线绣着莲花纹样的百褶裙,头挽一个庄重又灵动的发髻,笑得脸都快烂了。 在自己的宅子里,这些妇人们的唇舌也没比市井妇人仁慈到哪里去,背地里可都没少议论了意欢。 可如今到了皇庄上,各个都好似与意欢神交已久,无不笑脸相迎,极尽奉承之言。 意欢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但脑子里想着厂督督特意交代过自己的,只当是过家家酒就放松了。 反正在场的人也不是奔着自己来的。 入席的时候意欢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她扭头一看,和那视线的主人正好对上。 简玉莹乃是梁国公夫人的亲侄女,与梁娟是两姨姐妹更是玩的好的闺中密友,她可不止一次听梁娟对自己哭诉过意欢会勾引人,引得谢净檀抛弃了梁娟。 现在梁娟姐妹一个是淑妃,一个是梁淑仪,梁国公一家显贵至极,她母亲虽也跟这脸上有光,但背后也没少敲打简玉莹。 “论样貌你也不必她们姐妹差!以后最好不过是混个命妇,见了 人家还要磕头。” 母亲抱怨的话犹在耳边,简玉莹怨恨的瞪了意欢好几眼,若不是这个小狐狸精勾引谢净檀,梁娟估计就嫁进谢家了。 她要磕头的人也会少上那么一个。 意欢完全不认识凶巴巴瞪着自己的姑娘,观她样貌秀美,隐隐有几分淑妃的影子,又看梁国公夫人和那姑娘的母家举止亲密,心里就约莫有了猜想。 估计是梁国公府的什么亲戚。 春祥伏在意欢耳边低声道:“要不要奴婢过去提醒一下,她敢这么看夫人,太不尊重您了。” 要是厂督在场的话,她岂有胆子这么看着夫人! 意欢摇头,心里只有对那姑娘的可怜:“来的闺秀中,她的样貌最为出色,又和梁国公府走的这么近,也许皇上会选她。” 一旦被选中就是远嫁禹州的命运,此生何时再能回皇城都是两说。 “皇上驾到!” 内侍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意欢的思绪,只见一身明黄色常服的赵晟昂首阔步,被前呼后拥着踏进了宽敞的屋子内。 皇庄上的宴席场所自然比不上宫里的敞亮奢华,但容纳几百人绰绰有余。 宴会的外围是一列列挎刀的侍卫,屋内贴着墙边站着穿着甲 胄,面容森严的金甲卫。 打扮的衣着华美的妇人和年轻姑娘们看得人眼花缭乱,场面比百花争春还要热闹上几分。 赵晟端坐在主位俯视着众人,那张英俊的脸就已经惹得众多闺秀红了脸。 简玉莹更是不断用羞怯的目光打量着贵气逼人的皇上,这是她第一次得见天颜,没想到皇上竟生的如此不俗。 简玉莹的母亲用手肘轻轻碰了女儿一下,貌似不经意,和女儿四目相对后更是一计严厉的警告。 简玉莹只得低下头,可心中却翻涌着滔天巨浪,如果能被皇上看中进宫伺候,这辈子才算没白活! 赵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底下众人的神色,偶尔凝视一二名闺秀的样貌。 倒是有几个出挑的,若是再聪明些也许能笼络住安南王世子。 “皇庄上清净,朕来躲几日清闲,眼下年关将至,朕突然想起已经许久没办过宴席了,今日特意请各位来尝点野味。”赵晟一派和蔼的样子。 他装模作样时很能唬人,至少在场的闺秀心中,皇上样样完美,是天底下最出众的夫婿人选。 当不了皇后,一个贵人总也当得吧。 “朕自登基来一直忙于朝政,已许久不曾听得 丝竹之声,不知可有人愿意献艺,朕有厚赏。”赵晟的身子往前倾了倾,眼里露出鼓励之色。 屋内响起一小阵躁动,窃窃私语声汇聚在一起,意欢的耳朵忙碌不已。 “臣女愿献一曲凤求凰。”一道嫩黄色的身影从宴席间的座位上站起来,声音清脆。 如此直白的举动惹得众多贵女暗中妒忌,还凤求凰,这和直接对皇上求爱有何区别。 “哼,真是够不要脸的,不就是弹琴,谁还不会了。”简玉莹恨的只咬牙,第一个站出来得任定然会得到皇上更多得关注。 简玉莹不甘落后,她身旁的简夫人都没来得及拦阻,就看到女儿已经急吼吼得站起身,温柔小意道:“臣女愿献一曲汉宫秋月。” 此后要献艺的人此起彼伏,有擅歌的还有擅舞的,意欢大饱眼福。 皇上只带了秀充仪来皇庄,偏偏她还在院子里养病,在场的贵女们行事就带着几分肆无忌惮的意味。 简玉莹有傲气的资本,她的汉宫秋月弹可弹奏得炉火纯青。 赵晟也眼前一亮,当场就赐了简玉莹一块玉佩,又问了她的家世。 得知她和梁国公府还有亲戚后更是满意的直点头:“既有才又有 貌,可婚配了啊?” 赵晟的话犹如一颗石子投入了一汪寂静的池塘,荡起了层层涟漪。 一时间简玉莹承受了无数嫉妒的目光,她难掩激动:“臣女父母舍不得臣女早早出嫁,故而如今还待字闺中。” 皇上是不是十分中意自己,不然怎么唯独问了自己是否婚配了? 不说简玉莹,就连简夫人都满面红光,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她女儿也要进宫当娘娘了! 赵晟端坐在上位,把众人或羡慕或妒忌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颔首,满意更甚。 简玉莹见皇上脸上毫不掩饰的满意还以为自己颇得圣心,不由得娇纵起来。 “皇上,臣女等皆已献艺,唯独不见厂督夫人有所表示,不知厂督夫人有何擅长,臣女斗胆想与夫人切磋一番。”简玉莹傲气十足的看着意欢。 不过是个宫女出身,能会什么? 简玉莹志得意满,今日这个丑她意欢丢定了!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自己,意欢懵了。 她,她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啊…… 就在意欢尴尬的想咬手指的时候,解云洲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 “谁想和皇上亲封的郡主切磋?不如切磋谁的刀更锋利吧。” 第四百九十八章 舞剑 这道声音过于霸气外露,一时间吸引了所有的视线,大家都想看看是谁敢在皇上面前用这种目无尊上的语气说话。 解云洲一身猩红色的衣袍走的猎猎作响,他踩着一双黑色的靴子,每一步都似走在那些贵女的心上。 竟然比皇上长的还要出众,真真宛若天神下凡一般。 再一看他的衣着,这不是东厂厂督吗! 许多贵女们心惊肉跳的挪开了视线,生怕一不小心被解云洲发现了,就会被挖眼珠之类的。 赵晟危险的眯了眯眼,他自然是已经注意到,自从解云洲一出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爱慕的视线就少了许多。 他不满的捏紧了衣袍下的拳头,似是故意要和解云洲找不痛快一样,邪魅一笑:“厂督夫人是朕亲封的郡主没错,但朕觉得无聊,她也该有所表示才行啊。” 赵晟已经点明了意欢的身份,但在说道‘亲封’二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郡主又如何,还不是朕抬一抬手封的。 屋内一道道灼热的视线打在意欢身上,她如坐针毡,不停的抬眼看向解云洲。 我才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啊! 春祥见夫人又急又恼,宛若被困在了陷阱里的小兽一样,她 心思一动靠近意欢的耳朵道:“夫人不是学过几套舞剑招数吗?” 她的话让意欢醍醐灌顶,她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比黑夜中闪动的火光还要耀眼,意欢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兴奋对着春祥道:“我怎么就没想到。” 论琴棋书画,她样样都比不过,但她和厂督督学过舞剑啊! 糊弄她们还是没问题的吧。 眼见着解云洲和皇上之间剑拔弩张,意欢也为解云洲捏了把汗,若是厂督督为了维护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皇上,皇上定会为了维护他的威严对厂督动刑。 思及此处,意欢腾的一下起身,昂首阔步的走到了屋子中央,还给了简玉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皇上,臣妇不精通琴棋书画,但会剑舞,如果皇上不嫌弃,臣妇就献丑了。”意欢声调拔高,脸上满是自信之色。 简玉莹讥讽道:“昔有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看来厂督夫人是准备惊艳我们啊!” 赵晟看了解云洲一眼,见解云洲脸上一闪而逝的愕然满意一笑:“那就让朕开开眼吧!” 他话音刚落,解云洲就从腰间解下了自己的佩剑递给意欢,毕竟意欢一时半会儿再难找到比自己的佩剑更趁 手的剑了。 意欢接剑的时候还摸了把解云洲的手,偷吃豆腐,她自然做的天衣无缝,但还是被恨不得一双眼睛都长在她身上的简玉莹发现了。 简玉莹瞧了瞧解云洲那宛若天神的容貌,心里涌起一股醋酸,难怪梁淑仪说她是狐媚子,这种场合都不忘了勾引男人! 意欢提起剑,闪动着寒芒的利剑出鞘,这柄伴随着解云洲走南闯北的宝剑身上带着一种肃杀之气,意欢合眼站定,呼吸了几息之后猛地睁开眼睛。 她严重带着稚嫩的杀气,心里给自己打着拍子,厂督教导自己时的话犹在耳边。 抽刀断水水更流! 利剑破空声响彻整个宴会的上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的集中在意欢的身上。 那么一个身量窈窕的姑娘舞动着一柄与她气质并不相符的佩剑,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违和之美。 解云洲眼中也不由得带上几分欣赏之色,他还不知道意欢的剑舞已经如此出色了。 今日还真是叫他吃了一惊。 就连站在一旁的简玉莹都暗自咬了咬牙,该死的,自己刚才怎么就最欠,竟然给了这贱人出风头的机会。 她眼里闪过一丝恶毒,双手在衣袖的掩映下故意扯 断了手上的玛瑙手串,一颗颗小拇指大小的血红珠子瞬间滚落一地。 意欢抬脚用力往地上一踩,好巧不巧正好踩着一颗,她身形不稳打了个幌子。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只看那剑那般锋利,可别划伤了厂督夫人啊! 解云洲眸子一沉,脚已经迈了出去,可下一刻就看见意欢全部力气都用在了腰上,她反手划出剑,来了一招长枪招数回马枪,勘堪挽救了要扑倒的场面。 简玉莹冷哼一声,真是可惜了自己上好的玛瑙手串,怎么就没摔死那个贱人。 想着刚才惊险的画面,意欢的心像是揣了小兔子一样噗通狂跳,她起身后忍着腰痛故意往简玉莹的方向舞。 剑尖更是在挥出后划掉了一缕简玉莹鬓边的一缕发丝,惹得简玉莹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 意欢却一副沉浸在舞剑中无法自拔的样子,眼里根本就没简玉莹这个人。 意欢舞毕,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两条胳膊更是酸软打颤,但她还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给皇上行礼,退到一旁。 解云洲及时扶住了意欢,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性感道:“做的好。” 听到了表扬,意欢的双眼亮晶晶的,她得意 道:“还是厂督大人教的好。” 两人亲亲我我的样子给在场的众人喂了一大口狗粮,不愧是小两口啊,就是黏糊。 赵晟眼里看向意欢的眼神多了几分兴致,他现在倒有几分后悔没把意欢抢过来了,意欢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有着他后宫妃嫔身上都没有的灵动劲儿。 解云洲敏锐的察觉到了皇上看意欢的视线,他不动声色的把意欢拉到了自己身后,还用警觉的眼神看了赵晟一眼。 惊魂未定的简玉莹被母亲拉到了身旁,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只是被削掉了一缕头发。 万幸没有伤到脸。 简夫人含着一腔怒火看向意欢,猛地发现她有些眼熟。 “姐姐,你觉不觉得厂督夫人有些像唐太医令夫人?”简夫人扒拉了一下梁国公夫人,小声道。 听她这么说,梁国公夫人夫人也带着狐疑去打量意欢,仔细看了一番后也惊异道:“从前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如今一看,还真有几分相似。” 当初唐太医令治坏了宫中的宠妃,被皇上下令抄家,不可能再留下活口的啊? 简玉莹心里正发恨,听母亲和姨母这么说,立马高声佯装不解道:“什么,厂督夫人是犯官之后?” 第四百九十九章 玉佩 简玉莹的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所有人都开始打量意欢。 犯官之后,厂督夫人不是宫女出身吗?怎么又变成了犯官之后了,可她若真是犯官之后,此时应该在教坊或是早就死了,还能当上厂督夫人? 赵晟啧了啧舌,他注意到意欢的脸色变得煞白,整个人好似秋风中的落叶一般摇摇欲坠,丝毫没有被污蔑后的恼怒,倒像是被戳穿后的心虚啊。 “厂督夫人可有话要说?”赵晟饶有兴致开口问道。 几乎所有人都能从皇上的语气中辨别出,此刻的皇上并没有生气,反而是起了逗弄的心思。 皇上逗弄一个臣子的妻子,这怎么看都有几分诡异吧。 解云洲更是冷着声音道:“简姑娘口说无凭,今日若是拿不出证据来,可别怪本厂督手下不留情。” 被那样冰冷阴森的视线盯着,简玉莹身子瑟缩了一下,她躲到了母亲的身后。 明显这话也是简玉莹从旁人口中听来的,这消息的来源极有可能就是她的母亲。 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的简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掐了女儿一把,无奈的赔笑道:“叫厂督看笑话了,我们是 再说话本子,并没有提及您的夫人啊!” 这找补看起来就漏洞百出,但好歹是圆过去了,简夫人和梁国公夫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后悔。 早知道就把心里的怀疑憋到回家再说了,若是厂督夫人真是犯官之后,被她们这么大咧咧戳破,厂督肯定要恨死她们了。 意欢的身体还在颤抖,她紧紧拉着解云洲的手不敢松开,生怕下一刻就会被下令投入大牢听候发落。 她还不想死,更舍不得厂督督啊! 解云洲不等赵晟开口,就冷哼一声道:“那就是简姑娘的耳朵不好使,回去好好看看大夫治一治吧。” 简玉莹自觉受辱,她以后可是要当皇妃的人,怎么能被一个太监欺负呢! “皇上,臣女不是有意的。”简玉莹可怜巴巴的看向皇上,希冀于皇上能为自己挽回颜面。 没想到赵晟淡然一笑:“不过是几句玩笑话罢了,也值得厂督如此动怒,意欢就算真是犯官之后又能如何,朕不是那等冷心冷肺的人,定会宽恕她的。” 当年唐太医令被卷入了后宫阴私中,与珍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解云洲不敢冒这个 险,让意欢暴露在赵晟面前。 查清当年的真相刻不容缓! 待意欢及笄后他会立刻与意欢成亲,彻底做实她厂督夫人的身份,再洗清当年唐家的冤屈,还他们一个清白。 宴席散去,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意欢还是一阵后怕。 “我当时心都快要不知道怎么跳了,若不是当时你扶着我,我一定会一屁股坐到地上。”意欢擦了擦自己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明明额头上一片干爽,可她总觉得自己在出汗。 不停的用手帕用力去擦,擦得白嫩的额头一片红,马上就要被擦破一层油皮了。 见意欢如此紧张,解云洲只能把人紧紧的搂进怀里,他在意欢的耳边轻声哄道:“有我在呢,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对解云洲的话,意欢向来深信不疑,尤其是这句你放心,她稍微安了些心,但夜间还是在梦中惊慌的弹动身体,发出小声的抽泣。 她梦见一位操着一口南方口音,说话温柔绵软的漂亮妇人抱着自己泪流满面,还往一个幼小的孩童怀里塞了一枚精致的连理枝纹样的玉佩。 她说:“这是我从小带到大的玉佩, 拿着她,去苏州找你外祖父,求他收留你。” 旋即她就被迫离开了那个馨香的怀抱,视野里一片火光冲天的红色,还有一声声凄厉的叫喊。 “意欢~意欢~意欢!” 熟悉的男声从天边传来,意欢猛地睁开眼,离开了刚才炼狱般的梦境,她发了一身的汗,开口时嘴唇干涩无比。 “我好像梦见我娘了。”意欢委屈得声音哽咽。 解云洲探了一下,意欢浑身滚烫,这是烧迷糊了,他拉开床幔,蹙眉吩咐道:“去请大夫来。” 意欢还拉着解云洲的胳膊,一脸认真道:“帮我找个信物,连理枝的玉佩,那是我娘留给我的!” 说完就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她睡得极不踏实,嘴里不断的嘟囔着“跑,不要丢下我”之类的胡话。 大夫是被小叶子踹破了医馆的门从床上挖出来的,还以为自己被打劫了呢,一路兢兢战战的,来后一诊脉,自己的心还没咽进肚子呢,道:“夫人这是惊吓过度,吃上一剂安神的药就好了。” 回去他自己也得吃上一副。 写完药方,小叶子跟着去抓药,回来之前就怀中摸出了一两金子抛给 了那大夫:“今日多有得罪了。” 一两金子,大夫看后一下就气消了,这抵得上他坐诊好几日了! 迷迷糊糊的,意欢被春祥和解云洲两人服侍着灌了药,又过了一个时辰,意欢才算是退了烧,也不再说胡话了。 第二日,意欢醒的很早,却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解云洲端来一碗熬得出油的小米粥,舀起一勺,唇型饱满的嘴巴微微撅起,吹了吹递到意欢嘴边:“吃吧,吃完再睡一会儿。” 意欢乖巧的像任人摆布的木偶,蔫巴巴的,眼底也没有平时那么灵动。 她很委屈,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像是在撒娇一样对解云洲道:“记得找我的玉佩呀,那对我真的很重要,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意欢有什么东西,春祥都了如指掌,更是样样都造了册,翻了三遍,根本就没有夫人形容的那枚玉佩。 可意欢又一口咬定就是有这么个东西。 解云洲安慰意欢:“我已经派人去绣庄上问了,逸娘也许知道线索。” 意欢还想强撑着精神等玉佩的消息,可她意识昏昏沉沉的,没抵住疲惫,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第五百章 交易 约莫到晌午,意欢再睁开眼睛时竟有一种自己重生了的感觉,几个时辰前绵软的像是面条一样的四肢又回到了她的掌控中。 还不等意欢开口,解云洲就递上一杯温水,一边看着意欢喝下去,一边道:“逸娘说那玉佩当初跟着你一起进宫了,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给了什么人?” 既然厂督这么说了,就证明这东西现在不在自己手里。 意欢绞尽脑汁也只想到了一个人。 瑶容华。 她和瑶容华关系最为亲厚,当初在宫中她也没少照顾自己。 那么贵重的东西,她极有可能交给瑶容华代为保存,甚至是当初自己干脆送给瑶容华了。 可恨自己当时自己年纪太小,那时的记忆都已经变得模糊,越是回忆意欢就越是坚定了这个念头。 “我要去找她要回来!”意欢紧紧咬着嘴唇,眼前浮现出娘亲哀戚的面庞,“她叫我去苏州投奔祖父的!” 解云洲贴了贴意欢满是泪水的面颊,看着她哀伤的表情心也跟着痛,他柔声道:“好,我陪你一起去,我外祖家原籍也是苏州的。” 只是镇国公府已经被先皇下令铲除,如今留在世上的血 脉也只剩自己和皇上了。 抚摸着意欢汗津津的后背,热烘烘的小身子此刻无助的颤抖着,解云洲满心的怜爱,恨不得把意欢揣进自己的怀里。 意欢呜呜哭着,用牙齿叼着解云洲的衣服,把衣服想象成高云瑶,用力的咬着出气。 瑶容华也太可恶了,她一直想利用自己不算,还把对自己那么重要的信物藏起来,一个字都不和自己提及! 三日之期一闪而逝,方术士亲自到皇庄上接皇上回宫。 他采买了十匹红色的绸缎,从皇庄门口一路铺到了皇上的马车旁,红彤彤的和周围肃杀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上次走红毯还是大婚的时候,赵晟站在皇庄门口,有那么片刻的闪神。 意欢憋笑憋的脸颊一直在抽动,又不敢笑出声,这场面就和来迎娶皇上一样。 方术士还是一派淡然的表情,似乎没察觉出任何不妥:“红色阳气足,最是辟邪,皇上还请移步。” 一听能辟邪,赵晟也只能放下不适,妥协的叹息一声,忍着心里的诡异感踏上了丝绸。 绸缎最是娇贵,都已经铺在地上还被踩踏过,皇上是不可能继续用了,倒是便宜 了皇庄附近的百姓,一个个你争我抢的来争这天降的大便宜。 一回到宫中,意欢就迫不及待的去了暮云阁。 见厂督夫人来势汹汹,银月还有些担心,容华本来就胎像不稳,可别两人一见面就争吵,再把容华吵得动了胎气。 自从意欢进屋,银月就寸步不离的跟在瑶容华的身边,像老母鸡护着鸡崽子一样,把意欢和高云瑶隔得死死的。 意欢虽心里有气,但看高云瑶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也不敢离她太近,生怕高云瑶有个好歹再赖上自己。 她小心有生气的样子惹得高云瑶发笑。 “我又不会吃了你,怎么皇庄上这几日过得可还开心?”高云瑶笑眯眯道。 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自己讨厌皇上还要这么问! 意欢不接高云瑶的话茬,直接问道:“我的玉佩呢?还我给!” 高云瑶也没和意欢装糊涂,她语气淡淡道:“你还记得你有玉佩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彻底忘了呢。” 她示意银月把自己扶起来,本来是侧坐着的高云瑶直起身来,肚皮高高隆起,整个人都像是在往前倾斜,随时有可能摔倒的样子。 见她步步逼 近,意欢接连后退,还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意欢紧张道:“你不要过来啊!” 高云瑶在银月的搀扶下走到了桌子旁,亲手斟了一杯茶:“当日你冷得浑身生疮,我从自己的棉衣里掏出棉絮缝在你的棉衣里,你把玉佩塞给我,说会把我当亲姐姐。” 她端着茶递给意欢,憔悴的脸上带着一抹受伤的神色:“这话怕是只有我当真了吧。” 提及往事,意欢被她说的脸上发热,她结结巴巴道:“是你先变了,是你骗我的!” 意欢的眼眶发酸,泪水一下就模糊了视线,她气自己不争气,竟然在高云瑶面前哭,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 “还给我。”意欢语气生硬道。 “那可是咱们姐妹情深的信物,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还给你。”高云瑶自然是不稀罕一枚玉佩,只是起了逗弄意欢的心思。 意欢越是着急,她就越不像轻易的把东西给意欢,看意欢求而不得的样子,她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意欢才不信她口中的“姐妹情深”,不过是用来恶心自己的借口罢了。 她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高云瑶不会轻易给自己的心理准备,是以此刻还 能心平气和的与高云瑶对话。 意欢稚气未脱的脸上勾出一抹冷笑:“说出你的条件吧,你要怎么样才肯把玉佩还给我。” “简家小姐是什么样的人?”高云瑶见意欢不接茶水,就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在银月的搀扶下坐到了柔软的榻上。 意欢存心气她,故意道:“样貌一等一的出众,还谈的一手好琴,皇上的眼睛一直黏在她身上。” 高云瑶面不改色,淡淡道:“是吗,看来宫里马上就要多一位姐妹了。” 听厂督说皇上有意让安南王世子也居宫中,那他的侧妃肯定也是住在宫里的,高云瑶这话也没错。 “只要你能拦阻她进宫,我就把玉佩还给你。”高云瑶看向意欢,“这点小要求你能做到吧?” 高云瑶知道鲜嫩的女人会一个接一个的进宫,但至少也要在她生产后才能有新人入宫,否则她实在是没那个精力去应付。 本来皇上也不是为自己相看的,是高云瑶自己会错意了。 意欢心里狂喜,仿佛已经把玉佩拿到了手里。 她面上作出为难的样子沉思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艰难道:“好,我答应你!” 第五百零一章 挑唆不成 一场双方都满意的交易就这样达成了。 高云瑶目送意欢欢快的背影远去,刚还挂在嘴边的微笑迅速消失,转而变得面无表情。 “她不会无缘无故想起玉佩,一定是在皇庄发生了什么,你去打听一下。”高云瑶冷声吩咐道。 银月颔首应了一声:“是。”而后慢慢退下,另有一名宫女上前伺候高云瑶。 “废物!你想烫死我吗!”粗粝难听的骂声响起,听得人心一哆嗦。 淑妃厌恶的皱起眉头:“又开始了,整日摔摔打.打的给谁看。” “还不是那个柳儿和梁淑仪嚼舌,听说皇上又要纳新人入宫,急的吧。”淑妃的贴身宫女一点也不避讳的和淑妃说梁淑仪的坏话。 明明是自己的亲妹子,淑妃没有半点维护梁淑仪的意思,反而轻蔑的笑了一声:“不过是瞎操心罢了,她这辈子也就是哥淑仪了,新人进不进宫和她有什么关系。” 正说着话,一名宫女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娘娘,该喝药了。” 盛着药的琉璃盏被端到了淑妃面前,浅黄色的汤药泛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光是闻着味道就叫人胃里做呕,淑妃憋着一口气,纤纤玉手端起药碗, 像是服毒药一样两口喝下肚。 “良药苦口,娘娘已经调理了一段日子了,过两个月说不定就有好消息了。”淑妃的贴身宫女递上温水让淑妃漱口,又捧来李子蜜饯让淑妃含上。 淑妃懒洋洋往后一靠,希望自己这些苦药汁子没白喝吧。 “淑妃娘娘好悠闲啊。”梁淑仪语气讥讽,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了屋子。 光是听到她的声音,淑妃就开始心烦,她揉着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不耐烦问道:“又是谁惹到你了,让你跑到我这里来撒气。” 被淑妃阴阳怪气的态度气得心肝疼,梁淑仪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怪你肚皮不争气!一岔岔新人进宫了,你就等着皇上彻底冷落了你吧!” 梁淑仪心里甚至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都是姐妹,做什么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跌落在泥里! 梁淑仪发的火简直毫无道理,淑妃也不打算惯着梁淑仪,她一指门口:“给我滚出去,这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你可知是谁要进宫了?”梁淑仪对淑妃的怒斥充耳不闻,已经养出几分气血的脸上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是简玉莹!那小贱人多有心机不用我多说了 吧,你就等着被她踩在脚下吧!” 淑妃大吃一惊,对这个表妹她印象深刻,骄纵如梁淑仪,也没能从简玉莹的手里讨到好,还总是能把梁淑仪哄得团团转。 但要说简玉莹能把自己踩在脚下,也过于夸张了,毕竟简家能在皇城里这么吃的开,背后可没少依仗了梁国公府的势力。 淑妃不喜欢简玉莹,再一想到这个惯会装腔作势,低服做小的表妹要进宫,心里觉得恶心。 也难怪梁淑仪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估计是觉得自己以后要低简玉莹一头,不甘心吧! 淑妃眼珠子一转,对着心腹道:“你去我库房取二两上好的血燕来,咱们去看看高婕妤。” 她是不能出手对简玉莹怎样,但可以走一走别的门路啊! 高婕妤虽说看起来不争不抢,一副无欲无求安心养胎的样子,但谁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万一也是个装腔作势的呢? 淑妃并没精心打扮,反而还敷了些粉让自己看起来憔悴一些。 高婕妤一直闭宫养胎,就连皇后都免了高婕妤的请安,示意宫中诸位妃嫔都已经有段时日没见过高婕妤了。 淑妃登门拜访,高婕妤想着自己也不能太特立独行 ,就叫人开门迎了淑妃。 “好妹妹,叫我好想你啊!”淑妃掩着嘴笑,眼里也是默默柔情,好似她平日里就是个性子温顺的人一般。 可高婕妤并未放松警惕,她的胎养的极好,已经有五个多月了,肚子并不臃肿,走起路来稳健有力,一看就知肚子里的胎儿也是健壮的。 “劳心淑妃姐姐还记挂着我,我在宫里正缺个说话的人呢,可总是精力不济,示意不敢叨扰宫里各位姐妹。”高婕妤的话说的很客气,一直都没离淑妃太近,只是殷切的让自己身边的宫女给淑妃添茶递水。 “皇上要办冬猎,你肚子大了去不了,真是错过了个放风的好机会,这皇宫就像樊笼一样,困住了咱们姐妹。”淑妃伤感的按了按眼角,说完又露出懊恼之色,“瞧我这张嘴,妹妹可别见怪。” 高婕妤心里始终提着一根线,她警惕着淑妃,甚至怕她在身上熏了能使流产的香,如今又说些有的没的。 “你不知道,这宫里马上就要进新人了,是皇上在皇庄上看中的,说来还是我的表妹,我这表妹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琴艺更是师从大家,我看妹妹你也是才女,想来你们能玩 到一快去。”淑妃有露出那种似乎有些哀伤的神情。 高婕妤进宫是被迫的,她对皇上没有真心,只在乎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若能一举得男,以后她也不必去笼络皇上了。 后宫就是再进一百个新人,高婕妤眼皮也不会眨一下。 看着高婕妤无动于衷,淑妃觉得无趣,心里却在腹诽高婕妤太能装了,她现在心里一定很着急吧! 进了新人也意味着宫里会有更多的孩子,可皇位只有一个,好的封地也是有限的,你不争就等着被人踩在脚底下吧! 淑妃坐了一个时辰,有半个时辰都是她在自说自话,说的口干舌燥,也觉得没趣儿就走了。 高婕妤心腹撤掉了淑妃用过的器皿,决不许这些东西再近高婕妤的身。 “娘娘放宽心吧,只要养好了这一胎,以后在宫里就有依靠了。”宫女不知道要如何宽慰高婕妤,只能暗骂淑妃不安好心。 高婕妤却淡然一笑,摆了摆手:“我不和她置气,也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不值得。” 淑妃挑拨的意味太过明显,明显到让高婕妤怀疑淑妃是不是吃错了东西,看着听聪明的人怎么还大咧咧跑到自己跟前上眼药。 第五百零二章 霸占 梁国公府厅堂内,十几盆红艳艳的南天竹竞相开放。 简夫人拉着梁国公夫人不松手:“姐姐,我的眼睛你还不相信吗!我绝对没看错!” 她一口咬定,意欢就是当年唐家后人,毕竟意欢那张脸和唐夫人,唐老爷都十分相似。 意欢一定是那种站在父亲身边像父亲,站在母亲身边还能叫人一眼看出是亲母女的长相。 “口说无凭,你要拿出证据来啊!难道你去了官府,你也要说是凭你眼睛看出来的!”梁国公夫人被妹妹纠缠的没了脾气,摊了摊手。 “这还不简单,把她抓起来,审一审不就知道了!”简夫人流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憨,显然对意欢十分有意见。 梁国公夫人一下站起身,板着脸斥责道:“你想作死可别带上梁国公府,那是厂督夫人,是说抓就能抓的?当心得罪了解云洲,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东厂诏狱凶名在外,无人敢惹,那些传说中的酷刑,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胆战心惊。 简夫人的气势一下就弱了,她可怜不已的看着梁国公夫人:“姐姐难道就要这样看着你的外甥女受辱吗!我一定要帮玉莹出这口恶气!” “ 你不必心急,叫玉莹沉住气,说不定以后能凭借她自己的本事出这口气呢。”梁国公夫人脸色不好,俨然是想到了什么令她糟心的事情。 她两个女儿都进了宫,还无所出,当然是希望越少的女人和自己女儿争宠最好。 可她疼了三十几年的亲妹的女儿马上也要入宫了,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姐姐没向往日那样温声细语的安抚自己,简夫人一下变得安静,甚至有些心虚。 “我记得唐夫人身上总是挂着一块玉佩,我当时很是喜欢,唐夫人说是祖传之物,我想借来端详,描摹下样子照着雕一块,可被拒绝了!”简夫人思忖了一会儿。 她抬眼时眼里难得泛着一丝精明:“厂督夫人就住在宫里,不若想办法打探一下,她身上是不是有这么块玉佩不就行了!” 简夫人得意的想着,我可真是个大聪明! 闻言梁国公夫人更加不悦,她实在没理由去和厂督夫人过不去,她可不想没吃上猪肉还惹得一身骚。 “你是想让淑妃娘娘帮你打探,还是想让梁淑仪去?”梁国公夫人的语气又冷上了几分。 你女儿还没当上娘娘呢,就想着 支使我的女儿替你办事了吗? 姐姐的态度突然变的像刺猬一样扎手,简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低服做小赔不是,却也知姐姐心中有了芥蒂,以后怕是都不会像从前那么好说话了。 简夫人不想继续自讨没趣,灰溜溜走了。 晚间,梁国公回来用晚膳,看着饭桌上阴沉这一张脸的梁国公夫人,顿时火冒三丈:“你摆脸色给谁看!” 梁国公夫人藏不住事,又被丈夫如此训斥,就把在皇庄时宴席上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淑妃和梁淑仪在宫中艰难度日,眼下简玉莹又要进宫了,她还没得宠呢,就已经把咱们女儿当她的下属看了。”梁国公夫人哭唧唧的,“我管厂督夫人是不是犯官之后,我只要我自己的女儿好。” 她本意是让梁国公与自己一起谴责简夫人,可谁知道梁国公听后反应极大,一下就掀翻了桌子。 厨房精心烹制了两个时辰的一桌菜肴悉数被打翻在地,各种菜混在一起,散发出剩饭剩菜一样的味道。 “无知妇人,你差点误了大事!”梁国公吹胡子瞪眼,用力的跺了两下脚,指着梁国公夫人的鼻子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这可是解云洲现成的把柄啊! 朝上谁人不唾弃解云洲鹰犬行径,奈何其有圣宠,梁国公甚至有些激动的想到,若是自己能成功扳倒解云洲,在朝廷上必定会威望大涨。 “你马上给宫里传信,让淑妃或淑仪去打探消息!”梁国公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拉着梁国公夫人就往书房走去。 全然不顾梁国公夫人脸色刷白,他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看到解云洲败在自己手里,犹如丧家之犬的样子。 违拗不过丈夫,梁国公夫人满心愤懑的按照梁国公的口述写完了递给淑妃的信。 权衡再三,梁国公还是决定让稍沉稳些的大女儿去打探消息,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解云洲。 梁国公府夫人有自己的人脉,信写完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淑妃手中。 淑妃展开信扫了一眼,气得把信件揉成一团用力扔进了炭盆里。 屋内飘起一股淡淡的纸灰味。 淑妃:“什么玉佩还得我去打探!”皇上赏赐的好东西数都数不清,什么样的玉佩让父亲用如此严厉的语气,急不可耐的给自己传递消息。 最令人生气的事她不能对父亲的话置之不 理,淑妃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纾解。 翌日一早,淑妃用完早饭去皇后宫中请安,却在皇后右手第一个位置上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瑶容华看着憔悴了许多,皇后娘娘不是免了你的请安了吗?这天寒地冻的,容华该小心些。”淑妃柔柔一笑,眼里透出几分关心。 “不碍事的,许久没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总是能收到娘娘送来的东西,臣妾不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瑶容华不紧不慢的起身,对着淑妃有行了个礼,“淑妃姐姐可别和妹妹我一般计较。” 她话里倒是显得淑妃刻薄不饶人了。 淑妃心里正憋火呢,刚要反唇相讥,视线突然被瑶容华腰上的一枚玉佩吸引了视线,话锋一转问道:“妹妹腰上的玉佩倒是别致,皇上内库的好东西怕是都在妹妹那里了吧。” 在场的都是些低位嫔妃,无宠的日子靠着份例过活,听了淑妃的话都心急眼热的,明明瑶容华出身卑微,凭什么能爬到她们头上。 高云瑶摩挲着腰间那块玉佩,沉声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我娘亲上次进宫时给我了,我时时带着就当娘亲也陪在我身边了。” 第五百零三章 玉佩是谁的 淑妃瞳孔猛地一缩,心内惊疑不定。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让她去厂督夫人哪里打探玉佩下落吗? 玉佩怎么又成了高云瑶娘亲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了? “我看着玉佩成色不错,原来李夫人祖上也阔绰过啊?”淑妃掩嘴一笑,“还是咱们皇上看人的眼光准,看上的岂能是普通人呢?” 高云瑶面色不变,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说不出的柔和,她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轻声道:“阔绰不阔绰我倒是不知道,玉佩到我母亲手里时,过往的那些典故就已经失传了。” 见淑妃话里话外的想和自己打探这玉佩的消息,高云瑶就知道自己带着玉佩出门是明智之举。 这玉佩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她且做钓鱼人,看看能钓出什么东西来。 淑妃话锋一转突然道:“我昨日才去见了高婕妤,她肚子尖尖的,气色更是比在场的姐妹都要好,怀胎一点也看不出辛苦的样子,反倒是瑶容华,肚子这么大,不会是双胎吧?” 耳边回荡起太医的话,高云瑶捏了捏拳头,她湿气重,孕期思虑过度,浑身浮肿的厉害,时常整夜无法入睡。 “肚皮是尖的想来是个皇子了!”一名身着 粉色宫装的低位嫔妃一脸八卦道。 要知道高婕妤在宫中人缘不错,眼下中宫无子,其余妃嫔诞育的庶子都有可能被立为太子,与其让瑶容华生儿子,还不如祈祷高婕妤生儿子。 高云瑶摸着自己圆圆的肚皮,心里恨的直滴血,她语气轻飘飘道:“光看肚皮是不准的,也有尖肚皮生女儿的例子,管她是儿子是女儿,我只要我的孩儿健康就好。” “高婕妤也只是看起来轻松,这怀孕的辛苦你们没经历过,是体会不到的。”高云瑶神色认真,又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的肚子。 在座的嫔妃都感觉自己的心上中了一箭。 瑶容华看似是在反驳淑妃的话,实则是对她们所有人进行了无差别的嘲讽。 略饮了一盏茶,皇后就叫诸位嫔妃回寝宫了。 青鸾殿主殿,焦尾把新做好的兔毛暖手筒呈给谢净沅看:“娘娘,您吩咐奴婢给厂督夫人做的手筒已经做好了。” 谢净沅摸着密实顺滑的手筒满意一笑:“你的手艺我还是信的过的,有了这个,意欢冬猎就不会冻手了。” 兔毛易得,但这块兔毛净白,一根杂色毛都没有,可谓是百里挑一,送人也不 显得寒酸。 “今天瑶容华带着那玉佩显摆的样子像极了开屏的孔雀。”绿绮走进内屋,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焦尾附和道:“鸟禽圆里我最不喜孔雀,这种畜生看着美丽,实则开屏时露出的屁股是天底下最丑陋的东西。” 二人一唱一和,像是在说鸟又像是在说人。 谢净沅知道她们是在为自己鸣不平,觉得淑妃和瑶容华话语里对自己多有冒犯。 但谢净沅最是不在意这些,心思反而被另一件事情占据了。 她祖母出身百年世家,手里经过历史沉淀的好东西不知道有多少,她作为丞相府嫡女,从小就在祖母身边长大,被教导的眼界开阔。 今日瑶容华所佩戴的玉佩,她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块质量万中无一的缅玉,产量极少,现在更是压根就买不到了。 瑶容华既然说是她母亲那边祖上传下来的,那她母亲那边定然不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 “笔墨伺候。”谢净沅眉头一蹙,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她提笔给谢丞相写了封信,叫他好好查一查瑶容华娘家那边的事情,也许能知道淑妃为何盯上了瑶容华的玉佩。 几乎是在谢丞相收到信的同时,梁国公也收 到了淑妃的信。 “什么,那玉佩竟然是瑶容华的家传之物!”梁国公大吃一惊,一旁的梁国公夫人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妹妹简夫人口中所说的玉佩竟然真的存在,只是不是厂督夫人的,而是瑶容华的。 不过妹妹当初一口咬定,厂督夫人的面貌和唐夫人以及当初的唐太医令极其相像,怎么又和瑶容华扯上了关系。 梁国公啐了一口,看着梁国公夫人满眼的嫌弃:“她们二人曾经好的和一个人似的,就是厂督夫人把玉佩送给了瑶容华又有什么稀奇的。” 难道是瑶容华贪图这好东西,又不想在众人前下了面子,才谎称这玉佩是她自己祖上的?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梁国公激动的像是吃了一瓶壮阳药,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眼睛发红,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看起来像是要抽风发病了一样:“把你的嘴巴管好,这消息只你我知道就好,若是误了我的大事,我就休了你!” 梁国公夫人惊骇又伤心,自己已经一把年纪,家中父母具已去世,兄弟岂能容自己归家,败坏了家中名声。 她可不想在庵堂了度残生。 无情无义的男人! 梁国公夫人愤 懑的看着梁国公的背影,用力撕扯手中的帕子出气。 翌日,简夫人又上门,这次还带着一盆品相极佳的剑兰,看着就喜人。 “姐姐,我来给你赔罪,上次是我爱女心切,和你说了过分的要求,还请姐姐看在咱们姐妹多年的份上,不要和我一般计较。”简夫人陪着笑脸,姿态摆的很低。 多年的姐妹,梁国公夫人岂能看不出妹妹有求于人的心思,但都说天底下没有不可饶恕的罪过,只有不可饶恕的心情。 梁国公夫人勉强收下了那盆话,叫婢女上一盏热乎乎的杏仁羊奶羹,简夫人最爱这一口。 见姐姐态度软和了,简夫人提着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她苦笑一声:“儿女都是债,这两天我算是被玉莹那丫头折腾毁了。” 这个女儿她处处比照着国公府两位小姐的用度教养,把她娇惯的很不像话。 这几日简府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得知简玉莹八.九不离十是要进宫当娘娘了,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上门来添礼。 简夫人是贪心,但她胆子小,极少惹事,她小声道:“我这心,烈火烹油般难受,偏偏他们一个两个的都高兴的不知怎么好了,姐姐,我害怕。” 第五百零四章 南安王进皇城 屋内寂静的落针可闻,良久,梁国公夫人叹息一声。 “当初淑妃娘娘进宫时我也是百般不舍,我情愿她嫁入寻常人家,我们母女能常常想见不说,也能过得舒心些。”梁国公夫人慨叹道:“这都是命。” 两个女儿进宫,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她也曾得意过,风光过,但如今已经冷静下来了。 只要老爷还在抱着要做国丈的美梦,岂不是那笔登天还难。 “皇上回宫后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若是这些都只是我们一厢情愿,我们玉莹以后可怎么做人啊!”简夫人用眼神试探梁国公夫人。 梁国公夫人就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话还是绕到了简玉莹进宫身上,她摇头:“想来是忙着冬猎的事情,皇上又出宫待了三天正是忙的时候,一时还没顾到吧。” 简夫人没打探到想听到的消息,有些失落的从梁国公府离开了,她乘着马车,走到朱雀大街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 要不是有身边的婢女扶着,她非得把头撞青不可。 “怎么赶的车!”简夫人怒冲冲道,一腔怒火都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车夫声音委屈:“路被官兵拦上了,似乎是有贵 人在进皇城。”他看着正凶巴巴盯着自己的官兵,小心赔笑。 进退两难啊他! 简夫人撩开帘子打量了几眼,能有这种出行阵仗的可没几个,定然是那个王爷进皇城了! 看了会儿热闹,简夫人回到府邸上,还不等她说什么,简老爷就道:“安南王世子入皇城了,一定要想办法催催宫里了,不然接下来皇上哪有空接咱们女儿进宫!” 宴席不断,皇上又得忙朝政,万一忙起来就把玉莹忘了可怎么办? “我姐姐那个人你还不知道,最是豆腐嘴刀子心,送玉莹进宫去和她的两个女儿争,不比杀了她还难受。”简夫人语气不满,觉得姐姐太过小气。 到时候她们姊妹三人在宫里互相扶持,谁人敢去欺辱她们啊! 简老爷:“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又没让你去直接求你姐姐,梁国公府的门路走不了,咱们不会托别人啊!”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儿以后不会嫁给俗人,果然,皇上慧眼识英雄,没错过玉莹这颗明珠。 “我去求谢丞相帮忙。”简老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简夫人:“你疯了还是我听错了,谢丞相的女儿可是皇后!” “ 啧啧!你想啊,皇后滑胎后身体一直不好,她没孩子岂能不心急,眼见着后宫的孩子马上就多起来了,她身边却一个孩子都没有,皇后也成了空壳子。” 简老爷这话说的好似女人就只有生孩子这一个价值,丝毫没看见皇后统领后宫的辛苦劳累。 “咱们的女儿身体健康,又出落的倾国倾城,皇上岂能不喜欢,也必定会被后宫嫔妃排挤,只要咱们许诺,玉莹生的儿子会抱给皇后抚养,谢丞相定会动心的。”简老爷见四下无人,小声对简夫人道。 听起来是有几分靠谱,但她转念一想:“玉莹那倔牛脾气,她不会同意的。” “我是她老子,就算她当了娘娘,也得依靠家里的支持,她还能不听话吗?”简老爷语气理算当然,甚至有几分傲慢的意味。 简夫人始终觉得不妥,但又被吩咐过暂时不能和简玉莹说,只好憋在心里回到了房里。 人都已经换了身家常的衣裳才猛地一拍手:“哎呀,忘了问厂督夫人的事情了!” 如果她真的是唐家后人,那当年必定有人冒着被先皇砍头的风险去帮助厂督夫人脱身。 此人身份也不会低下,若是丈夫 能揭露出来,一定会得皇上青眼的。 这皇城里遍地的官家老爷,随便掉下来一块瓦片都有可能砸中一个五品官,而她夫君恰恰就是最不起眼的五品官。 五品官想要再往上一品就如鲤鱼跃龙门一样困难,寻常人的仕途也就是一辈子滞留在五品这个位置上。 但若是丈夫立了功,女儿再能在宫中得皇上宠爱,丈夫封官加爵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近四十年,从出生道出嫁,姐姐处处都高自己一头,她迫切的想要在姐姐身上扳回一局。 皇宫内,议事殿。 安南王世子比赵晟预计的还要早到了两天,他在见安南王世子前刚喝完了一碗治头疼的汤药,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 安南王世子矮了解云洲一头,和白的像一尊白玉雕成的神像的解云洲相比,他的肤色也要黑上几分。 但那双眼睛着实亮,明明和赵晟的年纪差不多,但看起来还带着稚气,和他成熟的举止杂糅成了复杂的感觉。 像是个装大人的孩子。 安南王世子听到高高坐在主位上的皇上发出一声嗤笑,压抑着心中的不满给皇上请安。 “臣弟在禹州时常听父王提及皇上,他老 人家也十分挂念皇上的身体,特意吩咐我来给皇上请安。”安南王世子说的情真意切,眼里满是对皇上的敬佩。 这马屁拍的,一听就知是场面话,不带半点真心。 谁人不知赵晟这个位置是怎么得来的,安南王世子还敢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怎么他也想造反吗? 赵晟勾起一抹冷笑,声音低沉道:“是吗,那皇叔怎么不亲自回皇城来看看?” 安南王世子应对自如:“父王他身体不适,无法车马劳顿,还望皇上见谅。” 赵晟一直盯着禹州的动静,自从得知安南王是个行动不便的胖子后心中很是鄙夷,堂堂王爷,一点形象也没有。 “咱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我已经叫人收拾好了宫殿,只等着你带着家眷住进去了。”赵晟从主位上走来下来,一步步的到了安南王世子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南王世子推拒道:“臣弟后院的女人都是禹州人,怕是不能适应皇城的苦寒,这一路车马劳顿臣弟也舍不得折腾他们,是以没带女眷来。” “很热吗?都出汗了。”赵晟从内侍手中接过帕子,递给了安南王世子,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 第五百零五章 还想当娘娘不成 安南王世子脸上的笑已经变得僵硬:“是啊,屋里的炭火太旺了。”他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 “朕这是想和你亲近亲近,等冬猎结束,你一回禹州,咱们兄弟又是几十年见不到,怎么还怕朕害你不成?”赵晟挑眉,压迫十足的逼近安南王世子。 “你可有字?”安南王世子已过了弱冠之年,赵晟有心叫个亲近些的称呼。 “臣弟字流光。”安南王世子恭谨答道。 他在禹州时也是土皇帝,除了父王就是他最大,如今总算是能体会到了什么叫天子的威仪。 难怪父王对这个位置垂涎不已,这才是绝对的权利,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啊! “流光啊,你身边怎么能没有女人伺候呢?可别说你有奴婢伺候着,她们身份卑贱,时间久了有损你的身份。”赵晟字字句句都像是为了流光好。 赵流光心里一颤,父王说的果然没错,皇上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往他身边塞女人。 当初他还想着带着一两个姬妾同行,也有借口推辞,但没想到父王冷冰冰道:“你敢带,皇上就有办法叫她们悄无声息的死了。” 这些姬妾他还都挺喜欢的,赵流光乖乖听了 父王的话,没带姬妾同行。 此时听皇上这么说,他有种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的感觉,总算是来了! 他扬起笑脸:“臣弟在女色上也不怎么上心,平日里就喜欢读书画画,这次在禹州还遇到了丞相公子,他还险些成了臣弟的妹婿!” “是谢净檀啊,他是皇后的弟弟,只听说他去云游了,没想到是去了禹州。” 赵晟转身在大殿内踱步,啧舌轻笑出声:“差一点咱们就要亲上加亲了啊!不过别遗憾,朕有办法续上这段缘分。” 宫外,简府,传旨内侍趾高气昂的捧着圣旨,身前乌压压的跪着简家的上下几十口。 简老爷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他女儿就要进宫当娘娘了,看着架势,位份定然不会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传旨内侍尖锐响亮的声音响彻院落上空。 “简大人!简大人,接旨啊!” 叫了好几声,简大人就跟丢了魂一样,看着不像是欢喜坏了,倒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怎么会是安南王世子侧妃!”简大人破音了。 简玉莹也是一副如遭雷击的样子,安南王世子是宗室不错,但身份和皇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好 不好! “公公,没弄错吧?”简夫人嗫喏道,眼里带着几分期盼,可别是传错了旨意。 “圣旨岂有传错的,难道你们对皇上的旨意有什么不满吗?” 已经在冷风中站了好半天,简家的人好生无礼,红封也没递上来,还敢质疑皇上的旨意。 对上传旨内侍讥诮的神色,简老爷猛地回神,捧过圣旨,有把准备好的红封塞进了内侍的袖子里。 “多谢公公~” 才出了简家的大门,传旨内侍就听到了简家小姐不甘的哭声,他一扯嘴角,轻蔑道:“还想当娘娘不成!” 简老爷和简夫人都如丧考妣,两人仔细把圣旨读了好几遍,简夫人读的都快不认识字了。 她喃喃道:“我一定是在做梦呢!这不是真的。” 这下可丢大人了!皇上不是看中了玉莹了吗?怎么会突然下旨把她赐给了安南王世子呢? 简玉莹泪如泉涌,她匍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若不是两名婢女搀扶着她起来,怕是会哭晕在地。 “我没脸活了。”简玉莹生无可恋。 她满心欢喜以为自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没成想一下被贬落云端。 虽然这南安王世子也属于贵族,但 是和皇家比起来,不就是一个地上的,一个天上的吗? 这几日来奉承的人不知凡几,简家更是收东西收到手软,这下怕是得吐出去不少。 简老爷镇定心神,一家三口都沉闷的坐在屋子里。 “我对外从未说过我女儿要进宫当皇妃。”简老爷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妻子和女儿,“我常说财不外露,这个道理你们都懂吧。” 简玉莹眼底是浓浓得愤恨,她咬了下嘴唇轻声道:“女儿也从未这么说过。” “就是,是她们自己乱想的,主动捧着财物上门,也只说是给玉莹添妆!”简夫人一下笑了出来。 几个人这么说来说去的功夫,一块心病就这么被解决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难道是让他们把礼都退了出去吗,这么做,岂不是平白下了他们家的面子? 若是把礼一家家退回去,才是真的丢人吧! 左不过是家中要被嘲笑两年,但皇城内最不缺的就是八卦。 自家的糗事终有被淡忘的那一天,他们也只能说是太过听风就是雨,没事自找麻烦,简家又没主动管他们要钱。 赵流光住进了临着宣光殿的太极殿,饶是他再不愿意也只得从命。 “世子,这似乎是超出规格了吧?”一名一身青衣,样貌清秀的仆从小声道。 皇上做主让世子在太极殿纳侧妃,但是这布置的满目正红色,又流水般赏赐了满院子都堆不下的东西。 赵流光心中觉得受辱,让他和宦官毗邻而居不说还硬塞给自己一名侧妃,怎么想怎么憋屈。 “他是在过当爹的瘾呢。”赵流光语气讥讽。 仆从跟着轻笑一声,他也听过宫中那位小皇子的哭声,病歪歪的像猫叫似的。 说不定以后还要从安南王府过继嗣子呢。 “咱们和厂督住得这样近,要不要上门拜访一下?”仆从提议道。 赵流光心里抵触去和一个没根的权臣接触,但想着父王的交代,只能收拾了些礼品去了宣光殿。 “厂督出宫了,也许晚上回来,我们夫人也刚出门。”宣光殿的宫女毕恭毕敬答道。 上门扑了个空,赵流光眉心簇到能碾死蚊子。 “倒是能摆谱!”怎么进了宫事事都不顺! 简玉莹被赐给安南王世子当侧妃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遍了皇城内外。 暮云阁。 意欢兴冲冲地进了屋内,见了高云瑶就一伸手:“玉佩还我!” 第五百零六章 不遵约定 “什么啊?”高云瑶一脸茫然的表情,看着意欢眼底流露出浓浓的笑意。 高云瑶在装傻! 意欢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即冷脸,白嫩的小手手心向上又往前伸了一下:“我的玉佩,你不是说只要简玉莹当不成嫔妃你就把玉佩还给我吗?” “是吗?”高云瑶用疑问的语气说道,她走到了床边,拿起编着红色璎珞的一枚双鱼玉佩,“给你。” 意欢皱眉不去接:“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 高云瑶坚持要把玉佩塞给意欢,用坚定的语气道:“这就是你送给我的那枚玉佩啊!我还特意打了璎珞,我不会记错的。” 她行走的时候,腰间的那枚玉佩小幅度摇摆,意欢的视线一下就被牢牢吸引住了,意欢惊呼:“那才是我的玉佩,还给我!” “娘娘小心!”银月十分紧张的上前,推了意欢一下,扶住了瑶容华后松了一口气。 “厂督夫人,我们娘娘内库里多的是宝贝,用不着拿了您的玉佩不还。”银月的心还在狂跳。 刚才眼看着厂督夫人突然激动起来,冲着娘娘就奔来过来,她心差点吓得都不跳了。 娘娘的胎不稳,又不肯传召太医,只从外面抓了保胎 的方子吃着,这万一滑胎了怎么办? “我的东西我不会记错的,连理枝那枚才是我的!”意欢急的眼眶通红,一包委屈的泪要掉不掉,看着像是被人欺负狠了。 高云瑶在银月的搀扶下坐到了一旁的榻上,她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我怎么记的我说的是简玉莹不进宫,才会把玉佩还给你。” “你也没做到啊,简玉莹马上就会进宫,入太极殿陪安南王世子啦。”高云瑶嘲弄的挑了一下眉头。 意欢:“你!”真是气死个人! 高云瑶悠闲的看着兀自落泪的意欢,道:“怎么又想去和你的厂督告状,让他帮你主持公道吗?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意欢被高云瑶说的火冒三丈,她一跺脚:“你也太小瞧人了,我就知道你说话不算话!你耍我!” “明明是你没能完成我们的约定,怎么还怪上我了?这样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要你想办法把拿到高婕妤的脉案,打听清楚她肚子里的是男还是女,这很简单吧?”高云瑶看着意欢眨了眨眼睛。 高云瑶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今日去皇后那里请安,淑妃也十分中意这玉佩,若是我能把这块玉佩送给她,也 许我们能一笑泯恩仇呢。” 这不是威胁是什么! 意欢讶异于高云瑶的无耻,她为了逼自己帮她达成目的,真的是什么办法都能想出来。 淑妃可是害你滑胎的人,你竟然能跟她泯恩仇? “算你狠!这次你若是再说话不算话,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意欢发狠,用鼻音很重的声音撂狠话。 高云瑶拍了拍胸口,眉毛微蹙,但脸上确实被逗笑的表情,显然并没有被意欢稚嫩的威胁吓到。 兴冲冲的出门,意欢没带抹额,寒冷的北风吹得她脑门发麻,意欢脸上冰冰凉凉的,脸颊被她哭的湿漉漉。 “快别哭了,夫人,当心被风吹得皲裂了脸。”春祥心疼不已,递上手帕让意欢擦脸。 连娘亲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都保护不好,她怎么这么没用啊! “我真想回到过去,给自己一巴掌,当初怎么就轻易的把那么重要的玉佩给了瑶容华。”意欢说着用力掐了自己的脸蛋一下。 她的脸当时就红了,留下两个鲜明的手指印。 看夫人自虐,春祥连忙拉住了夫人的手,她心疼道:“这可使不得,夫人您当时也不知道瑶容华会变成这样的人啊!” 春祥极力的安 慰意欢,希望她能宽宽心:“再说了玉佩又跑不了,瑶容华还指望用这块玉佩拿捏您呢,您越是表现的着急,就越中了她的下怀。” 明知道春祥说的对,但意欢还是止不住的懊悔难过。 梦中娘亲的脸颊也变得清晰,那是一张生气的脸,她斥责意欢为什么没保护好自己留给她的东西。 意欢悲痛到不能自已,仰着头,张着嘴巴无声的哭。 到夫人身边服侍也有段时间了,夫人就像是天上灿烂的太阳一样,时时刻刻温暖着她身边的人,春祥还是第一次看到夫人这么难过的样子。 就在春祥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安慰夫人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是怎么了?”解云洲冷冽如清泉的声音响起。 意欢觉得自己哭的样子太丑了,一直不肯顺着解云洲的力气正面面对解云洲,她倔强的只给解云洲看自己的背影。 “哭得好委屈呀,我帮你去出气好不好?”解云洲看意欢哭成这样,心都要碎了,生怕意欢是在哪里受到了欺负。 春祥:“夫人一从暮云阁出来就这样了。” 又和瑶容华有关系,解云洲捏紧了拳头,把意欢的后背嵌进自己宽阔的 怀里:“我好伤心,夫人有秘密了,都不舍得告诉我。” 一句夫人听得意欢耳朵瞬间通红,脑袋里轰的一下,都忘了继续哭了。 她眨巴着自己肿胀的桃子眼,嘴巴还微微张着,人看起来又呆又可怜:“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样观感多不好啊!” 解云洲却并不在意,反而搂着意欢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谁的眼睛不想要了就看。” “你也太霸道了!”意欢脸颊红红的,总算是不哭了,她抽噎了一声,“我自己可以处理,不过是一些小事。” 解云洲也极少看过意欢哭的这么伤心,虽无声却给人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不要自己逞强。”解云洲拢了拢意欢身上的衣服,半搂着意欢纤细的腰肢回了宣光殿。 却不想远远的看到了一道男性的身影,等候在宣光殿的宫门口。 意欢腰上像是被猛地打了一拳,她一下推开解云洲,慌乱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用谴责的眼神看着解云洲。 你看你,被外人看到要说闲话的。 这调情似的举动被赵流光清晰的看在眼里,他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没想到在外有冷面阎王之称的厂督在夫人面前竟然是这副面孔。 第五百零七章 不欢而散 议事殿上解云洲和赵流光是见过面的。 第一次见到解云洲,赵流云心里还着实被惊到了,他虽不好男色,但好美人,一见解云洲这副容貌就觉得可惜。 可惜没托生成女人,甚至还是个太监,真是白瞎了皮囊。 殿上两人交集不多,但赵流云对解云洲印象深刻,他也曾耳闻厂督对其夫人极其宠溺,起初还以为是胡乱瞎传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掂量了下手里的礼物,自觉失策,没准备些女人爱用的东西。 “世子怎么在这里吹冷风,皇城不比禹州温暖,当心得了风寒。”解云洲面带浅浅的笑意,口中吐出貌似关切的话。 这是在嫌自己碍眼了呀,赵流云极力掩饰住自己的尴尬,他笑眯眯,一派和气道:“我与厂督毗邻而居,岂有不拜访的道理,我父王再三叮嘱了我,一定要和厂督大人好好讨教的。” 赵流云说的真挚,还对着解云洲行了个儒生礼。 解云洲略测过身,并不受赵流光的这个礼,他开口道:“还是请世子进屋说话吧。”免得被赵晟的耳目看见,又要多生事端。 赵流云一进宣光殿的主殿就被其奢华程度惊了一 下,难怪外头都说解云洲权倾朝野,他竟然在宫里也能住的如此奢华,皇上都不管一管的吗? 他视线突然转到了意欢身上:“我在禹州时常听谢兄提及厂督夫人,如今一见果然是位秀外慧中的美人。” 无人不喜欢听夸赞的话,尤其是安南王世子的样貌并不丑,想来也是有审美的,意欢被夸的脸蛋红扑扑。 但解云洲却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又关那个谢家小子什么事,人都在禹州了还惦记别人的老婆! 赵流光见解云洲一下就冷了脸,才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但他心中生出了一份隐秘的快意。 就算是厂督也会被儿女情长所缠累。 此时意欢才反应过来,刚才世子好像说到了谢净檀,她欣喜道:“可是谢公子也回皇城了?皇后娘娘十分记挂他。” 赵流光觑了眼脸色更黑的解云洲道:“他想必已经回丞相府了,我已经邀请他进宫与我一起小住,皇上也同意了。” 一听谢净檀还要进宫住,解云洲更不开心了,他眉头紧蹙:“再过两日世子侧妃就要进宫了,谢净檀一个外男怎能与侧妃同住呢?我会禀明皇上,这不合乎规矩 。” 赵流光刚才纯粹是在试探解云洲故意这么说的,事实上他才没和皇上提及过谢净檀的事情。 和丞相府公子私交甚好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否则被皇上认定是在勾结朝臣,罪名可就大了。 他还不至于如此没心没肺,“厂督说的有理,是我考虑不周,不劳烦厂督走一趟了,我会自己禀明皇上。” “太极殿布置似乎超出了侧妃的规格,我心中甚是惶恐,又不敢直接去问皇上,怕皇上以为我贪心不足,不知厂督大人可否帮我想想办法?”赵流光脸上露出了几分担心的神色。 解云洲:“皇上怜惜你世子妃家事不够显赫,觉得委屈了你,这次想大办,娶亲那日会更热闹。” 赵流光蹙了蹙眉,他的世子妃是禹州大族,可谓是禹州地界的地头蛇,家族底蕴深厚,就是父王也一直叮嘱他要敬重世子妃。 世子妃还为他生了两个健康的儿子。 皇上这样大张旗鼓为自己娶侧妃的举动一旦传到禹州,定会惹得世子妃家族不悦,皇上这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他心里也对即将要过门的侧妃生出万分的不满。 赵流光察觉出解云洲并不 欢迎自己的到来,他识趣的找了借口,回了太极殿。 宣光殿内,解云洲把一盏热乎乎香气四溢的奶茶递到了意欢手里:“怎么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听到谢净檀回来了?” 意欢哭笑不得,厂督督怎么比自己还幼稚,“我没有,我只是心疼皇后娘娘,本来操劳宫务就够忙的了,还总担心谢公子。现在他平安回来,娘娘也消了一件心事。” 解云洲道:“皇上本欲邀请安南王郡主一起来的,但安南王说郡主体弱,怕是不能经受舟车劳顿就没来,若是她真的来了,谢府不知会有多热闹。” 意欢想起听厂督说过的安南王郡主心仪谢净檀,把人抢回了府里,差点就成亲的事情一下笑出了声。 “反正谢丞相也不待见这个儿子,不如给了安南王当上门女婿呢。”意欢有些快慰的说道。 听意欢这么说,解云洲心里才舒服了几分,他轻笑了一声:“谢净檀就算真的心仪安南王郡主也不会这么做的,安南王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解云洲冷静的分析着。 安南王在禹州把根扎的很深,儿女亲家必定都会是禹州出身的世家,绝不会是谢净檀这样 的朝廷要员之子。 其二,皇上也绝不会让这门婚事达成,皇上朝中无人可用,若是谢丞相和安南王做了亲家,肯定会在寝宫中坐卧难安。 谁叫他的皇后是谢丞相的女儿呢! 今日方术士那边又传来消息,皇上命方术士摆了利于生子的法阵,明年还有扩充后宫的准备。 他是铁了心的要拼生儿子,看这架势不生上十个八个的,他心难安啊! 方术士还小心翼翼的问解云洲是否要干涉皇上的生育,毕竟在他心中厂督才是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虽说厂督残缺了,但论才智和魄力都倍胜于当今皇上,斩草岂能不除根? 解云洲神色古怪,婉言拒绝了方术士的“好意”,在方术士惋惜的眼神中快速转身离去。 见解云洲的表情怪怪的,意欢好奇问道:“想什么呢?你越发的忙了,还记得教我骑马的事情吗?” 解云洲这才歉意道:“是我思虑不周,只是怕是无法教你骑马了,让春祥教你吧。” 意欢心中倒是没什么负担,毕竟秀充仪的脸变成了那个样子,又一再和自己表明不会继续和自己作对,想来没人会在冬猎的时候和自己别苗头。 第五百零八章 衣服好吃吗 第二日一早,意欢就被青鸾殿的宫人请了去:“皇后娘娘说好几日没见厂督夫人了,心里想的紧,请夫人过去坐坐。” 来的是焦尾,她脸圆圆的看着就和气,又是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她来请意欢可见皇后娘娘的诚意。 意欢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用过早膳欢天喜地就往青鸾殿去了。 青鸾殿的门口摆着数盆开的正好的粉杜鹃,给肃穆的青鸾殿添了几分盎然生机。 意欢进屋的时候刚好看到谢净沅亲手在用小火炉煮茶,她一见意欢立刻满脸堆笑道:“我刚还听到屋顶上有喜鹊叫,后脚你这贵客就到了。” 茶炉的水开了,扑鼻而来的一阵茶香,饶是意欢不爱茶,也顿时生出了几分口渴的感觉,她咽下了口水道:“好香的茶,可不像是宫里有的。” “是净檀送进来的,说是禹州的土产,因产量少,从没上供过,皇城里没有这个。”提到弟弟,谢净沅脸上的笑意更甚,眼底闪动着温柔的光。 还是谢净檀熨帖,一直以来都书信不断,记得给她画出沿途各地的风貌,读他的信就像是在读游记一样。 她也算是借着谢净檀的眼睛游历了一番,空暇时就 翻翻喜欢的信件,心也变得敞亮了。 “娘娘请我到来就是品尝这稀奇货吗?给我喝都瞎了这茶,毕竟我喝茶就和老牛饮水似的。”意欢笑的牙不见眼,但在谢净沅递茶的时候还是急吼吼的伸出了手。 意欢闻着茶香只觉得心都被洗涤了,昨日的不愉快也减轻了几分,不似大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半晌,谢净沅开口道:“我让家里查了下你养母的母族,她祖上混得最好的也不过是有几百亩田的地主,甚至从未出过北方。” 意欢狐疑,皇后娘娘为何会和自己说这些,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这话连在一起叫她摸不着头脑。 “可是有哪里不妥?”意欢神情紧张起来,手中的茶也不香了。 “那日瑶容华来请安,淑妃问及她腰间的一块连理枝玉佩,说是母家祖上传下来的,可那是缅玉,是南边的东西,以她母族的财力,是买不起的。”皇后眉头紧缩。 “我知道你对你那养母上心的很,特意知会你一声,免得你从旁人口中得知,再和我心生芥蒂。”谢净沅招呼绿绮换热茶来,又端上了一盘意欢爱吃的枣泥酥皮点心。 意欢心里酸涩不已,又 不能直接告诉皇后娘娘那玉佩是她自己的,她还不知这玉佩竟然如此贵重。 玉佩牵扯到她的身世,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眼下她父母的冤屈还没洗净,她贸贸然的暴露身份,只会给厂督惹麻烦。 意欢心不在焉:“没事,我不在意。”她一口热茶下肚,烫得自己五官都移位了。 好在绿绮知道这位厂督夫人是个大条的,怕她端起来就一口闷,特意没递给意欢太热的茶。 意欢缓过来后还对着谢净沅不好意思的笑:“都怪娘娘的茶太好喝了,我怕凉了就没那个味道了!” 谢净沅心知,哪里是自己的茶好喝,而是意欢有了心事不便和自己说罢了。 “你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不必觉得张不开口,我当你是亲妹妹,别和我见外。”谢净沅拍了拍意欢的手道。 意欢把脑袋靠在谢净沅的肩膀上,感受着脸清瘦的肩膀,意欢心疼谢净沅,昔日那么明媚的美人如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娘娘该喝药了。”焦尾从屋外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走进来,小心翼翼的把药碗放到了谢净沅的面前。 对上意欢好奇的目光,谢净沅柔柔一笑,主动解释道:“ 是我滋补的药,我身体虚耗的厉害,太医给我开的,这已经是二副药了,近来觉得精神多了。” 意欢一听才放松了些,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坐胎药就好,皇后娘娘现在的身体压根不适合生孩子。 而且皇后娘娘的心思也不在什么孩子身上,也就丞相一门心思的许皇后娘娘生孩子。 “现在这样就很好,娘娘不必心急,不管谁生了孩子,你都是嫡母。”意欢不知该如何宽慰皇后娘娘,急的把话本里看来的话说给皇后娘娘听。 谢净沅本就觉得无所谓,这下彻底被意欢逗笑了:“好好,我听你的。” 反正皇上来了看到她这副样子也倒胃口,两人大被同眠,压根就不会做别的事情,孩子从何而来呢。 这些事情都不足为外人倒也。 意欢揣着心事回了宣光殿,一回到屋子里就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脑海里回荡着皇后娘娘刚才的话。 “可恶,她竟然敢说那是她的家传之物!”意欢咬着解云洲的衣服,像是在撕咬高云瑶的血肉一样。 “我就说你昨天不会平白无故的哭,原来是为了玉佩,你放心,我明日就帮你要回来。”解云洲把衣服从意欢的嘴里拿 出来:“乖,脏。” 明明闻着香香的,是解云洲的味道,意欢察觉到衣服已经被自己的口水濡湿了,心虚的松口,同手帕用力的擦拭。 解云洲哭笑不得,这件衣服造价不菲,洗涤过后就会失了版型,所以他轻易不会换洗这外袍。 这衣服算是废了,解云洲不心疼衣服,心疼意欢的牙口。 “好吃吗?”解云洲故意逗弄意欢。 意欢红着脸,小粉拳捶了一下解云洲的肩膀,没成想解云洲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我在外跑了一天,确实累了,没想到夫人还有这手艺,再捶几下让我解解乏累。”解云洲把后背对准了意欢,动动肩膀,无声的催促她。 意欢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耍赖吗? 她转念一想,厂督督是够累的了,思及此处,她认命的举起了拳头,一下下帮解云洲捶背。 “你不要管。”意欢瓮声瓮气,“我自己可以要回来。” 见解云洲半晌也不吱声,她还用力的在解云洲后背上敲了一下:“我在和你说话啊!” 意欢摇晃着解云洲的肩膀,力道很轻,像是在撒娇。 解云洲的嘴角缓缓勾起,他轻笑一声,宠溺道:“好,好都听你的。” 第五百零九章 灵机一动 小东西倒是会拿捏人,解云洲认命的握住意欢绵软的一双小手,顺着手腕细细的捏着。 意欢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她总算体会到为什么话本子里的老爷太太都喜欢养着专门捶腿捶背的婢女了,这滋味确实舒坦。 “不错不错,可以列入每日睡前的必做之事里,做的好我有赏。”意欢模仿着登徒浪子的语气对解云洲作出油腻的表情。 意欢有张漂亮的脸蛋,她认为恶心的表情在解云洲眼里就是顽皮可爱。 解云洲十分配合,低服做小的捏着嗓子道:“是,遵命。” 敢在厂督面前这么说话,又能得厂督如此讨好的人,天底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看着甜蜜不已的两人,春祥似乎能理解为何冬蕊会春心萌动,抛弃了前途和元宝去禹州了。 不过她一点也不羡慕,心中无男人,拔剑自有神。 春祥骄傲的挺起胸脯,她要做个聪明人,绝对不能为情爱所困! 又让解云洲捏了几下,意欢收回自己的小手,上面还残留着解云洲双手的温度。 “我今日从皇后娘娘那里喝到了可香的茶,说是产量极少,没做上供之物,我想让你也尝一 尝,但没好意思和皇后娘娘开口,不如写信让冬蕊找找吧。”意欢蹭到了解云洲的面前,小馋猫眨巴着眼睛,叫人不忍心说不字。 “劳烦夫人费心挂记着我,果真有你一口吃的就少不了我的。”解云洲心满意足。 天底下再没有比意欢更合自己心意的人了。 只不过是一口茶也要惦记着自己,瞬间解云洲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觉得对意欢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 “不要和瑶容华硬来,她肚子里的龙胎就是她的护身符,她对自己下手也毫不留情,这样的人,你最好别去招惹。”解云洲轻声嘱托意欢。 在听完了意欢为何会觉得委屈后,解云洲忽然心生一计。 淑妃如此积极定然是得到了梁国公府的授意,自己娶了犯官之后,这是个攻祚自己的好借口,梁国公一定不会放过。 但若是他发现犯官之后不是意欢,而是高云瑶,又该如何收场呢? 想一想就觉得有趣,解云洲从鼻腔里溢出一声不屑的气声。 翌日,意欢询问春祥:“太医院的脉案都是由何人所书写的?是有专门负责抄脉案的人吗?” 春祥道:“是由诊脉的太医 自己写的,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你能不能找到会模仿字迹的人?我有大用。”意欢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春祥。 春祥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只有是夫人提的要求她都会尽力去满足。 意欢不可能真的把高婕妤的脉案交给高云瑶,万一高婕妤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的良心过意不去。 但若不拿出脉案,高云瑶也不会把玉佩还给自己,干脆伪造一本给她好了,自己在高云瑶眼里肯定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她不会怀疑这脉案的真假的。 意欢急吼吼的让春祥赶紧把擅模仿他人笔迹的人叫来,又走了东厂的路子,拿到了一直负责给高婕妤诊脉的太医的笔迹。 “厂督夫人,就照着这个抄就行了吗?” 春祥找来的是位十七岁的内侍,他其貌不扬,放在人堆里毫不起眼,但气质沉稳,说话声音温柔内敛。 照着负责给高婕妤请脉的太医的笔迹描摹了几篇字,他胸有成竹问道。 意欢看着那内侍写出的字,又比着那太医的字,惊叹不已:“真的一模一样啊!” 又暴露了没见识的一面,意欢看着那内侍啧啧称奇。 他眼前 所摆放的是一本意欢命人从宫外的医馆里买来的脉案,也是有孕妇人的,怀孕的时间大致与高婕妤的一样。 应该能糊弄过去吧,意欢志得意满,管他呢,先造假给高云瑶把玉佩骗过来再说。 对高云瑶用不上什么礼仪道德。 意欢中气十足:“就这么抄!” 为了尽量逼真,意欢还特意从太医院找了今年年初的空白册子,这样看着旧一些。 那内侍聚精会神的抄了两天,才总算是抄出了一本令所有人都惊讶不已的脉案,意欢直呼“天才!” “你立了大功,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是我能给的,一定不会吝惜。”意欢高兴的眉飞色舞,心情爽快了看什么都顺眼。 内侍一抬眼对上了春祥警告的视线,他也是东厂培养出来的,自然是厂督解云洲的人,能为夫人出力,是他的荣幸。 “小的别无所求,能为夫人效劳,三生有幸。”内侍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 怪扫兴的,意欢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她是诚心的想要给这内侍赏赐,但观他的样子,好似自己要给他赐罪一样。 春祥见意欢面色不虞,赶忙上前道:“最好的赏赐不 就是金银了,年根了,按照夫人的意思打的金瓜子,金花生赏他些不正好。” 意欢一拍脑门,懊恼道:“是我想错了,满脑子都是想提拔他,但定要劳烦厂督督,倒是不利于这内侍了。” 啊,自己竟然错过了一次晋升的机会吗? 惋惜之情只在内侍的心里一闪而逝,不怕,只要夫人用得上自己,以后就还会有机会的,他有才干,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接下来的几日,意欢的读物就从话本子换成了这伪造的脉案,她真正的做到了书不离手。 甚至她还让春祥收集了些药渣,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把脉案放在药渣的旁边,力求让这本脉案沾染上些药味。 她不止自己翻,还让春祥帮着翻看,几日下来,主仆二人从未故意去看过书写的内容,但还是快能把里面所写的背下来了。 “厂督督考校我之前,我背书都没这么用工过。”意欢的手腕翻的都酸了。 感觉近一两个月都不想看话本什么的了,她现在看到书就有反胃的感觉。 “读书人可真不容易啊!”意欢联想到了那些为考功名,寒窗苦读几十年的人,真是活该他们高官厚禄! 第五百一十章 造假 脉案被意欢和春祥翻的都卷边了,意欢看着自己辛勤的成果,流下了宽慰的泪水。 “怎么样,可以以假乱真了吧?”意欢自言自语道:“一定可以!” 散发这淡淡墨香的脉案给了意欢无限的底气,她一身鲜红的袍子征伐一样去了暮云阁。 高云瑶见意欢那雄赳赳来找茬的气势被唬住了一瞬间,但意欢一开口就破功了,耳边好似响起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小东西倒是学会了装腔作势。 意欢也不多说,直接掏出了一本脉案甩在了高云瑶面前,“现在可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 高云瑶下巴一抬,银月就挪动着小随便上前,把那本脉案拿到了手里,明明什么也看得懂,但还是装模作样的翻了翻。 随后才交到了高云瑶的手里:“娘娘,请过目。” 高云瑶粗通药理,这事意欢也知道,毕竟以前没少吃了高云瑶掂兑的伤寒药。 见高云瑶一脸严肃的翻看着脉案,意欢的心突突直跳,有种胸膛已经盛不住它,下一刻就要从意欢的嗓子里跑出来的感觉。 意欢极力压抑自己想用力吞咽口水的本能,偷偷深呼吸。 “嗯,我没看错你,你还真有这样的本 事。”高云瑶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意欢,“果然厂督无所无能,在宫中还能把手伸到太医院去。” 高云瑶这番话若是在胡涵面前说的,那定是在给皇上上眼药,让皇上对解云洲更忌惮。 但她如今是对意欢说的,意欢骄傲的挺起胸脯:“那你猜错了,这是我想办法弄来的。” 造假也很辛苦的好不好! 意欢得意的表情惹得高云瑶发笑,她捧着肚皮,笑得花枝乱颤:“那你说说,高婕妤肚子里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是女孩儿!”意欢斩钉截铁,“一定会是位漂亮的公主。” 为了增添自己话语的可信性,意欢随口胡诌:“她宫中的嬷嬷说高婕妤十分嗜辣!” 民间有酸儿辣女的说法,但淑妃又说高婕妤的肚皮是尖尖的,自己没法亲眼看到真是遗憾。 就在高云瑶抓心挠肝的好奇的时候,就听到意欢又用八卦的语气道:“高婕妤的肚皮也是圆圆的,而且很小,一点也不像五个月的样子。” 说着意欢看了眼高云瑶的肚子,她的肚子高高耸起,活似揣了两个孩子,看得意欢心惊。 肚子这么大,真的不会爆开吗? 想象着皮肤被撑到这种 程度的感觉,意欢浑身蚂蚁爬似的难受不已。 是信淑妃的话,还是意欢的话呢? 高云瑶思索了一瞬,决定暂且信意欢一回,毕竟淑妃这么说有可能是想接自己的手除去高婕妤肚子里的龙胎。 但意欢没有理由这么做,她说的话更为可信。 意欢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歪了歪脖子,再次伸出自己白皙的手:“现在可以把玉佩给我了吧!” “当然可以。”高云瑶笑得很甜,甜得意欢后背发麻。 她当着意欢的面,解下了腰上的玉佩,随意的递到了意欢的手上:“我说话算话的。” 意欢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高云瑶,还挑衅般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我刚才耳朵堵住了,什么都没听到。” 哼,明明你是最大的大骗子!没看清你的面目之前,你可害苦我了! 高云瑶差点没绷住,想要开口骂意欢两句,但她硬生生憋回去了。 意欢看着高云瑶胸脯剧烈起伏两下,变了形的笑容牵强的挂在脸上:“你还是那么顽皮,都已经是大姑娘了,可不能这么粗俗了。” 把玉佩塞进胸口,意欢拍了拍,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没办法,厂督就喜欢我这样 。” 她凯旋一般威风的从暮云阁迈了出去,心里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个破地方了。 高云瑶才是最应该请方术士的人,好好的驱一驱暮云阁的煞气! “蠢货。”意欢刚走,高云瑶就讥蔑的轻笑一声,她从坐垫下拿出了一块玉佩,与刚才交给意欢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她手中这块论色泽要更上一筹,一看就只是经过多年把玩的老物件。 银月见瑶容华一直盯着玉佩看,还以为她是在担心厂督夫人会发现什么。 “娘娘,您就放心吧,那工匠说了,玉佩被他用猪油和狗血泡过两日,又好生搓揉,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银月讨好一笑。 娘娘特意从库房里选了一块颜色和这玉佩相仿的璞玉,让银月送出宫,还画下了玉佩的图案,让工匠照着做了一块。 若不是她在玉佩上打了璎珞,乍一看,她也没分出哪块是真,哪块是假。 一模一样的东西,意欢也不亏! 直觉告诉高云瑶这玉佩有大用,不能轻易交给意欢,她把玉佩放到床底的暗匣里,还上了锁,把锁伪装成簪子,插戴在头上,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把钥匙。 意欢欢天喜地的 回了宣光殿,拿起玉佩仔细的摩挲,小小的一块玉佩被她紧紧搂在怀里。 “呜呜,娘亲,我把玉佩拿回来了!”意欢激动的又哭又笑。 春祥知道,夫人这是高兴的,她高兴起来全然就是孩子的模样,看了就叫人心软不已,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夫人面前,哄她开心。 晚间解云洲一回来,看到的就是意欢这副激动的不能自持的模样,都快过去一天了,意欢心头还是迸发出了浓浓的欣喜。 她献宝一样把玉佩递到了解云洲的面前,解云洲不由得握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不然就得用斗鸡眼看意欢手里的玉佩了。 “我自己拿回来的!”意欢语气骄傲。 解云洲鼻尖翕动了几下,感觉这玉佩上有股子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就明白这玉佩是怎么回事了。 怕是高云瑶用假货糊弄意欢呢。 解云洲眸子一暗,且让她先得意几天吧。 不忍戳穿真相让意欢失落,解云洲十分配合道:“夫人真是厉害,以后说不定还能帮我办事呢!” 意欢小声尖叫,跺着脚围着解云洲转了一圈,表示对解云洲说的话很满意。 厂督督认同她有本事了耶! 第五百一十一章 乌龙 “这玉佩如此重要,宫里人多眼杂,还是不要挂在身上了免得丢失了,找个地方妥善放起来吧。”解云洲提议道。 意欢点头,她粗枝大叶习惯了,对玉佩这失而复得的珍宝恨不得日日挂在脖子上。 可厂督督说的话也有道理,她也不想被旁人背地里说她轻狂。 春祥翻出了一个精致的漆盒,递给意欢的时候道:“这盒子配玉佩正好,夫人藏在床底下,没人能找到。” 内屋平时除了解云洲和意欢只许春祥进,宣光殿内外也都是解云洲信任的人,意欢觉得宣光殿是个安全的地方。 而自己的床底对不轨之人就是龙潭虎穴般的存在,但对意欢而言,简直再安全不过。 她欣然接受了春祥的提议,依依不舍的把刚捂热没多久的玉佩郑重的用红绸子包起来,放进了漆盒里,撅着小屁股,亲手放到了床底下。 “快洗手,吃饭了。”解云洲道。 意欢歪了歪脑袋,她怎么从厂督督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嫌弃的味道呢? 春祥:“夫人把玩那玉佩一天啦!” 解云洲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道:“我今日出宫办差,给你买了一瓶西面小国产的玫瑰精油,你一会儿要 不要洗澡试一下?” 又有好东西! 意欢娇羞的捶了一下解云洲的胸口:“真是的,那么忙还想着我!好吧,我一会儿试一下。” 看着还没洗就摸上了自己衣服的小手,解云洲简直眼前一黑,好吧,这件衣服他不想要了,一会儿也得洗个澡才行。 谁知道那玉佩做旧的时候用了什么脏东西,又经了多少人的手! 这边解云洲心里哀嚎不已,意欢却比过年得了几百两金的赏赐还要开心,“来,多吃点东安子鸡,酸辣鲜香!” 鸡肉入口肥嫩,解云洲却吃的食不知味。 突然发作的洁癖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痒,心里对高云瑶的厌恶又上了一层楼。 再一看意欢被高云瑶耍得团团转,心里很不是滋味,意欢太天真了。 熄灯不过半晌,意欢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解云洲轻声叫了意欢两声,意欢都不为所动,眼皮都没动一下。 这是睡熟了。 闻着意欢和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玫瑰香,解云洲心里的膈应才消散了几分。 他轻声召来春祥,压低嗓音道:“夫人是怎么拿回玉佩的。” 此时的春祥还没察觉到夫人被瑶容华骗了,拿了块作假的玉佩回来 。 她与有荣焉,用十分骄傲的语气详细的把夫人是如何智斗瑶容华的过程讲了一遍,略微添油加醋了一些。 听完后,解云洲扶额苦笑,这么看意欢倒也没输的太彻底,两人也算是势均力敌了。 春祥最擅察言观色,虽隔着床幔看不见厂督的表情,但昏暗的烛光下隐约可见厂督的肢体动作。 “可是那玉有什么问题?”春祥小心翼翼问道。 解云洲疲惫的一摆手,不欲和春祥多说,嘱咐道:“不要在夫人面前多嘴。” 第二日一早,意欢睁开眼没有像往日那样赖在床上不起,反而精神百倍,心里痒痒的不行。 “春祥,我想把玉佩戴在身上。”意欢兴致勃勃道。 想着昨晚厂督大人反常的举动,春祥暗恨自己太迟钝,为何厂督大人都表现的那么明显来,她还没反应过来。 “夫人,这么宝贝的东西还是放在床底下吧,不会有人来偷的,瑶容华已经佩戴过这玉佩了,若是您再带出去,人家以为你们这是姐妹款的可怎么办?”春祥语重心长,一副为意欢考虑的模样。 意欢恍然大悟又气恼不已:“你说的有道理,她们该不会以为我和瑶容华重修旧好 了吧!” 一想到这里,意欢就打消了要佩戴玉佩的念头,老老实实的躺回了被窝里,还是这样舒服些。 小宫女把食盒提了回来,里面是意欢的早膳,今日有小黄鱼面,这个是意欢最近的心头最爱。 鲜嫩的小黄鱼只有幼儿巴掌大小,膳房里的大师傅手艺了得,一点子荤腥的味道都没有。 意欢吃过早膳,想着皇后娘娘前几日才给自己送了兔毛暖手筒,她想回礼。 在西煌的时候意欢没少吃了拨霞供,不知道攒下了多少兔皮,先前冬蕊捡着毛色好的剪出了小半箱的皮子。 昨日意欢和春祥一起比量了一下,正好够做一张褥子。 皇后娘娘体寒,就算不做成褥子,做个脚垫也不错啊,索性就不费拿给针线功夫,直接给皇后娘娘送去得了。 错过嫔妃们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意欢带着那小半箱子的兔皮往青鸾殿走去。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谢净沅的脸色又红润了些,脸上满是暖融融的笑意,一看便知心情不错。 意欢有自知之明,心道这份欢喜决计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 她凑到谢净沅面前,促狭道:“这是我收买娘娘的本钱,不知道 有什么喜事,把我们皇后娘娘开心成这样。” 谢净沅点了点意欢秀气的鼻尖,哼了一声,总算是找回了几分往日的神采。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谢净檀一会儿要来看我。”谢净沅算了算,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过弟弟了,心里岂能不挂念。 一听谢净檀要进宫,意欢拔腿就要走,她还是避一避吧,要是被厂督督知道了,定要吃飞醋。 还不等意欢开口给自己找借口走,门口的宫女就已经通传道:“谢公子到。” 怕什么来什么啊! 意欢行的正做得端,挺起胸膛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谢净檀黑了,也胖了一点,但丝毫不损他翩翩公子的形象,进门他就对着谢净沅行了大礼,眼里还含着泪:“皇后娘娘圣体安康?” 姐姐瘦了许多,谢净檀心疼不已。 意欢看着这姐弟想见的场面也有所触动,跟着红了眼眶。 皇后娘娘人就站在这里,安不安康的看不出来吗?净说废话,意欢腹诽道。 谢净沅:“我都好,倒是你,再不能一声不吭的就往外跑了啊!” “这还不容易,给他娶门亲不就行了。”赵晟惹人心烦的声音突然在屋外响起。 第五百一十二章 迁宫 屋内众人无不心惊,起身对着迈步进屋的皇上行礼。 赵晟温和一笑:“都是自家人和需如此多理?” 他这么说却没人敢拿他的话当真,一举一动都按照最标准的礼节来,生怕哪天会被赵晟小心眼的翻出来,成为治罪的理由。 端坐在最上首的位置,宫女斟上赵晟最爱的大红袍,赵晟接过后抿了一口,旋即放下了茶杯。 “谢丞相已经成了同僚中的笑话了,大家都笑他还没抱上孙子。”赵晟半开玩笑道:“若不是意欢已经许嫁解云洲,你们两个看这倒是般配。” 意欢瞳孔猛地一缩,她就知道赵晟嘴里不还冒出半句关于自己的好话。 “皇上这玩笑可开不得。”意欢坐立难安,屁股底下长了刺一样挪动着。 谢净檀也诚惶诚恐道:“厂督夫人与厂督大人情深义重,在西煌时对我更是多有照顾,皇上开这样的玩笑,微臣心中惶恐。” 真是无趣,赵晟心里嗤笑一声,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越来越冷。 “先为人子再为人臣,若是连孝都做不到,更遑论衷了,谢公子读了万卷书,是人尽皆知的才子,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吧?”赵晟加重语气道。 见不得皇上 如此刁难弟弟,谢净沅拧着眉毛道:“他心性不定,就是娶了亲也是糟蹋了人家,他既喜欢游历山水,就由他去吧。” 谢净沅满手心的汗,她生怕皇上会像给安南王世子赐侧妃那样,胡乱给弟弟指一门亲事。 倘若弟弟得了门心不甘情不愿得婚事,她也会替弟弟难受的。 “朕不过是开个玩笑,瞧你们一个两个都绷着脸,别太严肃了!”赵晟一摆手,又端起茶抿了一口。 “方术士算过了,后日就是黄道吉日,朕已经给简加降旨,让他们准备嫁女,宫里得事情就交给皇后来办,务必要热闹。” 赵晟可不是来找乐子的,他近些日子又开始运道不顺,方术士说他应该多去梁淑仪那里坐一坐。 想到梁淑仪粗粝的嗓子,发起疯来那张扭曲的脸,赵晟胃中恶寒不已。 为什么偏偏是梁淑仪的命格最旺自己? 赵晟去了淑妃宫中,先见了淑妃。 淑妃满脸娇羞的小意温存了一番:“皇上许久没来臣妾这里了,臣妾还以为皇上已经忘了臣妾呢。” 赵晟握着淑妃绵柔的小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 “爱妃深得朕心,还为朕抚养着皇长子,劳苦功高,朕岂能忘了爱妃!”赵晟 满眼神情的替淑妃扶正簪子。 提及皇长子,淑妃眸色一暗,她感到自己的小腹一阵抽痛。 拿药也喝了一段时间了,想来总有些用了吧! “皇上今晚就留下吧,臣妾总是心慌做噩梦,有您在臣妾定能睡个好觉。”淑妃嗲着嗓子卖惨。 抱着怀中的美人,赵晟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很难不心动,可是想到方术士说的话就没由来一阵烦躁。 若是想转运的话就必须要在梁淑仪屋里休息。 他又不能推开淑妃对淑妃说‘朕要转运,不能幸你,得去你妹妹那里。’这样的话要他怎么说出口啊! 赵晟推开怀中的淑妃,严肃道:“朕还有公务要忙,过了这阵子就抽空来陪你。” 许久没被皇上如此温声细语的对待过了,淑妃心情激荡,又不敢耽误了皇上的要事,只好作出一副委屈万分,但我理解你的样子。 赵晟走的时候像是身后有猛兽在追一样,脚步飞快。 淑妃得了皇上的承诺,美的脸上笑开了花,一旁的宫女也跟着凑趣:“看来皇上心里有娘娘,这么忙还惦记着要来看看娘娘。” 这句话算是说在了淑妃的心坎上,她笑盈盈道:“毕竟本宫可是陪皇上时间最长的人, 在皇上心里自然与其他人不一样。” 哪怕她们的肚子里怀有龙子,皇上不还是先来了自己这里。 约莫过了一刻钟,淑妃的宫中就来了个内侍,说皇上为梁淑仪重新拨派了宫殿,已经收拾妥当了,让梁淑仪即刻就搬过去。 “芙蕖殿?”淑妃思索了一番,脑海里闪现出芙蕖殿狭小破败的样子,差点没笑出声来。 那宫殿已经住过先帝一位颇为受宠的妃子,可那妃子得了宠却还忘不掉出嫁前的旧情人,整日里对着先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兴头上时,先帝还宠着他,毕竟男人的征服欲摆在那里,可过后皇上又得了新的美人,就把那妃子忘到了脑后。 那妃子气性大,直接在芙蕖殿上吊自杀了。 自此以后芙蕖殿就关上了宫门,少说也有三十多年没住过人了,内侍又说已经收拾妥当,她又没听说宫里哪出大兴土木,想来真是‘收拾’了一下。 怕是擦了擦灰就让梁淑仪住进去了吧! 淑妃用帕子按了按眼尾笑得冒出来的泪水:“皇上还真是贴心。” 她早就不想和梁淑仪住在一起了,前几十年亲密无间的姐妹,眼下已经视彼此为仇敌了。 厢房里,梁淑仪 听说皇上给自己赐了宫殿先还挺开心的,但一听是芙蕖殿,脸一下就掉到了地上,拉的老长。 柳儿弱声弱气道:“奴婢知道娘娘心里忌讳,但方术士已经在宫中驱了三天的煞了,皇上心里介意,您就是有气也不能表现出来啊。” 她是怕梁淑仪在屋里摔摔打.打的,万一传出去,惹得皇上不高兴了,她们主仆二人都没好日子过。 梁淑仪一闭眼一咬牙,硬是把刚要宣泄出口的尖叫憋了回去。 她瞪着一双红红的眼,颤声道:“主屋一定是在笑呢吧!可算是被她看到笑话了!”梁淑仪心中冷冷一笑:“眼下在宫里,她也就比我略强些,还以为自己多高贵呢?” 这样的话茬,柳儿可不敢接,再怎么说那也是亲姐妹,是窝里斗,她一个奴婢可不敢乱插嘴。 伺候梁淑仪的六个宫女,四个内侍好一番收拾,又从外面叫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内侍,搬了四趟才算是搬完了。 晚膳时,淑妃闻着淡淡的艾草味,吃着燕窝粥,舒了口气:“总算是清静了。” 她话音刚落,一名宫女就从外走了进来,脸色古怪的小声说:“奴婢遵娘娘的旨意去打探皇上今晚的消息,皇上去了芙蕖殿。” 第五百一十三章 偶遇 “什么!”淑妃大喝一声,起身时带倒了手边的茶杯,滚热的茶水溅了她一身。 用力握紧双拳,淑妃的脸上呈现出羞愤难当的扭曲神色,她眼前闪过白日里皇上对自己温声细语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怪谁? 是该怪自己不长记性,被皇上几句好话轻易哄骗了,还是怪梁淑仪太有手段,不仅哄得皇上给她复了位,还在她迁宫后第一时间就去了她那里。 原来她才是这宫里最大的笑柄! 过了今晚,那些一心瞧自己热闹的不定怎么得意呢,背后肯定都在嘲笑自己。 淑妃不像往日那样摔打东西,也没有责骂宫女内侍,一反常态的回了内屋,晚膳也没用几口。 她的心腹宫女担心的进了内屋,只见淑妃一言不发的坐在床上,两眼泛着泪光,不时的用帕子擦眼泪。 娘娘这是伤心狠了呀! “娘娘一会儿还要喝药呢,多少进些晚膳吧,不然要胃疼的,这药可一顿也不能落下啊。”宫女小声道。 淑妃嘲讽一笑,瓮声瓮气道:“我就是喝一湖水的药,皇上不来我这里,我的肚子也永远不会有动静。” “娘娘何必同梁淑仪斗气,不是奴婢有心诋毁梁淑仪,可您看梁 淑仪那瘦棱棱的样子,皇上……” 剩下的话宫女不敢再说了,可淑妃一下就心领神会,是啊,皇上又不是五感尽失了,抱着梁淑仪不嫌硌手吗?光是听她的声音就会不能人道吧! 淑妃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情绪起伏之大,叫所有人叹惋。 “把粥端进来吧,再夹上几筷子的小咸菜,我吃着那脆黄瓜不错。”淑妃止住了泪,想着一会儿要喝药就随便垫了一口肚子。 芙蕖殿。 皇上要来之前就派了内侍来通传,柳儿激动的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忙吩咐人去准备热水给娘娘沐浴。 梁淑仪却冷声制止了,“不用那么麻烦。”就算是留宿,皇上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的。 她自己看自己这干瘪的身体都觉得败兴,更何况是皇上呢? 柳儿不明,心里甚至有几分失落,她还以为是娘娘的好日子要来了呢,没想到娘娘会如此冷淡。 “你以后就明白了。”梁淑仪不想过多解释,只觉得心累。 皇上不理她,她着急,可皇上真的要来了,她又浑身无缘无故的开始泛疼,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这不是紧张,而是恐惧,梁淑仪有些绝望的发现,她在恐惧皇上的到来。 可 既定的事情已经无法更改,内侍尖利的声音响起,赵晟蹙着眉走了进来。 屋内燃的是一等的白蜡,可能是墙壁太久没有粉饰过的原因,屋内暗淡不已,赵晟不悦:“再点上几只蜡烛。” 他又把视线投向了床榻,上面摆放着梁淑仪惯用的东西,赵晟声音更加不满:“去换了。” 忙前忙后的都是赵晟自己带来的人,梁淑仪这个名义上的芙蕖殿的主人被晾在一旁,她也始终一声不吭。 柳儿一头雾水,皇上为何表现的如此嫌弃,既如此,还来芙蕖殿做什么? 她心里有些替梁淑仪鸣不平,却见梁淑仪低垂着眼眸,在一旁装木头人,浑身肉眼可见的僵硬。 赵晟一个眼神扫过去,见梁淑仪鹌鹑一样的姿态嫌弃不已,这些日子梁淑仪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在旁人面前跋扈,到了自己这里又变得一副害怕的样子,倒是够会装的。 方术士说要尽量里梁淑仪近一些,但赵晟克服不了,他无法说服自己和这么干瘪的女人睡在一起。 哪怕同床他都受不了,目光扫了一旁的狭窄的矮榻,他一抬下巴,“把那个搬过来。” 两名内侍蚂蚁一样,快速的把榻摆放 到床边。 赵晟又点了点梁淑仪的铺盖,“放上去吧。” 说罢又看了梁淑仪一眼:“你晚上就在这儿睡吧!”赵晟说完就不再理会梁淑仪,好似屋里没有这么个人似的。 柳儿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么小的榻,白日里躺一躺无妨,睡上去若是平躺着,稍微一翻身就会掉到地上。 娘娘的被子厚重,躺上人,就没有放余出来的被子的地方,这要让娘娘怎么睡啊! 偏偏梁淑仪一点也不着急,她对着柳儿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笑,并不反驳多言。 无奈,柳儿只好打开箱笼,又取出了两条被子铺在榻的四周,就算被子垂在地上也不会被弄脏。 一夜无话,第二日梁淑仪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恭送皇上去上早朝。 皇上走时出声道:“朕晚上还会来。” 床榻上的东西自然是由皇上带来的内侍收拾的,柳儿看着困得直打摆子的梁淑仪道:“娘娘,咱们去西厢睡一会儿吧,我叫人收拾好了。” 梁淑仪在西厢的床上浅浅睡了一刻钟,芙蕖殿外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淑妃宫中的宫女道:“淑妃娘娘请梁淑仪过去坐一会儿,说说话。” 她哪里是找自己说话 ,分明是妒忌的坐卧难安吧!梁淑仪一下来了精神,身体虽然疲乏,但却神采奕奕。 冬日日出的晚,梁淑仪走出芙蕖殿往淑妃的宫中走去,远远的看到阔步向前的谢净檀。 那道曾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给她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她脚步一顿,站在原地愣了一刻,旋即眼里染上了嘲讽之色,复又迈步向前。 “谢公子~” 娇美的女声飘进了梁淑仪的耳朵,她心中忽然涌出强烈的愤恨,咬牙切齿的放慢了脚步,她倒要听听,这两人想说什么。 谢净檀刚进宫,正要去青鸾殿看望皇后,他特意带了皇后爱吃的糕点铺的点心,现在还捂在怀里,热乎的。 听到意欢叫自己转头,好奇道:“厂督夫人有什么事?” 意欢听到这有些疏远的称呼心知是昨日皇上的话叫他心里不舒服了,故而甜甜一笑:“我并未把皇上的话放在心上,昨日态度不好了些,可不是冲着你去的。” 意欢的笑脸渐渐和谢净檀记忆中的模样重叠,那时的意欢还有些稚嫩,也是这样甜甜的叫自己檀哥哥。 时移世易,谢净檀心里泛苦,他怏怏道:“皇上说的是有几分道理,我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透露消息 谢净檀自嘲一笑:“皇上说我不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从禹州回来后,父亲即刻就派了人到他落脚的驿站,请他回府邸,就连伺候了父亲几十年的管家也苦口婆心的来劝他。 “老爷都是半条腿迈进黄土的人了,少爷您何必同老爷置气呢,可不要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那一天啊!”老管家眼角湿润,那张苍老的脸让谢净檀心生不忍。 何况在外几个月,他也确实挂记父亲的身体。 可一见到父亲,谢净檀呆了一瞬,短短几个月不见,父亲就已经苍老了好几岁,说话也没那么中气十足了,看起来,像是大病了一场的样子。 谢丞相神色淡然:“你回来了,在家多住些日子吧。” 谢净檀心中愧疚,自然谢丞相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踱步回了自己的院子,见院子里伺候的还是从前那些人,心中竟有种自己昨日才离家的错觉。 冷冽的寒风刮过,意欢被吹得打了个哆嗦,谢净檀的脸上也被吹得泛红,两人相视一笑,往青鸾殿走去。 淑妃宫中。 一进屋,梁淑仪就察觉到了一股子冲鼻子的艾草味,想来是昨日自己一走,淑妃就迫不及待 的叫人在宫中到处熏艾了。 这是驱晦气呢,她冷冷一笑。 “妹妹真是好本事,叫人刮目相看。”淑妃阴阳怪气的看了梁淑仪一眼,用力放下手里的首饰样式册子,冷哼一声表达她的不满。 梁淑仪慢条斯理的坐下,丝毫不理会淑妃的酸话,她摸了摸青黑的眼底:“到底是我身子没从前那么好了,这一晚上可把我累坏了。” 皇上难道宠幸了她? 淑妃的心里咯噔一下,再一看梁淑仪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样子更是呕得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没让自己太失态。 她今日可不是叫梁淑仪来打嘴仗的,但无论如何压制妒火,淑妃说出口的话都像是带着棱角一样生硬。 “你可听说了,厂督夫人有可能是犯官之后的事情?”淑妃想提起梁淑仪的好奇心,故意不把话说完整,想让梁淑仪追着自己问。 梁淑仪对意欢有多上心,淑妃门清。 却不成想,梁淑仪老神在在的看着淑妃,端着茶抿了口,随后淡然的放下,也不开口,只嘴角噙着笑,见淑妃看过来还挑了挑眉,那表情似乎在说“所以呢?” 真是差一点就要大发脾气了! 淑妃用力 握拳,指甲扎进了掌心的软肉,留下道道红红的印子。 “可是现在能证明她身份的证物在瑶容华身上,若是能拿到证物,再到皇上面前揭穿她的身份,到时候就连厂督都逃不了责罚。”淑妃快意一笑,眼底满是算计的光彩。 “你想让我动手,从瑶容华身边把东西抢过来?”梁淑仪蹙紧眉头,似乎有些不屑:“我看起来就那么傻吗?” 淑妃呼吸一窒,终于憋不住火气了:“你难道忘了解云洲和意欢当初是如何羞辱你的吗?现成的把柄都递到你手边了,你也不想动手是吧?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自己来。” 梁淑仪心中的疑窦略微消减了几分,她一听淑妃开口就疑心她是想利用自己一箭双雕,她在前头卖力得罪人,淑妃再来个黄雀在后。 可淑妃的话也确实戳中了梁淑仪的心窝子,尤其是想到刚来在路上看到的那一幕。 明明都已经有了解云洲了,意欢还要和谢净檀在一块亲亲我我的,看着就碍眼。 她对淑妃说的话嗤之以鼻,心想道,大家就各凭真本事吧! 一场硝烟味十足的谈话不到半个时间就结束了,梁淑仪走的潇洒,留 下淑妃生闷气。 “瞧她那副张狂的样子,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下的去手的!”淑妃气得直蹂躏手中的帕子。 一方好好的丝帕被她揉成了一条破布条。 淑妃的贴身宫女眼神一闪,凑近淑妃的耳边道:“奴婢都打听出来了,皇上是听了方术士的话,才会亲近梁淑仪的。” 虽说伺候方术士的人都是解云洲的人,但听到方术士话的人里还有在皇上身边伺候的。 有心去打探消息的从皇上身边一名爱喝酒的内侍身上下手,把人灌了个烂醉,废了一番功夫才套出话来。 淑妃恍然大悟:“我道皇上怎么鬼迷心窍似的对梁淑仪这么好了,原来如此。” 她知道皇上眼下很是信任方术士,却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如此听信方术士的话。 “方术士可有什么喜爱的东西?”淑妃问道,她嘴角微微上扬,表情愉悦。 “方术士有时候会去御马场,平时轻易不出门呢。”宫女细声答道:“他身边几乎都是皇上的眼线,一但靠近,皇上定然会知道的。” 这就难办了,淑妃一下叹气一下咬牙暗恨的。 早知道就早点和那方术士打好交道,让他在皇上面前 帮自己美言几句,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看着梁淑仪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 另一边,梁淑仪回到了芙蕖殿,柳儿被个小宫女叫了出去,半天才神色凝重的回来。 “怎么了?”梁淑仪对自己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十分小心。 柳儿声音有些委屈,五官都皱在一起道:“上次奴婢去马场找的那个同乡小千子,托人来带我,让我给他弄一百两疏通关系,说是方术士颇得意他,他想疏通关系,去方术士身边伺候。” 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梁淑仪从冷宫出来后,也刚过上手头宽松的日子。 听说秀充仪的脸伤到了,冬猎都未必能出门,给她的马下药也就变得无足轻重,倒是方术士最近很得圣心,在他身边安插个自己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略微思索了一下,梁淑仪就大手一挥:“一百两未必够,你去那两百两给他,叫他好好办差。”梁淑仪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想到瑶容华娘亲因与后宫妃嫔八字不合而被逐出了后宫,梁淑仪眼底的光彩亮得灼人。 若是方术士一口断定,意欢克皇上呢?依照皇上的心性,她就别想活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怎么看怎么吃亏 青鸾殿内意欢连着打了三个喷嚏,一声比一声响。 打完喷嚏后,以后拿下了掩着口鼻的手帕,鼻头红红,眼睛也泛着泪光的歉意一笑:“不知怎么的,痒得厉害,耳朵也烧得厉害。” 谢净檀担忧的叫身边懂得医术的宫女上前帮意欢查探,还埋怨道:“天这么冷,你的身子也还没好,还惦记着我总往我这里来,若是病了,岂不是叫我更心疼。” 好在那懂医术的宫女开口道:“夫人没事,估计是有人在念叨着夫人吧。” 她话说的含蓄,甚至有几分调笑的意味在其中。 青鸾殿众人都知道厂督夫人是和和气人,很是能开得起玩笑。 她话音刚落,意欢就翻了个白眼,一副无奈的样子:“我看是有人在背后骂我吧!” 意欢一耸肩:“没事儿,骂我我也少不了一块肉。”她娇俏的一笑,凑到谢净沅身边撒娇,搂着谢净沅的胳膊道:“我在这后宫寂寞,心里就惦念着皇后娘娘,没想到皇后娘娘嫌弃我烦,还要赶我走。” 焦尾为皇后辩解:“皇上命娘娘督办给安南王世子娶侧妃的事,忙的脚不沾地的,哪里是不待见夫人,是怕来往的办事的奴才冲撞 了您。” 意欢还真不知道婚期是哪天,只知道简玉莹也会住在太极殿,太极殿和宣光殿那样近,少不得要频繁的和简玉莹碰面。 那丫头瞪自己的眼神那么犀利,心里定是十分讨厌自己的,看来以后又没有清静日子过了。 意欢垂头丧气,活像个受气包,她也不撒娇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简玉莹那么讨厌我,进宫后还不得天天找我麻烦?” “自有安南王世子管教她,我看安南王世子性格谨慎,不会由着她胡来的。”谢净沅柔声安慰着。 谢净檀出声道:“安南王世子进退有度,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他对未来的侧妃全无好感,想来会派人盯着侧妃,她没机会找你麻烦的。” 意欢:“她和淑妃还有梁淑仪都是姐妹,幼时的情谊摆在那里,亲缘也摆在那里,还能不帮她吗?” 屋内安静了一瞬间,意欢的思虑也不是没道理的,毕竟听意欢描述,简玉莹也是不省油的灯。 “有厂督在你,你怕什么?”谢净沅微微一笑,调侃道。 意欢的脸一下就红了,她坐直身子,不自然的咳嗦了一声:“皇后娘娘变坏了~” 谢净沅露出受伤的表情:“瞧 瞧这个小没良心的,竟然还指责上我了!”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皇后娘娘笑,羞得意欢坐不住了,捂着红彤彤的脸蛋拉着春祥往外跑。 谢净檀从怀中掏出点心,还带着一点他的体温,谢净沅接过,眼圈一下就红了。 “你还记得啊,那时候你每日从国子监下学,都会给我从这家铺子买糕点,怎么也吃不腻。”谢净沅声音柔的能掐出水来。 “你喜欢,我以后多进宫,给你带。”谢净檀被说得心酸,看着姐姐消瘦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的样子,恨不得把姐姐从宫里抢回去。 谢净沅就这温热的茶水吃点心,她抬眼,用无比认真的语气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如今她过得好,你也该放下了。” 她并非是那种门第观念深重,觉得自己的弟弟只能娶世家女的人,也看出了弟弟对意欢存着几分心思。 但解云洲对意欢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意欢的眼里只看得见解云洲。 谢净檀苦笑:“我知道,姐姐放心吧,我有分寸。” “皇上都已经看出来了,若是皇上抓住这点不放,我怕厂督会找你的麻烦。”谢净沅担忧道。 虽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解云 洲一定不会让谢净檀继续在皇城内待着。 谢净檀沉默,半晌听到谢净沅一声缥缈的叹息。 芙蕖殿内,不过是一个上午,主屋就被装饰的华贵无比,没来得及粉饰的墙壁上也挂上了一匹匹光洁的绸缎。 柳儿看的眼睛都挪不开了,她一直都是宫里最低等的宫女,虽住在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还还是第一次直面皇上能有多奢华。 “还不快把嘴合拢上,当心一会儿下巴掉地上。”梁淑仪哼了一声,瞧着柳儿没出息的样子觉得面上无光。 梁淑仪的语气不妙,柳儿赶紧低下了头,主仆二人又回了偏殿。 与奢华的主屋相比,偏殿黯淡无光,犹如一截枯朽的木头,不仅样貌丑陋,还气味难闻。 说不眼红是假的,梁淑仪猛地下定决心,那枚玉佩一定会到她的手里,这份功劳她要定了! 宫外,简府。 明明是该欢天喜地的嫁女,可简老爷和简夫人都不大笑得出来,世子侧妃而已,上面还有个安南王,还有世子妃,甚至世子妃已经诞育了两个儿子,怎么看他们的宝贝女儿都吃亏。 “明日就要进宫了,也不知道世子会不会喜欢玉莹。”简夫人的眼泪就 没停过,此刻双眼红肿的像两颗桃子。 虽说皇上特意破格让女儿以正妃的婚礼规格进宫,可说到底,名份上她也是个妾。 安南王世子冬猎后就要带着女儿回禹州了,自此山高水远,他们母女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简老爷的心思却不在此,他沉吟片刻问道:“苏州还没来消息呢吗?” “估计还没到了,打探消息也要时间,哪里就那么快了。”简夫人埋怨道。 简夫人有个表妹嫁到了苏州,而简夫人又突然回忆起当初那唐夫人就是苏州人,事情才过去十几年,苏州总有还记得唐夫人的人。 “你没告诉你姐姐吧?”简老爷不放心的追问。 这下可问恼了简夫人:“玉莹到底是不是你女儿啊?你就一点也不关心她吗!”说完还不等简老爷反应过来就呜呜开哭。 “娘亲,不要哭了,女儿一定会过得风风光光的。”简玉莹一袭鹅黄色的衣裙,身子袅袅的走进了堂屋,安慰正在哭泣的娘亲。 “皇上没那么容易放安南王世子回去,只要在皇城内住上一年半年的,女儿就有办法笼住世子的心。”简玉莹语气自信,不施粉黛的脸庞美的惊人,她底气十足。 第五百一十六章 偷听 “我都听说了,梁淑仪想要对付你。” 意欢看着言之凿凿的秀充仪,满头雾水,怎么秀充仪看起来不大精明的样子。 难不成是在皇庄上受的刺激太大,回到宫里没好好医治,变得神经兮兮的了。 见意欢不信自己,还有几分害怕的样子,秀充仪急了,她捂着一说话就疼,肿胀已消退,还青紫的脸道:“是我身边的宫女偷听到了柳儿和马场的一个内侍说话,他们要往方术士身边安排人,买通方术士去说你的坏话。” 秀充仪搓了搓自己汗毛倒立的胳膊,“真是人心险恶,这种恶毒的招数也想得出来。” 听她这么说,意欢很是无语,怎么难道你忘了当初是怎么刁难我的了吗? 她正在宣光殿内搂着狸花猫睡回笼觉呢,就被春祥摇醒了,说秀充仪在外面等着,非要见她一面。 意欢慵懒的起身,小狸花似乎感受到了陌生的气息,一离开意欢的怀抱就飞快的消失了。 意欢人还迷迷糊糊不大清醒呢,这下被秀充仪吓了一跳,人一下就精神了。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意欢摸了摸脸颊,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冬猎你还去吗?” 毕竟这个头还是秀 充仪起的,若不是她也许皇上也想到要兴师动众的办什么冬猎。 秀充仪条件反射般摸了摸自己的脸,还疼着呢,太医说她的脸没要一两个月是别想好了。 就算擦再厚重的粉也掩饰不住她脸上的淤青。 秀充仪也是要脸的人,她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去了,不去了。”可丢不起那个人。 意欢松了口气,感慨道;“你不去是好事啊。” 免得你的马当众腹泻。 秀充仪还以为意欢是怕自己去和她抢风头,拍马屁道:“夫人有厂督教导马术,定会在冬猎上大放光彩的。” 意欢一努嘴,秀充仪的视线就跟着看到了春祥的身上,意欢说:“我的师傅在那儿呢!” 秀充仪的反应慢了些,反应过来后语气尴尬道:“咱们也就是去凑个热闹,论骑射,怎么能比得上那些日日在马背上的男人呢。” 托了秀充仪的福,意欢现在精神得不得了,脑海里仔细想了一下秀充仪刚才的话。 梁淑仪想买通方术士,让他在皇上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这消息的真假还有待证实,但若是真的,还真的严肃对待,但这已经不是意欢自己能解决的范围了。 晚膳时 意欢对解云洲道出了自己的担忧:“方术士不会那么轻易被收买吧?”皇上看起来给了他很多好处。 解云洲持筷子的手一顿,轻笑一声:“想来没那么容易。”就算是掏空了梁淑仪的家底,她也买不通方术士。 只要方术士还想要命的话,就不会跟着梁淑仪瞎搅和。 解云洲的话就像一枚定心丸,意欢吃到肚子里,忐忑了一天的心瞬间就被治愈了。 她笑着给解云洲夹了一筷子鸭肉,美滋滋的吃起了饭,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道:“我想及笄后去一趟苏州,去我爹和娘亲生活过的地方看看。” 唐家被先帝治罪,处死后尸骨无存,如今能祭拜的只有意欢偷偷立的衣冠冢。 那日谢净檀说的‘不孝’深深刺痛着意欢的心,她有些羞愧的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有些食不下咽。 黄泉下的爹娘会不会怪自己只顾着享受,却已经淡忘了他们了呢? 解云洲:“我也该去敬一杯女婿茶给二老喝的。”唐家的事情牵涉太多,解云洲也不能在意欢面前夸下海口,一定能在几个月内就帮唐家洗清冤屈。 敬茶,意欢飞快的抬头觑一眼解云洲的表情, 见他并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也表情严肃道:“他们一定会满意你这个女婿的。” 毕竟厂督督如此的俊美还如此的有才华。 第二日一早,解云洲就借着确定冬猎祭典的借口去见了方术士。 方术士见到解云洲,脸上的褶子都伸展开了,他近来胖了些,红光满面,一看就知日子过的不错。 “厂督大驾,有失远迎。”方术士行了个道士礼,举手投足都是世外之人的气息,但又给人一种狗腿的感觉。 解云洲兀自坐下:“方术士在后宫炽手可热,想必没少收了好处吧?” 他是来敲打方术士的,表面上方术士一副要追随他的样子,人心难测,谁知道他背地里打的什么主意。 方术士委屈不已,连忙为自己辩解:“厂督请放心,我怎么可能会去帮她们做事呢。” 他要追随的是未来贵不可言的厂督大人,可不是那些整日只知道勾心斗角的嫔妃啊! 解云洲眉头微蹙,难道方术士之前所说的意欢有大劫指的就是她会被揭穿身份吗? 唐家给了自己假死药,对自己有大恩,意欢又是自己的夫人,他一定要护住意欢。 “后宫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娘 娘们看着柔弱,真要对你下手的时候也不会手软,小心行错一步,万劫不复。”解云洲起身一拂衣袖,淡淡一笑。 方术士被解云洲犀利的目光看得浑身一寒,他抑制着身体的反应,用略显干巴的笑声掩饰了一下打的寒颤。 “厂督大人说的是,您放心吧,我定然不会让大人失望的。”方术士言辞恳求。 他长了一张看着就正气的脸,认真起来叫人觉得质疑他豆是一种罪过。 解云洲却扭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算是回应。 解云洲一走,方术士就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他直起腰板,脱胎换骨犹如换了个似的,硬声道:“出来吧。” 屏风后颤颤巍巍走出个人影,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寒颤不止:“奴才什么都没听到!饶奴才一命吧!” 小千子从怀中取出二百两银票,恭敬的递上:“这是奴才全部家当了!还请大人饶了奴才吧!” 方才他来找方术士疏通关系,没想到撞到了厂督前来,还听到了两人得对话。 他岂还有命活啊!小千子悔不当初,哭的涕泗横流。 方术士:“你倒也不必死,只要你老老实实帮我做事。” 第五百一十七章 恐吓小千子 小千子一骨碌的爬到了方术士的脚下,又不敢伸手抱人家的大腿,只一个劲儿的砰砰磕响头。 那声音叫人听着就跟着头疼。 “您说,您说,只要留着我这条命,就是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小千子的声音颤抖充满了渴求。 方术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掀开衣袍翘起二郎腿:“我看你同一个宫女走的很近,想必这二百两银票就是她给你的吧?她是你的相好吗?” 宫中虽明令禁止宫女和内侍结对食,但深宫寂寞,还是有不少互相看对眼的偷摸摸在一起。 方术士话一出口,小千子就打了个摆子,他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不,大人误会了,她只是我的一个同乡,如今在梁淑仪身边做事,这钱确实是她给我的。” “不是相好,还能给你这么大一笔钱,她做宫女可攒不出这些钱吧?”方术士有双犀利的眼睛,当初在马场时,他一眼就看出和这小子眉来眼去的宫女也是做惯了苦活计的。 被说的哑口无言,小千子额头直冒冷汗,他哆嗦着嘴唇,眼神灰败道:“是梁淑仪,梁淑仪让我想办法取得您的信任,再帮她和您搭线。” 他耷拉着脑袋,消瘦的脸上透出苦相:“大人,奴才还有价值啊!您一句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奴才也在所不惜!” 方术士慢悠悠一笑,梁淑仪他知道,还是自己告诉皇上她旺皇上的呢。 “那你怎么好收了人家的钱却不办事?我不喜欢言而无信的人。”方术士的话在小千子头顶响起。 小千子的反应不亚于被判处斩首,他惊骇的瞪大眼睛,泪喷涌而出:“不!”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喊得心漏跳了一下,方术士蹙眉,这小子也太冒冒失失了。 哭的和死了爹娘一样,真真叫人心烦。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嚎什么!”方术士紧紧拧着眉头,“哼,回去告诉你那相好,就说事情成了,以后你就在我身边伺候了。” 小千子的哭嚎戛然而止,这时候他也顾不上在解释柳儿不是自己的相好了,他感激涕零的跪地又是一阵磕头:“大人的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以后一定肝脑涂地报答大人。” 呦呵,还怪会咬文嚼字的,方术士眉头一挑,他在马场时就看出这小子的野心不小,若是有朝一日叫他爬到高位,定是个心狠手辣之 辈。 这样的人稍加利用,就是一柄好刀。 芙蕖殿内,柳儿跪在地上的蒲团上给梁淑仪捶着腿,梁淑仪睡了两晚的硬榻,屋内虽不冷,但她毫无安全感,总是蜷缩着睡,两条腿蜷得酸软无力。 正闭着眼享受呢,小宫女快步走了进来:“宫门口站着个瘦高黑脸的内侍,说是来找柳儿的。” 梁淑仪的眼睛刷的一下就睁开了,审视着看着柳儿,柳儿被看得心突突直跳,连忙道:“应该是小千子。” “去吧。”梁淑仪下巴冲着外面点了一下,又露出个暧昧的笑,“可别走远了,我怕你被拐走了。” 梁淑仪这是在质疑自己的忠诚,柳儿呼吸一窒。 于是她应了声是,白着脸走了出去。 “事情成了。”小千子搓了搓手显得有些激动,脸上也满是压抑不知的喜色。 柳树掩映的宫墙下,柳儿拂过扫在脸上的柳树枝,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你说成了?” 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看来小千子确实有点本事啊! “你好好做事,娘娘不会亏待了你!你且在外头等一下。”柳儿说完拔腿就往殿里跑。 看柳儿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梁淑仪抬起眼皮:“怎么了,冒冒失失的。” “成了,娘娘,小千子已经去方术士身边伺候了!” 梁淑仪挑了下眉头,两百两就成了吗?看来方术士很好收买啊! “你把他叫进来,我瞧瞧。”梁淑仪一下对这个小千子来了来了兴致,总听柳儿说,她还没见识过这个小千子呢。 柳儿又忙不迭的跑到外面去叫小千子,叮嘱他:“我们娘娘嗓子坏了,你一会儿可别露出什么异样来。” 梁淑仪的事迹后宫谁人不知,小千子连连点头,用力的搓了搓僵硬的脸,力图一会儿能露出自己最灿烂的笑容来。 “小千子给梁淑仪娘娘请安。”小千子的嗓音并不似其他内侍那边尖锐,反而带着几分少年气。 这倒是让梁淑仪眼前一亮,这个小千子若是略微打扮一下,卖相也不会太差了。 “难为你在马场那么久,今日一见,真是屈才了。”梁淑仪脸上是温和的笑,眼里还有几分惋惜的意思。 被梁淑仪好一通夸,小千子出芙蕖殿的时候差点找不找北,他怀里还揣着梁淑仪赏赐的五百两银票。 路过的人看到了一个内侍一路上都满脸挂笑 的荡漾表情,心道这小子是挨着什么好事了。 回到了方术士的小宫殿里,小千子的脸都要笑僵了,他却一点都没犹豫,把怀里捂得热乎的银票上交给方术士。 “这是梁淑仪娘娘赏赐的,奴才拿来孝敬您。”小千子额头上的淤青肿了起来,他谄媚的笑看起来惹人发笑。 方术士还真看不上这几百两,他挪开视线,语气淡淡道:“你自己收着吧。” 小千子立刻就把银票塞进了怀里,他还拍了拍胸脯,刚拍完就听到头顶响起方术士的一声嗤笑。 “可别被梁淑仪的金钱收买了呀。”方术士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暗光。 小千子浑身一僵,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奴才的命都是大人给的,一定不会背叛大人的!” 就在这一刻,方术士似乎明白了厂督为何不信任自己,也许在他的眼中,自己和跪在脚下的小千子没什么分别。 真是该死!方术士心中涌出无限的懊恼,早知道他不该那么早就向厂督暴露心迹的,应该先作出些实在的事情让厂督看到自己的忠心啊! “梁淑仪吩咐你什么了!”方术士有些着急立功,语气急迫。 第五百一十八章 惩罚抄经 小千子眼珠骨碌一转,谎话都已经到嘴边了,突然发现伺候方术士的另一名面貌普通的内侍一直盯着自己看。 见自己抬头和他对上视线,面目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个玩味的笑,继而手掌竖起横着在脖子上一滑。 小千子忽然觉得喉咙一紧,他咽了口口水道:“梁淑仪娘娘吩咐我,找机会在您面前说些她的好话,奴才听柳儿说,她约莫是想对付厂督夫人。” 方术士的眼睛一下就危险的眯起来,他冷笑了一声,果然如此,他就知道梁淑仪让小千子靠近自己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正好可以拿她练练手,好叫厂督大人看到自己的忠心。 小千子很快就发现,自己在这里只能做些粗活,根本就无法近身伺候方术士,他倒是有心去讨好那两名对方术士几乎寸步不离的内侍。 却发现自己热脸贴冷屁股,人家根本就不在意他,更不理会他。 都说不上是被孤立了,小千子苦恼的躺在一间小屋子里,宽敞的通铺上只有他一个人。 自己这是被无视了啊!他好像变成了透明人一样,什么都不用做,到了饭点就去下人们吃饭的地方吃饭。 明明他们之间也会交流,但就是不接他的话茬。 芙蕖殿,皇上接连三日都歇息在芙蕖殿内,梁淑仪自己睡榻都快睡出腰伤了,就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听到皇上低沉的声音道:“明日起,你就跪着替朕抄上一百卷《地藏经》。” 《地藏经》全文有十七万多字,要梁淑仪一笔一画的跪着抄,抄上一百卷,非得把梁淑仪抄吐血不可。 这哪里是恩宠,分明是在惩罚她啊! 明明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梁淑仪却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冰窟一样,浑身动弹不得。 她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着答道:“是,臣妾遵命。” 她一天从早到晚约莫能抄出一卷来,这一百卷,就是要抄上三个月,每日除了喝水吃饭,晚上睡觉,几乎没有休息的空当。 柳儿就睡在外间,皇上的话也听得一清二楚,只听淑仪娘娘说话的声音就知道,抄经不是轻松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皇上照例去上早朝,梁淑仪看着皇上身边内侍捧来的厚厚的两摞上好的纸,还有最昂贵的徽墨,还没动手呢,就已经觉得手腕痛了。 柳儿上前,贴着梁淑仪的耳边道:“ 奴婢知道这宫中有人擅长模仿他们的笔迹,娘娘何不花些银子,让人来偷偷的帮娘娘抄。” 梁淑仪也在气头上,皇上既然想让她抄,肯定不会是心血来潮就这么做了,定然背后有人鼓动! “不用,本宫可以自己抄!”梁淑仪跪在蒲团上,上半个身子则半匍匐在地上,一字一句的抄了起来。 宣光殿内。 春祥幸灾乐祸:“夫人,听说梁淑仪被皇上罚要抄一百卷经书呢!” “一百卷!”意欢惊讶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是知道抄书那滋味的,可厂督也只是罚她抄写三五遍,她都觉得累,更何况是一百卷。 真是想一想都替梁淑仪觉得累得慌。 “不止呢,皇上叫梁淑仪跪着抄!”一旁的小宫女搭话道。 “啊!”意欢的语气是惊讶的,但脸上露出的笑意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心境,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有些无情,但听到梁淑仪受罚,她心里就是很爽。 解云洲在门外掸了掸衣袍上的土,今日忽然刮起来沙尘暴,漫天的黄沙,虽还没到叫人睁不开眼的地步,但出一趟门,解云洲觉得糊了一脸的土。 他一边撩开帘子, 一边道:“皇上可不觉得自己是在罚梁淑仪,反而是种恩赐。” 解云洲的耳边还回响着方才方术士邀功似的话:“我才替厂督夫人出了口恶气!夫人一定会满意这份礼物的。” 结果他才刚进院子,就听到了意欢那声夹杂着欢愉的惊叫。 意欢狐疑:“为什么?跪着抄一百卷,梁淑仪的腿还要不要了!” 那些话本子里的恶婆婆折磨儿媳妇的时候就罚人家跪祠堂,跪上一夜,儿媳妇的腿后半辈子都要落下暗伤。 意欢无法想象,难道以后梁淑仪要被抬着出行吗? “皇上让她抄经,到时候是要供奉在皇家寺庙里的,从前也只有太后和皇上抄的经才有资格供奉在里面。”解云洲轻声解释道。 “至于让她跪着抄,可能是皇上觉得她的身份低了些,怕折了她的福分,故而让她跪着抄吧。”解云洲还温馨的替赵晟找了个合理的说辞。 要不是意欢看的话本少,她还就真的信了。 “厂督督少哄我,我看就是皇上诚心的找梁淑仪的不自在呢,明明他连着在芙蕖殿留宿了三晚呢!”意欢仰着脸,一副别想糊弄我的傲娇表情。 解云 洲看她那副小模样就手痒,快速的洗漱完,手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呢就在意欢鼓起来的脸颊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 “是啊,你多聪明啊!” 意欢其实已经有点犯困了,她揉了揉眼睛,从床底下摸出了那个装着玉佩的盒子,一把塞进了解云洲怀里。 “我昨晚做梦,玉佩丢了,还是你帮我保存吧。”意欢不舍的摩挲着漆盒上的花纹,语气说不出的娇。 “怪不得昨晚听见你在梦中抽泣。”解云洲道,他被意欢的声音惊醒。拍着意欢的后背才让她平静下来。 想到这盒子里是造假的玉佩,解云洲拿在手里,心里觉得膈应,脸上却还得作出惊讶的表情:“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也舍得交给我吗?” 意欢拿脑袋顶了一下解云洲的手臂,表达她的不满:“当然是因为信任你!”说完就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解云洲不忍心打扰她的好梦,嫌弃的把漆盒放在脚踏上,准备明天早上就把这东西给处理了。 当然还有高云瑶,她现在一定很得意吧,觉得自己把意欢耍得团团转。 哼,这个仇他会帮意欢报的! 意欢岂是她能随意欺辱的人! 第五百一十九章 制作玉佩 第二日一早,解云洲就带着漆盒出门了,走的时候还吩咐春祥,一会儿夫人醒了记得告诉夫人一声,她的玉佩自己带走了。 果然,一个时辰后,意欢人还躺在被窝里,就睡眼惺忪的对春祥说:“我昨晚做梦了梦到我把玉佩交给厂督帮我保管了。” 春祥哭笑不得:“夫人,那不是梦,您确实把玉佩给厂督了,厂督大人已经帮您妥善的放好了。” 意欢一下就精神了,她“啊?”了一声,从床上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春祥打趣儿:“怎么,夫人看起来是舍不得啊!晚上等厂督大人回来了,咱们再把玉佩给要回来。” 意欢的脑袋摇了摇,她有些蔫巴巴的,“东西交给厂督代为保管我放心,总比我放在床底下要安心些。” 想通后,她懒洋洋的趴在床上,玩弄着床幔上的流苏穗子,懒散道:“就是东西刚到手,我还没来得及把玩呢。” 我的夫人呦,幸亏您没把玩,春祥心里庆幸道。 春祥去找人了解了一番玉佩造假的事,得知为了伪造出玉佩的年代感,夫人手中的那枚玉佩极有可能是由油脂和尿液混着浸泡过后,一下就明白了为何那日厂督 会那么嫌弃。 这她也有些受不了啊! 脏死了! “夫人若是觉得手上空空的,咱们自己有好多块玉佩呢,随便您怎么把玩!”春祥还列举了几枚成色和样式都上等的玉佩供意欢选择。 意欢有些心动,叫,春祥帮她把玉佩拿来,春祥打开意欢的首饰箱子,翻找了一会儿。 “夫人看着对玉佩,这是咱们在西煌城采买的,是西域那边的东西,您看看,正好是一对,何不打上璎珞,送给厂督大人一块!”春祥提议道。 摩挲着那两块一看就知道是一对的玉佩,意欢的脸渐渐红了,她抿着嘴唇:“厂督会喜欢吗?” 怎么不喜欢! 春祥想到拿出冬蕊当笑话似的讲给自己听的往事,厂督大人连夫人当初做的袖口被缝死的衣裳往自己身上套,一下就笑出了声。 意欢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也跟着笑。 “厂督大人最喜欢夫人亲手所做之物了!”春祥用笃定的语气道,她眼神诚挚的看着意欢。 意欢被看的自信一路膨胀,她骄傲的挺起胸膛,脸上的表情也很是得意:“那是自然!” 没看她那日送了厂督一双她亲手所做的袜子,厂督都很珍惜的放 在箱子里,没舍得穿呢! “我看皇上的身上还挂着香囊呢!厂督大人的腰上却只有佩剑,显得孤单了些,我帮他再刺绣一个香囊吧!”意欢的眼睛亮晶晶的。 平时要她做些针线,那真是像要了她的命一样,叫她浑身难受。 可以想到要给解云洲做点什么,意欢就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劲儿,若不是手艺不到家,恨不得把解云洲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的行头都包办了。 事实上,解云洲私底下是试过那双袜子的,若是他十六七,身子还没抽条的时候也许穿的下。 现在,太小了。 估计是意欢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用手丈量的他的脚底,但没记得放宽一些些,按照他的尺寸裁了不料,再一缝上可不就小了。 春祥:“厂督大人行走在外,不比皇上总是在宫里那么清闲,厂督大人腰上若是挂着香囊,影响了他拔剑的动作就不好了。” 意欢了然,她点了点头,“那玉佩呢?”难道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春祥找补道:“玉佩就不一样了,难道不必香囊看着更有身份吗?”她看着意欢狐疑的表情又继续道:“这样夫人和厂督一起出门,所有人都能看出夫人 和厂督大人的玉佩是一对了!” 香囊可做不到这一点! 意欢眼前一亮,握住春祥的手道:“你说的对!快去取我的针线盒来,里面有我攒下来的漂亮丝线!” 她前几日才和春祥学了配色,花了一番功夫的,这次一定能让厂督眼前一亮! 这边意欢已经美滋滋的想着厂督身上挂着自己所赠的玉佩的样子了。 一把劲瘦的腰被牛皮腰封束缚得紧紧的,厂督蜂腰猿臂展露无遗。 那画面,光是想一想意欢的脸就开始发烧。 看着春情萌动得夫人,春祥无奈的轻轻叹息一声。 暮云阁内,腹部高高隆起的年轻女人闭着双眼,似不大舒服的样子,眉头微微簇着。 “听说高廷尉派了人给秀充仪送了些伤药,又被秀充仪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银月轻声刀,带着几分惊讶。 高云瑶蓦然一笑,她形状优美的红唇轻启,声音如泉水倾泻:“出去一趟倒是学聪明了,就是高大人一定在家里被气的跳脚吧。” 想来高廷尉与搅动后宫风云无缘,自己不受他辖制,寄予厚望的湘儿被自己处理了,从通州带回来的秀充仪也有了反水的心思。 “端看他有没有脸 皮再往后宫继续送女了。”高云瑶讥讽一笑。 她话音才落,外面就进来个小宫女,小宫女低声道:“娘娘,秀充仪要见您。” 高云瑶悠悠睁开眼,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嘴上说着:“她来做什么。”身体却十分诚实的在银月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秀充仪脸上带着一层面纱,在冷风刺骨的冬日瞧着有几分怪异。 高云瑶没有露出丁点儿诧异的表情,叫人奉上茶水点心招呼秀充仪。 “妹妹是稀客,打从你进宫,这还是第一次来呢。”高云瑶声音温柔。 可秀充仪听到耳朵里却生出了羞愧之意。 她对意欢求和没见成效,后宫中向来爱捧高踩低,从她在皇庄回来会,皇上一次没踏进过添喜殿。 众人背后议论,添喜殿怕是要失宠了。 刚尝到富贵的滋味,秀充仪实在舍不得放手。 情急之下,她想到了和自己处境相似的瑶容华。 都是被高廷尉送进宫的女人,也许能从她身上取取经呢? 秀充仪捏着衣袖,尴尬一笑:“以往是妹妹不懂事,给姐姐配个罪了!” 她说完起身福了福身子,诚恳道:“妹妹心中惶恐,特来寻求姐姐的帮助。” 第五百二十章 求助 就连银月都讶异不已,秀充仪这是昏了头才来找她们瑶容华求帮助的吧?难道只有她不知道,瑶容华在外“美名远扬”吗? 瑶容华原来竟是个良善值得托付之人! 银月惊呆了,她嘴巴微张,眼珠子瞪得老大的模样自然被秀充仪看在眼里。 她在宫里这些日子可没少听了关于瑶容华的传奇经历,她从一介宫女摇身一变成了高廷尉的养女,又进了后宫,成了如今的瑶容华。 她同自己一样出身卑贱,想来能同情一下自己吧,抱着这样卑微的想法,秀充仪慌不择路的进了暮云阁。 暮云阁内的摆设虽说没添喜殿那么奢华,但布置得极其有格调,一下就显得她土气又没见识了。 秀充仪心里直打鼓,她说话的声音越发的小:“瑶容华娘娘眼下身怀龙嗣,不日就能诞下二皇子,姐姐什么都有了,就当时为二皇子积福,帮帮妹妹吧。” 这话听着倒是好听,但漂亮话谁都会说,高云瑶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些想发笑,她怎么不知道,秀充仪原来是个这个搞笑的人。 凭什么你可怜我就的帮你,凭什么你上门来求我我就得帮你? “秀充仪 不会连交易是什么都不知道吧?我帮你,于我有什么好处呢?可别说积福之类的话了,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高云瑶话音刚落,就见秀充仪伸手把遮挡着面容的面纱摘了下来,露出那张青青紫紫的脸。 本来明媚惑人的五官变得滑稽可笑,光是看着都会让人觉得自己的脸也跟着疼起来了。 高云瑶也愣了一下,她万万没想到,外面所传的秀充仪受伤是这么个伤法。 “妹妹的脸?”高云瑶好奇道。 秀充仪眼泪汪汪,她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珠道:“是妹妹愚钝,说话惹怒了皇上,皇上命我自行掌嘴。” 秀充仪往日是跋扈了些,可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只能说明是皇上授意的。 高云瑶无心去询问秀充仪到底是如何惹怒皇上的,她好奇道:“你想我帮你什么?帮你重获圣宠,实不相瞒,这条路我也走的不顺畅,怕是帮不到妹妹。” 她这么说也不是为了推诿,高云瑶无比珍惜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若不是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只怕此时的境地与秀充仪别无二致。 秀充仪有些沮丧,她的腰塌了下去,看着像是被人抽走了全部 的精气神一样。 再配上她那张挂彩的脸,叫人看着生出几分于心不忍来。 银月:这金国来的娘娘们怎么都和脸过不去了,当初的翟贵妃直接毁容,现在的秀充仪更是叫人没眼看。 高云瑶眼珠一转:“我替妹妹指一条路,你不如去求求厂督夫人,她这个人古灵精怪,又最是心软不过。况且她是厂督的心肝,只要她同意帮你,就是厂督帮你啊!”高云瑶语气蛊惑。 秀充仪没好意思说出自己已经去找过意欢了,她讪讪一笑,还得作出一副“还能这样吗”的表情,再三道谢的走了。 撂下了厚厚的门帘,听着脚步声彻底消失,银月不解道:“奴婢听说前日秀充仪才去过宣光殿,出来时眼睛红红的,不知和厂督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高云瑶瞥了银月一眼:“本宫还没失忆呢,用不着你来提醒。” 娘娘会陡然变脸,这也在银月的预料之中,她往后退了几步,又听到高云瑶道:“高廷尉又打了眼,选了这个蠢货进宫,就凭她这脑子,能活到今天定是上辈子积了德。” 估计高廷尉总通州时是想着秀充仪是个好控制的,没想到才几 个月,秀充仪就反水了,这不亚于在高廷尉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高廷尉如今能讨好的也只有自己了,她肚子里还怀着皇嗣,虽说男女未定,但到底是个依靠。 梁国公有两个亲女在后宫,如今手里还有大皇子,谢丞相的女儿是皇后,是众庶子的嫡母,未来板上钉钉的太后。 只有高廷尉,虽说在朝廷上能以一敌二,但论起后劲儿,他是哪个也比不上。 不知道高廷尉如今是否会后悔,当初没娶妻生子,没个能向着他的血脉。 她一定能等到高廷尉来求自己的那一天! 高府,高廷尉的伤腿隐隐作痛,那阵痛使得他不得不在毯子下放了两个滚热的汤婆子。 见他表情太过痛苦,管家上前道:“要不要把上次那个大夫叫来,帮大人针灸一下?” 大人这么挺着也不是个办法啊!真能疼死人的! 高廷尉虎目半睁,看不出半分昔日神采奕奕的风采,他声音暗哑道:“冬猎在即,我不能让伤病复发的消息走露出去,否则极有可能被踢出冬猎。”说完他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这是接近安南王世子最不起眼的途径了,安南王在禹州表 面上看起来安分,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别想瞒过他的眼睛。 既然安南王有心那个位置,他何不借此机会搅乱时局呢? 赵家人不会做皇帝,那就换个人来坐坐那个位置!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之色,心里暗道:解云洲,皇上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不过一群黄口小儿,也敢几次三番的给自己脸色看。 “秀充仪把您送进去的财物都如数送还了回来,并没有多言什么,不过皇上已经冷落了她,宫里的娘娘们要想体面,光靠那点子月例可是不够的,要不了多久,她就得自己回来求您了。”高廷尉心腹在一旁替高廷尉抱打不平,言辞间带着几分鄙夷。 高廷尉手虚摆一下,厌恶的皱起眉,说话有气无力:“休要再提此事,她是个拎不起来的,这事以后再说吧。” 当初送秀充仪进宫也是心血来潮之举动,至于秀充仪能爬到什么位置,就全凭她自己去吧,高廷尉没心思继续掺和。 皇上不缺女人,他已经听到了风声,皇上想来年三月,选秀女充盈后宫,到时候还愁没机会吗? “给世子的贺礼确定已经送进去了吗?”高廷尉忽然狡黠一笑。 第五百二十一章 新婚夜 黄昏,太极殿已经点起来一盏盏红艳艳的灯笼,大红的喜字贴的到处都是,红色的绸缎在冷风中婀娜的招摇着。 “世子,小心~” 安南王世子喝的醉意醺醺的被内侍搀扶着走进了太极殿,他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比过年时还要热闹几分。 他口齿含混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他还记得自己这是纳了侧妃了,皇上还在宫内设宴,宴请了百官,那架势真像是替自己儿子娶亲一样。 一方面,赵流光看着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的百官,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另一方面,他心底又有几分屈辱。 皇上越庖代俎的帮自己纳侧妃,还摆出了娶正妻的架势,无疑是在明晃晃的打禹州的脸。 且不说禹州那边现在是何反应,想到自己回禹州后,世子妃定会给自己脸色看,赵流光头疼不已。 明明他喝的酒醇香无比,而且不会上头,但此刻他的头像是要裂开一样。 安南王世子痛苦的表情使得扶着他的内侍跟着胆战心惊,世子不会是中毒了吧! 他颤声呼唤道:“世子,您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看看啊!” 内 侍肝颤,万一世子有个三长两短,他脖子上可没长着两颗脑袋让皇上砍! 赵流光略微回过神来,听到内侍的话后厉声道:“不用,本世子只是喝醉了,扶我会房吧!” 他没想到,皇上派来的喜婆还没走,见他进屋后立刻笑得满脸褶子,声音更是谄媚得令人作呕:“世子爷来了,您该挑盖头,和新娘喝交杯酒了!” 纳侧妃可没这么繁琐的步骤,但想来也是皇上安排的吧。 赵流光装作脚步不稳的样子,往前一个趔趄,内侍赶忙扶着他走到了床边。 大红的龙凤被,绣着百子千孙纹样的褥子上铺满了红枣桂圆花生之类的寓意吉祥的东西,赵流光心内嗤笑,真的好似回到了他在禹州娶世子妃时候的情形。 红盖头下,简玉莹一张脸已经红的像猴屁股一样,她咬了咬下唇,今天折腾了一天,怕典礼时想如厕丢丑,她今日一天可谓滴水未进。 此刻又饿又累,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她何时受过这份苦,她心内叫苦连连,期盼着世子快点挑开盖头两人圆房后快点休息。 赵流光不知简玉莹的心思,他是打定主意既不会和交杯酒更不会挑侧 妃的盖头,总不能让皇上事事如意吧! 他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干呕几声,作出要吐的样子往喜婆的方向扑了过去。 身量瘦小的内侍自然是拉不住世子,也不敢用力去拉拽,眼睁睁的看着世子像是要吐在喜娘身上。 喜娘心中对安南王世子的敬畏有几分但并不多,她下意识的躲开,还嫌恶的惊叫了一声。 可安南王世子似乎把她认成了恭桶痰盂之类的,就是要追着她吐。 “哎呀呀,这是醉了,醉成这样怕是不能洞房了!”喜娘半只脚已经踏出了房门,用谴责的语气对内侍道:“你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日子让你主子喝成这样,你等着吧,明天皇上定会要了你的小命。” 内侍急的都要哭出来了,他委屈的要命,明明是世子自己喝醉了,他一个奴才还能拦着世子不让他喝酒不成? 再说了,还不是那些大臣不停的敬酒,明明刚才世子还能说自己对答如流呢,这会儿酒劲儿上来了,怎么反应这么大。 赵流光一开始是想装作呕吐把喜娘弄出去,没想到干呕了几声竟然真的吐了出来。 布置的十分喜庆的婚房里顿时弥漫起一股呕吐物 的酸臭味道,还夹杂着令人作呕的酒气。 简玉莹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第一个受不了,她声音尖锐叫自己的婢女:“宝儿!快点叫人清理来!” 反正世子已经醉了,她保持再好的仪态也没用。 殊不知吐过后又清醒了几分的赵流光把这位侧妃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更是没错过她话语中浓浓的嫌弃。 他吐过后强忍着口中不适的意味装出一副睡着了的样子,扶着他的内侍颇感为难。 若是往日,他替世子擦洗一番,再把人送进被窝里就成了,可如今大床被侧妃占着,他总不能赶侧妃走吧。 内侍壮着胆子,颤声问道:“简侧妃,世子也该安置了。” 他安置关我什么事儿! 简玉莹被搅得心烦意乱,暴躁的话刚要说出口,立马止住了。 她清了清嗓子,先叫宝儿立刻去给自己准备饭菜,她都快饿晕了,随后才对着扶着世子的内侍道:“你替世子换洗吧!” 说着她自己扯下来红盖头,一张堪称倾国倾城的脸庞在烛火的照耀下更添光彩,真的好似戏文里描述的神仙妃子下凡来。 内侍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但忍不住在世子的耳边轻声道: “您真是好福气,简侧妃怕是天上的仙女吧!” 管她是什么,也已经在自己面前暴露了她不堪的一面。 竟然胆敢嫌弃夫君,还把酒醉的夫君推给下人照顾,真是一点妇容妇德都没有,这样的人就算样貌再出众,也不配沾安南王府的半点泥。 内侍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端来热水忙的浑身是汗,还帮安南王世子用加了薄荷的温水漱口,过程中生怕呛到世子。 好在世子短暂的清醒了一瞬,只配合着漱个口就又睡了过去。 简玉莹吃饱喝足,困得眼皮都撑不开了,她在宝儿的服侍下换好寝衣,躺在世子身边的时候浑身不自在。 她曾无数次幻想自己大婚之夜的情形,万万没想到会如此潦草荒唐。 简玉莹侧身看着世子的容貌,小声道:“连皇上一分都比不上!” 嘟囔完怨气冲冲的背对着世子睡着了。 耳边响起侧妃均匀的呼吸声,赵流光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哪有半分醉酒的样子,他死死的盯着侧妃的背影,眼中满是厌弃。 他真想一脚把这女人踹下去,难过皇上要把她赐给自己,原来是因为这女人心里装着皇上,以后好操控啊! 第五百二十二章 处置婢女 赵流光咬牙切齿,他从心底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会碰这女人一根手指头。 太极殿毗邻宣光殿,白日里太极殿着实热闹了一整天,皇后怕冷清,特意叫了时下最红的戏班子,连着唱了一整天。 意欢先是跟着去瞧热闹,听了两折子戏就被春祥拉回来宣光殿,说是外面太冷,怕她病根未祛再得风寒。 唱的确实好,不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起码也比自己看话本子要有趣,意欢有些舍不得走,磨着春祥一定要多待一会儿。 不是春祥看不起戏子,实在是台上的人媚眼如波,她真怕自家夫人被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勾搭了去。 到时候厂督岂能饶过自己? 果不其然,回宣光殿的路上,意欢还用遗憾的语气说道:“我瞧那个唱花旦的扮相极漂亮,身段也窈窕,嗓子更是清越,真想认识认识她呀~” 意欢双手交握在胸口,身子左右微微摇晃,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果然如此,春祥心中警钟狂响,“可他一看就是男的啊!”那约莫是个十五六的少年,长得雌雄莫辩,再穿上戏服,真真能以假乱真。 都说戏子是下九流的行当,他们若是被那 些达官显贵看上了,一样得去奉承人家。 夫人还是少沾他们为好。 意欢一双小鹿一样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惊呼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糟糕,夫人看起来好像兴趣更浓了!春祥真想给自己的嘴巴来上一巴掌,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胡言乱语的! “他是台柱子,泰祥班是从禹州那边过来的,这才一年的功夫,就已经在皇城里唱响了名头,不知道多少人家宴客都要叫他们去唱上几折子。”春祥解释道。 意欢脚步一顿:“禹州,那不是安南王的封地吗?这么说世子极有可能在禹州时就听过这个班子唱的戏了?” 禹州,又是禹州,春祥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她怎么就没想这一出,世子纳侧妃,请来的戏班子确实禹州来的,这也太过巧合了吧! 晚上解云洲办完差事,明显看着就很疲惫,意欢体贴的上前献殷勤,一双小手在解云洲肩上,后背上忙来忙去的。 若不是解云洲心知意欢的性子,定会以为她是在吃自己的豆腐。 意欢的脸皮薄,摸着手下坚实的肉体,脸红红的,出了一头的薄汗,不知是累的还是怎么着。 熄灯时 ,意欢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太极殿那边传来的尖锐的叫喊声,似乎是个嬷嬷,她抱怨的声音很大,意欢听得十分清晰。 “一屋子糊涂奴才,喝的如此之醉还怎么洞房!看皇上明天不砍了你们的脑袋!” 抱怨的声音逐渐消失,意欢这才发现自己支棱着脖子,大半肩膀都已经探出了被子,一副恨不得穿墙而出去瞧热闹的八卦表情。 解云洲始终没睁开眼睛,他只出手臂,把意欢按回了被窝,“就住在旁边,还怕以后少了热闹瞧吗?” 这倒也是,意欢美滋滋的闭上眼睛。 第二日清晨,意欢还在睡梦中,就被一声尖锐的叫喊吵醒了,那声音直钻大脑,就好似有人在她耳边喊一样。 意欢的心突突狂跳,她捂着胸口,坐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阵眩晕。 “夫人,怎么了,被吓着了吗?”春祥连忙上前,拍着意欢的后背,柔声的安抚她,“是太极殿那边儿,简侧妃带进宫来的婢女打碎了世子随身的玉佩,要被打二十大板驱逐出宫呢!” 意欢慢慢回过神来,漆黑如瀑的长发披在肩头,一张白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不解:“这才她们成亲的第二 天,什么玉佩这么贵重,二十大板岂不是要打死人?” 意欢的话音刚落,隔壁就响起了板子打在人身上,皮肉被打得啪啪只想,还要女人痛苦的闷哼声。 两板子下去,那闷哼声明显就小了许多,继而是简玉莹娇滴滴的声音。 “世子息怒,气大伤身,可别气坏了您的身子。”简玉莹丝毫没有替自己的婢女求情的意思,那怕那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婢女一脸哀求的看着自己。 赵流光心道这女人果然够恶毒,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贴身婢女被打死,也不开口向自己求情。 此刻的简玉莹心内忐忑,对婢女宝儿满心的怨怼,怎么笨手笨脚的,也不知那玉佩是什么来头,惹得世子这么生气。 可别让世子迁怒了自己才好! 她丝毫不知道,世子对她的厌恶更加深重了,更不知道自己佯装出来的温顺娴静在世子眼中只是她擅长伪装的佐证。 “世子,她断气了。”负责动手的侍卫出声道。 赵流光厌恶的皱眉:“真是晦气,把她丢出去吧!” 说完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简玉莹:“本世子差点忘了,她是侧妃的人,本世子这样处置 她,简侧妃不会不高兴吧?” “妾室都是世子的人,更何况一个奴婢,自然是全听世子的了。”简玉莹牵强的扯出一抹笑。 她对进宫后的生活早就有心理准备,世子可能不会马上接纳自己,但没想到这个下马威会这样厉害。 宝儿被打得腰部以下一片血淋淋,她那绝望又饱含怨恨的眼神始终萦绕在简玉莹的眼前,久久不能消散。 简玉莹心里不安,她不断的安慰自己。 都是那个丫头自己手脚不利落,她如今自己都没能在世子身边站稳脚跟,如何能顾忌得了她呢?是她自己命不好。 宣光殿。 意欢洗漱完,换好了衣裳正坐在餐桌前用早膳,就听到小宫女贴在春祥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春祥眉头微皱,很是嫌恶的样子。 “怎么了?”意欢好奇不已。 见夫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春祥叹息一声:“简侧妃的婢女没了,被草席一裹丢出去了。” 这个丢出去指的是外面的乱葬岗。 意欢一下就觉得口中的食物如同嚼蜡,她惋惜不已,到底是一条人命。 “这又不是禹州,世子如此行事,怕是会受到弹劾。”意欢默默说道。 第五百二十三章 嫉妒 意欢不由得怀疑这是不是皇上故意给世子设下的圈套,他要的就是一点点让世子名声扫地,再也不能对他有什么威胁。 简家背后也许和皇上达成了某种默契,简玉莹就是那个被推出来牺牲的人。 意欢心里有些替简玉莹觉得可惜,好端端的一个大家闺秀,后半辈子都被葬送了。 用过早膳不过一刻的功夫,世子已经带着简玉莹去了皇上和皇后那里谢完了恩,径直来了宣光殿。 赵流光摆出了一副见长辈的姿态,简玉莹就是心里再不舒服也不敢表现出来。 解云洲不在,意欢不敢把人家拒之门外,只好硬着头皮接待。 “当日宴席上遥遥一见,我就觉得简侧妃是个美人。”意欢脸上带着恬然的笑意,当日宴席上的不愉快自然是不能摆到大面上来说,意欢暗下决心,今天只说好话。 简玉莹第一次踏足宣光殿,她总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四处打量,殊不知她以为的漫不经心在春祥眼中极为刻意。 “厂督夫人这里倒是比太极殿还要顺眼几分,厂督果然简在帝心。”简玉莹不接意欢的话茬,说话还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意欢脸上的笑险些没挂住, 她微微吸了口气,笑眯眯道:“这有什么,太极殿只是年岁久了没修整过,以后慢慢一点点的收拾起来,定然不会比宣光殿差的。” 意欢的话音刚落,赵流光周身的气压骤然变得有些冷峻,来皇城实在是无奈之举,他归心似箭,不成想在这里纳了侧妃,听厂督夫人话里的意思,难不成皇上还想留他久住吗? 能留在皇城,简玉莹自然是乐得的,比起住在宫外南安王在皇城的府邸,她更愿意住在宫里。 只可惜自己不是皇上的妃子,终有一日还要随着世子回禹州。 “在青鸾殿时,我已向皇后娘娘禀明,不愿劳烦过多,太极殿装饰的太奢华,铺张浪费实非我本意,心中惶恐不已,夫人定要代我向厂督大人转述一番,否则劳民伤财,我心难安。”赵流光捂着胸口,真真一脸的惶恐,不似作假。 对于他所说的话,意欢很难全盘相信,尤其是今早才亲耳听到他下令打死了侧妃的奴婢。 这样的人定然毫无怜悯之心,表面看着好相处,实则睚眦必报。 这下简侧妃也不愁没苦吃了。 昨夜未能圆房,清早起来,世子对简玉莹的态度也是冷冷淡淡的。 简玉莹心中不安,即便是回了太极殿,也跟在世子身后寸步不离。 本就心烦不已的赵流光直接就冷着脸,不耐烦的问:“本世子要出恭,你也要看吗!” 简玉莹的脸登时就爆红如猴屁股,她支支吾吾,连忙扭过脸去,口中道:“抱歉,是玉莹失礼了。” 她转过身,心中愤愤不平的摸上了脸颊,就凭她这种容色倾国的样貌,世子竟一点也不动心,连怜香惜玉的道理也不懂吗? 这才新婚第一天,就惹出了这么多的笑柄! 自从见了意欢后,她诸事不顺,定是那贱女人克自己! 简玉莹恨意欢恨得咬牙切齿,她面目扭曲的看向宣光殿所在的方向,轻声对着世子所在的方向道:“妾身想去拜访淑妃娘娘,娘娘是妾身的表姐,一别多年,心中甚是想念。” 正想着该用什么由头把简玉莹打发出去的赵流光自然不会阻拦,他撇嘴一笑,果然如此。 简侧妃和宫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带些东西去,免得淑妃以为是本世子不懂礼。”赵流光声音冷淡。 他是外男,见厂督夫人也就算了,见皇上的妃嫔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所以他丝毫没有与侧妃 同行的意思。 说不失落是假话,简玉莹心中虽没有多中意世子,但世子对自己一直不给好脸色看,她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世子对她的示好视若无睹,她正一腔憋屈无处诉说。 淑妃所住的寝宫离太极殿要远一些,简玉莹自己的贴身侍女已经被杖毙,如今跟在她身后的是宫里拨派给太极殿的宫女。 这宫女样貌清秀,放在外面倒也算是小家碧玉,但宫内美人如云,她显得不大起眼。 简玉莹瞧见她十根手指头纤细漂亮,心中更是不喜,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挑的人,这样扎眼的人也往太极殿里放。 到了淑妃宫中,简玉莹规矩的行了礼,送上了从皇上的赏赐里挑出来的一尊人头大小的红珊瑚。 淑妃时隔四年,再一次见到了简家表妹。 从前就没什么深厚的情谊,如今见她那张芙蓉面上带着疲惫之色,不免打趣儿道:“瞧瞧这黑眼圈,想来是昨晚累着了吧?” 她有黑眼圈吗? 简玉莹下意识去摸了摸眼底,这副紧张的样子惹得淑妃轻笑起来:“表妹果然还是最在意自己的容貌。” 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简玉莹笑得勉强,她如今已经是安南 王世子侧妃了,表姐却仗着她是淑妃,对自己没有半点尊重。 “昨夜确实劳累了些,世子说想他虽不缺孩子,却也盼着能有个和我样貌相似的孩子呢。”简玉莹娇羞掩面。 死丫头,说你还来劲了是吧!竟然敢嘲讽本宫! 淑妃的脸都要气歪了,她不由得抚上了小腹,“妹妹还是小心些吧,宫里可不比外面,皇上为了子嗣,特意请来了方术士,这位术士有几分真能耐,想来忌讳也不少,妹妹可别一头撞上了。” 这是几百年来的风俗,女儿和女婿归家省亲都不会被安排在同一间屋子里,若在娘家同房还有了孩子会被认为是占了娘家的福气。 简玉莹还没想到这一层,她只以为是淑妃妒忌,故意吓唬自己呢。 况且她又没和世子真的圆房,肚子里哪儿来的孩子! 说话间,梁淑仪带着柳儿来了,她一见到简玉莹,顿时就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以后也是个不凡的,果然,也嫁入皇家了。” 到底还是比你们差着,你们就得意吧!简玉莹心中不服。 明明她才是样貌最出众,才情最过人的那个,就因为父亲官职不显,才比两位表姐嫁的差的这么多! 第五百二十四章 嫌弃 简玉莹还太年轻,做不到情绪不外露,她那好似有人拉着她嘴角往上扬的笑看得人想发笑。 梁淑仪语气刻薄道:“这不是小时候过家家了,姨母是没教过你规矩吗?怎么见了本宫都不行礼呀?” 嘲哳嘶哑的声音像一把利剑直直戳在简玉莹的心头,简直是奇耻大辱! 简玉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胸口激烈起伏着,最终她还是起身,低下了头,不甘不愿道:“给淑妃娘,梁淑仪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嗯,妹妹的声音真好听,比百灵鸟的叫声还要悦耳。”梁淑仪满意一笑,坐在了离淑妃最远的位置。 她并不知道简玉莹也在,但简玉莹在这里也不影响她要和淑妃所说的事情。 “姐姐说的话我回去好好的想了想,倒也不失为一件扳倒厂督的好途径。”梁淑仪的肩膀现在还微微作痛。 当日被解云洲的人绑了去,在她的肩膀上刻字羞辱她,那时候可是花费了好大力气,用了药还从伤口处揭了两层皮才勉强恢复。 有朝一日,她一定要亲手在意欢的脸上刺字,以报当日受辱之仇! 简玉莹竖着耳朵听,她眼珠咕噜一转,若是识趣,这个时候就该告退了,可现在又没人赶她走,她为什 么要走? 简玉莹心安理得的坐在那里,觉得口渴了还端起茶水抿了几口。 无论是淑妃还是梁淑仪都没在意她。 “妹妹想通就好,但我当初说的话也不会收回来,我可记得妹妹说了各凭本事~”淑妃淡淡一笑,对着梁淑仪挑了下眉。 梁淑仪和淑妃之间好似有看不见的闪电火花在闪动着,简玉莹的心像是有十几只奶猫用软软尖锐的爪子在抓挠一样,又痒又痛。 也许她们就是故意想让自己听见的呢?这个想法在简玉莹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问问吧! 问问吧! 似乎有个声音不断的在她脑海里重复这句话,念经似的驱不散,这声音越来越响亮,最后简玉莹听到自己的嘴巴动了动,说:“厂督怎么了?” 初见解云洲时她也被那张脸折服过,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他的俊美中无法自拔。 但奈何他只是个太监,而且还喜欢意欢那个贱人! 到底怎么回事?厂督怎么了,为什么要扳倒他! 淑妃和梁淑仪顿时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简玉莹,“怎么,姨母没和你说过吗?” 简玉莹被中带着讥讽语气的反问弄得发毛,她浑身汗毛倒竖,嗓子发紧道:“我,我娘什么都没和我说啊? ” 娘亲到底忘了告诉自己什么了,让淑妃和梁淑仪这么看自己,好像她错过了金山一样。 梁淑仪拍着桌子笑了几声,“姨母还真是糊涂啊!” 也不等简玉莹开口想求,梁淑仪慷慨道:“说来还真是托了姨母的福,咱们才能知道厂督夫人那了不起的身世,只是她有块能证明身份的玉佩,只要找出这个物证,就能向皇上参他们一本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顺带着还能扳倒一些政敌,帮皇上除去一些国之蠹虫。 这几天简玉莹都在为自己的婚事头疼,根本没时间注意这些,现在被梁淑仪说破,她急得想骂人。 都怪娘亲,她当时为何要在宴会上说出那样的话,明知道她在气头上,否则,她也不会当着宴席上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意欢疑似犯官之后的话了。 而且,母亲为什么要去梁国公府找姨母的帮助呢?这个功劳也是自家独揽下该多好啊! 父亲会升官,自己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总之,简玉莹肠子都快毁青了。 想到这里,简玉莹都快哭出来了。 她一定要抢在淑妃和梁淑仪前面找到那枚玉佩。 只是那玉佩长什么样子啊! 简玉莹咬了咬嘴巴里的肉,就在她踌躇着该如何开口时 ,淑妃的声音响起。 “一枚连理枝的玉佩,我曾在瑶容华的腰上看到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淑妃用遗憾的口吻道。 “人家瑶容华不是说了,那是她的祖传之物吗?”梁淑仪不解反问。 淑妃啧了一声:“她说什么你都信吗?从前她们两个人好的和一个人似的,只要有办法让瑶容华开口,说那是意欢送给她的不就行了。” 淑妃和梁淑仪你来我往说的好不热闹,也一点点的帮简玉莹理清了思路。 简玉莹眼神闪烁,在淑妃和梁淑仪喝茶的间隙突然作出一副不舒服的样子,起身告辞匆匆回来太极殿。 她的步履匆忙,好似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样。 一回到太极殿,简玉莹就不时的看向宣光殿的方向,有种守着宝库但没钥匙的憋屈感。 赵流光注意到简玉莹身上有种诡异的激动感觉,她可能都没察觉到,她自己身上微微颤抖着。 顺着简玉莹眼神看着的方向,赵流光嘴角撇了撇,怎么,又和宣光殿那边扯上什么关系了? 可能是当局者迷的缘故,父王在禹州时多次交代过自己,尽量不要与解云洲起冲突,解云洲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可他不明白,宫里这些娇滴滴的娘娘们是怎 么想的,为什么都不信邪的想试试,觉得胳膊能拧过大腿呢? 侧妃可别给自己找麻烦才好! 赵流光的声音乍然在简玉莹的耳边响起,犹豫跌碎了一个茶盏一样清脆:“不管你在淑妃那里听到了什么,本世子劝你都烂在肚子里,否则,可别怪本世子无情了。” 简玉莹浑身一僵,转过身用很无辜的眼神看着世子,她柔柔道:“妾身不明白世子在说什么。” 还不到彻底死皮面皮的时候,赵流光没点破,而是轻笑一声,眼底划过一抹狠厉:“不知道好啊。” 简玉莹的脸都白了,她大气都不敢喘,伸出娇嫩如葱白的手,“世子看起来有些劳累,妾身帮世子按按头吧。” 还不等简玉莹的手伸过来,赵流光就快速躲开了,犹如躲避什么腌臜之物一样。 简玉莹的手还滞留在半空,一颗七窍玲珑心又一次受到了暴击,她更加直观的感受到了世子对自己的抗拒。 本来去淑妃那里是想去讨教如何对待男人的,没想到想要打探的消息没得到,却得到了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简玉莹紧紧咬着下唇,她就不信,自己以后还拿不下世子,就凭借她的才情! 世子早晚有一天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不爱文爱武 没等赵流光拜倒在简玉莹的石榴裙下,意欢就已经想上太极殿,求简玉莹不要再弹琴了! 好听是好听,但你也不能一上午都不休息啊! 一曲婉转动人的《凤求凰》听得意欢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自诩不是那等会欣赏的文雅人,是以此刻备受煎熬。 “简侧妃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意欢毫无形容的掏了掏耳朵,趿拉着鞋子挪到窗边看着太极殿的方向。 就是排宣情绪也不是这个排宣法儿吧! 春祥脚步挪动到了门口,一只手已经掀开了门帘,“夫人等着,我这就去和简侧妃说说。” “还是算了吧!”意欢可不想因为这点子事情就和简玉莹起冲突,难道还嫌她不够恨自己的吗? 夫人就是脾气太好了,春祥愤愤不平,她真是心疼夫人的耳朵。 也就是太极殿离着皇上和皇后的居所远,不然简侧妃哪有这个胆子,她怕是压根就不知道“规矩”这两字怎么写,还以为自己在简家,是简家的大小姐吗? 就在春祥生气不知该如何帮助夫人排解烦恼的时候,世子就回到了太极殿。 他去了趟皇上的议事殿,本来是想打探自己何时能回禹州的,没想到被 皇上三言两语的顶了回来。 皇上问了一堆关于禹州时他生活上的琐碎事物,就是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最令赵流光生气的是皇上最后那句话。 “儿童笑问不相识,乡音无改鬓毛衰。流光,都说小孩子忘性极大,可别你回去了,孩子们都不认识你了。”赵晟说完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赵流光险些被气出内伤来,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又是谁害的呀! 皇城可不是他自己想来的,同理这个侧妃也不是他想纳的,皇上也许打着让这女人的肚皮大起来,等到有一天自己成了安南王,再扶持侧妃诞下的孩子做世子。 想用这种方法一点点蚕食禹州,他想都不要想! 赵流光捏紧拳头,他怀里揣着一个纸包,这是他从皇上为自己赐婚那日起就准备好的东西。 起先他心中还有些不忍,但观侧妃的举动,着实不值得同情。 琴音总算是停了,简玉莹的十根手指头酸痛不已,指腹上勒出了淡淡的红痕,她笑着上前,满脸的温柔,叫人看得骨头发酥。 但赵流光的视线却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就迅速划开,还躲开了简玉莹伸过去的手。 “这些事情自有奴才们伺候, 用不着你来动手。” 简玉莹脸上的笑意不减,她无视世子的冷淡,用娇嗔的语气道:“妾身只是想离世子更近一些。” 昨日没能完成圆房,今晚说什么也的把自己的身子献出去! 简玉莹像牛皮糖一样黏在世子身边。 “听说你弹了半天的琴?你倒是心善,凡是路过太极殿的奴才们都赞叹侧妃琴技了得,不愧是师从大家的手艺。” 赵流光睨了简玉莹一眼,看到她的脸色陡然白了一下,又迅速恢复那副笑晏晏的样子,她笑得甜的发腻,偏偏赵流光最讨厌吃甜食了。 “妾身琴技有些生疏了,就想着好好练一练,好弹给世子听。”简玉莹想里世子跟近一些,欺身上前,刚要坐到赵流光的身边。 赵流光拧着眉毛起身,浑身不舒服,他冷声道:“本世子最讨厌这些丝竹管弦之声,唯爱武。世子妃是武将的女儿,耍得一手好鞭子,为人飒爽英气,等你以后见到就知道了。” 世子竟然喜欢那种粗鄙的女人吗? 简玉莹心内诧异不已。 她嘴巴微张,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这么说,她想要讨世子欢心的话,就只有去学武吗? 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简玉 莹用试探的语气道:“世子可是唯独喜欢鞭子?” 赵流光方才所言之语,仿佛一块石头重重的砸在结了一层冰的水面上,溅起一块块棱角尖锐的碎块。 简玉莹猝不及防的被中伤了,她紧紧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像是做了什么很沉重的决定一样。 不就是鞭子吗!还能难得倒她! 简玉莹的心在滴血,脸上还得笑盈盈的道:“世子真是品味不俗!” 男人都爱听好话,出嫁前娘亲千叮咛万嘱咐,世子以后就是你的天,务必要事事顺从,世子喜欢什么你就往上靠就是了。 那时的简夫人满心自得,女儿琴棋书画样样出色,世子但凡不眼瞎,都得被女儿迷住。 她甚至从没设想过,世子若是不喜欢女儿该怎么办? 赵流光看着简玉莹那不懂装懂,还一副我很温柔体贴的样子,胃里直翻涌,新婚夜她嫌弃又刻薄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哼,本世子倒要看看你能装多久! 第二日一早,就在意欢以为自己的耳朵又要受折磨的时候,小宫女道简侧妃正在花厅里等着她。 意欢可不觉得自己和简侧妃有什么交情,但想来她也不敢在宣光殿放肆,耐不住好奇, 意欢叫,春祥帮自己穿戴好,到了花厅。 一盆盆洁白芬芳的香草花把花厅点缀的犹如百花争艳的夏天,这里面甚至有简玉莹从未见过的花。 想来是珍惜品种,解云洲这样的阉臣竟然能得,自己的太极殿光秃秃的,世子甚至下令,不许她收皇上的赏赐了。 “夫人看起来刚醒?可厂督好像已经出去一个时辰了,这是睡了个回笼觉吧!”简玉莹一身耀眼的水红色,金丝银线的绣着一朵朵富贵牡丹,瞧着气派极了。 意欢:我和你关系好到可以唠这种家常了吗? 而且这语气怎么回事,还酸溜溜的呢! 意欢皮笑肉不笑:“厂督从不用我伺候,他心疼我还在长身体,说我爱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听到如此大言不惭的话,简玉莹脸颊一抽动,她引以为傲的教养总能在意欢这里破功。 意欢就是克她! 简玉莹把视线投向了意欢身边那个身材粗实堪称壮实的宫女,眼神上下扫了扫,还带着几分嫌弃之色。 她用一种“算了,将就一下吧”的眼神打量完春祥,又扭头对意欢道:“玉莹贸然上门,其实是有事相求,能不能把你身边这宫女借我一下?” 第五百二十六章 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行!”意欢的嘴巴反应的比脑子还快,简玉莹的话音还没落就被意欢一口拒绝了。 似乎是没想到意欢会回绝的这么干脆,简玉莹有些傻眼了,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夫人这点面子也不肯给我吗?” “我从不对身边的宫女吆三喝四,虽说是伺候我的下人,可到底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意欢意有所指,她扭头看向春祥,“春祥你说,你可愿意去简侧妃那边?” 春祥的语气更生硬,听着就像是个憨头憨脑能气死主子的直肠子,“夫人,奴婢不愿意,奴婢怕死!” 简玉莹的眼前出现了一张满是怨气的脸,眼神里透着浓到散不去的恨,是宝儿的脸! 她腾地起身,怒意在脸上四处游窜,“厂督夫人话说的也太满了,奴婢就是奴婢,您就是对奴婢再好,不也照样享受着她们的照顾们,也没见您不叫她们干活啊!”简玉莹讥讽一笑。 若不是宝儿自己笨手笨脚的,何至于丧命?当时的情况,她怎么向世子求情啊! 可自从宝儿死后,太极殿的宫女内侍就总是躲着她,好似她是全天下最恶毒的人一样。 她不过是想来太极殿借个懂武艺的奴婢教自己怎么使鞭子,还 要被意欢和这个奴婢冷嘲热讽! 哼,她就知道意欢不是好相与的货色,以后碰到她手里,可别想她手下留情! 简玉莹气哼哼的走到意欢面前,她刚要开口却被意欢挂在腰上的一枚玉佩吸引了视线,玉色浓厚,她看不出花纹是什么,但看得出主人很宝贝这块玉佩。 难道这就是能证明意欢是罪官之后的玉佩吗?要怎么才能把这玉佩搞到手呢? 简玉莹的眼珠咕噜乱转,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 简侧妃确实漂亮,可心眼也是一等一下的坏,意欢看着简玉莹的背影叹了口气,“我又不是她什么人,还跑到我这里来给我使脸色看了,凭什么她说要什么我就得给她什么?” 春祥感同身受,自从跟在夫人身边,她已经许久没感受过那种被不尊重的掂量的打探了,好似她是案板上的一块猪肉一样。 她现在只替那简侧妃被打死的婢女心寒,跟上这么个冷心冷肺的主子,自然是没好日过的。 春祥瞧意欢还在生气,就从内屋拿出了她一直在赶制的骑装,意欢打心底喜欢。 她已经能想象到自己穿上后,英姿飒爽的样子了。 午后,天边远远的刮过来一片片低沉的乌云,风 也越来越大,在屋内可听到院子里呼啸的风声。 好在解云洲怕冷到意欢,早就让人又额外备着炭火盆,这会儿已经装上了上好的银丝炭,四个炭盆一起把屋子烘得叫人昏昏欲睡。 “夫人,下雪了!” 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宫女在屋外兴奋的叫喊着,此时外面已经黑了,抬眼望去,就好像眼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色细纱一样,朦朦胧胧的。 真是鹅毛大雪,意欢担忧的看着宫殿门口的方向,这个时候了,厂督还没回来,也不知他穿的够不够暖,万一冻着可怎么办? “夫人放心,厨房里已经住了姜水,先给您端来一碗了!”春祥把炭盆盖了盖,不叫它烧的太旺。 一股淡淡的,泛着一丝甜意的红糖姜汤味飘到了意欢的鼻子里,她抿了下嘴唇,明明不口渴,但还是接过,低头一边吹一边喝,乖巧的样子叫人心软。 咯吱咯吱,外面响起了踩雪声,意欢的耳朵下意识的动了动,随后一脸期待的看向了门口。 “厂督大人~” 厚重的帘子被撩开,解云洲在门口跺了跺脚,随后才裹挟着一身的凉气进了屋子。 意欢在内屋,她知道这个时候就算她凑上去也会被厂 督督推开,所以乖乖的等在内屋。 “外面的雪下的那么大,你怎么也不早些回来。”意欢道。 明明是关心的话,可听到了解云洲的耳边里就变成意欢在撒娇,责怪自己没多陪陪她了。 站在两个炭盆之间,烤了烤身上的寒气,解云洲拿着一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进了内屋,白皙的手指微微泛红,意欢一下看呆了。 在接过糖葫芦的时候还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擦过解云洲的手指。 意欢把糖葫芦塞到嘴里,啃了一口,心里却在暗喜,嘿嘿,摸到了,凉凉的。 解云洲哪能察觉不到意欢的小动作,他一副毫无察觉的表情,和意欢解释道:“雪下的突然,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怕闹雪灾压倒了民房,我带着手下的人去巡查一圈。” 皇城周围有一圈低矮的窝棚,与宏伟的皇城比起来就像孩童随意捏出来过家家的房子一样。 住在这种地方的能多数都是从外地逃灾过来的,皇城司也派人清理过,但今天清理掉,过几天那些人又会重新回来,在一夜间搭建好简陋的窝棚。 皇城司也曾把其中领头闹事抵抗的几人抓进大牢,以为这样多少能起到谢威慑的作用。 但没想到那 些被抓进去的人在里面过的很开心,打着滚的不想出来,甚至在得知自己也被放出去,重获自由的时候把这监牢的栏杆不肯出来,三个狱卒,一个负责掰手,一个负责抱着上半身,还有个负责抬腿这才把人丢出去。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皇城司的监牢里有吃有喝,住的比窝棚要好上数十倍,又不用花钱,对这些流民来说,简直就是天堂一样的居所! 反正也没闹出什么恶性事件,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他们了。 这次的雪下得大,解云洲担心这些人会在睡梦中被积雪压垮的房屋埋在底下,到时候闹出人命,又要被那些只会说嘴的朝臣讥讽。 意欢还记得在窝棚区见到的那群连鞋子都没有的孩子们,一个个脏兮兮的,眼睛却都亮亮的叫人看得心难受。 稚子无辜,意欢心生不忍,“咱们筹集些钱,替他们做点什么吧!” 解云洲感叹,意欢的心也太善良了,那些人有手有脚,随便去哪里做工,虽说赚不到多少钱,但也饿不死,可就是没人离开皇城。 朝堂上也给出过这些人迁居别处,划分田地的方案,可他们就是不动弹啊! 这些人,算不上可怜。 第五百二十七章 大雪 意欢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解云洲对上那双温柔又乖顺的眼睛,说不出狠心的话,他无奈的叹息一声道:“这恐怕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还不能出这个头。” 解云洲说的很隐晦,但意欢一下就体会到了厂督的意思,是啊,宫里还有这么多娘娘,娘娘们上头还有皇上。 她一个厂督夫人跳出来要捐款,岂不是打了皇上和娘娘们的脸。 意欢把自己的脑袋扎在解云洲的肩膀上,她哼哼唧唧的和解云洲撒娇,厂督的怀抱可别春祥塞在她脚底下的汤婆子要暖和多了。 解云洲还不知道意欢又把自己和汤婆子相提并论了,否则一点会捏着意欢的鼻子,痛斥她这个小没良心的家伙。 意欢却已经在解云洲的怀里昏昏欲睡了,她无意识的动了动手指,把解云洲的一缕头发勾缠在指尖,亲昵的蹭了蹭。 解云洲看得心头滚烫,若不是怕搅扰道意欢好梦,他真想把人用力楼进怀里。 就快了,解云洲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欢马上就要及笄了! 她会感受到自己给她的快乐的。 可惜,这一夜意欢注定睡不好,深更半夜,屋里的炭盆太热,热的意欢破天 荒的起夜要水喝。 温热的水滋润了她干涩的喉咙,迷迷糊糊,意欢觉得自己恍惚还在梦中,刚要重新躺回去就被敲门声吓得一个激灵。 解云洲马上翻身坐起来,披上了衣服走到门口,低声问:“怎么了?” 他语气有些急躁,眼神无比清明,想来是根本就没有睡好。 “雪还在下,皇城内都有民房被雪压倒了,万幸只是砸伤了人,没出人命,城外那些窝棚怕是不中用了。” 小叶子的声音无比清晰的传入了意欢的耳朵,她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春祥走进内屋,见意欢没披衣裳,只穿着寝衣坐在那里,两眼还泪汪汪,只以为意欢是想睡觉,轻声安抚她,“夫人,快睡吧!” 意欢怎么睡得着啊,她握着春祥的手,颤声道:“我都听到了。窝棚里的那些流民怕是都被压在雪底下了吧?” 到底是人命,岂能坐视不理? 意欢忧心忡忡,厂督又要结结实实忙上半个月了。 “皇城司已经组织了人手去挖,但恐怕不够,已经和咱们张口借人了。”小叶子道。 这也在解云洲意料之中,皇上早晚会把这个烂摊子交给自己,与其等皇上斥责,还不如他 早点把差事揽过来,再办的漂亮些,多少能堵住皇上的嘴。 “等我一下,咱们马上就去。”解云洲回到内屋,匆匆忙忙的穿衣服。 “我一会儿就去城外找你。”意欢满眼担忧,天还这么黑,厂督督又空着肚子,忙起来定然是连口水也喝不上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她打算一会儿去给厂督督送些吃的,哪怕让厂督督喝上一口热水也好。 解云洲明白意欢是在担心自己,但他摇头,“不,外面定然已经乱成了一团,你好好的在家,就是帮我的大忙了。” 意欢有些丧气,又很不舍,她在和自己的眼皮打架,这会儿困劲儿又上来了。 “乖乖的,我很快就回来。”解云洲轻柔的在意欢的头顶上亲了一口,哄着意欢躺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哄孩子一样,“万事都有我呢。” 意欢迟了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轻哼,随后就呼吸均匀的睡了过去。 宣光殿的脚步声和开合宫门的声音算不上小,赵流光身处皇宫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他手脚麻利的穿好衣服,站在太极殿门口。 等看到解云洲的身影时立马走了过去,“厂督这么匆忙,外 面下着这么大的雪,这是要去哪里呀。” 天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替赵流光大灯笼的小内侍被大风吹的只打摆子,手里的灯笼更是被吹得摇曳不止。 解云洲懒得解释,又不能不搭理,刚才被窝里出来一身的怨气。 小叶子出声道:“是城外的窝棚塌了,我们厂督赶着去救人呢!” 这倒是个时机! “我和你们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赵流光露出心疼不已的神色,语气焦急道:“咱们快走吧!” 解云洲先是一挑眉,随后看清赵流光的打扮后,眼底多了一抹笑意,世子从小在禹州那样四季日春的地方长大,哪里晓得皇城会有多冷。 可他现在一身最是保暖不过的打扮,可不像是临时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样子,怕是早就做好了要和自己一起出宫的准备。 那就去吧,皇上又没下令,禁止世子出皇宫。 赵流光如愿以偿的跟在了解云洲身后,一辆马车早就等候在了皇城的门口,这种天气有马车不坐非要骑马才是脑子有毛病。 一路上,解云洲都在拧着眉毛闭目养神,赵流光感受着窗外的寒冷,时不时偷偷打量着解云洲。 他心里叹惋不 已,这么一张上天眷顾的脸,怎么就长在了解云洲的脸上呢! 他冷冰冰,整天凶巴巴的,简直糟蹋了这张脸! 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想的,竟然舍得让这么漂亮的儿子当太监,思及此处,赵流光还不甚清醒的脑袋没多转一圈,顺口问出:“厂督可还记得自己是哪里人,家中可还有兄弟姊妹?” 解云洲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声音冷清,比飘扬的鹅毛大雪还要冷上几分,“皇城人士,无父母,无兄弟姊妹。” 难怪如此,原来是孤儿! 赵流光恍然大悟,又道:“我见宫里的内侍和宫女人手都不大够用,皇上春天不是还想选秀吗?何不在流民中选出一批人来。” 也不是没有大臣如此提议过,但流民清查户籍困难,很容易被掺沙子,赵晟惜命,不敢冒这个险,所以一口拒绝了这个方案。 “安南王府会从流民中选奴仆吗?”解云洲反问。 寻常大户人家或许会,因为这时候人便宜的很,但安南王府不会,即便是买了了,也是放在庄子上,根本不会带他们进王府。 赵流光尴尬的摸了下鼻子,他抬眼对上了解云洲的眼神,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神。 第五百二十八章 民众的灾难 马车压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生,赵流光眉眼间流露出了一丝烦躁之意。 行驶了约半刻钟,马车外渐渐传来阵阵说话的声音,间杂着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的孩子!我在孩子还在底下啊!” “爹!娘!儿子不孝啊!叫你们受这样的苦!” 跳下马车,赵流光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到了。 头顶漆黑压的极低的一片天,一根根火把在黑夜里行成跳动的光点,似野兽狰狞的眼睛。 火把发出的光不甚明亮,却能照清大片往城郊绵延的窝棚残骸。 这些窝棚几乎无一幸免都被积雪压塌了,更让人感到麻烦的是,明明窝棚的数量众多,可站在外面哭喊,哀嚎的流民数量却不多。 “少说有两百人在底下。”小叶子替解云洲打了一把遮雪的伞。 解云洲眉头紧缩,那张对外人无喜无悲的脸总叫人以为他是天上没有情感的神仙,可此刻披在他身上那层坚硬的外壳出现了一线裂痕。 “昨晚不是已经提醒过他们了吗?为什么好有这么多人被压住!”解云洲语气生硬,不难听出他心中的气愤。 这时候皇城司的许指挥使狠声狠 气道:“外面天寒地冻的,这些人不在窝棚里待着,就算不被压死也要被冻死了。” 许指挥使身边一个呆头呆脑的下属更是酸溜溜道:“厂督是在宫里住久了,像是擦屁股都有人伺候,这些流民的苦厂督怎能知晓。” 自从西厂彻底塔台后,赵晟还是不甘心,趁着解云洲去西煌的间隙,他重新梳理了西厂的残余势力,又从军中提拔了一批青年将校,组建了皇城司与东厂相争。 虽皇城司是皇上花费了不少心血组建的,但奈何皇上手腕稚嫩,还是叫那些朝臣们钻了空子。 赵晟是心血耗尽了,钱财也拨了,忙活了半天,正收验成果时却发现,皇城司并不像自己想象中如指臂使。 最后才无奈把解云洲从西煌调了回来,甚至不惜绑架意欢,逼迫解云洲回来。 皇城司更是视东厂众人为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东厂厂督解云洲。 “兄弟们在这守了一夜了现在整个皇城司上上下下连两条狗都在这里刨雪呢,东厂到底是比咱们资历老,比咱们清闲多了!” 不知是谁呼哧带喘,还故意扬高了嗓门说道。 离的二尺远,赵流光都感受到皇 城司众人十足的怨气了。 解云洲对这些酸言酸语都置若罔闻,他连个眼神都没给皇城司这些家伙。 扑腾扑腾,一阵节奏鲜明的脚步声渐渐走近。 五十名手持铲雪工具的东厂侍卫从街角出现在众人面前。 解云洲一个眼神,他们就投身到了挖雪救人的行列。 赵流光默不作声的跟在一旁看,那许指挥使冷哼一声,转身也开始从雪中的废墟里挖人。 很快,空地上的哭声就歇了,那些刚还哭嚎的人都开始徒手挖掘,企图能挖到自己的家人。 何等凄惨的场面啊! 天边露出一线白,摆在空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看热闹的百姓也渐渐的多了起来,他们在寒风中唏嘘不已。 “这样的天气,要是找不到住的地方,迟早会冻死的。”围观的人发出感叹。 可谁家的日子都不容易,自家人这个冬天都过的紧巴巴,根本不可能接济这些人。 “都是命啊!” 这下看热闹的人群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叹息声,每年冬天皇城里的乞丐都要死上些,可从未如此大规模的死过人啊! 瞧着叫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解云洲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身子挺拔,仿佛一尊冰雕一样,他声音艰涩的开口道:“把这些人都放在一起集体掩埋吧。” 东厂已经准备好了白石灰,到时候洒在尸体上,防止开春后再散播瘟疫。 许指挥使厉声打断道:“不行,这些人必须集中焚烧!” 他嘲讽的看向解云洲:“厂督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掩埋时光放白石灰有什么用!明年春天瘟疫泛滥,皇城内的百姓难道就活该遭瘟疫吗?” 一听瘟疫,瞧热闹的人齐刷刷变了脸色,这可是要命的呀! “对,必须烧了!烧干净些!”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贵人们不怕,我们这些百姓们可怕,我们的命也是命!” 群情激奋,解云洲一下又成了那个坏人。 但流民却不许皇城司的人触碰自家亲眷的尸身,只有罪大恶极之人才会被挫骨扬灰,死后还投不了胎只能在人间当游魂。 “不能烧啊!这辈子都过的这么苦了,就指着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了,若是就这样稀里糊涂烧了,下辈子岂不是连人都做不成了!”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抱着自己的儿子,死活不松手。 许指 挥使嗤了一声,“没听过早死早超生吗?不烧尸身,真要爆发了瘟疫,不是业障更深重了吗?” 摸着儿子青紫的脸,老妇人哭得肝肠寸断,她希冀的看向解云洲:“大人,你说句话啊,哪怕把大家都埋在一起,也好过被一把火烧了啊!” 解云洲又成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许指挥使弯着嘴角,一副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处理的表情。 “同意焚烧尸体者,本督主贴补每人五两安置费。”解云洲的话犹如落入了池塘的一颗石子,在平静的水面上荡起层层涟漪。 庄户人家,三两银子足够一家五口一年嚼用的,五两银子足够他们熬过这个冬天了! “我愿意,我愿意!”当即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把守着的亲眷尸体交了出来。 “这是我婆娘和女儿,两个人,十两银子!”一身材矮小的汉子跑到解云洲的面前,伸出了手,用眼神催促着他快点给自己钱。 小叶子挡在了解云洲面前,从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恶声恶气丢给那汉子,叫他滚远点。 此时,东厂的侍卫已经清点完毕,走到解云洲身边道:“启禀大人,共计一百三十五具尸首。” 第五百二十九章 活的那些难善后 一百三十五,放在行军打仗上也不是小数目,更何况是因为一场雪灾引起的如此重大的平民伤亡。 流民中有人起头了就都纷纷开口,有的要五两,有的要十两甚至更多,他们都纷纷围在解云洲身边,生怕不给自己钱。 许指挥使嗤笑着对身边的属下道:“看到没有,这就是有钱烧的,要我说多拍派些人手来,不服的打一顿就都老实了!” 皇城司的人都阴阳怪气的跟着附和,他们的俸禄一年还不到一百两,就算攒上十年也不够厂督今天洒出去的那么多啊! 妒忌! “厂督大人不愧是皇上的心腹,将近七百两银子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许指挥使在一旁煽风点火,“可我看您也没带够啊!”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前来参与挖掘的东厂侍卫们纷纷解开了荷包,不一会儿功夫围着的人群就散去不少,还剩十几个人没拿到补偿。 这十几个人尽显流民刁钻的本性,护在亲眷的尸身旁,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人,摆出一副若是不兑现承诺就绝对不会让出尸身的样子。 晨光大盛,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听说厂督给出那么多银子 做补贴,都觉得羡慕又嫉妒,这会儿子看有人没领到,顿时就起哄道:“怕是没那么多钱了吧!厂督也有老婆,屋里也等着米下锅呢!” 许指挥使大手一挥,好似提议烧尸的人不是他一样,他用愤怒的眼神看着解云洲:“这十几个人少说也是几十两呢,我可拿不出这个钱来帮厂督大人擦屁股,可别因为他们没拿到钱就耽误了我们处理后续,否则这么多尸体在这堆着也不像话啊!” 流民们拧成一股绳,只要有一个人没拿到补偿就坚决都不允许皇城司和东厂的人触碰亲眷的尸身。 “都是惯的!”皇城司的人啐了口吐沫,等着看解云洲吃瘪。 一直沉默的赵流光解开腰间的荷包递给了解云洲:“大人,我这里还有些,算我的一点心意吧。” 解云洲没拒绝,直接把荷包递给了小叶子,事情这才算解决。 意欢到底不放心,还是派了春祥出宫,春祥已经按照夫人的意思在米铺买好米了,就准备厂督一声令下,支粥棚子。 皇上也在一早收到了消息,派了贴身的内侍到皇城外探查,内侍到的时候,皇城司和东厂的人这忙着往更郊 区的地方运送尸身,准备集中焚烧。 内侍见场面井井有条,心中多了几分诧异,得知解云洲和许指挥使机会在这里待了大半夜后更是心里猛地一颤。 看来朝堂上有的争了!死了的流民好处理,活得那些才难善后啊! 这桩棘手的事情要落在谁的头上?恐怕人选就在许指挥使和厂督之间啊! 春祥一直在探头打量,皇上已经降旨为这些幸存的流民在城郊搭建临时的居所,还拨派了几名内侍来施粥。 一时间,群臣都纷纷响应,承诺为流民提供各种生活必须的物件儿,如棉衣,炭火柴火之类的东西。 解云洲目光如炬,老远在看到了春祥,他招了招手,春祥就疾步走到了跟前。 “夫人派……” 春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解云洲抬头制止了,此刻解云洲的脸色堪比烧了几十年都没清理过的锅底。 “什么都不用做。”解云洲冷声吩咐,“回去告诉夫人,我一会儿就回去。”说完大步流星的往城郊走去。 赵流光不解:“大人给那些流民的银子对他们来说已是巨款了吧?总会有眼红的人,您就不怕会出什么乱子吗?” 这里是皇 城近郊,山匪是不存在的,但地痞流氓,小偷小摸的人不在少数。 解云洲当初给出的方案确实是最不合时宜的,但偏偏也是最让人心动的,他不是没想过这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但有人迫不及待的想拿他当踏脚石,他又怎忍心叫人家愿望落空呢? 许指挥使应当是一早就准备好了要把这烂摊子交给解云洲来处理,但又不甘心“功劳”被解云洲一人独占,所以看似在出力,实则是在拱火,给解云洲增加困难。 春祥回宫,把厂督的交代一一说明,意欢一听厂督已经自掏腰包,花了近七百两,想要赈.灾的那颗热心一下就被浇了一盆冷水。 “哎呀!真是急死我了!”简玉莹再一次不请自来,门口打帘子的宫女还没来得急向屋内通传一声,她就自顾自的掀起帘子进了屋。 简玉莹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目只往意欢身上打量,见那玉佩挂在意欢的腰间,眸色更深了几分。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担忧道:“我家世子爷昨晚和厂督大人一起出宫了,现在还没回来,我又没有出宫的腰牌,出去不得,听说春祥出了一趟宫,可曾见到我家世 子了没?” 春祥很想说,世子一个手脚齐全,脑子正常的成年男人,还能丢了不成,怎么简侧妃不过半日从见到世子,就急成这副样子。 意欢尽量保持礼仪,对简玉莹道:“皇上又没给世子分派差事,世子若是自己想回来,肯定会回来的。” 世子的行踪她哪里知道,简玉莹说着话好像是她把世子给藏起来一样,意欢连口茶都没给简玉莹上,明摆着不想继续和简玉莹多说话。 简玉莹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到宣光殿来,哪能如此轻易就走,她佯装没看出意欢的不欢迎,眼神瞥到了意欢的腰间。 “夫人的话说的有道理,是我关心则乱。”简玉莹指了指意欢的腰,“我看夫人玉佩上的络子打的有意思,是玉莹从未见过的样子,可否借玉莹近观一下?” 这样子是意欢自己想的,自然与众不同,出于私心,意欢并不想给简玉莹看,她直白道:“我这玉佩与厂督身上的是一对,不大方便借给你看。” “简侧妃还是快回去吧,万一世子回来,见你不在太极殿等着他回去,反而来了宣光殿,定要多心了。”意欢一副好意劝说的样子。 第五百三十章 高云瑶出事了 对佩?简玉莹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再抬眼时满眼的羡慕,“夫人和厂督可真是叫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简侧妃与世子燕尔新婚,正该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何必羡慕别人呢?”意欢起身,朝着窗外了望了一眼,她用手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真是的,昨晚没睡好,我想补个觉,简侧妃,恕我不能招待了。” 简玉莹见意欢根本不接自己的话,心中有些恼怒。 哼,竟然敢如此轻视自己!先让你得意着,等你的身份被揭穿了,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简玉莹笑盈盈起身,一脸不好意思,“夫人别怪我总来叨扰,实在是我刚进宫,处处陌生,总觉得心里不安,夫人在宫中又素有贤名,我才冒昧上门的。” 她一边说一边怪委屈的往外走,“那就先不打扰夫人休息了。” 说完,简玉莹就转身走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啊!”意欢嘟嘟囔囔,最秀气的眉头一皱,撇嘴嗤了一声。 “咱们远着她些就是了,她到底和梁淑仪,淑妃是亲戚,说不定背地里沆瀣一气,她是在试探您的底线呢。”春祥在一旁帮腔。 她话音刚 落,厚重的帘子就被撩起来,解云洲略显疲惫道:“又是谁惹我们夫人不高兴了?” 意欢忙不迭的起身,差点被自己的裙子绊了一跤,她踉跄着被解云洲冰凉的手伏住。 解云洲清朗悦耳的轻笑声在耳边响起,“不过分别了几个时辰,怎么见面就要给我行大礼?” 意欢反握住解云洲也要抽回去的手,两只手齐上阵,用力的搓了搓他和冰雪一样凉的手,“怎么也不懂得照顾自己,这手都青了。” 小叶子:“本来想给厂督搭个挡风的棚子来着,厂督不许。” 就凭洒出去那么多银子,他们大人就有这个资格,偏偏大人自己不要,这要是把大人冻得生病了,皇城司那帮狗崽子可有的得意了。 “春祥米都买完了,她却回来和我说你不叫施粥了,外面到底什么情况,是不是特别严重?”意欢赶紧把灌满了热水的汤婆子递到解云洲的怀里,刚想弯腰替他脱了湿透的鞋袜却被他制止了。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死了一百三十五人,还有八十多人要安置,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不少人受了伤,得吃药,虽说都拿到了补偿,但恐怕很难过冬。” 若是真的放任不管了,这些人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解云洲心烦不已,皇城司盯着自己,就像是在盯着一块肥肉一样,又好似地痞流氓在盯着良家妇女。 “皇城司那些人跃跃欲试的,厂督为何不干脆把这差事交给他们去做,也好让他们在皇上面前表一表功劳,就好像没给他们机会似的。”小叶子语气不屑,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说的倒是简单,皇城司也知皇上越发不待见他们了,最直接的证明就是拨款没以前那么多了。 根源还是处在皇上不信任皇城司,都是解云洲搅和的,皇城司上上下下既看不起东厂,觉得他们是鹰犬之流,又羡慕其深得皇上恩宠。 若是能除掉解云洲,东厂也就不足为惧,皇城司上下方能一展身手。 皇城司现在牟足了劲儿,不放过任何能抹黑解云洲的机会,巴不得他立刻露出马脚,好到皇上面前去参他一本。 “请神容易送神难,现在最头疼的应该是皇上,可不是咱们,这些灾民该如何安置,也是皇上和朝臣们该考虑的,咱们只管听皇上的命令就是了。”解云洲边说边换上了干松的衣裳,还叫小叶子 也回去休息。 忙了一个晚上,解云洲总算是吃上了一口热饭,他吃相斯文,可盘子里的菜和碗里的饭却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了。 意欢看着心疼不已,“慢些吃,当心肚子不舒服。”她把一盏热乎乎的杏仁茶放在解云洲的手边,催促他喝一口。 还不等解云洲端起茶盏,门外就传来内侍有些胆怯的声音。 “厂督大人,皇上召您去议事殿。” 解云洲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两三口就喝光了有些烫舌头的热茶,满口的杏仁味儿。 他对上意欢担忧的目光,轻轻一笑,在意欢的脸蛋上抚摸了一把,“没事的,我很快回来。” 他才刚进大殿,迎面就飞来一方砚台,那砚台擦着解云洲的侧脸摔在地上,在解云洲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墨点子。 “你是故意的吗?”赵晟咬牙切齿,他大步流星的走到解云洲面前,眼里是要溢出来的痛恨。 赵晟的头撕裂般的痛,两只眼睛像是随时都会被瞪得冒出来一样,在他的眼眶里鼓鼓跳动着。 他登基以来,灾祸不断,百姓口中对自己颇有微词,现在临近年关了,又闹出了这么晦气的事情,他真的要被烦死了! 解云洲后退一步,刚刚赵晟的唾沫星子都飞自己脸上了,他用袖子一抹脸,淡淡开口道:“是天灾非人祸,臣无从预知,已经竭尽所能了。” “你所说的竭尽所能就是让流民死了几百人!”赵晟抱着头,弯腰发出无声嘶吼,脸庞狰狞吓人。 他口中呼哧呼哧的粗喘着,脑海里已经可以想象出明日早朝时朝堂上会热闹成什么样子了。 会有多少人从心里觉得他这个皇帝遭了天谴呢? 赵晟盯着解云洲,厉声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是阉人,这辈子,这个位子都和你没关系!” 他伸手指着大殿正中央的座椅,虽不是龙椅,却也是权利的象征。 解云洲双眼古井无波,甚至又几分怜悯,赵晟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想要那个位置呢? “臣从未……” 解云洲话音还未落,门外就传来一声声焦急的呼喊:“皇上,不好了!瑶容华跌倒了!” 瑶容华怀胎再有五个月就要生了,这个时候跌一跤,就算是不流产,想来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也难康健。 赵晟顾不得再和解云洲挣扎,拔腿就走,他步履匆匆,“瑶容华是怎么摔倒的?” 第五百三十一章 福薄的公主 内侍跑的气都喘不匀了,又被皇上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得更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赵晟一脚把那内侍踹进了雪堆里,被一群宫女内侍前呼后拥的到了暮云阁。 远远的就听到暮云阁内传来高云瑶痛苦的呻吟声,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赵晟一只脚迈进暮云阁的大门,就见宫女从厚厚的门帘后端出一盆盆血水。 他猛地一阵头晕,若不是解云洲及时拽住了他的胳膊,只怕他已经摔在了地上。 皇后比皇上早到一步,此刻在偏殿焦急的等待着,见皇上来了,行了礼,开口道:“瑶容华想赏雪景,没想到在门口滑了一跤,当时就见血了,太医已经在里面了,臣妾交代过一定要都保住!” “启禀皇上,瑶容华已经破水了,胎儿已经无法继续保在肚子里,只能用催产药了!”在内屋伺候的宫女哆哆嗦嗦的跑来传话,说完就开始掉眼泪。 万一瑶容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她们这些伺候瑶容华的宫女都别想活了! “去问太医有几分把握救活孩子。”赵晟神情出奇冷静,淡漠的看向主屋的方向,这一刻,是保大 还是保小,在他心中已经作出了抉择。 “皇上,您如今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来年春季选秀,到了冬天想来就能多添几个皇子公主了。”谢净沅言不由衷,她不忍心看着瑶容华这么一条鲜活的命就这么陨落。 瑶容华到底也曾被盛宠过,皇上这样未免太过无情,哪怕后宫皇嗣少的可怜,也不必为了个连能不能养活都未知的孩子就让瑶容华丧命吧! 得知瑶容华动了胎气要早产消息的嫔妃都陆续到了暮云阁,这里的气氛沉闷压抑的叫人喘不过气。 淑妃走到门口时,眼睛垂下翻了个白眼,一个个的装的姐妹情深,心里其实巴不得瑶容华一尸两命呢吧! 她这一瞥,瞧见了半人高的金桔盆栽旁有一枚眼熟的玉佩,那不是瑶容华口中的祖传之物吗! 枝叶葳蕤的金桔树上挂满了黄橙橙的小果子,凑近还能问道淡淡的清新气味。 淑妃佯装帕子掉了,飞快的拾起玉佩塞进了袖子里,又若无其事的进了屋子,同众人一眼不时低头擦泪。 瑶容华,多谢你了,希望你命大些,能看到接下来的好戏! 太医开了催产药,此时的高云瑶已经疼的迷糊了,她浑身发冷,像 粘板上的肉一样,任由宫女摆布着。 银月颤抖着手把药给瑶容华灌了下去,一碗药也只灌进去了一半,她又把一片人参塞进了容华的舌下。 意欢赶到的时候只听得屋内传出一阵细弱的婴儿啼哭,比当初的大皇子哭声还要小。 虽不喜欢高云瑶,更不想和她沾上半点关系,但到底孩子是无辜的。 “启禀皇上,是位公主。” 虽没走到保小弃大那一步,但一听生下来的竟是公主,赵晟还是不满的蹙紧了眉头,他起身一抚衣袍,脸上写了“晦气”二字。 谁都知道在这宫里,皇子比公主要金贵,可生男生女又不是她们自己就能决定的事。 瑶容华像一面镜子,镜子里照出她们自己的脸。 皇上今日能对瑶容华如此无情,来日就能这么对她们。 真是拿命搏富贵,瑶容华挣扎着生下个公主,皇上却连问都不问一句。 议事殿。 宁贵人一双柔胰按在赵晟太阳穴两侧,吐气如兰:“皇上后宫添了新丁,怎么一点也不高兴?连赏赐都没有?” 旁的妃嫔是断然不敢这样和赵晟说话的,盛宠时的淑妃曾有过一段对着赵晟口无遮拦的时候,可如今也变得如履薄冰。 宁贵人温顺小意,心中只有朕,再放纵她些也无妨。 “赏赐什么?怕也是空欢喜一场,能不能养住还是两说。”赵晟拍了拍宁贵人的手,“再重一些。” 太医令方才来给他开了些养气血,宁神的汤药,内侍端来汤药,宁贵人亲手递给皇上。 赵晟一饮而尽,轻轻叹了口气,“瑶容华到底是宫女出身,不够端庄稳重,若不是她要赏雪,也不会有今天。” 他言辞间的埋怨和嫌弃听得叫人心惊,瑶容华怕是难翻身了。 足足昏睡了两个时辰,时至傍晚了高云瑶才悠悠转醒。 她嘴中苦涩,全是残留的药味。 身下更是撕裂般的疼痛,高云瑶艰涩开口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银月见瑶容华说句话就冒了一头虚汗,心中甚是不忍,她小声道:“是位漂亮的公主。” 只是公主身子太虚弱,脑袋只有自己巴掌那么大,身体瘦弱的吓人,奶娘得掐着XX塞到公主嘴里,听奶娘说孩子吮吸的力气也极小。 大家都私下议论,这孩子怕是难养活。 高云瑶的心如坠冰窟,她声音颤抖,满脸的不可置信,“一定是太医偷换了本宫的孩子,怎么会是女儿呢?” 一行悲痛的泪划过高云瑶的脸颊,她盼星星盼月亮的盼了这么久,到头来却生了个女儿。 只能怪这孩子命不好,虽托生到皇家却没那个享福的命。 第二日一早,意欢刚刚起床就得知昨夜里,那落地不过几个时辰的小公主去了。 “瑶容华早就胎像不稳,还不请太医去,生怕被皇上知道了,会不重视她的肚子,这下自食恶果了。”春祥摇头叹了一声。 她听别的宫女说,公主生下来像一只红皮小老鼠一样,据奶娘说,孩子的肺都没长好,透过皮肤都能看到她的小心脏在跳。 自始至终,高云瑶都没过问过孩子一句,她心知这孩子是活不下来的。 公主葬仪自有内务府承办,她没有名字,没有封号,草草的就被发送了。 高云瑶的身子虚弱,脸白的像一张纸,她睡得很轻,耳边总萦绕着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银月!” 高云瑶只能发出气声,她拍了拍床边,响声召来了银月。 “奶娘怎么回事,让公主一直哭!”高云瑶眼睛没有睁开,眉头皱出川字。 银月抿了下嘴,娘娘这是睡糊涂了,公主明明就…… 唉…… 银月低应了一声:“是。” 第五百三十二章 兔死狐悲 高云瑶一下从宫中令人羡慕妒忌的对象变成了众人同情的对象。 “听说瑶容华醒来后神志不清,还有了幻听的迹象,竟然让奶娘哄公主不要哭闹。”淑妃的宫女一脸唏嘘,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淑妃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她用带着几分怜悯的语气道:“这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可怜人,瑶容华的运气不够好,福薄,没那个给皇上绵延子嗣的命。” 不过自己还得感谢她,要不是她一跤摔得滑胎,自己还拿不到这枚玉佩呢。 此刻的淑妃十分庆幸自己自幼起就被逼着学起书画,她叫宫女研磨好墨,分毫不差的把玉佩的样子画了出来。 “这就是本宫更进一步的关键了!管好你的嘴巴,否则可别怪本宫对你不留情。”淑妃眼睛危险的眯起来。 跟着她一起去暮云阁的宫女一下就领会到了娘娘所说的是什么,她是唯一注意到娘娘捡起玉佩的人,更是帮着娘娘遮掩来着。 娘娘在暮云阁捡了东西却不声张找失主,还藏着掖着的带了回来,拿在手上不停的把玩,这东西必然十分重要,不然娘娘也不会这么严肃。 “奴婢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背叛娘娘啊!”那宫女指天立誓,“ 若是奴婢背叛了淑妃娘娘就叫奴婢不得好死!” 淑妃微微一撇嘴,挪开视线,把墨迹干了的画纸叠好,刚要叫人送出宫就听见了梁淑仪那聒噪刺耳的声音。 “老天爷有眼,瑶容华的孩子死的可真够干脆的。” “还不住嘴,那也是皇上的孩子,这要是被传到皇上耳朵里,你是怕皇上不罚你吗!”淑妃厉声制止。 揉着酸痛的手腕,梁淑仪露出不忿的神色,她整日都在抄经,好不容易出来放放风,还要被淑妃冷脸相待。 “怎么,难道淑妃心里就没这么想过吗?”梁淑仪大喇喇坐下,她好不容易养好的气色,短短几日,又变得蜡黄了。 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让她抄经就算了,还找人来盯着她,生怕她找人代笔一样。 现在她唯一能畅所欲言的地方也就只有淑妃这里了,毕竟唇亡齿寒,投鼠忌器,淑妃爱她自己的名声就的帮自己遮掩一二。 更何况,姐妹这么多年,她还不知道淑妃的脾气吗?怕是此刻也偷着高兴呢。 梁淑仪故意加重语气道:“瑶容华的第一胎就陨在你手里,第二胎始终病歪歪的,说不定已经把公主夭折的账算你在头上了。” 说完梁淑 仪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像鸭子一样,听得人想戳聋自己的耳朵。 淑妃的长指甲扎进掌心的肉里,刚刚画好的画纸在她手中被揉的簌簌作响。 梁淑仪耳朵尖,她敏锐的发现淑妃手中似乎攥着什么东西,她好奇道:“姐姐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都不舍得给妹妹看一眼吗?” 听着她语气古怪的称自己姐姐,淑妃后背寒毛直竖,绝对不能让梁淑仪发现! 情急之下,淑妃直接把手中的画纸丢进炭盆里,红艳艳的炭火马上就把画纸烧成了一堆残灰。 “凭什么你想看就看?本宫偏不如你的意。”淑妃高傲的仰着脖子,挑衅似的看着梁淑仪。 她越是这样,梁淑仪就越认定淑妃心中有鬼,她咄咄逼人的走到书桌前,铺展开的画纸质量极好,一点墨迹都没透背,梁淑仪仔细端详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 “现在所有人都盯着高婕妤的肚子,若是她能生下皇子,姐姐你这里的皇长子可就要被皇上淡忘了。”梁淑仪踱步到了淑妃面前,一脸我都是“为你担忧”的表情。 皇长子生母出身卑贱,体质弱,一点也不得皇上喜欢。 高婕妤出身清流之家,未来的外家虽显贵, 但也没到让皇上忌惮外戚会干扰朝政的地步,怎么看都是最好的储君人选。 淑妃怎能不着急,助孕的汤药她一日都没落下过,但是皇上就是不来幸自己,她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要把皇上绑来吗?她还能不要命的对皇上来一出霸王硬上弓? 真是想一想都觉得过于滑稽! “娘娘,咱们该回去了。”柳儿小声提醒梁淑仪,若是再不回去,今日就抄不完经了。 自从奉旨抄经以来,梁淑仪每日只能睡三个时辰,冬季白日本来就短,她每天都要天不亮就起,抄的实在跪不住才起来。 最叫人憋屈的是,皇上特意命人送来了泡脚缓解经脉淤塞的药,梁淑仪看到时候直接被气笑了,可还是每日乖乖抄经,乖乖泡脚。 她对自己说,这是皇上的恩赐,这经可是要供奉在佛前的,其他嫔妃可没这个资格! 淑妃听到柳儿的话,一下就笑出了声,她讥讽道:“妹妹还是快回去吧,一百卷可不是小数目。” 梁淑仪瞪着柳儿一眼,气咻咻的出了淑妃宫殿。 确认身边没有淑妃的人后,梁淑仪才变了脸色,刚才的焦躁俨然是装出来的,她脚步悠哉。 “淑妃有事瞒着我,不敢让我知道 。”梁淑仪语气幽怨。 柳儿一路小碎步跟在梁淑仪身后,轻声道:“娘娘神机妙算,只要娘娘有心想查,定会很快就查个水落石出。” 梁淑仪翻了个白眼,加快了前行的脚步道:“她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最好能为了皇长子地位稳固,先去搞掉高婕妤肚子里的那个。” 柳儿不明白,皇上压根就不宠幸娘娘,即便是两个人一个屋子待着,皇上也不与娘娘同床。 就皇上对娘娘那厌恶的态度,想来梁淑仪娘娘这辈子是和孩子无缘了,既然如此,她又为何对高婕妤恶意那么大? 高婕妤素日与娘娘也没有结过仇怨,可她看起来恨不得高婕妤也落得和瑶容华一样的下场才好。 才刚回到芙蕖殿,梁淑仪就被皇上派来的内侍催促了,“娘娘,昨日皇上嫌经书送去的时间太晚了,要您今晚再早交半刻钟。” 梁淑仪深恶痛绝的看着书桌上堆叠的白纸,她这辈子没这么痛恨过自己为什么会读书,会写字。 否则皇上也不会如此为难自己了。 沐浴焚香后,梁淑仪深吸一口气,缓缓跪在地上,她仿佛听到自己的膝盖在发出哀鸣。 提笔,梁淑仪低头,掩去眼底浓浓的恨意。 第五百三十三章 出门饮酒 皇上,您还真是好狠的心啊! 一百卷,臣妾怕是抄完后腿也要废掉了! 还有那一张张看自己笑话的脸,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凭什么高婕妤就要像朵白莲花一样。 都已经身处后宫这个大染缸了,还想要出淤泥而不然,也太天真了吧! 明明高婕妤出身不如自己,可她却每一步都走的那么稳妥,若是真让她平安生下皇子,上天还有何公道可言? 她不甘心!高婕妤,我过不好,你也别想笑! 柳儿站得离梁淑仪很近,明明屋子里不冷,却无端的打了个哆嗦。 从她当初同意为梁淑仪卖命,她没迟疑过半分,谁叫她根本就没的选来着,但最近…… 柳儿要紧下唇,脑海里回荡着那人说的那句直戳她心窝子的话。 梁淑仪这辈子估计就这样了,你难道甘心陪着她以后吃斋念佛吗? 不!柳儿的内心传来一声极响亮的否定,她在也不想过从前那种只能吃泔水一样饭菜的日子了。 她是很感谢梁淑仪,没有她拉这一把,她现在也许已经被赶去浣衣局了。 但人哪能不为了自己活着的,这是梁淑仪娘娘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想来娘娘是能 理解自己的把? 宣光殿,意欢心内觉得古怪,为何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关注她的玉佩呢? 她心内就像揣了十几只活兔子一样,毫无规律儿一阵乱跳,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意欢的心头。 解云洲从议事殿回来,意欢就迫不及待的对解云洲道:“我交给你保管的玉佩呢?能不能拿给我看看?” 解云洲不动声色的看了春祥一样,却见春祥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看来意欢这次慎重到连春祥都没透露半分。 “东西我保管在东厂的诏狱秘库里,只有我有钥匙,现在去取的话有点麻烦,明天行吗?”解云洲用疲惫的口吻说道。 自己是不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意欢心生愧疚,她连忙道:“那还是不用麻烦了,你帮我保管着,我放心的。” “怎么突然又想看玉佩了?是在提醒我该给你送件像样的礼物了吗?”解云洲突然调笑道。 意欢的小脸一下就红了,她轻轻握拳捶了解云洲的胸口一下,“厂督督又取笑人家。” 她才没有想要礼物什么的,都是厂督督自己瞎想的! 解云洲三言两语就暂时打消了意欢心里的不安,她在解云洲面前 放肆的玩笑,贴在解云洲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声。 “大人这,许指挥使邀您晚上一起喝个酒。”小叶子脸色古怪。 见他那一脸便秘的样子,解云洲下意识拧起眉毛,他最不喜欢别人说话,说一半留一半。 “怎么回事,吞吞吐吐的!” 小叶子飞快的瞥了眼夫人,对上了意欢好奇的神色。 “许指挥使邀您到醉花荫喝酒。”小叶子语速飞快的说完,生怕别人听清似的。 怪只怪他口齿清晰,明明语速那么快,可醉花荫这三个子还是清晰无比的飘进了大家的耳朵。 醉花荫,皇城里有名的青楼,楼里的姑娘就没一个超过二十岁的,各个才情样貌出众,是达官显贵爱去消遣的地方。 意欢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她扯着解云洲的衣角,“许指挥使可真不是个话东西,他处处刁难你,我今日非要去看看他是圆的还是扁的不可!” 不就是想出宫玩了,意欢的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解云洲苦笑着扶额,“既如此就答应了吧。” 他本来是不欲搭理许指挥使的,但架不住意欢央求,那就带她去看看好了。 醉花荫自诩出第一流的青楼, 没有那么多露骨的东西,解云洲有所耳闻,既如此,带意欢去瞧个热闹也不是不可以。 春祥找出一身男装,把意欢打扮成了解云洲的奴仆,只是夫人那双眼睛太过灵动,没有一点奴仆温驯的样子。 意欢都快忘了给人低眉做小是什么滋味了,她假模假样的对着解云洲道:“老爷。” 可那语气一点也不清白,怕是今日解云洲带她出门,明日市井里又会多几条与解云洲有关的丑闻。 例如解云洲豢养娈童之类的难听话。 解云洲瞧着意欢小猴子一样围在自己身边上蹿下跳的,哪有一点为人妻的庄重样子,完完全全的一个被娇宠坏的小孩子样! 宫灯初上,圆月洒下一片凄冷的清辉。 宣光殿大门打开的声音清晰可闻,简玉莹站在屋内的窗前,听着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疑惑喃喃道:“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啊!” 她刚才明明听到了意欢的声音,没道理解云洲办差还要带着意欢去啊! 可不一会儿,她又听到了书房的门被打开的声音,随后她急忙推开窗户,只看见了世子急匆匆的背影。 她都要怀疑世子心恋解云洲了,整日里 就爱给自己冷脸子算了,当解云洲的跟屁虫还跟上瘾了! 太极殿这些奴才们都在看她的笑话,背地里给她起来个“花瓶侧妃”的绰号,真是气死她了! 偏偏她要给自己立温顺贤良的人设,不能轻易同这些宫女起冲突,否则,她早就处置这些多嘴多舌的东西了! 另一边,意欢和解云洲刚到宫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男声的呼唤。 “等一下,等一下!”赵流光大步靠近,脸上还带着有几分童真的笑意,露着几颗大白牙。 他看清了男装奴仆打扮的意欢后愣了一下,随后懊恼道:“呀,我还以为厂督大人要出来办差,这的特意跟了过来,没想到是你们夫妻出游,真是打扰了。” 说完赵流光转身就要走。 解云洲却出声道:“是许指挥使邀我喝花酒,想来他不会介意再多一个人的,世子何不一起呢?” 喝花酒?夫人还跟在身边?这解云洲挺会玩的啊! 赵流光在禹州时极少光顾花楼酒肆,他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自然不会被青楼里的女人迷住。 可脚不知怎么的,好像有自己的主见,他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在马车上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花酒 本朝并没有宵禁这一规矩,每每到了晚上,皇城几条花街都会灯火通明,莺歌燕语的骚动着人心。 醉花荫二楼一雅间内,两名身着清凉的女子身段妖娆,丰腴的身姿随着丝竹声柔柔的摆动着。 说不出的风流惑人。 许指挥使手下看得直咽口水,他一个血气方刚,还未成亲的大男人,哪里受的了这等诱惑啊! “指挥使,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咕咚,又是一声明显的口水吞咽声。 许指挥使觉得丢脸,低声怒斥:“小六子,收收你的哈喇子,带你出来可真够丢人的!” 小六子被骂了,怪委屈的,一脸的受气包养嗫喏道:“这不是第一次见吗!稀罕稀罕!” 他“洁身自爱”,看不起那些街巷里的野鸡,怕染上那种脏病,这么高端的青楼来一次要花上他两个月的俸禄,看上哪个姑娘想留宿又要花一笔银子。 他肉疼啊! “两位大人楼上请,许大人就在碧水间等着二位呢!”龟公谄媚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随后是一阵脚步声。 许指挥使赶紧坐直腰板,板着一张脸,作出一副无比严肃的模样,小六子受到许指挥使的影响,也赶紧摆出了自己最有气势的一 面。 只有那两个衣着清凉的舞女不受影响,这种场面,她们见的不要太多。 解云洲走在最前面,碧水间的房门被龟公推开,迎面而来是并不惹人厌烦的脂粉气,最惹人瞩目的就是两具白花花的酮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解云洲和赵流光尚且没什么反应,意欢已经瞪圆了眼睛,看得目瞪口呆了。 哇塞,是两个大美人! 意欢心里没有丝毫芥蒂,厂督督的眼睛看哪里她也不大在意,直到耳边响起解云洲一声轻哼,意欢这才抬头,有些心虚的对上了解云洲审视的眼神,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默默的哀叹,还没看够呢。 就是赵流光在一旁,也被这小两口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这厂督怎么还先吃上醋了呢? 难道厂督夫人其实更爱女人? 被自己天雷滚滚的想法弄得浑身气鸡皮疙瘩,赵流光不自在的轻轻挠了下胳膊。 许指挥使没想到安南王世子也跟着一起来了,他想要摆谱的心思不得不暂且放下。 他招呼解云洲坐下,“还以为厂督大人会嫌弃我是个粗人,不赴我的约呢!怎么世子爷还大驾光临了?” 赵流光眼不瞎耳不聋的,早就察觉到许指挥使对解云 洲有种敌意,他当然要站在解云洲这边了! “怎么,难道许大人要和厂督说的,是我不能知道的秘密吗?”赵流光故作不开心。 这可是皇上从禹州请来的贵客,又是宗亲,自己可惹不起他。 许指挥使吃瘪道:“怎么会呢!世子爷肯来,我这脸上也有面子啊!” 说完许指挥使就招呼那两名舞女过来斟酒伺候,“快来见过厂督大人和世子爷!” 那两名舞女的脸都要笑烂了,平时不是没解除过贵客,可没接待过这么有身份的人啊! 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了! 尤其是厂督大人简直容貌角色,世子爷也是品貌不俗,就是叫她们倒贴钱伺候,那都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说不出不知道要惹多少人妒忌呢! “爷!奴家伺候您喝一杯!” 两道娇软的声音好似绵绵的羽毛一样骚在了意欢的心上,她此刻笑得比那两个舞女还要开心。 眼见着那个胸脯鼓鼓,一动就好似揣了的两个大白馒头要掉出来似的舞女已经要贴到解云洲身上了,意欢赶忙挡在了舞女身前。 那舞女噘着嘴,那凌厉的眼神横了意欢一眼。 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东西!敢拦阻自己的好事! “我们大 人晚上不饮酒,这一杯我替了!”意欢几乎是抢过酒杯,磨磨蹭蹭的放在嘴边,借着宽大袖子的掩映,把那酒都倒进了袖筒里提前准备好的棉帕子上。 这里的酒盅本来就小,一口勉强哄一哄舌头,倒在袖子里,从外面是一点也看不出来的。 许指挥使侧目,这个样貌清秀的奴仆在解云洲面前敢如此大胆,还自称我,看来和厂督关系不俗啊! 他故意厉声斥责:“好没规矩的奴才!竟敢擅自替你主子做主,该打!” 许指挥使虎目圆瞪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吓人,但意欢丝毫没被吓到,连个眼色都没给许指挥使。 笑话,她也是露怯了才是给厂督大人丢人了好吗! 见那奴仆压根不理会自己,许指挥使是既尴尬又真的来了火气,还不等他开口,就听到解云洲淡淡道:“要不要点些奶饮子给你喝?” 什么! 许指挥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和小六子那一联痴呆的样子惹得赵流光掩着嘴偷笑了一下。 那两名舞女还想上前伺候,可是根本就没有机会啊! 两人急得直看许指挥使,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啊! 最后还是赵流光挥了挥手道:“让这两人下去吧,想 来许指挥使是有正事要说的吧?” 不然大晚上的把人叫出来喝花酒,他和厂督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许指挥使憋屈不已,可世子都发话了,他还能反驳不成? 给解云洲敬酒不成的那名舞女出门的时候在意欢的身边重重的哼了一声,埋怨他刚才碍事。 意欢却对着人家嬉皮笑脸的,她是爱惜人家的美色,但没想到那舞女见她呲牙笑,还以为她是挑衅,气的眼眶都红了! 现在没什么好看的了,意欢站在解云洲身边搅衣服,没有半点奴仆该有的样子。 看来这是厂督养的小玩意儿,许指挥使心里唾弃解云洲玩的脏,又慨叹还是他自己正常些! “宫门已落,明日皇上必然会问世子为何出宫,许指挥使不想让世子回答皇上,他出来和许大人一起喝酒来了吧?”解云洲视线环顾了一圈,眼里带着几分戏谑。 许指挥使讪笑,“怎么会呢?我是想向厂督大人讨个主意的,那些受伤的流民一个个的都不想离开皇城,可这好几十号人,附近的村落都不肯收留,您说该拿他们怎么办啊?” 许指挥使叹了口气,一边拿眼睛觑着解云洲的神色,一脸的担忧。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不欢而散 皇城司不是有的是暴力手段吗? 意欢心里嘀咕着,自从皇城司成立后,他们的暴力执法手段惹来众多怨言,连带着东厂的名声都好了几分。 许指挥使现在向厂督求一件,简直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这点子小九九实在上不得台面,但在场的都是大人,又不能直接和许指挥使撕破脸皮, 碧水间的气氛一时变得沉闷,外面娇声软语的温柔乡,里面却安静的落针可闻。 还是赵流光轻轻咳了一声,“依本世子所言,该叫他们返回原籍!” 这些可都是能纳税的人口,当地损失了人口,地方的财政就会受到影响,继而带来的牵连会更多,更麻烦。 “麻烦就在这儿啊!”许指挥使一拍大腿,“他们是一路流窜过来的,身上并无任何文书,原籍无从可考啊!” 一个个的查过去也怪麻烦的,这也涉及到了如今的官府行事怠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遣返原籍不知要多费多少功夫,索性一起处理了多方便。 谁不知道皇城好,生活在皇城周边的村落也是各个富庶,就是在皇城里当乞丐乞讨,也比当流民过的要舒服。 既然都是些想不劳而获的,解云洲心里就更加 厌恶他们,压根不想去管。 但许指挥使的话也不能全然相信,一切都得等他叫小叶子先去调查一番再下定论。 赵流光很想说,不然就他自掏腰包,把这些人都弄到禹州去算了,但转念一想,这不是在打皇上的脸面吗! “我觉得该问问,他们到底为何不愿意归乡?”意欢声音清脆道。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不可否认,世上有那等游手好闲的溜子,但不可能这几十人都这种品行吧? 定然还要想好好过日子的人,先去问一问他们的想法和意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才能治根吧! 许指挥使再次把视线投向了这个胆大的小奴仆,见他双眼澄澈的看着解云洲,而解云洲竟然真的一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 今天真是活见鬼了,晦气的很啊! 他想刁难解云洲,按照解云洲提出的方案行事,出了问题再推到解云洲头上,怎么就变成了个小奴仆帮自己“出谋划策”了。 倒显得他多蠢笨一样。 更没想到世子爷也跟着起哄。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正好皇上最近被国子监那群只知道空谈的儒生搅得头疼,这差事交给他们就不错,好叫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民情 。”赵流光双手一派,看向意欢一脸赞叹。 他心道,厂督,我这个马屁拍的怎么样! 解云洲含笑看着意欢,“你的主意出的不错,平时教你的书没白教啊!世子都觉得你想的策略很好,许指挥使你说呢?” 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自己,他还能说出个“不”字吗? 许指挥使心里都快憋屈死了,恨不得当场就掀桌,奈何他惹不起世子啊!只好一脸赞同的道:“是啊,没想到厂督如此会调教人,连身边的奴仆都要这样的智慧。” 意欢半点没听出许指挥使话里的阴阳怪气,就算是听出来了,也不甚在意,他脸上挂着根本压不下去的笑,含蓄道:“勉强不给我们大人丢脸罢了!” 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许指挥使敷衍一笑,他刚才差点就没笑出来,“既如此,就由厂督大人明日禀报皇上吧,皇城司也能喘息一口,让兄弟们稍微歇息一下。” 他说的好似皇城司忙的脚不沾地还要抽空管这次的雪灾一样,意欢感到很震惊。 意欢满眼心疼,看着自家厂督道:“我们厂督大人忙的都瘦了,要不是这次许指挥使邀请我们厂督出来,只怕厂督还在书房忙活呢!” 就你忙 ?还有心情出来喝花酒,我们厂督忙到好几晚都没睡觉了! 解云洲捏了捏眉心,配合着意欢叹了口气,“承蒙皇上不嫌弃,咱们尽心办好差,皇上也能轻松些不是。” 解云洲看向许指挥使,似乎是寻求认同的样子。 这,许指挥使嘴角一抽,他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尽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他还能说皇上的不是吗? 小六子满心的遗憾,怎么好好的一场花酒就这么不欢而散了,他还等着几位大人玩好了高兴了,他能溜到楼下去和看中的姐儿亲热亲热呢! 比他更不高兴的是意欢,她是来跟着凑热闹的,才看了美人没几眼就被迫投入到无聊的谈话中。 不过让她高兴的是自己提出的那个办法竟然被采纳了,这让她的自信心大.大的膨胀起来。 反正宫门也落了,晚上势必要歇息在厂督府,她拉着解云洲的衣袖,扭糖一样,“咱们在外面逛一逛吧!” 可这个时辰,街上还开着门做生意的就只有青楼了。 赵流光心里更是“咯噔”一下,他暗怪自己真是太心急,见厂督出门就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忙不迭的跟出来,却恨不得自己眼瞎。 下回一定要看准了厂督身 边的人时候再跟上,现在人家小两口好的什么似的,他在这里站着像什么话! “那个……”赵流光摸了摸鼻尖,略显尴尬道:“就不打扰两位了,我自己找间驿站休息去。” “不行!”意欢高声打断赵流光,在他诧异的视线中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语气很横,简直像是命令一样。 她欲盖弥彰道:“世子也没见识过晚上的皇城是何等景象吧,不如咱们一起逛一逛?” 意欢想着对赵流光发出邀请。 意欢其实是怕,她怕赵流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厂督会被责怪,这一不小心就能引得安南王暴乱,这个罪名,厂督可担待不起。 解云洲也正有此意,没想到意欢比自己先开口了,他定定的看着赵流光,眼神不容拒绝。 赵流光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如今被大家长一个眼神就制止了。 他干笑道:“厂督夫人盛情相邀,我怎忍心拒绝呢!” 三人相伴,在几名东厂侍卫的护卫下到了另一家以茶饭闻名的青楼,包了雅间,叫了一桌子饭菜,在最好的观景位置欣赏了一场精彩的花魁比舞后,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厂督府。 赵流光从没这么累过,逛青楼第一次逛得他浑身不舒服。 第五百三十六章 简玉莹被人下了毒 翌日一早,解云洲和意欢用完早饭,奴婢就在门外通传说世子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赵流光穿着一身解云洲做好还未上过身的白色衣袍,人看着也秀气了不少,他往那雪地里一站,好一个端方公子。 不过还比不上解云洲就是了。 意欢浅浅的欣赏了一下,就又把视线投向了自家一身猩红衣袍的厂督。 她的视线太过热烈了,解云洲借着衣袍的遮掩,微微用力捏了捏意欢的手指,似乎在说,乖一点。 意欢抿着嘴巴笑,看向解云洲的眼神简直能拉丝。 解云洲一脸宠溺的表情虽是不是对着赵流光,可仍叫他觉得牙酸,赵流光忍不住咬了咬生出错觉的后槽牙。 好在两人还顾忌着他这个‘外人’在,没黏糊多长时间,三人就出门上了马车。 一回到太极殿,赵流光的脸不自觉的就冷了下来。 见世子身上穿的不是出门时那身衣服,简玉莹的整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她凑近看,没闻到衣服上有什么脂粉味,反而是股淡淡的龙涎香,是男人用的香,她的心才稍微放下些。 还好,世子不是在外面被什么妖精勾住了! 她满脸堆 笑,亲昵道:“瞧您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这是到哪里去了呀,您昨晚大晚上急匆匆出门,叫妾身好生担心。” 简玉莹说着就往赵流光的身边凑,却被赵流光丝毫不留情面的躲开。 赵流光对简玉莹的厌恶渗透在他的一举一动中,这让简玉莹尴尬的几乎不知道该如何摆放自己的手脚,她无助的看向世子。 “世子为何对妾身如此无情?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够好吗?”简玉莹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她并没有声嘶力竭的哭闹,只是用那双盈盈动人的泪眼,哀伤的看着赵流光。 若不是新婚夜自己装醉,意外见识了侧妃的真面目,只怕他真要被侧妃现在这副可怜的样子蒙混过去了。 美人落泪,谁让抵挡得住啊! 偏偏看到侧妃现在这哭唧唧控诉的样子,赵流光的耳边就不停的回响起当日侧妃嫌弃的语气。 对这样的女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是给未来留隐患。 这一刻,赵流光心里的厌恶到达了顶峰,他强忍着不适,压低怒火道:“本世子心中唯有世子妃,但既然你嫁给了本世子,以后衣食自不会缺了你的,别的你就不 用想了!” 这一番冷酷又直白的话让简玉莹的脸色一青,她紧紧的咬住自己的下唇,捂着脸发出小声抽泣声。 万万没想到,世子竟然还是个情种吗? 简玉莹心中嗤笑一声,她虽没见过世子妃,但她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一定是世子和自己相处的时间太短了。 一个月两个月的世子还能记挂这世子妃,可三五个月呢?世子身边寂寞,自己再充当解语花的角色,还愁走不进世子的心里吗? 简玉莹用哽咽的声音道:“妾身生是世子的人,死是世子的鬼,世子无论如何对妾身,妾身对世子的心意都不会改变的。”她说的情真意切。 这下就连屋里伺候的宫女都不由得对简侧妃多了几分同情。 简侧妃是有点可怜,这都嫁进来好几天了,世子总是不和她圆房,原来是因为心中只有世子妃的缘故啊! 世子真是绝世好男儿,如今这样深情的男子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简侧妃好福气! 赵流光径直去了书房,他心知自己不可能一直不和简侧妃圆房,皇上第一个不答应! 既然如此,他只有先下手了,至于简侧妃,入了局 就别提什么可怜不可怜的了。 简玉莹有每日喝一盅燕窝的习惯,燕窝从太极殿单开的小厨房里炖煮着,赵流光一迈进膳房就先看向靠近窗边的那一排小炖盅。 厨子看到了世子竟然迈进了膳房,各个都受宠若。 “您怎么能进这种地方呢?再脏了您的脚!” 赵流光:“本世子每日进口的东西不也是从这里端出来的,按理说着该是太极殿最干净的地方才是,你们忙自己的吧,本世子随便看看。” 厨子一听世子这么说,自知自己刚才失言,所有人都提着心,小心翼翼的去忙活自己手里的活计,生怕再给世子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毕竟他们被派到太极殿来,世子才是他们的主子啊! 这要是被从太极殿赶出去,没个三年五载的可别想再爬上来!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爬不起来了! 赵流光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后,飞快的走到了炖盅前,找到了那个正在炖盅燕窝的炖盅,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把里面青色的粉末倒进了炖盅里。 简玉莹,怪就怪你心思不正吧! 一想到简玉莹心里揣着皇上,还在新婚也对着自己评头论足 ,认为他不如皇上,赵流光心里一阵恶寒。 晚间,喝了燕窝睡下的简玉莹突然被疼醒了,她的小腹从没如此痛过,伸手一摸,更是寒凉一片。 身下淅淅沥沥的有暗红的血流出。 算一算还不到自己来月事的日子啊?简玉莹疼的满头冷汗,她叫来宫女找出月事带,又换了衣裳床铺,这才又抱着汤婆子躺下。 腹部传来的痛疼使得简玉莹睡意全无,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拿刀子反复的搅动她的肠子一样。 她长这么大,只知道别人来月事时会痛,她却从未体会过那种滋味,母亲还说她这样的身子以后好生养。 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一脸疼痛难忍地叫宫女去把世子给自己请来,再去叫太医。 宫女匆匆跑到了赵流光的房门外,轻声的叫了一声,“世子,侧妃不好了!” “不好了就去叫太医,本世子又不会治病!”被打断了清梦,赵流光没好气道。 宫女不敢继续打扰皇上,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简玉莹疼的脸色惨白,在床上直打滚,身下的出血量也比来月事时要多很多,她两眼失焦,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呻吟声。 第五百三十七章 断绝子嗣 太医大半夜的顶着寒风进了太极殿,得知是简侧妃身体不适,特意派了位精通妇科的刘太医。 刘太医年约四十出头,一张周正的方脸,看着就让人觉得安心。 刘太医一进屋,就敏锐的嗅到一股血腥味。 “侧妃半夜疼醒的,现在更是疼得连句话也说不出来。”伺候的宫女简要一说。 若不是侧妃进宫不过几日,刘太医都要疑心她是小产了。 仔细一诊脉,刘太医眼皮一跳,这从脉象上来看,侧妃脉象虚浮,甚至隐隐有中毒的迹象。 “世子何在?”刘太医小声试探道。 “世子叫刘太医去书房回话。”门外突然进来一名小内侍,他冷得发颤,想来是在屋外等候了一会儿了。 这里面是有事儿啊!刘太医心中哀叹,他今日来怕是又撞破一宗秘辛,少不得引火上身了。 书房氤氲着淡淡的墨香,点燃了四根上好的白蜡,屋内光线极好,照的四周亮堂堂又不至于晃眼。 世子一派懒散的披着件大氅,单手撑着脑袋在书桌前打盹。 神情不悦,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简侧妃的身体。 他斟酌一番后开口道:“侧妃只是些女人家的通病,吃几副温养 的药就好了,想来是天气冷,受了凉。” 赵流光嘴角微微上扬,他轻笑了一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有些诡异。 “太医果然是圣手,探脉也准,侧妃的病就交给你了,不求立马见效,务必要让侧妃好好养一养。”赵流光慢悠悠抬起眼皮。 那双平日里看着温和的眼睛里迸射出一缕犀利的视线。 刘太医神情一凛,拱手无比恭敬道:“是!” 他开了几副平日里夫人温养宫寒的药剂,嘱咐宫女如何煎煮,有什么禁忌之类的就走了。 宫女总觉得他的背影有几分着急。 喝了药,简玉莹的疼痛才缓解几分,天边破晓露出一线白时,她才昏昏沉沉的睡下。 宣光殿。 意欢哼哼唧唧的窝在被子里,她把烫手的汤婆子搂在怀里,可小肚子上却像是揣了一块冰一样凉。 肚子里面也一抽一抽的疼。 春祥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红糖姜汤,心疼的半蹲在床前哄着意欢道:“夫人快趁热一口闷,发发汗就没那么疼了。” 意欢贪嘴,小日子来前吃了一碗冰酪,没想到晚上就来了月事,还疼得这么厉害。 “我再也不贪嘴了。”意欢委屈极了,她也懊恼自己 贪嘴导致疼得爬不起来。 昨晚更是听着隔壁闹了半夜,根本就没睡好,现在眼睛也睁不开,整个人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巴的。 解云洲上完早朝回来,他在火盆前烤去那一身寒气,进了内屋把软绵绵的意欢从床上扶起来。 他又心疼又来气,“我已经叫了太医来,一会儿给你开两幅重点的药,好好去去根,不然小小年纪落下了病灶就不好了。” 又要喝苦药汁子了,意欢还没尝到那味道,嘴巴就泛出了苦水。 她迷迷蒙蒙睁开眼,对上厂督督责备又关切的视线,心底最柔弱得地方被触动,被疼爱赋予了她充足得底气。 意欢瘪瘪嘴,小声的哭了出来,“哼!人家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凶。” 解云洲把意欢撅起来的嘴巴捏成鸭子嘴,“好没良心得小东西,我记挂着,皇上叫我去议事殿我都推了。” 红颜祸水,意欢得脑袋里突然蹦出这么两个字。 她心里又惶恐又有几分得意。 厂督督果然最在意自己!这么一想,将要到口的苦药汁好像也没那么苦了。 刘太医刚要下值,就被厂督召到了宣光殿,他一抹头上的冷汗。 今儿到底是什么倒 霉日子啊! 他还想熬到告老还乡呢!贵人门那点子私事儿他真不想知道啊! 解云洲从刘太医进门就发现他神情过于紧张,举止局促像是揣着心事的样子。 还好,还好,这个是真的只是月事不畅。 刘太医偷偷松了口气,他刚拟好方子,递给了一旁身形健硕的宫女,扭头就对上了厂督审视的目光。 刘太医浑身一僵,好像在山林里被老虎盯尚一样,动弹不得,冷汗直冒。 “大,大人……”刘太医结结巴巴道。 解云洲脑袋微微一歪,刘太医就心领神会,这是叫自己到外面去说话。 都说东厂诏狱手段骇人,放在平时,刘太医不会如此心惊。 可想到简侧妃是皇上指给安南王世子的,又安排他和厂督住的这么近,未尝不是监视的意思。 他还不等解云洲开口说什么,刘太医审度时势,果断开口道:“昨晚简侧妃应该是中毒了,极寒,恐怕会影响生育,但世子表现的漠不关心。” 这其中到底有没有猫腻,一调查便知。 解云洲眉心微蹙,轻声道:“知道了,回去管住嘴巴。” 刘太医再三点头弓腰,这次走的更快,脚下一不留意,踩在 了一块薄薄的,手心大小的薄冰上,险些一脚滑倒。 他两腿分家的糗样被一众小宫女看在眼里。 老的大人了还出这样的丑,大家都痛快的嘲笑他。 笑出来好啊!还能笑! 这笑声缓解了几分刘太医的紧张,他一抹额头上的汗,若无其事得往太医院走。 眼看着意欢喝完药,舒展了眉心躺下,解云洲出门直奔议事殿。 他迎面与两名激动的浑身发抖的国子监学子碰了个正着。 那两名学子脸上的兴奋还未退去,看向解云洲的眼底有惊艳,看清退的衣着后又慌乱的露出几分不屑。 “阉党!” 不知是谁义愤填膺的小声道。 解云洲理都没理,这些人年轻气盛,自以为受到重用,攀登上了青云之梯,高官厚禄近在眼前。 哼,何必戳破他们的美梦呢! 赵晟刚应付完两个浑身是劲儿的学子,就看到解云洲冷着一张阎王脸走了进来。 看他表情就知道没好事,赵晟往后一靠,发出气哼哼的一声气声。 “又怎么了?”赵晟略显疲态的按揉着鼓鼓跳动的太阳穴。 “简侧妃被世子下了绝嗣药。”解云洲简明扼要,看向赵晟的眼里多了一分戏谑。 第五百三十八章 他早就知道玉佩是假的 “呵呵呵……” 空旷的议事殿大殿内响起了赵晟暗哑低沉,裹挟着怒意得笑声。 “他倒是机灵,这么迫不及待的断朕的后手。”赵晟愠怒道。 “朕知道了,是他赵流光先不知好歹,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了。”赵晟起身一拍桌子,俨然动怒。 解云洲:您不向来睚眦必报吗?什么时候给人留过情面了? 他低低应了声是,正要告退却被赵晟叫住了。 “朕总觉得小公主死的怪可惜的,他还小,按祖制没有丧仪,你找人去暮云阁做场法事超度一下吧。”赵晟吩咐道。 这些鸡零狗碎的琐事,但凡是皇上想到的都会交给解云洲来做。 明明宫里就供养着方术士但皇上缺不让方术士去办超度法事,想来是觉得小公主还不配。 解云洲应下,一拂衣袖翩然离去。 安抚流民的事情已经交给了那两名学生,太也能清闲两天,好好陪陪意欢了。 暮云阁。 高云瑶从昏沉中清醒过来,她不问小公主的状况,只叫人翻箱倒柜的找一枚连理枝纹样的玉佩。 “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下贱货,还不快把东西叫出来,非等到本宫把你揪出来,剁手跺脚吗!” 高云瑶 声嘶力竭的发疯! 殿内久久听不到婴孩啼哭,更没多伺候孩子的奶娘之类的生面孔。 高云瑶心知肚明,那个不足月得孩子怕是早死了! 竟还是个公主,怕不是来讨债的!伤了自己的身子不说,还连累了自己被皇上不喜。 最为紧要的是还害她丢了那件重要的东西! 拿可是她牵制意欢的杀手锏啊! 宫女们都不明所以,以为瑶容华伤心过度,被刺激的神智失常了。 银月领着宫女把屋里犁地一样细细翻找了好几遍,屋里屋外的也没放过,可就是不见那玉佩的踪影。 明明娘娘生产那日早上,玉佩还挂在娘娘腰上。 怕是那日来的人多,玉佩掉在地上,被什么人捡了去。 “娘娘要不通报各宫吧,否则找不回来啊!”银月凑近高云瑶小声道。 此话一出,高云瑶咬着牙脸上很恨的表情,她伸手就把银月推到在地。 银月毫无防备,一推就倒在了地上。 “娘娘息怒,您的身子重要啊!”银月爬到了高云瑶面前,“是奴婢口无遮拦!” “命终之人,在中阴中,身如小儿,罪福未定……” 院子外突然响起木鱼声和一阵阵空灵的念经声。 高 云瑶生气的动作一滞,脸上出现片刻的呆愣,随后平静了下来。 这是皇上嫌弃暮云阁晦气,叫人来超度她的女儿了吗? 她露出一抹苦笑,吩咐银月道:“去把厂督大人请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不管是谁私藏了她的玉佩,都定然心怀不轨。 与其让别人身怀这利器,她偏要戳破这曾秘密。 解云洲一听是高云瑶请自己前去,心中已经明白她大概要说什么。 他不进屋,只站在屋外的窗前:“娘娘何时如此着急?” 高云瑶扶额苦笑,声音却可怜的叫人肝颤,“大人想必也知道那玉佩的事情了,我担心意欢拿着玉佩会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所以并未把真玉佩交给意欢。” 解云洲不出声,等着高云瑶继续说,但他眉心紧锁,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怒意。 “可是,那玉佩丢了,就在我生产那日,想来是被拾去了。”高云瑶说完就开始啜泣。 啪一声巨响。 窗户被从外面捅开,一股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至,屋内的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银月刚忙上前去关窗户,却发现脚边多了个普普通通的木匣子,巴掌大小,做工粗糙。 解云洲声音冷冽,“不 ,玉佩没丢,不就在这里吗?” 高云瑶狐疑,从银月手中接过木匣,打开一看,是自己打的络子,却不是她一直佩戴的那枚,这……这是她交给意欢的! 难道厂督早就知道自己用假货糊弄意欢了? 既如此他为何不说呢? “旁的不用你多嘴,你只要记得玉佩没丢就是了。”解云洲说完踏着大步就离开了。 这是想用自己做饵钓鱼啊! 高云瑶突然笑出泪来,枉她还洋洋得意,我想到早就被识破了! 现在她开始觉得肉疼了,早知道就把心思放在自己得肚子上了。 若不是那日她着急带着玉佩出去晃荡,想要引起淑妃的妒忌,也不会滑那一跤,失了孩子。 第二次了,高云瑶自顾自喃喃道:“淑妃,你欠我两条命!” 她不会枉动了,淑妃,这一次……本宫一定会让你再也爬不起来! 是夜,太极殿。 赵流光听着简侧妃屋内传出的阵阵呻吟声心烦不已,这女人还真是矫情,怎么就疼成这幅样子了! 搅得他心烦意乱,书都看不进去了。 内侍敲门进书房,端来一盅香气四溢的人参炖鸡。 “世子爷喝口暖暖身子吧,厨房炖了三个时辰才得 这一盅呢!” 内侍光是闻着味道就想要流口水了。 “厨房说是放了一整根三十年的人参,又滋补又不上火!”小内侍不由得抬高了一点声音。 好家伙,这一根参就是他好几年的月例银子了! “没见识的东西。”赵流光嗤笑一声,放下了手里的书。 正好肚子有点空,他掀开汤盅,香气更加霸道了! 鸡肉入味又不柴,选的是口感最好的鸡腿部位,汤色鲜亮。 赵流光几口就喝了个干净,汤盅端下去时只剩几块鸡骨头了。 他喝完后浑身舒畅,隐隐有要发汗的感觉,寒冷的冬夜里,驱散了那些寒意。 又过了半个时辰,赵流光的心口还是热乎乎的,他只以为是自己吃了那老参,过于滋补了,索性书也不看了,就这股子热乎劲儿,早点休息算了。 禹州四季如春,他来到皇城又偏偏是冬季,屋子里虽点着炭盆,但他还是觉得难捱。 赵流光把主屋让给了简侧妃,自己住在西配殿,屋内点着熟悉又有点子陌生的熏香,刚闻上几口,他忽然感觉天旋地转的头晕,胯下难言部位更是火燎燎的难受。 遭了! 赵流光心道不话,却眼前一花栽向地面。 第五百三十九章 赵流光不干净了 两名样貌出众的宫女眼疾手快,从屋子的两边快步走来过来,扶住了差点摔倒在地的赵流光。 赵流光失去意识前,耳边隐隐听到娇柔的女声道:“世子,奴婢伺候您宽衣。” 第二日一早,赵流光头疼欲裂,他呻吟出声:“啊!” 明明昨晚没喝酒,可全有种宿醉后全身无力甚至是虚脱的感觉,他手肘撑着床,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赤裸。 赵流光方才还不清明的眼神一下就冷了,他扬声叫来内侍,“昨晚怎么回事?” 他为了防着皇上对自己耍阴招,特意把所有的宫女都拨派给了侧妃用,自己这里只留了内侍。 为什么昨晚自己在晕倒之前还听到了女人说话的声音? 不对!赵流光扯起被子仔细嗅探,竟然混杂着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和一股子石楠花味儿! 再一看自己身上是光溜溜的,他的脑海中顿时冒出一个念头来:他不干净了! 内侍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语气十分恐惧道:“奴才昨晚扶着世子进屋安歇,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直接把奴才打晕了,奴才半夜醒来,就看到两个女人在您的榻上!” 内侍又委屈有 恐惧,他半夜醒来刚要出声,就又被一个手刀劈在脖子后头,两眼一翻就又晕了过去。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内侍还上前给世子看他脖子后的印子和后脑勺上的大包。 不仅给自己下药,还敢如此名目张胆的处置自己屋里的内侍,除了皇上,赵流光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看来皇上是已经知道了自己个简侧妃下了绝嗣药,直接让宫女来强暴自己啊! 活了二十年,赵流光从没如此憋屈过! 一想到过几个月就会有女人蹦出来说怀了自己的孩子,再由皇上做主把人塞进自己的屋子里,赵流光就胸口憋闷,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都给我滚出去!”赵流光双目赤红,像是发了疯一样,浑身赤裸着在屋内摔摔打.打的。 简玉莹也是听到了世子屋里的动静太大,强撑着刚能下地的身体,有心过来献殷勤,冷不防刚掀开门帘,就看到了世子半个圆润挺翘的白屁股。 随后就被一碎裂的茶盏吓得放下了撩着帘子的手,她长这么大哪里,哪里见过男人的裸体,此刻羞得满脸爆红的跑开了。 宣光殿。 意欢听着世子在隔壁院子野兽一样嘶吼 ,她满脸的疑惑,世子这是干什么呢?受了多大的委屈啊气成这样! 害得她刚才差点没端稳汤药,她低垂着乖巧的眉眼,整个人小小一坨窝在暄软的被子里,手里还捧着直冒热气的汤药。 春祥看的母性泛滥,一颗心都要融化了,她恨不得搂着夫人亲两口,可亲是不能亲的,她借着给夫人掖被子的动作,搂了搂夫人。 “快喝吧,太医说了,这药就得趁着烫口喝才有效呢!”春祥又捋了下意欢垂在眼前的绒绒碎发。 意欢微微抬头对着春祥呲牙一笑,乖巧得不像话,“春祥姐姐,我这不是好奇吗!你听世子喊的嗓子都哑了!” 春祥早上起得早,她是亲眼看到两名形迹可疑的女子从太极殿大门走出来的,那两名女子显然不是太极殿伺候的人,再一结合世子大清早的就跳脚成这样,春祥一下就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 皇上也真是人才。 可是苦了世子爷了,男人虽说在这种事上算不得吃亏,可毕竟也不是世子心甘情愿的,再加上被人算计了,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呢? 春祥极力压着上扬的嘴角,作出一脸茫然的样子,“想来是这简 侧妃气的吧,简侧妃也病了,她不信宫里的太医,非要简家给她从宫外找大夫,缠着世子把那大夫弄进宫呢!” 意欢半信半疑,简侧妃确实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世子眼看着比刚来的时候瘦了好多呢! 说话间,解云洲已经端着一盘看着就喜人的山楂糖霜球进屋了,他先是把东西摆在意欢面前的小炕桌上,随后又嘱咐道:“可别吃太多,当心生出虫牙。” 您就惯着夫人吧,还把她当小孩子看,夫人就永远孩子心性,长不大了! 春祥在一旁用宠溺的眼神看着意欢,见厂督对夫人如此关切,心里比吃了一口蜜还要甜。 哎呀呀,夫人要是真生了虫牙,您也会把夫人搂在怀里哄的! …… “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我要回禹州,什么狗屁冬猎,老子不参加了!”赵流光自己囫囵穿戴好,衣裳领子都是歪的,跑来拍宣光殿的大门。 他身后还缀着一串狼嚎鬼叫哭着的内侍和宫女。 “世子爷行行好吧!” “饶奴才一命吧!” 那场面活似世子死了,一群人在给世子哭灵一样,外面的大孝子灵堂上估计也就这表现了。 赵流光气的脸 色发青,就差头上冒白烟了,他一见到解云洲,就指着解云洲的鼻子道:“你也是一丘之貉,枉我还当你是正人君子,竟是我看走了眼,错付了!” 如此严厉的指责,还带着几分怨妇的意味,解云洲眉头一挑,语气盎然道:“本厂督可从未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不过还是要奉劝世子一句,这里是皇宫,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的眼里呢。” 赵流光用力的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这种憋屈的感觉让他深刻的共情父王了。 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既然受了委屈,何不向皇上诉苦呢,您就是踏平了宣光殿,我也帮不上您啊!”解云洲语气幽幽道。 她怎么听着像是在拱火呢?意欢狐疑的一歪头,伸着脖子看向门口的方向。 明知隔着厚重的帘子,她什么也看不到,但意欢的脑海里已经能想象出厂督英姿飒爽的样子了。 帅!帅的惨绝人寰啊! 意欢一口闷了手里的汤药,迅速把一颗山楂球塞进嘴里,那滋味酸酸甜甜,别提有多好吃了! 厂督督就是心疼自己,还记得给自己带小零食吃。 说厂督督坏话的人都有眼无珠啊! 第五百四十章 连女子都搞定不了 赵流光本因愤怒而失去神采的眼睛猛的一亮,他看向解云洲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在解云洲饱含笑意的眼神中,他转身向着议事殿的方向疾步走去。 不消一刻钟,双眼红红的赵流光就带着两名昨夜“玷污”了自己的宫女回了太极殿,皇上还特意派了一名嬷嬷来一起伺候,更是对太极殿内众人言明,她们两人虽名义上还是宫女,但拿王府侍妾的份例。 简玉莹听闻这消息如遭雷劈,奇耻大辱啊!简玉莹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那张她引以为傲的天仙脸也变得神色狰狞。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在抽她们简家的脸吗! 她又气又恼,眼前一白就晕了过去,宫女把她放在床上,掐着她的人中才把她掐醒。 “侧妃不值得为那个女人动怒,不过是皇上赐下来无名无分的侍妾罢了。”宫女小声宽慰简玉莹。 这时屋外响起的嘈杂声吸引了主仆二人的注意力。 一名伺候简玉莹的宫女走出屋外,用训斥的口吻道:“何时如此喧哗,惊扰了侧妃休息该当何罪!” “是世子爷下令开库房,给那两位姑娘赏赐了许多东西。” 领头的内侍小声为自己辩解,又害怕的看了眼屋内。 虽说太极殿上下都知道世子不喜欢简侧妃,但大小简侧妃是主子,自己只是个可以随便打杀的奴才罢了。 “把造册拿来给我看!”简玉莹扬声道。 好两个狐媚惑主的小贱人,刚来就哄得世子赏赐他们东西了吗! 世子的库房里存放的不仅仅又他从禹州带来的,还有许多皇上的赏赐,随便拿出一件来都够太极殿花销上十年八年的了。 现在竟然也赏赐给两个刚来的贱人! 一打开册子,简玉莹气得直拍床板子,她嘴里不断的嘟囔着:“就凭她们也配?” 在母家,她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屈辱,可她在夫家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被两个贱人比下去了?! 可她又不敢真的跑到世子面前撒泼,这世子她连根毛都没摸着呢,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女人分走了注意。虽说俩人身份低贱,但若是世子喜欢…… 皇上!真是太过分了啊! 差一点,意欢就能继世子的尖叫声后听到简侧妃的尖叫声。 简侧妃愣是把尖叫声憋在了嗓子里,她把手里的册子攥出了一道深深的折痕,用力的 把册子丢到了那内侍的身上。 “滚去办你的差吧!”简玉莹说话甚至染上了几分哭腔。 太极殿变得更热闹了,意欢两边腮帮子里都鼓囊囊的塞着山楂球,把外面那一层糖霜含化后就几下把山楂嚼碎咽下肚。 半盘子的糖球已经下去了,这还是意欢忍着的结果。 厂督督过分呀,给她这么好吃的东西还要她克制! 再吃最后一个吧! 意欢的手刚伸出去,装着糖球的盘子就被端走了,只看那粗实的手掌,意欢就知道是春祥。 春祥严肃道:“夫人可不能再吃了,山楂最是伤胃,小心胃痛。” 意欢现在对痛这个字格外的敏锐,她惺惺的缩回手,笑着对春祥说:“都听你的。” 屋外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的嬷嬷的声音。 “厂督夫人,皇上有旨,让您去暮云阁陪陪瑶容华,瑶容华近日来茶饭不思,您和瑶容华到底有姐妹情谊,多少开解开解瑶容华吧。”。 嬷嬷说完也不等意欢回复,转身就走了。 意欢一下就变得沉默了,她气囊囊的从床上爬下来,她摸着自己还有些痛的小肚子,抱怨道:“皇上自己多去两趟不比什么都管用,偏偏 要叫我去,他明知道我和瑶容华关系不好,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很难不让人怀疑皇上就是故意的,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定是厂督那边又做了什么叫他不开心的事情,他在自己这里出气呢。 想到这里,意欢叹了口气。 算了,就当是可怜皇上吧。皇上没能耐,一小小女子,还得请自己来搞定。 暮云阁,暖融融的屋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为了遮掩这药味,高云瑶命人点上了花香味的熏香。 “娘娘,厂督夫人来了。”小宫女快步走到高云瑶跟前,小声道。 高云瑶眉毛一挑,她倒是稀客! 意欢在门外深吸了一口凉气才进屋,那日高云瑶生产,她正不舒服,并没有来。 屋内的一应摆设都没变,只是上次放在高云瑶床边的那些做给小孩子的针线活计都不见了。 “她是个没福气得,东西我都烧了。”高云瑶语气哀婉。 她顺着意欢的视线看过去,自然晓得她看的位置上在过去几个月都放过什么。 不过是些用来打发时间的小玩意罢了。 她知道意欢要来,特意收起了厂督还回来的玉佩,还不等意欢开口说什么,就 继续用熟稔的口吻道:“听说简侧妃那里很是闹腾,你要小心她会和淑妃联合起来对你不利。” 这样的话从高云瑶嘴里冒出来,意欢总觉得怪怪的,披着人皮的狐狸会跟人说忠告吗? 高云瑶怀疑就是淑妃捡走了自己的玉佩,宫中也就她最关注那玉佩了。 “淑妃从前是什么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况且扶持简侧妃对她也有利,如今我成了这幅样子,帮不上你……” 意欢打断她的话,狐疑道:“人家害我做什么?” 高云瑶看意欢得神色就像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子,“没见世子跟着厂督忙前跑后的,他想做点实事儿,正愁没地方下手呢,若是厂督的差事能交给他一些,岂不正合他得心意。” 意欢自己转念一想高云瑶话里的意思,不外呼是厂督行事缜密,挑不出错来,就只有从她身上下手了。 这不就是在看不起自己吗?意欢自认还没那么蠢。 而且高云瑶除了会卖可怜外就最会挑拨离间了。 她才不会成为高云瑶对付淑妃的手中剑呢! 看起来高云瑶一点也没沉浸在丧女之痛中,她甚至没流露出半点伤心难过。 皇上真是多此一举。 第五百四十一章 告发 “若不是皇上有令,我是不会来的。”。 意欢面色冷淡的看着高云瑶,刚一进门就先发制人一句。 听闻是皇上命意欢来的,高云瑶的心猛的一颤,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敲打她不要太得寸进尺吗? 可她明明已经表现的很淡然了,甚至自从醒来,没过问过半句关于小公主得事情。 皇上进来盯安南王世子盯得紧,听说又给世子送了两名姬妾,有这闲功夫,却不来看自己一眼。 她心知皇上冷血,此刻她的心更凉了。 凉薄如斯,就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能不在意,果然他只在意自己屁股下的皇位吗? 高云瑶看着意欢潇洒得背影讥讽一笑。 意欢害真是命好,当初差点就被厂督一刀砍了,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厂督夫人。 出了暮云阁,意欢再一次呼吸到了没有任何异味的空气,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夫人回去练字吧!到时候好给宣光殿上下宫人赐“福”。”春祥见意欢兴致不高,连忙出声道。 意欢连连摆手,露出些惶恐的表情,“不行不行,我何德何能啊!” 每年的年三十,皇上都会写下福字赐给倚重的朝臣,朝臣们 也以获得皇上的赐字为荣。 意欢叫人打了些金花生和银瓜子,准备到时候赐给宫人们,让大家高兴高兴。 她可不敢轻狂,就算她心中对皇上的敬意不多,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与皇上相比啊! 今年的大年夜一定热闹,赵晟要赐福字还得宴请朝臣,再赐菜。 这班朝臣多是先皇留下来的任,对当今皇上并无几分敬佩服。 这群快成精的老狐狸,斗起来可比女人们再后宫勾心斗角要激烈得多。 春祥跟在夫人身后,见夫人举止端庄,只看背影俨然是位窈窕的贵女。 她心中甚欣慰,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受。 好在这株鲜花已经被厂督收揽在怀中了。 议事殿内。 淑妃跪在地上,一脸凝重的双手呈上一枚连理枝玉佩。 “皇上,臣妾要揭发东厂厂督解云洲,私藏罪官之后,臣妾手中的就是凭证!”淑妃字正腔圆,眼神亮的好似黑暗中的火把。 赵晟并没如淑妃设想中那般激动,反而神色淡淡的叫内侍把淑妃口中的无证拿来过去。 他拎起玉佩,左右翻看了一番:“玉佩?” 除了料子好些也没什么特别的,淑妃何以如此激动? 被背后是否还有梁国公的手笔,他们就那么迫不及待的看着解云洲倒台吗? “意欢乃是唐家后人,唐太医害死了先皇的宠妃,被先皇下令抄家,不知怎么的,让意欢成了漏网之鱼!” 淑妃不免有些紧张,她心里直打鼓,皇上明明是忌惮厂督的,这么大的把柄交到了他手上,皇上为何还如此无动于衷呢? 赵晟一点也不在乎意欢的身份,先皇都被他杀了,他岂会在意一个死了十几年的犯官。 治死了前朝宠妃? 那宠妃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赵晟微微歪头。 淑妃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她被皇上看的脊背发凉,“皇上,解云洲他明知意欢的身份,却还娶她为妻,简直目无法纪,这样的人,如何担得起您的信任呢?” 大殿上突然响起一声极轻微的嗤笑声,赵晟低垂着头,随手把那玉佩丢在桌子上,他诡异的上扬着嘴角,问道:“那这么重要的玉佩,爱妃是从哪里得来的。” 淑妃的眼睛一亮,皇上这是要追根溯源了吗? 她赶忙道:“是臣妾从瑶容华宫中捡来的,这玉佩估计就是意欢当初送给瑶容华的!这玉佩是唐家主母 的祖传之物,臣妾已经派人去唐夫人的老家苏州探查过,不会有错的。” 淑妃信誓旦旦,可下一刻她却看到皇上眯起眼,用审视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爱妃倒是谨慎,只是光凭一枚玉佩还不足信啊!” “皇上,臣妾句句属实,可以把瑶容华和意欢叫来,我们当堂对峙,在皇上面前,谁敢说谎话!”淑妃支起上半身,一点点的挪到了赵晟的跟前。 淑妃用无比爱慕的眼神看着赵晟,语气说不出的幽怨,“臣妾都是为了皇上着想啊!” 为朕着想,还是想通过此时为你自己获取好处?淑妃,你当朕是傻子吗? 赵晟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凶光,他看着淑妃的头顶,那一头乌压压的黑发宛若绸缎般富有光泽。 淑妃的声音更是温柔可人,她低声啜泣着,似是在为皇上不相信她而感到伤心。 “爱妃,你哭的朕的心都要碎了。”赵晟声音暗哑低沉,一把能让女人听得骨头都酥软的声音回荡在淑妃的耳边。 淑妃的耳尖不由得染上了红色,她目含娇羞,未流出眼眶的泪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好一张美人面啊! 赵晟 面上挂着笑,但淑妃却浑身一僵硬,她伴驾时间最长,怎么会不了解皇上这副表情代表着什么。 皇上这是对自己起了疑心啊! 淑妃暗自懊恼,都怪自己太着急了,这一切都怪梁淑仪,若不是她从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她何至于为了先下手为强,直接脑子一热就跑来找皇上了。 赵晟握着淑妃的双手,把人从地上搀扶起来,“爱妃有心朕知道了,只是厂督在朝堂上根深蒂固,牵一发而动全身,轻易动不得他。” 赵晟的这番话为他此刻的不动声色找足了借口,淑妃听后也只得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脸上一热。 “是臣妾思虑不周。”淑妃满脸的懊悔,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这种时候示弱就是她最得用的武器,她不求皇上能一下就打消对自己的疑虑,只求能皇上能怜惜自己,不要追究自己的冒失。 赵晟温声细语道:“爱妃一片真心,朕岂会怪罪你呢?”说完他双手抚上了淑妃的肩膀。 一时间,淑妃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挑起了一座山一样沉重,皇上扭过她的身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爱妃先回去吧,朕处理完政务就去看你。” 第五百四十二章 有惊无险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淑妃已经站在了议事殿的门外,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发出一声动静不小的关门声。 好像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一样。 淑妃从未如此的无地自容过,一直等候在门外的宫女轻声道:“娘娘,快回去吧,今儿风大,当心再吹坏了身子。” 凛冽的寒风吹在淑妃脸上,她收拢思绪,微微低下头,一言不发的走在了前头。 皇上并未像她想像的那样大发雷霆,竟然没有召来解云洲问责,反而怀疑上自己了。 她必须尽快扭转皇上对自己糟糕的印象,不然就凭皇上那么重的疑心,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淑妃才到宫门口,就看到守候在门口的打帘子宫女眼睛一亮。 身着青色棉袄的宫女快步上前,“娘娘,梁淑仪在屋里等着您呢。” 若是旁的妃嫔,一听说淑妃不在定然扭头就走了,可谁让梁淑仪是淑妃的亲妹妹,行事又霸道乖张,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打人。 她们有心也拦不住啊! 从议事殿回来憋了一肚子火的淑妃给了小宫女一记凌厉的眼刀。 “没用的东西!”淑妃硬声道。 小宫女甚至不敢委屈,弓着身子退 后给淑妃让路。 “这么冷的天,姐姐还能有这么壮的火力,真叫妹妹羡慕。”梁淑仪阴阳怪气,捂着嘴一笑。 淑妃冷哼一声,视线飘到了站在梁淑仪身后的柳儿脸上,只见柳儿两边脸上都浮着一道浅红的巴掌印。 她讥讽道:“妹妹宫里的人也太标新立异了,什么时候出的新妆容,这可不易模仿啊!” 柳儿眼珠转动了一下,她睫毛轻颤,小声辩解:“回淑妃娘娘的话,是奴婢不小心跌了,摔坏的。” 摔出巴掌印子了,难道地上还摊着一双手不成? 淑妃一勾嘴,眼神说不出的轻蔑,还真拿他当傻子了不成? “姐姐的手还真是快,永远都先妹妹一步。”梁淑仪幽怨的看着淑妃,她起身靠近淑妃,两人几乎要脸贴脸。 梁淑仪的口吻好似淑妃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淑妃推开梁淑仪。 “是你自己没本事!”淑妃恶声恶气,“给你机会了,怪你自己不中用吧!” 凭什么自己一定要让着梁淑仪呢? “回去抄你的《地藏经》去吧,当心抄不完,皇上连年宴也不让你出来。”淑妃不想再听到梁淑仪的声音,也不想再看到她那张 时时刻刻都写满怨愤的脸庞。 梁淑仪却不依不饶道:“这是你欠我的!” 梁淑仪起身愤然离去,甩的门帘子啪啪作响。 她走后,淑妃宛如浑身都被拆了骨头一样,疲惫的靠在软榻靠枕上,沉重的叹了口气。 “父亲他们当初就不该让她进宫的,徒增烦恼罢了。”淑妃闭上眼,眉头紧皱。 梁淑仪出了淑妃宫中,径直奔向宣光殿。 谁道淑妃自己已经偷摸背着自己把玉佩搞到手了,自己就像眼前吊着萝卜的蠢驴一样,被戏耍了。 淑妃心里定然得意极了吧! 哼,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我偏要戳穿你! 宣光殿内。 “什么!你说淑妃去了皇上那里告发我了!” 意欢猛的起身,她心跳如雷,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她强自镇定道:“我不明白梁淑仪在说什么!” 她极有可能是在诈自己。 见意欢脸上一闪而逝的紧张模样,梁淑仪轻笑一声。 “夫人你还是早做准备吧,别等皇上来问罪时再乱了章程。”梁淑仪说完就起身走了。 她还要回去抄经呢! 春祥感觉到一道热烈的视线一直偷瞄自己,她扭头一看,对上了柳儿可怜的表情 。 柳儿赶紧低下头,紧紧的跟在梁淑仪身后。 “夫人,还是先告诉厂督吧!”春祥见意欢急得浑身发颤,不由得安慰道:“厂督一定不会让您出事的。” 皇上一直想抓厂督的过错,难道自己就要成为厂督的弱点吗? 意欢被巨大的恐惧和沮丧所淹没,她一屁股做在了床上,脑袋依靠在床边,“我真是该死!” 春祥心疼不已,“夫人快别这么说,您要相信厂督啊!” 此刻的春祥无比懊恼自己嘴笨,无法为夫人排解烦恼。 五屋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继而门口出现了一道猩红衣袍的身影。 解云洲一进屋就听到了意欢低低的啜泣声,她娇小的身子半扒在床上,一旁的春祥想伸手去拍意欢的后背,那手却犹豫着停在半路。 “这是怎么了?”解云洲蹙眉,他走的时候意欢还拉着他的手撒娇呢。 意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泪眼婆娑的看着解云洲,待解云洲走到床边,又把脸埋在解云洲的腰间,呜咽声更大了。 春祥:“梁淑仪说淑妃去皇上那里告发夫人了。” 解云洲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玉佩原来是被淑妃拿去了。 他一手抚摸着意 欢的头顶,一遍柔声道:“我当是什么呢?放心吧,我早就安排好了。” 意欢将信将疑的抬起脑袋,露出那张哭的通红的脸,眼睛也肿的像拨皮的桃子一样,“嗯?真的?” 解云洲爱怜的轻抚意欢的脸颊,白皙修长,带着薄茧的手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珠。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等着吧,不到晚上你就能听到淑妃被斥责。”解云洲眼底闪过一抹凌厉的光。 暮云阁。 赵晟手里拎出一枚玉佩在高云瑶面前晃了晃。 “淑妃说这是从你宫中捡到的,朕替她还给你。”赵晟坐在床边,还贴心的帮高云瑶掖了掖被角。 高云瑶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皇上替臣妾像淑妃姐姐道一声谢吧。” 她伸手想要去取皇上手里的玉佩。 赵晟躲过高云瑶伸出的手,皮笑肉不笑:“这是老坑缅玉,朕不记得赐给过爱妃这样的东西,难道是高大人进贡的吗?” “银月。”高云瑶轻唤一声。 银月轻手轻脚的拿来了解云洲还回来的那枚玉佩。 “这是臣妾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弄来的对佩,想新年时直接呈给皇上。”高云瑶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粉。 第五百四十三章 淑妃被罚 赵晟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拿起银月呈上来的玉佩,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这两枚玉佩不大像是同一块玉雕成的。 不过缅玉难得,瑶容华能力有限,弄不来同样的料子,恐怕自己手里这块是后雕成的。 “既然皇上已经拿到了玉佩,那就收着吧,也是臣妾的一番心意啊!”高云瑶把微凉手搭在赵晟的手背上,含情脉脉的看着皇上。 高云瑶瘦弱的许多,手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 赵晟不动神色的挪开自己的手,把手中的两枚玉佩都放在了床上。 “爱妃有心了,只是方术士说朕身上不宜佩戴金玉之物。”赵晟恢复带着几分冷漠的表情,起身淡淡道。 衣料摩挲的声音传入高云瑶的耳内。 对于高云瑶所说的话,赵晟并未全然相信,思及瑶容华刚失了一个孩子,便也没多同瑶容华计较。 只是淑妃竟然敢妄自揣测圣心,伸手触碰了最不该动的朝堂之事,那就别怪他不留情了。 正在宫里焦急的等待着皇上处置意欢消息的淑妃在傍晚时突然接到皇上的旨意,皇上申斥她言行违背了后宫的规矩,罚她闭门思过一个月。 比起梁淑仪的抄经一百卷,算的上是很轻微的处罚了,可淑妃却愣了半晌。 她明明是给皇上递上解云洲的把柄,皇上在议事殿时也确实表露出了几分不高兴,她还以为能听到皇上问责解云洲的消息,没想到,唯有自己受到了处罚。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淑妃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宫门被从外面锁住,还有细微到交谈声,似乎是自己宫里的宫女在拜托什么。 得知此消息的梁淑仪晚上高兴的多进了半碗饭,她可不仅仅去意欢那里通风报销了,还让柳儿花银子把消息传到了梁国公府。 是夜,梁国公书房里传出一声声怒骂。 “老子怎么这么倒霉,生出这两个讨债鬼来!”梁国公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他泛黄的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看着怪吓人的。 梁国公夫人有些心虚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一手紧紧的攥着手帕,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 “老爷你就是再生气也没用!”梁国公夫人小声道:“淑妃娘娘也是为了国公府能好,是莽撞了些,可心是好心啊!” 梁国公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 被自己的口水呛的咳嗦了一声:“你是喝了多少黄汤子,你自己听听,你说的像话吗?我现在就是整个朝堂上最大的笑柄!” 谁人不知他的两个女儿在宫里都不受宠,各个都在背后嘲笑他想凭着裙带关系往上爬,如今却落的如此下场,白瞎了一个女儿的后半辈子。 梁国公无比懊恼,“她若真心为了家里筹谋,就该把那玉佩送出来,由我交给皇上。都说后妃不得干政,她却跳出来揭人家解云洲的短,皇上岂能高兴?” “不过是个宦官。”梁国公夫人心知梁国公说的有道理,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女儿多辩解了一句。 “宦官怎么了!不照样踩在我头上了!”梁国公低喝一声。 岂止是踩在了他的头上,可以说皇上对解云洲既信任又忌惮,皇上变得喜怒无常,解云洲算的上和皇上接触时间最多的人,他对皇上来说如同自己的肢体。 如今有人让皇上挥刀自残,还用了如此愚钝的夫人手段,皇上恐怕对淑妃更加失望了。 谁不想青云直上,扳倒解云洲该是何等的风光,偏偏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被浪费了。 赶走了碍眼的梁 国公夫人,梁国公颓丧的坐在书桌前,他连连叹气,听得一旁伺候笔墨的奴仆心烦意乱的。 另一旁,梁国公夫人无比头疼的看着眼前不住哭泣的简夫人,她无语道:“这都大半夜了,我还能去扣宫门求娘娘见我不成?” 简夫人哭的伤心,“姐姐你瞧我的脸,二十多年的夫妻了,这还是老爷第一次动手打我!那么多下人看到了,我以后还有什么颜面管家啊!” “玉莹嫁给世子这才几日啊,皇上就有给世子赐了两个狐媚的贱人,这不是来分玉莹的宠吗!我让老爷买通宫里,使些手段,可老爷骂我鼠目寸光,我不过是和他争辩了两句,他就动手打我。”简夫人边说边呜呜哭。 梁国公夫人看着妹妹脸上那个明日估计就能消掉的巴掌印,翻了个白眼,“娘娘的手也伸不进世子的屋子里啊!再说了,淑妃娘娘被皇上关了禁闭。” 听闻这个消息,简夫人愣了一下,她和老爷起了争执,被打后先是去皇城外的寺了为简玉莹祈福,添了些香油钱,日落后又不想回家,这才来了梁国公府。 本以为自己哭一哭,姐姐会心软帮自己一帮 ,没想到被她视为救星的淑妃娘娘竟然被关了紧闭。 她的心备受触动,扯过梁国公夫人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泪道:“咱们姐妹还真是同病相怜啊!捧在掌心含在口里的心肝宝贝被如此糟蹋!” 梁国公夫人嫌晦气,甩开简夫人的手,还坐的离她远一些。 梁国公夫人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我现在头很痛,你自己去休息吧,明天你就回去吧,省得妹夫还要上门来接你,传出去岂不是更难听。”梁国公夫人没理会妹妹诧异的目光,又道:“也不是十几岁不懂事的新妇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姐姐!”简夫人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从前姐姐可不会这样对自己的,一切都是从她在宴席上识破厂督夫人身份后才变的,难道是为了这点子事情,姐姐就和自己存了芥蒂? “姐姐心肠变得如此硬!”简夫人无力的控诉一声,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有些狼狈的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梁国公夫人洗漱完躺在床上,她的脑袋里乱糟糟的,突然坐起来同伺候自己的嬷嬷道:“娘娘也吃那药也有段日子了,怎么还没好消息呢!” 第五百四十四章 高廷尉发怒了 嬷嬷也跟着小声道:“娘娘身体康健,又有了了助孕的药,稍微努力些就能有消息的,只是这种事情光娘娘自己努力也不行啊。” 屋内又响起一声叹息,梁国公夫人躺回床上,她辗转反侧,就是难以入睡,一闭眼就是女儿独守空房,暗自垂泪的可怜模样。 “我儿命苦啊!”梁国公夫人擦了擦眼尾的泪,眼泪留过的地方传来细微的刺痛感,今日流泪太多了,明早起来眼睛定然会红肿。 娘娘又被皇上关了禁闭,她心里该有多难受,多着急啊! “我是做梦也想不到,笑到最后的人会是高家,竟然听不到关于高婕妤一丁点消息的消息,可见她小心程度。”梁国公夫人眉头紧锁表情严肃的与在梁国公在一起时卑微的样子截然不同。 一旦高婕妤诞下皇子,那女儿抚养的皇长子就彻底失去了价值,皇上是缺儿子,但也没见对皇长子有多关心。 “高大人还不是一样发愁,他也送进宫两个‘女儿’呢。”嬷嬷语气里带着些嘲讽和讨好。 “他的女儿岂能与我的相提并论!”梁国公夫人大声反驳,一个是宫女出身,娘家更是泥腿 子,另一个更不堪,不过是金国小官家的杂血庶女。 高廷尉还看不上梁国公府,他的行径又比梁国公府大气到哪里去了! 深夜,万籁俱寂,高廷尉端坐在书房,手中拿着从通州传来的信件,他是越看越生气。 “一群饭桶!”高廷尉拍桌而起,叮里咣啷的扫落了桌子上所有他能看到的东西。 先是钱庄被人抢走了七万两银子,如今他在通州的马场也被几个当地的豪强给瓜分了。 自己在通州时,名单上的这几个人可没少和他凑近乎,送礼,宴请都不用提了,自己这才走了多久啊,就敢联手吞并自己的产业。 背后似乎还有金国的影子在。 伤腿隐隐作痛,似乎在提醒他英雄迟暮,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令金人胆战心惊的大将军,而是身形佝偻了许多的迟暮之人。 他不甘心,若是一切都能按照他的计划行事,此刻的他已经可以操控皇上,号令整个天下。 偏偏解云洲也站在了皇上这边,甚至深得皇上的信任,哪怕皇上立了西厂,立了皇城司,到最后还是会重用解云洲。 高廷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毕生之 敌竟然会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宦官。 “解云洲啊解云洲,你是够聪明,但不是没弱点,你一次次坏了本大人的好事,是时候让怒付出些代价了!”高廷尉危险的一眯眼,开始干瘪的嘴唇用力一抿。 他手心上翻,用食指关节扣响桌子两下,一名一身黑色衣袍,完美融入在夜色中的青年从屋子的角落里冒了出来。 他单膝跪在地上,没有出声,他脸上扣着一张黑色的木质面具,似是狰狞的猛兽,外露的两只眼睛里满是木然之色。 “去给咱们的厂督提个醒,皇城可不是他能只手遮天的地方!”高廷尉低声对那青年吩咐了几句,“十三,可别让本大人失望啊!” 被叫做十三的青年双手抱拳,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那木然的眼睛里突然闪烁起凶厉嗜血之色,面具下十三勾起嘴角,他是生活在夜里的猎手,十三早就对解云洲身边的那个侍卫起了比试的心思,正好,大人今日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十三的身影飞快的掠出了高廷尉的府邸,一路顺着宽旷寂静的大街往皇宫的方向去。 皇宫的守卫森严,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皇宫, 十三的功夫可见不低。 他冷静的躲在暗处观察了一番,守卫最森严的除了皇上的寝宫就是解云洲所住的宣光殿了。 宣光殿周围不仅仅有皇宫的侍卫,还有解云洲自己安排的东厂的人,他没信心能潜入伤人再毫发无伤的退出。 十三有些失望的离开了皇宫,他觉定接下来几天都蹲守一番,他就不信自己等不到机会。 宣光殿内。 意欢躺在解云洲的怀里,“皇上真的没什么动作耶,可是梁淑仪今日说淑妃把证物也给了皇上,她说的证物会是什么?” 意欢狐疑,她有心想从解云洲那里把自己的玉佩拿回来,但一想到那日厂督说玉佩放在诏狱里,她就又稍微放下了些心。 解云洲猜意欢的心思,一猜疑个准,他眯着眼,用昏昏欲睡的语气道:“明日我就把玉佩给你取回来吧,段时间内,皇上是顾不上这点子小事了。” 他说的很轻松,这也让意欢的心彻底落地了,她把脸又往解云洲的胳膊上埋了埋,她瓮声瓮气道:“我就是怕你太累了,以后会厌烦我。” 意欢语气委屈巴巴的,她轻声的哼唧着,像是小动物在撒娇一样 。 她的声音听得叫人心软的一塌糊涂,解云洲嘴角不自觉上扬,他听到自己用能掐得出水的温柔声音道:“我怎么会厌烦你,我巴不得把你每日都带在身上才话。” 宫中明刀暗箭的,总有心怀不轨的人伺机而动,解云洲还觉得亏欠了意欢,意欢自从跟在自己身边,就总是被这种麻烦缠身。 他还怕意欢会觉得害怕疲惫呢。 不一会儿,解云洲的耳边就响起了意欢深沉均匀的呼吸声,他轻手轻脚的挪开意欢搭在自己胸前的手,披上了衣服翻身下床。 小叶子的身影侍立在外间,他表情严肃,压低了声音,用几乎是气音的声音道:“方才有人探查咱们周围来着,来人轻功了得,怕打草惊蛇,就没跟上去。” “来者不善。”解云洲道:“这几天再加派些人手守着宣光殿周围,记得出门的时候都多带上几个兄弟,尽量不要单独行动了。” 解云洲眉头紧锁,他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慰,而是怕这些人会对毫无自保之力的意欢下手。 他又不能真的不错眼的盯着意欢,若是真的让意欢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后悔什么都晚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分享游记 十三回到高府,彼时高廷尉还没休息,见十三这么快就回来了,就知道他定是没得手。 不过若是这么轻易就让十三得手了,反而是对他自己的一种讽刺,解云洲是高手中的高手,他身边的侍卫实力也不差。 “大人,皇宫守备森严,很难下手,属下准备跟踪几天,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十三恭敬的跪在地上,漆黑的面具掩盖着他的表情。 高廷尉一抬手,“那本大人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可别让本大人失望啊!” 十三听着大人说话的语气,浑身一凛。 他是大人从孤儿堆里挑出来的,被秘密训练了十几年,说是百里挑一点也不为过。 至于那些没资格走到大人面前的伙伴都去了哪里,十三无从得知,不过从训练的严苛程度上来看,那些人怕是已经被大人给处理掉了。 “是!”十三声音比刚才更加恭敬了。 高廷尉屏退众人,躺在床上,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解云洲那张嚣张的不可一世的表情。 解云洲还真是个矛盾的人,他从解云洲眼里看不到野心,反而有种与他年纪并不符的沉稳与静寂。 好似一滩随时能吞噬 掉鲜活生命的死水。 如今这死水焕发出了一丝生机,变得更加危险了,解云洲就像是一把架在高廷尉脖子上的尖刀,叫他不能高枕无忧的安眠。 “解云洲啊解云洲,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吧!”高廷尉脸上一片狠厉。 第二日清晨,意欢还没睁开眼,就闻到了极其霸道的香气,她的脑子还不甚清醒,鼻子却活跃了起来。 “海鲜粥!”意欢小声的嘟囔着。 听着床内响起夫人娇娇的声音,春祥赶忙上前伺候,“夫人的鼻子还真是灵敏!这是厂督特意从宫外弄来的上好瑶柱和虾干,米也是上等绿梗米,熬煮了两个时辰,好厚一层粥油呢!” 意欢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她眯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粥香,“我何等何能啊!能吃上这么好的东西。” 这几次她总能听到关于流民的各种消息,想到有人吃不上饭,自己的一顿粥却抵得上他们一周的饭食,意欢心中生出了强烈的负罪感。 春祥瞧着刚才还眉飞色舞的夫人一下变得蔫巴巴的,她安慰道:“别人吃不上饭自然是他们的命数,这也不是夫人您造成的啊!这也不是您的责任 ,尸餐素位的官员大有人在,您吃到肚子里的这点不算什么。” 不是春祥不怜悯那些可怜人,实在是这不是夫人这样的弱女子能改变的事情。 意欢眨巴着水汽迷蒙的眼睛,声音有些干涩,“我知道呢,天底下穷苦人那么多,这都是皇上和朝臣们该操心的事情。” 她连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呢,哪来的资格去操心别人! 洗漱过后,刚才勾得意欢馋虫在肚子里疯狂乱扭的,海鲜粥总算是喝进了肚子里,她站起来拍了拍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无比满足。 春祥伺候着意欢梳了个俏皮的发髻。 今日意欢要去皇后宫里请安,她新得了一本游记,看得她心痒痒,几次开口想让厂督带她出去看看。 这么好的东西,一定要和神仙姐姐分享啊! 青鸾殿。 御花房给青鸾殿送来了开的最好的胭脂色的茶花,屋内没有点任何熏香,弥漫这一股花草独有的清香。 意欢才一进屋就被谢净沅拉着手按在了通了热气的暖榻上:“快坐下,瞧你的脸冻得红扑扑的,万一这么漂亮的脸蛋皲裂了,厂督还不得和我急啊!” 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意欢 嗔怪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了呢!”意欢嘴上说的轻松,手却很诚实的又仔细摸了一遍。 “我这里有上好的紫茉莉粉,敷在脸上能让脸更细腻,我平日里不爱出门,放在我这里也是落灰,一会儿你回去的时候一起拿上,你总要打扮给别人的看的!”谢净沅弄挪揄的语气,调笑着看向意欢。 “噌”的一下,意欢的脸就红成了猴屁股,她捂着自己的脸蛋,支支吾吾道:“娘娘就别羞我了。” 谢净沅的视线飘到了意欢腰间的玉佩上,她神色一暗,不动神色的打探道:“这玉佩成色不错,寓意也好,你戴正合适。” 听到有人夸自己的玉佩,意欢有些骄傲的抬了抬脖子,皇后娘娘品味不俗,见识更是广博,娘娘都说不错,那定然在别人眼里也是极好的。 “这是对佩。”意欢语气得意,她羞涩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又觉得自己这副狗肚子里盛不住二两油的样子太没出息,好似是故意在皇后娘娘面前炫耀一样。 意欢赶忙岔开话,兴冲冲的拿出自己做了笔记的游记递给谢净沅看:“娘娘瞧,这是外头最新的游记,很是难买,作 者还绘了图,生动着呢!” 谢净沅也来了兴趣,她接过泛着淡淡墨香的游记。 画面中的这地方应该是在禹州的南边,潭州,听说是个风景秀致的地方,谢净沅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一副连跨两页的插图。 那是一副海崖图,虽是黑白的笔墨,但呈现出的画面给人一种瑰丽异常的感觉。 谢净檀那颗压抑的心似乎一下就得到了净化涤荡,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副画,似乎想钻进去一样,露出了无比向往的神情。 意欢不忍心出声打断谢净沅此刻的心境,她单手撑着下巴,见焦尾端上来了自己最爱的杏仁茶,她还伸出食指抵在唇边。 “小声些。”意欢对着焦尾俏皮的挤眉弄眼。 谢净沅的视线渐渐模糊了,她伸手一抹,发现自己的手指上都是泪,她赶忙抽出手帕擦了擦脸。 “叫你看笑话了。”谢净沅淡然的笑了笑,她轻叹一声,“谢谢你的书,我得焚香沐浴,好好欣赏一阵。”谢净沅故作轻松道。 惹哭了皇后,意欢丝毫不觉得愧疚,反而为皇后松了口气,皇后娘娘太过压抑她自己了,现在能哭出来反而有利于她的身体。 第五百四十六章 找人谈心 绿绮靠近,递给皇后一张用热水浸湿的丝帕,谢净沅接过,微微低头擦了擦眼睛。 皇后挺起腰,长长的舒了口气,就连她自己都感受到胸口那股子郁气都散了出来,是她钻了牛角尖了。 她不禁隔着小炕桌,伸出双臂抱了抱意欢,“真是谢谢你……” 意欢回抱住皇后,亲昵道:“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这几日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为着那些可怜的流民,我每每觉得自己不如意的时候就会想到那些饭都吃不上的可怜人。” 听她这么说,皇后也跟着叹气一声,“你说的对,我每日锦衣玉食,还有什么不满足,既然你有心,就同我一起做些善事吧,帮帮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欣慰。 焦尾上第二轮茶的时候,隔着帘子,小宫女道:“皇后娘娘,简侧妃求见。” 提起这个简侧妃,宫女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同情的意味,大家都见过简侧妃一两面,她若是进宫,一定能博得皇上的欢心。 简侧妃那才是真正的让大家知道了什么叫国色天香。 可惜安南王世子眼光不同于大众,从太极殿传出 来的消息,大家才知道简侧妃一点也不得世子的喜欢。 谁让世子是皇上的堂兄弟呢,见世子不喜欢赐婚的世子妃,皇上又赐给了世子两个美貌的侍妾。 虽说也是宫女出身,但好歹世子在人家侍妾屋子里过夜呢。 简侧妃一直没能和世子圆房,这在宫里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而且最近还有消息传出简侧妃不能生育。 简玉莹站在屋外等着皇后传自己,她蹙眉,总觉得有人在暗中打量自己。 皇后宫里的宫女怎么教的规矩! 这不是简玉莹第一次来青鸾殿,这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住的地方,她也曾幻想过这个位置会属于她, 可惜造化弄人,她如今只是个藩王世子的不受宠的侧妃。 她更没想到自己会在青鸾殿看到意欢,而且看她坐的离皇后那么近,两人更是一副亲昵的样子,简玉莹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谢净沅面容可亲,她见简玉莹那张美貌的脸上毫无喜气,眉宇间更是萦绕着忧愁之色,她关切道:“听说简侧妃病了一场,我瞧着你脸色还是不大好,怎么不好好养养再出门,外头怪冷的,别再染上风寒。” 这是自己进 宫后听到的第一声安慰,简玉莹忽然鼻子一酸,一行眼泪就滚滚的落了下来。 她也顾不得意欢还在,就带着哭腔无比委屈道:“娘娘不知道,妾身心里好苦啊!” 简玉莹本来是想开口和皇后娘娘拉近关系,直接开口叫皇后嫂嫂的,但她面皮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皇后也觉得有些为难,安南王世子戒心深重,她是皇后,安南王世子也算她的小叔子,她总不好去管小叔子房里的事情。 “多谢娘娘关心,妾身好多了,只是世子他……”简玉莹欲言又止。 简玉莹心里期待着皇后娘娘能开口再说几句贴心的话,最后能下旨帮自己教训一下那两个小贱人。 太极殿就是再大,也不过是座一进的院子,世子还算给她留脸面,把两名侍妾安置在了后罩房。 可那俩个贱人并不安份,时不时的就能听到她们欢快的笑声。 “宫中不知何处传出的留言,妾不过小日子身上不舒服,到了那起子人嘴里就变成了妾身不能生育。”提起这个闲话,简玉莹狠的眼神都变了。 谢净沅讶然的睁大了下眼睛,她看向一旁的焦尾,“本宫怎么没听 说过?” 焦尾也摇头,这种话没人敢在皇后娘娘的身边瞎说。 “真是委屈你了。”皇后用带着几分爱怜的眼神看着简玉莹。 简玉莹擦了擦泪,一张芙蓉粉面哭的梨花带雨,“梁淑仪娘娘忙着抄经,淑妃娘娘又被禁足,妾心中苦闷,这才来叨扰娘娘您来了。” 简玉莹会来青鸾殿,还抱着一丝打探消息的心思。 她在宫中无人手,想打探点消息半点事极其困难,说是寸步难行一点也不为过。 “世子第一次离家这么远,难免心情不好,你多担待些,日子久了世子会看到你的真心的。”谢净沅柔声道。 这话说出来,缺了几分信服力,简玉莹低头沉迷不语。 她引以为傲的美貌和才情世子却视若无物,宁愿在两个粗俗的贱婢屋中流连也不在自己屋里留宿。 她既挫败又懊恼。 “厂督夫人也别光看我的笑话,我瞧夫人何厂督如胶似漆的,不知能否教教我该如何套好夫君。”简玉莹冷不丁朝着意欢开口道。 意欢听着这语气颇酸,她自觉与简玉莹不熟,又觉得简玉莹不是真心的,反而像是讽刺。 果不其然,简玉莹突然露出艳 羡的表情,哀怨道:“还是夫人过得舒坦,至少没有生育的苦恼。” 意欢立刻板起脸,反唇相讥道:“简侧妃不必心急,世子在禹州有子有女的,就算侧妃身子有什么不适,世子也不会怪罪的。” 简玉莹气得一梗,她抿嘴没想到意欢会这么说。 好个牙尖嘴利的厂督夫人。 简玉莹下意识的看向皇后,却发现皇后已经端起茶杯,像是没听到意欢刚才的冒犯只言。 她可是世子侧妃,论身份地位都高于意欢! 皇后也不向着点自己,宫里真是处处同自己不对付。 简玉莹没想到自己来青鸾殿成了自讨没趣,白叫人看了笑话。 她心里不舒服,又不敢在皇后面前露出来,只能告退回太极殿了。 见简玉莹的身影消失了,谢净沅亲昵的伸出手轻点意欢的脑门一下。 “我瞧她不像是肚量大的,你同她争什么口舌呢?她早晚有去禹州的那一天。”谢净沅语气无奈。 “那可不一定。”意欢话都说出口了,才惊觉自己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不禁一阵后怕,还好,是在皇后宫里,要是被别人听到,指不定又要惹出什么麻烦呢。 第五百四十七章 烤鸭 见意欢捂嘴怯怯的看向自己,谢净沅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啊,才说了你,怎么这么不谨慎。” 想来是解云洲太娇惯意欢了,把意欢养的越发不知外面的险恶。 意欢哪里是不知道,她是打从心底把皇后当自己的亲姐姐,对皇后十分的信任,在她面前太过无拘束。 “我知道错了,姐姐千万别恼我。我一定听姐姐的话,以后再也不同简侧妃争口舌长短了。” 意欢可怜巴巴的看着谢净沅,那双水盈盈的大眼睛瞧得人硬不下心,谢净沅伸出食指不轻不重的在意欢的脑门上戳了一下。 快到用午膳的时候意欢才走,本来谢净沅还想留她用饭,但宣光殿来了个小宫女,言说厂督在等着夫人一起用午膳。 见他们小两口感情如此和睦,谢净沅的心里多了几分羡慕。 外人都道解云洲不好,可纵使他有千般万般的不好,对意欢却是好的没好说,为人妻能得这样的丈夫,已然够幸运的了。 宣光殿的廊檐下本来摆着花房送来的鲜花,但此刻都被解云洲换成了更耐寒的迎客松盆景,造型各异的盆景瞧着就叫人心里敞亮。 意欢进屋后就迫不 及待的解开自己的大毛斗篷,她伸着脖子,四处了望了一圈,似是在找什么,“厂督呢?不是说厂督在等我吗?” 刚才去青鸾殿传话的宫女显得有些不安,她声如蚊蚋,“启禀夫人,厂督方才被东厂的人叫走了。” 意欢听完有些失落,眼神飘到桌子上,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放着一个油纸包,她凑近些,闻到了淡淡的烤鸭香气。 只是摸着已经有些凉了。 意欢的心里既甜蜜又担忧,自己不过是昨晚睡前念叨了一句想吃那家酒楼的烤鸭,今天厂督就给自己买回来了,担忧的是不知外面又出了什么事情,让厂督走的如此匆忙,连句话都没给自己留下。 小宫女看出夫人的情绪不佳,连忙道:“这烤鸭虽说不热了就不脆了,可膳房的崔师傅最擅长做鸭子了,可以让崔师傅再重新炒一下。” 意欢本想扯下一条鸭子腿在炭盆周围烤一烤但被春祥严词拒绝了,“夫人要是不想接下来好几天都闻到烤鸭味,还是趁早打消这打算吧!” 意欢的脑子不受控制的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她被自己逗笑了,有些嫌恶道:“那还是算了,就交给那个崔 师傅去处理吧。” 不管怎么说着都是厂督的一番心意,岂能轻易浪费掉。 宣光殿有自己的小膳房,但那个擅长做鸭子的师傅是大膳房的,小宫女一打听才知道崔师傅被借到了太极殿。 不想让夫人再失望一回,更是怕自己会受到处罚,小宫女硬着头皮到太极殿的后门口,这里是专门给膳房开的。 她摆脱了相熟的宫女,千求万求的这才求得人家进门去问问。 崔师傅一听是厂督夫人要吃,眼睛一瞪立刻应下,“夫人就是想吃人参鲍鱼也有的是,既然托了我做菜,那就是看得起我,我怎么的也得给夫人露一手啊!” 小宫女听了崔师傅的话,感动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递出手中的烤鸭,站在后门等着。 就在崔师傅已经剁好了鸭子准备烧油炝锅的时候,一名年纪十三四的宫女走了进来,站在门口道:“我们姑娘说今天嘴里没味道,要吃道水煮鱼。” 水煮鱼是南边来的菜色,特色就是重油重辣,鱼肉还要鲜嫩。 厨房里就有上好的黑鱼,只是水煮鱼好不好吃还十分的考验大师傅的刀工,那鱼肉非要薄薄的才鲜嫩爽口。 来要 菜的宫女早就被嘱咐过这菜并不费功夫,是以脚下像是生了钉子一样,眼睛只看着屋内的崔师傅,“麻烦快些,我们姑娘等着呢!” 她口中的姑娘正是皇上赐给世子的两名侍妾之一,因着世子去她房里的时间多,所以尾巴高高翘起,颇有些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架势。 崔师傅自持有些身份地位,被个侍妾的宫女吆三喝四的,心里顿生不快,他恶声恶气道:“等着吧,得先做主子的呀!” 听崔师傅故意加重“主子”这两个字,在膳房里各自忙碌的众人都心照不宣的暗笑起来。 叫你不知天高地厚!前几日不过还是犄角旮旯里的宫女,侥幸被皇上选中赐给世子,不安分守己,鼻子都翘到天上,早晚有她哭的那一天。 那小宫女年纪小,面皮薄,被崔师傅讽刺的语气和众人的轻视刺激的一下就红了眼,她死死的咬住自己嘴唇,安静的站在那里,可她的眼睛却一直在看着崔师傅。 她亲眼看着崔师傅面带笑意的炒鸭子屋内,热油下锅,屋内顿时就被霸道的香气所侵占了。 就连崔师傅自己都咽了下口水,不消不会儿,鸭子就炒好了 ,崔师傅装盘时还擦了擦盘子边的芝麻粒大的油点。 可是这盘炒鸭子并没有从膳房的大门出去,而是由一名宫女装进食盒送出了太极殿。 小宫女拿着做好的水煮鱼回到后罩房时,果不其然的被骂了。 “跑到哪里去躲懒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膳房的鱼是现钓的不成?” 说话的是侍妾香橼,她还带着一丝稚气的漂亮脸蛋上写满了不悦,眼睛更是瞪得老大,一副下一刻就要伸手打人的样子。 香橼气不过,自己如今大小也是主子了,怎么在膳房叫一道菜还要这么久,那些人就不怕自己给世子吹枕边风吗? 小宫女的眼泪包不住了,她抽抽搭搭的就把在膳房里被讽刺的事情说了出来,她话音刚落,香橼起身,面目狰狞的一把掀翻了桌子。 地上满是菜肴的残骸,菜汤都混在一起,在地上乱爬。 “没用的东西,敢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这还了得!”香橼火冒三丈,风一样的就走出了屋子,她今天一定要去膳房问个明白。 隔壁的屋子听到香橼这边传出来的动静不禁捂着嘴偷笑,她就知道香橼是个轻狂的,就让她闹去吧! 第五百四十八章 大闹 没见侧妃每日看她们都眼睛冒火,恨不得活剥了她们的皮的凶厉表情,侧妃正愁没借口收拾人呢,香橼自己上赶着去挨收拾。 若说她不妒忌香橼那是假话,可谁叫她的样貌次于香橼呢! “湘雅姑娘,您要的丝线奴婢已经讨来了。”伺候湘雅的是个脸圆圆的小宫女,说话的声音略微有些暗哑,像是小男孩的声音。 这丝线可不便宜,是掺了银丝的,就这两捧线就花了湘雅姑娘一个月的份例了。 湘雅接过丝线,让人收拾餐桌,她则坐在床边,拿起眉笔在丝帕上轻轻的做了几个记号,她要绣一簇石榴花,石榴寓意多子多福,意头极好,可以当做新年贺礼送给侧妃。 另一边,香橼进了厨房,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把自己所有能够碰到的东西都往地上摔,也不管那食材珍不珍贵,价值几何,更不管灶上熬煮的是给谁的东西,反正就是一个摔。 一边摔还一边哭,“叫你们都欺负我,我今天非叫你们看看,我是不是泥捏的!” 起先膳房里的众人还愣了片刻,生怕被伤及,跳着脚的躲,直到香橼打碎了一盏炖盅,里面的乳鸽跌了出来,滑出去老远。 崔师傅低呼一声,“这不是世子的乳鸽汤吗!” 香橼的脑袋“嗡”的一下,像是刚才中邪了,这才清醒过来的样子,香橼露出了一丝后怕,她强撑着,她不管,就算是闹到了世子面前,也是自己有理! “我就是要让世子知道,你们膳房是如何欺负我的!”香橼使劲儿的掐了自己的软肉一把,把自己疼的眼泪汪汪的。 香橼越说越有底气,世子是个温润至极的人,在整个太极殿,也就对侧妃冷脸,对她们甚是温柔。 太极殿就这么大,膳房闹出的动静这么大,不可能不惊动前院。 赵流光蹙眉,他在禹州时后院有母亲,有世子妃,从未如此吵闹不像话过,可见简玉莹的无能。 “去叫人看看怎么回事?”赵流光把书用力甩在桌子上,内侍疾步挪了出去,一路到了膳房。 不一会儿的功夫,崔师傅和香橼就都被带到了书房。 香橼进屋就开始哭,她跑到了赵流光的面前,“世子您可以替妾身做主啊!,膳房里的人都欺负我,嘲讽我是奴婢,还擅自用小厨房给外面的人做菜。” “还有这回事?”赵流光挑了挑眉毛,看向一旁有些局促的崔师傅。 看着世子不像是要生气的样子,崔师傅才壮着胆子道:“是宣光殿那边,拿了现成的鸭子来,听说我做鸭子的手艺好,特意托我帮忙回锅炒一炒。” 崔师傅在赌,他在赌世子不会和自己生气。 世子对厂督的态度大家都有目共睹,更何况他又没占用太极殿的食材,左右不过是耽误了世子侍妾那么片刻的功夫而已。 “厂督夫人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还能惦记那口鸭子不成,你在世子面前都敢说假话,就不怕世子责罚你吗!”香橼站在世子的身边,好似一只凶巴巴的小哈巴狗一样,叫得凶,看着却弱极了。 崔师傅又气又恼,“姑娘何必这么说,是不是真的去宣光殿问一句不就行了。” 赵流光给门口的内侍一个眼神,那内侍立刻脚底抹油一般,跑向了宣光殿。 事情本来不必闹的这么大,说到底是香橼没看清她自己的身份,自以为是主子,不过在赵流光眼里,香橼不过是用的还算顺手的器具罢了。 宣光殿,意欢就这那盘子炒鸭肉多用了半碗饭,“你说的不错,这个崔师傅是有些手艺的。” 干脆把人也弄到宣光殿来做饭好了。 才用完了饭 ,太极殿的内侍就探头探脑的往院子里看,被发现后从说明了来意。 一听太极殿那边请自己过去,意欢愣了一下,她方才吃饭的时候听到了太极殿那边吵吵闹闹的,怎么就和自己沾上关系了呢? 厂督不在,意欢掂量了一下自己去会有几分危险,她最后还是决定要去一趟。 意欢被请进了太极殿的主殿大厅,地上跪着个厨子打扮的中年内侍,他见意欢进门,明显的松了口气。 一道强烈的带着愤恨意味的视线盯着自己,意欢顺着这视线看过去,只见一名一身华服,样貌出众的年轻女人盯着自己。 她和自己差不多大,意欢心中了然,这定是赵流光的侍妾之一了。 “厂督夫人真是叨扰了,只是我这里出了些乱子,需要夫人帮帮忙。”赵流光起身,对着意欢歉意一笑,安排她在右边的第一把椅子上坐下。 “夫人中午可是用了一道鸭子?”赵流光面色沉稳,似乎只是寻常的寒暄。 意欢蹙眉,她不自在的说道:“是吃了,还托了太极殿的崔师傅帮的忙,可是他惹了世子不悦,看来是我给世子惹麻烦了,世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正说着话,解 云洲抬脚走了进来,他的声音清冽,“事关世子就没有小事,还请世子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啊!” 他嘴上说着关切赵流光的话,眼睛却一直看着意欢,旁人是半点没分到他的眼神。 匆匆从宫外赶回来,解云洲在得知意欢被请到太极殿的那一刻是极其不悦的。 “这是怎么了?”他一出现,所有人的后背都开始冒凉气,大气都不管喘了。 “你来说。”解云洲凌厉的眼神扫在了崔师傅的脸上。 崔师傅打了个哆嗦,他瞟了一眼世子,发现世子面无表情,他咽了下口水,“就是给夫人回锅了一下鸭肉,耽误了给这位姑娘做水煮鱼。” 至于他讥讽人家的话,崔师傅是一点也没说。 解云洲一眼就看出了崔师傅有隐瞒,但想来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就为这么点事儿就要请我夫人过来一趟?”解云洲把不满直接摆在脸上,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赵流光,“世子打算怎么处置呢?” 赵流光派去膳房的内侍带着盘点好的册子回到了大殿上,把手中墨迹还没干透的册子交到了世子的手上。 “所有的损失都在这册子上了,少说三百两是有的。”内侍恭敬道 第五百四十九章 挨板子 香橼眼皮跳了一下,她这些日子也收到了不少的赏赐,但上面都打着世子的个人印记,在宫中用用还可以,想要倒卖换钱是不可能的。 算一算她手头能动的银子,也不过就三百两。 解云洲轻笑一声:“说起来太极殿这场闹剧的根源还是在我夫人身上,我一会儿就叫人把这三百两送来。” 若是真的收了解云洲这三百两,他才要成真正的笑话了,赵流光赶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是考虑不周,险些吓到了厂督夫人。” 他之所以叫厂督夫人过来,也有试探的心思在里面,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厂督夫人对太极殿内的事务并不感兴趣。 反而是他又一次认识到了,厂督是何等的重视厂督夫人,传言绝非胡闹! 那是真的……一丁点的委屈也不肯让夫人受啊! 简玉莹姗姗来迟,她先是对着世子投去了关切的目光,随后就上前拉着意欢的手道:“都是我的不是,怪我没管好太极殿,也没教好妹妹规矩,她冲撞了你,我替她给你赔罪。” 意欢抽回自己的手,隐晦的在衣服上擦了擦,她用避之唯恐不及的语气道: “冲撞算不上,也是我贪嘴,崔师傅是受了我的连累,若是世子要罚他,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流光不能真的不给解云洲和意欢面子,他大方一挥手。 “不过是一点小事,哪里就用的着厂督和厂督夫人如此呢,既然夫人喜欢这崔厨子的手艺,索性就叫他去宣光殿伺候吧。” 赵流光话音刚落,崔师傅就忍不住抬头看向意欢,他心道:厂督夫人您可千万不能拒绝啊! 否则他真有可能落得个不好的下场,谁也没见识过世子处置人的手段,他可不想做那只被杀来敬猴的鸡啊! 似乎是听到了崔师傅无声的呐喊,意欢带着歉意开口道:“原是我不对,那就多谢世子美意了。” 赵流光看都不看简玉莹一眼,明明这样的事情该交给简玉莹来处置的,但他却无视简玉莹,十分干脆的就下了定论。 香橼咬着嘴唇,不甘的跺了下脚表达自己的不满。 下一刻,赵流光厉声道:“来人啊,把她拖下去,打五板子,叫她长长记性,本世子的后院容不得如此上蹿下跳的人!” 香橼一脸懵,直到被 钳住了双臂往外拖的时候,喉中才爆发出凄惨的求饶声,“世子,世子,奴婢错了!” 五板子不会要了她的命,但却比杀了她还叫人难受。 被剥了裤子被打板子,她以后还有何颜面可言啊! 简玉莹眼底划过一抹畅快的光,她假模假样的上前求情,“世子,香橼妹妹是不懂规矩了些,但到底伺候您一场啊……” 这话更是直戳赵流光的心窝子,他不禁想起了自己被下药受辱的那一夜,想到了自己迫于皇上的圣威,不得不临幸这两个女人的屈辱。 他神色扭曲了一瞬,咬牙道:“侧妃说的有道理,只是越是如此就越发显得她可恶,半点不替本世子着想,其心可诛,那就打十板子!” 意欢和解云洲对视一眼,心道这是世子在处理家事,还有些借题发挥的意思。 两人领着跟在身后默不作声的崔师傅走了。 身后又响起了意欢熟悉的板子声,每响一下意欢的心就跟着抖一下。 她以前也被厂督罚过板子,可这打板子下手也是有技巧得,她当初挨的就是声音响但不大痛的板子。 世子侍妾这几板子都是结结实实的,怕是 屁股已经皮开肉绽了。 崔师傅也并未能如愿在宣光殿大展身手,解云洲不放心他的手脚,谁知道他背后有没有别人的影子。 还是意欢不忍心,求了情,解云洲这才把崔师傅安排进了负责给朝臣们做朝食的膳房。 那也是难得的好去处了,崔师傅想着自己的脑袋还在脖子上好好待着,恨不得给厂督和厂督夫人多磕两个响头。 至于那个提议让崔师傅炒鸭子的小宫女,早就在一旁抖如筛糠了。 都怪她多嘴!才横生出这么多的波澜。 人,是解云洲自己选出来的,如今出了纰漏,解云洲也处置的十分干脆。 “既如此,那便让她去领别的差事吧,不管是好心还是存了歹意,犯了这么浅显的错都不能叫人容忍。”解云洲面容冷峻。 从别处拎回来的东西随口就吃,还吃的挺香,毫无防备之心!解云洲叹息一声,他捏了捏笔挺的山根,对意欢无奈道:“该说你什么好?” 怪不得皇后要特意托人给自己带话,让他一定要看好意欢,没想到今天一瞬失神的工夫,就险些出大事。 “别生气啦~”意欢心知做错了事,小心翼翼 的上前牵住了解云洲的手,甩啊甩啊的。 “以后我再也不会乱听别人得话了,也绝对不随便吃东西!”意欢用娇娇的语气,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道。 她也是觉得宣光殿里的任都是厂督选出来的,定然不会害自己,这才下意识的相信了那小宫女。 解云洲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无奈的任由意欢小猴子一样,极其不端庄得的挂在自己身上。 “下不为例。”解云洲听到自己用宠溺的声音道。 意欢见厂督松口了,就伸着脖子轻薄了厂督一下,她柔软馨香如花瓣般的唇轻轻印在解云洲线条完美的侧脸上。 解云洲先是浑身一僵,随后攥紧了拳头极力克制自己,可他泛红的耳尖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再忍一忍,他的小丫头,马上就要及笄了! 意欢捏了捏厂督红透的耳朵,一溜烟的跑开了,害边大声对春祥说:“我想吃点心了!对夫君讨不叫随便吃了吧!上次的杏仁酥还有没有啊!” “夫人想吃,自然是随时都有的!”春祥朗声回应。 每日里但是看夫人和厂督两人的亲昵模样她的脸总是不由自主的上扬,嘴都快笑烂了! 第五百五十章 可以骑马遛弯了 世子爷最爱打人板子了! 太极殿内兴起了这样的流言,世子进宫短短几日,就赏了两人板子了,一个打死了,这个还是世子的侍妾,看着样子也挺悬能活命。 传入赵流光耳朵里后,他不屑的一扯嘴角,这要是在禹州安南王府,压根就不会听到这样的话,但凡敢议论主子一句不是,被查出来就要拔掉舌头。 香橼在后房醒来后就一直呻吟,她痛苦的声音一丝不落的都传入了隔壁,听得湘雅跟着心慌。 “姑娘还是忍着吧,世子这会儿在气头上,咱们可别撞上去。”一旁伺候的小宫女谨慎道。 世子平日里对香橼还算体贴,甚至香橼自己亲口向湘雅炫耀,世子问她在宫外可还有亲眷需要照顾。 也许只是世子随口一说,但湘雅的心里还是觉得妒忌,毕竟世子压根就没问过自己。 “我知道轻重。”湘雅拍了拍小宫女的手,“我真心拿你当姊妹待,我也是宫女出身,如今也算不上什么正经主子,你好心,我岂会不知道好歹?” 简侧妃不得世子的喜欢,自己和香橼是怎么到世子身边的,湘雅心里有数,别经过这番事后, 湘雅也算看明白了,世子定会想办法除掉自己和香橼的。 恐怕就连侧妃以后也难保安全。 再等一个月,她希望自己的肚子能争气一点,等她的肚子里传出好消息,也许还能有条活路。 接下来的日子里,意欢每日都积极的跟着春祥勤练马术,不求在冬猎的时候能一鸣惊人,只求到时候别太拖厂督的后腿就好。 白麒麟和意欢之间的关系越发亲昵,每日意欢一去马场,白麒麟就兴奋的立起前蹄子,发出响亮的嘶鸣声欢迎意欢。 意欢也会欢喜的朝着白麒麟奔过去,还会从腰间的兜子里掏出苹果,饴糖之类的零食给白麒麟吃。 “夫人已经可以骑马遛弯了,只是您没法骑射啊!”春祥看着正在给白麒麟梳毛的意欢,虽不忍心搅兴,但还是出声提醒了一声。 “我一放开缰绳就坐不稳了,到时候我就跟在你身后,给你助威!”意欢一点也没有被打击到,反而兴致冲冲的呲牙大笑。 傍晚意欢和春祥从马场回宣光殿,路过太极殿的时候正好看到太极殿的侧门处抬出一具由白布裹着的尸体被抬了出来。 难道是香橼? 意欢 的眼皮跳了一下,没想到香橼被十板子给打死了,这几日也没听到太极殿有太医进出,极有可能世子压根就没给香橼请太医。 “他还真是够狠心的。”意欢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这已经是第二具从太极殿抬出来的尸体了,意欢摇头叹息,“皇上正不想让他有好名声呢,他倒是够会替皇上分忧的。” 春祥:“世子绝对是聪明人,只有顺着皇上,世子才能安全的从皇城回禹州。” “皇上很小心眼的。”意欢打量了一下四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皇上不会让他回去的,定然要让安南王付出点什么代价才算罢休。” 就连意欢这种不大懂朝堂上事情的人都能看出皇上的心思,更何况那些人精似的大臣们。 春祥摇头,淡淡的道:“那就不是咱们能管的事情了。” 厂督有雄才大略,不需要别人替他出谋划策,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只要学会如何听从吩咐就是了。 意欢没再说话,她沉默的看着窗外,想着前两天还骄纵的香橼一眨眼就变成了一具尸体,虽然这并不是她的错,但意欢还是觉得有些唏嘘。 时间一晃 就又过了半个月,筹备了一个多月的冬猎终于要在皇城郊外占地近一千八百亩的猎场展开。 天还未亮,激动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觉的意欢摸着自己扑通扑通狂跳的心对解云洲道:“我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膳房的火始终不熄,灶上煮着热乎乎的粥和点心,此刻都被端进了屋里。 闻着诱人的香气,意欢却觉得心就卡在嗓子里,噎得她说不出话来。 看着意欢红扑扑的脸蛋,解云洲只觉得好笑,意欢从未参与过这样激烈的狩猎活动,激动也是难免的。 “到时候你想吃上热菜可不容易了啊,猎到了猎物倒是会统一的烤制,只是味道说不上多好。”解云洲道。 尤其是打到的猎物会带着一股山野腥味,也不知道意欢能不能吃得惯。 “是啊,要在外面整整一天呢,夫人现在不多吃些,一会儿饿了可就只能就着茶水啃点心了。” 屋里的宫女也都跟着劝了几句,意欢心生羞愧,她要是再不吃两口就显得太不知好歹了。 匆匆忙忙的吃了几口饭,意欢明显感觉身上更热乎了,白麒麟养在宫外,解云洲已经派人去牵了。 一 行人先是到宫门,意欢上了马车,她到的时候就发现宫门口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马车。 这些朝臣们估计天蒙蒙亮就已经在此等候了,皇上还没到,意欢撩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在此起彼伏的马匹嘶鸣声中,意欢看到了自己的宝贝白麒麟的身影。 它背上的马鞍是春祥和冬蕊忙碌了半个月的手笔,瞧着配色粉嫩娇俏,四周还装饰了一圈红色的玛瑙。 这玛瑙不用说,定然是厂督叫人加上去的,意欢看着脸渐渐的开始发烧,一想到那么多人都会看到自己的马鞍,她还怪羞耻的。 “哎呀,厂督也真是的!那些玛瑙看着就成色不俗,那些妒忌厂督的人指不定会怎么编排厂督呢。”意欢捂着滚热的脸蛋,开始为厂督本就不好的名声感到担忧。 解云洲不知何时走到了马车边,他伸出手压下了马车的窗帘,低沉磁性十足的声音在意欢的耳边炸响,“现在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车里又放了炭盆,冷热交织,小心风寒。” 解云洲站在马车边,为意欢抵挡住窥伺的视线,他冷冷的扫视四周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轻微到几不可查的弧度。 第五百五十一章 营帐 旭日初升,天边多了一道温暖的橘色光芒。 皇上和皇后的轿辇被前呼后拥着从巍峨的宫门缓缓驶出,意欢也早在听到内侍的清路声后从马车上走了出来。 赵晟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群,听着他们洪亮的高呼“万岁”,他的脸上满是止不住的笑意。 冷冽的寒风也没能冷了他这可熊熊似火燃烧的心。 这就是他所想看到的场面,他沉浸在众朝拜的场面,从他所处的高位还能看到远处依稀有看热闹探头探尾的百姓。 索性,赵晟没能在冷风里坚持多久,他上了那辆轮子刷了一层金漆的气派马车,拉车的是四匹毛色黝黑油亮的高头骏马。 时间一点点的流转,赵晟为了气派威严,让车队行驶的极其慢,整个皇城的百姓都恨不得挤在了街道两旁看热闹。 负责保护皇上安全的金甲卫大冷天穿着盔甲愣是出了一脑门的汗,期间还不时夹杂着怒喝:“往后退!” “哎呀!你踩到我了!” 这些痛呼声虽然不大,但还是清晰的传入了赵晟的耳朵里。 马车里跪在车厢上的内侍不时抬头打量皇上的脸色,见皇上脸上全无半分恼怒的意思,顿时明白,这也 是皇上想要听到的。 早就有内侍和宫女先到一步,负责安扎好了营帐,皇上到的时候,放眼望去,围绕着最高耸庞大营帐布排开的足有几十顶营帐。 赵晟换好了骑装,阳光下他骑着一匹红棕色的高头骏马,整个人英姿勃发的好似要上场的将军一样。 跟在他身后的是各勋贵家的子弟,也都是一脸兴奋的模样,恨不得让皇上见识到他们的本事,然后提拔他们,从此在朝堂上直步青云。 意欢瞪大了眼睛,这才在皇上的身边找到了解云洲的身影,他一身猩红色的衣袍,乌黑的头发盘起,由束带牢牢的绑在脑后。 解云洲半边脸沐浴在圣洁的晨曦中,身姿挺拔,宛如天神下凡。 意欢双手握紧捧在胸口处,眼里泛滥着对解云洲的爱意,到底是她家厂督,果然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 就在意欢目不转睛的盯着厂督欣赏的时候,她的视线中突然多了一道略显苍老的身影。 高廷尉“吁”了一声,他的马立刻停住了脚步。 还没开口就呛到了冷风,高廷尉险些就要咳嗦出来,他憋住了那口气,声音有些颤抖道:“厂督大人今日定能拔得头筹,只 是可怜了这些个年轻人,怕是算盘都要落空了。” 他用怜悯的眼神看向周围的青年,还有少年,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为解云洲引来多少仇恨。 听见是高廷尉开口,谁也没胆子去呛他,只能默默的攥紧手里的缰绳,小眼神都时不时的往解云洲身上飘,各个都心里想着待会儿一定要比厂督强才行! 他们出门的时候家里都嘱咐过了,如今正是皇上缺人用的时候,但凡能崭露头角,以后都不必家里操心帮忙铺路。 虽说勋贵后人都能凭着祖上的荫蔽谋一份差事,可也只能是最末等,最不入流的小官罢了。 在皇城这种屋顶掉落一片瓦都能砸死一名五品官的富贵地方,谁会甘愿去做呢寂寂无名之辈呢。 解云洲微微一蹙眉,声音冷冽的像是刚才水里捞上来的一块冰,冷的扎手,“戎马半生了,场上的这些人就是捏在一起也不一定强过您,我岂敢班门弄斧。” 说起来,赵晟还从未亲眼见识过高廷尉上马后的英姿,既然看不到高廷尉砍人,那就看看他打猎吧! 赵晟来了兴致,侧过脸对着解云洲和高廷尉道:“两位都是真的爱卿,今日定要 拿出最好的状态来让朕看看!” 解云洲也只是嘴上答应,心里并不当回事,但是高廷尉却暗自咬紧牙关,他不能让皇上和解云洲看出自己如今身子虚弱。 那就只有咬着牙上了! 看着一群人骑着马簇拥着皇上在宽阔的草场上疾驰,带起一阵阵的黄烟,意欢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的营帐靠近中心,紧紧的挨着皇后的营帐,想来也是皇后特意吩咐的。 不一会儿焦尾就站在营帐外道:“厂督夫人,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起说说话。” 意欢忙不迭的去了皇后的营帐,刚坐下手里就多了一杯热乎乎的杏仁奶茶,杏仁的香味直往鼻子里扑。 深吸一口,意欢露出满足的表情,“还是娘娘这里的杏仁奶茶香啊!”她憨笑一声。 谢净沅眼里一片怜惜,“我还担心你起的太早没能吃上早饭,叫你过来垫垫肚子呢。” 她特意叫焦尾把杏仁奶茶煮的稠一点,放足了料,还配上了两盘点心,一盘甜口,一盘咸口的,结果意欢捧着茶暖手,见了点心也没什么想吃的意思。 意欢不好意思的一笑,“我是想不吃来着,但她们按着我,说不吃早饭就不叫我来了 。” 谢净沅听着营帐外喧闹的声音,眉宇间多了一丝忧愁,她自己找镜子都觉得镜子里的那张脸上写满了日子过得不如意。 此次冬猎若不是皇上下令,她也不想来。 “皇后娘娘,皇上请您换好骑装出来一起同乐呢。”营帐外传来皇上身边齐内侍的声音。 意欢听见皇后娘娘似乎叹了声气,但她抬头后又发现娘娘已经起身准备换衣服了,意欢赶忙抿了一口奶茶。 她急忙忙道:“娘娘等我一下,我也马上就换好衣服!” 意欢风一样的跑出了皇后的营帐,在春祥的帮助下三下五除二的就穿好了骑装,这身红色的骑装她在宣光殿试了不止一次,怎么看怎么满意,恨不能整日穿在身上。 今天终于能过把瘾了! 她兴冲冲的跑到了皇后的跟前,在皇后的眼前转了个圈,用炫耀的语气说道:“娘娘看看,好不好看。” 就连伺候皇后的绿绮和焦尾都跟着笑了,谢净沅更是连连点头,“好看,厂督自己就生了那么一张脸,他选中的夫人,岂能不好看!” 皇后用调笑的眼神看着意欢,掩嘴一笑,“好了,快走吧!让我看看你马术练的怎么样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小意欢骑马 意欢屁股后面的小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她一身红色的骑装,遥遥的与解云洲那身猩红色的衣裳相呼应,洋溢着喜色的眉宇间透出几分娇纵之气。 从她的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半点宫女出身的痕迹。 众人看了心里皆是多了一杆秤,解云洲当真是宠溺他得小夫人。 解云洲夹紧马腹,他身下的骏马立刻加快速度,马脖颈上的鬃毛在风中飘摇。 耳边全是破风声,解云洲从身后的箭桶里抽出箭,拉弓对准了远处一只左右移动已经跑出了残影的兔子。 紧紧坠在他身后的是高廷尉,高廷尉面部紧绷,有些花白的胡须被风吹的贴在他下巴上。 一瞧见解云洲搭弓,他也不甘落后的赶紧瞄准解云洲看中的那只兔子。 明明猎场上狂奔的猎物不止这一只杂毛兔子,可高廷尉就是不放弃,紧紧的盯着解云洲。 嗖~ 嗖~ 两只尾羽颜色一青一红的两枝箭几乎同时射出,扎在了那兔子身上。 兔子挣扎几下,躺在草地上没了生息。 负责捡猎物的小内侍骑马跑过去,捡起那杂毛兔子递到了解云洲和高廷尉跟前。 只见红色尾羽的箭射穿了兔子的 眼睛,那青色尾羽的箭射穿了兔子的后背。 这张皮破了,连做手筒的价值都没有了。 解云洲眉心微蹙,他本想把今天猎到的第一只猎物送给意欢的,却不想高廷尉跟在自己身后乱搅和。 “厂督果然好箭法,臣已老迈,眼花射坏了这皮子。”高廷尉用遗憾的语气对着骑马过来的皇上道。 赵晟只瞥了一眼那杂毛兔子,这样的货色压根汝不了他的眼。 “我叫人在林子里放了一头有八百斤的黑熊,还放了一只有两年龄的老虎,咱们快去吧!可别叫这两头畜生遇到,先打起来,咱们可就没的玩了。”赵晟马鞭遥指远处密集的桦树林。 不知为何,赵晟的剧烈的一颤,他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高廷尉也从皇上的话里咂摸出了别的味道,怎么皇上今日如此兴奋? 跟在皇上身后的内侍马背上装猎物的袋子是空瘪瘪的,又没见血,皇上为何如此激动。 解云洲挺直腰板在马背上四处了望,始终没有发现安南王世子赵流光的身影。 迎面奔来了一名灰头土脸的侍卫,他一看到解云洲,立刻连滚带爬的葱马背上翻下来跪在 了赵晟马前。 侍卫声音颤抖道:“皇上,补好了,属下等何世子失散了,世子爷进了林子,我们在林子里捡到了世子的箭桶!” 说话得人眼眶通红,万一世子有什么好歹,他们这些人的小命也难保。 “混账!”赵晟一声怒呵。 他虎目扫视周围一圈,众多围绕皇上众星捧月的勋贵子弟们都绷直了后背。 “林子里有熊有虎,今日谁嗯先找到世子,朕赐他做班都虞候!”赵晟声音响亮。 内侍又扯着嗓子骑着马在辽阔的草场上大声宣扬皇上的口谕。 殿千班都虞候可是皇上身边的亲卫! 可以说日日都能见到皇上,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两眼放光! 几十名鲜衣怒马的青年领着各自的侍卫冲向了寂静的吓人的白桦林。 侘寂的白桦林中,赵流光捂着中箭后流血不止的右臂,他疼的满头冷汗,但还是不得不继续往林子的边缘走。 踩断枯枝的声音越发衬得周围静的可怕。 他方才被一堆人骑着马裹挟着进了白桦林,跟在自己身边的四名护卫也都被冲散了。 赵流光登时就觉得不好,刚想调转马头出林子,却不想背后射来一枝箭 ,他躲闪不及被射中了大臂。 马受惊后带着他往林中乱窜,他最后更是被甩下了马背。 此刻环视周围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树林,赵流光满心绝望,他手脚发麻,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呼哧,呼哧~” 沉重的野兽的呼吸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赵流光浑身僵直,一股渗人的恐惧从他的后背往上爬,直冲天灵盖。 他现在受伤了,唯一的武器就仅剩几根箭无论是对上什么动物,他都没全胜的把握。 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流光顾不得胳膊疼,瞧准了身边最粗的一颗树,不知是哪里蹦发出来的力量,他中箭后被射穿的手臂竟然也能使上些力气了。 他手脚并用,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堪堪爬了一半,就再也没有力气往上爬了,甚至还在往下滑。 远处出现了一头浑身毛发黑亮的狗熊。 赵流光瞳孔地震,他吓得屏住呼吸,心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 真真是可怕至极,他不该来的! 明知皇上没存好心,看来他今日被和侍卫冲散也不是偶然。 林子外,解云洲紧紧贴着赵晟,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您是故意的?” 赵晟低低的笑了两声,他侧过脸,露出无辜的眼神:“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若是安南王世子在猎场上被畜生杀死了,安南王还真是没处说理去。 皇上是生怕世子不出事,不止放了熊还放了虎,可想而只林子里有多危险。 赵晟:“这天寒地冻的,身形那么大的两头猛兽,定然许久都没吃饱饭了吧,真是可怜啊!” 解云洲的眉头猛的一跳,皇上语气也太愉悦了,他甚至听出了期待的意味。 这下麻烦了,世子要是真的死在了林子里,皇上指定会把责任推到自己的身上。 谁叫这次狩猎从头到尾都是他筹备的,只那两头畜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解云洲叹了口气,夹紧马腹,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 赵晟目光幽深,眼神盯着寂静的林子。 他无比的希望自己的愿望能够达成。 方术士已经在宫里帮他开坛祈福了,他供奉了三牲,还许了盖宫宇的宏愿,上天再垂怜他一次吧! 饿了几天的熊在空气中嗅探到了甜丝丝的血腥气。 它寻着血腥味,看到了挂在树上的人。 它伸出舌头舔了舔滴落在枯枝叶子上的血,腹中越发饥饿。 第五百五十三章 遇见大熊 伴随着饥饿的狗熊恶狠狠扑上来的动作,赵流光吓得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救命啊!救命……” 他扯着嗓子放声大喊:“来人啊!救命啊!”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赵流光狼狈的再也顾不上什么宗室礼仪,扯着嗓子对着四周大喊大叫。 此时,他的心是真的提到了嗓子眼里去了! 该死的倒是来个人啊,谁要是能救他的命,他必定有丰厚的报酬! 饿红了眼的狗熊不断的挪动着硕大的身躯往树上扑,眼睛瞪得大.大的,爪子飞舞,模样极其凶狠,它站起身来,只要跳一跳就能够到赵流光的脚。 赵流光的靴底已经被狗熊锋利的爪尖勾破了,他耳边全是那牲畜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甚至他能闻到那畜生恶臭无比的口臭味。 赵流光想死的心都有了! 自己今天要是真的死在这畜生嘴里,未来二十年都将是宗室内最大的笑柄。 而且,赵流光有些胆颤的想到,听说这畜生不会直接咬死猎物,而是在猎物一边挣扎的时候一边进餐。 那该有多疼啊! 想到这里赵流光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冷风很快就凝结了他脸上的污渍 。 冬日里太阳落的早,再有两个时辰,太阳就会彻底的落下,黑暗中有两只饥肠辘辘的野兽虎视眈眈。 界时,就连搜救的人都会陷入到莫大的危险中。 进入林子的人都发现了杂乱的马蹄痕迹,还有许多断掉的树枝痕迹,最后这些人遵循着痕迹,找到了世子的马。 那匹身上挂了彩的马受惊不小,甚至不许人靠近,撒着蹄子就开始在林子里上跑下窜的。 眼尖的人在黑色的马身上发现了血迹,这血迹集中在马背和马腹部,可马身上只有几道不大严重的刮痕。 “遭了,一定是世子受伤了!” 难不成世子遇到了两只猛兽中的其一,这会儿已经遇害了? 解云洲上前,他周身都散发这极低的气压,眼神凶厉,那匹躁动不安的马也跟着低下了头。 解云洲伸手在马背上一摸,血迹都已经半干涸了,看来世子受伤已经有一会儿了。 昼夜温差大,再加上世子受了伤,体温流失的很快,若是不能在太阳落山前找到世子,怕是明天就只能找到世子的残骸了。 众人都心惊不已,神色紧张的看着解云洲,似乎在等着他拿主意。 解云洲粗 略的扫了一眼,在场的越有二十几个人,他伸手指着:“你们几个去西边……” 他把所有人分成了四个小队,东南西北分四个方向分别搜索。 众人知道厂督只是随手一指,能不能找到世子就全凭各自的运气了。 天色一点点的暗淡下来,远离山林的营帐附近已经架起了篝火,只等太阳下山就可以点燃了。 御厨正在处理打来的猎物,兔子,野鸡,甚至还有两匹狼,只是狼这玩意肉柴的很,他命手下的徒弟用力捶打切好的肉,再处理成指甲盖大小的肉块,反正贵人们都只是吃一两口。 说不定压根就不会咽下去呢! 意欢正在皇后的营帐中,她两只手都撑着下巴,看起来一脸无聊的表情:“厂督怎么还不回来啊?” “厂督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松泛一想,你还在这里眼巴巴的盼着他回来。”谢净沅笑着道。 皇后方才也骑马遛了两圈,久违的呼吸到了皇宫以外的空气,她一直紧绷的精神得意放松,这会儿也展露出了几分笑意。 “厂督夫人刚还说和我们皇后娘娘天下第一好呢,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啊,就开始念叨起厂 督来了,可见刚才说的话都是哄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那么多好茶,都白给夫人吃了!”绿绮对着谢净沅俏皮的一撇嘴。 心知绿绮这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意欢半点也不恼怒或着急,她眉眼弯弯,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皇后娘娘是我敬爱的姐姐,的确排第一,在我心里是娘家人,和厂督怎么能一样呢?” 意欢说完还不好意思的抿住了嘴,自己的脸蛋开始泛红,羞的甚至低声笑了起来。 谢净沅没憋住,畅快的笑了出来,整个营帐里都回荡这皇后的笑声,她看着意欢那扭捏的笑模样,真是一点也憋不住啊! “哎呀!娘娘!”意欢站起身,跺脚,声音软绵绵的:“说好了不取笑我的!” 谢净沅擦了擦眼尾的泪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端庄严肃些:“好了好了,我知你的心意。等你及笄那日,我来当你的赞者好不好?” 赞者是及笄礼上协助正宾的重要角色, 意欢的两只眼睛瞪大,皇后娘娘做赞者,谁来做她的正宾呢? 似乎是看出了意欢的苦恼,皇后又用慈爱的眼神看着意欢道:“你不用担心,厂督定然另有安排,你只要记 得提醒他我会做你的赞者就成。” 意欢已经感动的说不出话了,除了厂督和冬蕊春祥之外,这是她第四信任的人。 从起初的一见如故到如今越发情深义重,意欢心里说不出的感激,皇后娘娘这是在抬举自己。 也是在告诉那些至今仍轻视她的人,意欢并不低贱。 “皇后娘娘。”意欢眼里泛着感激的泪花看着皇后。 谢净沅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肉麻道:“快收收你的神通吧!少拿你糊弄厂督那套来糊弄我!” 营帐内的笑声还未止,一名内侍步履匆匆的站在营帐外,对着焦尾轻声说了什么。 焦尾进营帐后,急躁道:“世子和侍卫走散误入了林子,林子里有皇上命人放进去的老虎和熊!这会儿派了人在林子里找呢。” 谢净沅一惊!一边穿大氅一边对意欢道:“回去再穿一件厚衣裳,咱们去篝火那边的营帐!” 都说野兽怕火光,难保那些野兽不会下山奔着营帐来。 意欢憨憨的,半点也不知道怕,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回到自己的营帐里,意欢陡然反应过来,她一个猛回头,对着春祥道:“厂督是不是也上山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脱险 春祥见夫人急的要哭出来的可怜样子,不禁心软的哄道:“夫人放心吧。”她机警的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凑到意欢的耳边轻声道:“世子还不值得厂督豁出性命相救呢。” 说完她还对着意欢眨了眨眼睛:“这话也就咱们主仆见说说。” 意欢知道厂督的身手了得,可就是忍不住的胡思乱想,万一厂督不单单遇上了狗熊还遇上老虎可怎么办啊! 暮色逼近,林子里平添了几分鬼魅之气。 赵流光清晰的听到了树枝断裂的声音,他当做救命稻草的这颗树已经抵挡不久这畜生多久了。 饥饿的红了眼的熊用自己硕大的身躯一下一下的撞击着树木,企图把树撞倒,或是让树上的人像熟透的果子一样,脱离树干掉落在地上。 赵流光看着熊伸出了猩红的舌头急迫的舔着它黑的发亮的嘴唇,一口看着就够坚硬的獠牙不时呲着。 他也随着一次次的撞击往下滑落,他不得不一点点的往上挪动,可没挪动一次他的身体就会止不住的下滑。 终于就在他要绝望的时候,他听到了天籁般的声音。 “世子,世子你在哪儿!” 赵流光先是吓了一跳,抬 头望去,只见远处出现了一些移动着的人影,他高声喊道:“我在这儿!” 那边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呼救,靠近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也让赵流光的心里生出了无限的希望。 一直奋力获取食物的熊怒了,它仰天发出一声粗粝的嚎叫,这饱含愤怒的嚎叫声响彻整个空旷寂静的林子。 赵流光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又叫道:“快点来,我被熊困住了!” 不用他说,解云洲也已经看到了远处一坨硕大的黑色影子,他肉眼估量了一下,心道皇上还真够狠的,难为他能找到这么大的熊。 这要是在狩猎的时候遇见了,没有三四个人别想制服它。 解云洲神色一凛然,浑身紧绷,这东西皮糙肉厚,他们所配的箭都不够锋利,不仅不能一箭射死熊还有可能会激怒这畜生。 “你们谁跑的快?”解云洲一边急速向赵流光的方向靠拢,一边问道。 “厂督是想叫我们中出一个诱饵吗?”率先开口的人带着些不服甚至质疑的语气。“明明厂督你跑的最快啊!” 他们都使出吃奶的力气了还只能跟在解云洲的屁股后面,凭什么这么大的功劳要让给解云洲! 解云洲也不回头看说话的人是谁,只硬声道:“我能保去当诱饵的人不死,若我去当了诱饵,你们能保证我没事吗?” 他话音刚落,就有道稚气还未脱的声音迫不及待道:“我可以!” 这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应该是高廷尉的族侄,他的眼神一暗,好啊,既然你想出风头,那就给你这个机会。 解云洲不假思索道:“好,那就我来当诱饵,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死不足惜,可别搭上了世子的命。” 高若叶浑身肌肉紧绷,可大话都说出口了,这会儿再反悔不就是在打自己嘴巴子呢吗! 正处青春年少,他方才五分是不服气,还有五分是故意要同解云洲别苗头,他没想到解云洲会同意自己的提议去当诱饵啊! 他只好在同伴幸灾乐祸的眼神中,硬着头皮靠近,心里默默的祈祷着;祖宗保佑! 从赵流光的视线里,他看到了冲着自己飞奔而来的解云洲,他的心里顿时生出了强烈的信心,自己今天一定能活着走出这里。 解云洲浑身散发着腾腾的煞气,他的靠近让饿得红了眼的黑熊更加愤怒,二话不说调转头就迎 着解云洲跑了上去。 不管了今天一定要吃到东西! 它边跑边发出愤怒的吼叫声,跑动起来让解云洲脚下的地都跟着震颤起来。 解云洲的头顶蓦地多了一片腥臭的阴影,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解云洲眼眸一冷,他抽出佩戴在腰间的短刀,对着熊的眼睛就是一刀。 黑熊并不是为了这次冬猎儿特意捕获的,他从小就被捉住,一直被圈在一小片林子里养着,没少和人接触过,自然意识到那人手中的东西能对自己构成威胁。 它偏头一闪躲,刀就砍在了熊的耳朵上,把它的一只耳朵贴根削掉。 痛疼刺激的黑熊开始发狂,它的叫声越发渗人,吼得高若叶浑身一抖。 他知道,到时候了! 果然下一刻,发疯的熊就冲着解云洲扑了过去,颇有不弄死他誓不罢休的意思。 解云洲从喉中挤出一声:“还不动手!” 蠢货,刚才就该趁着那熊受伤后第一时间就围攻,没想到这几个刚才雄心壮志的少年竟然掉链子了。 解云洲没时间呵斥他们,转而躲避熊的攻击。 手脚无力,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从树上掉下来的赵流光见此情景连忙咬着牙抱紧树干 ,同时厉声道:“都是木头做的吗!还不快上去帮忙!” 安南王世子这一嗓子算是吼醒了众人,从小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野兽的一班勋贵子弟们手忙脚乱的开始搭弓射箭,就是没人敢上前去和熊搏斗。 他们胡乱往熊身上射,射中了,熊自然刺痛难忍,但被射中的地方太多了,它的视线又牢牢的被解云洲堵着。 但凡它想去找别人的麻烦,一走神都会被眼前这个持着利器的人砍上一刀。 不一会儿,黑熊的身上就插了六七十枝箭,它浑身是血,走路不复刚才威风,踉跄起来。 解云洲瞧准时机,翻身就扑到了熊的后背上,持着短刀用力的划在了熊脖子上,生怕它不死,还反复的滑了几下。 大股的血喷溅在空中,黑熊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发出无力的气声悲鸣。 “世子!” 还不对解云洲松口气,背对着世子的解云洲就看到高若叶手臂伸向半空,满眼的惊骇。 他扭头一看,一身脏的不像样的白衣身影正从半空往下落。 解云洲一个后滚翻,就当了一回人肉垫子,巨大的冲击使得他的有些脱力的胳膊发出嘎巴一声脆响。 第五百五十五章 讥讽 赵流光眼见黑熊被杀,瞬间眼前一黑,浑身脱力的从树上掉了下去。 那种浑身失重的滋味意外的并不难受,他仿佛置身梦中,半梦半醒间又笃定自己一定不会死。 赵流光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个身形并不强壮的少年背在背上,那少年走的颇为吃力,一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让解云洲背我。”赵流光声音沙哑。 高若叶觉得自己好似背着一头死猪一样,冷不丁的一道男声在耳边炸响,他差点松手把世子丢在地上。 本事吃力不讨好,明明是自己背了世子一路,怎么世子一醒来,就只记得要找解云洲啊。 解云洲在一旁幽幽道:“臣背不了。”他的左臂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可能是骨裂了。 瞧见他的动作,赵流光一阵心虚,定是厂督扑过来接自己的时候弄伤的。 他愧疚道:“厂督救我一命,流光不会忘了的。” 高若叶听着世子腻歪歪的感激,心里十分不平衡,他为了增加自己的存在感,故意往上颠了颠世子,还歉意道:“对不起啊,天色暗了,世子请抓牢卑下的衣服。” 真的很丢脸,没有轿子就算了。为什么这些人来救自己连 匹马都不带。 赵流光黑着脸被个青年背在单薄的后背上,他总觉得怪怪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了‘猪八戒背媳妇’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有解云洲在听到高若叶的话后一扯嘴角,他赌高若叶一定会被他自己的话打脸。 约莫走了几百步,负责拖着黑熊尸体的几名青年渐渐有超过高若叶的架势了。 被背在背上的赵流光更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你是不是走不动了。” 赵流光语气笃定,毕竟他都能感觉到背着自己的这个人腿一直在打颤,勒着自己大腿的双手更是恨不得直接勒断他的腿。 他叹息一声,略微活动了下脚腕,觉得自己应该没残废:“放我下来吧,搀着我走。” 高若叶硬朗的脸憋得通红,压根不敢抬头看人,他发出蚊蚋般的声音:“世子小心脚下。” 太阳落山落得极快,方才还残留着一线昏黄,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 好在他们来的时候拿上了火把,这会儿打着火把,走到了林子的边缘。 一直盯着林子动静的内侍见到了解云洲等人,又看见了他们拖着黑乎乎的野兽,立刻扯着嗓子高声道:“回来了,世 子回来了!” 尖锐透着兴奋的叫喊声被层层传递,穿透寂静的黄昏,直达营帐。 半合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边递酒的赵晟猛地睁开眼,眼底快速划过一抹不甘之色。 赵晟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平常道好似在问别人吃饭没:“世子没事吧?” 内侍:“被搀扶着,右臂受伤了,已经有太医去诊治了。” “是谁找到世子的?这可是大功啊!”赵晟突然声音一凛。 “是厂督和高廷尉的侄子,高若叶。”内侍胆战心惊的回道。 赵晟的脸色愈发难看,他绷着脸不说话,半晌才冷冷的哼了一声:“厂督和世子交情不错呀!” 他咬牙切齿,可惜赵流光那个家伙没直接被野兽吞吃入腹。 内侍掂量再三,又试探道:“厂督大人也受伤了,捂着胳膊回来了,还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了呢。” 反正还活着。 赵晟一下来了兴致,心里舒坦了不少,他心道这就是解云洲背叛自己的下场!老天都看不过眼,他罚他呢! “咱们去看看。”赵晟从座位上起身,一袭华丽的衣袍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营帐内,解云洲解开了衣领,露出半边臂膀。 白 的宛若瓷器的肌肤下透着力量感十足的肌理。 意欢看得不禁咽了下口水。 她用帕子擦了擦解云洲身上的冷汗,又站在正对着营帐门口的位置,棒解云洲挡冷风。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回说什么你都得好好养着!”意欢满眼心疼。 解云洲眉宇间尽是柔和之色:“我没事,你看一滴血都没流。” 说话间为解云洲正骨包扎的太医趁着他走神裹了他受伤的手臂。 解云洲的左臂上多了两条小臂长短的板子。 “下官再开些对筋骨有益的汤药,连着吃上十幅再说。”太医边说边收拾药箱。 岂不是日日都要喝汤药!意欢心疼不已,眼泪又憋不住的往外流。 “厂督督~”意欢刚像伸手摸摸解云洲受伤的胳膊。 “朕来看看厂督,伤的不重吧!” 皇上的话音刚落,营帐的门帘就被撩开了,皇上那张一看就只是佯装出关心的脸出现在解云洲和意欢面前。 意欢看见皇上那张脸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他叫人在林子里放了熊,厂督又岂会为了救世子受伤。 偏偏赵晟没有一点始作俑者的自觉,反而瞧着解云洲受伤的胳膊,嘴里啧啧道:“世子这 回可欠了你好大的人情,就是安南王定然也会感激你。” 意欢听着觉得这话怪怪的,她眉头紧锁,难得的出声呛皇上:“我倒是宁愿这福气给别人呢!” 听着这有些稚气的话,赵晟突兀的低笑出声。 解云洲嘴唇泛白,他看向赵晟道:“臣胳膊受伤,十天半个月内是办不了差了,新年筹备,皇上恐怕得另寻人手了。” 赵晟原就准备新年祭祖弄的热闹些,再有方术士一旁股动年底要送诸位在地上的神仙归天庭。 他准备隆重的大办一场,本想交给解云洲来办,可偏偏他收了伤。 “依朕看,厂督救世子真是多余。”赵晟心里越发不爽。 赵晟的话音才刚落,营帐外就响起了内侍鬼哭狼嚎的叫声:“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那内侍顾头不顾腚的钻进营帐,还没等直起腰来就被赵晟一脚踹在了肩膀上,“狗奴才,惊扰了厂督怎么办!” 被拉出来一起迁怒的解云洲无奈的挑了下眉毛。 内侍自知失言,赶忙跪在地上道:“皇上,世子高烧惊厥,太医说,射中世子的箭不干净,需得马上回宫,让世子静养,可世子能不能挺过来难说啊~” 第五百五十六章 泥娃娃生气了 内侍说到最后几句话时,起了满头的汗,声音更是颤动不已,生怕下一刻皇上就要下令砍了他。 赵晟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心潮澎湃不已,方才为世子活着出来感到恼怒,现在听到他伤的这么严重,又忍不住的窃喜。 他什么都没说,快步的走回了自己的营帐,并且屏退众人,自己一个人待在营帐里。 要是那些宫女内侍走的晚一些都能听到赵晟憋不住的笑声了。 赵晟是掐着自己大腿根的肉,靠疼痛刺激自己不要太得意忘形了,他张着嘴巴,无声的仰天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果然方术士替自己开坛祈福还是有用的,上天果然眷顾自己。 他身为皇上岂能不知道赵流光死在皇城会引发何种后果,可他要的就是安南王造自己的反!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祛除安南王这块心头大患。 赵晟眼里满是凶厉,赵流光,朕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懂事,要作死。 从简玉莹到那两个不足为道的宫女,都是赵晟对赵流光的考验,若是赵流光老老实实的宠幸她们,让皇上看出他信服的姿态,也许还能多活段时日。 可惜啊,赵 流光一心做解云洲屁股后面的小狗,真是天生就和自己不对付,专门在他的禁区乱蹦。 解云洲的营帐内。 听完那内侍说的话,解云洲显得有些焦躁,他满脸的愁容,叫来小叶子。 “立刻传信给禹州,叫元宝盯紧安南王府的动静。” 万一赵流光真有个好歹,安南王就有借口讨伐皇城了,安南王也能从叛臣贼子摇身一变,成为那为子报仇的父亲。 赵晟以世子受伤不宜挪动为由驳斥了太医即刻回宫的提议,反而打算明天让人把那头老虎一起猎了再回宫。 他是皇上,金口玉言,自然无人敢反驳。 倒是赵流光在营帐里苦苦的撑着,太医虽在来的时候就配备好了金疮药,但没想到世子看着强壮,身子的底子却不大好,再加上这箭不干净,从伤口处还清理出了铜锈。 明明此次的箭都是统一发放的,内侍们不会有那个胆子以次充好,估计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太医们觉得自己的脑袋早就不在脖子上了,此刻都靠头发丝一般粗细的绳子栓在腰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下来了呢。 半夜,世子就烧的开始说胡话,“厂督救救 我……” 可见他还陷在被熊逼的在树上不敢动弹的噩梦中,伺候他的内侍一遍遍的用温水帮世子擦拭额头,心里把漫天的神佛都求变了,只希望世子能快点退烧。 这样他就不用跟着陪葬了! 晚上胳膊传来阵阵疼痛,解云洲始终睡不踏实,他侧着身,看着意欢恬静的睡颜,心底的烦躁也缓解了几分。 他想到了赵流光身上的伤和皇上有关系,但没想到皇上竟然在箭上动了手脚,生锈的箭,真是难为他了。 解云洲一想到自己为了完成皇上的命令,让赵流光来皇城,他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让赵流光出事的,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被皇上钻了漏洞。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不是你的错。”意欢眼睛都没睁开,她嘴巴嘟囔道。 意欢刚才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听着身边的呼吸声不大对劲,她努力的睁开一条缝,看到解云洲那双漆黑的眸子无比清醒。 心知他是在为何事忧愁,意欢不禁把自己的脑袋在解云洲的胸脯上蹭了蹭,娇声道:“就算我词不达意,反正不是你的错。” 解云洲有何尝不知 道这个道理,他只是有些难以接受,赵晟越发极端起来,本以为他能做个好皇帝,却没想到,他和先帝越来越像了。 “你睡吧,我出去走走。”解云洲心烦意乱,还以为是自己的叹息声吵醒了意欢,起身,单手披上衣服就要下床。 意欢瞬间精神了,她一个飞扑就搂住了解云洲的腰,又把人往床上按。 “外面多冷啊!你是还嫌自己身子骨太好了是不是!”意欢有些生气道:“你可真不让我省心。” 听着这像是谴责不听话的孩子般的语气,解云洲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不知为何,就算是意欢骂他,他心里也只觉得甜蜜。 以前,他只把她当成泥捏的娃娃供在手心,没想到这泥娃娃脾气这般大,主意也正的很! “非要让别人也生气,你才高兴吗!”意欢把解云洲肩头的衣服远远的撇在地上,又气鼓鼓的直起上半身,用不容抗拒的力道把解云洲塞回被窝,“睡觉!” 意欢恶声恶气许是起了作用,不一会儿,解云洲就蹙着眉睡着了。 又过了半晌强撑着睡意一直装睡的意欢这才睁开眼,她心疼的看着解云洲抿的紧紧的 嘴唇。 意欢从被窝里伸出手,想要去抚平解云洲紧皱的眉头,又怕打扰了他睡觉,悻悻的放下了手。 “真是小可怜。”意欢小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厂督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托了他受伤的福,兴许还能安安稳稳的过个年。 第二日一早,天色蒙蒙亮,意欢就被营帐外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她晚上没睡好,起的格外艰难。 伸手一摸身边的位置,早就凉了。 解云洲正好撩开营帐的门帘进来,他单手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个盖的严实的汤盅。 这东西可不轻,解云洲没受伤的右手端的非常稳当,他对上意欢睡眼惺忪的脸庞,柔声道:“这是红枣山药梗米粥,养血安神,快趁热喝!” 意欢有些羞耻,明明有伤在身的是厂督,为什么她还能安心的享受人家的伺候啊! 似乎是看出了意欢的心思,解云洲安慰道:“我可是吃完了,给你抢到的这碗粥,你若是不吃光,也就太对不起我的心意了。” 若是此刻解云洲这副温柔小意的样子被外人看到,定会惊掉下巴,冷血阎王解云洲竟然也会正常笑啊! 第五百五十七章 简玉莹慌了 意欢还来不及下床穿好衣服,解云洲就已经坐在床边,打开了盖得严实的盖子,红枣香气扑鼻而来。 意欢的眉眼一下就舒展开了,她微微撅起嘴巴,接过来解云洲递到嘴边的勺子。 她一口就吃到绵软的山药,随后是浓郁的红枣味,梗米更是微微一抿就在嘴里化了。 一个喂,一个乖巧的吃,不知不觉意欢就吃完了一整碗粥,胃里暖烘烘的不说,还隐隐有要出汗的架势。 意欢又在暖烘烘的床上躺了一会儿,皇后派人来给她送肉馅的烤包子,意欢这才慢悠悠的起身。 “该起来了。”意欢浑身无力,她揉了揉眼睛,又摸了摸自己吃的饱饱的肚子,鼻尖还萦绕着霸道的烤包子香气, 春祥笑着用割肉用的小匕首把一个巴掌大小的肉包子切成四块,用素白的碟子盛着递到了意欢的面前。 “等夫人洗漱好,这包子就凉了,快趁热吃吧!”春祥简直像是溺爱女儿的老母亲,还一脸鼓励的看着意欢。 这包子看着油腻但闻着着实香的叫人走不动路,而且还是皇后娘娘送来的,想必味道差不了。 粥都在床上喝了,还差这口包子吗! 一口包子进嘴,意欢满足的眼睛都眯 起来了! 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啊! 另一座营帐里,解云洲一言不发的看着赵流光顺着嘴边留下来的米汤,他心里慨叹,这个年注定过不好了。 负责给赵流光喂食的内侍手一直在哆嗦,一碗米汤几乎大半碗都喂了垫在世子脖子上的手巾上了。 世子就是不张嘴啊,他又不敢掰开世子的嘴巴,生怕呛到了世子,再加上东厂厂督一直在他身后看着,内侍心里直叫冤,他就是想不抖都不行啊! 很快太医就来了,胡子花白的太医见世子吃不进东西去,担忧不已,“务必要让世子进一些粥,不然一会喝药伤胃,再吐出来就伤喉咙了。” 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一定要让世子吃东西! 赵流光自己的意识昏昏沉沉,他能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但压根就听不清在说什么,那种滋味就好像是被关进了狭窄又不见天日的小瓶子里。 难道自己注定难逃一死吗? 赵流光的眼角忽然滑落一行热泪,他的手指奋力的动了一下,似乎在说我还不想死。 “再这样下去,世子极有可能醒了也不大中用。”太医斟酌语气,尽量说的委婉了一些。 解云洲却薄唇轻启,“你是说他有可能烧 坏脑子?” 安南王能接受世子活着,但傻了这个事实吗?听起来好像比世子死了要好接受一些。 “把世子的嘴撬开,半扶起来喂。”解云洲表情凝重。 内侍大气都不敢喘,两名内侍把世子架起来,一名内侍撬开世子的牙关。 赵流光: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随后又如法炮制的给赵流光灌了一碗汤色黑漆漆的药才算完。 解云洲踱步回营帐,见意欢蹲在地上一脸好奇。 “皇上派人送来两个熊掌,这东西真能吃?”意欢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这食材可不常见。 解云洲扫了一眼,那是两个没处理过的后掌,要说多好吃算不上,但意欢肯定没吃过。 “回去叫人给你红烧,加上鲍鱼倒也能入口。”解云洲云淡风轻道。 这要是还不能入口,意欢真觉得自己可以去当神仙了。 晌午即将开饭的时候,意欢听到营帐外闹哄哄的,欢呼声简直要把头顶的天掀个窟窿。 她好奇的探头去看,只见一群人喜气洋洋的抬着一头体型两米多的老虎回来了。 那老虎的头垂在地上,口角还在不停的往外低血。 意欢隐约看到了小叶子的身影,可她再想仔细看的时候就瞧不见小叶 子了。 直觉告诉她,方才一定不是她眼花。 解云洲去了皇上的营帐。 “皇上,虎也打到了,咱们该回宫了。”解云洲提醒到。 赵晟亲口所言,打完老虎就回宫,况且明日可能要下雪,方术士也在催他回去商讨祭祖之事。 赵晟破不情愿道:“用过午膳就启程吧。” 彼时赵流光还是昏昏沉沉的,一会儿退烧可又很快就又烧起来。 太医们急得不行,这里药材已经不足了,世子的伤可是一刻也耽搁不得。 赵晟似乎是有意磨蹭,用过午膳后小睡了一会儿才浩浩荡荡的被车撵簇拥着回了皇城。 日已落,太极殿内一片慌乱。 “世子!这是怎么了!”太极殿内响彻简玉莹的哭声。 好端端的出去,怎么躺着回来了! 世子以她身体不好需要安养为由,没带她去冬猎,又无人传消息回宫,猛的看到世子被抬回来,简玉莹慌的六神无主。 无宠也好过刚嫁人就丧夫啊! 她正青春好年华,入了安南王家就不可能回娘家再嫁,岂不是要守一辈子的活寡? “世子需要静养,侧妃还是先出去吧。”太医看着世子拧起来的眉心,好言劝告。 简玉莹却像是聋了一样,纤 纤玉手扯着太医的领子,把四十出头的大男人扯的身子一晃。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简玉莹双眼泛红。 “我要见皇上!”简玉莹大叫。 婚事是皇上赐的,她的荣辱皆在皇上的一念之间,他要去求皇上让自己与世子和离! 都这么晚了,男女七岁不同席,皇上不可能见自己的弟媳妇。 宫女连忙拦下,“侧妃,您不能去,惹怒了皇上就更糟了!” “好啊!都拦着我!”简玉莹眼底闪过一抹凶厉之色。 “我去宣光殿!”简玉莹提起裙摆就疾步朝着宣光殿走去。 “解云洲,意欢,你们给我出来!”简玉莹被拦在了门口,只能对着屋子大喊。 意欢耳朵一动,无奈的叹气一声,对春祥道:“我说什么来着,她一定会来闹的。” 很明显,简玉莹是来找自己撒气来了。 意欢心里有些同情简玉莹,毕竟她想要的一样都没得到。 “解云洲,你这是草菅人命啊!世子何等尊贵,都怪你保护不利,才让世子受了这么重的伤!”简玉莹控诉道。 护短心切的意欢一听立马怒火中烧,她推开窗子冷声道:“厂督为救世子也受了伤!简侧妃说这话可真让人寒心!” 第五百五十八章 出去撒泼 “哼,解云洲说到底也不过是皇家的奴才,世子可是宗室血脉,他就是为救世子死也是应该的!”简玉莹见世子半死不活的样子,一时失了理智,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反正世子既看不到也听不见,她也不必在意要在世子面前伪装出贤良文静的假象了! “她,她的嘴巴怎么这么毒!”意欢气得直跺脚,她一边拍了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不生气!我不生气……” 可听着简玉莹竟然如此蔑视厂督,她的心里简直比听别人骂自己还要难受。 春祥拉住意欢的手臂,让她不用因为一时冲动上去和简玉莹继续理论。 “她正在气头上,况且她在心里认定了是厂督害了世子,您就是说的天花乱坠,她也不会信您一个字的。”春祥解释道。 胸口上好像被压上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意欢不停的深呼吸,这才忍住了想冲出去打人的冲动。 解云洲从书房走出来。 宣光殿的大门是开着的,简玉莹亲眼看到解云洲若无其事的走进了主殿的屋子里,浑似没听到她的声音。 竟然敢对自己熟视无睹,简玉莹气的眼前一阵阵的发花,嗓子喊的都要劈叉了。 “别听, 就当是狗在叫吧!”意欢满眼的心疼。 解云洲轻声道:“再难听的话我也听过,放心吧,我不会在意的。” 他多少能猜到简玉莹的心思,不过是想激怒宣光殿,最好刺激的意欢和她起冲突,她就有由头去皇上面前哭诉了。 只可惜,简玉莹的如意算盘打从她嫁给世子的那一天,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她是皇上手中的棋子,被世子下了绝嗣药,就算废了一半,又蠢到只知道在世子面前装贤良大度,更是叫世子心烦不已。 外面已经掌灯了,伺候简玉莹的宫女在外面小声的劝说侧妃快和自己回太极殿,但简玉莹反手就给了那宫女一巴掌。 “用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吗!”简玉莹的嗓子已经沙哑了,她早已疲惫不堪,可只能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解云洲对简玉莹的指责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但听多了只觉得吵闹,像是夏日里聒噪的蝉鸣一样。 得了解云洲的示意,两名身材健壮的宫女朝着简玉莹走了过去。 眼看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宫女朝着自己走过来,简玉莹心中多了一份紧张,但她故作镇定道:“怎么解云洲不敢出来,让你们来应付我?” 简玉莹刚要讥讽解云洲无能,就被架住了两边的胳膊。 一名宫女开口道:“天黑了,外面冷得厉害,厂督吩咐我们送侧妃回太极殿,侧妃还是多花些心思照顾世子吧。” 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有胆子嘲笑自己? 简玉莹愤怒,她刚想开口反驳,就听到那宫女用极小的声音警告道:“厂督大人已经给您留足了情面,就是皇上来了也会向着我们大人的。” 简玉莹一点也不怀疑这宫女所说的话,尤其是眼下这种情形,没有世子护着自己,皇上定会被解云洲那奸臣所迷惑,进而偏听偏信的。 她委屈又无奈,关起门来在屋子里哭了半夜,第二日醒来时不止眼睛睁不开,更是头疼欲裂。 “侧妃,皇上召见。” 简玉莹照铜镜的动作一顿,她紧咬下唇,没想到皇上会主动召见她,可她现在这副样子怎么能出去见人啊! 宫女递上剥了壳的热鸡蛋,“侧妃先滚滚眼睛吧,应当能消肿。” 简玉莹没好气的接过鸡蛋,又发现自己的头发油了,又股淡淡的头油味,很是恼人,总之是看自己哪里都不顺眼,不像是能出去见人的样子。 生了一通闷气,门外的内侍 催促了两遍,她这才意兴珊珊的出了门。 昨夜的闹剧,赵晟已经知悉,说实话他没有要怪罪简玉莹的意思。 他只是可惜赵流光昏睡,不能亲眼看到自己的侧妃是如何丢人的。 毕竟简玉莹损失的可是他们安南王府的脸啊! “皇上!”简玉莹甫一见道赵晟,膝盖一软就娇娇柔柔的跪在了地上,哀戚的哭声萦绕再议事殿的上空。 还好是白天,站在赵晟身边的内侍后背一毛,腹诽道:这要是放在晚上,定会让人误会是屋里闹鬼了! “皇上,您一定要替妾身做主啊!世子伤的那么重,妾身后半生可怎么办啊!”简玉莹泪眼婆娑的看向赵晟。 放在以前,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哭得如此可怜,还能算得上赏心悦目,可她此刻盯着一张浮肿的脸,再这么哭就有些惹人烦了。 赵晟叫她来,可不是为了听她哭的。 “在这皇城里,除了朕你就是世子最亲的人了,现在世子受了伤,正是彰显你们夫妻情深的时候,你该衣不解带的伺候,世子醒了定会承的得好的。”赵晟语重心长的说了一番。 简玉莹低垂着头,眼底闪过一丝不爽。 赵晟又道:“你也是年 轻不经事,现在世子这样,你该写信送到安南王府,叫世子妃来伺候世子啊!” 简玉莹:“啊?” 她猛然抬头,眼底透出茫然不解甚至是抵触。 世子妃若是来了,她的头上岂不是多了一座大山,每日需要给世子妃请安不说,本就不待见自己的世子也会彻底看不见自己了。 见简玉莹只顾着低声啜泣,赵晟的耐心渐渐丧失了,他用命令的语气道:“现在就回去写,朕命人快马加鞭送到禹州去。” 听着皇上这不容人拒绝的口吻,简玉莹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要苦,她本以为能让皇上帮自己做主,没想到,皇上叫她来只是为了这个。 简玉莹带着满腹的委屈回到了太极殿,彼时太医刚才世子的屋子里走出来,她拦在太医的面前。 “世子到底什么时候能醒?”简玉莹一改刚才在皇上面前的娇弱,板着一张脸,虽还稚嫩但也有几分唬人。 太医拱手慢悠悠道:“只要能退烧,世子即刻就可以醒来,估计再吃上一天的药就能醒了。” 闻言简玉莹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昨晚见那架势,还以为世子快要不行了呢,好一番的闹腾,却原来世子还是无性命之忧的。 第五百五十九章 羞辱他不行 太医瞧侧妃的脸变来变去的,腹诽道:这侧妃不在夫君的床榻前服侍,只顾着到处撒泼,难怪她不得世子的喜欢呢! 况且太医的眼珠一转,皇上已经暗中叫人给整个太医院都下了令,既不许让世子醒来,也不许让他死了。 做起来倒也不难,不过是在药里添加一味能麻痹人的药,世子喝了药便可以整日昏睡不醒,醒了也会如同梦魇般,睁不开眼。 他这么和侧妃说不过是想让她安静些,好让他快点脱身罢了! 至于欺骗了侧妃会有什么后果,太医一点也不在意,没有了世子的简侧妃,比纸老虎还要不如,宫里不会有人听她的命令的。 简玉莹浑浑噩噩的走进了赵流光的寝室,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边,手帕掩在鼻子上,不让那股子药味钻进鼻子里。 “那么多人出去了,怎么就你受了伤!可见你是最不中用的那一个!”简玉莹愤然道。 她仗着赵流光不能动,恨恨的在他的手臂上捏住肉掐了一下。 赵流光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但转瞬即逝,沉浸在自己悲伤情绪中的简玉莹压根就没发现世子的变化。 “我怎么就嫁给了你这么无用的男人, 你一直不碰我,是不是根本就不行了!”简玉莹想到,也许世子去那两个侍妾的屋子里也只是盖着棉被睡觉而已。 赵流光刚才就被掐醒了,只是他的身体上好像压着千斤重的秤砣,甚至连眼皮都睁不开。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几下,恨不能现在就起身掐死这个敢暗中对自己下黑手的女人。 她不仅胆大到敢掐自己,还在这里羞辱他,居然诬蔑他……不行! 这简直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他不是不行了,是不想和你这恶毒的女人靠的这么近啊! 简玉莹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着皇上让她写信给禹州,让世子妃带着世子的孩子一起来皇城的事情。 她心里憋闷,又无人诉说愁肠,昏迷的世子就成了她最好的倾泻人选。 赵流光是一字不差的听完了,他惊的差点心脏都停跳了,万万不能让世子妃和他的孩儿都进了这虎狼窝啊! “咦?”简玉莹嗤笑一声,嫌弃道:“一家人团聚就那么开心吗?瞧你激动的都流眼泪了呀!” 她说完又用力的在世子的眼角隔着帕子按了一下,“等着吧,皇上说不定已经派人去禹州接他们了!” 本还想着自己 能在和世子回禹州前站稳脚,没想到美梦一下就我戳破了,老天为何对自己如此不公平。 想到隔壁的宣光殿内,解云洲和意欢正你侬我侬,她的心里就更加不平衡了,简玉莹心道:“我过的不好,意欢凭什么你一介宫女敢越过我去!” 简玉莹走出世子的屋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走到书桌前,按照皇上的旨意写好了信,随后又铺展开了一张信纸,她的眼底滑过一抹阴狠,勾唇浅笑。 宣光殿。 意欢正嚼着无花果干,这东西甜丝丝还带着清新的果香,这几日已经成为了她的心头喜好,再配上一盏热热的茶,面前铺展了泛着墨香的新话本子,意欢惬意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春祥往炭火盆里放了两个清洗干净外皮的白瓤红薯,嘴上啧啧道:“还是咱们夫人会吃啊!” 估计一会儿这满屋子都是烤地瓜的味道了。 往日里厂督可是一点异味都闻不得的,诸多的不可以都在夫人这里破了例! 解云洲的鼻子和他的耳朵一样敏锐,他一撩开帘子就觉得屋里多了股地瓜的味道,鼻子微微一翕动,旋即笑着看向意欢,“当心吃多了胀气。” 肚子胀气 后当然就会很不文雅的出虚恭,且会格外的味道重。 意欢的脸一下就红了,她攥着小粉拳就往坐在自己身边的解云洲身上招呼,“叫你取笑我!” 寻常人家的妻子在自己丈夫面前高声说话都不敢,就算那新婚正情浓的夫妻也不会把这等粗俗的话拿出来说。 偏偏意欢和解云洲好的和一个人似的,他们觉得这都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不能说的。 春祥看着感觉自己吃了一嘴甜腻的齁嗓子的糖块,可不自觉的嘴角就开始上扬。 能跟在夫人身边伺候是她最大的福气! 解云洲刚帮意欢倒上热茶,门帘就被猛地撩开了,进来的是一名东厂侍卫,他的衣袖上还沾染着血迹。 “大人,不好了,小叶子遇刺了重伤!”那侍卫说着红了眼,“动手的人带着面具,得手后就跑了!” 说话的侍卫重重打了自己一巴掌,他无比内疚,竟然没能帮上半点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名刺客逃跑! 解云洲大怒,他猛地起身,安抚意欢道:“我去书房,晚上不用等我用膳了。” 能让那侍卫不管不顾的往自己屋子里面闯,想来小叶子伤的不轻! 相处这么久,就 是猫猫狗狗的也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呢!意欢也担忧小叶子的安危,但心知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也就默然的点头,不再给解云洲添乱。 小叶子只是个替自己办差的侍卫,若说他有什么特别或说是值得针对的地方,也就只有他是自己身边的人。 解云洲神情肃穆,屋内气氛沉闷,一如暴风雨前来临的最后的宁静。 “小叶子伤在哪里?”解云洲问道。 “那人用的是峨眉刺,直直的奔着小叶子的档去的,小叶子用剑一档,那人又刺向了小叶子的脖子,招招都是下死手,小叶子的胸前被戳中,太医说伤了肺腑,差点就戳中心脏了。” 解云洲陷入冥思,小叶子的伤归根究底还是他的错,若不是为了针对自己,那人也无需对小叶子下手。 “刺客戴着的面具是什么样的?”解云洲目光变得犀利,他看向那侍卫时表情阴冷,又好似透过他的身体看到别的人一样。 侍卫不敢隐瞒,出声道:“他白日也穿着一身黑衣服,属下当时正和小叶子在南城办差,小叶子当时扶起一个倒在他面前的幼童,那刺客就从房顶上猛地跳了下来。” 第五百六十章 筹谋 说来还是两人办差的时候大意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把手伸到东厂侍卫的身上,就不怕厂督的报复吗? 自己得罪的人可多了,解云洲苦笑一声,想了半晌他都还没想到,究竟是什么人想对自己不利。 伤了小叶子就是断了自己一臂,支使刺客的人肯定还有后手在等着自己。 解云洲即刻起身,出宫去厂督府看望受伤的小叶子,不论如何,都要医治好他! 昨日世子受伤的消息迟迟没有传入皇城,其中未尝没有皇上下令封锁了消息的缘故,但今日东厂厂督身边的心腹被刺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随风乱飞一样。 才吃过午饭,满皇城的人都知道了。 “是东厂作恶多端,定是那侠肝义胆的游侠做的!值得称赞!” “刺杀一个侍卫管什么啊,该去杀那些贪官才是好样的!” 百姓私底下议论纷纷,厂督府又成了众人看新奇景的地方,一双双的眼睛都盯着厂督府的几个门,还打赌道里面的人什么时候会发丧抬出来。 解云洲乘坐的马车到了厂督府的门口,还没下车呢,就感受到了那一道道热烈的视线。 他面不改色的下车,一路阴沉沉的进了 府。 到了二门外的一间小院子里,这里的一排屋子都是给侍卫住的,收拾的干净敞亮。 但此刻解云洲一进院子就闻到了血腥味。 “不是说刺中了胸膛吗?怎么这么大的血气。”解云洲拧眉,明明伤口不大,可看这样子可没少出了血。 “太医来了后就给上了止血的药了,可架不住峨眉刺戳出来的伤口流血不住啊!”侍卫被厂督怀疑的目光看得怪委屈的。 解云洲推门而入,只见小叶子面如白纸,嘴里咬着一块白布,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小叶子还清醒着,他看到解云洲来看自己,眼睛里立马就湿润了,刚才清理伤口时愣是一滴泪都没落的男子汉,这会儿竟呜咽的哭了出来。 解云洲见自己倚重的手下伤成了这副样子,心疼之余便是愤怒。 这不是在明晃晃的打自己的脸吗! “大人,是属下疏忽,给您丢脸了。”小叶子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后就疼的说不出多余的话来了。 解云洲:“好好养着吧,外面都等着我扯白布给你发丧呢!” 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人,若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这个厂督也不用继续做了。 看完了小叶子,解云 洲又亲自去了小叶子遇刺的地方看了看,这里是人流密集的地方,一条可以容纳三辆马车行驶的街道,两旁是三层高的商铺。 鳞次栉比的房屋使得这里的地形格外复杂,刺客选择在这里动手必然是摸清了小叶子的行动路线。 小叶子在跟随自己去冬猎前,每日都会沿着这条线走一遍,随后才会回到自己身边办差。 这人盯上小叶子不是一天了,解云洲瞬间想到,那次在宫里的时候,他和小叶子一同察觉到的视线。 高廷尉府, 十三向高廷尉复命,“属下已经按照大人所言,留了那侍卫一命。” 高廷尉抚着胡须,满意的连连点头,“本大人就知道你是最有本事的,能叫那解云洲痛失一臂,本大人没看错你。” 十三被夸赞,心里别提多美,若不是面具遮挡住了他的脸,此刻高廷尉就能看到十三咧到耳根的嘴角了。 “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属下不明白,大人为何叫属下留他一命。” 只要自己再多纠缠十几招,定然可以可以叫那侍卫命丧当场。 高廷尉高深莫测一笑,他摆了摆手,高傲道:“你不懂,也不必懂,只要按照本大人的 吩咐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十三的脸顿时有些挂不住了,他本以为自己能被大人另眼相待,没想到大人大人对他还是这样的态度。 高廷尉为官几十年,相处过的人更是形形色色,都不用揣摩就能知道十三此刻的所思所想。 他语重心长道:“你还年轻,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免得你整日胡猜乱想的,等时机到了我自己会告诉你。” 听了高廷尉的这番话,十三那颗刚生出不满的心立刻就被安抚下来。 “属下愚钝,但定会办好大人所交代的事情。”十三信誓旦旦道。 高廷尉挥手让他下去,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得意的哼起了小曲儿。 此番试探叫他知道,东厂练出来的人远不如他手中这批人,对上解云洲,他的底子也足够深厚了。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个小侍卫,很简单,他的现在的目的还只是激怒解云洲,让他知道知道痛。 可那侍卫若是死了,就是另外一会儿事儿了,估计会惹得皇上不悦,疑心有人在针对东厂。 高廷尉抿了口茶,神色复杂,皇上的心思还真是难琢磨,你说他忌惮东厂吧?偏偏什么重要的差事都交给东厂去做 。 皇上整日挑东厂的刺,可若是有大臣跟着皇上一起找东厂的麻烦,皇上又会生气,真真是叫人看不懂皇上的心思。 十三暂时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这是一间仅容得下一张小床和书桌的屋子,放眼望去灰突突一片,朴实的不像是高廷尉的府邸能出现的场景。 他住的还不如在高廷尉跟前得脸的奴才住的好,十三讥讽一笑,是啊,他还不如那些奴才呢,起码人家还能见光。 屋内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十三从床底下掏出了一个药匣子,又从容的提了一壶热水回屋。 他嘴里咬着一块白棉布手巾,一边拨下了自己的衣裳,几乎是和小叶子受伤的位置一样,只是那剑刺的不深,如今留下了个翻卷边缘的血红色口子,就好似一只张着嘴已经窒息的鱼一样。 方才在高大人面前他没敢提自己受伤的事情,生怕会令大人失望。 摘下那漆黑沾染着自己体温的面具,十三露出一张显得有些稚气的娃娃脸,他的神情说不出的落寞。 “还不够。”十三低喃道。 他一定要爬到一个让所有人都仰望的位置才行,他解云洲能做到的事情,没道理换到自己身上就不行。 第五百六十一章 断肠散 十三的野心极大,虽是孤儿出身,但他这么多年吃了数不尽的苦,自然不甘心一辈子都做别人的奴才。 处理好伤口,十三板板正正的躺在床上。 他早就养成了浅眠的习惯,但凡外面有点子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清醒过来。 窗棂被笃笃的敲了两声,十三立马睁开了眼睛,翻身下地。 “十三你没事吧?”一道清越的少年声响起。 十三紧绷的身体略微松了口气,“十八!你来干什么,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被称作十八的少年在外面嘿嘿一笑,把窗户撬开了一道缝,塞进来一个通体雪白的瓷瓶子。 “这里面是上好的金创药,你用上很快就能好了。” 十三打开红色的瓶塞子,一闻那味道就知道里面有不少名贵的药材。 “你从哪里弄来的?”十三拧眉,毕竟十八年纪小,出任务的时候很少会考虑他,他得到赏赐也最少,这么一瓶子药没有个五十两是弄不来的。 “我自有我的门路,你且把伤养好吧。”十八含混过去,一副自己很有门路的模样,怕十三再多问什么,他连忙道:“不说了,来人了!” 他话音落了不到两息,小院子的 门就被推开了。 高廷尉的管家信步闲庭的走了进来,他并没有敲门,站在十三的房门口直接推而入。 彼时的十三又带上了面具,躺在床上,见他进门有些错愕的起身,“管家,您怎么来了?” 管家傲气道:“是大人让我来的。” 他语气像是施舍,“这是大人让我带给你的东西,有银票和伤药,大人吩咐了叫你好好养伤,过几日还要重用你呢!” 在管家眼里,十三这类专门做见不得光的活计的人,和府上的狗和马一样,死了也就死了。 他看不起十三这类人,若不是有大人的吩咐,他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类人住的地方。 说完,管家就快步离开了,背影里都透着嫌弃。 十三上前去打开了管家放在桌子上的包裹,一身青色的家常衣服,两张面额二百两的银票飘然落地,还有一瓶与刚才十八送来的瓶子一样的伤药。 十三担忧的打开盖子闻了一下,味道都是一样的,他不由得担忧的想到;不会是十八那小子偷的吧! 毕竟十八最拿手的就是偷技了! 万一被抓到,十八一定会被大人剥皮抽筋的! 管家前脚刚走,后脚十八就又 翻墙进了十三的院子,这次他递给了十三一直烧鸡。 “快吃,补补身子!” 隔着窗户,十三一把拉住十八的手腕,他严肃道:“把这东西还回去!” 十八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做坏事被大人抓住的小孩子。 他刚想嘴硬,就听到了十三咬牙切齿的声音,“我这是在救你,你懂不懂!” 最好十三只好灰溜溜的拿着东西,被训得泪汪汪的走了。 是夜,静谧的厂督府内。 “这种药用量少些,倒也不会伤身体。”太医一脸笃定,“这是现在镇痛效果最好的药了。” 看着信誓旦旦的太医,解云洲食指在桌面上焦躁的敲动着,耳边又响起了小叶子的呻吟声。 “对不起。”小叶子被疼醒后看着一群人围着自己,真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他也不是没受过伤,只是这次的伤太严重了,他一呼吸就觉得自己的肺疼的厉害,像是有柄冰做的刀在他的肺里搅动。 “还是给他用上吧。”解云洲最终下定了主意,“好歹让他能睡个踏实觉。” 解云洲随后就走出了小叶子的养病的屋子,太医也带着一名婢女出去煎药。 才走到书房,解云洲 就看到了躲在书房阴影处的一道身影,他眉头一挑问道:“怎么样?” “启禀厂督,受伤的人叫十三,和属下同在一个暗牢里训练过。” 说话那人逐渐走到明亮处,若是十三在场定然会惊讶到失声,十八竟然是厂督解云洲的人! “属下还偷听到高府的管家说过几日还要用到十三,想来是还有动作,厂督务必要小心。”十八担忧开口道。 解云洲轻笑了一声:“高大人倒是舍得把培养了那么久的人拿来当鱼饵。” 十八早在三年前就被自己策反成了东厂的人,一直埋伏在高府替东厂留意着高廷尉的一举一动。 高府的暗卫们受伤会用到什么药,有了十八在,不难获悉。 解云洲吩咐十八带着伤药去刺探情报,没想到十八一猜一个准,十三的武艺最出众,能把小叶子伤成这样的,十八能想到的只有十三。 可他从十三那里拿回来的伤药才叫他意外。 十八:“可见高廷尉想铲除掉十三,竟然会在伤药里下毒。” 这毒不会当时就叫人死亡,中毒者甚至不会表现出任何的不适,但七日后必定会七窍流血而亡。 最让解云洲在意的是, 这种名叫“断肠散”的药也是金国的秘药。 十八粗通一些毒理,从十三的手里拿回药,他警惕的打开盖子闻了一下,果然闻出了问题。 若不是他亲耳听到这是管家送来的,还要以为是自己的卧底身份暴露了,十三在借此敲打自己呢。 屋内安静到落针可闻,十八在解云洲强烈的气场下几乎是尽力秉着呼吸。 解云洲满脸冰霜,看起来像是随时能暴起杀人的样子,他眼底闪过一丝凶厉,“既然高大人如此有兴致,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高廷尉此举不外乎是想让自己失去走膀右臂,他觉得这样就能让自己陷入萎靡了吗? 解云洲突然视线一转,看向了安静的站在一旁的十八,“十三倒是信任你,你不会觉得内疚吗?” 突然被点到名的十八浑身一激灵,耳朵一凛,他那张略显稚气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受伤的表情。 十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对厂督忠心耿耿,十三固然与我交好,但他做了对厂督不利的事情,我们二人各为其主,公事面前,私情当然要放在一边。” 他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恐怕厂督要觉得他是个薄情的人。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严太医 却不想解云洲嗤笑一声,似乎对十八的回答还算满意,解云洲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十八这样为了自己的前途和性命背叛旧主,还能对昔日好友痛下杀手的人不在少数。 如此直率,反而比那些说一套做一套的人讨喜一点。 这天底下不可能全是忠烈刚直的人,解云洲也不觉得自己手下的都是小叶子和元宝那样一心为自己的人。 他用人的原则就是合适,只要能把他交代的差事办好,这个人的人品如何,他并不在意。 十八忐忑的道:“属下是觉得大人您是明主,定然不会像高廷尉那样卸磨杀驴……” 不等他把话说完,解云洲就颔首道:“本厂督知道,回去盯着吧,有什么动静再来禀报。” 说完,解云洲又笑眯眯的补充了一句,“这次你表现的很好,值得嘉奖。” 十八到底年纪小,听闻此言立即喜笑颜开,“能为大人办事是属下的荣耀,哪里敢要什么呢!” 十八说完就又磕了个头,一阵风似的就跑走了。 整个皇城都笼罩在清冷的月色中,所有的景物都像是被月色织成的薄纱覆盖着,有种朦胧的美感。 圆月如银盘一样挂在天上,隐隐可见其中桂树般的阴影。 只可惜这样 好的月色并无人欣赏,解云洲站在书房门口,眯着眼,只瞥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就疾步进了小叶子养伤的屋子。 太医给他用了药,在一旁时刻观察着小叶子的反应。 “怎么样?”解云洲眉头紧缩,看着脸色苍白的小叶子目露担忧,可到底小叶子睡着了。 长脸太医有些紧张和焦虑:“这种药用得不好就是下毒了,剂量轻一些有缓解疼痛的效果,用多了,可叫人浑身麻痹,昏迷不醒。” 太医话音刚落,解云洲就像是抓到了什么灵感一样,语速极快道:“你说这种药能让人昏迷不醒?” “啊,是啊。”太医一拍大腿,情绪激动的咳嗦了起来。 他因伤寒在太医院那里报了假,已经有半个月没回宫里了,本来好好在家养病,却被厂督府的人急吼吼的提了过来。 解云洲眼神一暗,用不容商量的语气道:“我看你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到了年根,宫里生病的人多了起来,太医院忙的脚打后脑勺,正是缺人的时候,明天就回太医院吧!” 咳嗦声刚停下,太医就愣了一下,长脸拉的比驴脸还要长。 谁说他身体好了! 太医有苦说不出,又不敢跟解云洲耍脾气,只好有些委屈的应了声。 解云洲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世子一直不醒,说不定是皇上命人下了药,这个长脸的太医回去了,说不定还能帮自己打探到消息。 第二日一早,宫门刚开,解云洲就启程回了宫里,他心里记挂意欢,一刻也呆不踏实了。 就在回宫的马车上,解云洲看到了那长脸太医的身影,在路过那太医身边的时候,还微微撩起了窗帘,轻声道:“太极殿。” 只这么三个字,长脸太医就明白了厂督的意思,他心内哀嚎一声,自觉倒霉透顶,怎么突然就上了厂督这条贼船! 太医院。 负责值夜的太医疲惫不已,一看见长脸太医进屋离开就高声道:“老严,哎呀呀你可算来了!” 不怪他这么高兴,要知道太医院的太医都要轮值守夜的,万一宫里的贵人们有个冷热的,也省的再去被窝子里挖人。 当然除了那些指定某位太医的摸脉的情况。 “老驴来了!”从堂屋里又冒出来一个刚洗漱完的中年太医,笑呵呵的打趣儿道。 为着自己这张长脸,背地里不知道被人起过多少次的外号,少时还会不愿意甚至与人起过冲突,可如今他都看淡了。 老驴就老驴吧! “你来的是时候。”称呼严太医为老 驴的太医笑得不怀好意,他上前拉住了严太医的手,“那个,我昨晚吃的不合适,正在闹肚子,可今日该我去太极殿摸脉了,你替我去吧!” 严太医现在一天到晚太极殿这三个字就眉头一跳。 难道这个货也是厂督的人,不然怎么会给瞌睡的厂督递枕头呢? 负责给世子开药摸脉的太医是太医院的老人了,他资历深医术高超,严太医觉得几日不见,他憔悴了不少。 路上,那太医叮嘱严太医,“一会儿学的聪明点,帮我打.打下手就行,多余的话不要说。” 这里面有猫腻啊! 严太医一抹鼻尖,闷闷的应了一声,“明白,明白。”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到了太极殿的门口,严太医的脚步略微顿了一下,他的眼睛瞟向了一旁的宣光殿。 明明门口只有两个负责看守的侍卫,可他总觉得门后有一道注视着自己的视线。 太极殿内,一踏入世子所在的屋子,严太医就不由自主的翕动鼻子。 他闻药的味道闻惯了,可他一闻到世子屋里的味道就觉得有些不对,为什么这里面还有股甜腻腻的味道。 他的眼神不动声色的在屋子里打量了一番,并没有看到燃烧的熏香之类的,倒是窗户下, 长榻上的小炕桌上摆着一瓶艳丽的白玉水仙。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一名内侍试探道:“可是有什么不对,这花是侧妃的,说是冲一冲屋子里的药味。” 严太医被那负责个世子诊脉的太医用眼神警告了,他连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什么,只觉得这花美罢了。” 刚说话的内侍一脸的与有荣焉,“那是,花房培育出来的花可都娇贵着呢,皇后娘娘吩咐了,最近的一切用度都紧着太极殿来,这样好的水仙,花房一共才培育出来三盆。” 严太医往世子的床边凑近了些,他发现世子的身上多了一些很不起眼的小红点,那模样很像是花粉过敏的模样。 他不由得低道一声:“得罪。” 随后就掰开了世子的嘴巴,世子的喉咙并没有肿,想来世子的过敏症状是浑身起小红点。 那红点就像是针扎后留下的印子,严太医心道,还好世子已经昏迷不醒了,不然这些小点子能让他痒死。 赵流光听到了陌生太医说话的声音,还能察觉到他的手往自己的嘴里伸了一下。 他也顾不上嫌弃了,脑海里不断的回荡着自己的哀嚎声。 之前那些都是庸医,本世子醒了!为什么动不了啊! 第五百六十三章 裸头草 还有,简玉莹那贱人故意把水仙摆在他房里,他对花粉过敏啊!快点把那东西拿开。 此时的严太医已经确定,世子的花粉过敏不严重,只会让他浑身痒痒并不致命。 难道这是皇上新的磋磨人的手段? 严太医不禁打了个哆嗦,对皇上的残暴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怪不得这个太医不让自己乱说话呢,严太医的又抿紧了自己的嘴巴,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看着那负责给世子开药的太医。 那太医净手后上前帮世子摸脉,随后又像模像样的拿出了银针,扎入了世子脸上的所有穴位上。 严太医有些看不懂他的举动,他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女人的声音。 “刘太医,世子怎么样了?”简玉莹一脸担忧,走进了屋子后直奔世子的床铺。 看着扎了一脸针的世子,她喉咙里发出小声的呜咽,随后眼泪决堤般扑簌簌的往下落。 刘太医老神在在,“快了,快了,世子就快醒了。” 敷衍了事的话,刘太医张口就来,世子何时醒全看皇上的心意,万一皇上明天就想让世子醒过来呢?这都是说不准的话。 简玉莹擦干了眼泪,冷笑一声,“昨日你 就这样敷衍过本侧妃一次了,你是打量着太极殿没人能奈何你是吧!” 刘太医惶恐道:“下官不敢,只是世子如今的状况极好,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醒了。” 世子的伤口恢复的很好,并没有形成空腔,极少流脓水,除了会留一道凸起的疤痕,几乎对世子不会造成其他的伤害。 简玉莹虽是闺阁女子,却也粗晓些俗事,至少伤了胳膊又不是伤了脑子,怎么能让人昏迷不醒呢? 难道是世子故意的,他在装昏迷,想让皇上着急?好去禹州帮他搬些帮手来? 这可不行! 一想到自己还在世子的床边说了许多不恭敬的话,简玉莹浑身的冷汗,她气得一跺脚,恶狠狠的推开了挡在自己路上的刘太医。 赵流光的耳边响起了简玉莹娇柔委屈的哭泣声,“世子,你快点醒来吧!妾身真的要撑不住了啊!” “妾身可就您这一个依靠了啊,您是妾身的夫君,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前几日是妾身急的昏了头,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世子您千万别放在心上。”简玉莹哭唧唧的,眼睛一直盯着世子的脸。 一张毫无动静,犹如死人一般安详的 脸。 简玉莹心中安慰自己,世子一定还在装,自己一定不能放过这个和世子亲昵的机会! 脑海里闪过刚出嫁时嬷嬷教导的闺房之乐,她不顾上害羞,眼里唯有跃跃欲试的兴奋。 不论世子妃回不回来,她都需要有个自己的孩子才能在安南王府立足。 可世子清醒的时候从不在她屋子里过夜!现在世子虽说不能动,但到底男人最重要的位置又没伤到。 这一晚,简玉莹主动的留下侍病,还要守夜。 赵流光恨自己不能动弹,他直觉今晚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令他不快的事情。 严太医趁着刘太医被简侧妃缠住的功夫,遛到了外面给世子煎药的地方,太医院就可以弄到世子的药方,可既然厂督让自己留意太极殿,就说明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他上前对那煎药的内侍貌似严肃道:“不能用这么大的火,会损了药性!” 要知道煎药可不是轻省的活,外面冷得厉害,蹲在药炉前也只有胸口那一块是热乎的,又冷又热的别提多难受了。 内侍想缩短熬药的时间,特意多加了碳火,没想到会被抓包。 内侍哀求道:“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求 您帮忙遮掩遮掩,饶过我这次吧!” 严太医作出无奈的样子:“下不为例,你去拿火钳来,把碳夹出来些。” 内侍忙不迭的就去膳房拿火钳,一点也没质疑严太医的话。 打量四下无人,严太医打开了熬药的砂锅,蒸腾的热气熏得他脸一疼,他瞪大眼睛,仔细的辨别着那些在黑褐色药水中翻涌的药材。 听到脚步声后又连忙的盖上了盖子,脑海里默默的念着刚才看到的药材。 内侍用火钳夹出来了两块碳,心虚的蹲在炉子前,“这样就行了吧。” “嗯,可别再偷懒了!”内侍连连点头。 一回到太医院,严太医就把刚才看到的药材都写了下来,折成纸条塞进了胸口的衣裳内。 他又主动的值夜,从刘太医的案桌上翻到了给世子开的药方。 多了一味裸头草。 “严太医!” 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睡眼惺忪的同僚好奇的看着自己:“你值夜也不用这么用工啊,还在翻脉案学习啊?偷闲打个盹才是正经!” 险些以为自己被抓包了的严太医这才悄悄松了口气,他故作无奈道:“休息了十来天,感觉都生疏了,这不是怕治坏了宫 里的贵人们吗!” 揉了揉眼,方才说话的同僚不仅没有走开,反而还凑近了些,拢了下歪了的衣领,“这话在理,毕竟唐太医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呢!” 严太医像屁股底下有针在扎一样,一下就弹了起来,他四下打量发现周围被烛火照到一片昏暗,并没有其他身影后,才压低声音,一脸的心有余悸道:“你疯了,怎么敢提那个人!” 当年的唐太医可为惊才绝艳,在太医院独领风骚,但谁想到他还能犯了那么低级的错误。 他们这些人都知道,进了太医院就等于把脑拴在了裤子上,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大家都说唐太医的案子定然还有隐情在其中,只是先皇捂嘴,抄家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们都没反应过来,唐太医就没了。 严太医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总觉得凉飕飕的,怕不是下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了吧! “不说这些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严太医挥手赶那同僚走。 自觉方才说错了话,那同僚悻悻然的离开了。 严太医叹了口气,解云洲可不是俺么好糊弄的,他既然盯上了自己,就不会轻易松口。 第五百六十四章 收买严太医 整夜,严太医一天困意都没有,第二天过了早膳的时候,前来交班的太医还给他带了南门外的驴肉火烧。 严太医心不在焉的吃完,心里有事,嘴巴就尝不出个香臭来。 路过御花园的夹道的时候,他被一个小内侍拦住了,那内侍圆圆的大眼,低声对严太医道:“厂督有请。” 铡刀到底是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严太医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反而舒坦的松了口气。 他跟随在那小内侍的身后,一路避着人多的路径,到了宣光殿。 宣光殿比之太极殿还要华丽奢靡,严太医咂舌,厂督确实深得圣心啊!他日史书工笔,少不了写一写他这位大奸臣。 宦官世家都得给解云洲单开一册。 严太医被引到了解云洲的书房,隔着厚厚的门帘,严太医都能闻到那不菲的龙涎香的味道。 皇上被头疼之疾困恼,所点的香有安神镇定之效,怕药性犯冲,从不添加龙涎香,宫里得的那点子龙涎香,都被送到解云洲这里了。 不等解云洲开口,严太医就主动道:“是裸头草,乃是稀有的海外之物,世子的药里被添加了少量的裸头草,此药能使人四肢麻 痹,浑身无力,但头脑还能保持一定的清醒。” 脑海里蓦然浮现出赵流光躺在床上,简侧妃和皇上都在一旁对着他嘘寒问暖的样子。 解云洲噗嗤一声低笑起来,“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还以为皇上给赵流光下的是什么慢性毒药,好让赵流光渐渐死去,没想到皇上废了这么大的周折,也只是想让他晕厥啊! 解云洲踱步到了书桌前,捻着一张巴掌大小的密信,上面蝇头小楷写着简侧妃写给安南王的信。 那口吻解云洲简直再熟悉不过,除了赵晟,简玉莹自己可想不出那些主意来。 严太医被笑的后背发毛,他打了个哆嗦,看向解云洲道:“下官人微力薄,为厂督刺探一次消息,后怕不已,还请厂督高抬贵手。” 他不想再搅和的更深了! “从你踏进宣光殿的那一刻就入局了,不,应该说从你进入厂督府的那一刻,就你已经是本厂督的人了。”解云洲用意味不明的神色看了他一眼。 简直如遭雷击,严太医的脸肉眼可见的拉的更长了。 他不明白为了平平无奇的自己会入了厂督的眼,他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唯有沮丧。 解云洲:“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徒增烦恼,办好我交代的事情,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要你想办法把裸头草从世子的药里挑出来。” 解云洲的话音刚落,严太医就猛地后退一步,带着哭腔道:“下官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 “许你一百两金。”解云洲不耐烦的打断道。 严太医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甚至以极快的速度擦干了自己的泪花,换上了恭维的笑意:“愿为厂督所驱使!” 解云洲露出了本应如此的神色,毕竟他选中严太医不是心血来潮之举,严太医在太医院并不起眼,还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胆小又贪财。 他的俸禄足够在皇城里过上中等人家的日子,但前去他家探查的人回来确实严太医家中的二进院子整个一进都被他租了出去,在后墙处单开了一道门,另外,他家中只有一个老妈子帮工,并没有买仆人。 他所有的俸禄都积攒着,就是不花! 挥退了严太医,解云洲迈步回到了主屋,刚一进屋就看到意欢抿着嘴,一脸严肃的和手里的针线做斗争。 春祥在一旁偷笑,还得佯装出同仇敌忾的样子, “针线活计真是太讨厌了!” “谁说不是呢!”意欢聚精会神,语速极快的回答道,只是脑袋微微的向春祥的方向偏了一下。 解云洲悄步走近,一看意欢手里拿的是一双皮子的手筒,意欢再给手筒锁边。 看那样式就知道这是给自己做的,解云洲在意欢的脑门上点了一下:“我有福了,这又是什么好东西?” 意欢方才就看到解云洲的脚了,只是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罢了,她旋即放下手里的活计,拉住了解云洲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旁。 “小叶子到底伤的怎么样了,这两天没看见他,还觉得怪不习惯的。”意欢担忧道。 厂督身边惯用的人就元宝和小叶子,如今元宝去了禹州,小叶子又受了伤,厂督肉眼可见的比往常要忙了。 意欢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解云洲盯着意欢多看了一眼,就见意欢眼神闪躲起来,那样子不像是害羞,倒像是心虚。 意欢的绣鞋在脚踏上蹭了蹭,她心中懊恼,暗恨自己扭捏,还有和自己的相公对视,她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难为她这么关怀自己,只是拐弯抹角的还不好意思说。 解云洲伸手捏了捏意 欢的脸颊肉,手下的触感绵软细嫩,他对上意欢狐疑的眼神,缓缓道:“小叶子的伤不致命,但要休养一段时日了。” 听闻不致命,意欢悬着两天的心才算是松了口气,她看向解云洲满眼的心疼,“不再提拔个人到你身边办差吗?我看累的脸色都没前几日好了。” 解云洲握住了意欢的手,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让意欢感受着自己强劲有力的心跳,“只要看到你,我就不累了。” 意欢害的撑着解云洲的胸膛,一下躲得老远,她捂着自己红红的脸蛋道:“你学坏了,嘴里怎么就没句正经的话呢!” 解云洲很是无辜,“好好,以后再也不说了。你前日不是说要让皇后娘娘当赞者吗?那正宾就定皇后娘娘的外祖母,英国公老夫人吧。” 意欢对英国公老夫人还几分印象,那是为慈眉善目的老人,虽满头银发,但不难看出她年轻时也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想必皇后知道了,也会高兴的吧! “老人家都年岁已高,不过是我的及笄礼,会不会太劳动她老人家了?”意欢担忧的看着解云洲,她总觉得自己不太配这样的对待。 第五百六十五章 吉星 “怎么会,她定会欣然同意的,毕竟为你这样的小美人做正宾,也不算落了她的身份。”解云洲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伤感。 英国公老夫人是珍妃的干娘,也就是自己的干外婆,只是自己还不能让老人家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拉近她和自己的关系。 得了解云洲的肯定,意欢高兴的在屋里只跺脚,她小碎步绕着桌子转了一圈,“春祥说要给我做一身金线绣的新衣裳,及笄那日穿,会不会太隆重了?” 解云洲看出了意欢眼底的渴望,毕竟哪个女人不想自己打扮的美美的示于人前呢? “你是我解云洲的夫人,再隆重都不为过。”解云洲满脸的自信与傲然。 她何德何能能成为解云洲的夫人啊!瞧着解云洲那张天神下凡般英俊的脸庞,意欢心里就小鹿乱撞。 意欢捂着胸口,满眼的痴迷,现在就算是解云洲说天底下的好吃的都是毒药,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表示赞同。 没有人比解云洲自己更了解他的脸有何等的杀伤力,若是旁人敢这么盯着自己看,早就被他把眼珠子扣下来了,但意欢这么看他,只会让他更加自得。 春祥看着孔雀开 屏一样的厂督咧嘴把头扭向了窗户。 此时屋外却传来了尖利的内侍声,“厂督大人,皇上有请!” 瞬间屋内暧昧的气氛烟消云散,意欢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解云洲眉头一紧,眼神犀利的能杀人,他握紧拳头,一会儿倒要看看赵晟想说点什么。 若是再瞎扯那些没用的东西,就不要怪他的嘴巴不留情了。 议事殿。 赵晟好整以暇的端坐在大殿的主位上,他的神色不可谓不凝重。 见解云洲挺拔的身姿进了议事殿,他沉声道:“朕叫你来有急事!” 已经许久没见过赵晟这么正经的一面了,解云洲也不由得肃穆起来,他面上从容不破,但心上却悬了一块大石头。 赵晟嘴里所说的重要事情一般都会让他头疼不已,更别提还表情如此之严肃,但愿他说出口的能是些正常的事。 “方术士算出朕的吉星在北方,范围不出方圆五十里,你立刻帮朕把人找出来!”赵晟眼里透出兴奋之色。 他就说,自己为了登基以来一直不顺,原来不止是因为宫里煞气重,还因为他缺了一位能旺自己的吉星啊! 届时吉星一到,自己王朝 大兴在望啊! 听闻此言,解云洲恨不得翻个白眼给赵晟看,他沉声道:“臣还得找方术士再详谈一番,让他点明吉星的特征,也好快点找到那位吉星。” 赵晟正在兴头上,他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仔细琢磨解云洲的话就急迫道:“快去吧!三日之内,朕要见到人!” 真是术士一张嘴,厂督跑断腿! 解云洲咬牙切齿,满脸寒霜的到了方术士的院子,彼时方术士正端坐在树下冥思,拂尘搭在膝盖上,双手掐莲花印,好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方术士还以为是内侍在身边走动,他不悦的皱眉,对打断自己修行的嫌恶非常,但修行更重要,他暂且忍了没说话。 这副模样到了解云洲的眼里就变了味道,他冷哼一声,这个方术士倒是能装,竟然还敢和自己摆架子! 他嗓音清冷,带着几分薄怒,“方术士好悠闲啊!哪里又冒出来的吉星啊?” 凄厉的断弦声在方术士的脑海里回响,他猛地张开眼,正对上厂督森冷的面孔。 他极力压下狂跳的心脏,利落的起身,把修行暂且放到了一旁,随后拱手道:“下官这都是为了厂督着想 啊!如今厂督身边的两位得力干将都不在您身边了,您正缺帮手!” 生怕厂督还没理解自己的意思,方术士那张出尘绝逸的脸上竟多了一分谄媚,“吉星是谁也不过厂督的一句话罢了。” 这方术士比自己还要像奸臣! 见解云洲迟迟不语,还继续用审视的眼神看着自己,方术士有些着急了,“这可是难得好机会啊!” 方术士甚至有些自得道:“皇上如今对下官不说言听计从,也是有几分倚重的……” 解云洲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皇上不是傻子,他迟早会反应过来的,你该为自己留条后路,以备皇上对你翻脸的时候还能寻条活路。” 方术士一抬头,自信满满道:“厂督就是下官的退路啊!” “嗤!”解云洲的唇间倾泻出一声怒极反笑的轻笑声,“你倒是自信,难不成是捉住了本厂督的什么把柄不成?” 屋内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方术士的心跳的失去了节奏,他的额间渐渐生出了汗意,他极快的思索着,嘴上道:“下官对厂督大人的忠心日月可鉴!” 解云洲眉头微微一簇,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神情,他打断了方术士的话,沉声道: “下次不要再这样自作主张了!” 吉星的人选甚是棘手,他还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把吉星带在身边,还是让他入朝为官,更或是吉星是女性,打算纳入后宫? “你可说过吉星的特征?是男是女?”解云洲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指腹在一起搓动着,充分的显示着主人此刻复杂的心绪。 方术士:“并不曾对皇上多言过,这一切都等厂督定夺!”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解云洲身在东厂,培养的探子和杀手居多,并没有信得过的读书人。 至于妃嫔,解云洲第一个就否定了这个选择,宫中还有水奴在,不需要再画蛇添足了。 猛地,解云洲的眼睛一亮,他的嘴角也上扬起了微小的弧度,怎么就把那个人给忘了! “你又要有人情收了!”解云洲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方术士云里雾里的没听明白,但看厂督有些高兴的表情,总归是好事吧! 一刻钟后,皇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上,镇江酒楼二楼。 “你说要推举我入朝为官!”谢净檀清瘦的身躯没有一寸不在抗拒,他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手更是连连摆动,“不成,不成,我志不在此!” 第五百六十六章 吉星人选 谢净檀有状元之资,但心厌烦朝堂上的倾轧,再三的推拒了周围人要举他为官的好意。 看着眼前眉眼秾丽的解云洲,谢净檀狐疑,“厂督厌烦我还来不及,怎么会推举我为官?” 莫不是想要设局害他吧? 谢净檀自罚一杯,为自己方才胡思乱想的古怪念头向厂督赔罪,厂督不像是那等心思狭隘之人。 “当初在金国时,谢公子能为了月霜国的百姓同本厂督据理力争,怎么如今换成了本国的百姓,谢公子就推脱上了呢?”解云洲端起一旁的茶杯,撇开盖子,抿了一口清香的茶水。 谢净檀一头雾水,他不解道:“厂督还是不要在这里和我打哑谜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命我三日内找到方术士占卜出来的吉星。”解云洲似笑非笑的看着谢净檀,“我总不能举荐个和东厂有干系的侍卫或太监吧?” 谢净檀:“厂督手眼通天,找个一心为民的才子又有何困难呢?” 他不喜朝堂上的波云诡谲,一个个的尸位素餐,嘴上说着为国为民,实则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可这些政治团体存在至少已经几十年,他想去改变朝堂上现有的格局, 无异于蚍蜉撼树。 “谢公子说的也有道理,可本厂督只信任你,觉得你就是最好的人选。”解云洲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花费这么多的口舌来说服谢净檀。 毕竟谢净檀在他眼里是个彻彻底底的文人,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若是他入朝,不仅有个丞相老爹撑腰,后宫还有个皇后娘娘,多少能帮着在皇上面前说两句好话。 最重要的是,解云洲看中谢净檀不会是那等搅风弄波的人,他有吉星身份护体,对他所提出的利民之策,皇上也能考虑一番。 似乎是自己也想通了这一点,谢净檀艰难的点头应下了,“咱们有言在先,我不会替你办事。” 赶鸭子上架不外如是,解云洲直觉好笑,眉头一挑道:“好。” 只怕到时候你会主动的来求我和你合作的! 解云洲对此十分的有自信。 解决了吉星的事情,解云洲从酒楼打包了意欢爱吃的水晶蹄膀先是回了趟厂督府看小叶子,见他能吃能睡也就放下了一颗心。 解云洲拎着食盒走在狭长的宫道上,两边是三丈高的城墙。 往日里他只觉得孤寂,心冷得像玄铁,可如今不同了。 他感受着食盒的重 量,心里是暖融融的,耳边也似乎响起了意欢高兴的笑声。 路过淑妃宫殿时,解云洲瞥见宫门口有个眼熟的宫女,见到了自己一副心虚害怕的样子。 活像是见了猫的耗子,解云洲收回视线,大步的朝着宣光殿走去。 淑妃被罚禁足一个月,每日都在宫里生闷气,她暗恨自己当日太冲动,怎么就直接把玉佩这么重要的证物给了皇上。 还惹得皇上发怒,马上就要到新年了,难道皇上连宫宴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让她参与吗? 那她这个淑妃娘娘的脸岂不是要丢到宫外去了! “娘娘,梁淑仪身边的柳儿来了,她递给娘娘一封信。”淑妃的心腹宫女把白色信封递到了淑妃的面前。 淑妃尖酸道:“她的手没抄废了,竟还有功夫给我写信!” 不外乎是些冷嘲热讽的话罢了,淑妃嘴上说着,眼神轻蔑但到底还是打开了信封。 这一次梁淑仪倒是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只是开门见山的打探,要求淑妃把意欢那枚玉佩的样子画下来,她有用。 梁淑仪的脑子比自己的还不如,淑妃不信梁淑仪能想出比自己更好的处理办法,但又转念想到她稀里糊涂 的就得盛宠,难道是身边有人在给她出主意! 若真是有这么个人,那她可真是不长眼!竟然挑中了梁淑仪这个蠢货。 好啊,就让你们也知道知道吃亏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淑妃的记忆力不错,画工也说的过去,在案桌上边回忆变画,很快就画好了那玉佩的样子。 很快怀揣着画纸的柳儿就悄悄的出现在了太极殿的角门处,她求见解云洲。 “这是梁淑仪向淑妃要的东西。”柳儿咬了咬蠢,极力克制着自己不断打颤的身躯,声音颤抖道。 解云洲认出了她的脸,原来是梁淑仪的宫女。 解云洲瞥了眼颤抖如风中落叶的柳儿,饶有兴致道:“你不是梁淑仪的奴婢,怎么给本厂督传起消息来了,你不知道本厂督最厌恶吃里扒外的人吗!” 柳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磕了个响头,“奴婢心里一直感念着厂督夫人的恩情,奴婢听梁淑仪说,这东西可以用来对付夫人,这才斗胆来求见厂督的。” 抖开那张画纸,解云洲见那画纸上画的正是意欢的玉佩,心生烦躁。 高云瑶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还没解决此事! 他提笔在画纸上略微改动 了几笔,随意在风中抖了抖,见墨迹干了后就给了柳儿,“拿回去交差吧!本厂督记住你了!” 柳儿头都没敢抬,恭恭敬敬的接过了画纸,又一路后退的出了解云洲的书房。 走在回芙蕖殿的路上,柳儿不断的对自己说:“良禽择木而息,梁淑仪娘娘是对我有提携之恩,可我不能真的为她做的糊涂事,赔上一条命!” 这是背叛吗! 不这是求生啊! 柳儿想通后眼里的目光更加坚定,她挺直了腰杆,迈进了芙蕖殿的宫门。 梁淑仪:“怎么去了这么半天!”梁淑仪满脸不满,声音更是透出浓浓的不悦。 柳儿:“淑妃娘娘好久才把东西给奴婢。” 是淑妃能干出的事情,梁淑仪并没有多思虑,也没产生半点怀疑。 接过了柳儿递过来的画纸,梁淑仪眉眼间总算是多了一分喜色,她先是自己临摹了一张,随后又从屋外叫来一名脸生的内侍,低声的吩咐了几句。 柳儿隐约听到,是让他把东西送给某个内侍。 估计是要送到宫外去的,柳儿心知梁淑仪娘娘并没有那么信任自己,凡是与梁国公府有关的消息,梁淑仪娘娘都没叫自己知晓。 第五百六十七章 乌龙 她的脚微微的在地上搓动了几下,怕是梁国公府要白忙活一场了,那画纸已经被厂督改动过了。 画纸不消两刻钟就到了梁国公府上,梁国公兴冲冲的举起玉佩的画纸,与自己在扬州打探来的唐家主母的玉佩纹样做对比。 结果令他大失所望。 “都是废物!”梁国公如同愤怒的公牛,他一把扫落案桌上的东西,在乒乒乓乓的碎裂声中气的直跳脚。 梁国公夫人闻讯而来,她脸带惊恐:“这是怎么了?” “都是你的好妹妹,天底下就她长了一张嘴不成!”梁国公也算是明白淑妃为何会被禁足一个月了。 从头来是一场乌龙啊! 梁国公道:“淑仪娘娘弄到了玉佩的样子,和我在扬州调查到的根本对不上!” 此言一出,梁国公夫人也愣了一下,她有些不可置信道:“可我妹妹她从小就记忆力出众,她的记忆几乎没出过错啊!” 梁国公狠狠的瞪了梁国公夫人一眼,“哼,以后远着她些吧!我看她没安好心,你被她耍得团团转!” 梁国公夫人甚是委屈,她捏着帕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好,以后我再也不把她说的消 息告诉你了!” 说完梁国公夫人哭着转身就走了。 梁国公夫人在家里受了气,二话不说的就坐着马车到了简府,还和不明所以的简夫人大吵了一架。 “姐姐你疯了吗!”简夫人看着在自己屋子里指着她大骂搅家精的梁国公府人,满眼愕然。 “就算你是国公夫人,也不能跑到我家里发疯啊!”简夫人心疼自己那被摔成碎片的描金花瓶。 眼见着梁国公夫人抄起了她最爱的汝窑杯子就要往地上摔,她赶忙上前抢下。 天底下可就这一套,摔碎了去哪儿给剩下的杯子配成一组! 梁国公夫人气呼呼哼了一声,“都怪你心信口开河!若不是你当日在皇庄的筵席上说意欢像犯官之后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淑妃娘娘何至于被禁足一个月啊! “还说什么信物呢!意欢的玉佩和你口中的玉佩对不上,国公爷派人去扬州都查清了,根本对不上!”梁国公夫人乏了,一屁股坐在了绣凳上,心酸不已的呜呜哭泣。 简夫人愣了,她喃喃道:“不可能啊!” 这话刚好就被简老爷听见了,恰好他派去扬州查探消息的人也才回来,他兴 冲冲的来和夫人分享喜悦,却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对不上!”简老爷花费了五百两银子才从扬州那边拿到了玉佩的画纸,可如今梁国公夫人却说不像! 梁国公比自己能耐大,他查到的不能有错,一想到自己花费了简府一年的花销,却买来了无用的东西,他懊恼非常。 三人静静的坐在屋子里,彼此六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悔色。 简老爷不甘心开口道:“莫不是宫里传出的消息有误?淑仪娘娘她……” 淑仪娘娘做事不可靠,简老爷不信任再正常不过。 梁国公夫人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样,“淑仪娘娘在宫里也不容易,可到底是把消息传出来了。” 说完,梁国公夫人睨了简老爷一眼,那表情似乎在说你女儿什么都干不了! 简老爷心内腹诽:说的好像你是特意来通风报信似的,不过是上门问罪罢了! 简老爷不甘心就此不了了之,决定回头再想办法自己从宫里打探消息去。 红墙黄瓦的皇宫内。 高云瑶揣着玉佩进了宣光殿,她特意赶着意欢出门去青鸾殿的功夫来的。 见了解云洲,高云瑶就把 玉佩放在了桌子上,笑得一脸柔和,“如今也算是完璧归赵了。” 解云洲冷声道:“你留的尾巴可没扫干净?” 高云瑶不明所以,就听到解云洲道:“梁淑仪还在打探这玉佩的消息,若不是你带着玉佩招摇过市,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了!” 高云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她这次上门是有事相求,只好摆低姿态道歉,“是我思虑不周。” “祸是你惹出来的,本厂督希望在新年前彻底看到此事结清,否则等奔厂督自己出手,可就不能保证会不会伤到瑶容华娘娘了。”解云洲收起玉佩,瞥了高云瑶一眼。 威胁!高云瑶攥紧拳头,扯出牵强的笑。 不想再与高云瑶继续浪费口舌,解云洲直接打断了刚要开口的高云瑶,“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限你七日内打消梁淑仪继续追查玉佩的念头。” 高云瑶轻笑一声,刚才的怯懦神色荡然无存,她和解云洲讨价还价也暴露了她来这里真正的目的。 “只要厂督帮我重获圣心,一切都好说。” 她才不是那等会束手就擒的小白兔,高云瑶甚至有些挑衅的看着解云洲,“厂督也不想为这点 事脏了手吧!” 再说了此事也不完全因她而起,高云瑶也已经找人调查了唐太医令一事情,她也是方才得知意欢的身世。 妒忌的毒液在她浑身蔓延,意欢一下子就从卑贱的不知父母的小可怜摇身一变成了出身不算太低的小官之女。 凭什么,天底下的好事都让意欢一个人占尽了不成!她不同意! 解云洲丝毫不意外高云瑶会还嘴,毕竟他所了解的瑶容华就像毒蛇一样狡猾又贪婪。 “皇上忙着年底祭祖的事情,没工夫应付后宫的嫔妃。”解云洲想都没想就要拒绝。 “只要你有办法让皇上去暮云阁,我就自有办法让皇上的心回来。”高云瑶甚是自信。 她也算是摸清了皇上的脾气秉性,皇上不喜欢太强势的女人,一如皇后娘娘,但也不喜欢太蠢的,如淑妃姐妹。 皇上想要的是好操纵且能满足他掌控欲的女人,自己可以装出皇上最喜欢的样子,只可惜那个意外早产失了的女儿打乱这她的计划。 看着野心都快从眼睛里跳出来的高云瑶,解云洲拧着眉毛,衡量着自己动手处理玉佩一事,和答应高云瑶的要求之间的得失…… 第五百六十八章 高云瑶封妃 片刻后解云洲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成全你一次。” 高云瑶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她福身道:“那我就在暮云阁等着厂督的好消息了!” 天高云阔,瓦蓝的天空不见一丝白云,温柔的太阳驱散了皇宫内的一缕寒意。 议事殿内,解云洲闻到了熟悉的香气。 赵晟对着面前的香炉就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宛如刚刚落水后被捞了起来,迫不及待的往肺里充盈空气。 赵晟的头疾又犯了,近来天气冷的愈发厉害,他不过是在外面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夜里就疼的睡不着觉。 真的是疼的想把自己一头撞死! 解云洲心道看来雷藤之毒把皇上折磨的不轻,让他明知道这熏香起的一时之效能让他半个月的汤药都白费,还是点上了香。 踏踏的脚步声格外熟悉,赵晟紧锁眉头一睁眼就看到了解云洲那张冷漠秾丽的面孔。 说起来两人其实有三分相似,但赵晟自认为自己更富有男子气概,他此刻心情不畅,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带着刺。 “你就是做女子打扮也不会有半点违和,你若真是女人,当初就不会被父皇赐死了。 ”赵晟尖酸刻薄道。 解云洲有双与珍妃极其相似的眼睛,昔日珍妃看向赵晟的眼神里满是一位母亲对孱弱儿子的疼爱。 如今解云洲的眼底一片冰冷,若是有什么情绪,那就是对赵晟的讥蔑。 “皇上也该珍重龙体才是,如此才能绵延国祚。”解云洲不冷不热道:“臣近日来是有喜事要回禀皇上。” 到底我是君你是臣,赵晟心里涌出一股隐晦的快意,他涨裂的头也没那么疼了,他支棱起耳朵,“什么好消息?” 解云洲:“方术士所说的吉星找到了,说来也巧,正是皇上屡次征召却不入朝的谢家公子谢净檀。” 谢净檀,赵晟在唇舌见低声喃喃了一遍。 吉星竟然是皇后的亲弟弟吗? 赵晟心里直犯嘀咕,谢净檀不是那等汲汲营营之辈,是个难得的温润文人,他出身显贵,又有一身的才学,虽然是外戚,但从未听说旁人说他不好。 “那就宣旨,让他进翰林院吧!”赵晟拍案定板,“叫他先负责修纂本朝的历史!” 翰林院清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能暂时远离朝堂上的是是非非,想来谢净檀也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拟 旨自有拟旨内侍负责,议事殿内响起了磨墨的声音。 刷刷刷~ 解云洲道:“皇上许久没入后宫了,前朝议论纷纷,对皇上的身体甚是担忧。” 这句话一下就戳中了赵晟的心结。 他今早上朝的时候强撑着没表现出自己身体不适,生怕会被朝臣们看出来,如今他子嗣薄弱,国朝的根基还不稳,最怕的就是会动摇了臣心。 赵晟咬牙,用力一拍桌子,“哼,朕看他们就是太闲了,长了双眼睛就知道往朕的身上盯!” 他起身,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身旁的内侍立刻上前扶住了赵晟,赵晟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那内侍薄弱的肩膀上。 看着肉眼可见,双腿在用力的内侍,解云洲低头掩去眼底的那抹嘲弄。 赵晟没精力去宠幸妃嫔。 梁淑仪在抄经,淑妃被禁足,高婕妤在养胎,那些位份太低的妃嫔他已经要记不清人家的脸了。 宁贵人染了风寒,昨日就在敬事房报备过了,他自己也是病体不想再多沾染一份病气。 “那就去暮云阁走一趟吧。”赵晟心有抵触却也不可奈何。 正好瑶容华还在养身子,无法承宠,他去走一趟 也能堵住前朝朝臣们的碎嘴。 解云洲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眼眸微微转动,想着高云瑶若是再次毁诺,自己该怎么收拾她。 暮云阁。 “皇上驾到!”内侍尖利的声音响彻暮云阁上空。 高云瑶还没来得及梳洗打扮,她脸色还有些苍白,的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娇弱的美感,宛若一朵再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皇上万福。”高云瑶上前一福身,看向皇上的眼里满是委屈。 赵晟对高云瑶不能说全然无感情,她毕竟为自己孕育过两个孩子。 “爱妃又瘦了,这段时间朕的心里也不好受,没来爱妃这里来看看,爱妃不会怪朕吧?”赵晟拉着高云瑶的手,声音柔和。 高云瑶的手凉,赵晟握在手里像抓着一块刚才外面拿进来的冰一样。 不着痕迹的摆脱了瑶容华的手,赵晟的视线转向了一旁,这才注意到西面的多宝阁不见了,多了一座小小的供桌,他好奇的走了过去。 按照祖宗留下的规矩,小公主早夭是为不祥,不仅不能安葬如皇陵,更没资格设牌位接受供奉。 赵晟踱步走到了那供桌前,之间供桌的香炉里插着三支燃烧了一 半的香,观香炉里的香灰,这供桌应该摆放的有段时日了。 只是三盘水果塔前是空白的一片墙。 赵晟的身后响起了高云瑶的声音,“臣妾想着,那两个孩子终究是和臣妾的缘分浅了些,只是他们小小的,连个人也还算不上,若是供奉上平白的折损了他们来世的福气。” 高云瑶的声音顿了顿,再开口时声线颤抖,“只是臣妾于心不忍,天底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呢?臣妾摆了供桌,只为天底下所有的母亲和孩子祈福。” 是自己多心,差点错怪了瑶容华的一片真心。 赵晟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母妃的面孔,耳边也萦绕着昔日母妃的柔声细语,他很想母妃,可母妃很少入他的梦。 明明瑶容华和母妃长得并不相似,但赵晟却仿佛在瑶容华的身上看到了母妃的影子。 “你有心了。”赵晟这回是真真的用力攥紧了瑶容华的手,他眼里闪动着瑶容华看不懂的光彩。 赵晟沉吟片刻,似乎是作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瑶为美玉,纯洁无瑕,单纯美好,最是趁你不过,你孕育子嗣,虽都没能站住,但功劳不小,朕晋你为瑶妃。” 第五百六十九章 再次抄经 恭贺的声音不绝于耳,高云瑶仿佛在天上飘了一圈才落地,脚下一恍惚差点没站稳。 她的眼里迸发出灼人的喜色,单手掩住嘴,又是惊又是喜的谢恩,“臣妾谢主隆恩!” 终究是落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这一天还是被她给等到了。 对高云瑶来说,这次封妃纯属意外之喜,她甚至还没想明白皇上方才的怀念是因何而来的。 高云瑶封妃的消息像是铺天盖地的蒲公英一样,随凛冽的寒风吹遍了整个后宫。 就连被禁足中的淑妃也得知了。 “瑶妃!”淑妃咬牙切齿。 贱人一身狐媚的本事,勾得皇上给她晋了位份! 自己明明伴驾时间最长,却还要受此之辱,一个宫婢出身的女人都能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淑妃已经能想象到梁淑仪会如何嘲笑自己了。 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淑妃急得在屋里来回的走,她拉住自己的心腹,“你去打探打探,瑶容华为何会封妃啊!” 心腹也没法出宫,她还是听路过宫门得小宫女说的。 但娘娘现在焦躁的吓人,她也只能一口应下来。 芙蕖殿。 梁淑仪愕然的重复了一遍,“她封妃了。” 梁淑仪自认同瑶妃 之间没什么太大的恩怨,但奈何瑶妃与淑妃之间有杀子之仇。 当初瑶妃第一次怀孕就是被淑妃害得流了产,难保这次小公主早夭不是受了上次的影响。 皇上好些日子不入后宫了,这一进后宫就封了个瑶妃,瑶妃都做了什么? 梁淑仪满脑子的瑶妃会不会找自己来寻仇,她再也无暇顾及意欢那边的事情了! “柳儿!去快去联系小千子,我要的魇镇之术怎么还没打探出来!”梁淑仪急了,本就嘶哑的嗓子变得更加嘲哳难听。 柳儿几乎是被梁淑仪推搡出了屋子,她站在暮云阁的宫门口,默默叹了口气。 淑仪娘娘连日来抄经何尝不是一种折磨,皇上派人来督促娘娘抄经的内侍还是宫里的老面孔,淑仪娘娘那么傲气的人连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她才走出了几步远就看到了捧着一刀上好宣纸的内侍朝着暮云阁的方向走来。 看了眼日头,确实到了今日抄经的时辰。 柳儿站在方术士的院子外,吹了一声口哨学鸟叫。 不一会儿,侧门就嘎吱响了一声,小千字左右打量了几眼,探出身子来,小声道:“怎么了?” 柳儿面露无奈,“娘娘上次交代 你的事情有着落没?” 该怎么开口说自己在这里每天都座冷板凳呢? “就快了,方术士在清修,这几日都不开口说话,他对我还挺信任的,你也知道这东西万一被查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尽管小千子表情认真但柳儿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推诿的借口罢了。 小千子对梁淑仪娘娘并无几分衷心,柳儿默默想到,这点和自己一样。 关上门,小千子愁的后槽牙疼,他捂着自己的脸,冷不丁的对上了伺候方术士的内侍的视线,他浑身一个激灵。 那可是厂督解云洲的人! 那内侍对小千子招了招手,小千子唯唯诺诺的走了过去,讨好一,“大人有什么吩咐啊?” “那边又要什么呢?”内侍平平无奇的脸,声音阴测测的。 “要那魇镇的脏法子。”小千子声如蚊蚋。 那内侍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这里可没那种东西。”方术士从屋里走出来,语气桀骜,他所行的道都是正道,从不伤及人命,也不屑于那些歪门邪道。 小千子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他笑得很牵强,上前连声附和道:“是!您说的是!” “看来梁淑仪还是心不够敬虔,抄了 那么多卷的经也没涤荡她浮躁的心,这样不行啊!”方术士高深莫测一笑。 黄昏时分,梁淑仪刚抄完大半卷经书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传旨太监宝蓝色的衣裳刺得她眼睛一震,直觉没什么好事。 “皇上有旨,命梁淑仪娘娘加抄五十卷供奉佛前。” 为什么! 梁淑仪用力握紧手里的笔杆,直攥得那竹制的笔杆咯吱咯吱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动。 传旨太监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他声音尖锐刺耳,“这可是皇上的旨意,梁淑仪娘娘是有什么不满吗?” 梁淑仪自然不敢把心里的不满表达出来,她揉着疼痛的手腕,恭敬地跪在地上,扣头谢恩。 “臣妾不敢,这是臣妾的荣幸。” 看着传旨太监趾高气昂的样子,梁淑仪啐了一口,咬得一口银牙咯咯作响。 她才不过刚喘息了一口气,就被皇上派来监督她的内侍提醒道:“从今日起娘娘得每日多抄半卷才成。” 一旁的柳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就是皇上批阅奏折处理公事的时间都没梁淑仪娘娘抄经的时间长了吧! 现在梁淑仪已经熟练到能够不看经书,直接把要抄写的内容默写到纸上的程度了。 赵晟在议事殿里也暗自思忖,怎么方术士是和梁淑仪有仇吗?突然让她多抄几十卷经书,听起来就像是磋磨人的手段。 但他转念一想又被自己逗笑了,方术士那等清冷的世外高人,怎么会同深宫妇人置气呢? 另一边,宣光殿的室内却是一派欢腾的气象。 光是看着意欢那张朝气十足的笑脸,就涤荡了连日来解云洲那颗疲惫的心。 他哭笑不得的穿上了意欢为他缝制的袜子,还不得不违心夸赞,“夫人的手艺见长!” 粗粝的针脚踩在脚底下的感觉说不上舒服,但也不能说硌脚。 意欢被夸,脸色有些微红。 她有自知之明,和那些专门做针线的宫女相比,自己这点子手艺就是孩童卖弄,但意欢的心里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哪有丈夫身上没有妻子的针线活计呢? 一想到解云洲从里到外都没有自己操办的东西,意欢的占有欲就在疯狂作祟,她知道自己的手艺上不了台面,那就做点露不出来的吧! 袜子! 又简单又不考验针线。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春祥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的勾起嘴角,她心道,厂督大人,您就宠着夫人吧! 第五百七十章 好消息 就在此时,屋外响起了一阵纷踏的脚步声,有名内侍言说有个长脸的太医急忙忙的来找厂督,说是有要是相商量。 解云洲一听就知道是严太医。 意欢紧张起来,像是机警的小兽一样竖起耳朵,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解云洲。 “可是有什么麻烦了?” 安慰的拍了拍意欢的手背,“估计是小叶子的事情,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听她这么说,意欢就陷入了无法帮厂督分忧的无力之中,她神色怏怏,点了点头。 到了书房,解云洲见严太医一直在擦额头上的冷汗,明明这屋里的碳火很足,严太医的身子却还是一直在抖。 “怎么样了,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办好了?”解云洲颇为好笑的看着严太医。 严太医心里老泪直流,他颤声道:“办好了,办好了,我把裸头草从世子的药里捡了出来,估计再有个两天,世子就能醒了。” 两天的时间还是太长了,解云洲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两天的时间足够那封已经被送出的信到达禹州了。 见解云洲一脸的冷酷表情,严太医急忙为自己辩白,“两天的时间已经够快了,我还在世子的药里特意添加 了使人兴奋的药材,为的就是让世子能早点醒来。” “你确定自己动手的时候没被别人发现吗?”解云洲冷声道。 他精致的眉眼看向严太医的时候多了一份审视的意味。 严太医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做学徒时被师傅拷问的时候,那种提心掉胆的滋味真是叫人说不出的难受! “刘太医每天盯得紧,但这几日主动值夜,趁夜撬开刘太医的屋子,把药换了。”严太医道。 他特意挑后半夜其他值夜太医最疲惫的时候动手,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人发现他的小动作。 “那本厂督就等着好消息了,承诺你的事情自然也会做到。”解云洲的声音清越,听着十分的有信服力。 严太医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了金灿灿的金条,他不由得露出了连日来最真诚的笑脸。 “还是厂督心善。”严太医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片刻后,书房里响起了解云洲的低笑声。 他挥退了严太医,独自的书房里坐了一会儿,他希望安南王不要理会皇上借简侧妃发出去的那封信。 皇上的心思就像是司马昭的心,路人皆知。 索性现在大家都 还没撕开那层薄如蝉翼的遮羞布,大家还能安分的相处,但凡有人先戳开了这层遮羞布,等待着大家的就是一场势必要打的恶仗。 皇上才刚登基,百废待兴,这种时候处置势力深厚的藩王实在不是好时候。 而且一旦皇上和安南王开战,他就脱不了一个督军的职责,百姓也会是最遭殃的人。 他不放心把意欢留在后方,皇上却会死死的握着意欢这条软肋威胁自己为他在前线劳心劳力。 解云洲悲观的叹了口气,可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他的眼里就恢复了往日的精光。 坐等危机才不是他解云洲的行事风格,既然皇上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可控,他不得不早点为自己做筹谋了。 就在此时,一名东厂侍卫面带喜色的敲门而入。 “厂督,小叶子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另外禹州那边来信,世子妃又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世子妃有身孕了,还已经四个月了,想必世子动身来皇城的时候,她就怀上了。 如此一来,安南王就不可能放自己的儿媳妇来皇城了! 解云洲抚掌大笑,果然天助我也,这是他今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估计皇上再有个一两日 也会得知次消息。 安南王一脉子嗣丰茂啊! “还有,最近监视高府的同僚刚才传话说是高廷尉秘密会见了皇城司的许指挥使。” 屋外光秃秃的树枝在风的吹拂下摇动着干瘦的枝干,好似干瘪老迈的舞女在忆往昔。 解云洲不屑的嗤笑一声。 许指挥使不足为惧,他头脑不甚聪明,皇上当初选中他未尝不是看中了这一点,觉得这种人好操纵。 显然,皇上能看清的“过人之处”,高廷尉也看到了,并同样准备利用一番。 许指挥使在皇上这里坐了冷板凳,自然不甘心一直不上不下的做指挥使,被东厂压得死死的。 高廷尉不过是试探的找人递了个口信,许指挥使就巴巴的去了高廷尉的府上,美名其约仰慕已久,特意上门拜访。 其实到底是什么心思,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解云洲更关心皇上是从哪里弄来的裸头草,这种西域才有的地方必然是从金国那边的商路传过来的。 明明皇上知道自己所中的雷藤和金国那年脱不开关系,却还敢用金国那边弄来的裸头草戕害堂弟。 皇上彻底没救了。 再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意欢的眼睛立马亮晶晶 的盯在了解云洲身上,她满眼的求知欲。 解云洲伸手在意欢的眼皮上轻轻点了一下,用宠溺的语气道:“你啊,还真是个包打听,怎么什么都想知道呀!” 意欢的脸红扑扑的,比桌子摆的冻海棠果还要夺目,她那把甜甜的嗓子里倾泻出腻人的声音,“人家这不是关心你吗!怎么到了你嘴巴里就变味了!” 意欢轻轻的敲了解云洲的胸膛一下,似乎是嗔怪他刚才说话的语气重了些,说的好像是她在刺探消息一样。 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惹得意欢不高兴了,解云洲连忙改口,“是我不好,自罚晚上不许搂着你睡觉好不好?” 意欢的脸更红了,这不是调戏自己是什么,她用力一跺脚,瞪了一眼没忍住笑出声的春祥一眼,一头扎进了内屋不出来了。 解云洲在外面畅快的笑了起来。 高廷尉和许指挥使私底下接触的事情一点也没能搅扰他的好心情,他相信若是皇上知道了此事,一点会出手收拾他们的。 高廷尉是受了点刺激。 他没想到谢丞相的儿子会悄无声息的就进了翰林院,虽说那是个清水衙门,但现在位列重臣的几位,几乎都是翰林院出身。 第五百七十一章 各有算计 足可见皇上对谢净檀的重视。 不过最让他忌惮的还是自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皇宫什么时候变得密不透风的? 几个月前,后宫还像是高府的后花园,可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都让高廷尉越发的惊心动魄。 先是不声不响的被召进皇宫的方术士,随后又冒出个吉星谢净檀。 他不由得怀疑,这方术士是谢丞相安插进宫的人手? 可若是谢丞相真有这样的手段,难道不应该先扶持皇后吗? 他先后三次想要和方术士交好,都被明确的回绝了,对方还狂傲的说,若是再敢这样就要禀明皇上。 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拒绝自己的示好! 既然方术士不识好歹,那他就再安排一名站在自己这边的术士进宫好了。 人选已经物色的差不多了,只能新年祭奠之前,他要找机会让皇上和那人“偶遇”,一切都顺理成章。 高府。 送走了许指挥使后,高廷尉心腹上前道:“许指挥使声名在外,是个十足的样子货。” 高廷尉眯起眼,伤腿放在心腹的膝盖上,艾灸的粗香在他的伤腿上悬着。 “好用就行,又不是要培养他。”高廷尉说 起来还有些嫌恶,他看着自己的心腹道:“别私底下搞小动作,他还不值得。” 许指挥使是他试探皇上的一块问路石罢了,皇上若是会因为他和许指挥使有了私交就撤许指挥使的职,那就说明皇上对自己甚是忌惮。 与其同时,又一名侍卫进了屋子,把一封信交到了高廷尉的面前。 “禹州来信。” 高廷尉一下就来了精神,他抖了抖衣袖,露出两双手,神情严肃的打开了信封,打开信封后又看到了一层有火漆的信封。 再次打开后,高廷尉展开信纸,信纸上的字迹笔锋犀利,可知其主人必定不凡。 信的第一行字就是:高廷尉吾兄。 这是极其亲近的称呼。 高廷尉边看边扬起嘴角,看完了信,他食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敲打出一首小调的拍子。 心腹好奇,“恭喜大人了,一定是安南王那边的好消息吧!” 高廷尉立刻冷脸,他看向心腹的眼神说不出的阴冷,“本大人发现你今天的话格外多,怎么还没吸取之前的教训吗?要不要这个大人让给你来当!” 他和安南王通信的事情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心腹最近大有飘起来的 架势。 心腹不警告急忙跪下,不安道:“还请大人息怒。” 高廷尉又闭上了眼睛,冷声道:“再有下次,你就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 他现在对蠢人的容忍度越来越低了。 为什么解云洲的身边就能聚集那么多办事利落的人呢! 思及此处,高廷尉懊恼的叹息一声。 心腹感激无比的说了些好话才敢起身,他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近来大人真是越发的喜怒无常了。 这点变化就连高大人自己都没察觉到,心腹暗自腹诽以后一定要留意自己这张嘴了,作为高廷尉忠实的簇拥,他自然希望大人能更上一层楼,但在此前他也得保住自己现有的地位才行。 另一边,意欢先前去了青鸾殿,是告诉皇后,厂督为自己选定的正宾人选是英国公老夫人的消息。 可以说这人选正好与皇后心内的人选不谋而合,皇后比意欢还要高兴。 “你且等着,我去帮你说合,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不过一日过去,青鸾殿的焦尾就一脸喜色的来宣光殿给意欢报喜。 “皇后娘娘说,英国公老夫人点头答应了。” 起先老夫人还犹豫了一番,英国公府上 下三代都是老实人,本不想和解云洲和权宦扯上关系,但皇后再三相劝,英国公太夫人这才点头。 焦尾的话音刚落,意欢就抑制不住的欢呼一声,她跳着拉起春祥的手。 “真不知道该怎么谢皇后娘娘才好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又染上了哭腔,“皇后娘娘真好,不但替我当赞者,还为了我的事情费了这么大的人情。” 看着真情流露的厂督夫人,焦尾作为皇后的心腹自然觉得心里舒坦,好歹厂督夫人还知道感恩,不像那等只会做面子功夫的人。 说的就是高婕妤。 高婕妤养胎闭宫谁也不见,现在满皇宫就她地位最超然,谁让人家肚子里揣着金山呢! 似乎是看出了焦尾的不开心,意欢低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娘娘……” 不等意欢把话说完,焦尾连连否认,呸呸!娘娘好着呢! “还不是高婕妤那边,她每日一盅燕窝,最近又要上了鱼胶还要赤嘴胶,这东西自来就少,皇后娘娘就把自己份例里得都给了高婕妤。”焦尾说完越发气鼓鼓。 “就这样也没听高婕妤说句好话,以前还和娘娘称姐道妹,如今一怀孕就轻狂起 来了。”焦尾着些埋怨再肚子里憋了有些日子了,她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说,想着厂督夫人也不算外人就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在意欢的印象里,高婕妤不是那等不守规矩的人,她应该是怀着孩子被宫里诡谲的气氛吓得不敢出门吧? 她没跟着一起谴责高婕妤,但出声安慰道:“皇后娘娘有你这么贴心的身边人,不知多高兴。” 焦尾脸上一红,嘴角是压也压不下去的笑,“厂督夫人快别打趣儿奴婢了,奴婢还有些差事,就先告退了。”说完又行了一礼,规矩的走出了宣光殿。 看着焦尾的人影彻底消失,春祥面上露出一丝不满,“夫人,您的脾气也太软了,她不过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也敢跑来敲打您。” 瞧着春祥气鼓鼓,一副替自己抱打不平的样子,意欢一头雾水,她茫然的瞪大眼睛,“春祥,你在说什么啊!” 厂督夫人眼神澄澈,想来是真的没明白焦尾的话外之音。 春祥有些怜惜又无可奈何,她也不想多心的,但奈何宫里事事都要小心,容不得半点差错。 那人明显就是敲打夫人,让她帮着皇后出气呢! 第五百七十二章 皇后的烦恼 “焦尾明面上是说高婕妤不知礼,何尝不是敲打您呢,叫您不要忘了皇后娘娘呢。”春祥一脸恨铁不成钢。 虽然很想反驳春祥的话,意欢不大高兴,她不想把别人想的那么坏,但吃过的亏告诉她,不得不小心。 “皇后娘娘那里凡是重要的日子,我若是能去,是一次也没落下过,也不知焦尾姑娘是怎么了,难道我看起来像是狼心狗肺的人吗?”意欢郁猝的摸了摸自己光滑如煮熟的蛋清般的脸蛋。 春祥又是轻叹一口气,厂督夫人及笄后就是大姑娘了,厂督安排的婚礼也在及笄后不久,到时候夫人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以厂督夫人的身份进入鱼龙混杂的圈子。 想来是焦尾自作主张,觉得厂督夫人越发不受控了,才来宣光殿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吧。 皇后的秉性是众所周知的大度端方,她对意欢是真的好,不会吩咐奴婢这么小肚鸡肠的话。 不一会儿意欢自己也琢磨过味来了,她不安的搓了搓小嫩手,向春祥讨主意,“焦尾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说这些话,我估计这症结还是出在了皇后娘娘的身上。” 说完意欢就急吼吼的叫人给自己 穿衣裳,她得去青鸾殿看看,不然脑子里总是乱哄哄的,压根就没法儿想别的事情。 春祥见厂督夫人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不免对焦尾多了几分不满,明知道夫人是好性子,又关心皇后娘娘,还要故意在她面前说着中让夫人担心的话。 但到底拗不过夫人,春祥只好替意欢装上了炭火的暖手炉,跟在夫人身后去了青鸾殿。 彼时外面飘着微弱的雪花,不远处的天边冒出了太阳的身影,想来这雪也下不了多久。 青鸾殿外观巍峨秀志,乃是历代中宫皇后的居所,但意欢却觉得这里多少了烟火气息和人情味,冷冰冰的。 她才走到了门口,就听得屋内响起皇后娘娘的咳嗦声,不重却有些沙哑。 意欢进屋先在炭盆边烤了烤火,祛除身上的寒气这才敢靠近皇后。 谢净沅白了焦尾一眼,“定是你那张嘴巴在外面惹是生非了!” 被皇后娘娘斥责,焦尾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她低下头,默默的扣自己的手,小声道:“娘娘这么吃亏,迟早也把自己憋闷坏的。” “本宫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岂会为一口吃的置气,外面这么冷,还劳烦意 欢跑这一趟,若是再被我过了病气,才是真叫我于心难安。”谢净沅语气严厉,满脸的严肃。 焦尾瞬间红了眼眶,福身给意欢赔罪,“是奴婢多嘴,惊扰了厂督夫人,奴婢愿受罚。” 虽说焦尾此事做的欠妥,但到底是为了皇后着想,意欢不忍苛责,也为了活跃气氛,就故作深沉道:“那就罚你替我做一双鞋来,鞋面也绣上二十只蝴蝶!” 意欢并没有说什么时候要,而且焦尾是青鸾殿里数一数二的针线能手,就是鞋面上绣上五十只蝴蝶也难不倒她。 心知是厂督夫人高抬贵手,焦尾生出了几分羞愧,她应了声是,又感激的看了厂督夫人一眼。 “不是我要替高婕妤说话,但我总觉得事情蹊跷,高婕妤那种谨慎的性子,怎么会开口索要赤嘴胶这种贵重的东西,还日日要用,这么滋补,太医都不说什么吗?”意欢斟酌了半晌这才开口。 谢净沅幽幽叹了口气,高婕妤小心谨慎,尤其是在瑶妃早产后更是越发小心,突然开始和自己大肆索要东西,大有一种宫中要以她为尊的架势。 “我正打算打探一番呢,可巧你就来了,听我的, 这事你千万不要插手。”皇后娘娘一脸担忧,用力握了握意欢的手。 意欢乖巧的点头应了声,“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给娘娘添麻烦的。” 外面雪已经停了,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上,阳光透过明瓦投映在窗边的矮榻上,照在织锦的靠枕上。 谢净沅用手描摹着那道光,声音轻柔道:“高婕妤腹中的皇嗣对皇上来说至关重要,她一定不能出事。” “我知道轻重,也许是高婕妤手底下的人不规矩,仗势欺人呢!”意欢上前把手搭在了皇后的肩膀上,手下微微用力,按摩似的捏了两下。 意欢的力道软绵绵的,捏得谢净沅浑身似有蚂蚁在爬,皇后笑着拍开了意欢在自己身上作祟的手,“去去,古怪精!” 见皇后娘娘总算是露出了笑颜,屋内伺候皇后的宫女们都松了口气,要知道皇后娘娘的身子自打流产后一直没好过,大家都怕皇后娘娘憋出心病来,现在能笑出来倒也算好事了。 回到了宣光殿,不等意欢开口说什么,春祥就率先出声道:“皇后娘娘想来有她自己的考量,您还是别跟着操心了。” 本来春祥想说的是别跟着裹乱 了,可是话都到了舌尖了,她怕伤到夫人的自尊心又咽了下去。 啪嗒,啪嗒~ 意欢任由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在桌面上轻轻敲打,她的眼神有些涣散,一看就知道定是在琢磨什么。 她并没有因为春祥有些严厉的语气就生气,而是觉得很无力,自己好像一直在默默承受别人对自己的好,但却毫无付出。 她怏怏不乐的样子,一直持续到解云洲从宫外忙了大半天回到宣光殿的时候。 踏着最后一抹夕阳,解云洲眉头紧锁的进了屋子,他一眼就看到了有些呆愣愣的意欢,手里的雪梨都啃得只剩果核了还咬在嘴边。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嘴巴撅得都快能挂油瓶了。”解云洲含笑问道。 意欢是一点也没隐瞒,把白天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的说给解云洲听,末了还补充一句,“若真是被刁仆所欺瞒,高婕妤多冤枉啊!” 解云洲冷笑一声,对意欢的话不大赞同,“能被奴仆蒙蔽,治下不严,高婕妤哪里冤枉。” 厂督今日说话怎么火药味这么足,意欢翕动鼻子,狐疑的看着解云洲,又猛地舒展了眉头,厂督一定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被参 意欢拍案而起,在解云洲诧异的眼神中走到了解云洲的面前,“怎么了?谁惹你了?” 学着刚才解云洲和自己说话的语气,意欢促狭的呲牙一笑。 看着纯真无暇的意欢,解云洲心生愧疚,自己刚才的语气确实太过生硬了,他把意欢揽如怀中,像是搂着一团柔软的云。 “是我刚才太凶了,有没有吓到你?”解云洲满眼的宠溺。 意欢几乎就要溺死在解云洲眼底的那片情海里,但片刻后,她推开解云洲,极力掩饰着刚才自己的情动姿态,欲盖弥彰的咳嗦了两声,“你不要转移话题,我方才问你是在外面受谁的气啦!” 她语气娇嗔,叫人爱的手痒痒想上手揉搓她一番。 解云洲搓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走到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做不过是些蝇头小事,不值得说出来害你也跟着烦心。” “啰嗦!”意欢一跺脚,嗔怒的瞪了解云洲一眼,“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说话拐弯抹角了,若是不能说与我听的明说就是,还绕什么弯子!” 意欢就连生气都这么可爱,解云洲忍不住轻笑一声,他上前一步,没忍住捏了捏意欢软软的 小脸蛋,笑道:“是你不认识的人,有人给我使绊子,东厂被人参了一本。” “为什么事被参?”意欢紧张的问。 可别是参厂督的本子,厂督忙着新年祭典都已经这么忙了,现在还要忙着为自己辩白,也太忙了。 解云洲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坐在软塌上轻叹一口气,“参我惑乱君主,给皇上进献方术士。” 可那方术士明明是皇上自己弄进宫的,关他什么事? 意欢气鼓鼓的一拍桌子,“太过分了,皇上自己心里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吗?不会牵扯到你吧?” 皇上估计也是被这道折子给弄懵了,而且这道折子还是许指挥使递上来的,解云洲只觉得可笑。 高廷尉接触了许指挥使,他还以为会有什么大动作,没想到就这? 解云洲哭笑不得,又觉得像是癞蛤蟆趴脚面,怪恶心人的,明知道这么一道折子不会伤到自己的筋骨,却还要拿来试探皇上的心意。 “他们这些人都图什么呀,若你真的为恶一方也就算了,可你明明为国朝劳心劳力的,眼见着都生出一根白头发了。”意欢急的眼眶都红了,她拿出了自己昨晚从解云洲头 上拔下来的白头发。 解云洲自己也愣了一下,昨晚他竟睡的那么死,连被拔头发了也不知道吗? 他白皙的手指捻起那根白发,放在烛火前端详了几眼,似是自嘲一般,低喃道:“我竟然耗费这么多的心血了吗?” 解云洲扪心自问,他一直以来以宦官的身份还待在皇城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自己的母亲珍妃复仇,为母族报仇雪恨。 推翻先帝,巩赵晟登基也只是第一步,一来赵晟和自己背负着同样的仇恨,二来赵晟也好控制些。 可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竟不知不觉的为国为民做了不少事,仔细想来,难怪他耳边骂他的声音少了许多。 而这一切的变化都与意欢脱不开干系,是意欢的善良一点点的温暖了他那颗冷酷的心。 既然如此,那报仇他要报到底,顺带也可为民谋些福祉。 解云洲的眼底似沉寂的只剩零星火点的炭盆,瞬间又燃起了熊熊的焰火,他灼灼的目光看向意欢,声音清亮道:“多谢夫人再造之恩。” 解云洲说完就要把那根白发点燃,却被意欢慌张的上前抢下,“哎!多有收藏意义啊,烧了干嘛!” 意欢脸红,捂着那根白发在胸前,宝贝似的摸了摸,用眼神谴责解云洲这个险些破坏了她宝物的人。 解云洲一把扯下束发用的短簪,一头如瀑的黑发倾泻而下,烛光下好似一匹闪动着微光的华贵绸缎。 一下看呆了意欢的眼神,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解云洲的头发,嘴里发出嘿嘿的笑声。 那样子要多痴就有多痴。 春祥捂眼,替意欢觉得羞耻,夫人还真是的,放在以前谁敢这么看厂督啊,谁敢对厂督动手动脚啊! 偏偏意欢这个众人眼中的毛丫头就做到了,这也是厂督的福气,春祥渐渐的站在了夫人的阵营里,又觉得厂督能得夫人这样的妻子,是厂督三生有幸。 摸了厂督的头发,意欢这才交出了自己那根珍藏的白发,眼前有了更好的,就忘了旧爱。 空气里浅浅的弥漫着一股头发烧焦的糊味道,意欢大逆不道想到:好像在烧鸡毛。 不过这话意欢可不敢说出来,她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想,想完又有些羞愧的看了眼解云洲。 她那贼兮兮的小眼神让人心痒痒,解云洲一把就把人抓到了自己的怀里,沉着脸,佯装生气逼问她 ,“笑什么呢!” 意欢明知道是在开玩笑,但也不敢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不出,她瘪着嘴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解云洲,“人家笑一笑还不行了,看见你就高兴还不行吗?” 眼见着二人又开启了黏黏糊糊的模式,春祥赶忙退出内屋,把空间留给夫妻二人。 屋内的暧昧气氛一时达到了顶峰,眼见着二人就要亲在一起了,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厂督,不好了,不好了,出人命了!”外面像是叫魂一样的大声叫道。 解云洲浑身一僵,意欢手忙脚乱的从他身上爬了下来,“那个,你还是去忙吧,小心些!” 一想到自己刚才和厂督在做什么,意欢的脸红的像是猴屁股一样,她摸着自己滚热的脸。 “不用太担心,忙的话我会找人给你传信的。”解云洲急匆匆的说完抄起大氅就走出了门。 意欢跟在解云洲的身后,亲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宫门口,凌冽的寒风吹透了意欢的身体。 “快进屋吧!”春祥把小手冰凉的夫人拉进了屋子里,又叫人上了一盏温热的奶茶,“时辰不早了,喝了这杯热奶就快休息吧。” 第五百七十四章 刺杀 见意欢有些不情不愿的,春祥又劝道:“明日有僧人进宫放焰口,夫人不想看吗?若是想看就要起早。” 放焰口,意欢还真没见过,她洗漱好窝在床上,又接过春祥递给自己的热奶一口饮尽。 她乖得像是个等待奖励的孩子,眼巴巴的看着春祥。 春祥的眼神渐渐柔和,声音放得很轻,“好夫人,快睡吧,明早醒来就有夫人你爱吃的油酥饼了。”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吃食,意欢却满嘴的抿了下,嘴巴里似乎已经有了油酥饼的滋味,她还有些记挂厂督,但暖意让人昏昏欲睡,她陷入了梦乡。 漆黑的夜色中,踏踏的脚步声回响在狭长的宫道里,解云洲步履匆匆,身后报信的人腿没有他的长,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跟在他的身后。 边小跑他还一边道:“不知是哪里来的刺客,混进了厂督府不说,还直接奔着小叶子所在的房间就去了,没伤到小叶子,但把来给小叶子看病的大夫给杀了。” 死了个平民,这可比死了东厂的侍卫要麻烦多了! 解云洲说不出那大夫人命不值钱这样的话,他脸色比今晚的夜色还要阴沉,“刺客呢?抓到了吗?” 前来报 信的人羞耻道:“他事先就服了毒,刺中了那大夫后就毒发身亡了。”说出来他都觉得荒谬,简直像是为了刺杀大夫来的! 解云洲听后脚步一顿,随后又默默加快了脚步,心里疑窦丛生,一边吩咐身边的另一名侍卫去给十八传信。 已经落锁的宫门有为解云洲徐徐打开一道缝隙,出了宫门,解云洲就坐上了等候已久的马车。 路上哒哒的马蹄上像是鞭子一样鞭挞着解云洲的心。 他有些愕然。 厂督府的侍卫们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竟然还没混进杀手来,可见这杀手的实力不可小觑。 可就是这么厉害,放在哪里都会被重用的人,竟然这么轻飘飘的就死了,解云洲觉得不可思议。 回到了厂督府,解云洲直径直奔向了小叶子的屋子。 小叶子的屋子里还有没驱散的血腥味儿,大夫的尸体已经被挪了出去,另有人上前道:“大夫的背景已经调查清楚了,他就是皇城人士,岳家和自家都是老实人,并没有与人结冤。” “那就是奔着我来的!”小叶子气愤的捶了一下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不一会儿十八也一身寒气的到了厂督府,他还是第一 次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一身的装束也与东厂众人格格不入,一看就是个异类。 十八闻着屋里的血腥味,“怎么了?”他瞪着那双无辜的杏眼,若是遮住了下半张脸,倒是和小叶子有几分相似。 小叶子神情古怪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又偷偷打量了厂督几眼,难道长相也是厂督选人的标准? 稀奇古怪的念头很快就被小叶子甩出了脑子,也很有眼色的没问这人是谁。 十八先开口道:“今晚十三没出门,他还在养伤,但我听到了房瓦之前好像有响动的声音。” 解云洲示意身边的人带十八去看一眼刺客的尸体,不一会儿十八回来,神色有些古怪道:“是十四,他的身手仅次于十三,但他应该在通州啊。”怎么会在厂督府自杀呢? 十八百思不得其解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把后脑勺的头发都挠乱了。 “还有,十四所服用的毒药就叫见血封喉,服毒后不消一炷香必死无疑。”十八语气笃定。 这下解云洲的脑子更乱了,一炷香?岂不是那刺客是在厂督府门口服的毒药! 厂督府的门口突然吵闹无比,一个个火把照亮了厂督府外的半边天,解云 洲拧眉,他似乎听到了许指挥使的声音。 “厂督,是皇城司的那帮人,说他们接到了百姓报案,说是厂督府草菅人命,苦主就在门口哭嚎,要厂督府立刻把人交出来!” 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一时间屋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直呼许指挥使太卑鄙了。 到了这个时候,解云洲才算明白,高廷尉玩了一手声东击西,他让许指挥是参自己是假,给自己设圈套,迷惑自己是真。 为此他们甚至不惜害死无辜的百姓,解云洲攥紧拳头,耻于与这种人为伍。 “大人,怎么办?”小叶子紧张道:“反正他们也不敢闯进来,别理会他们!” 谁都知道东厂和皇城司之间不对付,更没有人敢瞧着两大阵营的热闹,只要不理会外面人的叫嚣,他们还能闯进来不成! 解云洲不做声,披着大氅走到了外院,隔着一道门,他都能感受到火把灼热的温度。 妇人在他门外放声的嘶鸣,牲口一样嚎叫,听得人心都被揪起来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就是被门外的那些人害死的,解云洲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了些对这无知之人的怜悯。 解云洲好似一 尊不知人间情感的精致神像,此刻被摆在了悲苦面前,虽不能切身体会她的痛苦却觉得她很可怜。 在许指挥使上门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要给大夫的家属一笔丰厚的赔偿,没想到还没等施行,就被找上了门。 他若是交出了大夫的尸身,就做实会皇城司口中的草菅人命,高廷尉一定为许指挥使准备好了能绊倒自己的把柄。 解云洲眯起眼睛,听着外面响起了许指挥使的声音,“解云洲,别做缩头乌龟了,我知道你在里面,识相的就快点出来认罪,兄弟们还能给你保留几分颜面,莫要等兄弟们撞门,亲自抓拿你!” 高廷尉为什么如此自信,这次能套牢自己呢? 解云洲的脑子在飞速的运转着,他一紧张就会搓动自己的手指,此刻指腹被他搓的微微发热。 是了,光凭大夫的尸身还不足说明什么,一定要有证人亲口举证! 是自己大意了,竟然让厂督府被蛀虫盗了个洞! 他眼神冷的像是冻得坚硬的寒冰,迈着大步就进了小叶子的屋子,门都没关,任由寒风呼呼的往屋里吹,他听到自己冷彻骨的声音道:“现在站出来本厂督可以饶你不死。” 第五百七十五章 背叛 小叶子的眼睛猛的一缩,瞬间就明白了厂督话中的意思,他眼神惊疑不定的总屋内众人的身上扫视。 这间屋子不大,却满满当当的站了十几个人,而且个个都是厂督亲自挑选出来的。 大家都面面相觑,彼此都熟识,就想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样朝夕相处着,会是谁有问题呢? 小叶子不愿意往坏处想大家,可厂督确实有过被背叛的先例。 他先把矛头指向了十八,毕竟屋子里就他一个陌生人,其他人多少也和小叶子有同样的想法。 “是不是你!” 十八还怪委屈的,他一耸肩,站到了解云洲的身后,后背被冷风吹得冰凉。 “可别冤枉好人啊!我都大义灭亲了!” 他口中的亲自然指的是刺伤了小叶子的十三,此事也只有厂督知道。 十八若真是叛徒,那他就是脑子不好使活腻了,自己和高廷尉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十八不可是两面讨好。 解云洲冷声道:“不是他,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数三个数,不站出来,别怪本厂督手下不留情。” 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 解云洲的眼刀在 众人身上一寸寸的刮过,脸上的残忍令众人胆寒肝颤的,“呵,很好,很好,看来本厂督身边的耗子吃的够肥的呀!那就一个个的来,把你们觉得可疑的人说出来。” 大门外,皇城司的人轮流的在喊着,无形中已经包围了厂督府前前后后,那架势是连只苍蝇也不想放出去。 皇城司的许指挥使一脸得意的站在解府的门口,看着那描金的牌匾,想着一会儿定要一脚踩断这块牌匾! 解云洲现在不出来,他一点也不着急,反而笃定了解云洲这次一点逃不了了! 屋内,十八向解云洲请示,“我能不能凑近了观察他们?”他一副摩拳擦掌准备立大功的样子很是辣眼。 但解云洲眉头一挑,“好啊,那就让你看看吧。” 十八的梁上功夫数一数二,他想偷的东西就没有偷不到的,解云洲不知道,十八竟然还有门能识人的手段? 他气定神闲,一扫方才的焦躁,仿佛十八出手就一定能帮他揪出叛徒是谁一样。 小叶子见状态松了口气,恶声恶气道:“找出了,看小爷不扒了他的皮!” 只见十八猎犬一样抽动着鼻子,在这个身边嗅嗅,那个身 边闻闻的,还手脚不老实的去摸人家佩戴的东西,甚至想要扯开人家的衣襟看看。 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只是厂督怎么眼里多了几分笑意,还能那么淡然? 难道这小子有特殊的手段? 解云洲甚至坐在了一旁有些简陋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被温热的茶,一口下肚,谁才到喉咙就是凉的了。 就在此时,一个身量和十八差不多的人一个急冲就要奔向开着的房门,似乎是想跑出去,他的嘴巴张开,声音还没等溢出喉咙就被解云洲捏住了喉咙。 想跑的人竟然是方才去宫里给解云洲报信的家伙! 解云洲身形鬼魅,腥红的衣服在冷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 “咔咔~” 喉骨被捏得咯咯作响,那个被解云洲捏住了喉咙的人脸色青紫,两行泪顺着脸颊滑落。 这不过是人的自然反应,并不是这家伙有悔过之心。 十八得意的给小叶子抛了个媚眼,喜洋洋道:“这叫攻心之计!学会了吗!” “毛都没长齐的东西,跟你爷爷我嘚瑟什么呢!”小叶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解云洲正在气头上,猛地一个眼刀甩过去,小叶子和十八就都噤声, 但眼睛都充满了对彼此的不服气。 背叛就是背叛,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背叛已然发生,而且自己也已经给出了两次机会了。 那人被解云洲捏住喉咙,一点点的提到了半空中。 他眼神残忍,内心想到,这个人不止有一次机会开口跟自己坦白,非要置自己于险地,可见已经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了。 既然如此就没有留他的必要。 就在小叶子打算开口让厂督把此人交给自己审讯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脆响,那人的喉骨已经被厂督捏断了。 解云洲从袖子中抽出一抹雪白的丝帕,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手,用看蛆虫的眼神看着倒在地上,还在微微抽搐的叛徒道:“把他处理干净。” 已经许久没亲眼见过厂督动手了,所有人都愣了一瞬,可扎眼间的功夫就有两名激灵的侍卫上前,抬着那具还温热的尸身走出了院子。 在厂督府住了这么久,光是密室解云洲就准备了不止一处,就是让许指挥使亲自来把厂督府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人的。 某处漆黑的场所,扑腾一声,叛徒的尸身就落了下去,重重砸在了地上。 “厂督是真的动怒了。” “呸,这可是叛徒,还是你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我没有,你可别乱说!他该死,该死行了吧!” “哼,最好别被我发现你做了对不起厂督的事情,从今天开始我的眼睛就盯着你了!” 一路上,负责处理叛徒尸身的两名东厂侍卫拌着嘴回到了小叶子所在的院子。 这时候,小叶子屋子里的血迹和血腥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解云洲抿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非要自取其辱,那就别怪本厂督不客气了。”解云洲天神似的脸庞一下变得邪魅,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阿修罗。 他身边的人都跟着打了个哆嗦,这天也太冷了!大半夜的皇城司非要折腾什么呀! 不仅他们冷,皇城司众人也冷啊! 许指挥使为了耍威风,穿着紧身显腰条的骑装就出来了,在外面等着半天,人都要冻透了,解云洲再没动静,他就要冻成冰雕了。 再看看他带来的这几十名兄弟,一个个的脸蛋通红,吸鼻子的声音此起彼伏,若不是穿的争气,简直就像是逃难的灾民一样。 “解云洲,没卵的东西给老子滚出来!”许指挥使气急败坏的破音声响彻天际。 第五百七十六章 闯入 就在他气势汹汹的走到了解府的门口,脚底运力,准备一脚踹开解府的大门时,大门被慢悠悠的从里面打开了。 解云洲被簇拥着站在门口,神情凛然不可侵犯。 “大半夜的,许指挥使不让大家休息了吗?解府左邻右舍都是朝廷命官,您就不怕明日早朝,被人参一本?”解云洲语气嘲讽。 他是在嘲讽自己吗?许指挥使心头满是怒火,他一直都很妒忌解云洲,凭什么他能拥有那么多,还得皇上倚重,自己却只能是块毫无价值的石头! 许指挥使把已经晕过去的夫人提起来,摇晃醒,又把人提到了解府的门口。 “瞧瞧,这就是害了你丈夫性命的人!” 那妇人一身葛布衣裳,身形瘦弱,本来已经冻得人事不知了,可一提起家里的顶梁柱丈夫,她不知是从何处生出的力气,向着解云洲扑去。 就她那冻猫子的样子自然近不了厂督的身,解云洲身边的侍卫刚被敲打完,这会儿一个个的都憋着一股子冲劲儿呢! 谁不想在厂督大人面前留给好印象呢! “大人行行好,就放了我丈夫吧,我们一家十几口,就指着他过活呢!他若是哪里做不 好,得罪了大人,民妇在这里磕头给您谢罪,要偿命就用民妇这条贱命来换吧!”妇人哭的哀哀切切,好不悲痛。 解云洲的眼前恍惚浮现出素未谋面的唐夫人的脸,她当初是非也这样哭泣过? 意欢当时恐怕还是不记事的稚童,会不会被吓得躲在唐夫人的怀抱里大哭呢? 见解云洲晃神,许指挥使自以为是解云洲露出了马脚,忙不迭的就要带着人往解府里冲。 他一边冲一边怒骂那只知道哭的妇人,“你丈夫早就死透了!还不与我们一起冲进去,你还能抢回你丈夫的尸身,不然凭着东厂的手段,怕是要尸骨无存了!” 那妇人已然浑身脱力,就连坐都坐不稳,猛地听到许指挥使这话,脑袋里更像是被塞满了棉絮,她已然不能思考了。 解云洲危险的眯起眼,此刻这大夫的妻子就是许指挥使裹挟的无辜百姓,他想拿这妇人当挡箭牌用,逼迫自己不得不退让。 众口铄金,他若是不顾这妇人的性命,执意不让皇城司的人进解府,那做实了他心虚,又真的草菅人命。 就在许指挥使伸手要去拉扯那妇人衣襟把她挡在自己身前的时候,解云 洲先许指挥使一步出手,把夫人带到了自己身后。 “你不觉得羞愧吗?”解云洲冷冷开口,他讥讽的看着许指挥使,“都说我解云洲丧尽天良,你倒是先摸摸自己的胸口,你若是有良心这种东西,就不会大半夜的跑来闹事。” 说完还用看垃圾的眼神无比嫌恶的看着许指挥使。 许指挥使被气得肝疼,什么良心不良心的,他要的是把解云洲踩在自己脚下啊! 他不再理会那妇人,二话不说的就冲进了解云洲的宅子,脸上狞笑不止。 当他踏进大门的那一刻,兴奋几乎要击穿他的天灵盖直达云霄。 厂督府!不可一世的东厂厂督解云洲的府邸,他就这么轻易的进来了! 志得意满的许指挥使着人包围了解府的所有进出口。 他手中全无任何信物凭证就敢带着皇城司的侍卫闯入了朝廷命官的府邸,解云洲嗤笑一声。 “就凭这点脑子,你也想扳倒我?痴人说梦!”解云洲毫不避讳的跟在许指挥使身后说道:“今日我这院子里但凡是损了一草一木,都会折价找徐大人要赔偿的,可别赔得没过冬的裤子穿!” 要知道这年月冬衣也是典当行 里的畅销货物! 厂督府的奢华程度已经刺激的许指挥使更加眼红了,凭借他自己,就是十辈子也买不起皇城里这么好的宅子啊! 偏偏解云洲也有! 他不甘的看向解云洲,眼底一片发疯前的猩红色,“呵呵,你以为自己能逃得过这次吗?” 许指挥使的话让解云洲心生不悦,却又捉摸出了别的意味。 难道说他们还有后手等着自己不成? 解云洲闪神片刻,随后沉声冷静道:“那就放马过来,让本厂督见识一下许大人的本事。”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解云洲竟然还有心思挑衅自己?许指挥使出离愤怒了。 “有你笑不出来的那一天!”许指挥使想着高大人天衣无缝的计划,得意的抬起了自己的脑袋。 跃动的火把给漆黑的夜色增添了不少光彩,解云洲那双比夜色还要深沉的黑色眸子里也闪动着火苗的身影。 许指挥使目的地明确,奔着小叶子所在的屋子就去了,他推开门后只闻道了浓郁的汤药味。 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个缠绵病榻的家伙,许指挥使寻觅的视线正好对上了小叶子。 小叶子被冷风吹得一哆嗦,他单手撑着脑袋,躺在 床上一脸不悦。 “许指挥使好没礼貌,进别人的屋子之前连敲门都做不到吗?” 许指挥使心道不好,他脸皮抽动了几下,不死心的蹲在地上想要找出与血有关的蛛丝马迹。 但他太小瞧了东厂的手段,别说是血迹了,地上干净的连一点灰尘的影子都没有。 沉下脸,许指挥使的视线开始在解云洲身后的那些东厂侍卫中搜寻,可他并没有看到自己想找的人。 解云洲却一挑眉,微微侧脸,眼神却还直视着许指挥使。 “许大人这是在找谁啊?怎么,在厂督府还有和您交好的人吗?要不要我帮你找?” 许指挥使,没按照你和高廷尉的计划一步步走,是不是让你感到很意外? 也就是在这一刻,解云洲对高廷尉的厌恶又上了一层楼,就像他深知自己不可能一下把高廷尉的全部势力斩草除根一样。 高廷尉也清楚,他没法把解云洲的势力一网打尽,但恶心人,高廷尉还是能做的到的。 许指挥使就是高廷尉甩在自己鞋上的大鼻涕,高廷尉那张刚显苍老的脸好像出现在了许指挥使的身后,他动手像是操纵着提线木偶一样摆弄着许指挥使。 第五百七十七章 铩羽而归 许指挥使愣头青一样,被高廷尉提着鼻子牵着走。 “你费尽心思的折腾,到底是想得到点什么呢?”解云洲怎么看许指挥使怎么觉得他蠢。 这话在许指挥使的耳朵里一样是嘲讽,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为的是扬名立万,而不是某位大人的踏脚石。 若想在皇城内石破天惊的为自己扬名,怎么看,解云洲都是最好的目标,许指挥使偏执的认为,只有解云洲倒下,自己才有往上爬的可能。 为此他甚至不惜与虎谋皮,接过了高廷尉抛出来的橄榄枝。 许指挥使心道:自己没有退路可言了。 皇城司的侍卫一个个都失落不已,一波波的跑到许指挥使面前。 “大人,什么都没有啊!”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解云洲的手脚那么快吗?那可是两具尸体!还能化蝶飞了不成! “废物!再去找!”许指挥使唾沫横飞。 与悠闲的抱着膀子,仿佛是在看猴戏一样的东厂侍卫相比,皇城司的侍卫相形见绌,他们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同样的都是侍卫,大家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一个时辰过去了,负责搜寻的皇城司侍卫还是一无所获。 许指挥使沉不住气 了,“小白呢?怎么不见小白的身影?” 那叛徒姓白,与他熟识的人都小白小白的叫,当日小白背主,自我介绍的时候为了拉近与人家的距离就说了自己叫小白。 现在这个名字从许指挥使的嘴巴里冒出来,充满了了讽刺的意味。 解云洲爆发出今晚的第一声大笑,“方才问你找什么你不吱声,原来是找小白啊!” “我派他去远处办差了,三年五载的都回不来呢。”解云洲几乎是咬着牙道。 许指挥的心咯噔一下,怕是小白再也不回来了。 夜色中,不知是谁抱怨了一声“冷死了”。 他的话几乎是所有人此刻的心声,大半夜的跑出了挨冻来了,若是真的查出什么来还好说,大家有赏钱拿,可现如今只落得个闯厂督府的恶名。 怕是还要被责罚,跟着许指挥使一起来的皇城司的侍卫都对许指挥使生出了几分不满。 许指挥使惯会慨他人之康,没少坑了手底下的一帮兄弟们,久而久之,皇城司皆人心浮动,恨不得立即解散,各奔明主去。 “你且别得意,姜大夫活生生的进了厂督府的门,若是他还活着,何不让他出来走一圈?”许指挥使似乎又找 回了自己的底气,他仰着脖子道。 许指挥使似乎是想从气势上压倒解云洲,但解云洲完全不为所动,反而凭借自己比许指挥使高上一个手掌的高度睨了许指挥使一眼。 “何人能作证姜大夫是进了厂督府的门,而不是去了别处?”解云洲反问道。 自然是小白! 许指挥使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了,又不甘心的咽了回去,是啊,能和自己对口供的只有小白一人。 如今小白怕是已经被解云洲处理掉了,尸体又找不到,如今的场面就变成了自己在和解云洲打嘴仗。 看起来还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许指挥使气结,肺腑一阵疼痛,喉头腥甜,差点就要当着解云洲的面喷出一口老血来。 这一手颠倒黑白,他玩的果然没有厂督来的巧妙。 不甘心铩羽而归,许指挥使还想再挣扎一下。 “我们只搜了前院,还没搜内院,你敢不敢让我们进去搜!” 许指挥使虚张声势,紧紧盯着解云洲的脸,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端倪来。 一想到意欢被这群莽撞人冲撞,解云洲想都没想就断然拒绝,又不是来抄他的家,凭什么皇城司的人想进内院去搜查? 皇城司的人不甘 心空手而归,况且这辈子能在厂督府里这么放肆的机会估计也就这么一次吧? 方才那些泄了气的皇城司侍卫们都来了精神,一脸期待的看着许指挥使,大人倒是在硬气一些,带着兄弟们闯进去啊! 似乎是识破了这些人的意图,解云洲直接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他的佩刀锋利且冷锐,明明剑身光洁却给人一种散发着血腥气的错觉,一时间皇城司的众人都有些胆怯了。 许指挥使眯了眯眼,眼里划过一丝气恼,他不信解云洲能把事情做到天衣无缝,一定还有漏洞,只是在哪里呢? 越是着急,许指挥使就越是烦躁,冷冽的寒风中,他愣是出了一头的冷汗。 火把的映射下,许指挥使的脑门在反着点点的光。 “刀剑无眼,各位没有搜查令就敢跑到本厂督这个朝廷命官的家里来撒野,可别怪本厂督不顾念诸位的性命了。”解云洲冷冷开口。 没有人质疑解云洲的话,众人的脚默默的向后退了一步,谁也不想去第一个试一试厂督的刀够不够锋利。 对于手底下这班人表现,许指挥使恨铁不成钢铁,从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此时皇城司 的众人露出了怯意,今晚注定不会再有进展了。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隔壁的院子里传来一声年迈的男声。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当心老夫明早就去皇上面前告御状!” 解云洲眉头一挑,笑吟吟的看着许指挥使,此刻一滴不争气的汗珠顺着许指挥使的鬓角滑落到了他的下巴上。 说话的人可是三朝元老,近来已经不大管朝事的岑老大人,这位老大人位不高,但极有威望。 可以说是梁国公极力模仿的对象。 许指挥使对岑大人来说就像一只小猫小狗一样,想使点拌子都不用开口就自有人自告奋勇的为老大人出力。 “哼,别以为你能逃过这一次!”许指挥使悻悻然的撂下了一句狠话就带着自己的兄弟们风一样的走了。 见人都散了,小叶子突然咳嗦了几声,他方才是强撑着一口精神气,这会儿子见危机暂时解除了,整个人一松懈就觉得浑身乏力。 别说他,解云洲把刀归鞘,神情一点也不见放松,他扫视了一眼自觉站在院子里的一帮侍卫道:“小白的背叛定然不是今日才发生的事情,你们中有人与他朝夕相处,竟然也没发现端倪吗?” 第五百七十八章 鸣冤鼓 听着解云洲的诘问,所有的侍卫都齐齐跪倒在地上:“是属下失职,愿任由厂督责罚。” 解云洲捏着眉心,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苦恼的神色,“确实要罚你们,安慰的日子过多了,从前学过的东西是都忘了吗?” 先是元宝为儿女私情犯错,后又是小叶子遇刺,解云洲身边状况频出,解云洲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自觉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 他约莫是太过放纵自己的下属了! 解云洲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疲惫,“各自去领十鞭子,以后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了。” 折腾了大半夜,再有两个时辰就该上朝了,解云洲满身疲惫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洗漱后就合衣睡下了。 可他躺在床上,只觉得身边缺了点什么,这一夜都没能休息好。 第二日一早,解云洲乘坐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宫门口,正好碰到了要下车的岑大人,扶着他的侍从是名约莫十三四的总角少年,看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扶着大人走凳子的时候身子一歪,险些就把岑大人也拉倒了。 解云洲一个箭步上前就扶住了岑大人,一旁臊眉耷眼的少年差点没哭出来。 不等解云洲说什么,岑大人就先用埋怨的语气道:“还不是你们家昨晚吵吵闹闹的不像话,害的我们一府的人都跟着没睡好。” 解云洲苦笑,这些人定是巴不得看自己的热闹呢吧! “是,是,都怪我!”解云洲冷着一张俊脸,语气颇为缓和的道歉道。 岑大人也是妙人,他一边抚摸着自己长长花白的胡须,一边用嫌恶的语气道:“说的可不是你,是那个驴嗓门的许指挥使,老夫从没见过他那样上蹿下跳的人,简直属跳蚤的!” 解云洲轻笑出声,脸上的苦闷和严肃也跟着舒展开了,虽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瞧着没那么吓人了。 “我老了,再过三年两年的估计骨头都烂没了,这注定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凡是都要有个度量,心里要有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对得起良心。”岑大人似乎是在感慨,又似乎是在对解云洲进行忠告。 解云洲浑身僵了一瞬,旋即又恢复如常,他心不在焉的附和了一声,“大人说的是。” 岑大人说完就轻轻推开了解云洲搀扶自己的手,他似乎带着点嫌恶道:“哎呀,还不快离老夫远 点,老夫还要名声呢!” 这是在主动避嫌,毕竟这个时辰上朝的人多,人多眼杂,难免也传出闲话。 解云洲的腿脚快,他的身后是熙熙攘攘的朝臣,踏着天际线露出的那抹微亮,解云洲身姿挺拔的进了宫门。 临近了年根,大臣们为了讨吉利都不大敢把鸡毛蒜皮的小事送到皇上面前,生怕惹得皇上不悦。 就连各地上的奏折里也又多了不少的祥瑞,赵晟今日的早朝上的,人看着都精神了好几岁,笑意就没从脸上消失过。 听着赵晟连声说话,解云洲心内腹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皇上的眼睛被他自己主动糊住了。 今日早朝时间过的飞快,内侍尖锐的喊了一声下朝,众臣踏着高悬在空中的太阳慢悠悠的回到了各自的府上。 就在走到宫门的时候,宫门口一直在蒙灰的鸣冤鼓被咚咚的敲响了。 一名神情枯槁的夫人跪在地上,一边奋力击鼓,一边喊冤,求皇上做主把夫君还给他。 宣光殿内,解云洲一夜未归,意欢也一晚上没睡好,还做了非常不吉利的梦。 梦里解云洲被上了枷锁,皇上那张脸也变得狰狞可怖厉鬼一样的叫 喊着要把解云洲流放三千里。 醒来后意欢的眼睛都在梦里哭肿了,她一边用热鸡蛋滚眼睛,一边小声的和春祥说:“都下朝了,厂督怎么还不回来。” 而且厂督不是和自己说了,若是有事情一定会派人来给自己传信的吗? 就在意欢担忧的早饭都吃不下的时候,门外传来一连串的叫喊声,“夫人,不好了,不好了,有人告御状,状告厂督啊!” “什么!”意欢腾的起身,差点带翻了身前的桌子,她的眼泪立刻充盈了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春祥赶忙上前拉住意欢的手。“夫人不要着急。” 她一边转头对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内侍道:“仔细说,到底怎么了?” “眼下那告御状的人和厂督大人都在议事殿,皇上说要好好的审一审。” 内侍的话音刚落,意欢就眼前一黑,身子也软的和面条似的差点没站稳。 她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二话不说就让春祥帮自己挽发穿衣服,他夜要去议事殿。 皇上的议事殿不是等闲的宫室,不是谁都能进得,但意欢是厂督夫人,更是皇上亲封的郡主。 而且皇上若是不叫她进去,不更是证明 事情闹得很大吗! 夫人现在是什么劝都听不进去了,春祥无奈只好帮夫人快点整饬好,一路上意欢急的恨不得飞起来。 她才到议事殿门口,就听到了颤抖的妇人声音。 “民女的丈夫是个大夫,平时给街坊看个头疼脑热的养活全家上下,可昨晚被厂督府的人叫了去,现如今还没回来啊!”妇人声音哀切。 赵晟的眼里看不到一丝同情公正,他甚至玩味的看着解云洲。 那表情似乎再说,厂督大人也有撞在朕手里的这一天啊! 意欢被内侍冷着脸拦在门外,可并没有人上前来驱逐意欢,意欢就紧张的把脸贴在窗户上听里面的声音。 赵晟的语气称得上恶劣。“你可知民告官是要笞五十下,若是被查出所言不实,杖一百下。” 那妇人满眼惊愕,刚还抖如筛糠的身子都凝滞了。 她的下巴冻僵了一样,磕磕绊绊道:“民妇不知不,不知。” 许指挥使昨天给她出了这个主意,说她只要来告御状,皇上一定会为自己做主的。 “什么都不知道就来告御状了吗?你声称你丈夫进了厂督府,可有证据啊?”皇上又威压极足的问了一句。 第五百七十九章 告御状 就连解云洲的眉毛都皱了起来了,他沉声道:“想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被人怂恿,故意污蔑臣的。” 赵晟却冷哼一声,他似乎十分生气的拍了一下桌子,“朕的朝廷命官是可以随意诬告的吗?这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那妇人已经完全傻了,这些她通通不懂,她平日里只是个操劳家事的妇人罢了,靠近皇宫的这一片对她来说神圣无比,压根就不敢靠近,怎么可能懂如何告御状? 打五十下,她一定会没命的,至于皇上所说的证据,她倒是想找自己周围的近邻帮忙佐证,可平日里这些没少受自己恩的邻居却都翻了脸,把她赶出家门,叫她不要到处害人! “哦?你说是何人要害你啊?”赵晟斜眼看着解云洲,眉头紧的能挤死一只蚊子。 显然,赵晟一点也不信解云洲的话。 这个时候解云洲看了那妇人一样,要是那妇人还有几分脑子的话就该知道要如何说。 可偏偏那妇人毫无知觉,完全沉浸在恐惧和悲伤中。 不消一刻的时间,赵晟扬声怒道:“金甲卫!给朕处置了这诬告朝廷命官的妇人,她竟然敢污蔑 厂督,还来拿朕寻开心,罪不可赦!” “慢着!皇上手下留情!”意欢再也忍不住了,她急急忙忙的突破了内侍的阻拦,先金甲卫一步挤进了议事殿。 若是今日皇上真让金甲卫把这妇人处置了,对皇上来说,不过是众多褒贬声中的沧海一粟,可对于她家厂督来说,这就会成为一顶铁帽子,佞臣两字就会死死的戴在解云洲的头上。 意欢的出现让赵晟和解云洲都是一惊。 感受着意欢身上不算散发出的冷气,还有她那张红扑扑的脸蛋,一看就知道意欢在外面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皇上,此事定有隐情,这妇人敢来告御状,定是十分信重皇上,这是您赢民心的好机会啊!”意欢挡在了妇人的身前,一脸诚恳道。 …… 高廷尉听闻下人的报信,已经快要画完的水墨文鸟的身上突兀的多了个墨点字,他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可惜了,可惜了。”接连叹惋两声,高廷尉脸上多了一份同情,又要白死几个人了,解云洲,你可真是造孽啊! 为什么就不肯老老实实的去死呢!你瞧瞧,因为你,多少无辜的生命在白 白的牺牲啊。 那名负责盯梢的仆从又觑着高大人的神色,小声道:“大人那许大人走的匆忙,他今日还没去过皇城司呢!” 仆从所担心的是,万一许指挥使的嘴巴不严,向皇城司的那些人透露了不该露的消息,到时候被皇上查出来可怎么是好? 高廷尉却是一点也不担心,许指挥使人不大聪明,但也不至于蠢到那种地步,他就算是在议事殿上把自己给供了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得罪了自己,他难道还有命继续活下去吗? 和熙的阳光驱散了隆冬的冷意,但却照不暖许指挥使的心,他一踏入议事殿的大门就被两名金甲卫结结实实的按在了地上。 他来的路上打的那一肚子草稿,此刻竟然紧张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皇上~微臣何罪有之?”许指挥使决定嘴硬到底,不管一会儿解云洲他们怎么说,自己就是一个字都不会认! 而且,那名大夫明明就是死在了厂督府,不过是解云洲狡猾,没让他搜出尸体而已! 一身黄色龙袍的赵晟此刻满身的冷意,他俊朗的面容多了几分阴鹜,面色有些泛白。 听闻了许指挥 使的狡辩,赵晟嗤笑了一声,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的眼光怎么就差到了如此地步。 每每觉得搜寻到了良才,自以为找到了沧海遗珠,却没想到是裹了一层金箔的假象,内里都是不堪一击的纸胚! 刚才晕厥过去,被太医扎了两针又喂了一颗保心丸的民妇被重新的带上了大殿。 那妇人见了许指挥使就惊喜道:“大人,大人快救救我呀!您可没说过来告御状是要挨打的,我,我还不想死!” 说着那妇人就一路朝着许指挥使的方向连滚带爬的奔了过去,她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话的语气更是充满了委屈。 “昨晚也是您带着民妇去厂督府寻人的,好人做到底,您就帮帮我吧!” 尖锐的哭嚎声吵得所有人的耳朵都不得安宁,一名年长的内侍见皇上的眉毛微皱就立刻呵斥道:“大胆,御前如此吵闹,是想要掉脑袋了吗!” 哭泣声戛然而止,像是刚还在撕扯着嗓子大叫的鸭子被掐住了脖子一样。 “朕给你个开口为自己辩解的机会,现在,说吧。”赵晟踱步到了许指挥使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张又 几分俊秀的脸。 就是没想到这还算看得过去的皮囊是下如此不堪重用的脾性,坏不算毛病,但蠢就很要命了。 一旁的解云洲感受到了自己的手被捏了捏,他微微一低头,对上了意欢担忧的视线。 解云洲给了意欢一个极其轻微的笑,眼底更是一片温柔,似乎是在说,没关系的,放心吧! 片刻后,大殿内就响起了许指挥使铿锵激昂的嗓音,“启禀皇上,解云洲确实草菅人命,昨晚微臣接到线人的消息,说解云洲杀害了去他府上问诊的大夫,微臣赶忙带着人去厂督府一探究竟,没想到不仅没找到大夫的尸身,就连那线人也失去了消息。” 听了许指挥使的话,解云洲的眼里多了几分同情,他不由得施舍给了许指挥使一个怜悯的眼神。 若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爱民如子的皇帝,解云洲早就该慌乱不已了,但偏偏赵晟不是。 意欢的心直哆嗦,她的身体更是紧张的控制不住的在发抖,理智上她很同情那名妇人的遭遇,失去顶梁柱后,一家的生计定然会变得极其艰难,但是情感上,意欢却彻底的偏向了解云洲这一边。 第五百八十章 揭发 无论那名大夫如今怎么样了,她都不希望解云洲出事,尤其皇上对厂督对么挑剔。 解云洲碍于场合,不能把抖得他心疼的意欢楼进怀里,之后借着衣袖的掩映,用干燥的手拉住了意欢手心汗湿的小手。 对上解云洲安慰的视线,意欢牵强的扯出了一抹笑来。 “皇上,高大人求见,说是关于许指挥使有要事要说!”内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赵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阴沉,他低笑一声,眼里闪烁着残忍的精光,沉声道:“叫他进来吧。” 这个高廷尉还真是消息灵通啊!平日里也不见有多积极,但凡是和解云洲有关的事情他却是一次也没落下过。 高廷尉比之前两个月显老了一些,胡子变得花白了许多,鬓角处新生出来的头发也都是白色的。 他忍着腿上的伤痛,每走一步,额角的青筋都在用力。 “爱卿来的正是时候,你说有关于许指挥使的要事,朕倒是十分好奇,有劳爱卿说一说。”赵晟拉长了语调,一副有些质疑的表情,身子更是向前倾了一下。 刚才好似被抽出了浑身的筋骨,软塌塌的许指挥使像是找到了 主心骨一样,虽一眼不发,但那双看着高廷尉的眼里满是期盼。 大人一定是来救自己的!太好了! 许指挥使的神色变化太过明显,瞒不过任何人的眼睛。 高廷尉眼角一抽,似乎是没预料到许指挥使能蠢到这种地步。 赵晟一看便知,状告解云洲的事情背后定然少不了高廷尉的掺和,看来他是在通州没吃够苦啊! 高廷尉瞥了许指挥使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冷酷,说是警告一点也不为过。 也正是他看许指挥这一眼让他错过了方才皇上看他的那一眼,高廷尉的声音沉闷,“老臣要揭发许指挥使收受贿赂,勾结禹州官员,帮忙隐瞒其贪污渎职之事。” 许指挥使如遭雷击,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高廷尉,这怎么和当初高大人和自己说好的不一样啊! 明明当初高大人许诺过会万一出了事会捞自己的! 许指挥使张口似乎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但赵晟已经没有心情听了,他蹙眉摆了摆手,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好了,好了,朕今日乏了,耽误了朕这么长时间,总该有人谢罪吧!就许指挥使你了!谁叫你是祸头子!”赵晟语气轻 飘飘的。 说完金甲卫就拉着许指挥使宛若拖死狗一样拖着许指挥使往外走,以防玷污皇上的耳朵,他们卸掉了许指挥使的下巴。 骨头碎裂的声音无比清晰的传入了议事殿众人的耳朵里。 意欢的身子又是一抖,她紧紧的握住解云洲的手,眼底多了一层泪光。 皇上对一条人命的态度如此轻忽,这让意欢的后背直冒冷汗,今日是许指挥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轮到厂督了! 甲胄摩挲声渐渐近了,“启禀皇上,人已经处置了。” 一杖击打在了许指挥使的头顶上,几乎是瞬间就让人断了气。 赵晟点了点头,转身对着高廷尉道:“你说的事情想必已经都找到证据了吧?” 高廷尉也没想到皇上处置人的速度如此之快,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就明白了皇上说的是什么,点头应道:“都查清了。” 高廷尉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厚厚的奏折,“都在里面了。” 一名内侍快步走到了高廷尉的面前,接过那本奏折,然后放在了皇上的案桌上。 赵晟:“朕信爱卿,既然已经查清了,人也被朕处置了,这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拉偏架也没有这么拉的呀! 高廷尉对着解云洲投去一个神色莫测的眼神,他还是低估了皇上对解云洲的信重,若不是他十分确认皇上不喜男,他都要以为这两个人之间有点什么了。 许是高廷尉的眼神恶意太甚,意欢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讨厌的老东西! 被一个黄毛丫头瞪了一眼,高廷尉还有些错愕,可不等他细看,意欢就已经恢复了方才娇娇弱弱的小白兔模样,躲在解云洲的身后不叫人看到她的身影。 此时大殿之上最害怕的人当属那名来告御状的妇人,她呆愣愣的看着殿内的众人,不知所措的瘫坐地上。 在场的人对她而言都像是天上的明月一样高不可攀,自己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 高廷尉道:“不如这妇人也交给臣来处置吧!” 那妇人心中警钟被敲响,她一眼就看中了唯一目露同情的意欢,跪着爬到了意欢的身边。 还不等伸手去够意欢的衣裙就被解云洲凌冽的视线给冻住了。 意欢喉咙发痒,她心知最好的处置办法就是不要插手,可是她落入高廷尉的手中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意欢听到自己声音艰涩道 :“她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来告御状又是因为厂督,我觉得人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意欢壮着胆子看向皇上,又拉了拉解云洲的衣袖。 解云洲也开口道:“夫人说的有道理,就不麻烦高大人了。” 心知自己不会被偏向,高廷尉干脆在皇上开口之前就对这解云洲道:“厂督大人心善,那老臣就不和厂督大人争了。” 竟然敢在自己开口之前就擅自帮朕作出决断吗? 赵晟对高廷尉更加不满,不过是个普通妇人,没有好争的,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该死的,下次再也不理会这些破事了! 那名妇人被带回了宣光殿,那妇人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宫室,一时间忘了恐惧,忘了自己的夫君,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呆愣愣的打量着眼前华丽的屋子,嘴巴大张着。 “回神了,喝点姜汤暖暖吧。”春祥看不过去了,倒不是嫌弃,而是有些可怜她,递给了她一盏热乎乎的姜汤。 有些粗糙的手指在光滑的白色瓷器杯盏上摩挲着,像是在摸什么稀世珍宝,毕竟家里没有这么套精美的茶具,她这样的普通人家是不可能有钱去买的。 第五百八十一章 安置 那夫人没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咸而哭涩的眼泪先姜汤一步落入了那妇人的嘴里。 她的身形实在是单薄,隆冬时节,穿的也少的可怜,春祥从她露出来的那节手腕上看到了新旧不一的伤痕,光是手腕上都如此,身上还不定多少伤呢! 意欢扣着自己的手,虽然知道现在就提前这种话题有些残忍,但毕竟她的善心也不是白来的。 她一开始和高廷尉抢这妇人就是有目的的,“你说你夫君去了厂督府,然后就再也没出来过?是真的吗?” 听到意欢这么问,那妇人也迟疑了一些,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摸着自己的脑袋道:“我,我记不清了,我只知道夫君出了门,这一切都是许指挥使告诉我的。” 提到死人,那妇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的话像是给意欢吃了颗定心丸一样,意欢紧绷着的神经总算能松弛一些了,她松了口气,又叫人端上一碗热粥给那妇人吃。 春祥却没有夫人那么单纯好糊弄,许指挥使既然敢上门,还怂恿这妇人来告御状,所说的话虽不能信十分,但也有五分可信。 她端上热粥,不由分说的又拿出了一瓶伤药,“吃吧,饿了 许久了吧,吃完我帮你上药。” 妇人的肚子咕噜噜的响了,她羞涩的伸出手,听到后半句话后又忍不住的开始掉眼泪。 “他对你一定也不好吧!他要是真消失了,以后没人打你了还不好吗?”春祥试探的问了一句。 那妇人抽了抽鼻子,身体一顿,反正已经被识破了,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可是,我们一家老小还有十几口人呢,没了他,我们得去要饭了。” 见那妇人并不是十分执着的要找自己夫君,春祥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模样,她道:“你也是被坏人利用了,真是可怜见的,我家夫人最是心善了,帮你们一家找个别的营生谋生还是小事一桩。” 意欢眼前一亮,直夸春祥,“你这个主意好,我能出个五十两的本钱,你想想能做点什么?” 五十两也不是笔小数目了,起码这个手中只有半个铜板的妇人动心了。 宣光殿的书房内,解云洲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名东厂侍卫。 寒风的气息在屋内蔓延,这侍卫的脸上有个一指长的刀疤,从眼尾处斜着划过他的鼻梁。 “大人,小白背叛的事情已经查清了,从他的个人物品中搜出了一 千两的银票,还有他平日里去赌场的证据。”说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难以言说的羞愧。 解云洲冷哼一声,一千两,就当是小白的买命钱吧,解云洲不用想也知道,小白染上赌瘾绝不会是意外。 估计高廷尉早就开始布局了,还真是难为他了,能在东厂人数众多的侍卫中挑出小白来。 “那名从高廷尉府中出来的家伙看起来也很可疑,要不要继续盯着他?”侍卫斟酌了一番自己的语气,期期艾艾的问道。 解云洲冷声道:“不必,做好你自己的差事就行。” 这一句不但是回答,还是警告。 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十八何尝不是高廷尉眼中的小白,不过十八比小白机灵,自己也不是高廷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那名内侍被解云洲挥退。 点燃了一根檀香线香,看着氤氲上升的白色线状烟雾,解云洲的心像是被人用一根线提在半空中一样。 他有些不知还如何向意欢开口,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那晚闯入厂督府的此刻死有余辜,可那名大夫确实无辜的。 眼下意欢相信自己与此事无关,可他却在皇上面前隐瞒了真相 ,意欢又把那大夫的妇人带了回来。 解云洲不自觉的皱着眉,在屋内来回踱步,一时间屋内只能听到解云洲自己深沉绵长的呼吸声。 “厂督!厂督!” 清脆悦耳的女声划破了书房内沉闷的气氛,解云洲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意欢的声音传入了书房,随后是一阵欢快的脚步声,意欢推门而入,伴着外面彻骨的寒意,意欢那张喜笑颜开的笑脸一下就撞在了解云洲的心上。 “厂督,我愿意出五十两安置那夫人,替她家开个豆腐坊谋生。”意欢仰着得意的脸蛋,一双莹润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解云洲,似乎是在等一声夸赞。 解云洲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他现在恨不得把意欢捧在自己的手心上,他白皙的手用力的搓动了一下,然后轻轻的抚上了意欢的头顶。 “真是本大人的贤内助。”解云洲一边摩挲着意欢的发丝,一边用温柔似水的声音道。 “不过五十两可不够开店的,本大人再帮你添五十两。”解云洲觉得自己的牙齿痒痒的,非得咬一口眼前这小东西才能解劲! 他如此想着,还真的拿起意欢的手在嘴边轻轻咬了一下。 意欢吓了一跳,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濡湿的感觉,她的脸一下就热的发红,末了她还恶声恶气道:“厂督督自己存私房呀,不是说好了所有的钱都交给我来保管的吗?” 她一边羞涩的摸着自己刚才被咬过的地方,一边用那双欲语还休的大眼睛看着解云洲。 这是厂督迄今为止和自己做过的最亲密的事情了,意欢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在村子里看到的母亲亲吻自己孩子的场景。 如今厂督这个不包含任何情欲,似乎仅有纯粹的情不自禁的一咬让意欢像是坠入了云端一样,飘飘然。 解云洲满眼都是意欢,方才的郁气也一扫而空,既然意欢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那告不告诉她真相也没意义了。 很快那妇人就拿到了一百两的银票,她这辈子都不知道钱庄的门是朝哪里开的,但她晓得自己放在胸口上这种轻飘飘的纸有多重。 她千恩万谢的出了宫,解云洲还派人跟着她去取钱,一手帮她家老小把豆腐坊建立起来。 晚膳时意欢心情上佳,特意吩咐厨房做了拨霞供,吃的时候更是冒了一头的汗,解云洲看意欢吃的那么香,不知不觉的也跟着多进了半碗饭。 第五百八十二章 安置 眼瞧着意欢引了一口酒度很低的果酒,又笑嘻嘻的和自己讨第二杯,解云洲刚要开口拒绝。 毕竟意欢的酒量不佳,喝上一杯不仅能暖身子,晚上也睡得踏实些,若是让意欢这个小馋猫喝上第二杯,她明早上怕是要哭唧唧的说自己脑袋疼了。 还不等解云洲开口,就听到隔壁的太极殿内传出了简侧妃极其尖锐的叫声,那叫声不似恐惧,反倒是惊喜的样子。 解云洲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世子醒来。 严太医倒也算有几分本事,他说是三两日,还真就是三天,解云洲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世子醒了,这个消息不出片刻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就连御花园池子里的锦鲤都知道了。 毕竟太极殿的宫人都比过年了还要兴奋,简侧妃更是第一时间就穿戴好,跑到了议事殿向皇上通报这个“好消息”。 意欢的脸看着宣光殿的大门,她砸吧了一下嘴巴,嘴巴里还是香香的果酒的味道,世子可算是醒了,好歹能让简侧妃安分些。 许是受到了梁淑仪抄经的影响,简侧妃这两天大有要笃信佛祖的兆头,整日里把太极殿弄得香火缭绕的,弄得宣光殿都被染上 了烟火味。 解云洲去内屋拿起衣裳,对意欢道:“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 意欢点头,一点也没有跟着一起去的意思,一会儿太极殿肯定会闹哄哄的,有那功夫还不如在屋子里烤栗子吃呢。 一旁的春祥正在给生栗子开口,一儿栗子被埋进炭火里的时候就不会爆出来了。 太极殿。 解云洲进入世子卧室的时候,赵流光正被扶着喝粥油,他的胃里许久没好好吃过饭了,饶是他现在醒了喊饿,宫人们也不敢给他东西吃,只好拿平时给他吃的粥油来填填肚子。 这么点粥油,还没等进肚子呢就都被喉咙刮走了,简直就是对胃的欺骗啊! 脸色苍白,脸颊凹陷,满眼的红血丝,赵流光说话虚弱无力,他真想叫人把屋里这群狗奴才都拖出去打死了事。 他在床上躺着不能动的时候,不知道听了多少这些奴才大逆不道的话! 所有的委屈和愤懑都在赵流光看在解云洲身影的那一刻毫无预兆的爆发了! “呜呜~” 幽怨的哭声使得解云洲的脚步一顿,他甚至微微瞪大眼睛,这才确认,这道堪比女鬼索魂的哭声竟然是赵流光喉咙里发出来的。 赵流光已经 好久没说过话了,他的喉咙不大好用,只能断断续续的用那沙哑的嗓音道:“大人,有人,有人,害我。” “嘘。” 解云洲神情严肃,竖起食指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世子这是刚醒,还糊涂着呢,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内侍打开帘子,刘太医和严太医相继迈进屋子里。 刘太医更是一脸见鬼的神色,到底怎么回事,自己明明按照皇上的吩咐下了裸头草,世子为什么还能醒过来? 完了完了,皇上一定会治自己的罪的,这要他怎么交代啊! 刘太医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身后的严太医更是飞速的瞟了一眼解云洲的脸色,满心都是厂督许给自己的百两黄金,若不是场合不对,此刻他都要笑出声了。 摸了一把头上的汗,刘太医跪在世子床边的脚踏上,刚要替世子诊脉就被世子瞪了一眼。 赵流光凶狠的盯着刘太医,声音艰涩道:“滚开,庸医!” 就是这个老东西,给自己开的什么药啊,害的自己明明醒着却不能动弹,还害的自己被简玉莹那女人玷污了! 刘太医汗流浃背了,他先是惊愕了一瞬间,随后又颤巍巍道 :“是微臣医术不精,还望世子息怒。” 难道是世子知道了什么了吗? 刘太医的心里宛如揣着一只只小兔子一样,他都没发现,自己的嘴唇在微微的颤抖着。 随后刘太医又自急否定了这个念头,世子是刚醒来的,自己也从未在世子面前多言一句,世子自己不可能知道他被下了药啊! “严太医,你来吧。”解云洲出声道,他的声音打破了室内僵持的局面,一下就把严太医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严太医那张驴脸上露出了一瞬的不可思议,但很快就被得意取代了,还顶着刘太医带着些许嫉妒的眼神走到了世子的床边。 他要是经年的老人了,不是那等只会出风头的毛头小子,自然晓得什么话是可以说的,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在看过了厂督的眼色后,他上前替赵流光摸脉,然后在众人炯炯的注视下,沉声道:“世子的身体亏空的厉害,那箭头上本来就有毒,如今毒素还未清除,想必这也是世子迟迟未醒的原因。” 听完了严太医的话,刘太医心里哂笑。 哼,医术不精,如何能与自己相比,裸头草这种毒药又岂是能靠摸脉诊出来的! 赵流光心里 还是存疑,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事情没那么简单,但现在自己又没证据,只好作罢。 “厂督,我能不能暂时去宣光殿养病啊!”赵流光眼巴巴的道,这个太极殿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太极殿!太脏了!风水也不好! 当然不可以,解云洲脑海里笃定的道了一句,他正要开口委婉拒绝,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流光,你可算是醒了!”赵晟的声音传入屋子里,赵流光的身子不禁抖了一下。 刘太医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他表现的过于惊慌,似是为自己遮掩般,他道:“微臣近来身体不适,没能站住。” 解云洲和严太医飞速的对视了一眼,从严太医的眼中,解云洲读出了放心二字。 他凝神静气,开始看皇上的表演。 对于皇上这关切的语气,赵流光心内十分不安,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感觉,他牵强一笑道:“多谢皇兄关心。” 皇兄二字一出口,他和赵晟都是一抖,两人交握的手都无比僵硬。 解云洲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心道皇上和赵流光一样,都是爱演戏的人,你们两个就互相恶心去吧! 第五百八十三章 世子醒来 简玉莹不甘寂寞,她这几日夜夜都守在世子的身旁,眼见着世子日渐虚弱,还以为自己真要守寡了,没想到世子竟然苏醒了。 “都是托了皇上的福气,有龙气庇佑,我们世子这才醒了。”简玉莹一双美目眼波流转,她脸色有些憔悴,此刻对着皇上感激一笑,说不出的风情。 赵流光看着就觉得恶心,狐媚东西。 他扬手就给了简侧妃一巴掌,他这一巴掌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但比起脸疼,这无异于是在拂简侧妃的面子。 “世子。”捂着脸,简玉莹都惊呆了,她脸上的惊愕表情不似做伪,眼泪迅速充盈眼眶,克制住夺门而出的冲动,简玉莹哀怨道:“世子刚醒,定然是嫌妾身聒噪了。” 说完又意味不明的看了赵晟一眼。 这下赵晟自己都没忍住皱眉,他打发道:“这是男人说话的地方,还没到你说话的时候,简侧妃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瞧你那脸憔悴的都不能看了。” 接连受到了两个男人的羞辱,简玉莹的脸就算是再厚也没脸面继续呆下去了,她捂着脸嘤的一声就跑出了门。 赵晟率先开口,打破了短暂的尴尬,“ 你一直沉睡不醒,可把我们都急坏了,当初是朕极力劝安南王让你入皇城,本想叫你看看祖地,没成想差点要了你的命,朕心日日愧疚,如今可好了,你总算醒了。” 对于皇上的话,赵流光不敢苟同,他从皇上的话里听出了几分遗憾的味道。 但是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他露出了无比感激的神情,“有皇上挂念着,阎王也不敢要我的命啊!” 解云洲在一旁听得直想冷笑,直到赵晟的眼神对准了刘太医。 此刻从皇上口中吐露出的每一个字听到刘太医的耳朵里都像是一场凌迟,他颤抖着,不敢看皇上的眼睛。 “刘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晟危险的眯起眼。 是你刘太医阳奉阴违还是有人搅乱了朕的谋划? 刘太医真的要哭出来了,他的确按照皇上的吩咐,在世子的药里添加了裸头草,这种毒草能使人浑身麻痹,久而久之这人就算是停了药,醒过来也得成为废人不可。 赵流光还不忘火上浇油,他控诉道:“定是他医术不精,臣弟在梦中梦见了一位鹤发白须,自称是咱们祖宗的老者,是他从背后推了臣弟一把臣 弟这才醒了,老祖宗还说臣弟这是这奸人害了!他会替臣弟讨回公道的!” 皇上如今笃信方士,三五不时的就在宫里摆道场,做法事,自己如今这么说,皇上一定会重视起来。 自己可是把祖宗都搬出来了,赵流光自觉聪明绝顶,用甚是得意的目光看向了解云洲,那表情似乎在说“我够机智吧”! 听完了赵流光的话,赵晟的脸黑如锅底,他的面颊甚至不受控制的抽动了几下,那双阴郁的眼睛直勾勾的赵流光,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难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真的被老祖宗知道了?还说什么帮赵流光讨回公道? 怎么讨?来索自己的命吗? 若是放在从前,赵晟会对赵流光的话嗤之以鼻,但自从他梦见过一次母妃后,各种怪力物语就开始影响他的生活。 赵流光被皇上的眼神看的浑身汗毛倒竖,皇上方才和蔼的样子一去不复返,反差大的像是被夺舍了一样,他逼着自己和皇上对视,一点也不心虚道:“臣弟不敢说谎。” 为了佐证自己所言非虚,赵流光又一脸回味,绘声绘色的讲起了自己是如何在一片黑暗中遇到了 老祖宗,又被老祖宗带进了金碧辉煌的居所,那居所宛若人间仙境云云。 赵晟的脸上渐渐出现了迷离之色,仿佛是在赵流光的描述代入了那神仙般的生活,他的语气激动起来,呼吸都变得急促,“好,好,朕就知道!这世界上是有神仙的!” 旋即,赵晟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的笑还僵硬的挂在嘴角,眉头紧紧蹙着。 赵流光听到皇上语气诡异的问自己,“你可曾见到了先帝?” 先帝也是笃信方士,没少吃了金石朱丹,一想到仙境中会有先帝那种恶心人的存在,赵晟就觉得自己的胃里像是坠了一块拳头大的铅块,难受得紧,反胃又吐不出来。 解云洲在一旁听的都快憋不住笑了,这世子气人还真是有一手,没见皇上被他糊弄的都快信了他那些鬼话了吗? 不管怎么说,世子醒了就天大的好事,起码能安抚住安南王,让他不至于大过年的突然发难,让百姓连个安生年都没得过。 赵流光又道:“臣弟想给家里写封平安信,皇上帮臣弟加急送去禹州吧!” 对上赵流光那对满是祈求的眼神,赵流光的心中涌 出诡异的满足感,他立刻道:“这算什么,只是你如今身子还虚弱,写信的事情不着急,缓两天也来得及。” 赵流光应和了一声,但心里却想着自己一会儿就写,托厂督帮自己把信送出去。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赵晟背着光,身子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中,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眼看着就要过新年了,流光你还没在皇城过过年吧,留下来好好感受一番吧!”赵晟拍了拍赵流光的肩膀,又吩咐人仔细伺候着,随后就沉着脸离开了议事殿。 替赵流光请脉的太医也向世子告退,尤其是刘太医,他走路的时候腿都在打颤。 严太医一只脚迈出屋子的时候,眼睛瞟向了一旁长身玉立的厂督,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渴望。 他的百两黄金! 解云洲对着严太医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似乎是在说我不会忘了自己的承诺。 皇上一走,赵流光就不及可耐的屏退屋内的所有人,只留下了解云洲。 “厂督,你一定要救我啊!但凡是我能给你的,我一定不会犹豫,我没有的,我可以向我父王替你求来!”赵流光的眼泪顺着眼角往外涌。 第五百八十四章 打太极 这么大的男人哭的像是个孩子一样,鼻涕都哭出来了,解云洲看着有些嫌恶,他后退了一步。 见解云洲不为所动也就算了,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赵流光的眼底露出了一抹受伤的神色。 他虽没照镜子,但也知道自己好几日未进食,定然枯槁的和难民有的一拼,但厂督这么明晃晃的嫌弃还是让他有些难受。 解云洲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赵流光提出的条件,不过片刻后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摇着头拒绝了赵流光。 “世子安心在这里养病吧,皇上一定会替你做主的,也许冬猎那日世子中箭只是意外呢?” 总不能是皇城这个地方克自己,怎么来到皇城后自己事事顺! 微微摇头,把这个荒唐的想法摇出了脑袋,赵流光还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厂督解云洲的身上。 谁叫他看起来就十分可靠的样子,而且一点也不像外面所说的,是个嗜血残暴的阉宦。 甚至他还有悲悯的一面。 被拒绝了,赵流光一点也不气馁,反正自己一时半会还离不开皇城,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有的是机会打动厂督。 回到宣光殿,铺面而来的烤栗子香气给解云洲一种浑身暖 融融的感觉,他惬意的深吸一口气。 意欢把一粒拨好的烤栗子塞进了解云洲的嘴里,“香不香!” 这栗子还是解云洲从打猎的林子里给意欢搜罗出来的一小袋子,小东西不大,但又甜又面,拿来做点心不够看,但正好可以拿来给自己做小零嘴。 意欢就喜欢自己动手,她拨的一手的灰,但脸上满足的笑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犹如一颗正在绽放光彩的明珠。 “这几日留心太极殿的动静,未必所有人都希望世子醒了,他的事,少沾。”解云洲不放心,生怕意欢又善心泛滥,惹火上身。 厂督督嘱咐的口吻像极了总是督促自己少吃几口的嬷嬷,意欢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她噗嗤笑出声,又心虚的偏过头不去看解云洲。 “又在笑什么?”解云洲含笑捏了捏意欢的脸颊肉。 意欢被扯脸也不生气,她口齿不清的为自己辩,:“人家还不能笑了吗?我看见你就心里欢喜。” 明知道意欢是随口糊弄自己,解云洲的嘴角还是不要钱的扬起了一个弧度。 他怜爱的摸着意欢的脑袋,“新年我带你去皇城的集市上瞧热闹,会有舞狮和舞龙的。” 其实都是些小孩子才爱看的东西,但谁叫意 欢从未见识过,听了解云洲的话他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双眼里迸发出来的灼热让解云洲为之一窒。 约摸到了要就寝的时候,一名小内侍凑在解云洲的跟前轻声道:“严太医求见。” 解云洲下巴微点,安抚了一下半睡半醒的意欢,披上大氅就去了书房。 书房内,严太医不安的搓动着双手,他不停的往门口瞟,见到解云洲进门后立即露出了讨好得笑。 严太医的驴脸瞧着也没那么长了,他开口道:“深夜打扰厂督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我心里不安,那刘太医被皇上召去了,如今还没毁太医院。” 他担心刘太医极有可能会没命。 严太医把手伸进怀中,掏出一个白色,手心大小的布口袋。 “这是我从世子药里挑出来裸头草,之前的药渣都被太极殿的内侍烧了,就算刘太医想查也查不出什么。”严太医毕恭毕敬道。 这倒是难得之物,解云洲下巴一点,示意严太医把东西放到桌子上。 “该给你的东西本厂督会命人直接送到你府上,以后非必要,你不得擅自来见本大人。”解云洲似是警告得开口道。 百两黄金! 严太医的脸都要笑烂了,他雀跃的眉飞色舞,连声道:“是, 是!” 可旋即,他的脸上又冒出了悲苦之色,差点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大人,能不能想办法,把卑职调离太医院啊!”严太医支支吾吾道。 他日后不缺钱用了,就想保住这条小命。 解云洲略思索了一番,没好气的瞥了严太医一眼,“你是在和本厂督讲条件吗?” 东厂厂督的银子是那么容易拿的吗? 解云洲冷笑着看着严太医,“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替本厂督办这么件小时就值百两金了?” 后背直冒冷汗,鼻子似乎已经嗅探到了血腥味儿,严太医如遭雷击,浑身一僵。 他有些得意忘形了,在厂督陡然露出嗜血的那一面时,他才清醒过来。 “卑职不敢,以后定当为厂督粉身碎骨。”严太医声音颤抖道。 解云洲:“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看清自己的身份,这么简单得道理不用我教给你吧?” 他可是年长了厂督近二十岁呢!却还要被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厂督耳提面命。 严太医面红耳赤,但转念一想自己还得了百两金,顿时就没那么难受了。 踏着漆黑的夜色,严太医微微佝偻着腰背离开了。 解云洲再回到屋内的时候,意欢已经睡熟了。 帮意欢捏上微微 张开的嘴巴,解云洲带着无限的怜爱轻抚了一下意欢的脸颊。 春祥小声道:“夫人今天还说要给英国公老夫人备礼,可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想叫厂督帮忙打探一番,今日事情多,想是忘了告诉您了。” 毕竟是要给夫人及笄的时候做正宾的,劳动这位德高的老人家,岂能没有礼数呢? 床帷内响起一阵轻微的衣料摩挲声,解云洲换好寝衣后半坐着。 “明日从我内库里把那尊红珊瑚挑出来,再捡上二十匹入冬时新得的绸子,外加上十张皮料就差不多了。”解云洲边思索边道。 礼再厚重就有巴结的嫌疑了,解云洲想通过这次机会让意欢何英国公老夫人结善缘,不是要讨好英国公府。 交代完后,解云洲躺下,意欢立刻就在睡梦中贴了上来。 意欢柔软的身子像一尊热乎乎的暖炉,解云洲只觉得自己从内到外,无一出不温暖。 翌日一早,意欢起床时解云洲已经出门好一会儿了。 窗外有麻雀在啾啾喳喳的叫着,有小宫女笑嘻嘻的掏出碎饼渣子想喂鸟。 却被春祥厉声制止了,“别喂,你喂一次以后这群土匪一样的小东西就会天天来,越聚越多,落下满地鸟屎你清理得起吗!” 第五百八十五章 谋合作 被训斥得小宫女一缩脖,板板正正的站着听训。 “奴婢知错了。” “呦,春祥姑姑好大的威风呀!”一道甚是难听的女声传入院子内。 梁淑仪的声音,她来干什么? 从寂静无声的氛围中不难察觉出宣光殿从上到下都不欢迎自己,甚至行的礼也带着敷衍劲儿。 梁淑仪冷哼一声,转身朝着太极殿走去,她的脚步有些虚浮,想来是连日跪着抄经损了她的膝盖。 梁淑仪百忙中抽出间隙来太极殿可是带着游说简侧妃配合自己的目的来的。 太极殿的内静悄悄的,来往的宫人皆是一副屏气凝神的小心样子。 梁淑仪身后的柳儿不由得心里惋叹息道:同时天涯沦落人啊! 她在芙蕖殿也是装鹌鹑,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得梁淑仪不快。 淑仪娘娘的脾气越发暴躁了,她不敢触娘娘的霉头。 “表姐怎么有空来?”简玉莹娇媚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略显做作。 简玉莹心气高,曾以为总有一天能和表姐平起平坐,不成想自己成了世子妃。 若不是趁着世子昏迷时主动与世子圆房,她到现在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梁淑仪时间紧,也 不多和她废话,“听说世子妃就要来了?可你的肚子还没动静,想不想在世子妃来之前,多一份能稳住地位的保障?” 她嫁给世子拢共不到一个月,岂能说有就有! 再说了瞧你自己如今的倒霉样子,能给我出什么好主意?简玉莹暗自腹诽。 “表姐还能害你不成?再说了害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梁淑仪语重心长,一脸“你这孩子怎么疑心这么重”的无语表情。 被她说的有些脸颊发热,简玉莹讪笑了一下,她命人给梁淑仪上茶,随后哀怨的叹息一声。 “表姐又不是没看到我的处境,如今在这太极殿内,随意一个宫婢说话都比我好用,世子他根本就不喜欢我。”简玉莹说的时候简直心如刀绞。 本来只是想卖卖可怜,却没想到下意识的就把自己的伤口扒开给梁淑仪看了。 “都说人定胜天,咱们女人的命本来就苦,若是不争一争,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呢,你还这么年轻,真甘心后半生都这样过吗?” 自然是不甘心的,可不管自己如何示好,世子就是不领情。 简玉莹永远也忘不了世子醒来后看自己那一眼,简直嫌 恶到了骨子里,他刚才甚至派了一名内侍来警告自己,不许靠近世子所在的屋子。 她是什么脏东西,会搅扰了世子养伤不成! 现在被梁淑仪这么一说,她的不甘宛如点点的火星,被彻底的点燃了。 梁淑仪未必能有什么好主意,但也不是不能听听,简玉莹眼珠微微一转,随即脸上带上了一抹笑意。 “好表姐,还是你心疼我,快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帮我在世子心里争得一席之地?”简玉莹眼里带着期盼与渴求。 时间紧迫,梁淑仪倒也没卖关子。 她紧挨着简玉莹坐下,凑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世子这么排挤你,无外乎是你没与世子共患难过,若是你为了救他,不惜自己的性命,世子岂有不感动的道理?” “啊?”简玉莹眉头紧缩,嘴巴微张,可见一小节鲜红的舌尖,她云里雾里,“我,我救世子?” 可世子如今好端端的躺在院子里养病,谁会想不开跑到太极殿来作出伤害世子的事情呢? 天底下没有这么傻的刺客吧? 梁淑仪恨铁不成钢,她伸出因抄经磨出了茧子的食指轻轻在简玉莹的脑门 上戳了一下。 “你呀,世子明明伤了手臂,却能昏迷不醒,未必没有邪物作祟的原因,这种病就需要民间的偏方来治疗!”梁淑仪信誓旦旦,“我抄经的时候在经文里看到可以割肉入药,只需连续割肉入药三天,就能让病人百病全消!” 她莫不是抄经抄傻了? 简玉莹腾的一下起身,浑身汗毛倒立,她骇然的捂着嘴巴,只觉得自己身上无处不痛。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唐僧,我的肉能顶什么用?”简玉莹蓦地眼珠一亮,“还是说只要是人肉就可以?” 梁淑仪不赞同的摇头,“不行,你是现在与世子关系最亲近的人,只有你的肉才有用。” 听完了梁淑仪的话,简玉莹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她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这是意动的表现啊! 梁淑仪决定再加上一把火,“我听说皇上让世子先养病,不急着写家书,这么耽误个三两天,世子妃定然已经从禹州启程了,要不了半个月,就能到皇城。” 梁淑仪起身,走到简玉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可要抓紧时间啊!” 说完柳儿就进屋提示 道:“淑仪娘娘,快到抄经的时辰了。”这是在催促梁淑仪该回芙蕖殿了。 “表妹不用送我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就看你自己怎么选了。”梁淑仪说完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惋惜简玉莹的心不够坚定。 看着梁淑仪的背影,简玉莹在心底不断的问自己,到底值不值,她又不是爱世子爱的死去活来,而且她可是皇上赐婚的侧妃,就算没有世子的宠爱,也能在王府里过的很好。 太极殿的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快快,这个箱子抬到后面去,都紧着点皮子,这可是世子赐给湘雅姑娘的宝贝,随便一件东西都比你们的命要贵重!” 内侍压低着嗓子,但那股子刻薄味还是飘的满院子都是。 说不难受是假话,简玉莹怨憎的瞥向了后罩房的位置,不过是个宫女出身的侍妾,等世子妃来了,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那贱蹄子! 方才梁淑仪所说的话猛地在简玉莹耳边回响,“你是如今与世子关系最亲近的人”。 不对! 简玉莹的脸上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她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与世子关系最亲近的明明是湘雅那个贱蹄子呀! 第五百八十六章 入药 世子之前可没少宠幸了她! 而且,世子如今的身子也不能宠幸人了,那就是去不了后罩房,只要她想办法让湘雅闭紧嘴巴,世子就不会发现湘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当晚,赵流光的寝室内。 他喝了一口今晚的汤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皇上给他换了名太医,今晚吃的就是新开的方子。 赵流光一口引尽,忽然他蹙眉吧嗒了一下嘴,又狐疑的看了眼干净的一点药渣都看不见的碗底。 怎么回事,难道他的舌头也不好用了吗?怎么有股子淡淡的肉汤味儿? “这药是谁煎的?”赵流光拧着眉看向在一旁伺候的内侍。 那内侍低眉顺眼道:“是一直负责给您煎药的小禄子,这小子心细。” “去把他给我叫来。”赵流光的语气说不上好,他总觉得这药怪怪的,少了几分药味,喝下去,心里还怪膈应的。 小禄子没想到自己还能被世子召见,眼角眉梢极力掩藏但还是压不住那股子喜色。 到不像是做了心虚事的模样,赵流光问道:“你是怎么煎的药?” 小禄子竹筒倒豆子般,语速快,吐字清晰,“奴才从汪太医手里接 过的药材包,就蹲在后院里看着火,一刻也没敢离开,眼睛都没眨几下。”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还抬头给赵流光看自己满是还血丝的眼睛。 赵流光这才勉强压下心底的怀疑,敷衍的赏赐了十两银子就把人打发走了。 无人主意,太极殿的后门遛出去了一道宫女打扮的身影。 意欢是做梦也想不到,八竿子打不到的关系的人会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救救她! 不是在做梦吗?意欢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无助的看向了一旁的春祥,用眼神传达自己的疑惑。 这,世子的侍妾湘雅正抱着她的小腿,哭的好不凄惨。 春祥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即使是被极重的脂粉味蓄意遮掩了,但她还是问道了那股与女子来月事时截然不同的血腥味。 她发觉湘雅的右手几乎不大敢用力,只是虚虚的扶在意欢的小腿上。 意欢觉得自己的小腿现在僵硬的比石头还要硬,她伸手要去拉湘雅,“快别这样,你不用跪我。” 可还不等她触碰到湘雅,就听到湘雅发出了一声惨叫,又虚弱的用慢动作趴在了地上。 意欢下意识的看向门口 ,难道是碰瓷自己来了,下一刻不会就会冒出一群太极殿的人来指责自己吧? 简玉莹的脸浮现在了意欢的眼前,又一阵烟雾似的消失了。 方才是太突然了,此刻再仔细一瞧湘雅的宫女打扮,意欢就止不住的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是简玉莹凶性大发,要杀了湘雅? “你总哭算怎么回事呀!有事求我倒是说呀!”意欢都替湘雅着急,她跺脚道。 春祥也跟着附和,“我们夫人又不是那庙里的大佛,由着你许愿不成?有冤屈大可以找皇后娘娘去诉苦,跑到我们夫人这里,岂不是来给我们夫人添乱的!” 不,皇后娘娘对她来说太遥远了,湘雅生怕被赶出去,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紧张道:“不能去找皇后娘娘,他们都是一家的,岂会替我这卑贱之人做主。” 说到底,湘雅是觉得意欢的出身也不高,同是宫女出身,更能同情自己一些。 但这种话她不敢明晃晃的说出来,说出来怕是会直接被打出去。 湘雅拉开了自己右边的衣袖,露出包裹着白色纱布的小臂,纱布上透出的血渍让意欢惊讶不已。 “侧妃剜我的肉给世子熬 药,还威胁我说,若是我敢在世子面前告状,就叫人弄死我的家人们。”湘雅哀求的看着意欢,“当初卖我进宫,家里也是不得已,托了世子的福,家里刚享了两天的福,不能因为我连累了他们呀!” 挽肉入药,这不是话本子里才有的东西吗?人肉哪有治病的作用啊! 意欢目瞪口呆,就连见多识广的春祥都觉得不可思议。 “侧妃说了,明日还要继续剜,为了保证药效还要分两次剜,要剜够三天才行,三天,奴婢的手臂上哪有那么多肉啊!”湘雅边哭边解开纱布。 看着见骨的伤口,意欢倒吸一口冷气,甚至有种胃里很恶心的感觉。 意欢刚要开口,脑海里猛地回响起厂督交代自己的话。 不要沾太极殿的事情。 而且她不过是个厂督夫人,不够格去插手太极殿,世子的内宅家事,她贸然插手,有点说不过去。 见意欢一直在犹豫,湘雅心里七上八下的难受极了,眼泪决堤的河水一般疯狂的往外涌,“夫人,现在只有您能救我了!我还想活着,不求继续在世子身边服侍,我情愿还做宫女!” 这也太为难自己了, 意欢觉得事情很是棘手,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突然太极殿的一名宫女站在宣光殿的门口,探头探脑的。 负责守门的宫女抓住她好一番询问,那宫女才吞吞吐吐的说自己是来找湘雅姑娘的。 湘雅听闻有人找自己,连忙擦干了脸上的泪,“是伺候我的宫女!我不能多待了,夫人,您可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啊!我会感谢您的大恩大德的。”说完就身后有狼追一样跑了。 春祥担心夫人会心软,上前道:“夫人,她说的话也不能全信,她求错了人。” 一边想着自己不能见死不救,另一边脑海里全是厂督对自己的嘱咐,意欢的心里五味杂陈。 她嘴上道:“我知道,肯定是梁淑仪给简侧妃出的主意。” 她愤恨的揉着手中的帕子,“她抄经怎么还越抄越恶毒了呢?” 晚上解云洲回来后,意欢就把湘雅来找自己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说完还眼睛一眨不眨的观察解云洲的表情。 解云洲的内心毫无波澜,为了利益,人还会作出更没下限的事情,人命在上位者的眼中不过如此。 “你想帮她。”解云洲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第五百八十七章 要不要帮她 除了帅,意欢没能从解云洲的脸上看出别的东西,她闷闷的嗯了一声,“她怪可怜的。” “天底下可怜的人何止她一个,你帮不过来。”解云洲甚至有些怜爱意欢的天真,见意欢脸色一下阴沉下来,又继续道:“那你打算怎么帮呢?” 意欢闻言沉思,忍不住咬住自己的指甲,一点点的啃了起来。 解云洲伸手制止了意欢的小动作,双手微微用力握住了意欢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我不会帮你的,你要明白想要帮人,要自己有与之匹配的能力才行,不然烂好心只会害了你自己。”解云洲的眼底满是认真与严肃。 他说完就松开手道:“晚上不用等我睡,我还有公事要忙。”说完就去了书房。 意欢手足无措的看向春祥,“厂督督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也怪自己不争气,意欢气鼓鼓的坐在了床上,忍不住的开始掉眼泪,她已经许久没见过厂督这么严厉的样子了。 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一条人命没了,她闭上眼,就觉得良心不安。 意欢咬住自己的下唇,眼底闪过一抹坚定。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救湘雅,但也不会去用厂督的势力。 虽然知道会很艰难,但她还是要尽力尝试一番。 屋内的蜡烛只留了两根还亮着,意欢躺在温暖的床榻上,春祥帮她掖好被角落,一边低声道:“今日奴婢去御膳房取鲷鱼的时候碰到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焦尾,她说皇后娘娘偶感风寒,闭宫养病了,叫我回来告诉您一声,暂时不要去青鸾殿呢。” 皇后娘娘病的好突然啊! 可想到皇后娘娘日渐消瘦的身子,意欢又觉得皇后娘娘会生病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意外。 意欢先是再心内感叹了一番,随后嘟嘟囔囔道:“娘娘的心病也不浅。” 她都觉得自己已然入梦了却猛的清醒过来,自己既然不想动用厂督的势力,又无法去皇后娘娘那里寻求建议,她该如何帮湘雅呀! 已经抬脚要走的春祥发现床幔里的夫人坐了起来,用被子包裹住身子,惆怅的叹息一声。 这是有心事了,春祥想也知道是为了湘雅的事情。 “夫人还是躺下吧,睡不着就闭上眼睛躺着,一会儿就能见周公了。”春祥柔声安抚,那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 “明日一早,她就又要被剜肉了你也看到她的伤口了,怎么能那么残忍呢?”意欢 幽幽道。 “往常做出这种事情的人都是愚衷愚孝之辈,再有就是那走投无路之人。”春祥娓娓道来,“梁淑仪出这个主意就没安好心。” 意欢猛的拉开了床幔,她满脸的焦躁,“会不会这是她们一起设的局呀!” 目的就是想把自己也扯进这混乱的局面中,她们可能算准了自己心软可欺,还会拉上厂督帮自己,到时候还能拉厂督下水。 意欢懊恼的用力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怎么这么笨啊!” 见夫人突然开始自残,春祥快步上前,关切的瞧了瞧意欢红起来的脑门,心疼不已,“夫人这是做什么!又不是马上就要她剜肉了,咱们还有时间想办法呢。” 春祥还以为夫人这是着急的,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进书房把厂督大人叫回来,让大人开解夫人一番。 意欢想着还有些不甘心的感觉,她自己总是好心喂狗,可她不愿意相信,湘雅会自残来引自己入局,万一她是真的陷入了险境了呢? 太极殿早上煎药的时间定然是早膳之前,这样世子用完了早膳就能喝上汤药了,那么在早膳之前,她去太极殿制止湘雅姑娘被剜肉不就可以了吗 ? 坚定的握了下拳,意欢闭眼躺回了床上,还对春祥道:“一会儿什么都别和厂督说。” 她倒不是和厂督置气,而是想着试一试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意欢沉睡过去,解云洲带着一身的疲乏回到了屋子里,他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毕,看意欢双手都握着拳举在脑袋两边,好似熟睡的婴儿一样。 他伸出白皙的手指在意欢隆起的眉宇间抚了两下,他低声喃喃道:“真是个傻姑娘。” 这件事情意欢完全可以独善其身的,皇上对于世子的事情态度暧昧,与其说会为世子做主,都不如说皇上一心想看世子院子里闹出各种热闹。 世子越是不堪,皇上心里就越轻松,这对世子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也许皇上还会因此少针对世子一些。 他知道春祥就站在外间,于是出声道:“明日看好夫人,不要让她涉险。” 春祥低声应了一声“是”,随后就退下,熄了屋子里最后的两根蜡烛。 夫人和厂督都没有起夜的习惯,熄了蜡烛屋子里没有光亮,两个人也能睡的更好些。 身边多了个温暖的热源,意欢的手一搭上解云洲的胸口,整 个人就小猫爬树一样攀在了解云洲的身上。 解云洲纵容的帮意欢的手脚在自己身上安置好位置,带着浅笑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解云洲起身穿衣,外面还是一片黑乎乎的,他穿衣时发出轻微的衣料摩挲声。 意欢听到声音,耳朵一下就支棱起来了,她的眼睛刷的一下睁开,眼底一片清明。 平时意欢可不会被自己的动作惊醒,看来她这是有心事啊! 虽然人醒了,但身子还不大听话,意欢挣扎了一下没能起身,她在床上躺着伸了个懒腰,喉咙里发出喵咪呼噜一样的声音。 床帐问传来解云洲低沉富有磁性的笑声,“再睡一会儿吧!” 回笼觉是天底下最舒服的觉了,意欢深知,自己若是再睡会去定然会错过早膳时间。 睡觉误事! 意欢坚定的一鼓作气坐了起来,边打哈欠边道:“不要,我陪你用早膳。”说完又揉了揉泛着泪花的眼睛。 因着起的早,还没什么胃口,意欢只就着小腌菜用了半碗白粥就放下筷子了,她单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解云洲用餐。 厂督督用饭的速度极快,但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没有一点风卷残云的感觉。 第五百八十八章 施行计策 注视着自己的视线实在是灼热的叫人难以忽视,解云洲不得不放下手里的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意欢道:“有那么好看吗?” 意欢一时没反应过来,诚实的点了点头,“嗯嗯,全天下最好看的一张脸。”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身后后,意欢又一点不脸红的继续补充道:“不仅样貌一等一,站在人群中更是鹤立鸡群,就连背影都让人移不开视线!” 解云洲倒不疑意欢说的话中有水分,虽他对自己的外貌有自知之明,但听到意欢这么夸自己,还是忍不住的扬起了嘴角。 “就你的嘴巴会说话。”解云洲轻点了一下意欢的鼻尖。 他看了眼外面天际已经露出一线白的天色,起身道:“该上早朝了,若是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就等我回来再说。” 意欢的心一下就被安抚住了,她心道厂督就是嘴硬,昨天还说不会帮自己的,现在又给自己吃定心丸,告知他是自己的定心骨。 “嗯。”意欢重重的点了一下脑袋。 宣光殿的大门咯吱一声打开,解云洲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宫道上。 意欢是一刻也等不得了,她起身拍了拍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 心脏,轻声给自己打气道:“别怕,别怕!” 说完,意欢就给春祥使了个眼色,像是要出征的将军一样意气风发的朝着太极殿走去。 厂督夫人可是稀客呀! 太极殿的宫人不敢怠慢,引领者厂督夫人到了简侧妃的屋子。 简玉莹听闻意欢来拜访自己还愣了一下,自己去过两次宣光殿,意欢都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她也不想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就没再去过,但没成想,厂督夫人竟然会主动来找自己。 她心中狐疑,看到意欢后却不得不扬起笑脸,牡丹般华丽的容貌令人见了挪不开眼睛。 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脸,意欢心中惋惜,毕竟她可是体会过被简玉莹针对过的滋味,不会被她的样貌所迷惑。 “厂督夫人是稀客,怎么一大早的还不见太阳就有空来做客了?”简玉莹笑的不大自然,眼神里也透着几分警惕。 意欢假模假样,有意拖延时间,打定了主意自己今天就要厚着脸皮在这里耗着,她倒要看看,简玉莹还能当着自己的面命人去剜湘雅姑娘的肉吗? “世子醒了,我听说你已经在侍疾,瞧瞧,人都累瘦了,我特意来看看你。 ”意欢一脸慈爱的看着简玉莹,眼里的关心不似作假。 话说出口后,意欢被自己酸的脚趾直扣地,真是太难为自己了。 坐在意欢对面的简玉莹也猛地眉头一抽,这么一张稚嫩的脸却说出如此老成的话,怎么看怎么违和。 简玉莹笑得很牵强,心中隐隐有种厂督夫人今日来定然抱有某种目的的强烈直觉。 “夫人还没吃早饭吧,留下来一起用吧。”简玉莹话里有话,就凭两个人目前的关系,还没亲昵到一起用膳的地步。 简玉莹的话音刚落,厚重的门帘就被从外面打开,四名宫女鱼贯而入,每人的手中都捧着托盘。 屋子内瞬间就弥漫起了饭食的香气。 意欢偷偷的瞥了简玉莹一眼,见简玉莹此刻肉眼可见的焦急,她似乎极力压抑着不耐烦,就想赶意欢走。 天哪,意欢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着火了,她忍着羞耻,一脸惊讶道:“我还真没吃早膳呢!我瞧着侧妃这里的鸡丝粥极好,是我今日有口福了。” 简玉莹:你还真敢留下来吃,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吗? 简玉莹想要开口赶人,等意欢刚一屁股坐在饭桌前,她就有些夸张的捂 住自己的太阳穴,道:“哎呀,我的头好疼。” 简侧妃平时定是没怎么装过病,一点也不自然! 这是意欢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她没有揭穿简玉莹,反而一个箭步冲上去,表现出来的关心焦急就连简夫人在这里都不会比她更夸张了。 “哎呀呀,定然是伺候世子累着了,头疼不是病,疼起来要命!”意欢呜呜喳喳的指挥屋子里的宫女,“还愣着干什么!简侧妃定是闻着饭味犯恶心了!还不快撤下去!” 腹内咕噜噜作响,简玉莹眼中闪过一抹怨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宫女撤下了刚端上来的饭菜。 一群看人下菜的死奴才,谁才是太极殿的主子都看不清吗! 竟然听一个外人的话,看意欢走了怎么她怎么收拾这群刁仆! 简玉莹进宫时间还太短,不晓得解云洲在宫中积威甚重,所有人都知道厂督夫人是厂督的眼珠子,心肝肉,谁敢不长眼的去惹厂督夫人不开心。 相比之下,简侧妃这样的在太极殿不受世子待见的主子的话就可听可不听了,反正除了世子,没人能处置她们。 简侧妃的话还不如世子身边内侍的话顶用呢 ! 简玉莹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偏偏碍于意欢在场无法发作,她虚弱的半躺在床上,一副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样子。 “真是对不起,夫人好心来看我,还叫夫人受惊了!”简玉莹美貌的脸上浮现出叫人心疼的歉意。 知道简玉莹是在装病,意欢自己不可能嚷嚷着请太医,她和简侧妃两个人都仿佛忘了世界上还存在太医这么号人物,互相演戏。 意欢手上用力把简玉莹按在床上,还叫人上前帮简玉莹脱掉鞋子,呼啦一下,简玉莹只觉得自己眼前一暗,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棉被就已经被盖在身上了。 “天可怜见的,简侧妃难受成这样了,还是赶快闭目养神吧!眼下只有我有空档来照顾你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照顾人呢,简侧妃千万别嫌弃啊!” 不敢,不敢!简玉莹恨得差点咬碎后槽牙,她真想一把掀翻意欢,或是指着她的鼻子把她赶出去! 所以她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讨厌吗! 简玉莹虚弱道:“夫人有所不知,我有意怪癖,身边有人喘气的时候我休息不好,所以夫人不用在这里守着我,等我好了就去宣光殿给夫人请罪!” 第五百八十九章 她就是故意的 说话间,太极殿的院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那是来给世子送药的太医。 因着世子生病,每日起的都比简玉莹要晚上半刻钟,所以眼下还不到世子用早膳的时辰。 简玉莹心急如焚,想着她还有时间,还来得及! 偏偏意欢装傻充愣有一手,她气人而不自知的捂嘴诧异道:“哎呀,这毛病可得改,否则侧妃睡在世子身边,岂不是整夜都睡不好,怪不得侧妃变得如此憔悴!” 两个人都睁着眼睛说瞎话,屋子里的宫女和内侍站在角落里,全当自己是不会喘气的物件。 简玉莹见意欢赖着不走,只好招手叫来平日里自己的新提拔上来的宫女。 “你去帮我去后面看看吧,我不大放心世子。”简玉莹眼里带着警告的意味。 那宫女肩膀一缩,心猛地往下一沉,昨日见过的血腥场面瞬间浮现在眼前,她也明白了侧妃的意思是让自己去后罩房,盯着湘雅姑娘,让她剜肉入药。 就连宫女都觉得侧妃太荒谬了,整治湘雅姑娘的手段也太血腥残忍了,若是世子知道了他自己吃了人肉,定会大怒。 侧妃还真是一招恶心了两个人,也不 知是该说她聪明,还是说她残忍。 意欢一把扯住了那宫女的袖口,“胡闹!眼下你们侧妃才是最重要的!世子身边还能缺人吗!” 简玉莹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那宫女自然乐得不去,一副受教诲后羞愧的模样。 “我们侧妃有惯常吃的药丸,奴婢这就给侧妃找来。”那宫女说完就跑去外间翻箱倒柜去了。 简玉莹瞪了那宫女的背影一眼,这才发现意欢露出了松口一口气的模样。 这下简玉莹彻底反应过来,意欢就是故意的,想来是那贱人到底使了法子让外人得知了剜肉入药的事情。 可既然意欢没有直接跑到世子面前揭穿此事,就说明她心中对自己也有几分忌惮。 此事毕竟不够光彩,简玉莹继续装虚弱,边轻声道:“厂督夫人如此关心我,真叫人感动。” 就在屋内的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院子里又响起了凄厉的求饶声。 “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世子饶命啊!”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砰砰的打板子声清晰的传入众人的耳朵中。 简玉莹身边的宫女出了屋子,半晌后回来道:“侧妃,是小禄子 ,触怒了世子,已经被打死了。” 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太极殿就已经死了三个下人,还都是被杖毙的。 不用出门,意欢都能感受到压抑在太极殿上空的乌云。 简玉莹在听闻小禄子被打死后哑然失声,她微张开嘴巴,神情都呆愣了,发觉意欢在看着自己后,她立刻收起脸上的情绪,假模假样道:“小禄子那奴才平时做事挺用心的,世子醒来后脾气越发大了!” 意欢一下就从这话里听出了漏洞。 你一个侧妃平日里怎么会和不是伺候自己的内侍这么熟悉,听起来还挺惋惜的语气,看来你们之间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小禄子平日都做什么差事?若是在世子屋里伺候,打碎了世子心爱的东西,挨打不冤枉。”意欢佯装无意的打探消息。 简玉莹心里“咯噔”一下,她刚要给宫女使眼色,不让任何人多嘴就听到一名宫女嘴快道:“是负责煎药的。” “多嘴的奴才,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谁叫你开口了!滚出去!”简玉莹气的怒拍床板,简直像恼羞成怒。 意欢被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侧妃好大的火气, 你正病着呢,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意欢转身就走,转身的时候没忍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点笑模样。 她在来太极殿的时候就想到,简侧妃想对世子的汤药动手脚就势必要买通负责煎药的内侍,如今被买通的内侍死了,简玉莹再想买通新的负责给世子煎药的内侍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太极殿内,简玉莹在意欢走后就立刻坐起身来,她出门一看,新被任命煎药的人就蹲在世子的窗下煎药。 那窗户还被打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随时都能看到外面煎药人的一举一动。 世子竟然小心到如此地步了吗?简玉莹贝齿把下唇咬出一道深深的印子来。 她红唇轻启,把刚才透露了小禄子差事的宫女叫了过来,然后用力甩了她一巴掌。 简玉莹眼神阴鹜,“认清你是谁的奴才,你就是再讨好厂督夫人,也不可去宣光殿伺候!再有下一次就不是打巴掌这么简单了!” 随后她又出门,径直奔着后罩房,湘雅的住所就去了。 后罩房的小屋内,湘雅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药汤味,无比庆幸自己今日躲过了一劫,“ 谢天谢地!” 刚低喃完,她的房门就被用力推开了,简侧妃那张容貌倾城的脸带着怒气看向了她。 “贱人,你好大的胆子,我看你是诚心不想让世子好起来了!”简玉莹不由分说,上去左右开弓就给了湘雅两巴掌,打的她自己手掌都痛了。 一边揉自己的手掌,简玉莹还抱怨道:“脸皮这么厚,本侧妃的手都打痛了。” 湘雅瑟缩在床上,甚至不敢捂脸,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低声啜泣,“奴婢不知道侧妃娘娘在说什么!” “还敢装!”简玉莹再也不顾自己贵女的体统,扑到湘雅身上就是开始锤打,打的湘雅满床乱爬。 湘雅虽比简侧妃身子骨强壮,干过粗活力气更大,但尊卑有别,再加上她护着被剜过肉的右手,只有躲避的份儿。 后罩房里发出的动静着实不小,就连在屋内闭目养神的赵流光都听到了。 “怎么回事,那女人又在发什么疯!”赵流光厌恶道。 这样的评价不可谓不严重,若是被外人听到了只怕会更轻视简玉莹这个侧妃。 “去看一眼怎么回事,叫她们别烦我。”赵流光派了给内侍去传递消息。 第五百九十章 及笄之礼 那内侍才走到了后罩房就看到湘雅姑娘的房门打开,里面像是进了土匪一样一片狼藉,而简侧妃的宫女则鹌鹑似的缩着脖站在门口。 她好像是被分派了个望风的活计。 见到内侍,那宫女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 自己可是带着世子的命令来的,那内侍清了清嗓子,“世子说太吵了。” 屋内所有的动静瞬间消失,内侍无端觉得后背直冒寒气,他脚底抹油,倒腾着小碎步溜走了。 简玉莹起身,对着屋内略显简陋的梳妆台整理自己散乱的头发。 可她够不到脑后,她对着门外怒迟道:“没眼色的东西,杵在那里当柱子吗?也不看你配不配!” 宫女委委屈屈的进屋,小心翼翼的帮侧妃整理头发。 而此时赵流光所在的屋子内确实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他在召见小禄子后心里更不安了,索性叫人去搜查小禄子的屋子,抄捡出来的财物叫人大开眼界。 拷打之下小禄子就把简侧妃供了出来。 赵流光刚才把绿色的胆汁都吐出来了。 该死的,她竟然吃了人肉! 她也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跑到后罩房去撒野的,定是这 肉就是从湘雅身上剜下来的。 赵流光眉头紧锁,他对湘雅也没什么好感,这女人也不是个好的,出了这么大事情不来知会自己一声,定要图自己感激,日后必定会挟恩图报。 “都留不得了。”赵流光兀自低喃。 一连十余日都是晌晴天,宣光殿越发热闹,不仅置办了诸多年货,还为厂督夫人的及笄准备了许多的东西。 春祥:“夫人瞧瞧,这绣工多精致!” 夫人及笄穿的笄礼冠服都准备好了,尤其是要穿的外袍,是五名绣娘赶工两个月才绣好的,光是绣工就值八百两。 意欢抚摸着鲜红的衣袍,嘴巴微张,“这是用的金线吗?” 阳光下,栩栩如生的金色牡丹还带着光泽。 富贵奢华气息扑面而来,意欢有些不敢置信。 “我穿的如此惹眼,会不会给厂督添麻烦?”意欢担忧,大眼睛里满是担心。 春祥安抚道:“夫人想多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夫人穿戴的越好只能说明厂督对您更重视,这样以后就没人敢轻视您了。” 这也是解云洲的一番苦心,他很愿意意欢扯着自己做虎旗。 没人女人不爱这些美丽的首 饰衣裳,意欢虽嘴上说着不敢,自己不配,可她的手却诚实的在这个簪子上面摸摸,一会儿在镶着珍珠的绣鞋上摩挲。 就在春祥和意欢说话间,银月捧着一个漆金的匣子到宣光殿求见。 意欢无意为难宫女就叫银月进屋。 银月低眉顺眼的把手中的匣子递给了春祥,“这是我们娘娘特意给夫人准备的及笄礼,我们娘娘身子不适,夫人及笄礼,娘娘就不来了。” 自从成了这后宫第二位妃位的嫔妃后,高云瑶着实安静了不少,她的身子虚耗的厉害,需得安心静养。 意欢之所以还能记得自己的生日,多亏了逸娘捡到她时候那戴在她脖子上的银平安锁,平安锁上刻着她的生辰。 至于那平安锁,早就被游手好闲的李家人卖掉吃喝用了。 银月送过东西,传达完瑶妃的话就走了,她还要赶着回去伺候娘娘呢。 人一走,春祥就打开了她拿来的小匣子,里面赫然是两块还没经过打磨的红宝石,放在阳光底下还透亮呢,一看就是难得的好东西,给工匠送去,估计能得一副红宝石头面。 “她倒是舍得,到底是瑶妃娘娘。” 春 祥撇嘴,颇不在意的样子,她们夫人要什么好东西没有! 及笄礼可谓是除了婚礼外,对女子最重要的一个仪式,当初的高云瑶即便是生辰也得兢兢业业的做奴婢,更没有及笄礼这一说。 想来自己要办及笄礼,还请动了皇后娘娘当赞者,英国公夫人做正宾,高云瑶心里很不舒服吧? 意欢自己嘟囔了两句,“快把东西收起来吧,到时候寻个机会再给她送回去。” 她不接受高云瑶的半分好意,也不信她还会自己存有善意,估计心里正琢磨着要怎么算计自己呢。 春祥知道夫人心有芥蒂,手脚麻利的收好的东西。 又是整整两个日夜,意欢都没见到解云洲的人影,再见面的时候已然是黄昏十分,第二日一早就是意欢的及笄礼了。 请的赞者和正宾都是身份贵重之人,解云洲本想带着意欢回厂督府大办,可却被赵晟制止了。 赵晟义正言辞,“意欢乃是朕亲封的郡主,在宫里办不是更体面!就在宫里办吧,给朕也留个席位,” 如此,解云洲也只能委屈意欢,在宣光殿摆上五桌酒席。 一日一早,宣光殿就比过新年还要 热闹,虽说不能放鞭炮,但解云洲叫人在门口挂上了醒目的红色绢花,一串串的,看着就叫人觉得喜庆。 与解云洲交好的官员的夫人都被请了进来,这是他们少有能进宫的机会,但真的进了宣光殿反而不敢随意乱看。 谢净沅打扮的高贵素雅,力求今日不抢意欢的风头,她扶着白发苍苍但面颊红润的英国公老夫人缓缓的进了宣光殿的大门。 意欢坐在屋子里,听着屋外煊赫的人声,心中紧张,她用力的握紧拳头,今日只结结实实的挽了发髻,一点插戴也没有,一会儿会有皇后娘娘和英国公老夫人为自己插上簪子和发笄。 “及笄礼,女子许嫁之礼。”意欢的脑海里回响着老嬷嬷教导自己的话,脸色渐渐变红,她知道自己紧张并不是因为及笄礼,而是年后和厂督的婚礼。 她会成为真正的厂督夫人,不再仅仅是挂着一个头衔了。 及笄礼进行的极顺利,后宫的妃嫔除了皇后娘娘一个也没来但是都着人送了礼。 到了最后,意欢被春祥扶着走出了屋子到了堂屋,她有些羞怯的略抬起头,这才发现打量自己的都是善意的目光。 第五百九十一章 孩儿要成家了 “呦~好俊的姑娘!” 循声望去,意欢看到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她那双眼睛依旧明亮,肤色白净,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定是风流人物。 想来这就是英国公老夫人了。 意欢落落大方的行了礼,“今日有劳英国公老夫人了。” 皇后娘娘在旁打趣儿:“真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我到现在还没听到你一声谢谢呢!” “什么新人旧人,论新,我哪有你新啊!”英国公老夫人笑着嗔怪皇后,好不亲昵。 英国公老夫人从垫着红色绸子的托盘上拿起了錾刻着重明鸟样式的金笄插在了意欢的头上。 “今日往后就是大姑娘了,妇容,妇言,妇德都要谨记。”英国公老夫人慢条斯理道,语气和蔼可亲。 意欢感受着头上的重量,看着身上金线绣成的衣裳,心底生出一股激动来,她觉得自己仿佛脱骨重生了。 从一株干瘦弱小的草,在厂督精心培育下长成了一多雍容的花朵。 意欢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发现厂督注视着自己的眼神说不出的温柔。 及笄礼成,赵晟被前呼后拥着姗姗来迟,众人入席开宴,宣光殿的热闹又上了一曾楼 。 太极殿,简侧妃躺在床上发出尖锐的咳嗽声。 “吵死了!”简玉莹虚弱的捶床,她染上了极其严重的风寒,日日咳嗽的睡不着,刚有些困意,偏偏隔壁还这么吵! 当得知隔壁宣光殿是在给意欢举行及笄礼的时候,简玉莹心中的不忿到达了极点。 她一个宫女出身的奴才秧子也配这么大的排场,不怕折寿! 简玉莹的嘲讽还没等说出口,喉咙就痒的恨不得伸手进去挠几下,她急促的咳嗦了起来。 与此同时,太极殿的后罩房内,湘雅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她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难闻的排泄物的味道。 外面冷得能冻掉耳朵,可她的屋子却得把窗户开上一条缝隙,否则屋里那股味道能熏得人直干呕。 前两日湘雅姑娘不知是吃了什么犯冲的食物,上吐下泻不止,从昨日起更是刚催起不来床,在床上便溺了。 太医来看过后开了药,只是吃了两天也还没见好,现在后罩房就一个伺候湘雅的宫女,又要给她洗换下来的脏衣服,脏被褥,又要负责照顾她,小宫女累的偷偷抹泪。 “太极殿约莫是风水不好,瞧瞧,但凡是个主子身 上都不大好呢!” 背后说闲话的宫人渐渐多了起来,到最后这些闲话都传入了赵流光的耳朵里。 赵流光一点也不恼怒,反而饶有兴致的勾起了嘴角,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简玉莹和湘雅生病也都是他做的手脚。 这些个碍眼的东西早就该除掉了。 皇上把他看的严实,但他手里还有上次给简玉莹下绝育药的时候从外面弄进来的别的药,他心善,一直没用罢了。 可如今皇上铁了心的要让他的亲眷也进皇城,谨防这些个女人会在世子妃来后下绊子,他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翌日,从花房来给意欢送来两盆东洋锦海棠花,东洋锦的特色是一株苗能同时开除紫红色和粉红色两种颜色的花苞,瞧着就喜庆。 但那来送花的内侍这次并没有进内屋给意欢磕头领赏,春祥一问才知道,他们方才路过太极殿,敲好碰到了太极殿从后门往外抬人,听说是湘雅姑娘。 春祥了然,湘雅姑娘前两日身上就不大好,没想到没的那么快。 她回到屋里对意欢说了这个消息,“宫人们都在背地里议论是太极殿的风水不好呢。” 说完意欢抬头和春祥对视 一眼,她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不信的神色,湘雅的死一定有蹊跷。 意欢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梳着成熟发髻的年轻脸庞,有些惆怅道:“可简侧妃自己也病着,不可能有精力去害人啊!而且,世子他也不会任由简玉莹这么胡来吧!” 简侧妃应当还没那个胆子去和皇上作对。 难道是世子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世子也太冷血了吧? 这么一想,意欢的后背好似有蛇在往上爬一样,那种粘腻湿冷的触感另她胃里直泛恶心。 咦! 御膳房这几日格外的忙,他们在赶制祭祖的时候要用到的糕点,各样各式都要准备上千个,整个皇宫上空都弥漫着香甜的糕点气息。 意欢站在院子里深吸了一口气,她裹着厚厚的狼皮大氅,眯着眼看天上鸡蛋饼一样圆的太阳。 “明天就是除夕了,厂督之前说要带我出去看看民间是如何过新年的,可我都好几日没见到他的人了。”意欢有些哀怨的低下了头。 除了每日早晨起来看到身边有睡过人的痕迹,意欢都没能摸到解云洲的衣袖一下,他忙着皇家祭祖,忙着年底的皇城治安,忙的不可 开交。 有些差事明明不用解云洲去做,杀鸡焉用宰牛刀,可皇上就是盯上了厂督一样,生怕厂督闲下来,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通通交给厂督去安排。 解云洲做事认真,从不敷衍,凡事都力求做到极致,自然尽心尽力。 意欢所不知道的是,解云洲忙的可不仅仅是皇家的差事,他把更多的心思都花在了给自己和意欢筹备婚礼的事情上了。 皇城内,解府。 一匹匹红绸都入了解府的库房,从南面走水路运过来的全套黄花梨家具也都摆放布置好了。 解云洲甚至还给意欢筹备了六十四抬嫁妆,每个箱笼都压的结结实实,分量十足。 饶是如此用心,解云洲还觉得自己有些愧对意欢,不过在婚礼之前,他还给意欢准备了另一件礼物。 解云洲一身猩红的衣袍,背手站在解府布置好的新房院子里,怎么看怎么满意,他冷冰冰的脸上多了几分温度。 “母妃,你看到了吗?孩儿要成家了。”解云洲低声喃喃道。 从前母妃还在的时候,他并不受重视,皇上身体没有自己好,性格更是软弱娇气些,又是母妃的第一子,自然更得母妃的关爱。 第五百九十二章 当年真相 各地的请安和庆贺新春的折子铺天盖地的飞来,都堆在了议事殿的桌子上。 两名负责帮皇上整理分类折子的内侍忙的满头是汗,另一边的皇上则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一个个都闲的,通篇都是废话,一点子民生大事都没有!浪费朕的时间!”赵晟气咻咻的甩飞手里的折子。 那飞出的折子恰好被刚进门的解云洲用两指夹住,“皇上好大的火气。” 这话传到赵晟耳朵里,赵晟只觉得阴阳怪气,他反唇相讥,“厂督好兴致,交代你的差事都办好了吗?到时候出了差错别说朕为难你了。” 解云洲眼底掠过一抹隐忍之色,他颔首,“自然都办妥了,只是臣今日来,是有别的事。事关当年珍妃之事。” 母妃的死一直是赵晟心底的痛,他上位后就把调查当年阴私之事情都交给了解云洲,没想到拖了这么久才有眉目。 迫不及待的挥退左,赵晟疾步走到解云洲眼前,只等解云洲吐出元凶都有谁,就下令将对方一网打尽! “当年不止是太后母家和先帝参与了此事,在先帝的后背还有人鼓动。”解云洲神情变得阴鹜。 先帝忌惮珍妃 母家,尤其是在珍妃诞下两名皇子后,先帝的心中就更加不安,生怕本就功高震主的珍妃母家会谋害自己,立与他们有血脉关系的小皇子做傀儡皇帝。 恰好,他身边一位颇为信中的大臣一直在先帝耳边危言耸听,把珍妃的母家说的十恶不赦,先帝那颗本就想铲除珍妃母家势力的心一点点膨胀,最后下了抄家除族的命令。 江太后做了一回得利的渔翁,在此期间也没少对珍妃落井下石,她满心得意,为了自己的儿子信王能当皇上,一早就给赵晟下了雷藤之毒。 只是江太后和先帝怎么也想不到,会冒出解云洲这么一号人物,在赵晟背后搅动风云,弄得他们都丧了命。 “别卖关子了,快说!”赵晟咆哮着,握着解云洲的肩膀用力摇晃。 他如今有能力了,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母妃身后,眼睁睁看着母妃死在自己面前的小皇子了! 赵晟双目泛着红血丝,他要为母妃报仇! 解云洲看着比歇斯底里的皇上要冷静多了,他眼底甚至还有几分怜悯之色,“皇上可还记得已经归乡荣养的白太傅?” 白太傅乃是通州人士,二十岁就中了 状元,可谓是三朝元老,还曾教导过赵晟六七年,被赵晟视为恩师。 在赵晟登基后没多久,八十多岁的老人家就上书乞骸骨归乡了,赵晟挽留不成还特意赐下了一万两白银并百匹绸缎送白太傅归乡。 朝中有半数的官员都算的上是白太傅的门生。 赵晟连连摇头,他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脑袋,“朕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朕!” 白太傅那张老态还带着几分严厉的脸浮现在赵晟眼前,白太傅数次在先帝斥责他的时候帮自己说话。 白太傅也是难得会对朕释放善意的人,就是他害的母后一族覆灭! “证据呢!拿出证据里,朕凭什么相信你!”议事殿的大殿内回荡着赵晟嘶哑的吼声。 赵晟的脖子上和额头上冒出一条条吓人的青筋,隐隐还能看到那些青筋在跳动着。 解云洲不慌不急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小沓书信,“这是当年太医院唐太医令被抄家后继任太医令的供词。” “他已经招供,是白太傅买通了太医院上下,构陷唐太医令治死先帝宠妃,还向先帝谎称,唐太医令是受了珍妃的指使故意给先帝宠妃下毒。”解云洲沉声道。 “ 白太傅与唐太医令之间并无冤仇,但他年轻之时曾被珍妃的祖父,老国公羞辱过,一直怀恨在心,利用了先帝的猜忌之心进行报复。” 至于白太傅和老国公之间的恩怨已经无从查证,东厂派出去的人一共查出了四五个故事版本,但无论那一个,都能做实白太傅有仇恨老国公的理由。 当年白太傅一穷二白,以举人的身份就想求娶老国公的妹妹,珍妃的姑祖,却被当初的老国公赶出门,还扬言他家穷又有残废寡母,休想占国公府便宜。 若不是受到老国公的羞辱,白太傅的残疾寡母就不可能为了不拖儿子的后腿投河自尽。 为这种理由报复,说出来叫人难以置信,但赵晟却有几分能共情白太傅。 而且通州紧邻金国,也许江太后给自己下的毒也来自白太傅之手! 赵晟不寒而栗,那白太傅其实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在被江太后下毒,他还假装对自己好,看自己依赖信任他的时候,是不是心里得意不已! 对解云洲来说,查出当年唐太医令蒙冤一案实为惊喜,若非如此,他还无法顺着太医院这根藤蔓摸到白太傅这个大瓜。 谁能想 到一位众人皆称的忠臣会为了报复做出怂恿先帝灭老国公一门的惨案呢! 赵晟脸色阴森下人,他厉声道:“去通州把人给朕都抓回来!” 他一定要亲口问一问,白太傅为何能如此心安理得。 “是否该先为唐太医令正名?否则就这样贸然去抓白太傅一家回皇城,师出无名啊!”解云洲一副全然为皇上着想的样子。 赵晟挥了挥手,他突然笑了一声:“朕就知道你有私心,这么点小事儿随你去吧,记住朕要活口!” 随即赵晟就叫拟旨太监拟了一封圣旨,为唐太医令昭冤,还厚赏了意欢。 赵晟早就已经叫人调查清楚了意欢的身世,只是这并动摇不了赵晟对解云洲的宠信。 于他,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当是给解云洲的甜头罢了。 解云洲转身就带着圣旨回来宣光殿,亲自宣读了圣旨。 意欢还不等圣旨宣读完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被春祥搀扶着起身后,对解云洲道:“我想在我双亲的衣冠冢前给他们读一遍,他们多年的怨屈今日洗清了!” 捧着圣旨,意欢泪眼婆娑,她得心刀绞一样疼痛不已,又觉得有些欣慰。 第五百九十三章 喜结连理 解云洲揽着意欢的肩膀,替她擦拭眼泪水“我已经叫人去扬州给岳父岳母修墓了,叶落归根,想必他们更愿意回扬州。” “岳父岳母…” 意欢方才那些感伤顿时被这几个字驱散了不少,她的耳尖一下就红了。 “这几日总不见你人影,原来就是在忙这个吗?”意欢满眼感激,望着解云洲,心里里盛着满了甜蜜。 解云洲点了点意欢的鼻尖,“你都哭成小花猫了,再说了这些不都是我该做的吗?” 怪他没早点替唐家沉冤昭雪。 面对意欢他实在说不出这是他给意欢的新年礼物,这是他为人女婿应当的。 意欢扑在解云洲的怀里,紧紧的搂着厂督劲瘦的腰,她瓮声瓮气道:“我双亲泉下有灵,定会满意你这个女婿的。” 于解云洲而言,看见意欢的笑颜,听到意欢的夸赞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了。 解云洲拥着意欢,虔诚的亲吻她的发顶,多谢老天垂怜,让他能得到意欢这样的至宝。 这封为唐太医沉冤昭雪的圣旨一出,太医院大受震动,当年不少心知唐太医死的冤但都不敢站出来说话的太医都纷纷七嘴八舌的议论起当年的事情。 “唐太医 令年轻有为,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之可惜英年早逝。” “就是,憋了这么多年,咱们总算是能给堂堂正正的给唐太医令烧些纸了!” 叹惋声几乎不绝于耳,足见唐太医令的好人缘。 暮云阁。 瑶妃一下就握断了手里的木簪子,她脸上出现了一瞬扭曲之色。 “她还真是好命,如此一来,她的出身就高贵起来了,还收获了不少同情!真是好算计。” 时至今日,高云瑶算是看明白了,解云洲一直在拿自己给意欢当挡箭牌,他早就知道玉佩被自己动了手脚,目的就是祸水东引,让那些想要玉佩的人对她下手。 “呵呵,真是本宫的好妹妹。”高云瑶嗤笑一声。 她眼里满是不甘心,若不是自己护着,意欢早就不知道烂在宫里那个地方了,但她却一点也不知道感恩,几次三番的把自己的示好拒之门外。 自己如今虽然已经尊为瑶妃,但没有子嗣,就好似空中阁楼一般,在波云诡谲的后宫摇摇欲坠。 凭什么自己要当他们的踏脚石!高云瑶心中愤愤不平。 恰好,赵晟突然想到了后宫中还有瑶妃这号人物,特意从议事殿办完差事后,绕路到了暮 云阁。 暮云阁上次翻修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按照如今高云瑶的位份,她住在暮云阁颇有些委屈她的意思。 赵晟在脑海中展开了皇宫的画轴,仔细思索着该把她安置在哪里才好,可思来想去也没个合适的地方。 本来太极殿还算中用,但如今住着安南王世子,且等年后再说吧。 高云瑶见赵晟来在,脸上露出十分的欢喜,“皇上百忙中还抽空来看臣妾,臣妾受宠若惊!” 嗔怪的话在配上高云瑶那张带着几分病容的秀美面庞,赵晟心就有些痒痒,病西子就是这般惹人怜爱。 “爱妃瞧着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赵晟一边说这一边伸手拉着高云瑶的手坐在了一旁。 摩挲着美人滑腻的手,心中处理了一天政事的烦闷也驱散了几分,赵晟微微用力,高云瑶就顺着那力道坐到了皇上的怀里。 一阵馨香钻入赵晟的鼻尖,引得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爱妃用的是什么香?” 这话有几分调情的意味,屋子里的氛围一下就暧昧了起来,虽说是青天白日,但皇上和妃子要行敦伦之事,宫女们还能跳出来阻止不能? 银月默默退到了屋外,不多时,屋 子里就低低的响起了男女欢爱的声响,听得屋外的宫女内侍具都低压着脑袋,耳尖发红。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屋子里传来赵晟叫水的声音,早有内侍准备好,一个个装着热水的大铜壶被送进屋子里。 水声淅淅沥沥,还不等屋内的人多温存一会儿,暮云阁的门口就传来了一个小宫女带着哭腔的声音。 “瑶妃娘娘就行行好,让皇上去我们娘娘那里去一趟吧,淑妃娘娘是真的病了呀!”淑妃的宫女在暮云阁门口急哭了。 她身后又传来侍卫严厉的声音,“跑什么!冲撞了贵人你担待的起吗!” 淑妃宫中的宫女二话不说,仰着脖子道:“有本事就杀了我吧,我们娘娘的命难道还没规矩重要吗!” 听起来倒有几分严重的样子。 对于淑妃惯用的把戏,没有人比赵晟更加清楚,从前宠爱她的时候只当是情趣,可如今却觉得厌烦。 “淑妃病了请太医就是,朕又不会看病开药,去去,把人架走!”赵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高云瑶也已经穿戴好,宫女收拾好了床铺,眼角眉梢都含着春情,高云瑶不想在赵晟面前展露自己刻薄的一面。 “淑妃姐姐 也许是真的病了。” 高云瑶纤纤的手指划过胸口,意有所指的点了点,“是心病,皇上您太久没去见她了,再说了,明日就是除夕,年宴还不放淑妃姐姐出来,她多没面子啊!” 被人温声细语哄着,赵晟紧皱的眉毛舒展了不少,他坐在高云瑶的身边,越看越觉得瑶妃比平时顺眼不少。 他不想在年根上还落得个刻薄嫔妃的名头,正好瑶妃给了自己这个台阶下。 赵晟起身,“那爱妃就先歇息,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说罢还捻了捻高云瑶垂在耳边的一缕发丝,动作说不出的亲昵。 “走,朕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院子里响起赵晟夹杂着怒火的声音。 不多时,赵晟就到了淑妃的宫殿,宫门关着,那负责看守的侍卫一件皇上都羞愧的跪在地上,是他们没用,让一个小宫女跑了出去。 赵晟白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一群酒囊饭袋,领罚去吧!” 这两人如蒙大赦,自去领罚不说,好歹没在皇上的一怒之下小命呜呼了就是万幸。 寝室内,明显寂寥了许多,淑妃被禁足的前几日一直摔东西,后来心疼了,但也不往外摆贵重之物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淑妃被厌恶 好好的宫殿愣是叫她住出了冷宫的架势,赵晟看了无声冷笑,哼不过是想引起真同情的把戏。 大过年的还哭丧似的,真是晦气! 正如此想着就见淑妃一身素色的衣裳从内屋走了出来,她身形消瘦了不少,袅娜的往地上一跪,剪水秋眸里都是脉脉柔情,看向赵晟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哀怨。 “皇上还真是狠心,这么久都没来看臣妾。”淑妃说完低声啜泣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自己也曾给予过这个女人泼天的富贵,宫中独一无二的尊宠,可她是如何回报自己的呢? 赵晟丝毫没有被勾起过往的情分,反而很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朕看你好的很,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何罪!” 淑妃的表情僵滞住了,这下哀愁也变成了真实的。 皇上看她如此憔悴的模样就一点也不怜惜吗?也没听说宫中又进了什么新人啊! 咬着嘴唇,淑妃有些恐慌,难道皇上真的不准备让自己参加年宴了吗? 淑妃抬眸,“皇上,臣妾知错,但臣妾也是太思念皇上了,这才说了谎。”怎么就严重到了欺君之罪这种程度。 “哼,看在你伺候朕多年的份上,就解了你 的禁足吧,只是你的找个时机去宣光殿给厂督夫人道个歉,如今她家已经沉冤昭雪,不再是什么罪臣之后了。” 皇上的话音刚落,淑妃浑身的筋骨都像是被抽走了一般,瘫软的坐在地上。 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他一直不说而已。 淑妃掩饰着自己的恐慌,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给赵晟行了大礼,旋即目送着皇上的背影走出了宫门口。 宫女上前来搀扶,却把淑妃一把扫开:“别来烦本宫。” 她现在一个头两个大,皇上到底为何如此信重厂督解云洲! 淑妃被解了禁足,即刻从自己的库房中搜罗出了一套猫眼石的头面,她上头有些过于稚嫩但给意欢则是正好。 这套猫眼石头面难得在宝石的个头相当,色泽个光泽都是一等一,十几年从能拼凑出这么一套尖端货,拿出去送意欢颇上得台面。 宣光殿。 淑妃的造访在意欢的意料之外,猛地一瞧淑妃有些蜡黄的脸色,意欢还吓了一跳,可别到时候宫宴上,皇上的妃嫔都是病歪歪的样子。 再加上太极殿又是那副样子,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皇宫的风水是不是有点问题。 难过皇上那么供着方术 士,意欢不着痕迹的离淑妃稍微远一些,她可不想被沾染上病气。 淑妃笑盈盈的送上了自己的礼物,她只当没跑去议事殿上揭发过意欢一样自然,“这是送给夫人的礼物,听说你家沉冤昭雪了,本宫也替你开心。”说完淑妃兀自笑了两声。 任谁都听得出淑妃是在干笑,但意欢又不能直接和淑妃翻脸把人赶出去,她只要勉强应付着听淑妃说那些干巴巴的恭喜的话。 “简侧妃近来身子也不大好,用空的话淑妃娘娘还是去看看她吧。”意欢一脸担忧,“前几日我倒是去看过她,她头疼的都起不来了。” 恰好淑妃也待不下去了,接过意欢的话头就去了太极殿,走是还邀请意欢同往,意欢露出难为情的神色,“简侧妃怕是不大想看见我。” 淑妃不明所以,去了太极殿见到简侧妃后吓了一跳,简侧妃如今的模样活像一个痨病鬼,瘦弱,脸色苍白到发青。 见到淑妃,简侧妃啐了一口,“你们姐妹从小就一个德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开看我的热闹?” 明明是怨毒的语气,但简侧妃的脸上却多了一串泪痕,她知道,自己约莫是活不久了。 淑妃愣了,有些生气,“你这是什么话,我好心好意来看你,可不是来找骂的!” “还不是你的好妹妹,她给我出的臭主意,让我剜肉入药,如此才能让世子快点好起来,也让世子知晓我的苦心,没想到......”话还没说完简侧妃就剧烈的咳嗦起来。 淑妃已经无意了,她躲远些,捂着口鼻,“她的话你也信,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品行,再说了,你还真敢对自己下刀子啊!” 见简侧妃不说话,淑妃出察觉出了异样,瞬间她就明白了,梁淑仪和简玉莹都没安好心,自作自受了。 简玉莹说的话有水分,淑妃想着上前就掀开了简玉莹的被子,在简玉莹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中淡漠道:“我瞧你身上也没受伤的地方呀,你定是剜的别人的肉吧,所以啊,这一招才会不好用。” 听着淑妃嘲讽的话,简玉莹的肺都要气炸了:“你们都是贱人!即便是抚育着宫中唯一的皇子又如何,等高婕妤生下皇子,你就会被人家踩进泥里!” 她的话一下就戳中了淑妃心底最深的伤口,几乎是在简玉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淑妃给了简玉莹一巴掌。 巴掌 声响彻屋子,随后整个屋子都陷入了持久的静谧。 简玉莹捂着肿痛的脸,无不快意的道:“怎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既然她过的不快活,那大家谁也别想快活。 “你疯了!”淑妃撂下一句硬邦邦的话,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被莫大的恐慌所笼罩。 高婕妤的肚子里面万一真的是皇子,她该怎么办! 淑妃想到,她必须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凭借她的家世背景,父亲一定会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多筹谋的。 高婕妤就像是河蚌一样躲在壳子里,自以为严严实实的,但她总要喘息,淑妃握紧拳头走在宫道上,她就不信,高婕妤没有破绽! 路过宣光殿的时候,淑妃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怪异的弧度。 厂督夫人不是和皇后娘娘情如姐妹吗?难道她就真的忍心看着皇后娘娘地位不稳?万一高婕妤生下的是皇子,受到威胁的可不仅仅是自己。 难保皇上不会一高兴就封高婕妤做贵妃,,瑶妃不就是先例,只要讨皇上的欢心,皇上才不会顾忌什么祖宗规矩呢。 淑妃眼珠一转,抬脚再一次迈进了宣光殿。 第五百九十五章 随便升个官就行 “厂督夫人,本宫恰好想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您要不要一起去呀?咱们结个伴?”淑妃笑的比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诚恳多了。 意欢无端的打了个哆嗦,淑妃来者不善,她虽然确实要去青鸾殿看望皇后娘娘,但是不想和淑妃同路而行。 淑妃却径直坐在了意欢对面的椅子上:“皇后娘娘和本宫真是同病相怜啊!”她苦涩一笑,抚摸着肚子,“孩子缘太浅了些。” 果然,她的嘴里就没好话,但和自己卖惨有什么用呢! 意欢敷衍一笑,“皇后娘娘还年轻,以后定然不愁孩子,如今还是让她清静两年吧,忙活宫务就够她费心的了,哪里有精力去教养孩子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淑妃直摇头,语重心长道:“厂督夫人是不会有这种烦恼了,但皇后娘娘若是没有自己的子嗣,以后麻烦事多着呢。” 被淑妃怪异的眼色看的浑身不舒服,意欢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屁股,她心中默念不生气,但略微颤动的指尖还是暴露了她此刻不悦的心境。 淑妃把意欢所有的动作都收入眼底,愈发愉悦,“就说高婕妤吧,她若是诞下皇子定然会比如今的皇长 子得皇上重视,一步慢,步步慢!皇上的精力可是有限的,都放在二皇子身上了,就算日后皇后娘娘有了嫡子,这兄弟间相差好几岁......” 说完淑妃啧啧道:“兄弟阋墙的事情在皇家还少吗?” 意欢的眼皮一跳,要不是知道淑妃不可能知道厂督的秘密,她都要以为淑妃意有所指了。 但不得不承认,淑妃说的有几分道理。 可意欢还没忘记皇后娘娘当初知道她有了身孕后第一反应是不想要那孩子。 而且皇后娘娘也无心与后宫这些嫔妃勾心斗角,有没有子嗣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意欢暗自警醒,万万不能被淑妃的话搅乱了心神。 宣光殿内一股好闻的柑橘香气,淑妃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摆着一盘柑橘堆成的小塔,果子瞧着就鲜灵。 起码比送去她宫里的要高上一个等级。 攥紧的拳头又微微用力,淑妃一甩帕子起身道:“既然厂督夫人瞧着不像是愿意与本宫同行的样子,那本宫还是先走吧。” 她说完就拧着袅娜的身姿出了宣光殿。 对于淑妃,意欢没有丝毫好感,她比梁淑仪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样的满肚子坏水,最是见 不得旁人好。 淑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意欢揉搓着手里的帕子泄愤,“大过年的来扰人心烦,真是的,皇上刚把她放出来,她就跑出来惹事。” 春祥也跟着愤愤不平,“不过是看在梁国公的面子上罢了,到时候宫宴上少了淑妃娘娘的身影,那些人不但会看梁国公的笑话,心里也多少会觉得皇上薄情寡性,淑妃娘娘是伺候皇上最久的老人呢。” 赵晟的薄情寡性哪里就用别人来说呢? 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皇上是什么品行的人,意欢只替皇后娘娘不平,这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这时候宣光殿的门口来了几个送宫灯的小内侍。 “这是皇后娘娘特意遣奴才们送来的,说是找了擅制花灯的巧匠做出来的,拿来给厂督夫人解闷儿。” 花灯被拿进了屋里,意欢满怀期待,为着皇后娘娘对自己的这份关心。 新年的花灯更加华丽花哨,意欢手里拿这一盏美人八角灯,灯笼上的美人姿态动人,似乎还对应着话本里的人物。 意欢越瞧越喜欢,就在此刻,她听到太极殿那边传来一阵叫喊声。 仔细一听,竟是简侧妃没了 。 这淑妃刚才不会是去给简侧妃投毒去了吧? 怎么她才走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简侧妃就撒手人寰了? 意欢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宫灯,想着明日就是除夕了,这个节骨眼上简侧妃没了,太极殿那边还不知道会如何处理呢。 可千万别在让厂督来处理了。 “她也是够可怜的。”意欢有几分同情,简玉莹就像是在这个波云诡谲的富贵窝了打了个滚,还没尝到她想要的甜滋味就稀里糊涂的没了。 春祥不可置否,“夫人快别说这些晦气事了!人各有命,她死得其所。” 不得不否认,春祥说的话有几分道理,简玉莹的确不是什么良善人,比起她,湘雅死的才叫无辜。 她的脸上蒙上了几分忧愁的阴雾,春祥看着跟着叹了一口气。 解云洲就在这个时候进了宣光殿,他先是看了满屋子的花灯,随后又看到意欢愁眉苦脸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的夫人了?”解云洲上前摸了摸意欢的眉心。 春祥:“简侧妃没了,夫人担心您会被皇上派去处理此事呢。” 解云洲一摆手,一副不用在意的模样,“放心吧,太极殿那边不会报丧的, 这么不吉利的事情可能会被压到初三再说。” 事实也确实如解云洲所说,意欢并未听到宫里再有关于简侧妃的任何消息,但据小宫女说,她瞧见太极殿内悄悄的抬出了一具包裹严实的尸体。 赵流光自然是不可能让简玉莹的身体还留在太极殿,他叫人把尸体送到了偏僻的宫室,连灵堂都没布置,只等着合适的时候再禀报皇上。 偌大的皇宫,每日都要消失一两个人,若是普通的宫人自然不会引起赵晟的注意,但是那可是他一手安排的简侧妃,赵晟不可能真的一无所察。 但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议事殿内,赵晟依靠在椅背上,手里还拿着折子在看。 “简家那边倒也好打发,随便给简家人升个官就行,闹不起来的。” 简家在皇城除了梁国公这一门势大的亲戚并没有旁的依靠。 梁国公最是会趋利避害,不会轻易插手简家的事情。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白太傅的事情,把白太傅一家抓来容易,但是如何不伤筋动骨的审判他却是一件难事。 白太傅虽人不在朝堂,但门生遍布各个要职,到时候白太傅进了皇城,必然会引起不小的波动。 第五百九十六章 又是金国 这些人为了他们的利益,难免会在审判白太傅的事情上给自己下绊子。 赵晟又开始头疼,时至如今,他依旧没能把朝政大权完全的掌握在自己手里,朝臣们心思各异,对自己恐惧有余,敬佩不足。 思及此处,赵晟沉重的叹了口气,就在此时,议事殿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赵晟派去通州的探子传回了密信。 “启禀皇上,白太傅的长孙朝着金国的方向跑去了。” 侍卫的话音刚落,赵晟就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心头骇然,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金国,又是金国!” 赵晟拍桌而起,他焦躁的在大殿内踱步,扬声道:“去把厂督叫来。” 让解云洲住在宫里就这点好,能让他随叫随到,缩短了等待的时间。 不消片刻,解云洲就一袭猩红惹眼的衣袍出现在了议事殿外,凛冽的寒风不改他冷峻的面容。 任谁见了都要在心里赞一声厂督着实样貌出众拔群。 一见到解云洲,赵晟鼓动不已的内心稍微平复了几分,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急匆匆开口道:“白太傅的嫡长孙投奔金国人去了!他们竟然还敢通敌!” 解云洲先是蹙眉,随后一旁的侍卫在赵晟的示意下开口解释了一番。 这让解云洲心生疑窦,白太傅不像是能做出此等糊涂事的人,就算是想为家族保留血脉,也不会做的如此明目张胆,甚至可以说是引火烧身的举动。 “也许......”解云洲薄唇轻启。 开口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怒不可遏的赵晟打断了,“好了,你不必多说!朕要今早看到白家整整齐齐的到皇城,你给朕盯着,朕倒要看看,谁敢对白家伸援手。” 大殿内弥漫着赵晟的你起,他好似一团总熊熊燃烧的烈焰,稍微一靠近就会受到炙烤。 解云洲颔首称是。 他不认为白太师有通金国的嫌疑,毕竟以白太师当时被先帝倚重的程度,他真想颠覆朝纲也不是难事,犯不上勾结金国。 就像眼前明明摆着一条坦荡的大路,没有人会去趟满是污泥的小路。 赵晟说完就摆手不耐烦的让解云洲退下,就在解云洲一只脚已经迈出议事殿大门的时候,身后传来赵晟阴阳怪气的声音。 “朕知道你最近春风得意,可也别太得意忘形,耽误了朕的大事,朕可不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解云洲心神一凛知道赵晟是在拿意欢威胁自己,怕他生出旁的心思不好好办差事。 “皇上放心吧,臣一定不辜负皇上 的期待。”解云洲声音冷冰冰道。 皇城内此时热闹非凡,家家户户早就置办好了年货,但是摆摊的和临街的商铺都没有关门打烊的,照样做生意。 而且光顾的人一点也不比平时的少,每条街都喜气洋洋的,百姓们见面都笑着相互问候。 到底是新的一年要来了,从春天到冬天,大家盼的不就是能过个好年吗! 虽说上个月下大雪,皇城外死了不少人,但此刻好似都已经被遗忘了一样,即便是被提及,也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高府。 高廷尉端坐在书房内,书桌底下还放了一个小炭盆,供他烤脚用,也能稍微缓解他的腿疼。 此刻高廷尉一脸苦大仇深,他一点点收紧手心,把手掌上的那封信团成了一团,随后精准的丢进了脚旁的炭盆里。 火舌舔舐着纸张,屋内一股淡淡的纸张被燃烧的气味一闪而逝。 “倒是够胆子,跑来威胁本大人!”高廷尉被气笑了。 他方才收到了自称是白太傅嫡长孙的来信,说他如今有难,让高廷尉一定要伸出援手救自己,否则就会像皇上禀明他在通州中饱私囊,甚至蓄养私兵。 要知道本朝律法严明,就连安南王这个王爷能蓄养多少私兵都是有定数 的,更何况高廷尉一个朝臣,若非有谋逆之心,谁敢私自蓄兵! 算一下,这封信发出的时间大约是五日之前,那时候皇上还没下令缉拿白太傅一家。 原来那个时候白家就已经出事了吗? 高廷尉满脸严肃,他一点也笑不出来,因为自己的确在通州蓄养了五千精兵,他一声令下,随时可以拿下通州城。 皇上本就忌惮自己,还几次三番的激自己,试图逼自己恼怒,高廷尉隐忍想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皇上更猜忌自己了。 如今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既然这个白俊修敢威胁自己就说明他手里握有自己的把柄。 高廷尉杀意滔天,他敢一头撞上来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与此同时,解云洲也收到了从通州来的信件,写信的人正是白太傅。 看着信封上遒劲的“解云洲亲启”这几个大字,解云洲垂眸,面无喜悲。 他和白太傅并无交集,收到他的来信还有几分讶然。 白太傅离开皇城时可谓是自己声名最狼藉的时候,白太傅一向交往的都是清流,他竟会给自己写信? 怪哉! 另一方面,他胸口积着一口怨气,就是这个白太傅害得自己外公家被先帝抄家灭门,如今可谓是因果报应。 种因得果,解云洲又有些好奇白太傅的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展开信笺,解云洲快速的浏览完了信上的内容,他的眉心皱出一个川字。 白太傅的孙子竟然有投奔金国摄政王的意图,而且还纳了个金国贵族家的女儿为妾。 摄政王,翟疆这是又修养好了?到底还是把手伸进了通州。 只是摄政王没想到白俊修不想窝在通州这样的小地方,他想去金国当人上人。 根据最新的线报,白俊修已然在金国人的帮助下逃跑了。 真是可怜白太傅一世聪明,现在都毁在他这个孙子手上了。 宣光殿的正屋内摆放着两个已经打开的箱笼,里面堆放着各式各样的珍宝。 意欢被眼前的珠光宝气闪了眼睛,她有些不好意思。 “金枝也太大方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她的礼才好了。”意欢对一串珊瑚珠串爱不释手。 金国又不产珊瑚,想来是从西边临海的异族商人那里买来的,定然价值不菲。 春祥也曾见过金枝,更知晓她的事迹,这些贵重的礼物看似是她送给厂督夫人的,实则是她送给厂督大人的。 毕竟没有厂督大人的扶持,金枝也坐不稳元帝王后的位置。 意欢已经开始肉疼了,她得还礼啊! 第五百九十七章 出宫 晚间,解云洲吩咐春祥帮意欢换好出门的衣裳。 “带你出去逛逛,今晚有焰火庆典。”解云洲含笑看着意欢,还伸手帮她把一丝俏皮的头发别到耳后。 厂督督定是忙里偷闲,意欢心里又甜蜜又觉得心疼。 “你都这么累了,要不休息吧?焰火明年也能看。”意欢有些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 解云洲眉头一挑做出在思量的表情,竟还真点了点头,他耸动了一下肩膀,“夫人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肩膀好痛啊!” “我帮你捏捏!”意欢殷切上前,眼底快速滑过一抹落寞之色。 在意欢的手刚触碰到解云洲的肩膀时就被解云洲温暖有力得大手一把拉住了。 “逗你的,我承诺过的话什么时候没兑现过?”解云洲轻笑一声。 意欢立刻笑的眉眼弯弯,不是她玩心重,她实在是期待这一天好久了。 但他方才对厂督的担心也是实打实的! 解云洲瞧着意欢变来变去的脸色不禁失笑出声:“还在不高兴什么?” 解云洲微微歪头,含笑的眼睛盯着意欢的小脸看了看。 干嘛!一张那么俊的脸怼到眼前,意欢心猿意马,脸变得红红的。 被意 欢的小粉拳不轻不重的锤了一下,解云洲揽着意欢的肩膀走了出去。 赵流光站在太极殿门口放风,看着被妆点的喜庆的皇宫,心底生出了无限得思乡之情。 他的目光一下被宣光殿走出的两道人影吸引了,只见厂督亲昵的揽着一名男子打扮的人。 想来是厂督夫人,摸了摸鼻尖,赵流光摇头,他们感情还真是够好的。 皇城内,一片熙攘的景象,红色的灯笼照亮了皇城的夜晚,周遭闹哄哄的,儿童兴奋的尖叫声几乎不绝于耳。 意欢好奇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她生怕被挤的和厂督走散,右手紧紧的拉着解云洲的手。 路过卖小食的摊子时,看到那利落干净的,意欢就会摸出铜板买上一点和解云洲分食。 算不上美味,但吃的就是这么个热闹,意欢吃的浑身暖呼呼的瞧着什么都顺眼。 意欢的身上有股子蓬勃的朝气,解云洲觉得自己就像是靠着汲取意欢身上溢出来的温度过冬的动物。 感觉到拉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意欢不禁疑惑的看了厂督,有些紧张的贴着他:“怎么了?” 是不是累了想回去休息?意欢心里有点不舍,她还没玩够 呢。 “要不回去吧?明天有你忙的!”意欢拉着解云洲调头要往皇宫的方向走。 可身后却像是坠着一块大石头,意欢不仅没拉动人,还被大力的弹回了厂督怀里。 冷香扑鼻,意欢一愣,就听到头顶响起解云洲的声音:“到时辰了,咱们找个高点的地方看焰火去。” 原来不是要回家啊!意欢抿嘴笑了一笑,任由解云洲拉着自己往人堆里扎。 放焰火的地方在河边,这里平日往来的小船此刻都停靠在岸边,官府的人在维持现场的秩序,环视一周,好位置都被占了。 解云洲抬头打量了一番,对意欢道:“抱紧我的脖子。”说着就把意欢的手臂往自己的脖子上贴。 虽不明所以,但意欢还是乖乖照做手臂贴近解云洲的脖子,脑袋又被厂督督往怀里按了一下。 意欢突然感觉自己身下一轻,她害怕的闭紧眼睛,心脏砰砰乱跳,再一睁眼时才发现自己站在了屋顶上。 眼前豁然开朗,意欢站在了从未有过的高度,俯视着整个皇城,不由得发出一声没见识的叹惋:“哇!好壮观!” 鳞次栉比的房屋映入眼帘,意欢的嘴巴就没合拢上,她 痴痴的看着从未见过的景象,不由得道:“原来皇城这么壮观!” 皇城倒也有穷苦人聚居的地方,眼下意欢能够看到的已然是生活条件不错的人家。 不忍心破坏意欢此刻的好心情,解云洲轻轻的嗯了一声。 底下的人群爆发出了一阵惊呼:“快点,要点焰火了!” 意欢的眼睛瞬间就锁定了五名官府衣着的中年男子,他们手持点燃的香,靠近了早就摆放在河边的焰火。 火信在黑夜中明灭闪烁,声声爆响后,红色的焰火升空,在空中绽放出绚烂的身姿。 意欢仰着头颅,喃喃道:“好像流星啊!”她默默地闭上眼睛,一脸认真的开始许愿。 愿厂督督身体健康,无病无灾! 紧紧的把意欢搂在自己怀里,解云洲在嘈杂人声的掩映下,薄唇轻启,一声微不可查的“谢谢”随风飘散了。 就在两人沉浸在柔情中的时候,解云洲的视线里突然多了一枝朝着二人飞速射过来的箭。 破风声来的强烈,意欢惊恐的惊呼了一声,她恐惧的身体僵硬,一时间忘了该如何反应,只呆呆的抓紧了解云洲的衣袖。 解云洲一只手揽着意欢的腰肢,身子 一拧就躲过了飞来的利箭。 继续站在高处无异于是在给行凶的人当活靶子,这箭的目标明确就是自己和意欢,恐怕在他们出了宫门之后就被人给盯上了。 解云洲抱着意欢从房顶上飞身下来,他压着意欢的后脖颈,带着意欢往人群里钻,这样放暗箭的人就无法继续盯着他们。 但这样也不安全,如果凶手混进了人群中,再手持匕首,人群息壤,他们几乎没有躲藏的地方。 若是只有自己怎么都好说,解云洲脑海里回想着意欢两次提及要回去,他心中突然生出了后悔的情绪,早知道就该带意欢回去的,现在害的意欢被自己连累。 解云洲自知自己被无数人怨恨,而意欢是无辜被自己牵连的。 “往前走,咱们想办法先回解府。”解云洲的声音里透着急迫和严肃。 意欢的心砰砰乱跳,她几乎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解云洲摆布,一双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但她此刻的脆弱全是因为紧张,因着解云洲就在她身旁,她反而已经没那么恐惧了。 厂督督一定会护着自己的。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懂事缠着你出门来玩的。”意欢歉疚道。 第五百九十八章 遇刺 “这和你没关系。”解云洲心疼道。 意欢懂事的叫人辛酸,明明不是她的错,带她出门看焰火也是自己出的主意,但意欢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她自己身上。 “哎呦,我的鞋!”被踩到了后脚跟的人大声怒喝。 “挤什么挤!长得好看了不起啊!”被解云洲的胳膊肘无情怼开,只能无能狂怒的人气愤道。 回宫才是最安全的,但是回宫的路上一定会被伏击,解云洲的脑海里迅速的规划着逃离此处的路线,方才他故意对意欢道要回解府,其实也是权宜之策。 他无法确保人群中是否混有那耳聪目明的刺客,他是故意说给那些人听的,而且解云洲也不觉得他们能安全的回到解府。 解云洲敏锐的察觉道,跟着自己和意欢的人越来越多了。 与普通的百姓不同,这些人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和意欢,恨不得从自己和意欢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般狠恶。 意欢脚下突然一踉跄,差点就扑在了自己前面人的后背上,解云洲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意欢的后脖领,提住了意欢。 小小的松了口气,意欢看到一名面容普通的年轻女子正逆着人群 朝着她和厂督走来,她的眼睛直直的对上了意欢的视线。 意欢浑身寒毛直竖,宛若掉进了冰窟里一样手脚泛凉,她大声喊道:“厂督!” 解云洲的视线扫过去的时候,那名女子已然出现在了意欢和解云洲的身前,只见那女人右手下垂,一柄匕首突然从袖子里掉落出来,落进了女人的手里。 闪着寒光的匕首直直的朝着意欢的胸膛戳刺而来,意欢来不及躲闪,又唯恐因自己而让刺客误伤了无辜的百姓,恰好她手里还拎着没吃完的糖霜山楂球,想都没想就对着刺客的脸扔了过去。 刺客下意识的以为扔过来的是什么暗器,脑袋一歪的躲闪,当刺客看清扔过来的是山楂球后,眼里的戾气更盛。 尤其是还有糖霜甩在了她的脸上,简直是奇耻大辱。 解云洲抓住了刺客闪神的一瞬间,以手做刀,劈在了女刺客的脖子上,女刺客目露惊讶,表情似乎在控诉解云洲无耻。 刺激!意欢没忍住拍了拍手掌,随即灵机一动,大声的喊道:“有人晕了!快来人啊!” 说着还把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塞进了女刺客的怀里。 哪里 都不缺看热闹的人,尤其见倒下的还是个年轻姑娘,自由那等平日里遭人嫌弃的浪荡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流言可杀人,女子的名声最是重要,若是被外男触碰到,少不得闲言碎语,多少女子为此被迫嫁人。 两名高瘦不一的年轻男人都冲了过来,二话不说,一人架住了女刺客的一边胳膊。 虽说这女刺客样貌不出众,但打扮干净,衣着也整洁无补丁,看起来家境过得去,可身边又无男眷相陪,想来不是偷跑出来的就是和家人走散了。 意欢:“怎么办,咱们送她去医馆吧!” 围观的人并不多,焰火可比这种事情有看头多了。 瘦高个男子积极道:“不用,不用,这是我妹子,她这是老毛病了,太激动了就晕倒了,我带回家去就好,我家就在前面的巷口!” 说着瘦高个就要带着女刺客往外走。 可令一个矮胖些的就是不松手,也扯着女刺客的一只胳膊,嘴巴里还道:“我帮你一起!” 意欢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女刺客会遭遇什么,想来她的同伴就在周围。 “我们快走!”不等多说什么,意欢扯着解云洲的袖口就继 续往前走。 两人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动,一不小心打翻了一名卖面具小贩的摊子,小贩人高马大,说话中气十足,他挡在了解云洲和意欢面前,恶声恶气:“赔我面具,都摔坏了,我还怎么卖出去!” 解云洲就纠缠的直皱眉,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就抛给了小贩,但小贩见他们二人匆匆忙忙似有急事,但给钱却格外痛快的模样起了贪心:“不行,不够!” 小贩身后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身量瘦小的妇人,她眼睛不大,满是狡黠之色,一看就是个奸猾的人。 妇人称呼小贩为当家的,她的嗓音尖锐,好似哨子一样格外刺耳:“当家的,咱们摊子这是怎么了,这可是咱们吃饭的家伙!” 她看到意欢和解云洲,起初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之色,随后又冒出了贪婪的本性。 “瞧你们穿戴都不差,应该不会耍赖吧!我们小户人家糊口可不容易。”妇人说着就要去拉扯意欢。 眼下可不是和他们这种人计较的时机,解云洲心生不耐烦,刚要掏银子,就一下被意欢按住了手。 “给你们银子也可以,不过要先答应我一个要求 ,不然咱们就去找官府的人来,评一评这些被我们弄坏的东西值不值钱!”意欢摆出一副骄纵的模样。 不消片刻,从小摊子后面的窄巷子里就走出来一对衣着普通,脸上带着面具的人。 方才的小贩和他老婆则穿着崭新的衣裳,摸着揣着怀里的银子美滋滋的:“这有钱人还真是会玩。” 竟然还要花钱买他们身上的旧衣裳。 劳苦的百姓可不会日日浆洗衣裳,别人的旧衣裳带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但为了逃命,意欢只好捏着鼻子忍着。 厂督督那么爱干净,哪里吃过这样的苦!意欢想着解云洲平日来干净的脚底都没灰尘的样子,不由得担忧的看向解云洲。 解云洲顶着一张粗糙的花脸面具,意欢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 “怎么了?”解云洲不解,意欢干嘛眼带同情的看着自己。 意欢:“委屈你了。”她戴着一张狐狸面具,一双黑黝黝的眼里闪烁着浓浓的担忧。 他看起来是什么娇气的人吗? 解云洲用力握了握手中意欢的小手,脚下的步伐一点没慢下来,还不忘嘱咐意欢:“腰不要挺得那么直。” 第五百九十九章 脱险 虽说伪装拙劣了些,但成功的搅乱了那些刺客的视线,意欢和解云洲一时躲过了那些刺客的追踪。 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回宫和回解府的路上定然埋伏重重,解云洲提着一颗心,拉着意欢一路顺着人多的地方走。 言多眼杂,那些刺客还没胆子众目睽睽之下行刺,解云洲在皇城中还有别的隐匿居所,无论如何,今晚是不能再出门了。 耳旁除了呼呼的风声就是男女老少们吵吵嚷嚷的声音,有吵架的,有大声的呼朋引伴的,意欢的面具都歪了,她伸手去扶面具,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今晚出来遇刺实属意外,意欢倒也没觉得扫兴,只是觉得自己得又给厂督添麻烦了,不然的话厂督还能跑的更快。 一直紧随着意欢和解云洲的刺客分出了一人去解救自己得同伴,那个女刺客,剩下的刺客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跟丢了人。 他们凭借着眼熟的衣服抓住了小摊贩夫妻,对上夫妻二人惊恐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气恼的同时,他们今晚也只能收手,可惜了蹲守了这么久,错失了这么好的时机。 一行刺客垂头 丧气的回到了高府邸。 对于他们会无功而返这个结果,高廷尉并不感到意外,“算了,下去吧。”高廷尉一挥手,闭眼假寐,有家仆跪在他的脚旁帮他按摩腿。 自从十三刺杀过一次失败后,高廷尉一直没有放松对解云洲的监视,他早就嘱咐好了自己手下的这批刺客,但凡是有机会就行刺解云洲。 解云洲身手出众,而且周遭更是身手如云,想要得手不容易,大过年的犯不着为这点子小事生气。 刺客们都回到了自己得屋子里,尤其是那名被解云洲劈晕的女刺客咬牙切齿:“该死的,那两个恶心的家伙,掰断他们的手真是便宜了他们了。” 一想到自己被两个无赖占了便宜还险些失身她就觉得恶心。 十三已经养好了伤,此刻悠闲的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然后看着气鼓鼓的众刺客嗤笑一声。 “解云洲要是那么好刺杀,我身上的伤不就成了笑话了。”十三摸着自己得伤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十三的身手是众人之中最好的,众刺客的心里似乎没那么气愤了,是啊,十三都没能得手,他们没能成功,再正常不过。 虽说 十三当日刺杀的不过是解云洲身边的一名侍卫,但那侍卫最得解云洲倚重,身手还次于解云洲。 饶是如此,十三还是以受伤为代价刺伤了对方,可见对上解云洲也许就没命站在这里了。 屋内的刺客静默了一会儿,突然有人出口道:“他对那个夫人紧张的很,可以从她下手,也许绑了她,让解云洲自断一臂也不是不可能。” 说话的刺客自觉聪明,却发现并没有人附和自己,他只好不甘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十三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时候不早了,众人散去,十八跟在十三的屁股后面:“哥,你瞧着不大开心啊,这是怎么了?” 十八仰着一张笑嘻嘻的脸,对着十三讨好一笑。 “没什么。”十三叹了口气,他拼了命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完成了高大人交代完的任务后,他满以为会得到大人的重用,却没想到一直在做冷板凳。 管家来送过一次伤药和银票后也没了动静,高大人就好像遗忘了他的存在一样。 说到底还是因为解云洲,十八不用猜都知道十三为什么不开心,定然是因为众刺客众唯独十三没有收到高大 人刺杀解云洲的命令。 “哥你的身手这么好,大人一定是体贴你,想你身体彻底好了再给你派任务。”十八一脸认真的安慰道。 这是高大人的打压手段,十三心知肚明,但高大人还要把自己晾到什么时候呢? 要不然他自己行动一次,给高大人送一份大礼?十三有心事,面上虽没显露出来,但他眼里那抹深沉还是让十八发现了。 皇城里,解云洲带着意欢一路走到了南城的一座二进院落前,对着门板三长两短的敲了几声,随即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了一道缝。 “厂督!” 开门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形剽悍,见了厂督一脸喜色:“快请进!” 意欢打量着,这院子虽不大,但是打扫的很干净,眼下已经装饰好红色的对联等,年味十足。 另有一名三十出头的妇人上前伺候,解云洲和意欢被引到了主屋,热水和干净的衣服都被捧了上来。 总算是能把身上这身散发着汗臭味的衣服脱下来了,意欢用热水擦了身子,换好衣服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解云洲也松了口气,对着那名刚才开门的汉子道:“今晚警醒一 点,看看房子周围有没有陌生人。” 心知厂督这是遇到了危险,那汉子二话不说,在腰间别好匕首就走出了屋子。 意欢:“狡兔三窟啊!” 解云洲把意欢的嘴巴捏成了鸭子嘴:“乱用成语!” “呜呜~”意欢眉眼含笑,挣脱了解云洲的束缚,她一路都紧揪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此刻身心都放松不已。 这屋子布置的十分朴素,与厂督府和宣光殿是没的比,解云洲:“委屈你陪我一起睡这里了。” 自己大通铺都睡过,意欢眨巴着眼睛,她一点也不觉得委屈,毕竟屋子里暖烘烘的,又不漏风。 时候已经不早了,二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就睡下了,夜里意欢突然小声的在梦中抽泣,还蜷缩起身子,一副很恐惧的样子。 解云洲睡的不沉,听到点动静就醒了过来,他抚平了意欢紧皱的眉心,又搂紧了意欢颤动的身子。 意欢在睡梦中自动贴近了身边的热源,似乎是又有了安全感,这才又睡了过去。 害意欢受惊,罪不可赦! 解云洲阴沉着一张脸,呼吸也变的沉重了几分,他不会轻易放过这些在自己头顶反复蹦跶的人! 第六百章 祭祖 翌日一早,解云洲就带着意欢租了辆不起眼的马车往皇宫门口的地方驶去。 解云洲特意选了上早朝的时辰,这个时候,那群此刻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动手。 意欢坐在马车里靠在解云洲的肩膀上昏昏欲睡,她得脸蛋都睡歪了。 “咕噜噜。” 没来得及吃早饭,意欢的肚子开始抗议,意欢破罐子破摔:“这个时候要是有块热烧饼吃该有多好!” “驴肉火烧,我刚才都闻到味道了。”意欢用充满怨念的语气道。 方才马车路过大街的时候,早起摆摊的小贩叫卖着,有卖豆花的,有卖胡辣汤的,还有香喷喷的烧饼和火烧。 意欢什么都想吃,但是解云洲不许马车停,更不许意欢露面。 这也是为了两人的安全着想,解云洲不想再节外生枝,此刻听到了意欢的抱怨就捏了捏意欢的耳朵:“宫里什么没有,你爱吃火烧,中午就叫你吃个够!” 意欢被捏得痒痒,她扒拉开解云洲的手掌,一遍嘟囔着:“哼,那怎么可能一样啊!” 关键在意她的肚子现在是空的呀! 吃不饱的时候,意欢就会变得暴躁不好说话,她气哼哼的把 解云洲的手指放进了自己的嘴边,用牙齿磨了磨。 解云洲轻笑一声,任由意欢拿自己得手指解馋。 回到宣光殿,屁股都没坐热呢,就有内侍急吼吼的跑来:“厂督,皇上找您呢!” 见解云洲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内侍又继续补充道:“昨晚皇上就找您,可您不在,皇上还发了好一通的火呢!” “这么急!”意欢赶忙把方才春祥递到自己手里的热奶塞进解云洲手里,盯着他喝下去,一遍埋怨皇上。 解云洲递给了意欢一个放心的眼神,“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转身就走了。 屋子里,得知了厂督和夫人昨晚的遭遇,春祥有些吃惊,仔细的打量了意欢一番,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这时节外面乱着呢,早知道,奴婢也该跟着去的。”春祥有些懊恼。 “还好没事,好春祥,我快饿扁了,快给我弄点吃的吧!”意欢有心岔开话题,再加上肚子饿得不像话,赶忙打断了春祥刚要说的话。 春祥无奈的叹了口气,絮絮叨叨谁也不爱听,好在小厨房早有准备,一碗热腾腾的鲍鱼粥被端了上来,另有四个精致的水晶包子。 夫人好 伺候,就爱一口吃的,小厨房里一直备着吃的,一天十二个时辰,无论夫人什么时候想吃东西,都能有热乎的饭菜端上来。 意欢深深的吸了一口食物的香气,随后吃的一脸满足。 春祥:“夫人,咱们晚上吃什么馅的饺子呀?”宣光殿上下共有二十多名宫人,她们自然是没资格参加宫宴,但在宣光殿内小小的热闹一下还是可以的。 宫人们的份例里肉少的可怜,平日里加菜还要花银子,意欢略微想了一下:“羊肉,牛肉,猪肉的各包一百个吧!” 意欢又按照自己得口味补充道:“按照八热四凉的规格置办上四桌酒菜,果饮随意,酒是不能沾的。”意欢一脸认真:“钱由我来出。” 还在屋里的宫女立刻欢喜谢恩,又把意欢好一番夸奖,夸的意欢的脸都红了。 “关起门来大家热闹就算了,可不能出去乱说。”意欢叮嘱了一番,别的宫怎么过她不在意,但也不想太扎眼了。 议事殿内。 赵晟端坐在大殿的主位上,他的身旁站着方术士,谢净檀也安安静静的站在大殿内,他的肩膀上还有一片湿印,想来是不知道在哪里蹭上了 积雪,屋内热,积雪化了。 谢净檀来了有一会儿了,皇上说有要事找他,但是自己来后却迟迟不开口,原来是在等厂督。 “好了,人来齐了,朕叫两位来,是有重要的差事要交给两位来做。”赵晟说完就给了方术士一个眼神,示意接下来的话由方术士来说。 方术士的眼神飞速的和解云洲交汇了一瞬,随后用清亮的嗓音道:“明日初一,举办祭祖大典的时候当由福星来宣读皇上的祭祖文,另有厂督大人摆放祭品。” 两人听了都是眼皮一跳,这么出风头的活计,皇上还真是够信重他们的。 谢净檀的差事也就算了,他人品中正,样貌清俊,又有文采,这样的人替皇上宣读祭祖文比内侍宣读更得体。 但祭祖之物向来是由宗亲来布置的,还得是那等素有威望的宗亲才行。 皇上是怎么想的,这不是把自己往风口浪尖上推吗? 赵晟与解云洲对上视线,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随后还挥退了众人,只留下解云洲。 “皇上此举不妥,恐怕要连累皇上遭受非议。”解云洲斟酌后开口道。 可赵晟却一副打定了主意,谁劝也不好用的 架势。 “祖宗们是不会有意见得,毕竟你也是皇家血脉,至于那些朝臣百姓们?你还怕他们的口舌吗?”赵晟混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这下解云洲哪里还不明白,皇上就是故意的。 解云洲深吸一口气,“臣谨遵圣旨。”他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怒意。 “听说你年后就准备大婚,朕已经命人准备好了贺礼,到时候定会叫你们夫妻觉得惊喜。”赵晟突然话锋一转。 “有劳皇上费心,臣准备在厂督府办,一应事物都已经筹备好了。”解云洲蹙眉道。 他不喜欢皇上过多插手自己的私事。 赵晟突然提高了嗓门:“不可,一定要在宫里办才热闹!否则母妃看了是要怪罪朕的!” 听闻皇上把母妃搬了出来,解云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的火气才要宣泄出口就听到赵晟担忧开口道:“宫外人多眼杂,你又树敌颇多,万一被贼人混进去,厂督夫人再受了伤可就不美了!” 宣光殿内,意欢吃完了早饭一脸满足的歪躺暄软的床上,昨晚睡的地方略简陋了些,她早就被骄奢的生活惯坏了,有些不适应,睡得并不踏实,总觉得身上乏累的很。 第六百零一章 提醒 春祥见状上前帮夫人脱掉了鞋子:“夫人快睡一会儿吧,瞧您眼底都有黑眼圈了,晚上咱们还要守岁呢。” 迷迷糊糊的,意欢陷入温暖的床榻,眼皮打架,最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解云洲回来的时候,意欢已经发出了匀称的呼吸声了。 走到床上帮意欢掖了掖被角,解云洲抚摸了意欢饱满的额头,“辛苦你了。” 焰火也没能好好的看,还差点就受伤了,解云洲心里被愧疚占满了。 “厂督大人也休息一会儿吧,接下来几天有的熬呢!”春祥上前轻声道。 摆了摆手,解云洲眉头蹙紧:“我还要公务要处理,一会儿叫人送些吃的到书房里来。” 说着解云洲轻手轻脚的出了内屋,见意欢睡的沉还嘱咐道:“晌午若是夫人还没醒也不必叫她起来,且睡吧。” 饿一顿也没什么,晚饭的时候有的吃呢! 春祥也正有此意,她点头:“是,奴婢记下了。” 靠近主屋的宫女和内侍得知夫人在休息都放慢了脚步,生怕搅扰到夫人,整个宣光殿都安静的落针可闻。 又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闻着熟悉的气味,意欢没再做那些光怪陆离的梦,这一觉睡的格外的香。 书房内,解云 洲看着等在书房里的小叶子道:“怎么不多休息几天,伤都好了?” 小叶子摸了一下胸口的位置,伤口已经大致愈合,不做大动作就不会有感觉,小叶子是闲不住的主,他讪讪一笑:“这不是想为厂督您分忧吗!” 他惯会油嘴滑舌,解云洲只白了小叶子一眼:“通州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白太傅一家已经被押解紧皇城了,预计最短十日才能到,白俊修已经逃到金国了,如今在摄政王府上。”小叶子严肃道。 翟疆倒是胆子大,什么烂摊子都敢接,敢收留白俊修,往大了说甚至影响到两国邦交了,翟疆那么精明的人难道会不清楚吗? 翟疆一定还在打别的算盘! 解云洲起身,在屋子里踱步,他双手背在身后,肩背挺拔,气势傲人:“白太傅给我写过求救信,想让我帮他大义灭亲,他一定想不到多年前的血案在这个时候被翻出来。” 更想不到自以为剑走偏锋找的求救对象是当年老国公的后人。 “大人,可要在路上......”小叶子比了个手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眼神凶狠。 解云洲一挑眉,淡淡的拒绝了:“多好的鱼饵,叫人仔细盯着吧,皇上说 了要活口,务必要让他们一行人全胳膊全腿的进皇城!” 白太傅还要接受审判呢,这么轻易的就让他死在路上岂不是便宜了他? 感受到了厂督大人身上四散出来的阴鹜气息,小叶子郑重的点了点头:“属下会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他们。” 解云洲话音刚落,门口就跑来一名内侍,内侍压低声音道:“厂督大人,谢翰林求见。” 宣光殿的占地大小与皇后的青鸾殿差不多,就连格局也是一样的,踏进宣光殿的大门,谢净檀只打量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比之青鸾殿,宣光殿的人气更足。 一进书房,谢净檀就闻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解云洲对着一旁的椅子点了下下巴,示意谢净檀坐下。 屁股刚坐下,内侍就端着热茶递到了谢净檀的手边。 “谢大人是稀客,这个时辰了不回府邸当着除夕夜,还逗留在宫中就不怕谢丞相发脾气吗?”解云洲扯出一抹玩味的笑。 还好意欢在睡觉,不让又要见到这个惹人烦的小子了。 谢净檀察觉到厂督若有若无的敌意,他露出一抹苦笑:“厂督大人多心了,我今日来是想奉劝厂督进来小心些,我在宫外行走,已经听到了不少关于 厂督的风言风语,还有说安南王世子就是被大人忽悠来的,说您助纣为虐。” 最后四个字,谢净檀压低了嗓音,只有解云洲和他自己能听到。 解云洲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神情冷了几分:“谢大人还真敢说啊,就不怕我告诉皇上治你的罪?” 谢净檀一抿嘴,抬眼时眼眸里满是澄澈:“厂督大人不是这样的人。”他说的笃定。 心里的某个地方被击中,解云洲的耳边简直要回荡梵音了,他失笑了一声:“谢大人还真是有趣!” 还有一个原因,谢净檀没说,他不想意欢年纪轻轻就守寡,意欢那么喜欢厂督,万一厂督有个三长两短,意欢以后可怎么办? 隐隐猜到了谢净檀隐晦的心思,解云洲好似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他起身,虽无声,但赶客的姿态已经摆出来了。 近来在朝堂上,谢丞相已经很少针对解云洲了,谢丞相一直盯着高廷尉,高廷尉手中有兵权,作为文官之首,谢丞相牟足了劲儿要把高廷尉踩下来。 而谢净檀也因此,耳边少了许多来自谢丞相的唠叨,他识趣的起身告辞,眼睛始终目视前方,没有半分逾规的举动。 转身解云洲就发现小叶子脸色有些古 怪:“有话就直说,别作出那副怪样子。” 小叶子吞吞吐吐:“梁淑仪一直在打探谢公子的消息,她买通的内侍已经撞在东厂人手里好几次了,要不要给他提个醒?” 投我以木桃报之琼瑶,解云洲最怕欠别人的人情,他表情严肃:“你去给他提个醒吧,梁淑仪越来越疯了。” 皇上是懂怎么逼疯人的,多亏了方术士出的阴损招数,解云洲想到方术士就觉得颇为头疼,这个家伙整日里摆道场,从不给皇上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反而让皇上越来越信他了。 谢净檀出了宣光殿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到身后急促的进步声,好奇的扭头一看,是厂督身边的小叶子。 小叶子径直朝着谢净檀走了过去,在他身边低声道:“小心梁淑仪,她一直叫人盯着您呢!梁淑仪她有些......” 小叶子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暗示梁淑仪的脑子不太好。 对于梁淑仪,谢净檀也觉得头疼,被梁淑仪歪缠过许久,他已经明确的表达过自己的意思了,但梁淑仪就是不放弃。 谢净檀道谢,出宫的时候仔细一想就发现身边确实有些不对劲儿,怪不得他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原来不是错觉啊! 第六百零二章 除夕前夕 “呀!春祥你怎么不叫我!” 屋子里传出一声娇嗔惊慌的声音,意欢醒来发现外面的天色都暗了下来,她竟然睡了一个白天! 意欢懊恼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你是猪吗!吃饱了就睡!不对,猪都没有你能睡! 恰逢小厨房那边来了个宫女,小声的道:“夫人,各种馅料都已经准备好了,厨房那边刚炸出来一锅丸子,叫奴婢给送过来。” 春祥笑着接过了食盒,笑吟吟的在桌子上摆好,招呼意欢道:“厂督大人特意吩咐的,不叫奴婢们打扰夫人休息,夫人快闻,多香啊!” 萝卜丸子的香气着实霸道,屋子里都弥漫着炸丸子的气味。 翕动着鼻子,意欢感觉自己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吧嗒了一下嘴巴,虽然睡的口干,但还是趿拉着鞋跑到了桌子旁,捏起还烫手的丸子就往嘴里塞。 萝卜的清甜还有丰富的油脂香味在嘴巴里面爆开,意欢边斯哈的吃着,一边满意的只点头。 好吃,好吃! 解云洲进屋的时候就看到意欢衣服也没穿好就站在桌子旁一口一个的往嘴巴里塞丸子。 许是近来大鱼大肉吃多了,意欢就爱吃素的 ,丸子也不爱吃肉的了,厨房自然不能亏了厂督夫人,挖空心思的花样百出做饭讨好厂督夫人。 “快尝尝!”意欢捏了颗丸子二话不说就塞进了解云洲的嘴巴里,她和解云洲分享美味。 解云洲除正餐时间外很少吃东西,但意欢塞给他的东西他从不拒绝,况且嘴巴里的丸子确实很香。 “少吃些,当心油太大滑肠。”解云洲担忧的看了眼意欢的肚子。 大过年的拉肚子可不好看,意欢不舍的放下了手里的丸子,净手后再意欢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小厨房又送来了一碗热粥。 拳头大的小碗,满满一碗青菜粥,意欢就这爽口的腌黄瓜用完了,总算是喂饱了五脏府,意欢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皇上的意思是让咱们在宫里办婚礼。”解云洲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意欢的脸腾地就红了,好似被火烤一样热,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就是不看解云洲的眼神:“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这才是她心里比过年更重要的事情,意欢嘤的一声捂着脸,跑进了内屋不出来。 本来解云洲还以为意欢会不高兴,毕竟她不喜欢宫里,但没想到 意欢会害羞成这个样子。 解云洲低笑了一声,觉得意欢这害羞的小模样格外的可爱。 既然意欢都不介意,那他更没什么好芥蒂的:“到时候我从厂督府迎娶你,假装绕着车门街走一圈,然后进皇宫好不好?” 车门街是整个皇城最宽阔热闹的街道,出嫁的时候从车门街溜一圈,可想而知是厂督想让自己更体面些。 意欢的眼眶渐渐莹润了,她揪着自己手背上的肉,“都听你的。” 妥妥的小媳妇样子,春祥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夫人这样可不行啊!这不是被厂督拿捏的死死的吗! 春祥在一旁替夫人着急,但嘴角也不自觉的扬了起来,虽没见过别的夫妻平日里是如何相处的,但她觉得自家厂督和夫人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芙蕖殿。 “今日是除夕了,本宫能不能少抄一卷?”梁淑仪试探的问道。 此刻的梁淑仪跪在蒲团上,挺起腰,看着站在一边督促自己的内侍,眼里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皇上已经解除了淑妃的禁足,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绝情?说出去,自己的面子何存? 但那内侍冷这一张脸,淡漠的摇了摇头:“ 淑仪娘娘还差两卷经才能抄完,明日祭祖就要用了,耽误不得。” 被果断拒绝了,梁淑仪暗自磨牙,但还得精心凝神,否则写错一个字,一整张纸就都白费了。 主位的娘娘没发话,芙蕖殿的宫人们自然只能压缩自己的存在,过个冷清的年,别说赏钱了,就连酒席都没个影子。 梁淑仪本来就手紧,梁国公府又早就和她闹翻了,不可能给她送银钱用,就凭着淑仪的份例,梁淑仪的日子勉强能过。 柳儿脚趾扣地,梁淑仪娘娘跪在地上抄经,她就在一旁伺候笔墨,那内侍还不许她靠的太近,说是会玷污了经文。 宫里的小宫女见她和善,已经打探了好几次除夕夜芙蕖殿怎么个过法儿了,她只推说娘娘自有安排。 可只有她知道,娘娘的安排就是,没有任何安排。 就在柳儿发愁的时候,芙蕖殿的门口传来了惊喜的声音:“是皇后娘娘给大家派赏钱了!” 督促梁淑仪抄经的内侍不满的皱眉,他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满宫上下就没有不在背后骂他的。 柳儿见状赶紧走出屋子,用眼神示意兴奋的众人安静些。 方才太惊喜,大 呼小叫的宫女顿时一缩脖子,后怕的看了眼主屋的方向,红了眼,梁淑仪娘娘一定会收拾自己的。 柳儿叫大家轻手轻脚的把东西都搬进了西殿,一百两白银是按份例分的赏银,是淑仪娘娘的,不能动。 另有几十串穿成一串的铜钱,每一串都有一贯钱,数了数,正好二十四串,应该是给他们这些奴婢的,但梁淑仪娘娘没发话,他们也不能动。 但余下的米面粮油和肉食都是现成的,正好可以拿到小厨房去,晚上整治赏几桌子是尽够了。 柳儿略微松了口气,总算是能应付过去了。 屋子里,梁淑仪一边抄经,但已经分心了,她满脑子都是谢净檀的身影,那么霁月清风的男子,也会因为一个贱人对自己恶语相向。 用力攥笔的手骨节泛白,梁淑仪抄经抄的一肚子怒火,她一定要报复这两个人! 都怪意欢和解云洲,否则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不过不用等太久,她筹谋已经的事情已经开始行动了,梁淑仪脸上露出诡异的笑,眼底更是闪过一丝疯狂。 她一定会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意欢,谢净檀你们就等着付出代价吧! 第六百零三章 一起包饺子 宣光殿内,意欢无端打了个喷嚏,她身上暖烘烘的没有半点着凉的迹象。 解云洲白皙的手背在意欢的额头上贴了一下,“倒是不热,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那是当然,我现在感觉自己比牛还要壮实。”意欢得意的仰着脖子,一脸的笑容。 屋子里的人都笑出了声,屋内欢声笑语传出了院子,衬得旁边的太极殿冷清极了。 春祥瞧了眼外面的天色道:“太阳落得早,宫里的宫宴就快要开始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包饺子!” 说完春祥和意欢一起看向了解云洲,他是皇上的心腹,自然要一起去参加宫宴,也许不能和意欢一起守岁了。 解云洲揉了揉意欢的脑袋,“忘了告诉你,你也要一起去的,不过咱们就去打个照面就行了,不用一直陪在那里。” 意欢的眼睛瞪大老大,惊呼一声,“厂督督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什么都没准备啊!” 此刻的意欢急的就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她穿什么衣服?戴什么头面?都没准备呀! 解云洲宠溺的看着意欢,拍了拍手,春祥和另一名宫女立刻就各自拖着一个托盘走到了意欢的面前。 那衣裳是 意欢最爱的藕荷色,绣着精致的栀子花,头面是一套簪、钗、钿、华胜共十二件镶嵌着红宝石的金质掐丝头面,瞧着就价值不菲。 “好啊,你们都瞒着我!”意欢又气又觉得松了口气。 “还不是怕你知道了就心里惦记着,吃不香睡不着的。”解云洲好笑的点了一下意欢小巧的鼻尖。 狗窝里藏不住剩馍说的就是意欢,意欢看着心大,但心里盛不住事情,参加宫宴这样隆重的场面,还要面对许多外人,意欢怎能不紧张。 在春祥和宫女的服侍下,意欢总算是穿戴好了,外面负责打更的内侍报了个时辰,宫宴就快要开始了。 两个内侍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意欢和解云洲一起去往乾淸殿。 宫宴要摆在乾淸殿,后妃和皇上同乐,也是一场家宴,赵晟还邀请了许多的宗亲进宫同乐。 此刻的乾淸殿亮的恍如白昼,除了皇后和皇上所座的主桌,两侧各摆放着二十余各位置,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酒菜。 各色各样的菜有二十样,另有各种果子二十种,冷菜和热菜半开。 内侍和宫女们都行色匆匆的继续未完成的布置,而乐坊和舞坊准备献艺 的此刻都紧张的捂着胸口。 她们都是十六七的年轻漂亮女孩儿,若是能被皇上看中一飞冲天! 几乎所有的乐姬和舞姬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恨不得把自己最美的一面都在今晚展现出来! 候场准备的地方一时间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氛围。 解云洲与意欢在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宗亲携夫人到场了,见到解云洲和意欢也来了倒也没露出太意外的表情。 毕竟现场还有几名皇上倚重的大臣,例如高廷尉,梁国公和谢丞相。 解云洲与意欢的位置就在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位置,厚厚的门帘挡着外面冷冽的冷风,意欢一坐下就有宫女有眼色的把炭盆挪的近了些。 讨好厂督夫人就是在讨好厂督大人啊! 陆陆续续宫妃们都到了,又等了一会儿,盛装打扮的二人在内侍尖锐的“皇上皇后驾到”声中缓缓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谢净沅路过意欢身边的时候一直目不直视的眼睛露出了一抹温柔之色。 意欢也不自己抿了一下嘴角,低头偷笑,还捏了捏解云洲的小手指。 怎么这么爱撒娇,解云洲回握了一下意欢的手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 眼神。 今日赵晟的心情不错,随着赵晟发话,宴会正式开始,丝竹声起,对赵晟的恭维声不断。 没有人敢在这个关头上给皇上添不愉快,都捡着好话说,赵晟也被哄得心花怒发,和蔼到令人觉得陌生。 赵晟动了几筷子,欣赏了一会儿精心排演的歌舞就起身离开了,谢净沅是皇后,皇上可以用公务繁忙为由离席,但她是这宫中唯二的主子,她再离席就不像话了。 意欢有些心疼皇后,皇后娘娘身体不好,还要留下来继续应付。 皇上离席不到半柱香的时辰,解云洲就扯了扯意欢的手,“走吧。” 听到这话,意欢的眼神一下就亮了,她又抬头看了眼谢净沅,正好和皇后的眼神对上了,她给皇后比了个自己要溜的手势,姿态俏皮可爱。 谢净沅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一脸自己无事不用担心的表情。 出了乾淸殿,意欢的腰一下就塌了,脑袋上的头面怪坠得慌的,她的脖子都累了。 解云洲一只手撑在意欢的后腰,给她借力,“走吧,咱们回去包饺子。” 宣光殿的除夕夜过得像家一样温馨,就连解云洲的脸上都多了几分笑容,宫人 内侍们磕头谢恩的时候都拿到了大.大的红包。 吃完了饺子,热闹完了,解云洲和意欢一起坐在火盆旁昏昏欲睡的烤栗子吃,等着子时一过再睡觉。 解云洲突然道:“已经许多年没这么开心过了。” 自从母妃死后,解云洲每个年都过得凄清,他也没心思过年,每一日对他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充满仇恨的一天。 一切的变化都是从遇到意欢开始的。 意欢把自己烤得滚热的脸蛋托在手心上,歪着脑袋看着厂督,倒也没流泪啊?可意欢总觉得厂督督现在有些难过。 “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意欢说着起身,趴在了解云洲的后背上,双臂搂着解云洲的脖子,带动他的身体一晃一晃的。 意欢就像是个撒娇的孩子一样,偏偏解云洲就吃这一套,他的心里比吞了口炭火还要滚烫,声音发沉道:“好。” 芙蕖殿一直灯火通明直到第二天的清晨。 梁淑仪的手腕酸软无力,抄到最后她不得不把笔绑在手上才能继续颤抖着写下去。 最后一笔落下,梁淑仪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是抄完了,这个月她好像在渡劫一样,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第六百零四章 难道祖宗显灵了 皇上派来的内侍也跟着熬了一夜,心里也好一番埋怨,自己落得这么个苦差事,好好的除夕夜就这么站没了。 芙蕖殿上下皆是满脸疲惫,各个眼泛红血丝,主子没睡,谁敢休息。 捧着经书的内侍一走,梁淑仪就浑身瘫软的被柳儿个另一名宫女扶到了床上。 用热水帮梁淑仪擦了擦手脸,柳儿不忍道:“娘娘眯一会儿吧,奴婢这就让小厨房送早膳来。” “皇后娘娘昨日送东西来了?可有给你们的赏钱?”梁淑仪的声音比平日更加暗哑。 柳儿刚要转身,心里咯噔了一下,恭敬的回道:“有的,还有娘娘您得份例也送来了,并各种肉菜瓜果各一筐。” 她说完后大气也不敢喘息,静静的垂头等着梁淑仪娘娘发作。 梁淑仪双眼无神的看着床顶,她苦笑一声,“把赏钱分了吧,也不必到我跟前来谢恩请安,叫我休息一会儿,心里要怪就自己命不好吧,跟了我这样的主子,就只能受罪了。” “娘娘,皇上唯独让娘娘抄经,足可见对娘娘的看中,以后都会好起来的。”柳儿赶紧跪地磕了个头,又用膝盖挪到了梁淑仪的床边, 脸色无比诚恳,“娘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梁淑仪扯出一抹有些怪异的笑,“你倒是忠心,多赏你十两银子,自己取去吧!本宫要休息了。” 柳儿见淑仪娘娘确实乏累的说话的力气都要没有了,识趣儿的落下了梁淑仪的床幔,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她刚一迈出屋子就被芙蕖殿的宫人们团团围住了。 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看,带着期盼和希冀,宫里的日子不好过,虽说被分到主子娘娘宫里做事,但主子娘娘不得宠,他们能落到的好处也不多。 这一年到头就指望着年底能拿到一笔赏钱,手头松快一点,但没想到昨晚空欢喜了一场。 如今娘娘的经抄完了,总得有个说法了吧! 柳儿都怀疑自己要是说不出叫他们满意的答案,今天能被这些小蹄子用眼神活剥了。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娘娘休息了,叫咱们把皇后娘娘送来的赏钱分了吧。” 这一贯银子的赏钱是阖宫上下的宫人都有的,相当于梁淑仪娘娘并没有给自己得宫人赏钱。 有总比没有好,芙蕖殿的宫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会如此,没有太过失落。 开了库房,各自都拿了赏钱,柳儿又单独拿了十两银子揣进怀里,她的目光阴沉,没有了刚才的恭敬之色。 宣光殿的宫人们除了皇后娘娘赏的一贯钱外还没人都得了别的赏赐,柳儿握紧了拳头,总要一天她一定要进宣光殿伺候! 解云洲昨晚只休息了两个时辰就起床去布置祭祖的各种物品了,从点心,鲜果,酒菜到各种鲜花,器皿,摆设样样不假人手。 布置了快两个时辰才布置好,手臂已经酸痛无力,比耍了半天的剑还要累人。 直到旭日初升,祭祖仪式即将开始的时候,由赵晟领头,身后跟着诸位宗亲缓缓的步入了祭祖的现场。 算上周围的内侍和观礼的臣子们,约莫上百人,浩浩荡荡的布满了整个祭祖的现成。 赵晟站在高台上,一袭隆重的黑底金线衣裳,他身后跟着青色道袍的方术士。 谢净檀也打扮的格外隆重,他在众多嫉妒或羡慕的神色中,一步一步的登上台阶,走到皇上身边,接过皇上亲手所书的祭祖文,大声的宣读起来。 清越的声音响彻祭祖现场的上空,高台下谢丞相骄傲的看着儿子的身影,脸上 的得意怎么也无法掩饰。 女儿贵为国母,儿子如今又被皇上倚重,一时间,谢丞相风头无二。 梁国公站在谢丞相的后面,他心里打翻了醋桶一样,酸气冲天,他到底没能忍住嫉妒,出声道:“谢丞相好福气,就差一位外孙就人生圆满了。” 不过是眼红自己罢了,谢丞相轻哼了一声,用气声道:“这恐怕是梁国公大人心中的期盼吧?” 他两个女儿都填进了皇上的后宫,又都不大受宠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用旁人多赘述。 梁国公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憋的老脸通红,他倒也看谢丞相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一旁的高廷尉一脸的老神在在,并不参与两位老大人的斗嘴,反而目光炯炯的看着高台上的方术士。 他查不到这个术士的底细,多番打探得知这个术士有几分真材实料,不是那等招摇撞骗之辈,但也很是狡猾,不收任何人的贿赂,不理任何人的示好。 倒是有几分意思,他已经找到了一名比起方术士看起来更像世外高人的老术士,神迹也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祭祖一结束就立刻吸引皇上的视线。 解云洲的视线扫过 台下,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的左眼皮一直跳,看到高廷尉微微上扬的嘴角,眼皮跳的更厉害了。 高廷尉没安好心,解云洲烦躁的一拧眉,他心道等收拾完了白太傅一家就该和高廷尉算算账了。 回忆起白太傅写给自己得那封信,解云洲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几乎喘不过气来。 白太傅在信中道他发现了高廷尉在通州蓄兵养马,隐隐有把控通州的架势,而且暗地里还与金国有不少往来。 高廷尉与金国关系亲密,这一定解云洲已经掌握了详实的证据,但他的话不够分量,只有白太傅为了自保,揭发高廷尉事情才会变得更加有趣。 日头越升越高,驱散了冬日的彻骨寒意,方术士点香又一通流程下来把皇上的祭祖文烧给了天上的祖宗,祭祖才算结束。 在场的众人皆是站的两腿酸麻,恨不得坐在地上捶打一番不听话的老腿才解恨。 内侍引着诸位大人去大殿内用宴,就在此时,天边突然闪现出一道淡淡的彩虹,而此刻并无雨雪,彩虹的出现显得十分突兀。 人群中传出了一道微弱的议论声,“难道是祖宗显灵了?” 第六百零五章 潦草 显灵?赵晟的耳朵尖,一下就捕捉到了这两个字,他在舌尖又咀嚼了一遍这两个字,露出一抹笑意来。 不一会儿,就就外面跑来一个形色仓皇的内侍:“启禀皇上,宫门口来了个方士,说是来给皇上送祥瑞来的。” 解云洲瞬间就明白了,方才高廷尉因何而笑,这恐怕是高廷尉特意安排的一出戏。 献祥瑞?赵晟眉头微蹙,他觉得此刻来先献祥瑞,时机也太特殊了? 赵晟转身看向自己身侧的方术士:“先生怎么看?” 考验这么快就到了,方术士心底轻蔑一笑,他对自己得能力十分有自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野家伙还想和自己抢地位,那就放马过来试试吧! 赵晟对方术士的态度很满意,他没有丝毫的芥蒂,反而劝说自己去见一见那献祥瑞的术士,到底是自己选中的人,是个有胸怀的术士。 皇上一声令下,那名献祥瑞的术士很快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来的是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他一身洗的发白的旧衣裳,眼神清亮,身后是八名侍卫搬进来的,蒙着红布的神秘祥瑞。 方才搬运东西的侍卫此刻还手臂微颤,到 底是什么祥瑞,这么神秘,还死沉。 那术士开口就是一把沧桑的声音:“草民参见皇上,草民本是在山中修行的小小术士,前两日草民下山打水的时候在清泉旁发现泉口处多了一方石头,上面的纹路隐隐可见‘国泰民安,天命相授’的字样。” 随后老术士又叙述了那眼泉乃是在龙脉之上,是龙眼所在云云。 在场的众人多少都有些不信,但子不语怪力乱神,凡事无绝对,他们也拿不出这术士是在说假话的证据。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方术士的身上,那眼神中所包含的情绪只有一种,那就是看热闹。 这可是来抢你饭碗的呀,还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什么尊老爱幼,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的! 方术士的眼神飞快的和解云洲交汇了一瞬间,他动作隐蔽,众人看起来只会觉得方术士的眼神扫了一眼虚空。 “皇上,既然是祥瑞那就该供奉起来,这许是上天对皇上您得褒奖呢!”方术士站在皇上身后小声道。 赵晟微微眯了一下眼眸,道:“掀开红布,让众爱卿也瞻仰一下这祥瑞。” 老术士亲手掀开了 红布,通体黑色的石头暴露在了众人眼前,石头外表光滑,倒像是溪水细细打磨过的鹅卵石一样。 石头上布满了白色的裂纹,那裂纹倒也如老术士所说,裂纹依稀形成两行字,“国泰民安,天命相授”。 此却非人力所能为,至少在场的众人无人听说个这种在石头上凿除裂纹,裂纹还能形成吉利话的手段。 若真是有这样的人,也只能夸一声鬼斧神工。 左右是哄皇上开心,哄一哄那些愚昧的百姓罢了,于他们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在场的大人们都觑着皇上的脸色。 赵晟面无喜悲,仿佛戴了面具一样叫人看不到半分端倪,但没人喜欢悲当傻子糊弄。 可这祥瑞也确实送到了他的心坎上,自从他登基后,各个地方频出灾祸,他不是没听说过民间所传的风言风语,但有了这块石头,多少能震慑百姓一番。 片刻后,赵晟突然大笑了两声,他眉宇间多了几分喜色,大手一挥:“好,好,就按方术士所言,朕要在宫门口建一座高台,把这祥瑞给朕摆在宫门口,让百姓们都能沾沾福气!” 随后赵晟又看向了献祥瑞的老术士道 :“你有功,想要什么赏赐,朕都能满足你。” 还不等老术士开口,赵晟又道:“不如在皇城内帮你建一座道观吧,以后就由你来负责这祥瑞的一切事宜。” 高廷尉心里有些吃惊,按照皇上对术士的痴迷程度,难道不应该直接把这术士留在宫里吗?为何连姓名都没问就打发了? 难道皇上所表现出来的对术士的痴迷都是假的? 看到高廷尉脸上一闪而逝的茫然,解云洲心中冷笑连连,皇上疑心重,他只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再说史书上不知记载了多少祥瑞之事情,此番石头上冒出祥瑞之语,不算稀奇。 事后宴席散去,赵晟唯独留下了解云洲。 “你觉得是谁的手笔?”赵晟淡然开口,连着操劳了两日,他疲惫的眯着眼睛,歪坐在椅子上,一名内侍在他身后给他捏肩。 光是那一层层的衣裳就有十多斤沉,肩膀子都要被压塌了。 解云洲心知皇上问的是祥瑞一事情,即便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也没直白的说出来,而是含糊道:“现在还看不出来,既然来献祥瑞,必是有目的的。” 总不能别无所求,只求让皇 上一笑吧? 光是这么想想,解云洲就觉得恶寒不已。 赵晟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下的敲击,发出‘笃笃’的声音,听得解云洲心里烦躁。 “婚礼筹备的怎么样了,用不用朕帮忙啊?”赵晟忽然话题一转,又转到了解云洲的私事上头。 他此刻满脸笑容,好似一位仁慈的兄长一般,对着解云洲极尽关心:“朕从私库里挑了些东西出来,已经让人送去宣光殿了,厂督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解云洲愈加烦躁,他只能干笑一下,谢恩后又道:“臣早就安排好了,就不劳皇上多费心了。” 让一个宦官在宫里娶亲,说出去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非议,解云洲明知赵晟没安好心,也只能如此。 他一句‘母妃’会觉得遗憾就堵得解云洲一肚子反驳的话一个字也吐露不出来。 回到了宣光时已经又是黄昏了,解云洲踏进宣光殿后身上像是卸下了盔甲一般觉得松快了许多,他轻轻叹了口气。 意欢围着他又是端茶递水,又是帮忙宽衣,贤惠十足。 “好了,你转的我眼晕了。”解云洲声音宠溺,拉住了意欢的小手把她按在自己身边坐下。 第六百零六章 礼物 “人家这不是心疼你吗~”意欢拉长语调,一脸娇嗔的看着解云洲。 解云洲本就是总逗弄意欢,刚板起来的脸现在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是,是我错怪夫人了。” 这一句夫人解云洲是越叫越顺口,他清了清嗓子,拉着意欢的小手道:“婚期就订在初五,你会不会觉得太仓促了?” 初五,那不就是还有三天的准备时间?意欢先是惊愕了一下,随即又脸蛋红红的低下了头,声音小小道:“全凭厂督安排~” 她自然是愿意的,半点也不觉得仓促,反正一切都要厂督安排,用不着她来操心,她只要美美的当新娘子就行了。 本来解云洲是想晚些再与意欢成婚的,但据目前的情况来看,白太傅他们预计初六或初七就能到皇城,这已经最快的速度了。 接下来还要审讯白太傅等人,清查起来少说也得个把月的功夫,他可等不了那么久,索性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婚事就订在初五好了。 宣光殿上下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红色的绸子始终没撤下去,反而还增添了不少,解云洲也没下封口令,于是乎很快,阖宫上下就都知道了解云洲与意欢要大婚的消息。 “不过是菜户娘子,还是个宦官,自己关起门来摆桌酒就算了,还大张旗鼓的做什么,也不嫌弃丢人!” “谁让厂督大人简在帝心呢!皇上还开恩让他们在宫里办喜事呢。” 议论的声音有,但更多的还是妒忌。 都是奴婢看看人家如今已经成了高不可攀的主子,自己还得苦苦的熬着,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 暮云阁内飘着淡淡的药香。 高云瑶寻了名医来给自己诊脉,开了调理身子的方子,她一顿不落的喝了许多日子,喝得胃痛也不敢停一顿。 “要不娘娘晚些再喝吧。”看着疼的满头虚汗的瑶妃,银月斟酌后开口道。 娘娘喝药伤了胃部,如今是一点辛辣刺激的食物都吃不得,娘娘简直把这药当饭吃。 撑着好似有刀子在搅的胃部,高云瑶白了银月一眼:“你知道什么,大夫说了,这药只要落下一顿,那就损了药性了,不能不喝。” 说完就从银月的手里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我让你从库房里帮我找出来的玉观音在哪里?”高云瑶半坐起来,靠在床上有些不耐烦道。 银月立即叫来一名宫女,宫女的手里捧着一个红色的锦盒,银月打开了 锦盒。 一尊色泽莹润的白玉观音展现在众人面前,那观音面目和蔼可敬,叫人不敢生出半点不敬之心。 高云瑶点了点头:“不错,一会儿就给宣光殿送去吧,说是本宫送他们两口子的新婚贺礼。” 观音娘娘神通广大,不少地方求子都会给观音娘娘烧香,恭贺新人新婚,送一尊观音像自然不错,但,但厂督是宦官呀...... 银月真怕自己会在宣光殿被大巴掌打回来,瑶妃娘娘让自己去给厂督和厂督夫人送观音像,这不是讽刺人家无子呢吗! 娘娘您自己也没比人家好到哪里去,银月心底吐槽了一句,还得乖顺的应了一声是。 宣光殿这两日收的贺礼都快把充当库房的西厢房给堆满了,意欢小财迷一样每日看着越来越长的单子,笑得眉眼弯弯,连带着整个宣光殿都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就连方术士也送上来了贺礼,他送来的是一枝上上签,签文:“意中人,人中意,则那些无情花鸟也情凝,一般的解结枝头学并栖。” 方术士虽未解读这签文的意思,但就意欢自己的学识来说,她觉得这上面的意头极好。 解云洲回来后,意欢把签文塞给他看 :“你瞧瞧,我看不大懂,你帮我解读一番。” 看着手中的签文,解云洲笑了一声,随即把签文放在了桌子上,在意欢不解的目光中淡淡道:“他是来你这里讨彩头的定然不敢拿寓意不好的东西来糊弄你。” 意欢皱了皱秀气的鼻子:“怎么说得好似我是什么凶恶之辈一样,不过方术士怎么会给我送签文,他不是一向除了皇上谁也不理的吗?” 无事献殷勤,意欢担忧的蹙眉看向解云洲:“我不会又惹麻烦了吧?”当初就该拒绝方术士这份礼的。 比起那些真金白银,这讨了她一时欢心的签文现在是越看越不顺眼了。 解云洲捏了捏意欢气鼓鼓的脸颊安慰道:“这算什么,放心吧,再是没人计较这个的。” 说话间,银月带着礼物忐忑的迈进了宣光殿的院子,但意欢没见她人,只叫她把东西留下了。 春祥进屋后道:“瞧她那心虚的样子就知道送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甚至夫人不喜欢瑶妃,但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送东西的银月双腿都在打颤? 若是被塞进了什么小人之类的,时候再来诬告夫人那岂不是坏了! 意欢也想到了这一点,她严 肃的叫人把东西拿进来,亲手打开了红色的锦盒。 一尊白玉观音慈祥的半阖眼眸,叫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解云洲凑上前,看清锦盒里的物件后嗤笑一声,他揽着意欢的肩膀轻声道:“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自己并不是真的宦官,意欢也调理的身体健康,就是如今年纪还太小,他们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 只是意欢还不大懂这礼物的含义,她下意识皱眉,第一次挨打可就是因为她跌碎了梁淑仪要送给淑妃的送子观音。 难道瑶妃是想借此来羞辱自己! 意欢一下就红了眼,到让解云洲好一番的哄,这才让意欢破涕为笑,不再掉金豆豆了。 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初五,是日天气格外晴朗,是凛冽的冬日里难得的暖和天。 入宫的长街上挤满了百姓,一只红的刺眼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厂督府出发,直达宫门。 吹打的乐队使出了出奶的力气,一想到得到的丰厚赏钱真恨不得吹上个一天一夜。 沿途小孩子的欢笑声就没停过,喜糖一把一把的被抛向两边瞧热闹的百姓,时不时的还掺杂几个红包。 这一条街的百姓过得比新年那日还要热闹几分。 第六百零七章 成婚 洞房花烛夜,布置的红彤彤的主屋内,意欢端坐在铺满红枣桂圆花生等干果的床铺上,心跳的扑通扑通的。 好似那颗心要生生的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她一直轻轻拍打自己的胸口,懊恼的暗自道,意欢啊意欢,你可真是没出息,日日和厂督躺在一张床上休息,还差今晚这一次不成? 可意欢心的脑海里有冒出来另一道声音,那声音理直气壮,就是不一样啊,厂督督以后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丈夫了! 她会过的比所有人都幸福! 今日高兴,解云洲难得放纵多喝了两杯酒,他送走了院子里的宾客,带着淡淡的酒气进了屋子。 若是放在以前,意欢一定会捏着鼻子抱怨几句,什么臭烘烘的男人! 但今天,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还有解云洲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酒气,意欢紧张得攥着手,整双手都被摩挲的发红了。 喜房内本该有喜娘的,但解云洲却免去了这个流程,如今屋子里只有解云洲和意欢两人。 解云洲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喜秤,缓缓的挑开了意欢绣着戏水鸳鸯的红盖头。 新娘子化了娇俏的妆面,一双樱唇比平日更加诱人 。 意欢眼前一亮,挡着视线的红盖头已经落在了厂督的手中。 白皙到看到清道道青色筋脉得收被红色衬得越发惑人。 意欢听到自己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头顶上响起了解云洲的轻笑声:“这么没出息,都不敢看我?”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意欢的脸更红了,从他这个角度几乎可以看到意欢额头上的血管在剧烈的跳动着。 几乎是想都没想,解云洲就把手放在了意欢的胸膛上。 被突如其来得动作吓了一跳,意欢浑身僵直,动也不敢动。 “做,做什么!”意欢支支吾吾道,却没有半分要躲开的意思。 解云洲感受着手心底下砰砰跳的剧烈的心脏,眼底渐渐染上了浓到化不开的另一种情绪。 他缓缓的坐下,把意欢搂进了怀中,他声音低沉又有磁性刀:“洞房花烛夜该做什么,夫人不知道吗?那就由为夫来教你吧。” 意欢羞怯的抬头看了解云洲一眼,正好撞入了他染上欲望,浓烈的要吞噬人的视线中。 龙凤喜烛燃烧发出噼啪的响声。 红色的床幔落下,一室春光。 翌日一早,意欢浑身酸软的醒来,身侧已经空了, 意欢一颗欢喜的心顿时失落了几分。 “快起来吃饭了!”解云洲的声音响起。 意欢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春祥过来伺候夫人起床,意欢羞的几乎不敢看春祥的脸,但春祥的视线太过热烈,意欢忍不住开口道:“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夫人的声音软绵绵的,春祥没听出恼怒的意思,倒是听出了害羞。 春祥一边帮夫人上妆一边轻笑着:“夫人长得越发美了,容光焕发,奴婢怎么看都嫌不够。” 解云洲已经从食盒里把食物都拿了出来,他走到意欢身边帮它扶了扶簪子,“我来帮你画眉。”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意欢得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诗,恍然想起当时解云洲还是自己的半个师傅。 它抿了抿嘴巴,把眉笔递到了解云洲手中,她小声道:“夫君记得把人家画的漂亮一些。” 这一声夫君叫的解云洲心里软成了一滩春水,此刻就是意欢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愿意帮他摘下来。 从西域来的眉笔上色极佳,黛色的眉笔一点点的在意欢的眉上描绘。 他好似是在稀世珍宝上作画,屏息闭气,半晌意欢就被掰 着脸蛋看向铜镜。 好像是比自己画的好看些,两弯柳叶眉悬在意欢的剪水秋眸上。 意欢莹莹的双眼看向解云洲,带着几分审问道:“厂督怎么画的这么好,是不是还给别的人画过?” 画的好还不对了? 这不就是在无理取闹吗! 还成了小醋坛子了!解云洲点了一下意欢的鼻尖,一点也不生气:“只给你画过,以后也只给你画。” 意欢这才满意了几分,走到餐桌前用起了早膳。 解云洲与意欢情浓了不过一日,才到晚间,解云洲就被急匆匆的叫走来。 意欢知道定是白太傅一行人到皇城了,怕是接下来有段时间见不到厂督了。 “千万保重身体,我在家里等你回来。”意欢眼中万分不舍,把脸埋进解云洲的怀抱里,红着眼睛小声的叮嘱着。 新婚燕尔却要分离,对这一对新人来说简直是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解云洲虔诚的亲吻了意欢的头顶,“放心吧。” 赵晟把解云洲召到了议事殿,他神色罕见的凝重。 “人已经到了,朕真恨不得生啖他的血肉来解心头之恨。”赵晟双拳紧握,骨节泛白。 解云洲同样愤怒,但他 脸上还是一片冷静之色。 白太傅间接的害了他,叫他堂堂皇子只能隐姓埋名化身太监回来复仇。 这些年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倒要听听白太傅打算如何为他自己开脱。 “此事全权交由东厂来办,你每日来向朕汇报进度,二月初三是母妃生辰,朕要你二月初三之前查清,到时候朕好送母妃一份大礼。” 珍妃至今背负着骂名,赵晟虽登基为帝,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但同样也是被天底下所有的人都盯着的人。 他不敢轻易为自己母妃洗白,唯恐遭到反对。 解云洲心头一动,这一点他与皇上不谋而合。 “臣一定不负圣望。”解云洲掷地有声答到。 东厂昭狱,白太傅一家上下除了奴婢之外二十几口人都被关押在一起。 白老爷曾任通州通判,正在官府呢就被东厂侍卫不管不顾的除了冠拖走了。 他五十多岁,已经做了祖父的人了此刻却沦为了阶下囚。 “爹,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你还不准备对我们说点什么吗?”白老爷老泪纵横,愤怒得看着垂垂老矣的老父亲。 进了东厂昭狱,这辈子出去是无望了! 第六百零八章 供述 昏暗的东厂诏狱内,用来照明的煤油火把一边燃烧一遍发出刺鼻的黑色烟雾。 地上铺着的稻草潮湿且带着排泄物的臭味,不时有硕大的老鼠从脚边爬过,白家人从未受过这样的罪,一个个的都委屈的要命。 更别提从通州被押解到皇城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 他们半年前从皇城离开的时候不说万人相送吧,也有许多有头有脸的任务一路相送,谁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回到皇城。 白老爷埋怨的话音刚落,白家只考了功名并没有官身的二老爷就埋怨道:“还不是你的好儿子,他竟然抛下全家人一声不吭的跑到金国去了,这可是通敌叛国,是他害了一大家子人。” 瞬间白老爷就成了众矢之的,他不敢在说话,眼神却还直直的看向父亲,直觉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 父亲曾教导过皇上多年,没道理皇上一点情分也不念,竟然把自己的父亲下了诏狱。 白太傅从通州到皇城,不管身边的人说什么,他都是一个字都往外吐露,脸上更是看不出任何惶恐或愧疚之色。 到了放晚饭的时间,摆在白家人面前的是一碗凉了的 薄粥并一块硬巴巴的杂粮饼子。 白太傅牙口不好,但默默地坐在一旁吃着,剩下的白家人要么在哭,要么在边吃边哭。 饿肚子此前恐怕只有白太傅自己体会过。 “吃吧,吃一顿少一顿。”白太傅声音暗哑道。 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心知肚明,并不觉得懊悔,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从他做出那件事情之后他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这些年,白家上下享受了多少常人享不到的福,如今跟着自己一起受罪,他们不冤。 老爷子近十天不说话,一开口就说了这么句让人透心凉的话,白家人岂能不生气! 白二老爷站起身来,一下把饭碗扣在地上,口中大喝道:“老子是犯了什么王法了!为什么要抓老子,我愿意断亲,快点把我放出去!” 四十多岁的人吼的脸红脖子粗的,他用力的摇晃木栅栏,栅栏纹丝不动,他又用脚狠狠地踢了几下。 “大人,就在这里了。” 头顶上突然响起了有些谄媚的声音,白家人都竖起了耳朵,白二老爷更是紧紧的贴在了栅栏上,他大声的喊道:“我是无罪的,快点把我放出去!” 在白家众人的 注视中,一双黑色的靴子映入了眼帘,随后是猩红衣袍的一角,慢慢的众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张堪比天神的俊脸。 只是这能迷倒万千女人的脸此刻冷若寒霜,在幽暗的火把的映照下,更像是来勾魂索命的恶鬼。 “解...解云洲.”白二老爷一下就老实了,他缩回来监牢的角落里。 冷面阎王的恶名谁人不知,竟然劳动了厂督解云洲来办案,想必白家惹皇上动了真火了。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白俊修,白二老爷声音颤巍巍道:“我们白家到底犯了什罪,要如此羞辱我们!” 解云洲凝视着还在慢条斯理吃饭的白太傅半晌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白太傅动作斯文,不像是在吃寡淡的白粥和干粮,倒像是在吃什么珍馐一样。 他的耳力极佳,方才白太傅的那句‘最后一顿’解云洲听得一清二楚,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解云洲觉得风水轮流转,老国公一家枯骨黄土,白太傅一家还在这里喊冤枉。 解云洲一直等到白太傅吃完了这一餐,看到白太傅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已经残破了的衣裳,他轻声对解云洲道:“走吧。” 监 牢的大门被打开了,解云洲眼神示意下属不必押解白太傅,而是亲眼看着他步履蹒跚的慢慢的走着。 到了提审的房间,解云洲叫人给白太傅倒了一盏热水。 白太傅唏嘘的喝光了热水,忽然露出了个笑容,他抬眼看着解云洲:“我年轻时家贫,母亲靠做针线供我读书,那时候天冷的伸不开手,手上的冻疮又疼又痒,我还得替人抄书赚钱。” 他把那双干枯如柴的手伸给解云洲看,手指上布满了流着脓水的冻疮,“瞧瞧,冻疮比人念旧,真是有情有义,几十年了,还没忘记我这个老朋友。” 养尊处优了四十年,他没犯过一次冻疮,这一遭不过十余天,冻疮就又找上他了。 “可你还活着。”解云洲冷冷开口道。 白太傅愣了一下,笑眯眯的看着解云洲,就像是慈爱的爷爷看着还不懂事的孙子:“我没有在卖惨,只是看到了如此年轻的你,回忆往昔而已。” 不可否认,白太傅年轻的时候过的很苦,但这不是他把苦难转移到别人身上的理由。 他是纯粹的恶,这份恶覆灭了一个家族,毁掉了几十名无辜的人。 “本厂督不 想和你继续废话了,当年老国公一家是如何被你构陷的?还请如实交代,否则东厂的手段,你抗不过去的。” 解云洲只字未提白家人,他已经看清了白太傅,就是算是在他面前杀光白家人,他的眼皮也不会眨一下。 无情的人对自己的家人也是无情的,他心中只有自己。 几乎是没有任何抵抗,白太傅就交代了当年的事情,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解云洲越写越气,到最后硬生生的握断了手里的狼毫。 他沉闷的呼吸声引得白太傅侧目:“难道厂督与老国公家还有旧吗?奥,那也算是帮他们报仇了。” 生怕自己一拳打死了白太傅,解云洲拿着供词就气冲冲的走出了诏狱,月上树梢,宫门已经落锁,但解云洲还用令牌打开了宫门。 他一路疾走,此刻的议事殿还灯火通明,赵晟的眼白离满是红血丝,整个人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一样萎靡。 “啪~”解云洲把供词拍在了案桌上,惊的赵晟挺着脖子往后一仰。 “这是白太傅亲口所供述的,一共二十五页,涉案的人员尽在其中,还需一一探查。”解云洲语气硬邦邦道。 第六百零九章 后事 赵晟眉头紧蹙,他先是闭眼揉了揉太阳穴,随后拿起那沓子白太傅的供词一字一句的认真看了起来。 议事殿内静的落针可闻,解云洲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东厂诏狱走了一圈,他如今身上乏累的很。 他从前与白太傅的交际并不多,此刻心焦的应该是皇上吧,毕竟赵晟曾视白太傅为他的授业恩师,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赵晟的精神支柱。 白太傅当年所作的事情就像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了赵晟的脸上,他看着供词,眼睛愤怒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光是看到白太傅的证词,赵晟已经可以想象到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而白太傅之所以在先帝面前构陷老国公一家的理由也如传闻中所言得一样,因为提亲不成,寡母受辱,他想为母报仇。 至于白俊修有没有通敌叛国都不重要了,光是如今白太傅自己供述的证词就足够抄了白家全族了。 “还有通州那边,高廷尉在通州养兵,数目不在安南王之下。”解云洲冷声道:“高廷尉也和金国牵扯不轻,只是不能轻易动他。” 高廷尉毕竟有战功在身,与文官白太傅不同,高廷尉的杀伤力太强 了,没有十足的把握,怕是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解云洲的话并没有让赵晟的情绪产生更多的波澜,他本就对先帝留下来的这些臣子颇多忌惮,若是能力够的话,早就把他们都踢出朝堂了。 “这些容后再说。”赵晟忽然想到了什么,噗嗤一笑:“高廷尉无儿无女又一把年纪了,他就算是抢到了朕屁股底下的龙椅,那副病歪歪的身子能坐热几年,然后传给谁呢?” 说完,赵晟又自觉失言般啧啧了两声,他佯装愧疚的看着解云洲,伪装的过于拙劣敷衍。 “瞧瞧朕这张嘴,千万别忘心里去,朕忘了你的身体......”赵晟笑的叫人厌烦。 还不等解云洲说什么,赵晟就拍板道:“既然他已经认了,那就判白家上下终生监禁在诏狱吧!” 敢替白太傅鸣不平的人都会被视为同党,当权者最忌讳的就是结党营私,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头。 而且解云洲直接叫人把白太傅的供词抄了几十分,张贴在皇城的各个地方,不出两天,就连贩夫走卒都知道了当年老国公一家被构陷抄家的真相。 皇城内的议论声沸沸扬扬,解云洲的人游走在 街巷,各种声音都被传到了解云洲的耳朵里。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大家都快忘了老国公一家,再次听到也不过是感叹两句,骂白太傅人面兽心云云。 整个事件虎头蛇尾,甚至有几分可笑,白太傅半点也没挣扎,解云洲隐隐觉得不安,他总觉得事情过于顺利。 带着疑问,解云洲又回到了诏狱,单独提审白太傅。 “你写的信本厂督已经收到了,你既然会因为白俊修有投奔金国的嫌疑而向本厂督求救就证明你不想看白家覆灭,却为何这么快就交代了当年的事情?”解云洲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白太傅。 白太傅甚至有几分怡然自得,“我的子孙中没有一个像我的,我想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即便是没有东窗事发,我死后他们也不见得能保住白家。” 这倒是真话,听起来有几分心灰意冷的意思,白太傅俨然把面前的解云洲当成了知心人。 “后继无人是什么滋味我想厂督深有体会吧。”白太傅甚至用可怜的眼神看了眼解云洲。 那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解云洲心中默默道。 “信寄出后我就后悔了,白家合该有此一劫。”白太 傅在短短的十几日内就老了十岁一样,他的头发更是像杂乱的枯草。 从他身上解云洲能嗅到腐朽的气息,没由来的,解云洲想到,他可能就要不行了。 解云洲问出了他对白太傅最后一个问题:“你直接供出了当年那些协助你一起构陷老国公的官员,心里不觉得愧疚吗?” 白太傅面露不解,反问:“难道他们就没得到好处吗?” 解云洲了然,白太傅冷心冷肺的彻底,在他眼中就没有一个无辜的人,落得何等下场都是罪有应得。 出了诏狱,解云洲先是回到厂督府沐浴后才回了宫里。 宣光殿内,意欢正在用膳,她的日子过得滋润,虽说好几日没能见到厂督了,但总能听到各种关于厂督督的消息。 人还平安就好,意欢心里满足道,厂督迟早有忙完的那一天。 脑子里正想着解云洲惹人流口水的身影呢,正主就已经进屋了,闻到屋子里霸道的水煮鱼味道,解云洲胃口大开。 “原来夫人一点也不想我,还吃的这么好。”解云洲的声音带着几分幽怨。 意欢惊喜的瞪大了眼睛,撂下筷子就飞扑进了解云洲怀里:“厂督督你总算回 来了。” 不知为何,闻到解云洲身上熟悉的味道,意欢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涌,心里更是觉得委屈。 解云洲被意欢哭的手足无措,意欢小声的埋在他胸口抽泣,解云洲只能一遍一遍的摸意欢的头发,安抚他。 过了一会儿,意欢自己有些羞耻的从解云洲怀里退出来还埋怨道:“人家的头发都被你摸乱了!” “白太傅的事情就算处理完了吧?什么时候陪我一起去扬州啊?”意欢一脸期待的问道。 扬州是唐太医令和唐夫人的老家,更是老国公的老家所在,于情于理,解云洲和意欢都该回去祭一次祖。 但,解云洲有些愧疚的亲吻了一下意欢的头顶:“放心吧,一定会带你回去的,再耐心等待些时日吧。” 解云洲刚坐下陪着意欢吃了几筷子饭就听得院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微微叹了口气,果不其然那脚步声直奔着宣光殿而来,片刻后,解云洲得知白太傅已与诏狱中离世的消息。 “厂督提审后,他突然说要洗澡,您说尽量满足他的要求,兄弟们就让他洗了个澡,回去后没多久,他就靠在墙边咽气了,仵作说他是老死了。” 第六百一十章 求情 “他死到倒是怪利落潇洒的。”解云洲引起里带着淡淡的恨意。 意欢已经许久没听到过厂督如此冷淡的语调了,她有些好奇又担忧的看着解云洲:“他的死和你没关系吧?” 意欢倒不是在担心白太傅是怎么死的,而是怕解云洲会因此惹祸上身,毕竟白太傅的名气比解云洲大,又是三朝元老在朝堂上经营了不知多少年,有多少人脉。 似乎是看出了意欢在担忧什么,解云洲轻笑一声安慰意欢道:“没事,我有分寸,怕是所有人都盼着他死呢。” 估计皇上也该知道这个消息了,他还没好好折磨白太傅,一会儿不定怎么和自己生气呢。 出乎解云洲意料的是,他都等着该就寝了,也没等到皇上的召见,赵晟只是打发了一个内侍前来告知解云洲,不要下葬的太潦草。 提起这个赵晟就一肚子的火,胸口憋着一口浊气排解不出去,他恨不得把白太傅挂在城墙上风吹日晒才解恨,但顾忌着朝上这些老骨头们,他只好忍着。 要按他说,不把白太傅直接丢到乱葬岗都是好的了。 东厂诏狱里,白家人都围在蒙着白布白太傅的身边,哭的 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白太傅活着的时候他们还没感觉,如今人死了才惊察自己彻底没了靠山。 “爹啊,你死了我们可怎么办啊!”白二老爷哭的最伤心,家产都被抄了,还被终身幽禁在这种鬼地方,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也会一命呜呼的。 白老爷满脸悲痛,沉默的留着眼泪,老人家下葬怕是连一副棺椁都没有,风光了大半辈子,最后下落得这么个下场,背后不知道多少人在看白家的笑话呢。 解云洲连夜来处理白太傅下葬的事情,皇上的意思是迷而不发,在彻底清算完当年参与构陷老国公一案的所有旧人之前,不能让白太傅死的消息流露出去。 牢房的大门被打开,解云洲叫人把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递了进去,这就是皇上赐给他的妆裹了。 白家人帮白太傅换好衣服,目送着东厂的人把白太傅抬了出去。 白二老爷把着栏杆问:“我们还有没有立功的机会,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啊,我一定会说的!” 他表现的过于急迫,求生的本能迫使他抛下对解云洲的恐惧,死死的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解云洲嗤笑一声,“你都知 道什么?”他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白二老爷飞速的瞥了白老爷,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闭着眼睛大声道:“我要揭发我大哥收了高廷尉的贿赂,对高廷尉在通州蓄养战马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白老爷捂着胸口,他心突发绞痛,几乎站不稳身子,白老爷颤抖着手指着白二老爷:“你血口喷人!” 自己就是被大房给连累了,从小到大,大房总是比自己受到的优待要多! “就凭白俊修那个蠢货,金国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还收买他?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罢了。”白二老爷越说越气。 好处他一点也没沾到,被抄家砍头却少不了他。 白二老爷生怕解云洲不信自己的话,他一脸兴奋道:“我大哥一直和高廷尉有书信往来,他们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我早就买通了送信的小厮,他们往来的信我都看过。”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都记在这里了!” 这下解云洲不能轻易让自己死了吧? 一出兄弟阋墙的闹剧就在白太傅的尸体前上前着,场面甚至有几分好笑。 “看过那么多的信, 我还自己仿造了两枚高廷尉和我大哥的私印,截留了一封他们之间的信件,又伪造了一封给我大哥,你们去通州白家二房的主屋房檐右数第三块瓦片底下就能找到。”白二老爷得意道。 他一辈子不学无术,止步于秀才,但一手修古画,刻印章的手艺倒是精湛,甚至小有名气。 白老爷已经面如白纸,他惨然一笑:“你说什么都没有,圣上不会让白家留下活口的,你还没看出来吗?圣上是在泄愤啊!” 此时的白家人已经知道了他们被抓来的原因,老国公可是皇上的外公,皇上为自己得母族报仇天经地义。 他是皇上,所有人的性命都被握在皇上的手里。 解云洲俊美的脸上绽放出冷艳的笑意,他的轻笑声在空荡的牢房上空回荡,整个诏狱的气氛一下变得阴森起来。 白二老爷艰难的咽了下口水,他意识道,自己又办了件蠢事。 这不是白白的给解云洲送了好处了吗? 他攥紧了拳头,一句重话也没敢说出口。 白太傅被安葬在了先帝的陵寝旁,先帝的陵寝是花费了半年的时间草草修建的,至于他活着的时候,耗费了几百万两 白银建造的皇陵被赵晟提前占下了。 解云洲扒白二老爷所言之事告诉了赵晟。 赵晟兴奋的一拍桌子,眼里闪烁着诡谲的光:“好,好,真是老天助我啊!瞌睡送枕头!别再让白家人死了!” 到时候还能把白家人当做证人用一用。 敲骨吸髓不外如是。 随后朝堂上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当年参与了构陷老国公一案的官员纷纷落马。 他们也正是先帝在世时激烈反对立赵晟为太子的那波人。 看着手里的名单,赵晟坐在议事殿的椅子上无声冷笑;“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怕朕秋后算账啊!” 解云洲静静站在大殿上,等着赵晟对着人的命运做出最后的审判。 自然是不能都看都处理的,赵晟拿起朱笔,在这些人的名字上圈圈画画,该贬谪的贬谪,该罢官的罢官。 朝堂上压抑的气氛也被带进了后宫里,梁国公和谢丞相是一点也不着急,他们稳坐钓鱼台,借皇上的手清理了不少积年的政敌,不知道有多得意。 青鸾殿内,意欢正在与谢净沅一起围炉煮茶,宣光殿的宫人忽然急匆匆的赶来,言说英国公老夫人求见厂督夫人。 第六百一十一章 一波三折 意欢整个人都愣住了,还是谢净沅摇了摇意欢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皇后体贴的替意欢找补,“怎么,还想一直赖在我这里舍不得走啊?好啊,那你就搬过来陪我住几日吧,就是不知道你舍不得厂督了!” 意欢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撅着嘴巴娇嗔一声:“皇后娘娘越发会笑话人了。”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皇后谢净沅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意欢道:“别让人家等你太久,快回去吧,她来定是又要紧的事情要找你。” 英国公老夫人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情? 意欢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左眼皮从出了青鸾殿就一直在跳,她咬了下嘴唇,都说左眼皮跳灾...呸呸呸!意欢把不好的念头甩出了脑子,忐忑的回到了宣光殿。 英国公老夫人看起来老了十岁不止,距离及笄过去没多久,她红润的面颊变得干枯无光泽,像是枯萎了的花。 她一见到意欢,立刻从绣凳伤站起身来,对着意欢就跪下了:“厂督夫人,你就看在老身已经是半截身子入黄土之人的份上,帮帮老身的女儿吧。” 意欢哪里受的起这一拜,她惊呼着跑到英国公老夫人身前,和春 祥一起把人搀扶了起来。 “有话好好说,您这不是在折我的寿呢吗!”意欢一脸焦急,语气尽量轻柔想要安抚老夫人。 宣光殿内回荡着老夫人的抽泣声,她拉着意欢的手,悲戚道:“老身所有孩子中,最心疼的就是在四十二岁时生的那个脚上生来有疾的小女儿,为了她我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当初为她选的夫婿是个家贫但有几分才气的举人。” 后来那举人背靠英国公府一路爬到了光禄寺少卿这个位置,五品官说不上显赫,但也过得去了,眼看着女儿的日子越来越好还子女双全,英国公老夫人也总算是去了一块心病。 外孙前年刚娶了媳妇,自己已然晋升为曾外祖母,万万没想到,女婿早年间还掺和进了老国公的案子里。 英国公老夫人哭哭啼啼着道:“他是鬼迷心窍了瞒着我们做下了那等丧良心的事情!可我的女儿是无辜的呀!” 许少卿被贬谪到了琼州,琼州湿热,每年因毒虫野兽而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女儿体弱,若是跟着一起去琼州,定然会去掉半条命。 “我上门言明愿意赠送三千两白银作为他们去琼州的盘缠,条件只有一个, 那就是和我女儿和离。但没成想他一下露出了豺狼面目,说什么都不与我女儿和离,老身想来想去,只能来求您了,您帮帮忙,在厂督面前帮着说两句话吧!” 说来说去,英国公老夫人看中的是解云洲唬人的权势,她没办法去找解云洲,只能迂回着来找意欢。 意欢一阵头疼,看老夫人哭的那么惨,她也于心不忍,但又不想给厂督惹麻烦,所有没有痛快的一口应下。 她竭力安抚英国公老夫人,好不容易把人哄的不哭了,意欢在英国公老夫人的再三叮嘱声中送走了老夫人。 晚间,解云洲回到了宣光殿,他身上带着一股牢狱特意的潮湿霉味儿,以至于解云洲进屋后顾不得和意欢说话就先进了洗浴间。 哗啦啦的水声从屋子里传来,意欢深呼吸了一口气,红着脸走进了洗浴间。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解云洲抿嘴一笑,眼睛微微眯着:“帮我擦擦背。”解云洲装不不知身后的人是意欢,故意道。 意欢被水汽蒸的觉得身上变得粘腻起来,听到解云洲的吩咐后,她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拿起了一旁的白手巾,她挽起袖子,脸颊红红的像是粘了两 团火烧云。 “再重一些。”意欢给自己擦背的力度轻的好似他是泥捏的一样,生怕把他给擦化了。 解云洲白的就像一尊温润的象牙雕像,意欢有些痴迷的盯着解云洲的后背看,她听到解云洲含笑的声音就已经猜到解云洲已经知道给他擦背的是自己了。 “好,好!我给你好好搓搓!”意欢咬着牙,很是用力的搓了几下,直到把解云洲的皮肤都搓红了。 解云洲笑着痛乎了一声,随即转身,一把攥住了意欢的小手:“你是想谋杀亲夫吗?” ‘夫’这个字一下就勾起了意欢白天的回忆,她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道:“英国公老夫人今天......” 不等她把话说完,解云洲就开口打断了她:“我已经猜到了,许少卿来东厂找过我。” 意欢生怕解云洲和自己说的不是一回事,她解释道:“英国公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让你帮忙,她想让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和离。” 闻言解云洲眉毛一挑,似乎有些意外,他也没想到英国公老夫人的女婿会被牵扯进去。 许少卿来求自己,愿意散尽家财,求自己帮他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不要过个一年半载的彻底 忘了他,于许少卿而言,他当年不过是撒了句谎而已,不至于被贬谪到琼州去。 人生在世哪有光占便宜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美事儿,解云洲痛快的答道:“好啊,明日我就叫许少卿把和离书送到英国公府上。” 比起已经化为黄土的老国公一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算的上什么。 解云洲不想继续这个扫兴的话题,他坏心眼的对着意欢一笑,旋即故意在浴桶里激起一阵水花。 被水珠迷了眼,意欢稀里糊涂的就被解云洲拉进了浴桶里,一室春光。 翌日一早,东厂的人就敲响了许少卿的家门,彼时他们一家老少遣散了大多数的仆从,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去往琼州。 所有人都脸色灰败,许少卿在看到东厂来人后,脸上绽放出了叫人牙酸的笑意,他引着人进了书房,在里面待了足足一炷香的时辰。 到了下午,许夫人就带着一封盖着官印的和离书回到了国公府,经此一劫她算是看清了夫君的嘴脸,儿女也对她只有埋怨,一点也不体谅她得难处。 不成想还没到晚上,许少卿就后悔了,他站在宫门前痛斥解云洲宦官弄权,要让皇上替自己做主。 第六百一十二章 子女 许少卿会出尔反尔,这完全在解云洲的预料之内,但他没想到这么要面子的许少卿会不顾尊严的跑到宫门口大喊大叫。 他没胆子击鼓鸣冤,很快就被宫门的守卫拖了下去,挨了好几脚狠踹。 净裹乱。 都被贬谪道琼州那种地方去了,这辈子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可别害得他们这班弟兄吃挂落。 闹了好大一个没脸,风光了大半辈子的许少卿肠子都要毁青了,上午东厂的人去了他家,说是只要他先和离,他们就有办法在皇上面前帮他卖卖惨,让皇上知道他是个重情谊的人,不肯连累发妻甘愿自己去琼州。 不是没犹豫过,但实在没办法了只有咬着牙写下了和离书,万万没想到,妻子好像早有准备一样,拿到了和离书就跑回家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岳母许诺给自己得三千两银子也飞了。 这不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 宣光殿内,意欢都被许少卿气笑了,但又担心皇上或朝堂上的那些就爱盯着厂督说事的官员们会揪住此事不放。 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但膈应人啊! “他怎么还没上路啊,这种人就是去了琼州也是吃 百姓白饭的人!怎么可能替百姓做事,要我说,干脆把他一撸到底好了!”意欢拍了拍桌子,把刚给厂督缝好的香囊也一起丢在了桌子上。 此时的解云洲已经被皇上叫去了议事殿,不知道皇上要和他交代什么事情,意欢直觉可能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她心里装着事,窗外日头已落,屋子里点燃了蜡烛,意欢就盯着蜡烛的火苗看,她突然对春祥说道:“你说厂督督他能辞官吗?到时候我们一起回扬州定居,在用手里的银钱买上些田地,改名换姓....” 说着说着,意欢就红了眼眶,不等春祥说什么,她就摇着头否定了自己刚才的话:“我觉得脑袋有点疼,可能是要得风寒了,一会儿帮我烧碗姜汤吧。” 春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夫人,自从成亲后,夫人就变得患得患失的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她不知原由,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晚上解云洲一身寒气的回了屋子,他一眼就发现了今日有些不对劲。往日里意欢都会在炭火盆边吃着零嘴,然后在自己进屋后第一时间的凑上来嘘寒问暖。 这是怎么了? 解云洲的视线瞟向 屋内,他看到意欢娇小的身子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看起来还一抽一抽的,仔细听还能听到抽泣声。 快步走到床边,解云洲听到自己声音柔的好似一团棉絮:“这是谁给你气受了?” 意欢刚喝完姜汤,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姜味儿,她偷偷哭鼻子被发现了,有些羞耻的躲在被子里不肯让解云洲看自己。 “没什么。”意欢瓮声瓮气道:“我看话本看的。” 解云洲才不会信她的话,若真是看话本看的她现在早就怒骂话本的作者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躲着哭。 知道意欢要面子,解云洲脱掉鞋袜,连带着被子把意欢都抱进了自己怀里:“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哭坏了怎么办,有什么烦恼是不能和我说的呢?” 方才哭是因为情绪上来她一时没能克制住,现在平静了些又感受着厂督温暖的怀抱,意欢这才露出自己哭的红红的眼睛,半张脸依旧埋在被子里。 “英国公老夫人为了女儿能舍得颜面来求我这个孙女辈的小丫头,我心里为这份母女情感到感动。”意欢停顿了一下,她认真的看着解云洲道:“ 我们总有一天也会有自己得孩子的,难道要委屈他们不能...不能光明正大的叫你父亲吗?” 解云洲被问了愣住了,他确实还没开始考虑这个问题,能与意欢成亲已经让他心中欢喜了,孩子...解云洲难得的有些失态。 他声音颤抖说道:“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一定会有办法的。” 只是意欢这一次却不能接受解云洲这样模棱两可的安慰,她不是不信厂督,只是一定要亲耳听到解决的办法才能踏实下来。 “要我说,咱们回扬州吧。”意欢突然道,明明她从来都没有去过扬州,却开始心心念念去扬州重新开始生活。 解云洲一愣,抱着意欢的手紧了紧,他感觉意欢好像在发抖,但现在回扬州显然是不现实的,皇上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解云洲的沉默就是对意欢的答复,说不上失望,意欢早就猜到了解云洲不会同意的。 意欢从解云洲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把身子背过去,留个解云洲一个后脑勺,她语气委屈道:“厂督只会敷衍我。” 可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厂督督在外忙碌了一天,回来还要受自 己得无理取闹,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恃宠而骄了。 思及此处,意欢又把脸转了过来,她一抬眼正好对上了解云洲满是歉疚的目光。 两人两两相望,半晌意欢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里陡然生出说不出的甜蜜。 解云洲含笑道:“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不会让咱们得孩子活得委屈的。”解云洲把意欢搂进怀里,下巴贴在意欢的头顶上。 不一会儿,解云洲就听到怀中的意欢发出了匀长的呼吸声,她这是睡着了,解云洲翻身下地,坐在窗下的矮榻上毫无睡意。 他没享受过父母的珍爱,方才意欢的话给他提了一个醒,他已经成家了,天底下知道他并非宦官的人寥寥无几,饶是如此皇上还是十分得忌惮他。 无论如何意欢不能离开自己得眼皮底下,所有想要在意欢有孕后瞒天过海更是不可能得事情。 他必须尽快找到机会验明正身,光明正大的与意欢孕育子嗣才行。 解云洲握紧拳头,暗下决心。 暮云阁内,高云瑶瞪大眼睛看着头顶的床幔,她心中忐忑,距离上次皇上来看自己已经过去十余天了,皇上又忘了自己了吗? 第六百一十三章 结盟 更令高云瑶着急的是皇上已经定好了立春那天进行选秀,届时定会有不少家世清白,水嫩年轻的新人入后宫。 她自己身体病歪歪的,又没有孩子傍身,如果彻底失了皇上的宠爱,那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在后宫立足了。 银月听着瑶妃沉闷的叹息声,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们做奴婢的荣辱都寄于主子是否受宠,不往远处说,光是看看柳儿的处境就知道了,跟着不受宠的主子,即便是成了娘娘身边的一等大宫女,一样不被人尊敬。 “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太医嘱咐过,您不能再耗心血了。”银月轻声提醒道。 高云瑶苦笑,她也想睡,可是一闭眼满脑子都是自己被皇上贬进了冷宫的可怕画面。 “行了,去把屋子里的蜡烛都灭了吧,你也休息吧。”高云瑶吩咐完,屋内的宫女依她所言灭了蜡烛,整间屋子一下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银月铺了被子睡在高云瑶的脚踏上。 就在银月闭眼准备睡觉的时候猛地听到娘娘吩咐道:“明日去把梁淑仪给本宫请来。” 梁淑仪和娘娘素来没什么交情,而且娘娘不是最讨厌淑妃姐妹了吗? 银月不明所以,虽说有 些好奇但又不敢问,她应了一声是。 翌日,服侍瑶妃用完早膳,银月专门挑那人少的路走,到了芙蕖殿,她说明来意后就见柳儿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着实叫人心里不舒服,不敢质问娘娘,她还拿捏不了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奴婢吗? “你看什么?”银月绷着脸,一脸怒容。 柳儿被训斥的语气吓得一哆嗦,她飞速的瞟了一眼周围,见四下没人注意后轻声道:“我们娘娘刚要派去去暮云阁请安,邀请瑶妃娘娘来芙蕖殿坐一会儿呢。” 梁淑仪和瑶妃竟然心有灵犀? 银月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澈了,她腹诽道:估计是都没琢磨什么好事。 再一抬头,银月对柳儿的语气也和气了不少,在她的心里,柳儿和自己同病相怜。 按照位份来说,瑶妃自然在梁淑仪之上,而且又是瑶妃的人先开了口,梁淑仪再摆架子就显得她不识抬举了。 精致的打扮了一番,瞧着艳光四射的梁淑仪就昂首阔步的去了暮云阁,她这一路上都好似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意气风发。 跟在梁淑仪身后,银月不禁开始替自家娘娘担心,就梁淑仪这目空一切的样子,和她结 盟会不会适得其反啊? 梁淑仪的光鲜和完美直持续到了她进暮云阁的大门,她一进主屋就暴露了自己的公鸭嗓:“瑶妃姐姐好兴致,怎么突然想到要叫妹妹来坐坐。” 刺耳的声音让高云瑶的耳朵下意识动了动,她面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还不是在宫里待着左右无事,憋闷的慌,想来想去不知道该和谁一起消遣时间,这才想起妹妹来了。” 梁淑仪一向看不起高云瑶的出身,高云瑶闷声不吭一下就让皇上升了她的位份,梁淑仪心中更为不平。 她清楚皇上此生是不可能与她同床了,自然会看皇上其他嫔妃有些不顺眼。 梁淑仪皮笑肉不笑,抿了一口茶水后也附和道:“谁说不是,等到开春了新人一进宫,这后宫就该热闹起来了。” 她说完还用遗憾的眼神看了眼高云瑶的肚子,高云瑶一下就明白了梁淑仪那眼神的意思。 这是在故意刺激她,刺激她两次有孕都没能留住孩子。 说不在意是假话,但一想到自己叫梁淑仪来的目的后她就忍住了火气,继而用手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怀念道:“那孩子在我肚子里踹我的时候我还想着她出来了,我 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没成想...是我没福气。” 高云瑶说着说着还开始掉眼泪,她赶紧擦掉泪对着梁淑仪说道:“瞧我这没出息的样子,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正事?梁淑仪心内更加疑惑,她在来的路上就料定像高云瑶这么虚伪的人一定会笑眯眯的接自己话茬,并且没安什么好心。 这才说了两句话就暴露了吗? 只听得高云瑶一脸愁容道:“说出来不怕梁淑仪你笑话,我和意欢的关系如今紧张的很,我有心想要缓和,就想着替她办一场回门宴,但若是我亲自去说,她是不会应承的。” 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梁淑仪听得心不在焉甚至还是感到厌烦。 高云瑶也知道梁淑仪不是那等耐性子的人,于是便加快语速道:“这点子事情也犯不上去劳动皇上和皇后娘娘,我想着这也是能让你们一笑泯恩仇的几乎不是?” “瑶妃娘娘想让我去游说意欢接受你的回门宴?”梁淑仪强忍着掏耳朵的举动,她疑心自己现在在做梦,不然怎么听的都是胡话呢? 梁淑仪满脸的诧异之色,她的脖子不自知的往前伸了一些,毫不掩饰自己茫然。 做出这样 的表情属实不够体面,但奈何梁淑仪太过诧异了,谁不知道她和意欢的关系差的很。 自己去宣光殿不说会被赶出来,也绝对得不到好脸色,瑶妃难不成是因为连失两个孩子,得了失心疯,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高云瑶老神在在,她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我知道妹妹心中所想,正是因为你们关系不好,我才要如此做啊,厂督进来帮着皇上清算那班犯了事的朝臣,名声越发的不好了,树敌如此之多,若是能得了梁国公的帮助,岂不是两全其美。” 按照高云瑶所说,解云洲的政敌越来越多,是问朝堂上那个官员没有一两个要好的好友,没有几门姻亲,解云洲下手狠厉,虽说也有皇上授意,但太粗暴不近人情了些。 而梁国公虽没有被扯进这些污遭事中但隐隐有被边缘化的迹象,处理犯事的朝臣不是什么好活计,但好过什么差事都没有。 此事端看意欢是否心疼解云洲,她要是真心疼厂督就会想让梁国公搭把手,减少这些朝臣对解云洲的仇恨。 还能帮梁国公重拾存在感,这么一想梁淑仪也不吃亏,至于为什么不找淑妃说和,理由梁淑仪心知肚明。 第六百一十四章 说服意欢 低头思索了一番后,梁淑仪点了点头,“好吧,不过我可不能打包票,只能尽力一试罢了。” 高云瑶听后高兴的拉住了梁淑仪的手,感激道:“好妹妹,只要你去了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岂有不感激的道理,不管成不成,我都该谢你!” 她的话音刚落银月就从屋里捧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来,盒子一被打开,立即露出一颗手心大小的蓝宝石来。 这颗蓝宝石是她这次受封皇上从他自己的内库里挑选出来的,皇上的眼光高,这蓝宝石世间罕有,价值不菲。 “这蓝宝我压不住,还得是妹妹这样的样貌才不算埋没了这东西。”高云瑶说的诚恳,不由分说的亲自把盒子塞进了梁淑仪的怀里。 宝石不同于金银饰品,上面不会錾刻任何印记,所以是可以流通到宫外去换钱的。 自从和梁国公府上闹翻后,梁国公府就再也没有给过她一分钱了,以至于她自己的日子过的紧巴巴,过年都没能给宫里的人多派点赏钱。 这蓝宝少说能卖个一千两,倒是能解一解她的燃眉之急。 梁淑仪也没假客气,收下后就把盒子塞进了柳儿的手 中,“姐姐这么客气到叫我不好意思不卖力了!” 收了东西,梁淑仪自然要办事,她也没回芙蕖殿,直接就带着柳儿去了宣光殿。 这位稀客上门,宣光殿上下都有些意外,毕竟淑妃前几日才来过,闹得不欢而散,怎么这姐妹俩都盯上了自家夫人? 看来夫人今天注定要开心不起来了。 昨晚意欢哭了一鼻子,太晚了解云洲也忘了给她擦把脸再睡,今早醒来后意欢发现自己不仅眼睛肿了,脸蛋也有些发肿。 意欢如今爱美,照着铜镜气恼不已,早膳都没胃口吃了。 梁淑仪来的时候意欢正用鸡蛋滚脸,试图让自己脸上的肿胀能消退下去,听闻梁淑仪来了,她的小脸一下就冷了下来。 但到底梁淑仪是宫妃,自己不好明晃晃的拂她的面子,传出去人家也只会说她是仗着厂督才敢如此无法无天,不知道要给厂督惹多少麻烦。 意欢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叫她进来吧。” 宣光殿的红绸才撤了没多久,但那一盆盆红的耀眼的三角梅却还摆在屋子里,梁淑仪一进屋就被那鲜艳的红色刺的一眯眼。 梁淑仪不擅长虚与委蛇 ,她一看到意欢耷拉着脸就觉得心烦,想着快刀斩乱麻,直接把利弊都同意欢说了。 意欢先是一愣,旋即脑子都不会转了似的只会呆呆的张大了嘴巴,好在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厂督督连日来都忙的脚不沾地,身上总带着那股牢狱特有的潮湿气味,意欢心疼他,虽说没出宫,但也能想象到外面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会如何编排他。 “难道要厂督开口求梁国公帮忙吗?”意欢蹙眉,对这点很是在意。 搞不好就成了厂督欠梁国公人情了,它了不能稀里糊涂的就把厂督给卖了呀! 梁淑仪心道意欢比从前聪明了一些,她带着一点笑模样道:“自然不能让厂督开这个口,也不用劳夫人多费心,梁家自己能处理好。” 意欢咬着下唇,心里开始动摇到底要不要答应梁淑仪的提议。 听起来像是在利用自己何厂督,而且意欢还有一个疑惑。 “我不去瑶妃想替我办的回门宴,梁家不一样能谋到这门差事吗?你为什么要帮瑶妃说话?”意欢一定要从梁淑仪嘴里听到一个能说服她的答案才行。 梁淑仪转头看了眼柳儿,轻描淡写道 :“拿人钱财,手短啊!” 她如此坦率,反倒叫意欢说不出什么来。 想来高云瑶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对自己做什么,她只是想借着给自己摆回门宴这个借口,重新让她自己回到众人的视线中心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意欢的那点心理负担就烟消云散了,她点了点头:“好啊,暮云阁的一顿饭我还是吃得起的。” 见意欢点头,梁淑仪心知她不欢迎自己就不欲留下来继续讨嫌了。 梁淑仪刚起身要走就看到一道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宣光殿的门口。 来人一袭藏青色的衣袍,脖领是一圈火狐狸皮子,他眉目清隽,举手投足尽显世家风范。 谢净檀对个小宫女说话都那么和蔼可亲,偏偏对自己摆着一张臭脸。 她刻意迎着走了上去,开口道:“谢翰林好清闲啊,怎么?是在替厂督大人跑腿吗?” 梁淑仪说着伸手去碰谢净檀要交给小宫女的东西,不想被谢净檀躲了一下。 梁淑仪的眉毛当时就竖了起来,她刚要发怒就听到谢净檀冷冷开口道:“梁淑仪娘娘见谅,这是皇后娘娘托我带给厂督夫人的东西。” 听着这疏离的声音,梁淑仪心如刀绞,曾几何时,谢净檀也对她耐心过。 这一切都是意欢得错,自打她出现在了谢净檀面前,谢净檀眼中就再也看不见自己了。 如今这两个人还打着皇后娘娘的名义私相授受! 不过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哼走着瞧!本宫倒要看看等你们两个奸情败露之时,解云洲这个冷面阎王会如何处置你们! 谢净檀新送来的是两本游记,就算是解云洲查,他也问心无愧,更何况他和意欢大.大方方的来往,不怕人说嘴。 意欢得了游记就抛下了手中的话本,对着游记废寝忘食的读,还总是露出出一脸神往之色。 毕竟这两本游记都是记载扬州风俗的,上面描绘的吃食更是让意欢直流口水,当即对着游记点了几道菜让小厨房去做。 解云洲当晚回来就吃到了一桌子扬州风味的菜。 酒足饭饱后,意欢才对解云洲说了白天的事情还有她自己的决定。 “我就是块香喷喷的肉骨头!她总是边流口水边惦记着我,说来说去都怪你这佐料把我炖的太香了!”意欢拉着解云洲撒娇,话里话外的恭维着他。 第六百一十五章 避孕秘药 被意欢的俏皮话逗笑了,解云洲拉着意欢的手,把人按在了自己健硕的大腿上:“怎么突然变的这么会说话了,白日里是吃了多少糖霜。” 屁股底下传来热乎乎的,不属于自己的体温,意欢的脸像是微醺一样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虽说早就亲密接触过,但意欢还是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她恨自己像块木头,最后还是解云洲轻笑一声,他按着意欢的脑袋让意欢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不会怪我又自作主张吧?”意欢声音闷闷的,她近来行事越发小心翼翼生怕再给解云洲添麻烦。 解云洲心疼意欢变得这么懂事小心,他轻轻的抚摸着意欢的头发,右手五指化身梳子在意欢的头皮上流连着。 意欢舒服的闭着眼睛直哼哼,她的声音像是奶猫在打呼噜,解云洲听得心软的一塌糊涂。 “我尊重你,你是独立的个体,我不能左右你的思维和行动,只要你想做就去做吧,放心,一切有我。”解云洲轻声对意欢道。 天底下再也不会有比厂督督对自己还好的人了! 意欢握紧自己的小拳头,抵在嘴边轻轻打了个哈欠,她的心里暖洋洋 的,比烤火还要温暖。 “你怎么这么好~”意欢拉长语调,把脸贴在厂督的胸膛上用力的贴了贴。 解云洲把人揪出来:“我又没奶给你吃,你这是在干嘛!” 明晃晃的调戏! 意欢的脸蛋这下变得比猴屁股还要红了,她腾地一下就从解云洲的大腿上跳到了地上,一溜烟跑到了内屋,欲盖弥彰道:“我累了,到了该休息的时辰了!” 她的声音还有几分紧张,解云洲的眸色深了深,视线始终追着意欢,半晌轻叹一声,换了一身衣服又去了书房。 书房内,等候了有一会儿的方术士一见解云洲立刻露出有些谄媚的笑:“厂督大人,又来叨扰您了。” 解云洲态度冷淡甚至带着几分不满:“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召见不许自己再找来的吗?” 他可不想因此被皇上阴阳怪气的忌惮。 感受到了从厂督身上散发出来的怨念,方术士一句废话也不敢多说,他眼底闪过一丝尴尬,旋即语速极快的道:“下官也确实是有急事,皇上命下官算了厂督大人的命格,臣算出了大人的命格贵不可言,只是没有对皇上直言,只是说您的命格极旺皇上,也 不知皇上信了几分。” 解云洲回想起皇上白日还派人出宫去把那日高廷尉弄来的老术士也接进了宫,待了约有一个时辰,难道也是为了此事吗? “还有呢?”解云洲追问,皇上就问了一次命格吗?难道是他做了什么惹眼的事情叫皇上又开始怀疑他,想用命格这一套来整自己? 解云洲的脑海里闪过了四五种猜测,他严肃的看着方术士。 方术士被厂督此刻凌然的神色唬得下意识挺直腰板,他蹙眉思索了一番后摇了摇头:“皇上最近忙于朝政,关于厂督的事情也只是问了这么一嘴,但下官觉得不对劲,特意来给厂督提个醒。” 解云洲觉得皇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反常,还是说他是在试探方术士。 “你不该来的!”解云洲的语气骤然变得更加严厉:“以后一定要牢记,除非生死大事,不要再上门了,皇上多疑爱猜忌,你别再撞到皇上手里。” 后面的话解云洲没说出口,但是方术士已然知晓了解云洲未出口的话是什么:本厂督可不会救你。 “是。”方术士的情绪有些低落,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会儿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 样,全然没有在外人面前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这副模样瞧得解云洲直牙酸,“好了,你好好办事,以后本厂督也不会亏待了你。”解云洲旋即叫他快点离开。 方术士前脚才刚走,后脚小叶子悄无声息的进入了解云洲的书房,犹如黑夜中的一道影子一样。 解云洲低声道:“东西弄来了?” 小叶子的脸色有些古怪,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三十多颗沙棘果大小的药丸。 厂督突然让自己去弄男子吃的避孕的药物,他先是一愣,随后想到厂督比寻常内侍要明显一点的喉结,立即就明白了什么。 小叶子的心里还有些激动,原来他们厂督是正常男人! 也就是说厂督会有自己的子嗣,他们以后也会变得更有保障,至少有了自己后代的主子追随起来也更有动力! 解云洲接过瓷瓶,警告道:“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别怪本厂督不留情面。” 忙不迭点头,小叶子连声称是,他也知道现在可不是厂督要孩子的好时机,的确该小心行事。 但他想到配药的兄弟说的话担心的提醒道:“可是这种药吃多了伤身,不能长期 服用,厂督您还是......” 还是多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在那种事情上克制着点? 话到了嘴边又被小叶子咽了回去,他可不想挨厂督的大巴掌。 饶是如此,小叶子还是被解云洲翻了个白眼,解云洲道:“知道了,啰嗦!” 小叶子一缩脖子,转身出了书房,他惊悉了如此大的秘密却只能憋在肚子里不能和别人说,但他又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嘿嘿,只有他才知道! 解云洲握紧了手里的小药瓶,他何尝不知道这种药物伤身,但他更舍不得意欢来承受这种痛苦。 且等一等吧,两年内他是没想过要和意欢孕育他们的子嗣的。 解云洲再回到内屋的时候意欢已经睡熟了,她发出绵长的呼吸声,嘴巴还微微的张着,隐隐可见嫩红色的舌尖。 真是可怜可爱,解云洲越看意欢就越觉得她是天上有地下无得仙女,满心的欢愉。 而暮云阁那边,都已经三更天了,高云瑶还没睡觉。 “摆上五桌酒菜,除了宴请宫妃之外再给英国公老夫人下个帖子吧,她总不会不给意欢面子吧?”高云瑶含笑看着自己刚罗列出来的宾客名单。 第六百一十六章 不忿 梁淑仪能办成事情在高云瑶的意料之中,毕竟只要意欢真的在乎解云洲,想替解云洲分忧就一定会答应这个提议。 再者说,光天化日之下她还能做出毒害或刺杀意欢的事情不成? 不过就是想沾一沾他们夫妻的光罢了!又不会让他们的身上少一块肉,何必这么小气呢? 若是早就互惠互利,她不会止步于如今的瑶妃,解云洲在仕途上也会走的更顺畅一些。 可意欢那个死脑筋就是翻不过劲儿来,害的她如今在宫内求生变得如此艰难。 银月清楚自家娘娘的身体,要是再不睡估计明天一上午都起不来床了,她上前小声道:“娘娘休息吧,这点子事情明日再忙也不迟。” 按说女子新婚三日回门,怎么算厂督和意欢成亲都已经超过三日了,那回门宴摆在那一天都没差别。 高云瑶许久没笑的这么开怀了,她起身锤了锤有些酸软得脖子,又疲惫的长长叹了口气:“行吧,明日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高云瑶就起床叫银月去御膳房扒她列出来的宴客菜单,交给大师傅瞧,需要准备什么,大概要花费多少银钱,她都要弄个 一清二楚。 早上正是膳房最忙的时候,各宫的小主们都来提饭,毕竟有资格用小厨房的还是少数。大部分的小主儿还是需要仰仗御膳房一天的劳碌。 负责提膳的宫女好奇的多问一嘴,不多时阖宫上下都知道了,瑶妃与厂督夫人这对姐妹要重修旧好了。 皇后宫中管花草的嬷嬷曾与高云瑶和意欢在一宫共事过,得知此消息后叹息一声:“厂督夫人那么良善的性子,怎么可能是瑶妃娘娘的对手?只怕是夫人要被骗了。” 这话好巧不巧的,就被出屋子在院子里散心的皇后娘娘听到了。 谢净沅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无比,她闻言后眉头紧锁,把那说话的嬷嬷叫到了跟前。 蒙皇后娘娘亲自问话,那嬷嬷激动又紧张,她又有心在皇后娘娘面前卖好,自然知无不言。 意欢怎么又和瑶妃搅和在一起了,谢净沅忧心意欢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例如被瑶妃抓住了小辫子之类的。 “去,把厂督夫人给本宫请进宫来。”她吩咐着焦尾道。 焦尾到宣光殿说明来来意后,就看到厂督夫人面露羞愧。 “又让皇后娘娘担心了! ”意欢咬了下嘴唇,心中突然生出若是高云瑶一开始便如皇后娘娘这般就好了。 她们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自己明知是高云瑶害得皇后娘娘滑胎却还和她走的这么近,这不是在往皇后娘娘的心窝子上扎刀子呢吗! 刚过新年,青鸾殿瞧着比以往多了几分热乎气,意欢怀中抱着一盆裹着小被子的晚玉香,一朵朵淡黄色素雅的花儿散发着雅致得香气。 想来能为皇后娘娘的屋子里多一分生气。 一见到皇后娘娘意欢就忍不住露出微笑,撒娇一样粘上去。 “娘娘又有什么好东西要给人家,我不想娘娘太吃亏,特意献给娘娘一盆花。” 谢净沅一边躲意欢不依不饶的往她肩膀上枕的脑袋,一边笑着道:“哪有那么朵好东西给你,严肃一点,我今日叫你来可是要好好审审的。” 意欢对着绿绮吐了下舌头,接过绿绮递过来的杏仁茶,扒脸埋进了茶盏里,一副忙着享用美味的模样。 “装听不到也没用,你以为这招能一直管用呢。”谢净沅瞧着她心虚得样子冷哼一声坐在了意欢的上首。 “你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同 意让瑶妃给你办回门宴?”谢净沅板着脸,眼神浸着冷意。 说是冷意,不如说是一种夹杂着多种情绪的复杂,还有些隐隐的期待似的。 意欢心知躲不过,只好扣着手指头,道清了原委。 这下谢净沅也沉默了,谢净檀如今是清闲的翰林,抄家用不上他,父亲谢丞相与白太傅曾亦师亦友,躲还来不及,又怎会凑上去玩? 如此看来,梁国公倒是能替解云洲分忧的最佳人选了。 瑶妃这是给梁家和解云洲做中间人,倒也算做了一件正事。 “本宫到时候也去,记得,宴上的东西能不吃就不吃,别人给的东西能不碰就不碰。”谢净元忧心忡忡的嘱咐道。 宫外梁国公府。 梁淑仪把瑶妃的提议告知了宫外的梁国公当然隐去了瑶妃这个人。 梁国公瞪大了眼珠子对着给自己传话的人怒斥一声:“胡说!” 他才不要去做那得罪人的事情呢! “回去告诉你们娘娘,没事想想该怎么伺候好皇上,才是她该干的正经,少管男人之间的事情!”梁国公丝毫不领情,还还觉得梁淑仪抄经扒脑子抄傻了。 他又扭头斥责梁国公夫人 :“这就是你教养的好女儿!蠢!蠢的无可救药!” 站在一旁的梁国公宾客却靠近梁国公,轻声道:“国公爷,在下怎么觉得,此事大有可为啊!” 简直就是天赐的敛财良机! 梁国公像一头愤怒的公牛,面前突然多了一捧多汁的嫩草。 “何解?你,进来说话。” 他和宾客进了书房,那宾客一捋山羊胡开口就道:“恭喜国公爷喜得良机!” 书房的蜡烛一直烧到了三更天,梁国公觉得自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脑袋从未如此清明过! 哼,梁淑仪也算是干了点有利用梁家的事情。 第二日梁国公夫人给宫里递了牌子求见淑妃娘娘。 淑妃满脑子的生孩子,一见到梁国公夫人就开始埋怨:“娘给我弄来的药总也不见效,再去寻个别的大夫吧!” 梁国公夫人也着急,但她这次进宫却不是为了这个。 屏退了屋里的宫女,梁国公夫人小声问道:“婵儿为何与瑶妃交好上了?” 这话问的淑妃一头雾水,旋即她又追问娘亲为何这么说。 从梁国公夫人的嘴里,淑妃得知了原委,她双手握拳,低声骂了一句蠢货。 第六百一十七章 酝酿闹剧 淑妃宫中寂静无声,香炉内缓缓升起一缕缕小指粗细的香烟。 淑妃秀美的面庞此刻透着一股子阴骛之色,鲜少见到女儿这一面的梁国公夫人有些闪神。 “你,你不知道?那我去婵儿宫里问问吧。”梁国公夫人眼底滑过一抹失望。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梁国公夫人迅速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塞给了淑妃。 “娘亲知道你在宫里不容易,可万幸咱们膝下还有个皇长子,不必急,娘亲会替你筹谋的。”梁国公夫人拍了拍淑妃的手背,起身告退了。 看着娘亲急急忙忙的背影,不用动脑子想淑妃也知道她这是要去干什么了。 梁国公府本来都已经要彻底放弃梁淑仪这个女儿了,却又被她用这种小招数给打动了。 淑妃满腹的委屈,家里怎么就不替自己想想呢,明摆着解云洲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计,别人躲还来不及,他还要巴巴的迎上去。 而且淑妃总有种自己父亲在吃解云洲剩饭的感觉,解云洲是下等人是奴才呀!父亲真是糊涂了! 可别到时候连累了自己! 梁国公夫人看了眼天色,她只能在宫里待到午时,梁淑仪这孩子 从小就是犟脾气,和她讲道理十分不容易。 才到芙蕖殿的门口,梁国公夫人深深的吸了口气,她抬头正对上柳儿打量的视线。 “娘亲和女儿见外什么呢?”梁淑仪声音沙哑,她脸上挂着木偶般僵硬的笑容。 明明是自己当做心肝一样养大的宝贝女儿,却被皇家糟蹋成了这幅样子,芙蕖殿比起淑妃的居所,寒酸到令人发指。 梁国公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她把梁淑仪搂进怀里,抱着她低低的哭出了声:“我苦命的宝贝女儿,都是你爹那个憨货,非要送你进宫来,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这迟来的安慰并不能真的安抚梁淑仪千疮百孔的心,她此刻最迫切的欲望就是报复谢净檀和意欢,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不着痕迹的从梁国公夫人怀里退出来,她低着头佯装抹泪,实则是掩饰自己的嫌弃。 梁国公夫人擦了擦眼泪,掏出了一小沓银票塞给了梁淑仪:“这里有五千两的银票,先花着。” 对这个女儿,梁国公夫人是越来越愧疚了,摩挲着女儿的手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梁淑仪抓住了娘亲的这份愧疚,她眼神闪烁了一下,轻 声道:“我这里有件棘手事情想让娘亲帮帮我。”她一脸期待。 梁国公夫人凑近,听到梁淑仪附在她耳边的耳语后倒吸一口凉气,她惊愕的捂住嘴:“你,你要一个小男孩儿做什么?可别再动什么歪脑筋了!” 她话音一落就屁股底下长了针一样站了起来,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梁淑仪。 可在梁淑仪眼中,这就是对自己的轻视,她最讨厌别人轻视自己了! 梁淑仪不由得拔高语调道:“方才还说歉疚,如今只是让娘亲帮我找个没有爹妈的小男孩就成为为难你了吗?更何况我是要做好事,何必恶毒的揣测我!”梁淑仪的泪扑簌簌往下落,委屈的要命。 梁淑仪心知娘亲最是心软不过的,自己只要硬气一些,再掉两滴眼泪就能博得她的同情,使得她动摇。 最终也确实如梁淑仪所预料的那般,梁国公夫人先是为难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答应了。 梁淑仪破涕为笑,亲昵的挨着梁国公夫人撒娇:“我就知道娘亲最心疼我了!后日瑶妃要给意欢办回门宴,我会给母亲派请帖,到时候您带着那孩子进宫就行了。” 一听到女儿提及厂督夫人的 名字,梁国公夫人瞬间眼皮一跳,心中生出不安道:“为什么要的这么匆忙,竟然还要在那个节骨眼上把孩子带进宫吗?” “我怎么说娘亲怎么做就是了,我还能害娘亲不成!”梁淑仪语气染上了一丝不耐烦。 见她又要发怒,梁国公夫人只好应承下来,母女二人这才相安无事的又多说了几句话。 柳儿瞧了眼时辰,留用午膳是来不及了,她刚要请示梁淑仪娘娘就看到芙蕖殿的门口出现了一道宫女的身影。 那宫女时淑妃身边的人,她手里还提着一个三层的食盒。 “我们娘娘说这是宫里御膳房新做出来的点心,是仿照西域宫廷的方子做的,外头买不到,叫夫人提着出宫带回家尝尝。”那宫女笑的诚挚。 这是在提醒她们夫人到了该出宫的时候了,柳儿不得不进了屋子,轻声道:“娘娘,淑妃娘娘派人来送夫人出宫了。” 哪里都少不了她来掺和,梁淑仪同样看淑妃也不顺眼,两人一见面不说和乌眼鸡一样登时就打起来,也少不得互相言语挖苦。 梁淑仪翻了个白眼,她起身拉着梁国公夫人的手,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都是 女儿没本事,连留娘亲吃饭的体面都没有,娘亲可千万要记得我的嘱托,这事关重大啊!” 梁国公夫人一时被唬住了,出宫后连淑妃交给自己的食盒都没打开看一眼,就匆匆去给女儿寻觅两三岁的漂亮男孩儿去了。 冬日里孤儿多,她肯花银子,才找了一天还真叫她寻觅到了个合适的男孩儿,梁国公夫人把那孩子养在府外,精心的伺候着。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瑶妃给意欢办回门宴的这一天,瑶妃得了皇上的首肯,特意从宫外请来了一个南戏唱的好的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好不热闹。 意欢一身家常的衣服就来赴宴了,看着席中众多熟悉友好的面孔,意欢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心弦才略微放松了一些。 还好,不是什么鸿门宴! 席间皇后谢净沅一直让意欢待在自己身边,瑶妃则得心应手的应和着周围的诸位命夫们。 淑妃坐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她起身以头疼为由告退,旁人自然不会拦阻,只是淑妃才出了暮云阁的大门就远远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耳聪目明,一眼就出到了娘亲的身影,令她警觉的是娘亲手里为何还牵着一个孩童? 第六百一十八章 回门宴“认亲” 淑妃脑海中警钟大作,她脑仁直跳,想都没想淑妃就迎来上去。 梁国公夫人看到淑妃后有些慌乱,她手忙脚乱得想把那孩子藏在自己身后,可看到淑妃审视的目光后酒明白什么都晚了。 淑妃质问:“娘亲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孩子?” 梁国公夫人耳根子软,很是听丈夫和女儿的劝说。 梁国公性子谨慎,说的难听点就是胆小怕事。 他断然不可能让娘亲带这个一看就出身低贱的孩子入宫。 那孩子脸蛋通红皲裂,干瘦,绸缎的衣裳也不合身,举止畏缩,除了模样漂亮外一无是处。 这么一想答案就只有一个了,淑妃神情越发严肃:“是不是梁淑仪让你这么做的?娘亲你糊涂啊,她有没有和你说要你带孩子进宫做什么?” 梁国公夫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什么,但还没等她开口,那孩子彻底忍不住了,他脑袋以仰,扯着嗓子哭嚎出声,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整个皇宫上下只有淑妃的宫中养着皇长子,而且皇长子的哭声可没有这么中气十足。 这孩子的哭声过于突兀,叫人想不注意都难。 暮云阁屋内,皇后拧眉:“这是谁 的孩子,怎么哭成这样了?”她的视线扫过在场的命妇,只见众人都是一脸茫然。 她们进宫来赴宴,谁会带着小孩子来啊? 于是乎这孩子的来历就成了个谜,皇后身边的宫女焦尾率先走出了暮云阁,她通身带着上位者的威仪,是旁的宫女比不上的。 就在焦尾刚迈出屋子的时候,角落里的梁淑仪开口了:“哎呀,臣妾想起来了,这是臣妾给厂督夫人准备的贺礼来的。” 贺礼?拿个活生生的小孩子当贺礼,这合理吗? 这里面有股子阴谋的味道,诸位命妇纷纷打起了眉眼官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也不敢吱声,都目光灼灼的盯着门口的位置。 不多时,一头虚汗的梁国公夫人就领着那个啼哭不止的孩童进了屋子。 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所有人又都把视线集中到了意欢的身上,目光还在意欢和那孩子身上流连。 这孩子长的和意欢竟然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都是澄澈的杏眼,看着就无辜又可爱。 意欢看到那孩子后脑袋都大了,她腾地一下起身,朝着梁淑仪怒冲冲道:“什么贺礼,梁淑仪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就知 道今天来了准没好事,果不其然,高云瑶是安分了,但梁淑仪没放过自己。 宴会是瑶妃办的,场地也是用的暮云阁,她这个主人赶忙上前说起了场面话:“梁淑仪娘娘定然是在开玩笑呢,大家都这么紧张做什么,要我说这孩子和厂督夫人还真有几分像,说不定是厂督夫人的亲戚?” 厂督夫人本姓唐,也是扬州的旺族,谁家还没个三亲六故的,难道真是厂督夫人在扬州的破落亲戚? 意欢半点也不信梁淑仪,听了瑶妃的话后她直摇头:“就算是我的亲戚,怎么还被梁国公夫人牵着,难道这也是梁国公府的亲戚不成?” 梁国公府才没这么破落的亲戚呢,梁国公夫人在心里反驳道。 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梁淑仪。 那孩童自从进了内屋,看到满屋子神仙妃子一样贵气漂亮的女人后就忘了啼哭。 他瞪着一双鹿一样的大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看起来无辜又可爱。 皇后有些心软,她和蔼的对着那孩子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 小孩儿的手又小又阮,打扮他的嬷嬷为了叫他瞧起来利索一点还在他皲裂的手上和脸上涂了马油。 他现在比泥鳅还要滑手。 梁国公夫人弯腰还没等抓牢这小孩的衣领,那小孩儿已经一溜烟得跑到了皇后娘娘的身边。 他攥着自己的衣服,吸了吸鼻子,稚嫩的声音怯怯道:“饿。” 梁国公夫人的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起来,她怕小孩子管不住拉尿麻烦,早上就没给他吃东西。 这会儿子被这小孩子说破,容易让别人以为她在虐待这孩子。 谢净沅叹了口气,吩咐焦尾把小孩子带下去弄点吃的。 来领自己的姐姐和气又漂亮,小孩子能感受到谁想对他好,很顺从的就被领走了。 憋了半天的,意欢再也忍不住了,她站起来猛的一拍桌子,虎目气势汹汹瞪着梁淑仪。 “淑仪娘娘到底想干什么?”意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梁淑仪笑盈盈的不见生气,“厂督和厂督夫人感情甚笃令人羡慕,美中不足的就是没孩子,我想着这孩子无父无母怪可怜,送给厂督和夫人做养子岂不两全其美?” 饶是众人已经猜到几分梁淑仪的用意,但在听到她大咧咧的直接说出口后都有些诧异。 尤其是在看到意欢如此愤怒之后还能这么坦然,这份淡定叫人无法 小看。 意欢被气笑了,她冷哼一声:“那我还要多谢梁淑仪的美意吗?” 眼见着意欢气的都要翻桌子了,高云瑶又赶紧出来打哈哈。 “梁淑仪的好意我替厂督夫人心领了,但这孩子还是想个别的安置法子吧。”高云瑶心中也气恼。 好端端的回门宴被梁淑仪搅成了闹剧,这不是把她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吗! 梁淑仪丝毫不在乎屋内众人的脸色,她面露遗憾一蹙眉:“你们不早晚都得收养一个,现成的摆在这里还往外推什么,那孩子多可怜,你们不收养他,他就又只能当没爹娘的孤儿了。” 倒是够会慨他们之慷,意欢反唇相讥:“梁淑仪娘娘抄了那么多经,想必也深有体悟,既然娘娘这么心善,总能妥善安置这孩子的。” 说完意欢就拉着皇后的胳膊道:“娘娘我的沉香用完了,咱们去您宫里,您在赏窝些吧。” 谢净沅纵容的看了意欢一眼,起身后周遭立刻响起一片恭送声。 一出暮云阁,意欢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皇后娘娘,梁淑仪欺人太甚!” 心疼的握住意欢的手,谢净沅柔声安抚道:“她不会得逞得,放心吧!” 第六百一十九章 梁淑仪挨打 最让意欢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在于梁淑仪这明晃晃的羞辱,她在众人面前上演这一出不过是故意在大家面前揭厂督的痛点。 可她自己再清楚不过,厂督是个正常的男人。 谢净沅只以为意欢是气狠了,小胸脯剧烈的上下起伏着,脸上的小表情像是初次开荤的幼兽,呲着还稚嫩的虎牙耍狠。 到底还是年纪小,谢净沅的唇角微微上扬,她抚摸上了意欢的头顶,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你明知道梁淑仪就是那副脾气,和她生气不值当的。” 嗯,意欢在心底狠狠点头,梁淑仪想来是被抄经抄的心里扭曲了,她见不得所有人好。 意欢挎上了谢净沅的胳膊,看似撒娇实则还有眼力见的搀扶着脚步有些虚浮的谢净沅一步步朝着青鸾殿的方向走去。 暮云阁内,高云瑶面色阴沉的看着梁淑仪,却见梁淑仪优哉游哉的品茶,对着身旁的命妇说笑。 那命妇脸上的笑僵硬的像是刚从傀儡的脸上借来了面具戴上了一样。 屋子里弥漫着说不出的尴尬气氛,众人都默不作声的喝茶吃点心,反正眼睛就是不往梁淑仪那边打量。 高云瑶清了 清嗓子,得体道:“今日是小妹的回门宴,多谢各位来捧场,我和小妹铭记于心,不胜感激,想来各位都是抛了家中的事情特意来的,也不好耽搁你们太多时间,今日就散了吧。” 她这一开口,屋子里响起了一旁松了口气的呼吸声,就连高云瑶自己都觉得身上去了一件枷锁。 等到诸位命妇都走了,高云瑶踱步到梁淑仪面前,梁淑仪感知到了高云瑶身上的低沉到能令人窒息的气场却还稳坐泰山,甚至微微抬起头挑衅的看着高云瑶。 哼,这是拿她当垫脚石用呢,梁淑仪都不是东郭先生里的狼了,她比那不知感恩的畜生还要可恶上一万倍。 直视着那双漂亮却充满恶意的大眼睛,高云瑶轻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圆了手臂,狠狠的给了梁淑仪一巴掌。 巴掌声响彻整个暮云阁。 梁淑仪被打的头一歪,发髻散乱,一枝鎏金的石榴钗掉出去老远。 梁淑仪的脑袋嗡嗡响了两声,她捂着火辣辣的脸,看向高云瑶的眼神好似要吃了她一样凶狠。 “你敢打我?”梁淑仪站起身要还手。 高云瑶上前又狠狠地推了她一下,膝 盖刚要支起来的梁淑仪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上,椅子发出咯吱一声。 “本宫打你你又能怎样?我今日就替你们梁国公府好好教训教训你!”高云瑶气火攻心。 先前为了利益还能暂时忍一忍这蠢女人,没想到她蠢到这种地步,搅乱了自己得计划,这下,回门宴的焦点又成了梁淑仪这蠢女人。 她出钱又出力的,现在什么好都没落到,甚至和意欢的关系雪上加霜,估计意欢回去还寻思着污遭事情里也有自己得手笔呢。 反应过来的梁国公夫人立马挡在了梁淑仪面前,她苦苦哀求:“瑶妃娘娘息怒,梁淑仪她,她只是小孩子心性,想和厂督夫人开个玩笑,没有别的意思呀,你打也打了,就当时给厂督夫人出气了吧。” 梁国公夫人冒出来护犊子的举动惹得高云瑶气上加气,她脸上仿佛凝了一层寒霜一样,声音更是淬着刀子一样:“梁国公夫人此举僭越了,本宫是妃,要教训她一个淑仪还教训不得吗?” 梁国公夫人把求救的眼神投向了淑妃,但刚一和淑妃对视上,梁国公夫人的心留凉了半截。 淑妃的眼神里不含半点关心或 心疼,只有满满的嫌弃,她甚至很期待瑶妃能一脚把梁淑仪踩的再也站不起来。 “皇上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梁淑仪不甘的瞪了一眼高云瑶,风一样的就大步往外走,她路过淑妃的时候还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淑妃,冷哼一声。 淑妃被撞得后退一步,她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肩膀埋怨梁国公夫人:“她迟早会害了家里,你还纵容她,此时若是被父亲知道了,他岂能轻饶你!” 到了这个时候,梁国公夫人知道害怕了,她怯怯的看着淑妃:“这,这可怎么办啊!” 淑妃觉得自己得脑袋都要裂开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拉着梁国公夫人的衣袖就往外走。 “咱们的账会一笔一笔的算清的。”高云瑶阴鹜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淑妃浑身一僵,心底有个声音在催促她快点离开这里。 她心知肚明瑶妃说的是什么,若说心中不忐忑是不可能的,但她握紧了拳头,一直在埋头往前走。 梁国公夫人的手被女儿抓的生疼,她还以为是女儿生自己得气,愣是一声都没敢吭。 母女二人关起门,屏退了宫人在屋子里说了好长时间的话 ,直到出了宫门,梁国公夫人的眼神还是飘忽的。 傍晚,宣光殿。 意欢盘腿坐在榻上,专心致志的剥松子,松子清新的香气直往她鼻子里扑,可是她忍住了这个诱惑,一颗颗白白的满含油脂的松子躺在碟子里。 一会儿就拿到小厨房做松子糕去!睡觉前就能吃上了! 意欢满心期待,浑然忘了白日里的那些不愉快。 屋外又起风了,呜呜的风声听着就让人觉得冷,意欢的怀里放着一个暖暖的小手炉,屋子里又点着四个炭盆,她一身寝衣,外搭一个兔毛马甲,甚至还有几分汗意。 哆哆~ 屋外响起了一阵跺脚声,意欢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这是厂督督回来的声音,即便是没雪,解云洲也习惯在屋外跺两声脚再进屋。 小猴子一样翻身下榻,意欢趿拉着鞋子就往门口冲。 解云洲才撩开了门帘,就打开了自己得双臂,随后和意欢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 他把意欢按在胸口上,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含笑道:“急什么,万一可掉了你的门牙可怎么办?” 意欢用小拳头捶解云洲的胸口,娇嗔道:“怎么也不盼人家点好啊!” 第六百二十章 深夜谈话 两人嬉闹了一会儿,解云洲抱着意欢,把人放在了铺着狼皮褥子的床榻上,他轻轻的捏了下意欢白嫩的小脚。 “听说有人白天哭鼻子来着?”解云洲调笑道,他认真的端详着意欢的脸,试图找出意欢受过委屈的痕迹。 意欢无所谓的一挥手:“都是些小事。”她很想对解云洲说自己都快忘了白天发生的事情了,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她确实被恶心到了,没道理吃了亏还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转念一想,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梁淑仪不知从哪里弄来个孩子,说要送给咱们当养子。” 之后再暮云阁发生的事情她也听春祥说了,梁淑仪从暮云阁出来的时候是捂着脸出来的。 估计是被高云瑶给打了,简直大快人心! 要按照意欢说,梁淑仪这种人就该关起来,日日抄经书就是她最大的作用和功德了。 把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都说给了解云洲听,意欢眨巴着眼睛看着解云洲的表情,似乎在等着他附和自己。 解云洲先是沉思了一秒,旋即笑了一声,“梁淑仪有心了,她还真是孜孜不倦的找你的麻烦。 ” 还笑得出来,意欢气的从床上直起身来,在解云洲的胸口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我现在就怕她这个馊主意点醒了皇上,此事要是皇上发话,可就没有今日这么好推脱了。”意欢愁眉不展。 养育一个孩子不是简单的给他饭吃给他衣穿这么简单的事情,还得耗费心血去教养他,不让他长大成了祸害之类的,意欢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身板,她不觉得自己如今这副样子能做好一个母亲。 解云洲轻声的安抚意欢:“放心吧,皇上以前就试探过我一次,想来不会故技重施的。” “啊!”意欢突然下地,端着拨好的松子递给春祥:“我要吃松子糕,差点就忘了这件事了~” 这世间唯有美食和美人不可辜负啊! 解云洲刚伸出去要抚摸意欢头顶的手还伸在半空,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意欢的背影,要是她能一辈子这么无忧无虑就好了。 到底意欢还是没能吃上她心心念念的松子糕,今日厨房大师傅第一笼没做好,不能端给主子吃,第二笼做好的时候意欢已经睡着了。 皇宫的另一处,议事殿内灯火通明。 赵晟熬的 两只眼睛都红红的,眼袋泛青色,一缕发丝垂在他眼前,整个人散发着颓废糜烂的气息。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做了那么多场法事了,朕还是在不停地做噩梦。”赵晟声音嘶哑。 他这段时间没入过后宫,都是一个人在议事殿休息,可近来精神不济,凡是他一闭眼,就会回到逼宫那一天。 遍地的血迹和尸骸一直在向他所在的方向蔓延,一张张血淋淋的面孔满是憎恶的贴在他身边。 “不要来找我,去找解云洲啊!”赵晟忽然暴起,把案桌掀翻,发了疯似的捶打自己得脑袋。 方术士说他是身上煞气太重,那些东西就算是缠上了他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皇上只要怒斥就能呵退那些东西。 议事殿的内侍被皇上的举动吓得直哆嗦,一个个的都恨不得贴在墙角上不被皇上注意到才好。 赵晟心中恐慌,他怕自己这是大限将至了! “去把厂督给朕叫来!”赵晟声音阴沉道。 “砰砰!” 解云洲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他披上衣服,宣光殿的大门已经被守门的内侍开了一道缝。 隐隐的说话声传到屋子 里,解云洲就着这会儿功夫已经穿好了衣服。 内侍悄步走到了屋子里,轻声道:“议事殿来人说是皇上召见您。” 解云洲眉心紧锁,大半夜的赵晟又在发什么疯?按照他对这位帝王的了解,总归不可能是好事罢了。 他略略一沉,叫来春祥吩咐道:“看好夫人,一会儿不管是谁来敲门,一律不开,等我回来。” 厂督话语虽轻,分量却重,有种四两拨千斤的味道,他那严肃的好像要准备上阵杀敌,严阵以待得架势让春祥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奴婢知道了,定会护好了夫人。”春祥重重点头。 这阵子窸窸窣窣的动静令睡梦中的意欢不安的翻了个身,她柔软的脸颊在蚕丝枕上蹭了两下,嘴中发出毫无意义的咕哝声。 解云洲走上前在意欢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乖乖等我回来。” 深夜的皇宫寂静的像一座坟墓,除了巡逻的侍卫甲胄的摩擦声外,再无旁的。偶尔几声寒鸦悲啼,让人忍不住的打战…… 提灯内侍手里的灯笼像是野兽窥伺的眼睛。 一路上只能听到解云洲和那提灯内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解云洲刚迈进议事殿的大门,迎面就飞来一盏茶,茶水和杯子四溅。 滚热的茶水长了眼睛似的都往解云洲的衣袍上飞,一副爱极了解云洲衣服的样子。 “都是你做的好事!”赵晟现在得样子没比大街上的疯子好到哪去。 歇斯底里得呐喊声震耳欲聋,解云洲忍住了想挖耳朵的冲动。 赵晟从高高的主位上疾步走到解云洲面前,他五指弯曲成鹰爪用力抓着解云洲的肩膀摇晃。 “臣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解云洲冷漠的摇头。 他静静的看着赵晟发疯,眼底甚至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同情。 真可怜啊,当皇上把自己当成了这个样子,从小他就是他们兄弟二人中性子最孱弱得那个。 与他野心不对等的能力已经把这个年轻的帝王压的喘不过气来了。 “白太傅不是交代了他发觉高廷尉在通州蓄兵吗?你查的怎么样了?”赵晟声音急迫。 他要铲除所有觊觎他位置的人! 解云洲:“已经查的差不多了,他在金国有个私矿,矿里产出的银子充当了他的军费。” 冷冰冰的声音像是石头一样砸在了赵晟的心头。 第六百二十一章 安抚之策 眼看着赵晟脑门上的青筋像是要炸裂开一般剧烈跳动着,解云洲随后说出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赵晟滚热的心头。 “如今朝局因白太傅一案已是闹的人仰马翻,人心惶惶,若是这个时候处置高廷尉恐怕会引起哗变。”解云洲冷静的一一分析利弊。 赵晟越听越沉默,高廷尉手中有兵这是最致命的一点,他随时可以兵变,且起兵速度快的话半个月就可以打到皇城墙根。 到时候他的皇位就岌岌可危了。 “那你说怎么办?”这种时候赵晟只信得过解云洲,他眼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惶恐。 议事殿内响彻赵晟粗如老牛的喘息声,他嘴唇干涩翘起了一层皮,巴巴的看着解云洲,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解云洲的声音宛若地底的幽灵般鬼魅:“先稳住高廷尉为上策,您先麻痹一下他吧。” 骄傲使人自大,高廷尉戒心不比皇上轻,要想让高廷尉自己露出马脚就得高高的捧着他。 闻言赵晟的脸色犹如吃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难看,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身子,随后决绝道:“就没有旁的办法了吗?” 比如派人去暗杀了高廷尉,给他投毒什么的? 不用赵 晟多言,解云洲已然洞悉了皇上心中的所思所想,他默然的摇了摇头,高府定然是被高手所保护着,想要刺杀高廷尉,难度不亚于来刺杀自己。 赵晟颓然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因头疼复发浑身疼痛不止,此刻他用力的按着自己得太阳穴,颇有些自暴自弃道:“呵,倒要朕先卖身求荣上了!” 能安抚高廷尉的法子并不多,肯定不能继续给他加官进爵了,那么就只有去亲近他送进宫的女人了。 高云瑶已是瑶妃,再宠下去只会滋长她的野心,而且,赵晟腹诽道那女人的肚子不争气,不值得自己去浪费宝贵的种子。 至于秀充仪,倒是有许久都没去她宫里了,虽说她脑子不太好使,但脸蛋和身材还勉强能看。 一直以来,赵晟都不太重欲,尤其是雷藤之毒开始发作后他就被头疼困扰住了,许久没能好好安睡,白日里又是处理不完的公务,他对女人的心思越来越淡了。 解云洲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赵晟陷入沉思,他无聊的想打哈欠,但是忍耐住了。 半晌后,赵晟忽然抵着头,声音低沉道:“梁淑仪闹出来的事朕都知道了,你和意欢都别往心里去,她的脑子 不好,你知道吧?” 赵晟的语气很是古怪,他话锋突转,速度之快让解云洲愣了一下,在反应过来后恭敬的一弯腰。 “梁淑仪娘娘也是好意,微臣和夫人心领了。”解云洲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不忿或受辱的神色,这让解云洲觉得有些无聊。 他一挥手:“行了没你的事了,你可以退下了。”说完赵晟疲惫的起身叹了口气。 光看他的背影,解云洲恍然觉得皇上好像一下就老了十岁一样,身上有股浓浓的驱之不散的劳累。 有一个这样毫无朝气的皇上对国朝来说都不是好事,忧愁袭上了解云洲的心头。 他踏着漆黑的夜色走在会宣光殿的路上,扑棱棱,一只乌鸦快速在在解云洲的头顶上飞过,平添了几分不祥的色彩。 回到宣光殿的时候,意欢还睡得香,但似乎是失去了平日来骑着的软软的肉体,她的眉毛不满的皱着。 解云洲暖身宽衣,重新把自己的珍宝抱回了怀抱里。 翌日一早,意欢再睁开眼的时候身边还是空空的,她伸了个懒腰,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叫了一声:“春祥。” 身高体壮的春祥立刻应了一声,快步走进了内屋:“夫人,可巧厨房刚送来的 松子糕,就等着您醒来吃呢!” 到底是昨晚睡觉前没能吃上的东西,意欢一听手松子糕吃立刻眉开眼笑的自己洗漱好,坐在了笑桌子前。 小厨房想着夫人早上要吃松子糕,特意配了甜口的黑米粥,每一粒米都被煮的开了花,粥碗的最上层是一层粥油。 还有一碟意欢每日必吃的酱黄瓜,意欢看的食指大动,恨不得吃上两大碗。 屋子里响起了意欢唏哩呼噜吃粥的声音,这声音并不会让人觉得粗鲁,反观意欢,她只是嘴急,虽说声音大,但吃到嘴里的总是没有多大口。 “夫人慢点吃,留着点肚子吧,皇后娘娘不是说中午要请您吃锅子呢吗!”春祥慈爱的看着自家夫人,怕夫人吃的太多中午就吃不下去饭了开口提醒道。 一说到要去青鸾殿吃饭,意欢的眼睛都亮了,她放下了粥碗,猛地一拍掌,把自己娇嫩的手心都拍红了。 “嗯,睡懵了差点就把这事给忘了,快去库房把干鲍拿出来,去皇后娘娘那里我总不好空手去。”意欢说完又端起来粥碗,别说,要是春祥不提醒自己她还真想来第二碗粥。 这米要是香,简直比肉都要好吃! 春祥亲自去拿回来干鲍, 这干鲍每个都有五两左右,个头虽不是顶大,但颜色漂亮,是一等货,送给皇后一点也不寒酸。 见夫人此刻的心情还不错,春祥又上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夫人可还记得那小孩子,听说昨天就被梁国公府人领出宫了,皇后娘娘得知这孩子没了双亲特意赏赐了一百两银子,还吩咐了谢府帮他找个好人家领养。” 意欢连连点头:“没错,这才真怜悯那孩子的做法呢。” 梁淑仪但凡是真的为了那孩子好就不会再宴会上闹这么一出了,她想看自己骑虎难下,没想到压根就没人接她得话茬。 还真以为她还是从前那个任由揉搓的软蛋不成?若不是当时的人太多,她不好给大家留下嚣张跋扈的印象,她一定第一个给梁淑仪一巴掌。 “不过夫人一会儿去了青鸾殿可千万别和皇后娘娘提这件事情了,估计会惹得皇后娘娘心里不舒服。”春祥轻声道。 意欢脸上的笑意也消减了下去,她叹了口气,心知春祥是想提醒自己,估计皇后娘娘是被谢丞相催生来着。 她一口咬掉大半个麻将牌大小的松子糕,因为吃到好吃的食物,眼睛满足的微眯:“皇后娘娘不会在意的。” 第六百二十二章 世子妃进宫 想当初皇后娘娘第一次怀孕后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留下那孩子的,没成想一时不慎还是着了高云瑶的道,被害的流产了。 意欢清楚的记得,得知她自己流产后,皇后娘娘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随后脸上从露出了些许哀伤的神色。 而且皇后娘娘从没想过要争夺皇长子的抚养权,若不是碍于朝堂上的压力,皇后甚至想要离宫别居,那怕从此以后只能与青灯古佛相伴,她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皇后娘娘还是喜欢小孩子的,意欢突然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她单手撑着下巴,脑海里回想起皇后娘娘看那小孩儿是得温柔神色。 都是皇上的错! 意欢气哼哼的对着议事殿的方向呸了一口,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这个男人他占着茅坑不拉屎,压根就配不上这么好的皇后娘娘。 若是皇后娘娘不入后宫,肯定已经觅得如意郎君,也有儿女能承欢膝下了! 意欢此番大逆不道的举动惹得春祥暗自发笑。 一想到当初皇上还对自家夫人动过龌龊心思,春祥也厌烦的看了眼议事殿所在的方向,皇上越发不得民心了。 宫外已经有了皇上德不配位的流言 ,至于这流言是谁放出来的,哼哼,春祥冷笑,看不惯皇上的人可多了。 吃完早膳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意欢掏出一个鸡毛毽子来拉着小宫女在宽敞的花厅踢毽子。 冬日穿的厚重,意欢总觉得自己得腿脚不够灵敏了,虽踢得个数没那小宫女多,但她兴致高,玩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瘫坐在了椅子上。 “不来了~不来了~”意欢大喘气,连连摆手:“明日再战!” 她踢的开心,躺在床榻上露出嘿嘿的笑声,还一边夸奖刚才和自己踢毽子的宫女:“咱们满宣光殿就没有踢得过你的,该封你一个毽子大王!” 小宫女也是红光满面:“都是夫人心善,旁的宫里哪有如此宽带宫人,还同宫人一起玩乐的!” 出门在外,只要一说自己是在宣光殿里办差的,谁人不羡慕她们! 她刚要开口说些掏心窝子感谢厂督夫人的话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爱热闹的小宫女早就凑到了宣光殿的门口,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外偷瞄,只见一行人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走了过去。 安南王世子赵流光竟然激动的一路小跑迎了上去:“世子妃!” 赵流光这嗓 子喊得情真意切还带着颤音和微不可查的哭腔,声音之大让屋子里的意欢都听的一清二楚。 耽搁了有段时间,没想到安南王世子妃到底是来了。 刚在门口看热的小宫女又跑回了屋子里:“世子妃来了,身边没有带小孩子,就这样也把世子激动的够呛呢。” 她说完又想起刚抬出去没到一个月的简侧妃,心内唏嘘不已,论长相,世子妃夫人不急简侧妃,但人家世子就是一心只有世子妃。 听到这个消息,意欢眼里的光却一下就散了,她肩膀塌了下来,嘟囔道:“哎,这下和皇后娘娘的锅子要说再见了。” 世子妃来了,皇后怎么可能和自己优哉游哉的一起公用晚膳呢? 果然不一会儿青鸾殿的焦尾就提着一食盒的蟹黄酥来了:“皇后娘娘说中午不能陪夫人一起用膳了,特意吩咐了奴婢来给夫人送这新做出来的点心,还热乎着呢。” 意欢上前亲手接过点心,笑嘻嘻道:“我只心疼皇后娘娘的身子,还要亲自接待世子妃,一定要注意休息啊!” 果然,宫里再没有比厂督夫人更在意她们皇后娘娘的人了。 听了熨帖的话,焦尾心生 感动:“夫人就放心吧,奴婢定然不会让皇后娘娘累着的!” 太极殿内。 赵流光拉着自家世子妃的手不肯松开,语气委屈道:“你怎么还真的来了,我在心里千叮咛万嘱咐叫你不要来的。” 他叹了口气:“来时容易想要再回禹州可就难了。” 世子妃姓温,是禹州人,说话带着些禹州的强调,软糯温柔,她是典型的南方人长相,五官略平,身量不高,算得上是五分的美人。 她跟着叹了口气:“所以我才没带孩儿们来啊,我是你的妻子,怎么能不陪着你一起共患难呢!” 她方才粗略的看了一番,这屋子里并没有旁的女人生活过的痕迹,想到之前世子在信中所说皇上给他指了一位侧妃,她就一口气憋在胸口难以排解。 “孩儿们交给父王和母妃,妾身放心的很,世子爷不用太担心,他们都在家中等着咱们回去呢。”世子妃好一番安抚见到她后思乡情深的世子。 “对了,怎么没看到妹妹?”世子妃貌似无意的问了一嘴:“母妃还让我带了礼物给她。” 一听到世子妃提起那个女人,赵流光方才还泪盈盈的眼里顿时充满了不耐 烦:“快别提她了,大过年的晦气!” 晦气两字一出口,可见世子对那位侧妃的厌恶程度,就在世子妃的心稍稍放下了些的时候,她就听到世子冷冰冰的道:“早就死了!” 死了?世子妃的心头一跳,她本该高兴的,可听世子的语气,侧妃的死恐怕还和他有些干系。 至亲至疏夫妻,有些事情世子不主动说她也不会开口去问,世子妃第一次发觉自己的枕边人还有这股狠劲儿。 世子妃的心里直打鼓,她心思细腻,见世子爷一脸沉闷就转移话题道:“妾身看旁边的宣光殿气派华丽,不知住的是什么人?” 皇上总不能这么不靠谱,让世子爷住在宫妃旁边吧? 赵流光一下来了精神,他一努嘴,恢复了几分刚来皇城时的活泼劲儿:“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厂督解云洲和他夫人的住所。” “啊?”世子妃又一次被皇上行事荒唐程度给惊到了。 一介宦官住在宫里也就算了,不找个偏远的院落窝着还带着夫人大张旗鼓的住在那么奢华的院子里。 难怪她来的时候父王嘱托她要小心行事,小心说话,万万不能得罪了解云洲这个冷面阎王。 第六百二十三章 赵晟生闷气 就在赵晟唉声叹气的时候,太极殿的门外忽然来了一个一身蓝衣服的内侍,他约莫二十出头,长相秀气,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 “皇上有旨,请世子爷和世子妃一起去青鸾殿用午膳。”内侍说完给赵流光又行了一个躬身礼就告退了。 但他并没有原路返回议事殿,而是朝着宣光殿的位置去了。 世子妃亲自把那内侍送到门口,本想给人家塞一个红封,却没想到那内侍说什么都不要,满口折煞之类的话。 再回到屋子里,世子妃的眼里满是诧异:“没想到厂督竟然如此受皇上宠信,看那内侍的架势,怕是中午一起用膳的时候也少不了他们夫妻吧?” 一想到要和一介宦官一同用餐,世子妃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她的娘家温家在禹州经营了两百余年,是安南王遇上了都得笑脸相迎的人家,虽比不得宗室尊贵,但怎么说也是主子。 主仆怎能一起用餐呢? 难道这就是皇上给自己得下马威吗?似乎是看出了世子妃的所思所想,赵流光拍了拍世子妃的手背:“放心吧,皇上绝对没有侮辱你的意思。” 能和解云洲一起用膳, 他该感到荣幸才是啊!赵流光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皇上把自己软禁在这皇宫里,他两眼望着天,总算是尝到了金丝雀的滋味了,每每他想出宫还要曾人家厂督的光呢! 这可怜世子妃一片爱夫之心,就这样陪着他一起陷进了这泥潭里。 世子妃委屈巴巴,耳边响起世子有些自嘲的声音:“瞧着吧,这宫里还有更荒唐可笑的呢。” 宣光殿。 本来以为午膳锅子泡汤了的意欢正在琢磨要不要自己弄个羊肉锅子吃,就得到了皇上派来的内侍的消息。 一想到到时候皇上也会出席,意欢瞬间就没了胃口,“谁要和他一起吃啊!” 到时候就是桌子上摆着龙肝凤髓,意欢也会觉得食之无味,不如早膳的时候多用一碗粥了。 春祥看自家夫人的嘴巴上都快能挂油壶了,赶忙上前道:“不过就是吃顿饭,您和厂督也只是添头,皇上待客自然不会是满桌子家常菜,夫人只管吃就是了。” 意欢叹了口气,觉得腰腹哪里的衣服有点紧绷,不由得直起了腰板了缓解一番,她苦恼的捏了捏自己肉乎乎的小肚子:“可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你瞧我的肚 子,还有我的脸。” 她又对着铜镜仔细端详自己得脸,惊呼一声:“呀,真的比平时胖了一圈了!” 这样下去还了得,她可不想变成厨娘那么胖,虽说厨娘胖墩墩的一脸福相,可她若是变成了那样,定然会被厂督嫌弃的! 解云洲出宫办差回了一趟厂督府,他得知世子妃到了的时候还有几分惊讶。 世子妃这一路上走了有半个月,他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小叶子低头,此事是他失职,他羞愧道:“世子妃的车架混在了商客的队伍里,竟然一点马脚都没露出了,禹州那边更是没有半点世子妃启程的消息。” 按照皇上的脾气,得知世子妃进皇城定然会大肆宣扬一番,然后用最高的规格把人迎进后宫。 但世子妃人都到了宫门口了才亮明身份,又被草率的放进了宫里。 不说解云洲摸不着头脑,现在皇上正在议事殿里生闷气呢,他阴鹜的笑着,眼泛凶光:“安南王到底比朕年长,城府深,这么堤防着朕,这不是明晃晃的在打朕的脸吗?” 让儿媳妇去皇城还要遮遮掩掩的,岂不是在告知天下人他安南王对儿媳妇的安危不放心 ? 再结合世子一到皇城就被皇上指了个侧妃的举动来看,很难不让人怀疑皇上会不会直接弄死世子妃再给世子娶一位皇城出身的世子妃。 可如今世子妃已经安全到了皇城,好端端的人突然死了,皇上也不好给安南王交代。 “真是欺人太甚!”赵晟腾地一下起身,怒发冲冠,凶的像是要杀人泄愤一样。 他是那种卑鄙小人吗? “厂督在哪里?”赵晟焦躁的深吸了几口气,急迫的想见解云洲。 “回皇上的话,厂督大人出宫了还没回来。”内侍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会倒霉的成了皇上的出气筒,但是又不得不回话。 闻言赵晟的眉头锁的更深了,他握拳,咬紧后槽牙,一副癔症要发作的可怕模样,他咬牙切齿道:“让他尽快来见朕。” 皇上是什么秉性,解云洲再清楚不过,虽然心里挂记着意欢有心想要回去陪陪他,但想到皇上一定会召见自己,撒一通脾气他就歇了心思。 他干脆带人去巡视城郊,一直到快该用午膳的时候才回到宫里。 解云洲的脚还没来得及踏进宣光殿的大门呢就被皇上派来找人的内侍给拦住了,内侍冻得 鼻子通红,一直跺脚,见了解云洲讨好道:“厂督大人回来了,皇上等着见您呢~” 可巧意欢梳洗打扮好从屋里出来,见到了解云洲三步并做两步,大步流星的走到了解云洲身边,一把就挎住了解云洲的手臂。 “厂督督可算是回来了,皇上有旨让咱们去青鸾殿用午膳,世子和世子妃也会去,你要是再补回来,非得迟到不可。” 意欢的小嘴巴巴的,语速极快,说完她又扭头对着一直等候在外的内侍说道:“方才就叫你进屋等着你百般推辞,瞧瞧,你晚上定要发烧不可,快回去吃一剂汤药吧,我们这就去青鸾殿,皇上想必一会儿就到了,要是皇上怪罪,你都推在我头上就行了。” 反正有厂督在,皇上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内侍呆愣愣的,似乎是被冻傻了一样,刚反应过来要再拦的时候,厂督和厂督夫人人已经走出去十几步远了。 他懊恼的一跺脚:“嗨呀!这张笨嘴,回去非得挨罚不可!” 青鸾殿今日显得分外热闹,欢声笑语声飘出去老远。 一道陌生但爽利的女声叫意欢心生好奇,这定然就是世子妃的声音了吧?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世子妃不满 意欢是典型的扬州美女长相,她肤白身量窈窕纤细,就是性子咋咋呼呼的,可是装起乖来还挺能唬人的。 意欢捏着嗓子给皇后行礼,又抬头好奇的打量了世子妃一番,规规矩矩的又见了礼。 世子妃的眼睛艰难的从厂督解云洲的身上拔下来,老天爷,她这辈子算是开了眼了,之前哪里见过这么俊美的男子。 好看的她都没忍住心猿意马了,这下她算是能理解男人为何总是朝三暮四,见到美人就走不动路了。 这诱惑谁能抵挡的住啊! 还是意欢这一声怯怯的世子妃才唤回了世子妃的神志,她眼底的尴尬一闪而逝,带着几分苛刻的目光审视着意欢。 不是顶美的长相,不知怎么的就能把厂督迷的五迷三道的。 方才还笑盈盈的世子妃一下变了脸,空气中弥漫着名为‘不满’的气息,意欢不禁屏住了呼吸,她总觉得世子妃看自己得眼神像婆婆在看儿媳。 还是皇后发话替意欢解围:“温妹妹快别看她了,这孩子害羞的很。” 意欢作势黏到了皇后身边,“皇后就爱拿人家开玩笑!今日的饭菜不好吃,人家可不依!” 满口的你啊,我啊的,简直是一点规矩都 没有。 世子妃对意欢的印象更差了,在没见到意欢的时候,她心中意欢的形象就是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能把一个宦官哄得对她言听计从,能是什么好东西。 见到意欢后,她发觉意欢并不如她所料想的那般有十分得美色,就心生警惕,这人的手段定不容小觑。 尤其是世子还帮这个意欢说过好话,她心中对意欢的不满就更甚了。 这么浓烈的敌意,解云洲瞬间就察觉到了,他不咸不淡的瞥了世子妃一眼,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意欢挨着皇后被赐了座,但解云洲只能在一旁站着。 他长身玉立,一身猩红色的衣袍,腰带紧紧的勾勒出了他的腰身,再配上那天神下凡般的面孔叫人看了脸红心跳。 不一会儿的功夫,皇上也被前呼后拥着到了青鸾殿,他的身侧站着世子赵流光。 满屋子的人,可赵晟的眼睛似乎只能看到解云洲一样,他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道:“厂督比朕还要忙,朕派人去请厂督,几个时辰了都没见到你的人影。” 皇上听着像是要发怒的样子,世子妃不由得紧张起来。 可被问责的人却一派淡然,解云洲先是给皇上行了个礼,做出他 无比恭顺的样子,才道:“臣去皇城外巡查了一番,发现灌溉用的水渠都淤塞着,虽说这不在臣的本职范围内,但万一因此耽误了春耕,臣心难安,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原来是事出有因,赵晟心里头的那股火气消了几分,“哼,是该好好整治整治那些司农了,朕的百姓都叫他们给坑害惨了。” 这听着十足的昏君发言啊! 世子妃对皇上的印象差了几分,难怪父王一提起皇上就一脸的一言难尽。 而且,最让世子妃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于,皇上对解云洲过于宽裕了吧,明明看起来下一刻就要发火了,被厂督三言两语就哄好了? 解云洲又道:“司农忙的不行,之前受了灾的地方不少,他们的人多数都派出去了,春节都是在外面过不,想来是没能腾出人手来,都说灯下黑,不然臣也不会越殂代疱。” “灯下黑是这么用的么!”赵晟被逗笑了,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解云洲的身影:“算了,你总有歪理,朕说不过你。” 世子妃心里这下已从愕然变成了惊骇,皇上对解云洲也太过信任了。 她不动声色的和世子对上视线,却发现世子一副习以为常的姿态,见 自己看过去还给她使眼色,让她收起脸上的惊讶。 皇上一到,这场家宴立马就开席了,因事先没准备,御膳房为了这场家宴锅铲都快抡飞了。 好歹才算是发挥出了平日的八分水平,没堕了御膳房的名头。 考虑到宴席的主角是世子和世子妃,御膳房贴心的加了两道禹州菜色,其余的都是皇城的特色菜。 世子妃和世子坐在皇上和皇后娘娘左手边的位置上,解云洲和意欢则坐在了皇上皇后的右手边。 即便不是圆桌围坐在一起,但一抬眼就能看到意欢和解云洲还是让世子妃心里怄得慌。 只是世子妃眼里的那一抹轻蔑和嫌弃,解云洲自然都没错过。 他心内嗤笑,看来世子妃还没能认清她自己阶下囚的处境。 这一次属实是安南王府作茧自缚了,若是他们没一路乔庄就不会错过了赵流光发出去的几封急信,以至于真的把世子妃也送来了。 解云洲戏谑一笑,这一抹一闪而逝的笑被时刻关注着解云洲的意欢捕捉到了。 她靠近,用气声问道:“厂督督笑什么。” 意欢觉得自己屁股底下像长了刺一样难受,世子妃的视线凌厉的和钩子似的,她都不敢动筷子 了。 皇后在吃药,胃口不大好,见席上有一道酱牛肉,她尝了一口味道咸中带甜,又想到说好的要请意欢吃锅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叫宫女把这牛肉也摆在意欢面前。 世子妃看到后虽说面上不敢露出任何不满,但心里已经唾弃意欢到了极点。 定是她平日来对皇后也百般谄媚,这才哄得皇后对她如此体贴,赐菜给她。 世子妃是聪明人,进宫短短几个时辰她就察觉到了自己和世子的尴尬处境,皇上对世子既看管的严又放任自流。 她们要想在宫里过得好就得抱紧皇后娘娘的大腿,但有意欢在,皇后娘娘怕是永远不会和自己交心。 她的想个办法让意欢少在皇后面前晃悠。 一场家宴,几个人都吃的没滋没味的,走完了场面,皇上就言还要公务要处理,带着解云洲就去了议事殿。 意欢也被皇后留下来说话,世子和世子妃则回了太极殿。 太极殿屋内的布置都被世子妃按照她自己喜欢得样子重新布置了一遍,她指挥着宫人搬搬抬抬的,威风的不得了。 世子久不近女色,与世子妃又是小别胜新婚,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在世子妃的肩膀上摩挲。 第六百二十五章 秀充仪再得宠 自己对世子还有吸引力是好事,世子妃嘴角忍不住的上扬,但思及还有正事,她不由得板起脸在世子的手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哎呦!”赵流光摸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并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凑近世子妃:“我又怎了惹世子妃生气了,下手这么重。” 到底是生了一场大病,损失了不少的元气,世子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做出这副可怜像更是让人心疼。 世子妃又心疼又没好气的扯过赵流光的手,对着他的手背轻轻吹了几下:“就当时给你赔礼了!” 两人嬉笑打闹的样子看的一旁的宫女的眼睛都直了。 简侧妃和死了的两个侍妾怕是做梦都想不到世子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不过也越是见识了世子还有这一面,她才更觉得害怕。 毕竟世子当初可是在和简侧妃成婚的第二天就杖毙了简侧妃的贴身侍女。 这样表里不一的男人才是最危险的人! 世子妃没好气的对世子道:“宣光殿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看皇上和皇后都对他们两口子颇为信重。” 再一想到父王在自己来之前特意叮嘱她不能和厂督起冲突,世子妃就更难不准该如何去对待他 们二人。 宣光殿与太极殿离的太近了,她不能一直对宣光殿视若无睹,可要她拉下脸去讨好意欢那个毛头小丫头,她自认做不来。 但是看她的表情,世子就大致猜到了世子妃心中的忧虑,想必是多年养尊处优,她很难做到去讨好一个宦官的妻子。 世子叹了口气:“往后的日子恐怕要委屈你了,意欢人简单,你就当她还是小孩子就行,她不是多事的人,估计巴不得你不理她,总之可以不和她交好,但万不能惹她。” 赵流光一努嘴,眼神也往旁边瞟:“厂督把她当眼珠子似的疼,惹了她比惹了厂督还要可怕,你多待些时日就知道了,凡是惹了她的没有一个落了好下场。” 这话说的怪能唬人的,却也激起了世子妃的逆反心,她无心给自己和世子惹麻烦,但打心里觉得世子有些神化了那个意欢。 赵流光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宫里的娘娘们就没有好相与的,你离她们都远些,初一十五的去皇后娘娘那里坐一坐就行了。” 说白了,他们两口子来了这里就和坐牢没什么区别,安分才是该放在第一位的,至于讨好什么的,都是多余的。 他 不懂女人的心思,现如今最关心的就是新年都过了,他的找点差事做做,好让皇城里的宗室们别忘了还有自己这么一号人物。 宣光殿内。 卸下了压得脖子疼的头面首饰,意欢扭了扭自己得脖子,她喝了口茶水润嗓子,一边对春祥嘟囔着:“我怎么觉得世子妃不喜欢我,我也没得罪她呀?” 春祥也看不得自家夫人委屈,她思索了一番,回想着世子夫人那挑剔的眼神道:“许是禹州的风土人情和皇城不同,到底她是宗室的世子妃,您是臣妇,她觉得不自在也是正常。” 这一点意欢是认同的,还有一点意欢没说出来,那就是她觉得世子妃看厂督的眼神叫她不舒服。 好似她配不上厂督一样! 宣光殿和太极殿的主人各有愁思,如今满宫最有喜气的就数秀充仪的添喜殿了。 “娘娘,可算是又看到盼头了!”伺候秀充仪的宫女激动的满眼泪花。 脸上的伤全然养好了的秀充仪此刻对着铜镜左照照右照照,总觉得自己的左脸看起来比右脸看着要漂亮。 难道一会儿皇上召自己侍寝的时候她还能一直侧着脸对着皇上吗? 皇上久不入后宫,新年第 一次召幸嫔妃就是要来添喜殿,着实惊了一大片人的眼珠子。 添喜殿的小院子里洋溢着比过年时还要热闹几分的喜气,跟着不受宠的主子,宫人们的日子也艰难,若是主子能得宠,她们的腰包也能跟着鼓起来。 晚间赵晟在议事殿忙到了天黑,在内侍的提醒下才想起自己吩咐过晚上要去添喜殿来着。 “添喜殿还等着您一起用晚膳呢。”内侍的声音放的很低,很小心。 疲惫的叹了口气,赵晟其实更想自己就寝,他实在没那个精力去应付女人,但就在他要说不去了的时候,解云洲黑亮的眼睛陡然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皇上当务之急是要麻痹高廷尉。” 这句冰冷的话萦绕在赵晟的耳边,他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又叫内侍帮自己倒了一杯壮阳的鹿茸酒这才起身去添喜殿。 添喜殿今晚是把三日份例的蜡烛都用上了,满宫的人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把皇上给等来,本来等的人困马乏,但一见到皇上那黄色的龙袍,所有人又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草草的用了晚膳,赵晟喝的壮阳酒起了作用,他的下腹仿佛烧着一团烈火,烧得他浑身燥热。 灯 下看美人越看越动人,秀充仪是混血,不仅身材较其他妃嫔丰腴,面庞也多了几分异域风情,再加上秀充仪有心撩拨,媚眼不停地勾连,惹得赵晟更加意动。 郎情妾意,自是一夜春情。 第二日秀充仪浑身酸软的起身伺候皇上上早朝,她的脸颊红润,抿着嘴说不出的娇羞。 赵晟得到了放松,看起来脸色比来的时候好了不是一星半点,他在秀充仪鼓鼓的胸脯上又掐了一把,笑着看秀充仪那副想躲又不敢躲的样子。 秀充仪回到屋里又睡了个回笼觉,一觉睡到正经该起床的时候。 御膳房的奴才惯会见风使舵,秀充仪侍寝了,御膳房就派人巴巴的把早膳送来了,还烫手呢。 一打开食盒,一道樱桃肉山药,一道百合炒木耳,一道鸭丁溜葛仙米还有一盘烩冬瓜,另一盅鸡丝粥还有芙蓉糕点心。 就是皇后娘娘的早膳也不过如此了,秀充仪坐在桌子前心里直打鼓,她真的能消受得起吗? 她的双眼亮晶晶的,燃起了对未来的希冀。 早膳带给秀充仪的冲击才刚消下去,添喜殿的门口就多了一阵脚步声,真真流水般的赏赐被送进了秀充仪的屋里。 第六百二十六章 秀充仪讨好 皇上赏赐了几匹鲜亮的绸缎,还有好几副宝石镶嵌的头面,那宝石最小的都有人的指甲盖那么大。 秀充仪只在刚进宫的时候过过一段好日子,之后就一直靠着充仪的份例苦挨着,皇上大方,这次还赏赐了她五百两白银,够她过一年的宽松日子了。 摸着手里一串上好的珊瑚串珠,秀充仪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意欢,这东西自己戴着反而糟蹋了,不如送给厂督夫人! 一想到厂督夫人,秀充仪是一刻也等不得了,她叫宫女挑出了个镶了贝壳的盒子,红丝绒托着那串深沉贵气的珊瑚串,秀充仪脑补出了厂督夫人欣赏的神情。 “厂督夫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东西还不如娘娘自己留着。”宫女妒忌意欢,又跟着这个有异族血统的嫔妃备受白眼,不由得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室内。 秀充仪可没有不打宫女的习惯,她怒瞪着秀目,指着那嚼舌的宫女冷哼道:“添喜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哪儿来的给我滚哪里去,本宫回来若是看到你还在,别怪本宫不留情面亲自叫人把你丢出去!” 宫女挨了打,惶恐不已,她跪在地上 连连求饶:“是奴婢失言!”她边说边掌自己得嘴,每一下都会让脸变得更红肿。 被主子退回去的宫女落得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凄惨,她苦苦的哀求着:“奴婢也是为了娘娘好啊,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秀充仪眉头紧蹙,越发不耐烦,她后退一步:“蠢不自知还想摆布主子,罪加一等!” 其余伺候秀充仪的宫女和内侍还是第一次看到秀充仪这么生气,没人敢给惹了娘娘生气的宫女求情,谁知道怒火会不会也烧到自己身上。 秀充仪头也不回的领着贴身宫女去了宣光殿。 眼下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料峭的寒风吹的人脸颊刺痛,秀充仪的添喜殿到宣光殿有段路途,她到宣光殿的时候,饶是穿的再厚也已经冻透了。 又是一位稀客上门,意欢一听是秀充仪,立刻就来了精神。 这秀充仪不会还没死了和自己结盟的心呢吧? 意欢思忖着,她扣了扣自己有些痒的右手小指,起身的时候脸上带上了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容:“秀充仪怎么得空来了?外头多冷啊!” 人刚一进屋就带着一股寒气,秀充仪的鼻头和耳朵都红彤彤的,意欢赶紧叫人送碗姜汤进来 。 缓了好一会儿,秀充仪才献宝似的把那盒子递给了意欢:“夫人瞧瞧,这是我新得的珊瑚珠串,特意送来,当做是给夫人的新婚贺礼,夫人千万别嫌弃。” 她说的真挚,意欢反而不好推诿,大.大方方的就收下了东西。 意欢仔细打量了秀充仪几眼,她的脸已经完全好了,不见半点的淤青,整个人容光焕发,瞧着如雪中腊梅,漂亮又骄矜。 到底是承宠了,久旱逢甘霖啊! 秀充仪不知意欢是在腹诽她,见厂督夫人面带好奇,还开口解释道:“我皮糙肉厚的,那点子伤早就好了。” 说完她又笑盈盈的去拉意欢的手:“宫宴上我和夫人的位置隔的太远了,不然一定要和夫人说几句体己话!这次来找夫人并没有旁的目的,只是想向夫人表达我的歉意,之前都是我不懂事,夫人别往心里去。” 秀充仪就像是刚被捕获的野马,桀骜不驯,起初还跃跃欲试的想和意欢碰碰谁更硬,如今吃了教训,安分的不像话。 她身为异族出身的嫔妃,本就比宫中其他嫔妃处境更艰难,经过此事,秀充仪自己也反应过来了,她能依靠的只有皇上的宠爱。 皇上现如今 最倚重厂督大人,厂督大人的心肝是厂督夫人,只要她能抱上厂督夫人这条大腿,以后的日子就不愁了。 毕竟厂督是宦官,他的手就是伸的再长也无法触及皇上的后宫,她行事比厂督要方便。 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秀充仪脸上的笑意灿烂的吓人。 就是捡了座金山也不见得会这么开心吧! 意欢不着痕迹的离秀充仪远了一点,生怕秀充仪和梁淑仪得了同样的疯病,疯起来再伤了她。 “此次过新年还有金国来使,他们明日便要启程回金国了,充仪娘娘定然想家了吧?可让使臣带着什么回去?”意欢佯装不经意的问道。 谁知她得话音才刚落,秀充仪就用锦帕擦了擦挤出来的两滴泪:“我家里巴不得我死在外面,和他们没什么好说的,如今只有这皇宫是我的家了。” 意欢最怕人哭了,见秀充仪被自己说的话惹得掉珍珠,她一下无措起来,感觉扯开话题,说到了开春的选秀上面。 “皇上这次选秀颇为严格,五品及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都不许参选,各州再各自选三名秀女参选。”意欢还是听皇后娘娘说的。 她掰着手算了一下,到时候皇城 内会聚集至少两百多名年轻貌美的女子。 “但最终只会留下五人。”意欢对着秀充仪伸出了自己得一个巴掌,咋舌道:“到时候咱们也能一饱眼福了。” 这些女人都是再正经不过的良家子,秀充仪自认为她在这后宫是独一份,所以并不惶恐。 闻言也跟着点头,这比她预想的后宫也进十几人的局面好的多。 “她们的家世不显赫,只怕会被淑妃姐妹还有高婕妤压的死死的。”秀充仪低头沉思。 皇上此举摆明了是在告诉前朝他不喜欢母家过于强势的宫妃,只瞩意那些身家清白,甚至说的上清贫的女子。 可见皇上和朝臣们的关系已经紧张到了何种地步。 对此,本来朝廷上是颇有微词的,但是被梁国公这个滚刀肉给压了下去,谁敢发出反对的声音他就要和别人杠。 皇上此举甚是有利于他在后宫的两个女儿,他是傻了才会给还没站稳脚的没这人增加旗鼓相当的对手! 秀充仪一脸若有所思,也许她能在新进宫的女人里找到自己的同盟呢? 说了会儿话,秀充仪见意欢不时打哈欠一副困倦的样子就有眼色的告退了,她不知自己得身影被一道视线紧盯着。 第六百二十七章 元帝生病 太极殿内,五个炭火盆同时发力,屋内又热又干,饶是如此,世子妃还是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织花羊毛毯子。 负责盯梢的宫女一进屋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熏的一眯眼,不过走了几步的功夫就浑身燥热。 在这样的屋子里待着着实受罪,她语速极快道:“启禀世子妃,秀充仪是空着手回去的。” 一道冷哼声响起,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世子妃喝了口菊花茶,看了眼宣光殿所在的方向。 她就知道意欢不会是世子口中那种心思简单的人,她的丈夫厂督解云洲权倾朝野,她则在皇上的后宫里搅弄风云。 自己不过来了几日,就被她察觉到意欢收受宫妃的贿赂了! “秀充仪许久不得宠,这刚一复宠没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磕头,倒是巴巴的来给厂督夫人送东西来了,可见秀充仪复宠是有猫腻的。” 世子妃拉着世子一脸不忿道:“她行事如此嚣张,就没人规训她吗?” 定是宫里的生活苦闷,才让世子妃变得小肚鸡肠起来,赵流光有些无奈:“听说她得规矩就是皇后娘娘亲自教导的,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咱们还是别去凑这个热闹了。” 依他 看啊,皇上就乐得解云洲两口子掺和他的家事,明明是君臣,主仆却过得和一家人似的。 昏君,十足的昏君做派啊! “与其想着如何得罪他们,不如想想该怎么和他们交好,也许能帮咱们早日回到禹州呢?你就听我一句劝吧,千万千万别得罪人家!”赵流光语重心长道。 他被关的人脾气都暴躁了,十分能理解自家世子妃心境的转变,毕竟他们在禹州的时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安南王,谁也管不了他们! 来到了皇城却处处受挫,猛地发现一介下人过得都比自己好的时候,哪能平静的下来,更遑论还要去讨好人家呢? 他和世子妃两体同心,自然是不希望世子妃惹麻烦上身,只盼世子妃能自己反过这个劲儿来。 世子妃咬住下唇,对上世子的视线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不甘心,但是世子说的有道理,再加上父王千叮咛万嘱咐过,让自己不要和厂督起冲突。 父王吃过的盐比她吃的饭都要多,父王的忠告不会错。 宣光殿内,春祥忧心忡忡的对意欢道:“夫人,秀充仪这么大.大咧咧的来了,旁人会不会 以为您和她有什么交易之类的。” 意欢闻言愕然的用手指了指自己得鼻尖:“怎么我看起来像是很聪明的样子吗?” 也不是她故意埋汰自己,而是她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要是她能左右皇上临幸谁,那可真是有鬼了! 这话传出去谁信啊,第一个就笑掉皇上的大牙! 春祥摇头,夫人怕是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秀充仪这是来拜山头来了,以后她做出了什么污遭事,怕是会有人往您的头上泼脏水,冤枉是您指使的。”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意欢打开那珊瑚串珠的盒子看了两眼,道:“我倒是觉得秀充仪以后只会更小心的奉承皇上,我方才故意告知她关于皇上要选秀的消息就是在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 她做宫女这些年,见识了后宫的女人就像韭菜一样倒下一茬又长出来一茬,岁月不饶人,她们总有不再鲜亮的那一天。 “我看秀充仪是悟了。”意欢淡淡道。 不要对皇上动心,不要惹不该惹的人,做好这两点,秀充仪能不能在宫里立足就要看天意了。 晚间解云洲回到宣光殿,他从袖子里扯出一根黏着好几层糯米纸的糖葫 芦,含笑逗弄意欢。 “我在街边看的时候就想到了你,若是你在我身边的话一定会吵着要吃,这不,给你买回来了。”解云洲一副哄小孩子的口吻。 意欢忍不住笑,她白了解云洲一眼,“原来我在厂督督眼里只值这些小东西吧?”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意欢的手却一把抢过来糖葫芦,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被解云洲的体温捂了一路,这糖葫芦没冻得像石头一样崩掉意欢的门牙,酸酸甜甜的滋味入口,意欢唇角的笑意更甚了。 她用情意满满的眼神看着解云洲,把解云洲看的难得的耳朵发红。 解云洲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近来出了选秀一事外还有一桩要紧事。” 见解云洲一下如此严肃,意欢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咬了一半的山楂在嘴里含着,糖衣已经化了,只剩下酸酸的山楂:“什么事?” “金枝来信,说是元帝近来身子不大好,能不能撑到她生产还是两说。”解云洲轻声道。 意欢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她压低嗓音道:“那金国岂不是又要落到那个摄政王的手里了!” 摄政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爱针对厂督!尤其是厂 督还夺了他的爱刀,对于习武之人,这和夺人妻子没什么区别! 金枝新年的时候又给她送来一大箱子的宝贝,搞得意欢怪不好意思的回了她一些金国没有的物产。 平心而论,意欢希望金国能安定一些,不是她有多同情金国的百姓,而是心疼自家夫君。 但凡金国有个风吹草动的,皇上都会盯着厂督让他千里奔波去处理有关金国的事务。 于意欢而言,过年的那点还没消散的喜气在她得知这个消息后彻底的散没了。 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但若是这个高个子就是厂督,意欢还是盼着金国的‘天’不要塌。 远在千里之外的金国。 冰雪漫天,元帝躺在暖塌上消瘦的吓人,他苍老的仿佛呼吸都费力,胸膛呼哧呼哧的像流传了几代的破风箱。 金枝挺着大肚子坐在元帝的床边,听着这老人絮絮叨叨的嘟囔着什么,眉头紧锁,她担忧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元帝若崩逝,那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活不了,翟疆心狠手辣,他不会给自己留下祸患,斩草除根是必然的。 “厂督,您可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啊!”金枝低声喃喃着,目光看向遥远的南方。 第六百二十八章 金枝挨打 窗外寒风凛冽,金枝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着自己所在的房间来了。 她的心都揪了起来,紧张的攥紧手里的帕子,目光死死的盯着门口的方向,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嘭’的一声,夹杂着细小的雪粒,摄政王那张桀骜消瘦的脸出现在了金枝眼前。 但在见到摄政王的那一刻,金枝反而送了口气,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她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 摄政王的脸色难看至极,他旁若无人的走到了床边,打量了元帝两眼,嗤笑出声:“人不服老是不行的,先前龙争虎斗的和本王较劲,看看,彻底把身子糟蹋坏了吧!” 说完摄政王还上前扯住元帝宽宽大.大的衣袖,元帝如同枯木的手臂啪嗒一声落在了床板上。 看到这一幕,金枝忍不住道:“摄政王,如此有损龙体的举动还是少做为妙,免得招人口舌。” 摄政王更是看都不看金枝一眼,他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大声招呼道:“给本王上茶!” 屋内根本没有能和摄政王相抗衡的人,似乎是感受到了母亲的紧张,金枝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闹腾,在金枝的 肚子里拳打脚踢,踢得金枝肋骨生疼。 滚热的茶水进口后,摄政王才满不在乎的对金枝道:“他算哪门子的帝王了,你自己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还能活几个时辰呢?倒是你该好好想想以后的路了吧。” 屋内响起了摄政王啜饮滚热的茶水的吸溜声,他的脸庞隐匿在蒸腾的热气中,金枝隐隐看到了他脸上不加掩饰的畅快。 元帝一死,保皇党这一派就算彻底塌台了,摄政王又回到了只手遮天的日子,怎么能不痛快呢? 对于翟疆来说,积压在他胸口的那口恶气已经疏散了出来,他就是喝着茶水都觉得醉人。 金枝摸着自己紧绷的肚皮,强撑着道:“金国未来的君主就在我的肚子里,我不明白摄政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言,翟疆一歪头,用戏谑的眼神看着金枝,他的表情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你脑子没问题吗?元帝这么宠你,你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呢?” 被这句重话说的浑身发麻,金枝满脸的诧异,颤声指着翟疆道:“你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的对本宫说话!” “来人啊,把他给我赶出去!”难以言喻的恐惧袭上 心头,金枝这才想起来行使自己王后的权利,她想命人把翟疆赶出屋子。 好似翟疆不出现在她得视线里,她就安全了一样。 再一次被金枝的天真逗笑了,翟疆大咧咧的起身,展开双臂,语气嚣张:“来啊,本王倒要看看,今日谁有这个本事。” 身后的元帝又开始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他无力的喃喃声被翟疆的大叫声所掩盖掉了。 金枝脸上的肉都在抖动,她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像离开了水的金鱼一样,随时都要窒息了。 翟疆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他敢深夜闯入皇宫还直奔元帝的居所就证明屋外肯定围着不少他的人。 金枝又是异族王后,往日里就有许多人不服她,此刻有碍于摄政王的威慑,竟然无人上前。 打脸来的如此突然且彻底,金枝气急,摔碎了离她最近的一个素胎的白瓷花瓶。 花瓶里洁白的水仙花衰颓中带着几分凄美,水洒在青石板铺就得地面上散发出水腥气。 翟疆扯嘴一笑,冷冷的看着金枝。 这个王后来的突然,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当初能在元帝面前杀死太子自然不会忌惮金枝肚子里这 个男女未知的‘杂种’。 不管这孩子是男是女都没有资格染指金国的任何权利。 在来的路上他还想着若是金枝懂事,就叫她勉强活着,他再扶持一个傀儡皇上也不是不可以。 可王后态度蛮横,虽然抖的和筛糠一样却依然梗着脖子和自己争辩,看着就是个不会安分的。 翟疆不做他想,几步上前,在众人的抽气声中一把钳住了金枝的脖子。 金枝纤细的脖子完全被他的大手遮掩住了,几乎是瞬间,金枝就开始翻白眼,脸色从红变紫。 她双手用力的在翟疆的手背上扣,长长的指甲扣的翟疆手背鲜血直流,但翟疆依然没有松手。 直到这个时候,方才静如鹌鹑的宫女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帮王后从摄政王的魔抓中挣脱出来。 “咳咳!”死亡的阴影笼罩在金枝的头顶,她后怕的捂着自己得脖子,一边在宫女的搀扶下往后躲,一边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嗦。 翟疆当然不是因为良心突然发现,或是被那些宫女的捶打撼动才松的手,他眼睛危险的眯起来,全然不顾金枝还惊魂未定,逼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刚才金枝已经无法 呼吸,眼冒金星,求生迫使她动了动嘴唇,喉咙里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但她的嘴型在告诉翟疆:“翟娆。” 对于这个与自己有过鱼水之欢的异母妹妹突然失踪,翟疆懊恼了许久,是什么人能在自己得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人偷走呢? 现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 金枝没那个能耐,元帝也做不到,幕后的主使人就只有解云洲了。 “解云洲~”翟疆咬牙切齿,他蹲下身,扯住了金枝松散了的发髻,逼她直视着自己怒火滔天的脸庞。 方才两名宫女都没能扶住金枝,她被翟疆松开后就倒在了地上,一名宫女还想扑过去护着王后,但刚要上前就被翟疆一巴掌扇晕了。 头皮上传来阵阵尖锐的疼痛,金枝被迫仰着脸,她看到翟疆的眼里燃烧着一团灼热的火焰。 “说,翟娆在哪里?” 翟娆逃跑的举动对他而言无异于背叛,所有背叛他的人都应该得到惩罚,哪怕翟娆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把人找回来,好好的惩治一番。 但金枝突然不慌乱了,她抿着嘴巴,静静的看着翟疆,那表情似乎是在无声的控诉着摄政王的无礼。 第六百二十九章 翟疆的报复心 呵呵,倒是会拿捏人,反正也是翻不出自己手心的玩意儿,就当着陪你玩玩吧! 翟疆松开了抓着金枝头发的手,还不容人抗拒的把金枝从地上提了起来,又把人按在了元帝的床榻上。 “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吗?”翟疆表情貌似变得和缓,但语气依旧阴森。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那匕首闪着寒芒,顶在了金枝的肚子上。 肚子里的孩子翻腾了一下,金枝穿的厚重,但她能感受到那能要人命的匕首离她的孩子就差了那么一层皮而已。 形势所迫,她也只能对不起厂督了,金枝嘴唇动了动道:“翟娆曾在宫里陪我待了月余,后来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当时厂督去了西煌。” 这么说,翟娆现在极有可能在西煌,那地方毗邻动乱的草原,叫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妃搅弄的不像话。 得知了翟娆的下落,翟疆心情稍微好了些,他站起身,冷眼睨着金枝:“王后就好好歇着吧,您肚子里的这位金贵,可别摔跤跌坏了龙子。” 听着这犹如咒诅般的警告,金枝依旧浑身打颤,眼睛却看着元帝,渐渐红了眼圈 。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翟疆瞥了眼生死不知的元帝,冷哼一声就带着人呼啦啦出了屋子,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且让他们多活几天。 看到翟疆的背影消失,金枝慌乱的起身,用沙哑的嗓子吩咐宫女快拿纸墨来,方才拿被打晕的宫女已经醒了过来,此刻捂着脑袋疼的满头冷汗。 金枝提笔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写了出来,她自有和厂督书信往来的秘密渠道。 另一边,摄政王府,翟疆叫人置办了一桌酒菜,一个人心情甚好的自斟自饮起来。 他并没有忙着去抓翟娆,而是也叫人准备好笔墨,另吩咐了心腹去巫医那里取点东西来。 不消片刻,心腹就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神情谨慎。 “巫医说了这药触之既发作,能使人神志不清,轻则昏迷重则失智。” 所谓失智也就是变成疯子。 设想了一番意欢变成疯子,堂堂厂督解云洲整日愁眉苦脸的样子翟疆就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该如何把着毒药送到意欢的身边呢? 不过是转念之间,摄政王翟疆就有了个一石二鸟得主意。 他畅饮了一 口烈酒,一咂舌,提笔就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封慰问的信。 金国通往皇城的官道上,一匹矫健的驿站马在疾驰。 又一日下了早朝,高廷尉信步朝着宫外走,忽然在宫门口被一名眼生的宫女给拦住了。 “高大人,请留步,我们充仪娘娘惦记着大人的腿伤,特意让奴婢给大人送一张熊皮来。”宫女恭敬的递上了一个青色绸缎包的包裹。 着后宫中被称呼为充仪的就只有那位身具异族血脉的秀充仪了。 秀充仪也不是什么懂得感念恩德之辈,他之前还以为秀充仪那木头美人要彻底被埋没在宫中的时候,他突然又露头了! 高廷尉笑纳了秀充仪给自己示好的熊皮,他在上了高府的马车后打开那包裹,果然不出他所料,除了熊皮,里面还有一封信。 秀充仪在信中好一番诉苦自言对不起义父得信任,在宫中蹉跎了这么些时日,如今总算是重获圣心,但人如水中浮萍惶惶不可终日,希望能得到义父相助。 倒是比高云瑶那个白眼狼真挚许多。 高廷尉坐在马车里,身体靠在柔软的靠背上,他阖上了双眼。 宫里的事情他现在两眼一抹黑, 宫女所能接触到的和宫妃是没法相比的。 眼下皇上马上要开始选秀了,虽说最后能进宫的只有五人,但夜不是没有可操作的空隙。 在培养前途未知的新人和已经有些根基得老人之间,高廷尉罕见的保守了些,选择了已经在宫里的老人。 秀充仪,这次可不要让本大人失望啊! 隔日,秀充仪就收到了高廷尉托人送进宫的两个匣子。 一个匣子里面是足足五千两银票。 拿着银票,秀充仪心头狂喜,当即对身边的宫女道:“今晚在御膳房多要两道肉菜,尤其是给本宫点一道炖牛肉!” 这宫里的奴才们但凡能混的不错的都是人精,又惯会见高踩低,想额外点菜不使银子是不行的。 她的话音刚落,就跑进来一名满脸喜色的内侍:“启禀充仪,方才议事殿来人,说是皇上晚上来用膳!” 这下好了,又省了一笔银子,秀充仪心里唾弃自己的小家子气,一边笑得眉眼弯弯。 御膳房定然会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气讨好皇上的。 添喜殿上上下下都欢喜的不行,秀充仪先是洗了花瓣浴,又重新花了一个时辰妆点梳头。 天色渐暗淡,赵晟 才踏着将将升起的月色进了添喜殿的院子。 ““爱妃今日容光焕发,怎么有什么高兴事?说来叫朕也听听。”赵晟眉眼温和,他本就英俊,这下惹得秀充仪脸颊发热。 她半点没隐瞒的说了自己收到高廷尉的厚礼。 秀充仪半点也不担心皇上会生气,就连给高廷尉送熊皮都是皇上暗中暗示过的。 若非如此,着熊皮早就被秀充仪送到宣光殿拿去讨好意欢去了。 五千两银票也不是小手笔,想到空虚的国库,赵晟心中甚至生出几分愤慨。 饶是他的私库中宝贝无数也不妨碍他看不惯这些老臣们家中金银成堆。 尤其是得知高廷尉有银矿何私兵后,他就时时刻刻恨不得据为己有。 这一晚过得几位微妙,秀充仪从皇上的态度中品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滋味。 第二日天光大亮,秀充仪就带上了高廷尉送给自己的夜明珠,兴冲冲的跑到了宣光殿。 秀充仪在外间等候,春祥帮懒床到现在的夫人梳妆。 这回真真是被任堵在了被窝里,意欢有些臊脸。 她脑袋还不甚清醒,摸着自己的脸蛋有些担忧道:“其实秀充仪是看上我了吧!” 第六百三十章 淑妃上门 恰好最近意欢看的话本里有个女子磨镜的小故事,读着又叫人脸红觉得奇怪又有几分感人。 听到夫人着不着边际的话,春祥笑得差点扯断夫人的一根头发。 “夫人确实貌美,但还没美到颠倒众生的程度呀!”春祥对着镜子中的夫人做出羞羞脸的动作。 意欢嘿嘿一笑,故意对着春祥挤眉弄眼,做出一副油腻腻的样子调笑春祥:“小娘子这么漂亮,不如来给我暖床吧!” 她和春祥相处的时间长了,情谊深厚,看春祥百般顺眼,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身材壮硕得春祥在她眼中也算的上清秀佳人。 这下春祥笑的弯了腰,眼泪都笑出来了。 “夫人真是折煞奴婢了!”若不是知道夫人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换个心思敏感的人来,还以为夫人这是在埋汰人呢。 屋内的笑声飘进了秀充仪的耳朵里,她不由得也跟着扬起了嘴角。 看来今日夫人心情甚好,一会儿自己一定要多和夫人说两句话!长此以往,不怕和夫人不交好。 太极殿和宣光殿离的近,就是不刻意去注意宣光殿那边的举动也能无意中发现对面的动静。 “秀充仪又去了~” 伺候 世子妃的奴婢小声嘟囔着,语气中带着几分鄙夷。 她是世子妃从禹州带来的人,自来都是安南王妃老大,她家世子妃老二,连带着她这个伺候世子妃的奴婢都有脸面。 可自从进了宫,她们处处小心谨慎,就这样还要被御膳房的那群人穿小鞋,饭菜一点也不合口。 尤其是在她得知厂督夫人是宫婢出身后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世子妃闻言面无表情的看了婢女一眼:“你是比旁人多长了一条舌头吗?就不怕世子听到你在这里嚼舌给你割掉!” 婢女立刻跪下掌嘴三下:“是奴婢失言!世子妃息怒。” “这里不是安南王府,说句话就能要你性命的人遍地都是,本世子妃可保不住你!” 世子妃语气自嘲,她比这婢女更瞧不上秀充仪和意欢的做派,但偏偏这是在旁人的地盘上,不容她放肆。 忍!忍一忍就好了! 可是不管世子妃如何自我安慰,她心头依旧萦绕着一种吃了一口糠咽菜,咽不下去又不能吐出来的感觉。 “行了,起来吧,被人看到又要传本世子妃爱苛待人了。”世子妃烦躁不已的一挥手。 方才说错了话的婢女立刻匆忙起身 ,不敢再说半个字。 世子妃自从来了宫里后,越发的喜怒无常了,这几日世子央求了皇上,他一直跟在厂督解云洲身边,名义上是办差事,在世子妃的眼里,就是在给解云洲当跟班。 她见屋内没什么人,就小声的嘟囔道:“也不嫌丢人!” 一个宦官的妻子过的都比自己风光,世子妃岂能心理平衡,她也不屑于同宫妃们打交道,也就皇后宫里值得一去。 但皇后的青鸾殿可不是那么好进的,皇后的寝宫门槛高,再加上皇后娘娘身子一直病恹恹的,她虽说是堂弟媳妇,但到底两人没什么情分,她就是像秀充仪一样拿着厚礼去,皇后娘娘也不见得待见自己。 她目光哀怨的看着宣光殿的方向,恨恨的揪了下手里的帕子,她正觉得无聊的时候,太极殿守门的内侍站在了屋外,小声道:“世子妃,淑妃娘娘来拜访您了。” 世子妃的眼里露出一分茫然的神色,淑妃娘娘养着皇上如今唯一的孩子,皇长子,但又没有多少宠爱,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不低。 总归不是需要巴结的对象,世子妃眼珠一转就已经想好了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淑妃。 淑妃 上一次来太极殿的时候,主殿里住的还是自己的表面简玉莹,但如今简玉莹已经入土了。 太极殿的主殿重新布置过,大气中透着一分奢华,单论格调来说,比简玉莹要强。 世子妃自然知道淑妃和之间的那位简侧妃是表亲,见淑妃进屋后先打量屋子,还有几分怀念的意味,心里已然生出不快。 “淑妃娘娘大驾光临,太极殿蓬荜生辉!”世子妃笑盈盈上前,人笑得甜,看着亲和可近。 淑妃明媚娇艳,举手投足间近显贵气,她拉住了要行礼的世子妃:“世子妃也太客气了,咱们之间不必如此生疏,此番来叨扰是想着世子妃亲自养育了两个孩儿,特来向你讨讨经验。” 说话间,婢女轻手轻脚的上了热茶,茶汤清亮,一闻便知不是俗物。 淑妃低头嗅了一下,抬眼欣喜道:“看来本宫今日来对了,竟能讨到这么好的茶吃!” 禹州多丘陵,茶园多,茶叶自然也多,世子妃的娘家就有禹州最大的茶园。 有些新茶产量低,轻易不进皇城,但世子妃不缺茶叶喝,此番听了淑妃的话心里还有几分得意。 淑妃不提到还好,一提到自己那两个在禹 州的孩子,世子妃的开始心绞痛。 她最得意的就是一过门就三年抱两,两个还都是健壮的男孩儿。 “论及养孩子,我实在是羞愧,他们一生下来就是我母妃在教养,平日里又都是乳母在照料,再说了他们两个皮猴子,哪里比的皇子贵重。”世子妃虽说着自污的话,但是脸上的笑意确是不能骗人的。 淑妃的眼底闪过一抹轻蔑,她笑着叹了口气:“皇长子病弱,我不知道有多羡慕你有那么皮实的孩子呢!” 虽说是皇上唯一的孩子,但出身低贱,生母只是个没有名分的宫婢,再者皇长子实在体弱,能不能养成还两说。 淑妃又不是皇后,不管谁生了孩子都是嫡母,她唯有皇长子这么个倚靠,一旦高婕妤诞下皇子,她手里的皇长子就又成了摆设。 淑妃这次来也是想打探一番,世子妃手里有没有什么生子的秘方,万一世子妃想要在宫里安稳度日,想和宫妃结交呢? 都是女人,世子妃不用想都知道淑妃这么试探自己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她垂着眉眼,世子妃道:“生儿育女全靠天意,我鲁钝,傻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就生了两个孩子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获赠夜明珠 淑妃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她的脸上笑意不变,甚至摇头安抚世子妃:“妹妹好福气,若是妹妹不嫌烦,那我就多来沾沾你的福气。” “这宫里寂寞的很,若是妹妹得空就来我宫里坐一坐,夏日里我埋了一坛杏酒,明日是个动土的好日子,我准备开坛,妹妹若是不嫌弃就来尝一尝。” 有人主动释放善意自然是好事,但放在宫里就不得不提防,淑妃不是好惹的善茬,从前淑妃做过的那些跋扈行径她也都有所耳闻。 淑妃一双美目有些可怜的看着世子妃,“难道妹妹忍心拒绝我吗?” 这就是一定要她去的意思了,世子妃刚想推脱说自己不胜酒力,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听到淑妃这么说心咯噔了一下。 再拒绝淑妃可就是不知好歹了,世子妃只得点头答应。 心满意足的淑妃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太极殿。 淑妃出门后世子妃往桌子上一瞥,看见倒给淑妃的那杯茶压根就没动几口。 看来又是个心口不一的,刚上茶的时候还在说茶香呢! 只怕她叫自己去吃酒也还有别的事情。 兵来将来水来土掩吧!世子妃叹了口气,想到自己明 日得去奉承淑妃,还不能空着手去,心里怄气不已。 本来想故意包二两茶叶去的,但转念一想又把这想法压了下去。 估计淑妃是看不上自己这茶的,非得稀罕的珠宝才行。 世子妃在屋里生气,听到宣光殿那边传来一阵阵的笑声,更加心烦了。 宣光殿内,秀充仪在知晓厂督夫人喜欢看话本后也叫人买了些时下最热的话本来看。 她虽不通文墨但还是认字的,这一看竟还真的看出几分乐趣来了。 “我就说那董家小姐是个精明的,同时供了三名举子上京赴考,若是都中了榜她还能从中挑一位做夫婿。”秀充仪打心底欣赏董小姐这样的女子。 虽说是话本里的人物,明知道是假的,她还是羡慕董小姐得人生。 难得的是意欢和她看了同一本话本,听了秀充仪得话反驳道:“你看的不细致,作者暗喻了,董小姐可不止资助了那三人!但凡是她看上眼的,都慷慨解囊了,董小姐,大善人!” 凭什么才子佳人故事中,那些千金小姐都中了邪一样只喜欢上了那么一个不成器的男人! 董小姐貌似撒网捞鱼,何尝不是给那些腹中饥馁的 鱼儿一顿饱餐呢? 这样的话本子虽在世俗的眼中有些离经叛道,但意欢喜欢的紧,她没想到秀充仪也会喜欢。 有了共同话题,秀充仪和意欢足足聊了一个时辰,谈到最后两人都意犹未尽,恨不得以姐妹相称了。 眼看着再过一会儿就要用午膳了,秀充仪怕遇上厂督,就起身要告辞,她推了下自己带来的盒子。 “这是上好的夜明珠,用来照亮还没蜡烛顶用,夫人收着当着摆设吧。”秀充仪满眼诚恳。 她有些像拉意欢的手但没好意思的又缩了回去。 意欢不是记仇的人,从前的秀充仪确实对自己有过坏心思,但她也没损到自己一星半点。 而且难得遇上个能说到一块的人,意欢心情大好,她一把拉起秀充仪刚要缩回去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两个人的僵了一下。 秀充仪激动的回握住意欢,轻轻的晃了晃:“我到底是在金国长大的,话本里有些我看不懂的地方以后还能来找夫人一起探讨吗?” 一旁的春祥嘴角直抽抽,自家夫人本来就沉迷话本不爱看那些正经的诗书类的,现在来了个秀充仪,两个人这下算是‘臭味相投’了! 读书人眼中不入流的话本也用得上‘探讨’吗? 算了,左右夫人开心就行了! 意欢两眼放光,她在秀充仪的身上体会到了为人师的滋味,难怪厂督热衷于教导自己读书呢! 教学生是真的会上瘾啊! 意欢骄傲的挺起胸脯并放出大话:“有不懂的地方只管来找我就是了,旁的我不敢说,但是讨论话本,你算是找对人了!” 能和厂督夫人聊的来,这真是意外之喜! 秀充仪开始还有一点点舍不得那夜明珠,但现在觉得就是让她再送厂督夫人一颗她都愿意! 秀充仪依依不舍得走了,她前脚刚走,后脚解云洲就回了宣光殿,彼时桌上到给秀充仪的茶盏还没收起来。 意欢正带着春祥在内屋翻箱倒柜,她把自己觉得发人深省得话本都挑了出来,有些被她翻得翘边了,她嘟囔道:“一会儿都烫一烫,烫平了借给秀充仪。” 春祥:这个借字就很灵性,人家送你珠宝,夫人怎么连几本话本都舍不得送人啊! “你一定是在心底说我小气!”意欢哼了一声,斜眼看着春祥。 春祥连连摆手,做出无辜的样子:“夫人怎么会这么想我,我 可是站在夫人这边的呀!” 可是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意欢明明就从春祥得眼底看到了一抹戏谑之色。 清了清嗓子,意欢正色道:“我不是舍不得,而是这些话本都和我有感情了,着可不是财物能衡量的!” 话音刚落,解云洲就进了内屋,他站在意欢的身后:“什么颜如玉黄金屋让夫人这么舍不得!” 意欢呀了一声,差点跳了起来,整理出来的话本也都散落在了地上:“厂督督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出,吓了我一大跳!” 她给春祥使眼色让春祥快点扒话本收起来,一边拉着解云洲,给他看秀充仪刚送给自己的夜明珠。 夜明珠有婴儿拳头大小,通体莹润,意欢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仔细端详。 忽然意欢做出了解云洲意想不到的举动,她把夜明珠放在自己的鼻子底下嗅了嗅。 解云洲疑惑:“怎么了?” 意欢:“这夜明珠怎么还有一股香气呀?”不应该就是石头味吗? 难道是因为这夜明珠不是天然的,而是造假的? 意欢的话让解云洲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他一把打掉了意欢手里的夜明珠,又拉着懵了的意欢去洗手。 第六百三十二章 高廷尉赠药 “春祥,再去打水来!” 解云洲骤然拔高嗓门,语气甚是紧张,意欢被他握的手腕生疼却不敢吱声。 春祥是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匆忙跑出来的,她听到厂督吩咐二话不说就去拎热水了。 起先意欢还不明所以,厂督怎么突然发飙了。 可不一会儿意欢就觉得自己有些头疼,她刚要张口说话就觉得自己的舌头麻麻的。 中毒了? 意欢脑海里猛的冒出这么个想法,她的鼻子一热,一股热流涌了出来,滴滴红色的血在水盆里绽成血花。 “厂督督,我?”意欢声音颤抖,竭力反握住解云洲的手,我还不想死。 意欢晕倒前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解云洲的嘶吼。 整个宣光殿都人仰马翻,解云洲谪仙般的脸庞浸透了疯狂,仿佛随时要暴起杀人一样。 而落在地上的夜明珠已经这春祥收了起来,这想必就是夫人突然晕倒的罪魁祸首。 太极殿内,听到宣光殿那边得动静,世子妃侧目露出轻蔑之色,咋咋呼呼的,又在搞什么? 瞧热闹的婢女回来贴在世子妃的耳边道:“不好了,厂督夫人突然晕倒了,还留鼻血不止。” 嗯?世子妃眉毛一挑,这下热闹大了。 先是从太医院请的太医 ,太医诊脉,意欢的脉象紊乱不已,面色泛紫,嘴唇更是紫中带黑,一瞧便是中毒之症状。 “夫人可是吃了什么?”太医拧眉问道,也许是祸从口入,需要开点催吐的东西。 春祥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没有!我和夫人吃的一样的。” 解云洲心知太医是不顶用了,他已经派人去叫东厂擅制毒的人了。 屋子里不知是哪个宫女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稀里哗啦的声音惹得人更加心烦,春祥低声怒斥:“一点也没眼色还不快点滚出去。” 平日里春祥是再和气不过的人,她猛地一发脾气,众人都察觉出了不对劲儿,更加小心谨慎。 太医开了些固本培元的汤药,煎好了扶着意欢先吃一碗,可意欢不开口,牙关紧咬,一碗药也就吃进去了几口。 解云洲的眼登时就红了,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心中无比懊恼,在意欢凑近那夜明珠的时候他就该反应过来的。 都怪自己大意,若是意欢有个三长两短,他是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春祥看着躺在床上虚弱不已的夫人,心中又气又急,她眼冒凶光:“奴婢这就去找秀充仪问个清楚,她为何要谋害夫人!”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上 一刻还和夫人言笑晏晏的人竟然包藏祸心,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毒,害的夫人到如今这步田地。 她的脚还没迈开,就被解云洲制止了:“不用去了,恐怕她也不知道意欢中的是什么毒。” 更遑论能问出解药来。 经厂督这么一提醒,春祥也立马回过神来,她右手握拳猛的一击手掌,“前些日子秀充仪刚收到高廷尉的贺礼,这夜明珠恐怕就是高廷尉送进宫的。” 难道是高廷尉想暗害秀充仪,却不成想夫人遭了殃? 不对,这也说不通啊,高廷尉好端端的害秀充仪干嘛,秀充仪不是才给高廷尉送过熊皮吗? 那熊皮高廷尉还显摆一样第二日就穿在了身上,生怕旁人不知道秀充仪给他送礼了一样。 解云洲眉头紧锁,他陷入了深思,高廷尉打的是什么主意?让意欢中毒然后自己去求他吗?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解云洲冷着脸吩咐春祥:“看好夫人,我去去就回。” 现在的解云洲已经失去了平日的冷静样子,他一刻也等不得,立刻出宫去了高廷尉府上。 得知解云洲造访,高廷尉先是一惊,随后就叫管家亲自把人带到自己的书房内。 高廷尉的书房里是一股膏药味,书房里可 谓是温暖如春,解云洲进门后就听到了高廷尉虚伪的笑声:“厂督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厂督不要怪罪。” 说完高廷尉才在侍从的搀扶下从书桌后走了出来,摊开手向桌子旁一指,示意解云洲边喝茶边说。 解云洲确实口渴难耐,他心里烧着一把火,快把他自己这副躯壳都烧焦了。 “高廷尉何意?废话少说,解药快点拿出来!”解云洲压根不理会高廷尉的示好,也不想浪费时间和他虚与委蛇:“意欢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论年龄,高廷尉眼里解云洲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解云洲这么和自己说话,高廷尉心中也有不满。 但他从未见过解云洲如此焦急的样子,他从解云洲的话里推断出是解云洲那个宝贝的小妻子出了问题,解药? “夫人中毒了?”明明心里在放声大笑,但高廷尉脸上还是作出了惊讶的表情,他看着解云洲,眼神里的真挚不似做伪。 解云洲的额头上急出了一层薄汗,他嘴唇也有些干涩,声音更是变得沙哑:“你不用装,我不吃这一套,有什么要求就直接说吧!” 言下之意是他愿意对高廷尉妥协。 高廷尉直咂舌,摇着脑袋一脸我实在没听懂你 在说什么的表情,他无辜道:“我实在没明白厂督在说什么?但我这里有能解百毒的龙血丸,仅此一粒,厂督先拿去试试吧。” 说完高廷尉就吩咐人去密室里取他的宝贝药。 龙血丸自然不是龙血做的,但用龙血二字足可见用料的珍贵,解云洲就是再有骨气也不会用意欢的生命来开玩笑。 他知道龙血丸的珍贵,而且他手中也没有这丸药,也就没有拒绝高廷尉赠药,他握紧手里的白瓷瓶,意味不明的看了高廷尉一眼,急匆匆的回宫了。 解云洲攥着救命的药回到宣光殿,他一进门就看到东厂派来的擅长制毒的人在给意欢的食指放血。 一串串的血珠染红了垫在意欢手下的白手巾。 “马志,夫人中了什么毒?”解云洲急吼吼的问道。 意欢的血中带着一丝丝的黑色,看着叫人揪心不已。 被称呼为马志的青年人面容严肃:“启禀厂督,是曼陀罗!中了曼陀罗毒,夫人有的罪受了。” 曼陀罗并非无药可医,但中毒之人的恢复过程极其漫长。 闻言解云洲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无解之毒就行。 他面色复杂的看了眼手中被他攥的外表湿滑的瓷瓶,既然夫人有救了,那这药还用吗? 第六百三十三章 意欢苏醒 马志眼尖的发现了厂督的手里有东西,他心里当时就冒出一个声音,能被厂督如此重视的,定然不是凡物。 “大人,您拿的是?” 马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春祥急迫的声音打断了,春祥语调激动:“一定是给夫人的解药吧!” 她就知道,厂督一出马,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夫人有救了!”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春祥说完泪水就夺眶而出,那是喜悦的泪水。 也就是春祥这句话让解云洲灵台瞬间清明了,他方才还在衡量若是自己用了高廷尉的药该怎么去还高廷尉的人情。 还有另一方面的考量,那就是他不能确定高廷尉给自己的龙血丸是不是真的。 “马志,你看这是龙血丸吗?”解云洲把瓷瓶递给马志。 马志双手接过,他熟悉龙血丸的配方,但这药需要的材料珍贵,可以说样样都价值千金,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真正的龙血丸,不免有几分紧张。 屋内静谧压抑,几道呼吸声清晰可闻。 感受着两道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马志不免有些紧张,他先净了手,随后把药丸倒在自己的手心上,让体温使龙血丸散发出药香。 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他仔细的辨认着嗅探出来的药材,片刻后他眼带惊喜道:“没错,这就是龙血丸!能解百毒!” 可龙血丸能解百毒也只是它传说中的功效,到底能不能解意欢的曼陀罗之毒还要用过之后才有效果。 解云洲一咬牙,下定决心,亲自捏起那枚药丸就走到了意欢的床边。 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意欢,解云洲心如刀绞,他倾身,让春祥把意欢扶起来,随后捏开了意欢的牙关,把只有意欢小指甲盖大小的暗红色药丸塞进了意欢的喉咙里。 春祥端来水,解云洲又借着一口水顺了一下意欢的喉咙,虽已经不能主动吞咽,那枚药丸还是被顺进了意欢的喉咙里。 所有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意欢,恨不得她下一刻就睁开眼,再过一会儿又变了成那个活蹦乱跳的意欢。 添喜殿,秀充仪刚喜气洋洋的回宫,自以为和意欢称姐道妹的日子近在眼前了,不一会儿就听说厂督夫人吐血了。 她眼珠子都惊的要掉出来,心里更是直打鼓,直觉告诉她要大事不妙了! 秀充仪心内不安,立刻就派了人去宣光殿打听,惊悉意欢中毒后整个人没站稳,差点直接摔在地上。 她不 可置信的喃喃:“不可能啊,我离开宣光殿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呢!” 厂督夫人和自己有说有笑的,还约定了明日再让自己去宣光殿,她都准备好恶补夫人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本了,结果却得知夫人中毒了? 难不成夫人中毒还和自己有关系,秀充仪都被自己得这个猜想给吓到了,她连连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能啊!她浑身上下就没有有毒的东西!” 而且,要是真的和她有关系,厂督早就上门来找她来了吧! 她得心里忐忑着,等到了厂督匆匆出了宫门,她才松了口气,那就是和她没关系是吧? 还不等她高兴呢,去打探消息的宫女又来抱说隐隐听说厂督夫人是摸了夜明珠这才中毒的! 此话一出,秀充仪又惊又怕,直接就翻白眼晕了过去。 添喜殿没了主心骨,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有嚷嚷着要去请太医的,还有说记得家乡土法要给秀充仪掐脑门。 秀充仪又在宫人们吵吵嚷嚷的声音中醒了过来,她哭唧唧的自己起身,脑袋还晕乎乎的:“我得去请罪!” 她实在是不知道那夜明珠有问题,否则就是高廷尉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可能把要命 的东西送给厂督夫人啊! 比起高廷尉,明明厂督更可怕一些! 添喜殿的宫人还想劝:“娘娘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万一厂督还在气头上,您去了......”岂不是给人家添堵呢! 秀充仪没听宫人的话,她深谙生存之道,自己现在去是表明态度,夜明珠的事情她不知情,若是明知道宣光殿那边的动静还在装死的话,以后就再也别想进宣光殿的大门了。 拖着虚软的脚步,意欢去了宣光殿,解云洲并没有派人拦阻,她很顺利的进了屋子。 意欢还在昏迷中,但脸色看着比之前好多了,嘴唇上的紫色已经消退了,渐渐的变成了正常的红色。 解云洲一言不发的看着秀充仪,直把秀充仪看的脸色青白。 “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夜明珠是高廷尉送来的,我瞧着贵重就送给了厂督夫人。”秀充仪为自己辩解,越说声音越低,心虚不已。 拍马屁差点把人家的命都给拍没了,说出去谁信啊! 但仔细的回想了一番,解云洲直觉高廷尉可能也不大清楚意欢中毒的事情,至少他刚说出意欢中毒的时候,高廷尉眼里的诧异是不能作假的。 也就是说,这夜明珠 到了高廷尉的手里也是第二手了,也许这夜明珠是旁人送给高廷尉的,意图谋害高廷尉? 没想到高廷尉送进了宫里,秀充仪拿到手后又出于讨好意欢的目的把这东西又送到了宣光殿。 意欢只是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秀充仪见解云洲不说话,还以为他是不信自己,连忙三指指天,语气郑重:“我对天发誓,若是口中有半点虚言就叫老天爷打雷劈死我,我死后不入六道轮回,只能做孤魂野鬼!” 这个誓言不可谓不重,而且解云洲觉得秀充仪也没那个脑子用这种方式害人,她一看就是被人给利用了。 “咳咳~”床榻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咳嗦声。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就集中了过去,解云洲更是一阵风似的就跑到了意欢的身边。 脑袋里嗡嗡响,浑身都沉的像是坠着铅块,意欢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总有种眼前蒙着一层雾的感觉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她喉咙里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腥气,“水,我要喝水~”意欢虚弱不已的看向那道熟悉的身影。 还不等解云洲起身去倒水,秀充仪听到了意欢的说话声,顿时就爆发出一阵大哭:“夫人你可算是醒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 西域之毒 意欢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在脑海中朦朦胧胧察觉到,那是秀充仪的声音。 秀充仪哭的比带孝子还要悲恸。 实在是太吵了,意欢的耳朵动了动,她眉头轻拧,想让秀充仪闭嘴嘴唇却纹丝不动。 解云洲立刻发现了意欢的不对劲,他眼神凌厉的扫过秀充仪,好似冰锥一样的视线让秀充仪浑身一哆嗦。 秀充仪赶紧闭嘴,硬生生憋回嗓子里的哭声让她打了个嗝。 夫人醒来了自己的过错就小了几分,秀充仪的眼里闪过一抹侥幸,她如一只被猎人捉住的小兔子,怯生生的看着解云洲的反应。 解云洲一个眼神,春祥就上前不由分说的把跪在地上的秀充仪给提了起了。 后衣领被人提起来,秀充仪的脖子都被卡住了,她一边拉住勒着脖子的衣领,一边小声抗议着:“我自己可以起来。” 站稳后,秀充仪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再一次小声解释:“我真的没下毒,都是高廷尉的东西害的夫人中毒了!” 她这番话听起来就像是在为她自己开脱,但解云洲听出了秀充仪话里的慌乱,她是把矛头指向了高廷尉。 秀充仪还嫌不够,又继续道:“我 知道厂督定是在怀疑,我为何明明已经和高廷尉割席了,还要再巴巴的给他送东西示好,其实这一切都是皇上让我这么做的!” 不用秀充仪说,解云洲也知道,而且这还是他给皇上出的主意呢。 看解云洲翻了个白眼,说不出的不耐烦,秀充仪闭紧自己的嘴巴不敢再多言。 马志捏住意欢的食指指腹,纤细如牛毛的银针扎入意欢的指腹,一滴红色的血珠瞬间就冒了出来。 “正常了,夫人的血正常了!”马志欣喜道。 原来龙血丸真的有次奇效,名不虚传!可惜仅此一丸,方才他急着救夫人,没再仔细的研究一番这药丸。 “大人,若是咱们能多备一些龙血丸,岂不和多了一条命似的?”马志眨巴着豆豆眼,眼里是无言的催促。 大人快点搜集材料,咱们也自制龙血丸吧! 马志的话让解云洲眉头紧锁,面容严肃,多了一条命?高廷尉作为龙血丸的主人岂会不知它的珍贵? 但高廷尉给自己的时候没有一丝肉疼的表情,自己就这么欠了高廷尉一条命? 解云洲嘴角一扯,露出一个讥讽的笑:“还真是好算计!” 就算中毒的事情 和高廷尉没关系,他的反应也算计也让解云洲觉得学到了,高廷尉给人一种时刻在准备算计别人的感觉。 高廷尉就好像一条盘旋隐匿在树冠上的毒蛇,一直窥伺着,等待着给上猎物致命一口。 意欢意识渐渐恢复,她感觉自己刚才好像灵魂出窍了,轻飘飘的魂魄飘在身体的上空,随时都可能会被一阵风吹走。 不知道解云洲给自己吃了什么,她的身体里传来一阵巨大的吸力,把她的灵魂一点点的吸了回来。 “厂督督~”意欢虚弱的声音响起,她动了动手指想去勾解云洲的衣袖。 她的胃里现在难受的紧,整个人好像被放在了火堆上烧烤,燥热的厉害,口干的能一口气喝光一条河。 听到了意欢呼唤自己的声音,解云洲迅速变脸,关切的握住了意欢软绵绵的手掌:“怎么了?” 解云洲怜爱的把意欢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意欢的眼神亮亮的,真的好赏心悦目,好秀色可餐啊! 果然厂督督才是她的良药! 见意欢眼神变的直勾勾的,又犯起了花痴,解云洲又无奈又觉得可气,他另一只手捏住了意欢的鼻尖晃了晃:“已经给你开 好药了,一会儿先喝点粥,再吃药,很快就能好了~” 宣光殿的小厨房得了吩咐,开始用大火熬煮绿豆粥,绿豆是解毒的好东西,大师傅还切了些白菜心,拌了个白菜心咸菜,他振振有词:“白菜是解百毒的好东西!” 秀充仪知道厂督和厂督夫人之间恩爱,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两人是如何相处的。 她这么大一个活人站在这里,就当她不存在吗? 无语中又带着一丝庆幸,夫人还有心思和厂督调情,那就是身体没大碍了。 “叫她回去吧,我信她是无辜的。”透过床幔,意欢看到了秀充仪局促的身影,堂堂宫妃被拘在宣光殿,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意欢的声音对秀充仪来说如同天籁! 她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夫人明鉴!呜呜~真的和我没关系!我以后再也不敢乱给你送东西了。” 她当初还怕自己会舍不得把那么大的夜明珠送给厂督夫人,愣是忍着只看了一眼就关上了盒子。 若是她当时心里的贪念战胜了想要讨好夫人的心思,这会儿躺在这里的可就是自己了。 她可没有夫人这么幸运,还有人能给她弄来解药, 估计她这会儿已经僵硬了吧! 夫人这是救了她一命啊! 秀充仪语气激动起来:“夫人,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意欢又听不到秀充仪的心里话,只觉得秀充仪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她平日里又不是什么跋扈的性子,说的好像她对秀充仪有再造之恩一样。 解云洲的脸色稍霁,秀充仪无形中扮演了伥鬼的角色,不值得信任,他审视的看了秀充仪一眼,淡漠道:“你可以走了。” 秀充仪如蒙大赦,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稍晚些时候,意欢被春祥喂了粥又喂了药,刚醒来不大会儿的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到底是损了些元气,病去如抽丝,想来又得修养一段时日了。 马志一直守在宣光殿,他被厂督带进了书房。 “夫人中的曼陀罗毒不像是咱们本土有的东西,东厂也有曼陀罗毒,但是药效没有这么强。” 马志表情凝重:“应该是西域那边产的曼陀罗,那边的曼陀罗花体大,颜色重,还会带着一股香气,咱们本土的曼陀罗都是无味的。” 解云洲回想起意欢打开盒子时说的那句“好香”,他沉思片刻开口道:“又是西域。” 第六百三十五章 看望意欢 金国和西域接壤,往来贸易密切,况且金国贵族酷爱用毒来解决对手,他们能有曼陀罗毒一点也不奇怪。 “去查一下,高廷尉最近和通州那边有什么联系?”解云洲吩咐道。 小叶子身子没动,站在原地道:“不用查,高廷尉在通州有庄子,年前金国大雪,阻塞了来路,庄子上的年礼耽误了,前两天才刚送到皇城来。” 这下就连曼陀罗的来路都有线索了,通州毗邻金国,那些人想在给高廷尉的礼中夹带点东西再简单不过。 “庄子上的人怎么可能拿的出夜明珠这么贵重的东西?”解云洲下意识反驳,高廷尉可不是对下宽厚的人,但凡庄子上的人敢贪了他的,他非得把人拨皮充草不可。 所以解云洲怀疑这夜明珠极有可能是金国那边的人送给高廷尉的。 这也说明高廷尉一直和金国关系密切,私下里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这。 就在此时,宣光殿的门外来了个熟的面孔,议事殿的内侍来了,恭敬的道:“厂督大人,皇上有请。” 想必是皇上也听说了意欢中毒的事情,在这守备森严的宫里,今天能是意欢中毒,明天就是能是别人。 议事殿的大 殿内多了一株一人高的发财树,郁郁葱葱的,旁边的小桌上巴掌大的香炉里冒出一缕缕白色的烟雾。 赵晟靠在椅背上,见解云洲进殿了,才放下手里的奏折,把视线投到了解云洲的身上。 他打量了一番,发现解云洲的脸色平静,就知道意欢定然是安然无恙了,真是可惜了,没能看到他焦急的样子。 赵晟轻启薄唇:“听说意欢中毒了?可查清是怎么回事了吗?” 皇上貌似是在关心,但语气中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思,解云洲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他不喜欢皇上用这种语气探查和意欢有关的事。 解云洲:“多谢皇上关心,意欢此时已经醒了,人无大碍,现在只查出了中的是曼陀罗毒,西域产的。” 一听是西域产的,赵晟立刻挺直了腰,不再复方才吊儿郎当的样子,他表情严肃:“你确定!” 赵晟的语气好似是在质问,他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解云洲。 解云洲肯定的点了点头:“只有西域产的曼陀罗才会有香气,意欢在中毒之前曾说过夜明珠上有股香气。” 而且马志还告诉自己,曼陀罗毒素提取不易,造假不菲,不是一般的 药师能制出来的。 而且药师在自己制作这种毒素的时候也有极可能中毒,可谓是又费钱又费命。 听完了解云洲的叙述,赵晟低头陷入了沉思,早在解云洲来之前,他就已经把意欢中毒的起始和经过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夜明珠是秀充仪送给意欢的,秀充仪是从高廷尉手中得到夜明珠的,而高廷尉是从通州,或者准备的来说是金国那边弄来的。 就算高廷尉没有下毒害意欢,但他也绝对不像是他所表现出来的一无所知。 赵晟的声音有些阴森:“你说现在不能轻易动高廷尉,现在又抓住了他的一条小辫子,还算计到了你的头上,你一点也不愤怒吗?” 解云洲深吸了一口气,一口浑浊的愤懑被憋在胸口,他听到自己声音艰涩道:“还不到时机,不能打草惊蛇,而且,意欢的解药还是从高廷尉那里得来的。” “我就知道!这老东西阴损着呢!”赵晟猛地一拍桌子,露出兴奋的模样。 赵晟没管解云洲,自顾自的说道:“好,就听你的话,等,朕比他年轻,还等的起!等到能对他开刀那一天,朕一定要让这个老东西好看!” 宣光殿,久不出门的皇后 谢净沅突然驾临,宣光殿上下有条不紊的接待了皇后,并没有因为主子倒下了就变得慌乱。 谢净沅看着进退有度的宫婢们赞叹道:“不错,你宫里的人调教的很好。” 上半身靠在床边的软枕上,意欢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她手里握着一盏小手炉,看向皇后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我让皇后娘娘担心了。”意欢抿了抿嘴唇,声音小小的,听得出她羞愧万分。 “这不是你的错。”谢净沅心疼的看着意欢,拍了拍意欢有些微凉的手背,屋里这么暖和,意欢的手还这么凉,可见确实伤了元气。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秀充仪心思简单,容易被人利用,你也为人憨厚简单,没想到就这么被人利用了。”谢净沅叹息一声。 从来都是好人多磨难,意欢又受了无妄之灾,谢净沅心疼的时候也感到后怕。 “这次是救回来了,岂不知多少人盯着厂督,巴不得他身边出事,你就成了最打眼的目标。” 谢净沅苦口婆心:“相交没问题,可不要再收旁人的东西了,知道你不是贪心,只是不好拒绝她,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别多心。” 意欢被说的 脸红,她反手拉住了谢净沅的手,“皇后娘娘关心我,我又岂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娘娘说的是,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她既羞愧又庆幸,厂督和自己说,多亏了她就吸了那么一口,要是没有厂督当时挽救自己,及时把夜明珠打落,那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意欢留下了后怕的眼泪,谢净沅还以为是自己把她给说哭了,有些手忙脚乱的帮她擦泪,还安慰道:“哭什么,好好养着吧,以后注意着一些就是了。” 眼泪都流出来了,意欢发觉自己这样太矫情了,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还是娘娘对我好,外头这么冷了,还肯来看我。” 谢净沅拍了一下意欢的手背,力道有些大,啪的一声脆响:“生分了啊!” 两人相视而笑,门口的位置传来一道女声:“是我来的不巧了,打扰了你们姐妹情深!” 高云瑶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关切的走上前对着意欢道:“看来你好多了,害的我好生担心。” 她又给谢净沅行了礼,佯装出惊讶的道:“早知道皇后娘娘也来了,我就晚些再来了,可不看到意欢的状况我心难安,没想到和娘娘赶到一块去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解云洲出招 高云瑶从银月的手里接过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枚祈福的五彩锦囊:“这是我之前求来保平安的,我觉得挂上后睡的也香,你叫人把这香囊挂在床尾,也能睡的踏实些。” 刚才被嘱咐了不要乱收别人的东西,意欢的警戒心十足,她摇头刚要说自己不要她的东西就被皇后拍了一下手。 “瑶妃有心了,不像本宫是空着手来的。”皇后给了春祥一个眼神,示意她帮意欢把东西接过来。 当初皇后滑胎就是因为高云瑶借着给意欢衣裳料子的由头,把麝香熏在了衣裳料子上,从而害了皇后。 高云瑶听了皇后的话,表情一僵,但也只是一瞬的话,她又笑晏晏道:“皇后娘娘只要来看意欢她就很高兴了,哪里还用带东西,我自知不讨她喜欢,带的东西也不受她待见,可天地良心,这祈福锦囊真的没问题。” 人性可不是用来赌的,意欢还心有余悸,尤其是高云瑶这种属毒蛇的女人,她的话,意欢半个字都不信。 似乎是看出了意欢的抗拒,高云瑶只远远的坐在一旁,接过了春祥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好茶~听说秀充仪回去就吓得发起了高烧,看来这回她也吓得不 轻,高廷尉那人我倒是比你们都清楚一些,他这个人未达目的不会轻易罢手。” 意欢腹诽,是啊,所以你也有样学样,你做的事情也没比高廷尉好到哪里去,她始终不敢相信,短短的时日就能改变一个人,只能说自己从来都没有了解个高云瑶这个人。 她一直都是这种满心算计的人,甚至不惜伤害别人来达到她自己的目的。 而且意欢也不信高云瑶会这么好心来看望自己,她来看自己笑话还差不多。 偏偏不能明着撕破脸,要不是皇后娘娘还在这里,她一定会把高云瑶给呛出去。 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意欢一言不发,她澄澈的大眼睛眨巴着看向皇后。 那无辜又可怜的模样叫人看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谢净沅在高云瑶看不见的地方对着意欢眨了一下眼,那表情似乎在说别担心,有我。 谢净沅是中宫皇后,天下女子的表率,她对后宫的嫔妃们一视同仁,但唯独对高云瑶只能维持表面的平和。 小产时肚子疼的像是被人用捣药杵子用力的捣,她的鼻尖只要一回忆就萦绕着一股血腥味。 她用涂着淡红色丹蔻的手拉住了高云瑶的手,在高云瑶诧异的视线中 对她道:“本宫知道你是良善的,秀充仪也被吓得不轻,一会儿你也和本宫做个伴,一起去看看她。” 这是她第一次和皇后娘娘肢体接触,惊的她差点就要忘了思考了。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她的嘴巴已经磕磕绊绊的抢答道:“好,好啊。” 似乎就在等她这一句话,皇后娘娘起身,对意欢道:“那你就好好养着吧,得空本宫再来看你。” 说完谢净沅又看向高云瑶:“瑶妃,咱们走吧。” 手里的茶还烫手呢,屁股刚坐热得高云瑶不得不起身,跟着皇后一起去看秀充仪。 她想问的事情还没来得及问呢,就这么草草结束了,皇后娘娘肯定是故意的!高云瑶哀怨的看了眼皇后的背影。 皇后娘娘向着意欢,她想支开自己,自己连说不得机会都没有,真是让人憋火。 宣光殿内,春祥:“夫人,要不要一把火把这东西烧了?” 意欢眼皮都没抬一下:“拿到厨房大灶膛里去烧吧,烧的干净些。”万一高云瑶就是想要趁人之危,给自己再下了点别的毒,她的小命真的要呜呼了。 此时的解云洲在宫外的厂督府内,面色无比严峻,他收到了金枝的来信,瞬间就 明白了高廷尉的夜明珠是从哪里来的。 用力的把手里的信团成了一团废纸,解云洲冷冷的看向金国的方向:“翟疆!” 信中不知交代了元帝身体堪忧,翟疆意图杀掉金枝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事情,还说金枝不小心透漏了是解云洲帮助翟娆逃跑的事情。 摄政王翟疆心生报复,把主意打到了意欢的头上,这才有了意欢中毒的惊险。 说到底还是自己当初做事不够小心,他不该把翟娆安排在金国皇宫的,他该想到万一有一天金枝陷入险境,会有把事情吐露的风险。 他怪不着金枝,只能怪自己,憋闷淤积在胸口,解云洲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废物。”他恶声恶气道。 小叶子被厂督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道:“大人息怒!他摄政王做初一,咱们就做十五,也叫他知道痛是什么滋味!” “摄政王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看来他已经忘了,本厂督也不是泥捏的!”解云洲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他一扯嘴角,一计涌上心头。 摄政王不是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妹妹吗?那就让他这个妹妹亲自捅上他一刀好了! 解云洲挥墨写下了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到了西煌。 约莫十天后,远在西煌的翟娆收到了解云洲的来信,这还是厂督离开西煌后第一次联系自己,她难免有些激动。 此地偏僻,当初她想来这里过隐姓埋名的安生日子,她有钱财不愁生活,这里的女子皆蒙,她也不必担心会有人歧视自己的样貌。 可是日子久了,她才发现,是自己把这里的生活想的太美好了,事实上,权利永远都凌驾在金钱上。 厂督在这里的时候,她的日子还算好过,但厂督一走,那些觊觎她钱财的癞蛤蟆就纷纷跳出来。 即便是她愿意花重金雇佣壮硕的佣兵为自己保驾护航,也架不住那些人日日恶心自己。 解云洲的来信一下就让她看到了希望,只要自己对厂督还有用,她就有重新回到皇城的机会!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算是待够了! 可信里的内容却让翟娆所有的笑容都凝固在了脸上,她紧咬着下唇,心里衡量着利弊得失,最后咬了咬牙对阿珠说:“收拾东西,怎么去投奔厂督。” 先前会来西煌就是奔着投奔厂督来的,阿珠心内腹诽,她们主仆的财物已经花销掉三分之一了,要是去了皇城还是过得这么惨,那还不如偷偷的回金国呢。 第六百三十七章 翟娆回归 阿珠没忍住劝了一句:“奴婢看那厂督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定是又想利用您,要不咱们还是...”还是别去皇城了。 阿珠的话才出口就遭了翟娆的训斥,翟娆极少会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阿珠说话:“你懂什么,只要对别人有利用价值,才不会彻底的跌落在泥坑你啊,你看看咱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西煌偏僻,往好了说是民风开放,说的再直白一些就是这里的人都粗鄙不堪,她在金国的时候是贵族,背地里如何污糟不说,人前她都是高不可攀的贵族,可是在西煌,她不过是有钱些的寡妇,是可欺凌的对象。 “背靠大树好乘凉,再说了凭我的手段,我们总能过上好日子的,成不成总要放手搏一搏而不是嘴上说说。”翟娆拉住阿珠的手,语重心长道:“我们还如此年轻,你就忍心跟着我在西煌蹉跎一辈子吗?” 阿珠不说话了,她知道翟娆心意已定,自己就是把嘴皮子说破,自己说的话也不会进她的耳朵里的。 对她来说在西煌的生活可以说是她这二十几年来活的最痛快的日子,头顶上没死死的压着一群主子,她只用伺候好翟娆一个人就行了。 若是再回到那 种复杂的环境中勾心斗角的,她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可对翟娆来说,在西煌的日子就是龙困浅滩。 翟娆恨不得后背生出翅膀,立刻飞到皇城去。 日升日落,一转眼就又过去了半个月。 宣光殿内传出意欢的哀嚎声,她捏着自己丰满的脸蛋,无比哀怨的看着春祥:“你看看,我都吃胖了这么多了!” 她最爱的马甲穿着都紧了! 该死的曼陀罗,照她来说,这曼陀罗最毒的地方就是让她发胖!胖了足足十斤! 这可是十斤啊! 意欢看着铜镜中的人影,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自己养病的时候明明每日都是汤汤水水的,怎么还能胖这么多。 旁人都是养病的时候变得瘦条条的,怎么到了这里就发胖起来,还说不是曼陀罗惹得祸! “好歹毒的毒药!”意欢大声嘟囔。 夫人气鼓鼓的样子看的春祥直发笑,她也真的笑出声了:“夫人胖点事好事呀,您瞧瞧,该丰满起来的都丰满了呀!” 春祥的眼神瞥向意欢的胸脯和屁股,她不说意欢还没发现,这么一说,意欢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好像真的鼓起来了!意欢眼里冒出惊喜的火花。 然后意欢又动作不雅的单手托了 一下自己的屁股,哎呦,手感更好了! 自己是变美了呀!心态一转变,意欢的脸上不再满是哀愁,她美滋滋的笑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的对春祥说:“我是不是更有女人味了!” 刚及笄的年轻姑娘,怎么也没有二十出头的的姑娘有女人味,就是身材丰满了,意欢的眼神过于澄澈,脸上还有未褪去的天真,一看便知她被保护的很好。 “是是,比以前更好看了!”春祥语焉不详的敷衍了意欢一句。 意欢浑然不察,美滋滋的看着对着春祥说:“那就再叫裁缝来,我要新做几身衣裳来。” 解云洲一进屋就听到意欢喜气洋洋的要新衣服,他走到意欢身边,捏了一下意欢的鼻尖道:“这么爱美呀!” 到底是好了,意欢瞧着不再是前几日蔫巴巴的样子了。 扒拉开揉搓自己头发的手,意欢娇嗔的白了解云洲一眼:“怎么,你舍不得我花你的钱?” 这话说的促狭,更像是在无理取闹。 解云洲失笑:“你啊,真是没良心,我在你身上都花了多少银子了,怎么连声话也没听见?”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意欢振振有词:“我嫁给你一是图你长得俊,二是图你的财!” 说完意欢仰着小下巴,一脸骄傲的看着解云洲,表情似乎在说你能奈我何。 从夫人开腔开始,春祥就有眼色的退出了屋子,她可不想看人家秀恩爱。 解云洲见内屋没人,一下就把意欢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力道之大恨不得把意欢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面。 他和意欢足足有半个月没有亲密接触了,此刻看到鲜活漂亮的意欢心里直痒痒。 见解云洲脸上染上了几分暧昧的神色,意欢的脸蛋渐渐染上了胭脂红色,简直比旭日初升时天际的红云还要红几分。 “白天呢!”意欢含羞推搡解云洲。 解云洲声音低沉沙哑,诱惑气息十足:“怕什么!” 不一会儿屋内就响起了两道紊乱的呼吸声。 片刻后,云消雨霁,屋内叫水,宫女立刻提来了热水,春祥进屋伺候意欢,意欢还有些不好意思。 内侍在屋外叫了一声:“厂督大人,有西煌的故人求拜访。” 西煌二字一入耳,解云洲就明白是翟娆来了,他一边穿衣一边应道:“我知道了,马上就出去。” 意欢好奇,她方才还洗了头发,这会儿春祥在帮她熏头发,她扯着自己的头发问道:“什么人啊?” “我也要去见了才知 道。”解云洲随口道,和意欢说了真话她要担心,还不如不和她说真话。 意欢嘱咐道:“那你早点回来啊!”她的语气依依不舍。 解云洲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意欢这么说,眼里含笑的看了眼意欢:“知道了。” 厂督府。 风尘仆仆的翟娆坐在解云洲的书房里,心内忐忑,她紧张的攥紧手里的帕子,眼神不断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等了约有一个时辰,书房的门口出现了那道猩红的身影还有那张如谪仙下凡的面孔。 解云洲一脸高不可攀的神色,“你都安置好了吗?” 厂督竟然也会关心自己了! 看多了解云洲的冷脸,翟娆被冷不丁的问候一句,心里还怪激动的,她唾弃自己一句,真是贱胚子! 翟娆连连点头:“我在城郊租了房子,歇了一天才来见您的。” “嗯。”解云洲嗯了一声,坐在上首,随手端起了茶盏,撇茶叶,饮茶一气呵成。 “不知厂督有和吩咐,这么匆忙的把我从西煌叫回来。”翟娆可不敢端着,她忐忑的等着解云洲开口。 解云洲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有一个能让你重新站在太阳底下的办法,只是弄不好可能要命,你敢不敢试一试?” 第六百三十八章 翟娆面圣 翟娆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这一路上最差的猜测成真了,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什么的。 总归心底那复杂的情绪不是开心。 东躲西。藏,时刻担心会被摄政王抓回去的日子不好过,重新站在太阳底下,对翟娆十分的有诱惑力。 想了想,翟娆又问道:“厂督能不能再细说一下?” 解云洲很有耐心:“我带你去皇上面前,只要你说出些摄政王的把柄,皇上也许乐得给摄政王添堵。” 她到底是给皇上当过贵妃的,而且还害的皇上染上了天花,皇上都要恨死她了,当初更是直接把病弱不看,随时都能断气的她送回了金国。 可见皇上是恨毒了她,这会儿子自己再出现在皇上面前,不是找死吗? 翟娆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成,这不成,皇上一定不会让我活命的。” 解云洲变了脸,带着几分威胁的语气道:“你不信我?” 见厂督的语气都变了,翟娆的心咯噔一下,连忙找补道:“不是不信厂督,而是我脖子上只有一个脑袋呀。” 说完翟娆又摘掉脸上的面纱,露出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厂督大人您看看,我已经失去引以为傲的容貌了,就剩这一条烂命 ,实在是赌不起了。” 若是可以,翟娆恨不得立刻马上起身回到西煌去,早知道厂督要让自己直接去赌命,她说什么都不会来的。 解云洲瞥了翟娆一眼,自打进屋后,他都没好好看过翟娆。 翟娆瞧着过的还不错,脸圆润了一些,有气色多了,眼神还是从前那么狡黠,像只精明会算计的狐狸。 她惜命是真,但一定还有别的原因,比如说,嫌弃自己没给出好处。 解云洲轻笑一声:“我会像皇上谏言,封你个什么夫人当当,可以在宫外别居,就算你像养面首也不是不可以。” 皇城繁华迷人眼,到时候自己有钱又有靠山,日子还愁不好过吗? “本厂督说话算数,绝对没有虚言。”解云洲声落如珠般清脆:“本厂督的耐心和时间都有限,眼下皇上正在对金国的气头上,错过了这次机会,有没有下一次,本厂督可就不能保证了。” 翟娆一听,刚还摇摆不定的心一下就急了,她生怕解云洲改口说算了,连忙道:“我愿意,我愿意。” 解云洲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他起身居高临下的对着翟娆说:“好,那现在就随我入宫吧!” 啊!现在! 翟娆惊愕的瞪大眼睛,刚想开口问能不能明天,就被解云洲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给噎住了。 她局促不安的起身,亦步亦趋的跟在厂督的身后。 坐在进宫的马车上,听着马车外繁华热闹的街市,翟娆隐隐生出了几分期待,她以后真的能过上厂督所说的生活吗? 议事殿内,淑妃专心致志的给赵晟捏肩,柔弱无骨的小手力道正和赵晟心意,她已经捏了一炷香了,赵晟舒服的直哼哼。 “爱妃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朕都舍不得叫停了。”赵晟嘴上这么说着,却一只手搭在淑妃的手背上,让淑妃从自己的身后绕出来,又把人搂进了怀里。 已经许久没和皇上如此亲密过了,淑妃眼底浅,已然有了泪意:“皇上若是喜欢臣妾的手艺,臣妾愿意天天来给皇上捏肩。” 赵晟呵呵笑着把玩淑妃的手,又把淑妃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那爱妃的手怕是会粗壮上一圈了。” 如此暧昧的气氛使得两个人越靠越近,淑妃看皇上的眼神都快能拉丝了,就在两人鼻尖都碰到一起的时候,不知道哪个没眼色的内侍出声道:“皇上,厂督求见。” “让他等着!”赵 晟没好气道,来的真不是时候,他今天难得有兴致,解云洲还要来捣乱。 淑妃的眼底划过一抹得意,果然皇上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就连解云洲也要往后站! 不消片刻,那恼人的内侍又来了,似乎是知道屋子里的皇上一定会生气,内侍的声音很是心虚:“皇上,厂督说一定要见您,他有急事,而且还让您屏退屋里的人。” 宣光殿的后门直通赵晟的寝宫,他怀里还抱着温香暖玉,连着被搅扰了两次,他胯下的那点子欲望已经消退了。 眼见着皇上要推开自己,淑妃还想挽留,她娇声拉长了语调:“皇上~” 这甜如蜜糖的一声并没有让赵晟回心转意,他直接把淑妃从怀里推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好似刚才动情的不是他一样。 “爱妃听话,朕有空再去看你。”赵晟驱赶的意思不言而喻。 淑妃不敢继续纠缠,生怕惹怒了皇上再被禁足,只好恨恨的出了议事殿的门,路过解云洲身边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下一刻,淑妃就被解云洲身后的另一道熟悉的身影惊的尖叫一声。 “呀!有鬼!” 淑妃的尖叫声响彻云霄,停歇在议事殿屋檐上的几只 麻雀都扑棱着翅膀飞速逃跑了。 那不是翟贵妃吗!淑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翟贵妃早死了呀!光天化日之下,议事殿龙气这么重的地方都能有鬼,可见翟贵妃的怨气之重! 淑妃的腿都软了,她低着头不敢喝鬼魂直视,可当她的视线转移到地上的时候才发现,翟贵妃的鬼魂有影子。 这简直比翟贵妃的鬼魂出现在议事殿门口还要惊悚,翟贵妃没死!她回宫了! “嗤,你还是一点长进没都没!” 没有人愿意被认作鬼,这话听在翟娆的耳朵里更像是在讥讽她的容貌人不人鬼不鬼,她讥笑了一声。 说完还不等淑妃发作就跟着厂督进了议事殿的大门。 方才听到淑妃的尖叫声,赵晟对屋外的解云洲找自己会是什么事就更加好奇了,直到他看到了那道跟在解云洲身后的身影。 赵晟的脸一下就垮了,他危险的眯起眼睛,心中生出荒谬之感:“翟娆?”赵晟疑惑。 为了帮皇上解惑,翟娆盯着赵晟灼热的要烧穿她面纱的视线,缓缓的解开了自己的面纱,一张赵晟毕生难忘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眼前。 赵晟的惊讶不比淑妃少,他呼吸变得急促:“你没死!” 第六百三十九章 世子面圣 我就说皇上不想让我活着吧! 翟娆心内腹诽,她恭敬的跪在地上,“罪女翟娆,叩见皇上。”说着双手并拢摊开,掌心向上放在低垂的头顶前,整个上半身都伏在地面。 她这副驯服乖顺的姿态让赵晟莫名的觉得舒心,再一看看解云洲不为所动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早就知情了。 时间会冲淡一切,赵晟对翟娆已没有了当初想要把她抽筋扒皮的恨意了。 “既然这么躲了这么久,现在还冒出来做什么?不怕朕砍了你的脑袋吗?”赵晟威严道。 但是听他这么说,翟娆得心里却松了一口气,皇上若是想要杀自己肯定二话不说就叫金甲卫进来了,现在还肯和自己废话就证明皇上不会杀她。 翟娆缓缓抬起上半身,眼里不知何时侵染了泪水:“皇上,罪女也是迫不得已啊!当初的一切都是摄政王逼我的,若是我不听他的,他就会把罪女和他的奸情都告诉您!而且他在朝中有人!罪女的一举一动他的知悉,随时能要了罪女的命啊!” 好大一个天雷,赵晟惊的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 不是因为他和摄政王共用一个女人,摄政王罔顾人伦和异母妹妹通奸他已经知道了 。 他惊讶的是朝中是谁胆大包天,还敢刺探他后宫的动向,甚至能害宫妃的性命。 赵晟脑海中划过几张面孔,左不过就那么三四个人。 这话从翟娆的口中说出,他瞬间就锁定了怀疑对象! “是高廷尉!”赵晟咬牙切齿,原来他一直都有不臣之心。 就在此时,议事殿门外的内侍小跑到皇上身边,贴在赵晟身边耳语了两句。 赵晟眉头一锁,沉吟片刻后开口道:“叫他进来吧。” 不消片刻,赵流光的身影出现在了解云洲的身边,他看到解云洲和一名面目全非的女人后讶异的惊叫了一声:“呀!” “要不臣弟还是晚些再来?”赵流光面露尴尬,试探问道。 赵晟没了耐心,一挥手,紧蹙眉:“你不是说是天大的事情吗?索性这里没外人,你直说就是。” 赵流光飞速瞥了一眼解云洲,似乎指望厂督能识趣一点主动告辞,没想到他像屋柱一样屹立不动。 他无奈的在心里叹息一声,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一看就开启过的信呈给了皇上:“这是高廷尉写给家父的信,家父让臣弟转交给皇上。” 掌权者最忌讳的就是宗室和朝臣勾结在一起,这会严重损害皇上 的权利,赵晟一听猛地一拍桌子,怒上加怒,眉毛都要飞到额头上了。 “拿来!”赵晟怒斥一声,伸出了手。 都没等内侍从自己手中接过,赵流光自己哒哒的跑到皇上跟前,递上了信件:“臣弟父王看后惊怒交加,快马加鞭送到皇城,让臣弟亲手交给皇上,我父王绝对没有谋逆之心啊!” 至于安南王为何不直接把信邮给皇上,理由是怕高廷尉使坏,暗中拦截了,阻塞圣听。 赵晟现在不关心这些说辞,赵流光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解释着原因,他已经一目十行的看完了高廷尉写给安南王的信。 信中极了赞扬安南王在禹州安定地方,造福百姓的事迹,又感叹信王年纪轻轻就死在了解云洲的屠刀下,先帝泉下定然十分心痛云云,又言说皇上身体不大好,子嗣凋零,安南王应该上奏回皇城辅佐皇上。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赵晟气笑了:“他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信里的内容简直桩桩件件都在戳赵晟的心窝子,他恨不得现在就削掉高廷尉的脑袋,挂在城墙上示众。 解云洲见皇上气的身体僵直,向后踉跄了一步,一脸要发癔症的模样不禁斜眼瞥了眼赵 流光。 他给皇上看的信里都写了什么,让皇上气成这样? “你来看!”赵晟用力的把信撇向空中,解云洲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夹住了信纸。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看的赵流光一愣一愣的,不是皇上怎么能把这么机密的东西给解云洲看呢? 皇上就这么倚重厂督吗?赵流光的心里酸酸的,说到底还是皇上不信任他们一家,还是父王有先见之明,叫他不能得罪了厂督,否则他的日子也不可能过的像现在这样顺遂。 起先世子妃还有些要和厂督夫人闹矛盾的苗头,被他按下去了,否则他们夫妻两焉能安安静静的待在太极殿呢! 解云洲展开被皇上抓得皱巴巴的信纸,看完后也明白了皇上为何会如此愤怒,被人背后说坏话,坏话句句属实,皇上的心里当然受不了了! “你说怎么办吧!这还要朕怎忍,什么进宫辅佐朕,怎么他也想当当摄政王啊!”赵晟嘶吼着,眼神凶恶的看向了赵流光。 从小就会审度时势的赵流光顺滑的跪在了地上,满脸的惶恐:“臣弟敢拿项上人头担保,我父王绝对没有这种不臣之心啊!” 他只是想过要造反,直接一步到位,可没想过要当 摄政王,把皇上变成傀儡啊! 赵晟现在要是才三岁,许是就要信了赵流光的话了,安南王是什么心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撕破脸皮,他还不能发作。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处理了高廷尉,先攘内再安外,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解云洲上前一步道:“高廷尉挑唆安南王,安南王大义深明,直接把证据呈上,不如先治高廷尉一个大不敬之罪,官职先不褫夺,但罚他闭门思过三个月。” 名义上是闭门思过,实则幽禁,皇上可以借着这三个月的机会剪除高廷尉的党羽,还挑拨了高廷尉和安南王的关系,让高廷尉转移仇恨对象。 赵流光哀怨的看了眼解云洲,心道可真毒啊! 就连翟娆也带着同情看了眼赵流光,她早听闻安南王世子大名,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真人,果然是个倒霉鬼。 不过人家好歹是世子,皇上轻易动不得,可不是自己这样的小喽啰能比的上的。 赵晟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摄政王和高廷尉勾结,高廷尉试图鼓动安南王谋反,总之现在高廷尉就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禁足三个月也太便宜他了!”赵晟神情阴冷,他勾起一抹狞笑。 第六百四十章 赵晟的威胁 翟娆本以为自己今天来这一趟不说是上刀山下火海,那也是要脱一层皮才能活着走出去,没成想世子完美的帮她转移了皇上的注意力。 世子,真真是个大好人啊! 她忍不住对世子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世子你的大恩大德翟娆记在心里了,以后有机会定然会还报你的! 赵晟在屋子里焦躁的来回踱步,脑子里把那些血腥,甚至不人道的酷刑都过了一遍,他也顾得不什么暴君不暴君的了,今天他非出这口恶气不可。 解云洲却眉头一跳:“皇上,臣还欠高廷尉一枚龙血丸呢,龙血丸可解百毒,就是这丸药才让意欢醒了过来。” 可解百毒?赵晟的耳朵只听得这几个字,他忽然转身凝视着解云洲:“既然你知道龙血丸可解百毒,为何不拿来给朕用?” 他每天都受着雷藤之毒的痛楚,头疼起来甚至想了解自己的性命,现在解云洲竟然说世上还有解百毒的药? 赵晟神情狰狞可怖,他疾步上前,摇晃着解云洲的肩膀,把解云洲摇的站不稳。 解云洲还是一脸的淡然,没有丝毫的愧疚或后悔:“臣当时救意欢心急,一时没想到皇上。” 正说着话,赵晟突然痛苦 的‘嘶’了一声,他苍白的手用力按在鼓胀的太阳穴上,“该死的!” 皇上这是在遭受接二连三的刺激后,直接发病了。 翟娆和世子不约而同的后退几步,恨不得隐身让皇上看不到自己,皇上发起狂来六亲不认,要是不小心被误伤了可就不好了。 翟娆再看解云洲就好像在看一只有着千年道行的九尾妖狐,他在皇上面前不知道有多少条命呢! 解云洲还嫌皇上不够疼似的,善意提醒道:“若说错那也是高廷尉的错,是他没给皇上献药,还是臣闯入高廷尉家中质问是不是他给意欢下毒后,他才拿出的龙血丸。” 这话很难不让人想歪,但凡是心思简单些的,例如世子就只听出了解云洲话里挑拨的意味。 但是翟娆心比比干多一窍,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就明白了,解云洲是在暗示皇上,也许皇上中毒也和高廷尉脱不开干系。 她偷偷看向皇上,到底伺候过皇上一场,皇上的脾气秉性她也略有了解,皇上这个人生性多疑,听了解云洲的话不多想才怪。 果然,赵晟的喉咙里爆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咆哮,或者称为嘶吼更贴切一些。 他用力一拳打在了身旁的桌子上, 实木的桌面被锤出了一个大坑,赵晟的手也青紫一片,从破皮的地方流出点点猩红的血。 发出的动静吓得赵流光和翟娆的心都一哆嗦,这恨意十足的一下要是打在人身上,那人非得吐血不可啊! 翟娆现在无比庆幸自己选择和厂督合作,要是自己不听话,他也一定有办法逼自己就范。 她可不想像高廷尉一样,被厂督算计的死死的。 方才还向皇上保留提议,说不褫夺人家官职,浅浅禁闭三个月就算了,后脚就暴露了高廷尉藏宝不献的事情。 他这是恨高廷尉很到了极点啊! 赵晟眼前一阵发白,眼冒金星,头晕,脚软,胃里还恶心的想吐,虚弱的身体底子在他情绪激动的时候暴露无遗。 “朕,朕一定要杀了他!”赵晟话音才落就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伺候赵晟的内侍连忙上前托住赵晟才没让他摔着后脑勺,“太医,快脚太医!”内侍尖锐的嗓音响彻议事殿的上空。 赵晟被移到了议事殿的后堂,这里有赵晟的寝室,他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一副随时能咽气的样子。 翟娆偷偷小声在解云洲的身后说:“厂督,这样真的没事儿吗?”皇上醒来不会要先 治你的罪吧。 解云洲嗤笑:“你就偷着笑吧,等皇上醒来,有你的用处。” 太医来后先给赵晟施针,赵晟的眼睫毛抖动几下,随后脖子一梗,硬生生从嘴里吐出一口黑血来。 皇上都吐血了,太医却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对着解云洲道:“皇上方才急火攻心,这会儿这口淤气已经出了,人也就没事儿了。” 说完起身写了固本培元的方子,又嘱托道:“万万不能让皇上再动气了。”太医把解云洲拉到一旁,神情隐晦:“时间长了恐怕会影响皇上的寿元。” 赵晟本就没有长命相,他能坐上这个位子是踩着多少人的尸骨,已然是花了两辈子的福分,现在就得承受三辈子的痛苦。 太医开完药就告退了。 屋内寂静无声,一片死寂,半晌才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咳嗦声。 赵晟经过这一昏迷,头脑清醒了不少,不再像刚才那样口不择言,面目可怕,他招手叫来解云洲。 “你帮朕做两件事,第一,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给朕再弄一枚龙血丸来,否则朕就放意欢的血来喝,药效既入了她的身体,想必她的血肉多少能缓解朕的痛苦,第二件事,朕要高廷尉绝望而死!明 日这个时候,朕要听到让朕满意的计划。” 解云洲越听身体越僵硬,他神情冷冽,用力的攥紧了拳头,指甲把掌心掐出一道道白色的印子。 一旁的翟娆突然打了个哆嗦,好强的杀气啊! 赵流光也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小声的嘟囔着,这屋子里也不冷啊,难道是自己穿的太少了,不然他刚才为什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解云洲忍住一刀捅死赵晟的冲动,咬牙应下:“是,臣遵旨。” 他说完对翟娆硬声硬气道:“走。” 这一个字让翟娆如蒙大赦,她总算是能全须全尾的离开这个地方了!晚上非得回家庆祝一下不可! 解云洲回了宣光殿,路上嘱咐翟娆随时听后差遣就让她出宫了。 走在路上,解云洲越想越气,通身的怒火,宛如刚才尸山血海里杀出来一般。 皇上又拿意欢的安危来威胁自己,他已经彻底疯了,竟然还想吃意欢的血肉!这比自己的性命遭到威胁还让解云洲无法人手,他的眼里满是恨。 “赵晟!”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啊,不过不要着急,很快就能轮到你了,太医今日那是捡着好话说呢,就你这薄弱的身体底子,不定什么时候就呜呼了呢! 第六百四十一章 龙血丸和狗血丸 在冷风中足足站了半个时辰,解云洲没穿大氅就出门了,这会儿已经在冷风中冻透了。 他烦乱的心绪略微平复了些才回到了宣光殿,一进门就被意欢扑过来,一个熊抱,抱了满怀。 解云洲双手放在意欢腋下,掂量了一番:“嗯,分量十足的大宝贝。” 这是在暗喻自己最近吃胖了吗? 意欢不仅没生气,心里还美滋滋的:“要不是厂督,我哪能安心的屋子养这一身膘,再说了这证明厂督的好东西没浪费,都长在我身上了!” “这龙血丸难不成还有美颜的功效?”意欢从解云洲怀里退出来,双眼澄澈,喜滋滋的摸着自己的脸蛋:“谁见了我都说我的气色比从前还要好。” 解云洲脸上的笑意一凝,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到了赵晟威胁自己时候说的话。 越发觉得不可饶恕,看向意欢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怜爱,他一定不会再让意欢受到半点伤害了! 解云洲在心底默默发誓,虔诚的捧着意欢的脸颊,动作温柔的桎梏住了意欢的动作,在她的额头上深深的烙印了一个有些微凉的吻。 额头上传了湿润微凉的触感,意欢的心头却是火热的,她害羞的仰头看 向解云洲,眼底是绵绵情意:“干嘛突然亲人家。” 再亲密的事情二人都做过,也不差这一个吻,解云洲就是喜欢逗弄意欢,看意欢脸红他就心痒痒,现在牙根也泛痒,恨不得在意欢丰满的脸蛋上咬一口。 意欢被解云洲盯的浑身不自在,她哒哒的跑回了内屋,躲着解云洲不让他看,娇嗔的埋怨道:“讨厌,我这张脸还没你自己的好看,这么爱盯着别人看,找个镜子自己照自己去吧!” 解云洲心满意足的哈哈大笑,意欢真的是他的忘忧草! 眼下最棘手的就是给皇上找龙血丸,解云洲又叫来了马志。 宣光殿书房内,马志听完厂督的要求后眼里都没光了,两天的时间,别说复刻出龙血丸了,就连制作龙血丸的药材都不一定能收集到三分之一。 马志下巴颏差点脱臼:“厂督,您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解云洲面无表情:“怎么,我看起来像是在和你逗趣吗?” 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马志急的一跺脚,他用了挠了挠自己的头皮,表达了他有心无力。 “您别说制作龙血丸了,我就是弄个狗血丸都费劲啊!”马志为自己制丸药不精感到羞愧。 “狗血 丸?”还有这种东西吗?名字听起来有点古怪啊!解云洲蹙眉问:“那是什么东西?” 啊?都怪自己嘴快,顺嘴胡咧咧,马志鬼鬼祟祟道:“就是药效更强点的海狗丸,吃了能让人浑身发热,痛感消减,兽性增强的那种。” 马志说完,豆豆眼里透着浓浓的猥琐。 男人吃的春药?解云洲懂了,但痛感消减,这个药效听起来还不错啊。 “你说你连狗血丸都做不好是什么意思?”解云洲心念一动,继续追问道。 这,这不是往人家的伤口上戳呢吗! 马志一边腹诽厂督一定是故意的,一边还得低声解释道:“就是,我作出了的狗血丸只能让人倍加精神,就算被刀划开个口子也不觉得疼,没有那方面的药效啊!”马志低头眼神看向裤裆。 解云洲瞬间明了,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 他语调欢快对马志道:“很好,你还记得龙血丸的香气和样子吗?就照个那个样子,给我弄一枚狗血丸了,不弄十枚!” 谁让他只是个小小的制药的药师呢!虽然觉得厂督的要求有点奇怪,但马志还是点了点头。 残次品,他随随便便 ,闭着眼睛就能做出来。 赵晟用欣赏的眼神看着马志,赞赏道:“东厂藏龙卧虎,还有你这么一号得力干将,好好干,以后本厂督定然不会亏待你。” 马志感觉自己好像飘到了天上一样,他的嘴角不要命的往上扬,要不是嘴不够大,这会儿都咧到后脑勺去了。 “厂督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不会辜负厂督的吩咐!”马志热泪盈眶了。 他离开的时候昂首阔步,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小叶子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心里还有种颇为妒忌的酸涩。 厂督大人可从没这么夸奖过自己啊,他一会儿也出去给厂督弄点药效最强的海狗丸来!保管比那小子的狗血丸强多了! 不对啊,厂督前些时日还让自己弄了些男子服用的避孕药物,怎么这么快就用上海狗丸了? 难道厂督他到底还是不行了? 小叶子脸上的表情过于精彩,他看向解云洲的眼神更是带上了几分同情。 动动脚趾就能猜到小叶子在胡思乱想什么,解云洲抬手就给了小叶子一个爆栗:“紧紧你的皮子!再敢胡思乱想就罚你去倒夜香,好让你醒醒脑子!” 小叶子一缩脖,他敏锐的察觉道,厂督此刻的心 情似乎不错,就厚着脸皮道:“这个马志长得有些碍眼,厂督还是别让他总来您跟前晃悠了,看多了做噩梦可怎么办!” 他说的煞有介事,一脸我是在为厂督考虑的欠揍表情。 解云洲刚要给他一脚,小叶子就一蹦三尺高的躲开了,嘴里叽哩哇啦的叫着。 书房里伺候的内侍都在憋笑,不知是谁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屋子里的众人纷纷笑出了声。 笑声传到了意欢的屋子里,她也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对春祥道:“也不知道又有什么好事了,他们一个个笑的比捡钱了还要开心。” 了却了一桩烦恼,解云洲从书房里起身,还是多陪陪夫人要紧。 解云洲进屋后先是洗漱,换好就寝的衣裳后坐在床边帮意欢用犀角梳梳头发,他还记得当初意欢一头小黄毛的样子,如今已经被养的黑发如瀑,发丝在指间滑落就好似在抚摸一匹柔软的绸缎。 意欢天真无邪的看着他,全身心的依赖着他,烛光下,肌肤温润的如一颗最上等的珍珠。 “我一定会护你周全。”解云洲轻声道。 意欢被他疏通头顶的经络疏的舒服,没听清解云洲的话,但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第六百四十二章 淑妃失望 回到寝宫,淑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会不会是她产生了幻听幻视,其实那个女人只是身影和翟贵妃相似罢了。 她怎么还有胆量跑到皇上跟前蹦跶呢? 淑妃百思不得其解,她她恍惚中听到的那声讥讽轻笑又过于耳熟。 翟贵妃以什么身份回来的,她想要干什么! 在宫里琢磨的她心焦不已,淑妃腾地起身,匆匆忙忙的就去了梁淑仪得芙蕖殿。 “砰!”淑妃进门时没注意脚下,踢碎了摆放在近门处的粉瓷花盆。 “哎呀!”痛的淑妃脚趾发麻,她眉毛倒竖,明艳的脸庞变得扭曲:“该死的奴才,怎么放的东西!” “她们哪里知道芙蕖殿还能迎来你这尊大佛呢?淑妃娘娘这是怎么了,跑到我这里来撒气。”梁淑仪坐在暖榻上翘着小指剥贡橘,橘皮散发出的清香充盈了整间屋子。 听着梁淑仪阴阳怪气的语气,淑妃脸皮一抽动,她一屁股坐在了梁淑仪旁边,瞪大眼睛:“我看到翟贵妃了!” “你见鬼了?”梁淑仪笑了起来:“亏心事做多了?可惜我只是抄了几卷经,还没学会超度。” 她大.大方方的看起了淑妃得笑话,满眼戏谑。 淑妃打断她的笑:“ 我没和你开玩笑,我是真的在议事殿看到她了!” 看着淑妃急躁的样子梁淑仪不由得严肃起来,但还用无所谓的语气道:“她还能重新回宫当贵妃是怎么的?” 众人皆知翟贵妃被皇上送回了金国,而且翟贵妃已经毁容,迷惑不了皇上了,那她回来定然是有秘密。 “她自己来的?”梁淑仪问道。 淑妃摇头:“她跟着厂督一起来的。” 如此一说,方才海脑子里一片混沌得淑妃瞬间冷静冷静了下来。 “你倒是提醒了我,应该说是解云洲想干什么,翟贵妃为什么会同意和他合作。”淑妃神经质的起身,再屋子里来回踱步。 她晃悠得梁淑仪心烦意乱,眼睛都花了。 “行了,你就是把芙蕖殿的地板走的摩薄一层又有什么用,你什么时候胆子如此之小。”梁淑仪不耐烦的推搡淑妃:“行了,淑妃娘娘快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说完她就加大力气把淑妃一路推出了屋子。 冷风骤然打在脸上,淑妃脑门生疼,宫女立刻给她披上披肩,带好了披肩上的兜帽,淑妃冷声道:“咱们去皇后娘娘那里。” 淑妃本来想和梁淑仪商量个对策,毕竟翟贵妃同她们二人都 有积怨,梁淑仪的嗓子更是因为翟贵妃才废了。 不成想对这个仇人,梁淑仪一点反应都没有,夜不知道她是装的还是真的不在意了。 哼,可别求到我头上来,看我到时候怎么怼你! 淑妃头颅一昂,踏着冷风立刻了芙蕖殿,一路往青鸾殿走去。 皇后娘娘是后宫只住,她不能不管这事! 青鸾殿,焦尾点燃了静心凝神的熏香,捧着香炉在屋内熏了一圈。娘娘这两天总是半夜醒来,她休息不好,神色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不少。 “这是给皇后娘娘熬的桂圆红枣茶,平日里喝的茶越喝越让人精神,这个茶热乎乎,甜丝丝的,还能补气血。”绿绮说着就倒了一盏递给皇后娘娘。 红枣的香气在空气中氤氲,热气蒸腾在谢净沅脸上,她对着绿绮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哪里就那么虚弱了,约莫是这两天的饭菜好吃,我吃的积食了才睡不好的。” 她的声音温柔的好似春风,听得人的心都是酥酥麻麻的。 绿绮回话的嗓音不由得放的更低,娘娘的食欲是比前些日子好多了,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 “娘娘......” 不等绿绮的话说出口,门外就来了个宫 女通报道:“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求见。” 几乎是这宫女声音刚落的瞬间,屋外就响起了淑妃急不可待的声音:“皇后娘娘不好了!” 真是句晦气的话,她们皇后娘娘明明好好的坐在这里呢! 绿绮和焦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对淑妃的不满。 但听淑妃这着急的语气,应该是又有什么麻烦事发生了,这也意味这娘娘又要费心费力的去处理那些污糟事。 疾步奔走了一路,淑妃的发髻都有些散乱了,她一直视皇后为劲敌,若不是皇后横空出世,这个皇后的宝座就该是她的。 但现在,皇后未尝不能成为自己探路的石子啊!淑妃心中窃喜,自觉聪明非常。 谢净沅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她端庄温的请淑妃坐下,又叫人重新沏了一壶茶。 捧着滚烫的茶水,淑妃身上的寒意也被驱散了几分,她满眼担忧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我方才看到了翟贵妃,不是见鬼了,她是被厂督带回来见皇上的。” 谢净沅的内心毫无波动,翟贵妃于她而言已是前尘往事,而且她相信厂督绝对不会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翟贵妃这次进宫估计是和前朝的事情有关吧。 她 安抚淑妃道:“本宫并未接到要在宫中安置翟氏的执意,她早就不是什么贵妃了,淑妃大可安心。” 皇后的敷衍让淑妃心里更加不舒服,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淡然,倒显得她大惊小怪,沉不住气一样。 她不高兴脸肉眼可见的就拉了下来,一副别人欠了她钱的样子,幽怨的对着谢净沅道:“皇后娘娘自然不急,臣妾和她有旧仇,可不得提防着她一些。” 看来在皇后这里也找不到她想要的答案,淑妃心冷了,意兴阑珊的告退。 绿绮见淑妃走出青鸾殿的大门了,在背后拉着焦尾道:“难不成满宫就她一个聪明人,咱们娘娘就是傻的不成,她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就是想让皇后娘娘去问皇上吗!” 也不看看她们皇后娘娘是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 别说翟贵妃了,皇上就是再一口气封上两三个贵妃,皇后娘娘都不会多说一句话的,娘娘恨不得皇上初一十五都不要来呢! 淑妃回到自己的寝宫,左思右想都不得安生,提笔给梁国公府写了封信,还不知道翟贵妃的出现又会搅弄出什么风雨,一定要让父亲做好准备,父亲现在是她唯一的靠山了,可不能出事! 第六百四十三章 世子妃闹脾气 梁国公收到淑妃的信后先是皱眉,随后把信拍在书桌上恨声道:“这个解云洲是一刻也不肯消停啊!” 虽然还没猜到他想做什么,但左右对他而言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就是了。 既然淑妃在信中说翟氏没被安置在宫里,那就先派人打探一下那个女人的落脚地点在说吧。 翟氏总比解云洲好拷问,只要问出这二人背后的算计不会牵扯到他,那他就大慈大悲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皇宫内,太极殿。 赵流光回到太极殿后颇为失魂落魄,他本以为皇上会对自己委以重任,让他去调查一下高廷尉还做过什么勾结朝臣的事情,没想到皇上无视了他。 “明明我才是事件的中心啊!”赵流光脸上露出愤慨之色,他猛地一拍桌子,嘴里发出哎呀呀,唱戏的老生一样的慨叹声。 世子妃不知道世子是受了什么刺激,回来这副要发疯的样子,她下意识的上前安抚:“世子莫气,气大伤身啊!” 方才世子还兴致冲冲的跑出去,还对自己说他要做一番大事,回来就成了这个熊样了。 世子有时候有些孩子心性,估计和自己一样,来到皇城后没少受挫。 两人坐在一块 ,都是郁猝不已,要是能快点回禹州就好了,起码天塌了还有安南王这个高个子顶着。 “我今天看到解云洲带着一个女人去见的皇上。”虽然不应该对世子妃说这些,但苦于实在没有倾诉对象,赵流光一个没憋住就说了出来。 “难道是他献给皇上的女人?”自古以来,宦官献美的事情层出不穷,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怎么就值得世子这样? 难不成世子对那女子一见钟情,因求而不得才变得这么失落? 世子妃的眼神一下就变得冷厉了起来,她不高兴道:“那女子定然是倾城倾国吧!” 敏锐的察觉出世子妃的不悦,赵流光立刻反应过来,世子妃这是误会自己了,他苦笑,无奈道:“恰恰相反,她简直丑如夜叉!”不知该如何形容那女子沟壑纵横的脸,光是想了一下,赵流光就打了个寒颤。 不是在说反话吗?世子妃仔细的审视了赵流光一番,确认他确实没说假话后松了口气。 “然后呢?皇上要把那女人指给你做侧妃吗?”世子妃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明明是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是到了嘴边又变成了酸话。 赵流光气的直跳脚,他就知道不该 和世子妃说这些,女人们的心里就只有后院这一亩三分地,净会争风吃醋。 什么小别胜新婚,他们二人日日都挤在这太极殿内,快要相看两相厌恶了! “你胡说什么,皇上看来是准备对高廷尉动手了!算了,我和你说什么!” “你竟然吼我!”世子妃委屈,眼里迅速的熏腾起泪花,委屈的看着赵流光。 赵流光彻底泄气,他一跺脚嗨呀一声,朝着门口走去,背着身一挥手没好气道:“我和你说不轻。” 父王常说要居安思危,摆在皇上眼前的大.麻烦拢共没几件,高廷尉,金国,安南王,金国轻易动不得,那处理完了高廷尉,岂不就要轮到他们了吗! 赵流光不明白,父王为何会让自己把信交给皇上,他们完全可以选择和高廷尉来个里应外合,说不定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把皇上赶下台了。 他不理解父王的意图,但听话总归是没错的,父王不会害他! 世子妃在屋里看着世子离开的潇洒背影,恨的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在来之前就做好了要和世子同甘共苦的准备,父王也说了来了这里就不能轻易的离开,并且不强迫她来皇城,就连母妃都告诫自 己还是看顾孩子更重要。 可偏偏她的脑子就进了水,尤其是在得知皇上给世子指了侧妃后就慌了,生怕会有别的女人走进世子的心里,这才落得如此地步。 不行,不能自己一个人难受,世子妃沉不住气,她垂眸思索了一番,下了一个决定。 翌日一早,宣光殿。 昨晚又荒唐的闹了一夜,意欢顺理成章的没能起床,一直赖床到日上三竿,给她准备的早膳都热了两次了。 再睡下去,就能早膳和午膳一起吃了,春祥无奈的笑着走到了意欢的床边。 透过幔帐,她看到了夫人一节伸出被子的小手,洁白如玉,上面还带着几点暧昧的红痕。 “夫人该起床了,您不是说要去皇后宫里看望皇后的吗?”春祥柔声道。 意欢的耳朵里听到了皇后这两个字,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伸了个懒腰,她浑身酸软,就好像是被人吊起来打了一晚上一样累。 她哼哼唧唧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你收拾好了去皇后那,说不定还会被皇后娘娘留饭呢。”春祥愉快的笑了。 意欢的困意瞬间就消失了,她惊讶的瞪大眼睛啊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刚才还听到了厂督穿衣服的声音来着,怎么就快要到用午饭的时辰了?” 她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发出清脆的啪啪声,“我是猪吗?怎么睡这么久!” 春祥促狭道:“明明是夫人你昨晚太累了呀~” 屋子里不知是那个宫女又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意欢的脸瞬间变得更红了,她不依,把春祥的胳膊拉进了床幔里,对着春祥的虎口轻轻掐了一下:“好啊,你敢嘲笑我!” 春祥佯装疼的嘶嘶哈哈的,可没装两声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整个宣光殿的主屋都沉浸在一片笑声的海洋中。 世子妃到宣光殿的门口的时候听着这爽朗的笑声只觉得刺耳。 真是不成规矩。 她只有在出闺阁前同姊妹们这么畅快的笑过,自打嫁给世子,就算生了两个儿子她也照样得夹着尾巴过日子。 没成想意欢一个宦官之妻,竟然样样都强过自己! 解云洲对厂督夫人和世子对自己,那简直没得比,人比人气死人! 昨晚一夜都没能平息下去的怒火现在烧的更旺盛了,方才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宣光殿的世子妃在这一刻打定注意,这个宣光殿她是非来不可。 这个堵,她也添定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世子妃找茬 屋里,意欢刚穿好衣服还没来得及梳头就听得宫女通传:“夫人,世子妃来了。” 如今自己身体康健又没在没病的,总不好驳了世子妃的面子,再叫人家回去。 意欢一把从春祥的手里抢过头发,手速麻利的给自己编了个油亮粗黑的辫子,再用一根长长的檀木簪子盘在脑后。 “行了,就这样吧!”意欢对着铜镜照了照,自觉很是满意,这样收拾起来利落极了。 春祥腹诽:“好像女土匪!” 就在意欢着急起身的时候,她连忙给夫人的发髻上簪了一根金质的铃兰簪子,让夫人的发髻看上去没那么光秃秃的。 摸了摸自己有些干瘪的肚子,意欢叹了口气:“看来今日这早膳我是注定吃不上了。” 似乎是在呼应主人的悲伤,意欢的肚子发出了小声的轰鸣。 “厨房那边备着擂茶粥呢,一会儿就给夫人端上来一碗,保管您的肚子热乎乎的。”春祥扶着意欢站起身,朝着花厅走去。 世子妃觉得自己这在里等着一炷香那么久,听到脚步声她一抬头,正好对上了意欢的视线。 意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满脸的尴尬:“昨晚没睡好,起来的晚了些 ,没能好好整饬一番就出来见世子妃,还请世子妃原谅我的失礼。” 到底是没长辈教养的!行动举止都粗鄙的很,瞧瞧,她那是什么发型,就连没梳头的小孩子都不会这么草莽! 世子妃低头,掩饰去自己眼底的那一抹鄙夷。 她不甚在意的摇头,做出一副体贴的样子:“谁还没个起晚的时候,是我不请自来,叨扰了夫人休息。”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意欢心知,世子妃瞧不起自己,她绝对不是来找自己唠闲嗑的,那她是来...... 还不等意欢开口询问呢,世子妃就善解人意的开口了:“夫人知不知道昨天厂督大人给皇上引荐了一名女子?” 她故意说话含混,似有难言之隐般开口道:“世子回来后很是失落,我想世子约莫是相中那女子了,只是不知道那女子来历,特来向夫人打听一下。” 世子妃的本意是挑唆,天底下就没有女子不爱吃醋,尤其是厂督张的那么一张天下无双的俊脸,就算他身子有缺,意欢也绝对不可能不在意。 可她想象中的愤慨和嫉妒并没有出现在意欢脸上,她茫然的像是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一样,微微歪 了下脑袋。 意欢语气天真:“我不知道呀?真是抱歉,让您白跑一趟。” 说话间春祥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她先是把一盏擂茶粥摆在了世子妃面前,随后才把另一盏放在了夫人面前。 擂茶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勾的意欢食指大动,她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自己端起来抿了一口还招呼世子妃道:“世子妃快尝尝,听说禹州人最爱擂茶粥,您尝尝宣光殿做的够不够正宗。” 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世子妃嘴唇沾了一下白瓷盏边,“夫人身边高手云集,倒是有几分禹州风味。” 意欢表面镇定,心里却在思考着厂督带进宫的女人会是谁,世子妃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什么叫世子看了一眼就对人家魂牵梦萦的,听起来也太玄乎了吧? 而且,就算是厂督想给皇上送女人,世子惦记上了,这不是虎口夺食吗? 世子妃也很奇怪,替自己夫君打听别的女人,这,这么‘贤惠’吗? 被意欢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世子妃难免有几分不开心,这一趟算是白跑了,这个意欢她压根就还没开窍,算不得女人! 带着这种愤懑,她起身告辞,意欢假模假样要留她说 话,被世子妃借口还有些俗务要处理推诿过去了。 世子妃一走,春祥过去收她的擂茶粥,白瓷盏边只沾了一些口脂,擂茶粥一口没动。 真是浪费粮食,春祥面无表情的叫人把东西撤下去。 她生怕夫人被刚才世子妃的话影响了心情,急忙帮厂督说好话:“厂督大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大人心中只有您啊!” 意欢傲娇的一抬下巴,“那是,我又不傻,世子妃也不傻吧,她方才不过是借着给世子泼脏水的由头来我这里拱火来了,她巴不得我和厂督闹呢!” 至于她所说的女人,除了是厂督的下属就最可能是翟娆了! 意欢直觉自己猜对了,她不由得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一个厂督模样的小人满眼欣慰的抚摸她的脑袋,表情好像在说,不错,长进了! 晚膳前,解云洲才风尘仆仆的从宫外赶了回来,他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见了意欢更是先在人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意欢回敬了解云洲两个响亮的亲亲,分别亲在解云洲的两边脸颊,她盖章似的用力亲下去,亲完又用害羞的表情看着解云洲。 这副小模样看的解云洲心更痒痒 了,恨不得在意欢的身上狠狠地咬两口,把她欺负哭! 解云洲刚不怀好意的靠近,要去搂意欢就被意欢用胳膊肘子隔开了,意欢眼睛微眯,佯装生气:“我要好好审一审你,老实交代,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早上刚才意欢的身边起床的解云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还以为意欢又在和自己玩什么她从话本子里看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夫人冤枉我~”解云洲表情好不委屈,他拉着意欢的手:“我对夫人的心天地可鉴,若有违背...” 一听解云洲要发誓,意欢的玩笑开不下去了,她赶忙捂住了解云洲的嘴:“哎呀,和你逗趣儿,你怎么还认真上了。” 她撞进了一片温柔之中,解云洲的眼里露出了得逞的笑意,被捂在意欢手掌下的嘴唇在意欢的掌心轻啄了一下。 意欢挫败的放下手,声音带着宠溺:“真是拿你没办法。” 解云洲又追问意欢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握住了意欢的筷子威胁她。 今晚有道意欢特意点的烤鸭,早在解云洲进屋后,晚膳就陆续开始上桌了,此刻这烤鸭冒着油光,明晃晃的勾引意欢。 第六百四十五章 解云洲献药 烤鸭若是冷了可就会变得油腻了!意欢心疼烤鸭,只好原原本本的把世子妃的话复述了一遍。 意欢眨巴着真诚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蝴蝶翅膀一样煽动着,“我敢保证,没说半个字的假话!” 世子妃也是关心则乱吗,意欢俏皮的对着解云洲笑了笑,说不出的狡黠,好似一只在人类面前卖弄自己聪明的小狐狸。 解云洲点了下意欢的鼻尖,把筷子还给意欢,只见意欢迫不及待的夹起一块烤的焦脆的鸭皮塞进了嘴里,她微微眯起眼睛,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这才叫享受啊!” 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解云洲的牙根直痒痒,他伸手捏了捏意欢的耳朵尖儿:“好没良心的小东西,你就一点也不好奇我带去奸皇上的女人是谁吗?” 意欢被捏的有点痛,她讨好的夹起一块油脂丰满的鸭皮往解云洲嘴巴里塞,得逞后讨好一笑:“厂督督你若是会被女色所迷惑,哪里还轮得到我来嫁给你呢!” 在说了,你每日照镜子,难道还不知道这天底下第一美人是谁吗? 谁能好看的过你啊!意欢腹诽道。 她是一点也不在意解云洲带谁去见皇上了,那还不如他眼前 的一盘菜重要呢! 意欢的小表情太生动鲜明了,解云洲动动脚指头都知道这丫头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是不是翟娆?”被解云洲盯的身上都快冒窟窿了,意欢无奈的放下了筷子,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低沉。 解云洲敏锐的察觉到了意欢的不悦,他眉头一挑道:“刚还不是说不关心,不在意。” 这话就等于默认了意欢的猜测。 “厂督督倒打一耙,人家明明是在关心你呢!”意欢气鼓鼓的瞪了解云洲一眼,转头捧起来饭碗开始用餐,一副专心致志不想再理会解云洲的样子。 解云洲也不再说什么,配着意欢用了一碗饭,饭后,解云洲拉着意欢在屋内走圈消食。 “好了,知道你委屈了,不要生气了,我明天就替你出气好不好?”解云洲的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小孩子。 意欢一头雾水,厂督督从哪里看出她生气的?她明明只是想着食不言寝不语来着。 她一脸无辜的对着解云洲眨眼:“我可什么都没说,再说了,世子妃就是想找我来撒气,她也怪可怜的,我不理她不就是了。” 瞧着意欢大度的一挥手,满脸无所谓的样子,解云洲 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意欢只是怕给自己惹麻烦。 他轻笑一声:“放心吧,皇上本来也有意再给世子指一位侧妃,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既然世子妃这么替世子惦记着,那就早点成全他们好了。”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又要倒霉了,别看这几日世子和世子妃闹了点小矛盾,但若真是进了新人,这两口子一定会一致对外的。 意欢顺嘴就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说了出来:“皇上能不能别祸害好人家的姑娘了。” 她替素未谋面的清白姑娘感到可悲,又无比庆幸自己能遇到厂督这么好的夫君。 解云洲看着意欢的脸色变来变去,一会哀伤一会又看着他无比动容,他轻轻的敲了一下意欢的小脑袋:“不会是坏了吧!” 刚才的感动都在听到厂督这句话之后烟消云散,好好的气氛都被弄没了,意欢翻了白小白眼,没敢让解云洲看见,不然估计又要挨一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咱们是左右不了皇上的。”解云洲怜爱的看着意欢,意欢就是心太软了,这才容易被别人利用。 他从来都不是个善良的人,师傅以前常说人各有命,要他先学会认命,再 去和天斗,他又把这话告诉给了意欢。 “不管是谁当了世子侧妃,那都是她的命,再说已经死了一个简侧妃,世子也不敢在轻易的弄死第二个侧妃。”解云洲的语气请飘飘的,不像是在说人命,好像是在说什么阿猫阿狗一样。 意欢不可置否,她觉得无能为力,就好像太极殿现在出现了一个大坑,皇上执意要再填进去一位青春貌美的女子去献祭不可。 第二日,下了早朝,解云洲直接跟着赵晟去了议事殿。 他先是呈上了一个素净的白瓶子,瓶子触手温润,还带着解云洲的体温。 “皇上,这是臣又搜罗到的一枚龙血丸,特意呈给皇上,只是还需要皇上召集太医后再服用。”解云洲一脸平静。 赵晟把玩着手里的白瓷瓶,他的眼神冷冷的,“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不是说龙血丸极稀有吗?”他用审视的眼神看着解云洲。 “皇上大可以召集太医先验一下再说,可能是上天庇佑皇上,让皇上心想事成吧。”解云洲神情坦然。 一定是你从高廷尉那里得了不止一枚龙血丸,只是想私藏着,没想过给朕罢了。 赵晟自以为猜透了解云洲的心思,在一 旁睨着解云洲露出高高在上的笑。 到底是关乎自己性命的东西,赵晟谨慎的召集来了太医院资格最深的几位太医。 一个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看着皇上交给他们的龙血丸都新奇又激动,恨不得剖开这龙血丸仔细的研究一番。 赵晟叫他们来的目的十分简单:“你们只要告诉朕这东西有没有毒就行了。” 龙血丸的功效被传的神乎其神,赵晟将信将疑,他只恨方术士没有炼丹的本事,否则困扰了自己已久的头疼之症定然早就被解决了。 来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太医,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药丸,单从外表来看,龙血丸就是一枚普通的药丸,但从气味上来说又泛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不像是什么好东西,怪邪气的。 不过这话可没人敢当着皇上的面说,毕竟皇上看着枚龙血丸的表情简直像是在看守蟠桃的凶兽,眼里的渴望毫不掩饰。 几经研讨后,众太医得出一致的结论,最后由一名资历最深的老太医开口道:“启禀皇上,此物无毒。” 几乎是太医的话刚落,赵晟就迫不及待的从他们手里拿过了药丸,塞进了嘴巴里,水都没喝就咽下了肚子。 第六百四十六章 解云洲的报复 皇上急迫的吞咽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响起,他狼吞虎咽的架势瓤众人瞠目。 “皇上喝口水吧。”内侍赶忙递上茶水,他怕那药丸干涩的划伤了皇上娇嫩的嗓子眼。 “不用。”赵晟眉心微蹙,推开了内侍递来的茶水:“倒杯白水来,可别让茶水损了药性。” 龙血丸服用下去约么要两个时臣才能发挥功效,但因为心情畅快,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彻底不会再犯头疼了,赵晟和颜悦色对解云洲道:“朕若是真的康复来,定然会重赏你!” 此时大殿内只留了一名太医以备不时之需,解云洲知晓这类人得嘴巴严也就没了顾及。 “臣还有一事要禀。”解云洲做出愁闷的样子。 他话说半截,让赵晟抓心挠肝得好奇,他不满得催促:“什么事,快说!”别逼朕训斥你! 解云洲:“世子妃跑来宣光殿向意欢诉苦,她不知从哪里得知了翟氏的事,还以为翟氏是您要指给世子的侧妃。” 赵晟听完先是一愣,随后捧着肚子爆发出一阵大笑声:“简直骇人听闻!朕看她就是太闲了!” 赵流光的儿子已经够多了,他都快打消给赵流光 指侧妃的打算了,他们怎么还自己着急上了呢? “翟氏是不能指给他了,就从这次的秀女里选个好的给他吧,此事交给你来办。”解云洲并不大重视这事,倒让解云洲有些意外。 难道是皇上又想到了别的折腾世子的办法了? 赵晟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高廷尉那边怎么样了?” 当日解云洲奉旨封来高府的大门,高廷尉接旨,得知自己要闭门思过三个月后只是乖顺得跪下接旨,并无一句话。 自开国以来,还没有朝臣被罚闭门这么久过,着简直就是明晃晃得昭告天下,此人惹了皇上不悦。 但这也不是高廷尉第一次受罚了,不过是损了些面子,还不知道皇上又小肚鸡肠的抓到了自己什么错处,这是在那磋磨自己呢。 高廷尉如此劝解自己,可他越想越气,终是没忍住,狠狠的拍碎了一张实木的炕桌。 “黄毛小儿,欺人太甚!” 高廷尉向来自诩自己对国朝贡献颇多,连着两位皇帝都是无能之辈,和自己不能相提并论,偏偏太还得屈居人下。 “早晚反了你!”高廷尉恨声道。 虽说皇上命高廷 尉闭门思过,但并没有派高手把手高府。 赵晟的脑子也不是一直都这么糊涂的,让高府一只蚊子都飞不出来反而对他不利。 倒不如拿高廷尉当鱼饵,他就不信高廷尉能忍着三个月都不和外面联系。 像高廷尉这种把权柄看的比什么都重的人来说,如此一来,岂不是等同于要了他的命? “派人日夜的盯着,朕倒要看看,是谁的脑袋在脖子上待的不耐烦了。” 赵晟恨极了这些结党营私的朝臣们,本该是他发号施令的江山,如今都快变成这些家伙得斗兽场了。 白太傅一案牵扯出了不少的老臣,空出来的官职让以高廷尉为首的一派和以谢丞相为首的一派都的不可开交。 解云洲从议事殿出来没直接回宣光殿,而是除了宫回了趟厂督府。 他扫了眼身后并没有尾巴,一路上也没有被监视的感觉,这才快步的去了书房。 解云洲一进门就听得一声激动的声音。 “厂督大人!” 只见晒黑了的元宝眼含热泪的看着自己,那模样活像自己是刚死而复生了一样。 “你怎么黑成碳了!”小叶子咧嘴嘲笑元宝,瞬间就破坏了 元宝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感人气氛。 元宝没好气的瞪了小叶子一眼,他幽幽道:“禹州虽说不是很热吧,可太阳毒,就是汉白玉去了也得晒成花岗岩!” 小叶子听了哈哈大笑:“呦呵,怎么着?去了禹州一趟,嘴巴变得更巧了呀!” 他自然乐的好兄弟能回来办差,但也不希望元宝和自己强夺厂督的信重。 如今他才是厂督身边第一得意人! 小叶子上前拍了拍元宝的肩膀,只觉得他看着瘦了,实则肌肉更紧实了。 插科打诨了两句,元宝正色道:“属下不辱使命,安南王确实和通州那边有挂连,几个月前安南王突然置了一批兵器,耗费约八万两白银。” 他说完,解云洲就反应过来了,之前高廷尉才被打劫了七万两白银,为此还发了好一通的火,就连他都没能查到这批白银的下落,原来是进了安南王的口袋。 只是禹州和通州不仅不相连,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安南王的手是怎么伸到高廷尉的地盘上,还在阴了高廷尉后鬼魅般的隐身的呢? 只有一种可能,通州有安南王的人,并且位高权重,心机不浅,能糊弄住 高廷尉这个在通州经营多年的老狐狸。 看来安南王的野心比高廷尉更深,他此番故意向皇上揭露高廷尉,未尝没有借刀杀人的意思。 哼,且叫他们狗咬狗去吧! 解云洲传递密信叫来了十八,十八一张娃娃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又到了自己立功的时候了! “厂督大人,可有什么药吩咐属下去办的!”十八语调激昂。 这还是元宝第一次和十八打照面,看着这个一看就和自己不是一路人的小家伙,他心内又惊又气。 惊的是厂督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物,气的是厂督身边不缺人,他想回到厂督身边就变得遥遥无期了! “你平日里也负责替高廷尉探查消息,我要你想办法把安南王向皇上检举他之事透露给高廷尉。”解云洲冷脸,目光偏向了皇宫的方向。 知悉此事的人不多,皇上又下令让知道此事的人都闭牢嘴巴,若是消息走露,皇上很快就能锁定嫌疑人。 解云洲不打算暴露自己,那就只好借用一下世子的嘴巴了! 酒后失言什么的,不足为奇吧! 谁叫他管不好自己的妻子,跑到意欢面前乱嚼舌! 第六百四十七章 赵流光入圈套 此时的赵流光还不知道世子妃给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他带着这一季新炒的茶登门拜访解云洲。 他一直盯着宣光殿的方向,看到解云洲回来了生怕解云洲一会儿又出宫办差,赶忙跟了上去。 解云洲五感敏锐,身后跟着人,那种明显的脚步声他不用回头都能感觉道,定住脚步,解云洲从身后之人的呼吸声中判断出他是一名成年的男性。 甚至还有些紧张,阖宫上下也就赵流光敢这么默不作声的跟在自己身后了。 他淡然的略侧过身,探究的看着赵流光:“世子可是有什么事吗?” 赵流光还盘算着一会儿要如何让厂督带自己出宫办差,他没察觉到解云洲已经停下了脚步,等解云洲猛的一出声,他方才回神,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再一看,自己和厂督就差两步远了,差点就要贴在人家厂督的后背上了。 尴尬的后退了两步,赵流光掂了掂手里的茶筒:“我来给厂督送茶,这是上个月才新炒出来的,父王和那信一起寄来,特意嘱咐我要送一些给厂督的。” 这话说的讨巧,这可是安南王送给你的,他远在禹州还能惦记着你这么个宦官,难道你不该感恩 戴德吗? 解云洲心里冷笑,他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了,“外面冷,世子还是和我一起去宣光殿坐一会儿吧。” 正好求之不得!赵流光笑意更盛,他心里美滋滋的,开门红啊这是,还是父王的名头好用。 宣光殿的书房里,清新的茶香很是霸道的侵占了屋子里的每一丝空间,闻着这茶香,赵流光越发得意:“这茶名叫不知秋,最是难得,拢共只有两颗百年茶树,每年只采秋天的那一撮嫩芽,十斤嫩芽才能炒出一斤茶,因着数量稀少,甚至都没贡给皇上过。” 赵流光满脸红光,为皇上品尝不到的东西他却随手可得感到得意非常。 解云洲不甚注重口舌之欲,看着霁月风光的一个人,其实喝茶一点讲究都没有,对这什么不知秋更是反应平平。 “世子来找我恐怕不仅仅是赠茶这么简单吧?”赵流光放下了茶盏,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一副自己很忙想要出门的举动。 赵流光果然急了,他挡在解云洲的身前,讨好道:“皇上虽没禁我的足,却也没给我配护卫,我不好贸然出宫,只是自打新年后,我一次宫都没出过,不拘厂督要出去做什么,带我一个可 好!” 说完了赵流光也后悔了,自己方才想说的明明是让厂督带着一起去办差,怎么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想跟着人家一起出宫了。 这意思可差远了啊! 什么叫瞌睡来了送枕头,解云洲正想借赵流光的嘴一用,没成想他自己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 “好说,只要世子保证不乱跑,带世子出宫算的了什么!”解云洲一口应下,痛快的叫人心生怀疑。 本以为还要扯皮一会儿,赵流光都准备舍下脸皮哀求一番了,没想到解云洲竟然同意了,赵流光给解云洲表演了一回变脸,刚要耷拉下来的眼尾飞扬起来,惊喜道:“多谢厂督,多谢厂督!” 解云洲带着赵流光抬脚就出了宫门,他在厂督府的门口下了马车,赵流光也亦步亦趋的跟着。 赵流光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就说自己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该去哪里,当定解云洲的小尾巴了! 当解云洲早有准备,马车都已经牵到后院去了,小叶子骑着马疾驰而来,焦急道:“厂督,诏狱那边出了点急事儿,您快点去!” 赵流光的耳朵一下就竖起来了,他刚要开口表明自己也想跟着,就见解云洲夺过小叶子的马, 翻身上马,动作如行云流水,瞬间就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哎,厂督把我落下了!”他看着小叶子,“快去套马,咱们一起跟上去啊!” 小叶子一脸的为难:“世子,不行啊,东厂的诏狱除了犯人那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啊!您......” 有没有皇上的旨意,自己若是执意要去诏狱,难免不会引起皇上的猜忌,还以为他是进去见什么人的呢! 赵流光沮丧的站在厂督府的门口,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剪了羽的金丝雀,刚才笼子里飞出来,就被抓到了另一只笼子里。 也不知世子眼神呆呆的在想什么,他的表情还怪哀怨的,简直像是丈夫长期不归家的怨妇。 厂督可早就吩咐过了,务必要让世子喝个痛快! 至于要带着世子去哪里喝,这是个问题。 “哎!庙前胡同那边的星宿楼一会儿就要开门了,听说她们要捧新花魁,咱们去瞧瞧热闹!” “是啊,大白天开门的青楼,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呢吧!” 两个商人打扮的年轻男子发出只有男人才懂的笑声,奔着南街的方向走去了。 出来一趟,难道就这么回宫? 赵流光浑身的反骨都在叫 嚣,他今日非要去玩个痛快才行! 他瞥了一眼小叶子:哼,你不是不带小爷去诏狱找厂督吗?那他就去青楼里散散心! “什么星宿楼,什么花魁,本世子也要去看看!”赵流光说完扭头就跟上了那两名商人的脚步。 小叶子跟在他身后,佯装焦急:“世子,使不得啊,您身份贵重,星宿楼那种地方您怎么能去呢!” 他越是这么劝就越坚定了赵流光要去星宿楼的心,脚步也越走越快,心道有本事你就一手刀砍晕我! 星宿楼果然热闹,老鸨就站在门口,抹的鲜红的大嘴,脸皮耷拉着,满是皱纹,依稀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有几分姿色的美人。 一看刀赵流光这么个鹤立鸡群,通身贵气的男子老鸨眼前发亮,像是看到了一座金山一样。 这才是他想要的大主顾啊! “公子快快里面请,我们楼上有雅致的雅间,保管不会有人来打扰公子的!”老鸨身上的香风直往赵流光的鼻子里扑。 他心里有些后悔了,那女人还伸手来拉扯他,但赵流光扭头看到小叶子在偷笑,瞬间就拉下了脸,扬声道:“好啊,再把花魁给本大爷叫来,大爷有的是银子!” 第六百四十八章 赵流光上钩 星宿楼的对门也是一栋有着二层小楼,带着宽敞后院的青楼,只是这间青楼要黄昏才会掌灯开门,姑娘们这会儿都在休息呢。 本该在东厂诏狱的解云洲在打开的窗户缝里看到了赵流光步入星宿楼的背影,露出了一抹冷笑。 但凡赵流光听话些,别和自己作对,他都不会入自己的圈套,和自己作对,定然不会有好下场,这个道理赵流光非得吃点苦头才能切身体会到。 星宿楼里,赵流光硬着头皮进了一甲字第一号,他挑剔的打量了四周一眼,看来是下了本钱装修的,还算看的过去。 老鸨自觉见过的男人比那河里的鱼还要多,心里认定今天不会再出现一名比眼前这公子还要有钱的人了! “公子稍等,我马上就叫铃兰来陪您!保管叫您满意!”老鸨笑的满脸褶子,宛若一朵盛开的菊花。 赵流光搓了搓汗毛倒立的胳膊,极力躲开老鸨凑近的脸。 这楼里的姑娘起的名字倒是雅致,竟然都是花名,也不知道人长的什么样,他不喜欢太艳俗的样貌。 小叶子一直跟在赵流光的身后,充当他的护卫,此刻自然没错过世子眼里那一闪而逝的期待。 不多时,屋外响起一道冷冷清清的女声:“妈妈,您别拉着我呀,我走不快 的!” 这女声听着就让人抓心挠肝的,在青楼的哪个不得学着巴结客人,女人倒是与众不同,隐隐透着几分清高的意思。 “铃兰,你可要抓住机会,叫这位客人替你开宝,否则你就等着听我安排吧!”老鸨危险道。 赵流光的好奇心更旺了,他不自觉的微微伸着脖子看向门口的方向。 直到房门被推开的那瞬间,赵流光低头品茶,做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铃兰在进屋后打量了一眼,一下就确定了自己要陪的客人是谁,她一身轻薄的衣裳,身上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 “铃兰见过公子,不知道公子该怎么称呼。”铃兰没欺身上前,而是规矩的在赵流光的桌子对面站定,如削葱根的纤纤玉手又帮赵流光斟茶。 赵流光抬头,眼底划过一抹惊艳之色。 铃兰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她不似青楼以色侍人,做皮肉生意的下等人,到似是哪家的高贵千金。 还不等铃兰介绍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就已经给铃兰脑补出了凄惨的身世,定是哪家的官宦小姐沦落到此了。 倒也是个可怜人。 赵流光语气稍温和:“我本过路商客,姑娘叫我赵公子就好。” 假正经,铃兰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还是那副冷冷戚戚的模样, 她长的不是顶顶美,不施粉黛的时候甚至会有几分寡淡,但一装扮上就能把六分的美貌发挥到十分。 她重新更为赵流光见礼,微微低着头的样子就叫赵流光的心里更痒痒了。 他觉得自己好似那看见了肉骨头却进吃着不敢开口啃的大狼狗! 铃兰了解男人,她走到了雅间的古琴边:“铃兰技艺粗鄙,唯有琴技还算拿得出手,不知公子肯不肯赏脸,听铃兰奏一曲。” 从来只有别人讨好赵流光,烟花之地的女人在他眼里都得是主动来取悦自己的,碰上铃兰这种不肯近身的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铃兰一开口他就只知道点头。 直到铃兰手腕一动,手下接连倾泻出一串哀怨的琴声,听得人肝肠寸断,什么风花雪月的旖旎心思都被掐灭了。 不得不说,铃兰方才说自己是微末之技的话过于自谦了。 屋外顿时传来老鸨气急的叫骂声:“哎呀,要死了,大好的日子你在给谁找不痛快!” 老鸨赔笑的在屋外讨好道:“赵公子莫要生气,她平时就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您可千万别为了这点子小事儿生气,我把她叫出来,训教她一下帮您出出气。” “不用了!”赵流光突然道,老鸨说的教训不外乎是把人叫出去打一 顿,看着美人挨打,他于心不忍啊! 铃兰越是这样,他心里的轻蔑就越少,看铃兰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怜爱。 短短的时间内就对一个陌生的烟花女子产生怜惜之情,不过是因为移情罢了,是他对自己身处困境却无法自救的无力感的感同身受。 老鸨讪讪一笑:“嗨呀,那就赵公子自己管教管教她吧!”老鸨的笑声听着怪渗人的。 不知何时铃兰已经停止了弹琴,她径自做到赵流光的身旁,两人坐在桌子的两旁,桌子上还有一壶酒,两个小巧的酒盅。 铃兰自斟自饮,清冽的酒香飘进了赵流光的鼻子里,她眼里泛起了淡淡的水雾:“赵公子一看便是干干净净的人,这里不是公子该来的地方。” 赵流光的心陡然一震,自己在铃兰姑娘的眼里竟然是如此清高的形象吗?他的嘴角开始上扬。 站在角落里的小叶子从指间顺着窗户缝弹出了一枚小小的石子,石子正好打在街道对面二楼房间的窗户上。 “上钩了。”对面屋子里的解云洲动了动脖子,冷酷道:“动手吧!” 他话音一落,星宿楼的楼下又爆发出一阵喧闹声,一个浑身都是金翡的臃肿中年男人被簇拥着进了星宿楼。 这个满肚肥肠的中年人嘴边还有一颗指甲 盖大小,长着一撮黑毛的大痦子,那痦子随着他说话一动一动的,看着更恶心了。 “把你们的花魁叫来陪大爷,大爷我花三千两够不够给她开宝!”中年人的声音都透着油腻。 那股子天老大,他老二的嚣张嘴脸看的人心烦不已。 赵流光发现铃兰浑身绷紧,眼里露出哀伤的神色,她贝齿咬了一下殷红的嘴唇,不知是在对赵流光还是在自言自语,她喃喃道:“今日若失了清白,我情愿一死!” 果真出淤泥而不染! 赵流光的拳头应了,他心中激起了斗志,无论如何,铃兰他今日是保护定了! “我出三千五百两!”赵流光在屋子里大声的喊道! 他给了铃兰一个安心的眼神,铃兰脸上的冰霜似有融化的迹象,她动情的伸出了手:“赵公子,铃兰不值得您如此破费的!” 殊不知她的话像是给赵流光喝了鹿血酒,赵流光的气血没往下三路涌,都涌上了他的头。 “四千两!”屋外的中年男人和赵流光杠上了。 堂堂安南王世子,岂能被区区几千两给难倒了!赵流光愣是把几千里说出了几文钱的架势。 “五千两!”赵流光拔高语调,隐隐有要破音的架势。 小叶子被震的挖了挖耳朵,很好,厂督又有一笔进账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赵流光宿醉 楼下响起那中年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五千两足够在皇城好地段置上一个二进院子的房子了! 花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不大值得,老鸨和龟公都出来劝,很快,楼下就没了那中年男人的声音。 赵流光比赢了比赛的斗鸡还要斗志昂扬。 铃兰更是感激的起身对他一福身子,起身后给赵流光斟酒,亲手递到赵流光的手中。 “多谢赵公子搭救!铃兰不胜感激!”铃兰说完自己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赵流光也一口闷,辛辣的酒水滑过喉咙,好似在他的胃里点燃了一把火。 这火越烧越旺,铃兰海量,赵流光最后喝的眼前都出重影了,他最后只记得铃兰身上的草木香和那具年轻身体的温软触感。 赵流光彻底醉了!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坐上了摇摇晃晃的马车,宿醉后的头疼欲裂让赵流光龇牙咧嘴,一晚上没换洗,邋遢的不成样子,身上还带着一股酒臭味。 “这是哪儿?铃兰,铃兰?”赵流光不满的嘟囔着,铃兰那么善解人意的姑娘怎么会伺候不好自己呢? 罢了,以后慢慢的调教吧。 小叶子直翻白眼,他不爱饮酒,也憎恶酒臭味,现在的世 子在他身边简直臭不可闻,尤其是人眼睛都没睁开就开始喊女人的名字,真真道貌岸然。 可若非如此,厂督的谋划也不能成,小叶子慨叹,多谢世子成全了! “世子爷,咱们这是在回宫的马车上呢。”小叶子故意捏着嗓子道。 怎么是个谄媚的男人声! 赵流光一下脑袋也不疼了,浑身上下汗毛倒竖,凉意悚然爬上了脊背,他刷的一下瞪大眼睛,正对上了小叶子的脸。 原来是他啊!赵流光没好气道:“你怎么不吓死本世子!” 小叶子这个委屈,他只能对着赵流光赔笑道:“是您先问话的呀,属下哪有不答的道理。” 车轱辘压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这是快要进宫的那条路! 赵流光急忙伸手去捞帘子:“慢着,本世子要和厂督一起回去!” 可他一撩开帘子,瞬间就傻眼了,只见外头天光熹微,俨然是刚刚日出的样子! 小叶子见他人愣怔住了,连忙上前解释道:“世子爷,您昨天喝多了,星宿楼的酒太烈,您和铃兰姑娘喝了足足二斤白酒,人睡了一天一夜啊!” 一天一夜!怪不得自己浑身酸疼,脑袋更是像被人踩过一样 。 不对,他不胜酒力,寻常喝上六两就是他的极限了,他怎么可能喝二斤酒呢! “铃兰在哪里!快派人去把她给本世子抓起来,她绝对有问题!”赵流光用力的抓着小叶子的肩膀,连声催促道。 闻言小叶子摸了摸鼻尖:“世子您昨天喝到兴头上说要喝铃兰姑娘圆房,把我赶出来了,我一直在屋外等着您,早上老鸨来叫人,踩发现铃兰姑娘人都僵了!您还躺在她身旁呢!” 自己竟然和死人一起睡了一晚上! 这个消息带给赵流光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他干呕了一声,迅速撩开了马车的窗帘吐了出来。 马车里小叶子嫌恶的屏住呼吸,眼底划过了一抹戏弄得逞的狡黠。 他就是故意的! 赵流光把脑袋伸回马车里,神情阴鹜:“本世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停车!停车!”最后一声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小叶子无奈,只好顺着世子,又驾车回了星宿楼。 “去把厂督给本世子请来!”临下马车的时候,赵流光吩咐道,“别想着糊弄本世子,今日不把事情查清楚,本世子就不回宫,看你们怎么和皇上交代!” 这个时候,赵流光身上作为 宗亲的压迫气势毕露无意。 不多时,解云洲就到了星宿楼,此时老鸨和龟公满脸冷汗的站在空旷的大堂里,铃兰的尸身盖着白布,躺在卸下来的雕花门板上。 而赵流光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还有心情饮茶吃点心。 赵流光一见到解云洲,方才绷着的样子都破功了,他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可算是等到了来给自己撑腰的家长了! “厂督,你总算是来了!”赵流光一个饿虎扑食就要往解云洲的身上扑。 除了意欢之外,没人可以近自己的身! 解云洲眸光一沉,侧身躲过了赵流光扑过来的身体,“世子何事如此着急?是欠了银子吗?” 不敢看死人,赵流光眼神瞥向躺在地上的人,嫌恶道:“厂督大人帮我看看这女人是怎么死的,我怀疑她暗害我!” 闻言老鸨连声哎呦:“赵公子,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们可是正经的青楼,再说了,您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倒是我们铃兰死了,怎么就成了她暗算你了,说起来,您还欠着我五千两呢!” 龟公用力扯了下老鸨的衣袖,咬着牙道:“那可是厂督和世子啊!” 经过龟公这么一提醒,老鸨两眼几乎 要瞪出眼眶,倒吸了一口气:“嘶!”可她的眼睛又看了看赵流光华贵的衣袍,硬着头皮道“世子和厂督也不能吃白食啊,我在铃兰身上可是花了大本钱的!” 她不说还罢,这一说惹得赵流光更怒了,他上前抬脚就给了老鸨一脚,老鸨被踹中胸口,倒地哀哀直叫。 “把他们通通都抓起来!”赵流光气急败坏,他指着龟公和老鸨道:“东厂的诏狱有办法让你们说真话!” 解云洲勾唇轻笑的看着世子赵流光上蹿下跳的身影,给了那龟公和老鸨一个眼神,那老鸨立刻泼妇附身,扯着嗓子道:“世子饶命啊!老身错了!五千两银子也不和您要了!至于谋害您,那真是没有的事啊!” 龟公则扯开了盖在铃兰身上的白布,露出铃兰苍白如纸,隐隐还泛着青色的脸:“您看看,铃兰自小便有心疼之症,想来是昨夜与您喝多了,自己发病死了,她一向不喜欢青楼,怎么打都不肯接客,定是她一心求死,还要嫁祸我们这才把您喝断片了!” 铃兰一心求死?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脑海中闪过昨天铃兰那种总是带着哀怨的美丽脸庞,赵流光心里动摇了。 第六百五十章 高廷尉生气 不,不对,赵流光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把那些旖旎的想法都摇出脑海,他定了定神,看着解云洲道:“厂督,此事还需要你来查一查。” 万一这只是那些想暗害自己之人的一次试探呢? 解云洲敛起不甚在意的表情,示意小叶子上前去验尸,一边对赵流光说:“世子不用担心,只要查明这女子是否是因为心疾发作而死的就行了。” 忍着害怕和恶心,赵流光不错眼的盯着小叶子上前查探尸体的举动,在他眼里这个小叶子也有嫌疑,但奈何人家是厂督的心腹,他不好多说什么,唯有自己多上点心。 小叶子拉开了覆盖在铃兰身上的白布,露出了一具年轻曼妙的女尸,青楼女子的衣着比常人轻薄许多,透过淡粉色的纱质袖子,隐隐可见到女尸铃兰的手臂上满是云雾状的暗红色瘀斑。 他又拉开了铃兰胸口的衣服,露出了她的胸部以上的肌肤,和胳膊上一样,也布满了暗红色色云雾状瘀斑。 小叶子示意解云洲一起看:“厂督,错不了,符合心疾发作的迹象。” 解云洲欺身上前,仔细的端详了一番,指挥小叶子扒开铃兰的眼皮看她散瞳的眼珠,又 扒拉出铃兰的舌头看她的嘴。 出了一股子臭烘烘的酒气,倒是没有别的异常之处。 围着尸体看了好一会儿,解云洲对赵流光道:“世子,确实是心疾发作而亡的,估计是昨晚死的,尸斑还没扩散到全身。” 搓了搓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赵流光晦气的挥手:“快别说了!” 他倒不是怕死人,这一年下来死在他手里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但他又不是变态,一想到自己和尸体同床共渡了一晚,他就毛骨悚然。 真是可恶的女人!枉费自己还心疼她,她竟然敢这么陷害自己,若非自己的身份是世子,又有世子相帮,只怕现在已经被老鸨讹上,白白的花钱了事吧! “晦气!咱们快点回宫吧!”赵流光说完就跑出了星宿楼,他还想伸手去拉解云洲,但被解云洲躲开了。 老鸨肉疼的看着地上的尸体,试探道:“那银子!” 赵流光:“呸!本世子没让你们赔命就算了,还敢来跟本世子讨钱!疯了吧!” 龟公拦着不让老鸨再多言,解云洲低头看了地上的尸体,他嘴角微微上扬,背着赵流光露出满意的笑容。 铃兰的尸体胸膛的位置竟然有了一 点点起伏。 马车上,赵流光搓着手,对解云洲道:“大人,今天的事情您可得帮我保密啊,要是被世子妃知道了,定然要和我吵架!” 世子妃不善妒,但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出宫一趟没干正事,直奔青楼还弄死了个妓女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她一封信寄到禹州,那自己就真要倒大霉了。 解云洲看着此刻世子显得有些天真的嘴脸,心里冷笑,这会儿倒是想起来害怕了,早干什么来着,等着吧,后面还有让你更该担心的事呢! “好说,世子也受惊不小,合该好好休息几天。”解云洲长了张很容易让人信服的脸,赵流光十分信任的点头,并感激一笑。 “还是厂督最善解人意,我都快要疯了,怎么出来一趟还能遇到这么糟心的事情,最近诸事不顺,以后我还是少出门吧!”赵流光挫败道。 回到了太极殿,赵流光邋遢的样子吓了世子妃一跳,她惊愕:“世子这是跑到哪里去了,弄得如此狼狈。” 酒臭味掩盖了在星宿楼沾染的脂粉味,赵流光一边吩咐人赶快给自己提水沐浴,一边敷衍世子妃道:“和厂督出去办差,忙了一天一夜没休息,路上 还碰到了了臭酒鬼,吐了本世子一身。” 素来爱洁净的世子妃听他这么一说,也不上前动手帮世子宽衣了,甚至还默默地后退了一步:“世子辛苦了!那解云洲也真是的,怎么敢如此劳累您呢!” “哎呀,行了!别在背后说厂督的不是,被他听到可怎么办!” 急于结束这个话题,赵流光奔向了洗漱间,片刻后,屋内响起了哩哩啦啦的水声。 高府,一名负责打探消息的探子跪在地上,信誓旦旦道:“大人,皇上此次之所以罚您禁足可能与安南王有关。” 他不敢卖关子,竹筒倒豆子般说道:“昨日属下发现安南王世子出了宫,便一路跟着他,他进了青楼和妓女喝酒,酒醉后说出安南王把您写给他的信借世子的手给了皇上!” “该死的安南王,真是不知好歹,竟然拿我当人情!”高廷尉气得把手里正在把玩的核桃捏了个稀碎。 都说狡兔三窟,高府自然不可能只有前后大门两个出口,他的宅子底下都被自己当初借口修花园的时候挖空了,底下的通道四通八达。 “书信造假最容易,皇上定是气昏了头,都没让您自己辩解一番就不分青红皂 白的罚您禁足,真是不公平!”来报信的探子为高廷尉鸣不平。 问题在于高廷尉确实写过怂恿安南王造反的信,他虽有当着皇上的面嘴硬的勇气,但奈何皇上本就不信任他,如今也是借题发挥罢了! “大人,咱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啊!” 管家的声音在高廷尉身后响起,他一脸焦急,大人可是他们的主心骨,他跟随大人几十年,可不想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高廷尉是何等敏锐的人,几乎是管家得话音一落他就明白了管家的未尽之言。 他并不觉得气恼,反而淡淡一笑,看向管家道:“急什么!宫里就等着本大人露出马脚呢,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 皇上只罚自己禁足不就说明他不敢,也不能轻易的动自己吗! 没有人是傻子,皇上不动他是还没切实抓到证据,光凭一封信又能说明什么? 安南王也姓赵,他又不是要推翻国朝,只是想换个皇上而已。 要怪就怪赵晟自己不争气,收服不了皇叔,迟早有一天,安南王会踩在他的头顶上! 而自己会在安南王最得意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到时候姓赵的就再也没有能和自己唱反调的人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沉不住气 解云洲静候着高廷尉作出反击,高廷尉可不是那种束手就擒的人,他一定会找机会吸引皇上的注意。 宣光殿书房内,解云洲坐在书桌前,白皙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他面容严肃,整个书房内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书桌前摆放着一盆小巧的文竹,这是意欢嫌弃他屋里颜色太单调,执意要他摆在桌子上的。 “厂督,金国那边不能再等了,毕竟元帝真的坚持不了几天了,咱们必须尽快下手。”小叶子显得有些焦躁,他搓动着自己的双手,只等着厂督一声令下就亲自奔赴金国。 摄政王翟疆的心思昭然若揭,解云洲却并不认为翟疆会杀了金枝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从一开始,解云洲就清楚,金枝可以成为金国的王后,但是她肚子里的还是无论男女都一定无法坐上那个王位。 同理,当初翟贵妃生下孩子即便再聪颖,也无法成为太子。 原因再简单不过,王位上的皇上不可能掺杂异族血脉,这是上位者和贵族们的禁忌。 所以金枝肚子里的孩子对翟疆没有丝毫的威胁,他当初闯进皇宫,恐怕是做给那些站队元 帝的人看的。 是在给他们一个重新选择站队的时间,如若不然,就别怪翟疆队他们下死手了。 解云洲思考完出声道:“不急,可以再等一等,即便是元帝死了,他也不会即刻继位,做摄政王自由自在,做皇帝可就会处处受掣肘,操纵傀儡多省心啊!” 厂督说的倒是有点道理,但是他们当初的计划是让金枝的孩子坐上王位,然后牵制摄政王,若是摄政王彻底操纵了金枝,那他们的计划岂不是就落空了? 小叶子握了握拳,又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到解云洲道。 “怎么,你和金枝之间有什么吗?”解云洲的话问的突兀,他脑袋微微歪着,看着小叶子的神色有些冷。 小叶子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担心厂督的计划......” “计划是一直都会变的,要学着变通,金枝透露了和翟娆有关的事情,这已经是一种背叛了,是她先背叛我在先,所以,不要怪我抛弃这枚棋子。” 小叶子浑身一冷,打了个寒颤,厂督最近太温柔了,他都快忘了这才是厂督最真实的一面。 仔细想一想,厂督说的没错,背叛有 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论之前金枝遭遇了什么,她的背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厂督不可能再信任她的话了。 “要不要再刺激一下高廷尉,他一直缩头乌龟一样,厂督您也不好交代啊!” 或许可以抓一个高廷尉的下属,杀鸡给猴看,让高廷尉也着急着急。 解云洲再次摇头:“敌不动我不动,现在急吼吼的反而暴露了咱们得不安,只会助长高廷尉的火焰。” 时间飞速流逝,一转眼又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高廷尉府还是一片祥和,本来高府就人丁稀少,这下更安静的像是一座空宅一样。 当天一下早朝,解云洲就被皇上派内侍请到了议事殿。 这次赵晟罕见的没有用东西砸他,而是冷冰冰的看着他,那眼神好似在看一具尸体。 赵晟开口道:“你不会是和高廷尉串通好了,一起耍朕的吧!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等的朕有多难捱!” 赵晟说着说着就咬牙切齿起来,他用力一拍桌子,气呼呼的起身,快步走到解云洲跟前,一把揪住了解云洲的衣领,鼻尖几乎贴在解云洲的鼻尖上。 “你知道朕最讨厌背叛,不要以为你献了药 ,朕就不敢拿你怎么样!”赵晟松开手,冷哼了一声。 他替解云洲抚平衣领上吧自己抓出来的褶皱,冷声道:“你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做出踏入深渊的后悔事,想想,你身后可还有意欢呢!” 皇上一把就抓住了解云洲的软肋,还用力的捏了一下以示威胁。 解云洲的眼神也愣了下来,他一把就拂下了皇上放在自己衣领上的手,“皇上稍安勿躁,臣怎么会和高廷尉搅在一起呢?也许这正是他想让皇上误会的。” 那个老狐狸定然和外界有联系,只是他还没有找到蛛丝马迹罢了。 不然为何高廷尉的朋党中甚至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高廷尉说上一个冤字呢? 赵晟显然也是因为这一点才变得如此狂躁不安,按照他的也想,高廷尉应该操纵那些下官替他说话,皇上也好借此机会发落了那些替高廷尉说话的人,进一步扫清自己的朝廷。 只是没想到,高廷尉会如此沉得住气,一声都不吭,好似真的要忍完这三个月一样。 赵晟已经可以料想到,三个月后高廷尉会以何种脸面出现在自己跟前,委屈,忍辱负重。 那是他最讨厌的样子 ,这么一闹倒像是他在无理取闹一样。 解云洲:“皇上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高廷尉迟早会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您不如把选秀的时间提前,臣就不信高廷尉不会对选秀做手脚。” 赵晟的嘴角一抽,高廷尉恨不得正给后宫的女人都是他的义女! 秀充仪还没失宠,就又想着培养新的亲信了吗?赵晟有一瞬间的失神。 解云洲轻笑一声:“留给咱们得时间还有很多,毕竟高廷尉年纪不轻了,皇上还是正值当年,多得是时间和他靠。” 但解云洲心知,留给皇上的时间其实不多了,毕竟皇上的雷藤之毒并没有真的解了。 如今皇上健康的表象只是因为他服用了狗血丸。 马志还在源源不断的做狗血丸,并且通过皇上的膳食每日都下在皇上的饭菜里。 皇上也没有察觉到,直觉这一个月他都没再头疼过,太医诊脉也没诊出什么不好来。 “朕再给你和高廷尉半个月的时间,若是还没动静,朕就先抄了你的家,再去抄高府!”赵晟冷哼一声,他现在就已经后悔了,当初就不该听解云洲的话,什么关禁闭,直接抄了高府多省事! 第六百五十二章 意欢有孕 解云洲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的神情不够恭顺,但赵晟也仅仅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让他告退了。 宣光殿内,意欢展开纤长的手臂,“现在做春装也太早了一点吧,做好了只能看不能穿,岂不是要馋死我了!” 要裁制一身衣裳,从选料子,绣花样到最后做成衣,前后少说要花费半个月的功夫,还得是两个绣娘同时开工才行。 春祥用软尺在夫人的后背量完她的肩宽,又把软尺放在夫人的胸上要量她的胸围。 “不早,夫人已经不是姑娘了,再穿的那么简单岂不是跌了您和厂督的面子?”春祥一边说这,手底下微微一用力。 意欢小声的痛呼了一声:“春祥,你轻点呀!” 被意欢的痛呼声惊了一下,春祥一脸焦急问道:“夫人是哪里不舒服?”她刚才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啊! 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意欢咬着贝齿,羞耻道:“我的胸口最近总是涨涨的,有点疼。” 她说完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叹了一口气:“算了,你继续量吧!” 为了好看的衣服,这点子疼算的上什么! 说到底,夫人的身量还没长成呢!冬日里吃的多,最是养身体的时候,胸再长 长也是可能的。 意欢又万分庆幸道:“还好咱们不像前朝那样,女子还得裹胸,你说那多疼啊!” 对于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意欢有些难以启齿,她不止胸口胀痛,小肚子那里也觉得有点痛,很像是要来葵水的感觉。 但她葵水来的日子很规律,所以意欢也都归结于自己还在长身体中。 解云洲回到宣光殿,恰好春祥刚收起软尺,正要和意欢一起挑布料。 见解云洲回来了,春祥就退到了一旁,对意欢说:“要论眼光,十个我都顶不上厂督,夫人让厂督大人帮您好好参详吧。” 说完春祥就笑眯眯的退下了,那表情喜庆的像是刚在路上捡到了一锭金元宝。 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和厂督制造单独相处的空间,意欢含笑白了春祥一眼,她笑着点了点春祥的背影:“厂督督你瞧瞧她,就会欺负我。” 说完意欢有加了一句:“就和你一样!” 解云洲直呼委屈,他俊脸做出无辜的表情,“我哪里惹了夫人不痛快,我改还不行吗?” 他凑近想要像平时一样搂抱意欢,可没想到意欢却泥鳅一样滑溜溜的跑开了。 若是放在平时,意欢一定会不等他凑近就先扑 了过来,可今日意欢却在躲避和自己的亲昵。 解云洲的眸色一下就变得阴沉了几分,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意欢已经厌烦自己了吗? 他不知道的是意欢也正在一旁懊恼着,和厂督搂搂抱抱的势必会碰到自己的胸口,她的胸口现在她自己都不敢多碰几下,更何况厂督督搂抱她的力气那么大。 她会疼死的呀! “抱一下都不行了吗?”解云洲失落不已,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意欢,简直比猫狗房抱给意欢看的没断奶的小狗狗还要惹人怜爱。 意欢的心一下就软了,她刚才可真该死啊,怎么能这么无情的拒绝厂督督的抱抱呢! 反正厂督督是自己的夫君,是天底下和自己最亲的人了,两个人同床共枕的,这事儿也瞒不了他多久。 意欢抿了下嘴唇,凑近解云洲,难为情的小声道:“我是胸口疼,碰不得。” “看太医没有?”解云洲的表情一下变得紧张,他又追问道:“除了胸口疼还有别的地方难受吗?许是还余毒还没清除!” 余毒? 意欢自己也愣了,她心里咯噔一下,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呢!闻言瞬间就慌乱起来。 她眼底的泪花一下就涌了出 来,紧张的拉着解云洲的衣袖,结结巴巴道:“怎么办?那可怎么办?” 屋外的春祥叹息一声,厂督就再是再神通广大也是个男人,女人在身体成熟的时候所经历的事情他无法体会到,现在倒是把夫人吓得六神无主的了。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来给夫人诊脉。”她说完等了几息,刚要抬脚去叫太医就被解云洲制止了。 “不用了!” 不知道为什么,厂督的声音带着一丝丝颤抖,说不出的惊讶还是惊喜。 解云洲不懂医理,但是他粗粗的学过诊脉,他心里担忧意欢身体余毒没清,便率先拉住意欢的手腕给她诊脉。 意欢的脉搏平滑有力,如珠走盘!这是喜脉! “这不可能啊!”解云洲喃喃道,他和意欢同房后明明吃了避孕的药物了,为何没有用呢! 根据意欢的脉象来看,她有孕堪堪一个多月,正是她中了曼陀罗之毒好了之后的事情,可能是龙血丸的缘故让自己的避孕药失效了。 厂督督嘴里怎么净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难道自己已经毒入骨髓,药石无医了? 意欢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要死了是不是!”她哭的房梁都要打颤了,整个宣光殿 都萦绕在意欢的哭声中。 一想到自己才刚和厂督督成亲,刚过上好日子没多久就要去见阎王了,意欢就心如刀绞,说不出的难受。 除了哭她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会了。 意欢哭的解云洲又好笑又心疼,同时也懊悔自己方才表现的太震惊,把意欢吓成了这样。 “不是的,不是的!”解云洲捧着意欢的脸颊,让她的眼睛直视着自己那双带着欣喜的眼睛。 他郑重的一字一句道:“意欢,你有身孕了!我要当父亲了!” “啊?”意欢打了个哭嗝,她愣了一下,不可置信重复了一遍解云洲的话:“我有孕了?” 就连春祥都傻了,她冲进屋子里,仔细打量着夫人的身体,她恍然大悟:“难怪夫人觉得胸口胀痛了!原来是有孕了!” 整个屋子里,最激动的人就是春祥了,她看着意欢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一座金山银山一样。 “夫人,还站着做什么,快点坐下,不不,快点躺下吧!”春祥虽激动,但还是压低了嗓音,扶着意欢,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夫人好才是了。 解云洲表情严肃:“这事情暂时不能对外说,除了咱们三个外,不要再让旁人知道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 喜忧掺半 “我竟然有孕了?”意欢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她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肚子,心中没多少欣喜,只觉得有些荒谬和担忧。 难道要让自己的孩子隐瞒真实身份,只能做他们的养子吗? 宣光殿内似乎洋溢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喜气,但意欢忧心忡忡问解云洲:“我是不是得出宫养胎了?” 在宫里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那还得了!岂不瞬间就暴露了解云洲是假太监的身份? 比起孩子,她更在意解云洲的安危,这孩子来的有些不是时候,意欢咬了咬牙,要是实在不行,也只能...... 那个可怕的想法只是在她脑海中转了一圈,她已然觉得心如刀绞,更羞愧的不敢去看解云洲的脸。 解云洲被问愣了,他直勾勾的看着意欢平坦的小肚子,看着这个完全在状况外的孩子,声音有些颤抖:“不用担心,我一定会让他光明正大的降生的。” 说完,解云洲的心猛地一跳,一种名叫心虚的情绪袭上了他的心头,这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感受,仿佛是自己欺骗了意欢一样,他第一次对意欢产生了躲避的想法。 “我还有事,去一趟书房,晚些回来陪你 。”解云洲压低自己的嗓音,无比温柔的对着意欢柔柔一笑。 他堪比明珠宝石般璀璨的笑脸让意欢失神片刻,还沉浸在美色中的她没发觉解云洲的不对劲儿,傻傻的点了下头:“好~” 看着解云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意欢又从床上爬了起来,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对着自己的肚子道:“你可真是个不乖的孩子。” 一旁的春祥连连呸了几声,又一脸忌讳的看着意欢:“夫人可不能这么说,现在您的胎还没坐稳,小孩子最害羞了,被您这么说一定会不高兴的。” 春祥也是从前听年长的妇人说的,许是她怕没有信服力,所以说话的语气也下意识模仿那老妇人,老气横秋的。 明明那么年轻的一张脸庞,却硬要做出老态龙钟的样子,意欢一下就逗笑了,方才心里的那点紧张感烟消云散。 “好春祥,快别逗我了,我的肚子也开始疼起来了,笑疼的!”意欢抹了把眼尾的泪,她说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怎么爱哭又爱笑的,原来都是肚子里这个调皮的笑东西搞的鬼! 一听夫人被自己逗的肚子疼,春祥更紧张了,她恨不得伸手捂住夫人还在不断发出 笑声的嘴,“哎呀,是奴婢的错,夫人快停下了,当心肚子里的笑主子啊!” 意欢用了掐了下自己大腿内里的嫩肉,眼底泪花更盛,这下是疼的,她这才止住了笑声。 而在书房里的解云洲确实对着空白的信纸发呆,他听着寝室里意欢欢乐的笑声,心中五味杂陈。 再过九个月,他的耳边即将会多出一道娇嫩的婴儿啼哭声,他回到屋子里,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他的妻儿。 和其温馨的画面,是他从前想都没想过,自己还能拥有的东西。 可阻碍他孩子安全降生的关键竟然是皇上。 解云洲泄气般往椅子上一靠,扬起头颅对着房顶出神,皇上一直对自己保持着忌惮,他如今能暂时放松警惕,无外乎皇上认定自己是宦官,不能有后,对他的大统没什么威胁。 可如今,意欢有孕,这明摆着是在打皇上的脸,皇上必然震怒,他和皇上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信任也会灰飞烟灭。 到时候皇上一定会倒转刀口,想方设法的弄死自己和意欢。 想到这里,解云洲突然讥讽的轻笑出声,他直起腰,看向议事殿的方向,皇上子嗣凋零,拼了命的进补,他的妃 子们也都吃着生子秘方,就这样,也只有一个病歪歪的皇长子,一个怀着身孕的高婕妤。 至于他,都吃了避孕的药物了,上天还是赐给了他一个孩子。 这么一想,皇上还真是可怜啊! 但很快,解云洲就笑不出来了,急促又熟悉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解云洲的心里直打鼓,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他要听到令他不悦的声音了。 “厂督大人,不好了!高廷尉在府里服毒自尽了!”一名内侍跑的满额头的汗,一脸恐慌的看着解云洲。 “皇上正在议事殿里拿刀要亲自去高府呢!”内侍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的直跺脚:“您快去看看吧!” 解云洲蹙眉,自寻短见,怎么还用上女人才会用的手段了呢? 他声音冷酷道:“那他死了吗?” 内侍一愣,怀疑自己的耳朵,可被调教过的嘴巴立刻道:“还不知道呢。” 解云洲无奈只好起身,吩咐人去意欢的房里告知一声,他需得出宫一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让意欢不必等他休息。 一路上解云洲被那内侍不停地催促,催的他耳朵都要气茧子了,放在平时,这内侍绝对不敢不言,可见皇 上在议事殿是发疯呢。 果不其然,他人刚靠近议事殿约五百米左右的位置就听到了赵晟的嘶吼。 “放开朕,看朕不去砍死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真是活腻歪着,竟然敢跟朕对着干!” 赵晟的吼叫听起来有些气短,透着浓浓的疲惫,看来已经发疯有一会儿了,马上就要耍不动了。 议事殿伺候的内侍宫女们各各低垂着头,鹌鹑样瑟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在看到解云洲的身影出现后,又都明显的松了口气。 解云洲嘲讽一笑,什么时候自己这个冷面阎王还成了他们的救世主了! 一进大殿,解云洲就看到赵晟被四名内侍死死的拉着,地上掉落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上还沾染和血迹,仔细一看,赵晟的手掌还在滴滴答答的淌血。 赵晟神色出离愤怒,好似一头被激怒了的公牛一样,恨不得用自己的角把天都捅出一个窟窿来。 “皇上息怒,臣即刻动身去高府一探究竟,高廷尉吉人自有夭相,不会死的。”解云洲冷声道。 他的话火上浇油,瞬间赵晟跳脚骂道:“他算个什么东西,这是在以死明鉴吗?他在讽刺朕是暴君是不是!” 第六百五十四章 夜香水解毒 赵晟野兽一样,面目狰狞,挣脱了内侍们的束缚,贴在解云洲身前。 “皇上冷静些,龙体重要。”解云洲轻轻的呼吸,一只手大不敬的按在赵晟的肩膀上。 赵晟的胸膛像传承了百年得老风箱,发出呼哧呼哧的漏风声,剧烈的起伏着。 他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虽说不疼但是给赵晟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看皇上的身体异状立即给了殿里一名负责茶水的内侍一个眼神。 那内侍在收到解云洲眼神示意后就退到了后面,不多时端上来一壶滚热的茶水。 “万一高廷尉不是自愿服毒而是被人投毒了呢?他那么惜命,就不怕掌握不好毒量再一命呜呼了吗?”解云洲恶意揣测了一番。 赵晟平息了几分怒气,被解云洲搀扶到了座位上。 内侍端上一杯热茶,清香的茶气扑鼻而来,早就口干舌燥的赵晟一口饮尽。 说来也奇怪,这杯热茶下肚赵晟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没有那种躁动的血管也爆裂的感觉了。 他摩挲着还温热的茶盏,冷声冷气道:“他真当朕是傻子吗?这么拙劣的手段偏偏那群愚民会信。” 赵晟口中的愚民就是为国朝榨干血汗得黎民百姓,他始终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藐视 着百姓。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为好皇帝? 解云洲心里讥讽一笑,面色不改道:“臣现在就出宫,明天早朝前一定给出皇上一个交代。” 赵晟没说话,低垂着头,浑身都被低沉的阴云所笼罩。 议事殿内静悄悄一片,解云洲转身出了议事殿,直奔宫门。 高府,树木萧索,偌大的宅院因高廷尉喜静,奴仆婢女不过二十几人。 此刻管家守在高廷尉的床边,一脸焦急的看着从宫里来的太医。 “您倒是说话啊!我家大人到底是中了什么毒?能不能治好!” 管家的眼前浮现出大人突然口吐黑血,两眼一翻就直挺挺往地上倒的样子。 到现在大人已经昏迷了两个时辰了! 都小便失禁了,此刻屋子里虽点了熏香可还隐隐有股老年人的尿骚气挥之不散。 太医眉头紧锁,号完了脉,一擦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慢条斯理道:“高大人脉象滞涩,肝火旺盛,确实是中毒之像,还是最毒的鹤顶红。” 鹤顶红见血封喉,大人吃了鹤顶红,岂不是要预备后事了! 管家颓然摇头,浑身的筋骨都软成一滩,高大人若是死了,那他跟高大人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大不讳的事情,岂不是都成 了水中月了? “大人!哪个黑心的暗害了您,如此容不下您,非要害死您啊!”管家汪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真是得了失心疯了,主子要死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太医瞥了眼管家,嘴角一抽。 管家的话音刚落,哭腔打着颤音的往外哆嗦着,就听到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响起。 “高管家这是在指桑骂槐吗?” 人未至,黑色的靴子带着猩红的衣角就先进了屋子。 太医眼前一亮:“厂督大人!” 不等解云洲问,太医就巴巴的一通陈述,把高廷尉如今的状况都说了个一清二楚。 “鹤顶红见血封喉,最是毒了,但万幸的是高大人用的少,中毒不深,下官已经命人去煮取泔水了。” 用泔水先给高大人催吐,让高大人把肚子里的脏东西都吐出来,他才好用药。 “泔水?”解云洲眉头一挑,眼底快速划过一抹促狭之色,他佯装生气:“泔水能顶什么用,高大人现在急需催吐,都是这个没主见的管家耽误了高大人的救治时间!” 管家被说的瑟瑟发抖,没忍住伸出手指放在高大人的鼻子底下试了试,他略微松了口气,还好,还有气。 “去弄些刷恭桶的水来!那东西最催吐了 !”解云洲冷声道。 啊? 管家嘴巴张的老大,连忙挡在高大人床前,誓死扞卫自家大人的嘴巴:“使不得啊,我家大人最爱洁净了,若是给他喂那等肮脏东西,大人醒来一定会杀了咱们得!” 管家说完向太医投去了求救的视线,快说话啊!确定这不是厂督在寻仇,故意磋磨他们家大人吗! 闻言太医却赞同道:“没错,下官第一个想到的也是用夜香水,只是顾忌到高大人的身份这才没敢开口。” 如今有厂督提议做主,高大人醒来就算寻仇,想来也算不到自己的头上了吧! 太医默默地替高大人默哀了两息。 可眼下已经快要黄昏,夜香桶早就在早上就刷完了,想给大人弄点夜香水还是下人们中有个坏肚子的,现弄脏了一个恭桶,这才...... 高府的下人捏着鼻子送来了解云洲要的东西。 那恭桶一拿进屋子里,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味道开始霸道的在屋子里扩散。 干呕声响起,管家差点没吐出来,太医和解云洲都后退了一步。 解云洲凌厉的视线扫过高管家:“还不快点给高大人喂下去,耽误了医治,你有几条命赔!” “我!”高管家一边干呕,一边不敢置信 的瞪大眼睛,嘴边的胡子都惊讶的翘起来了。 他养尊处优几十年,袜子都没洗过一双,现在要他给大人喂大粪水! 高管家没忍住看了眼恭桶,黄黄的水里还掺杂着不明漂浮物!他彻底忍不住了,在高大人的床边吐了出来。 一时间呕吐物的味道和粪水的味道掺杂在一起,见多识广的太医没忍住,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刺骨的寒风呼呼的吹进屋子里,驱散了一些味道,但顾忌到屋里还有个病人,太医只好又关上了窗。 “本厂督看下毒之人八成就是你吧,否则让你救高大人,你怎么总是推三阻四的!”解云洲唰的一声拔出自己的佩刀。 雪亮的刀刃对准了高管家,距离近到下一刻就能割断高管家的喉咙,高管家慌了,“不,不是我啊!” 解云洲分出心神,定定的看着床上的高廷尉,嘴里道:“那就快点给高大人喂粪水吧!” 解云洲调动自己的听觉和视觉,高廷尉的呼吸如常,不见丝毫紊乱,心跳声也平稳微弱,他脸上更是动都没动一下。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高大人确实中毒了,不是装出来的? “喂!”解云洲的刀刃在高管家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第六百五十五章 高廷尉醒来 冰凉的刺痛使得高管家尖锐的惊叫了一声:“不要杀我,我喂,我现在就喂!” 他一骨碌的爬起来,踩着自己的呕吐物,用夜香捅里巴掌大的葫芦瓢子掰开高大人的嘴就往里倒。 高廷尉人还平躺着,自然喂不进去,不仅没喂进去,还兜头给高廷尉洗了个脸。 没眼看,根本没眼看! 太医龇牙咧嘴,心里甚至对高廷尉生出了几分同情,如此蠢的奴仆,真是害人不浅啊! “你是想淹死高大人吗!”太医拔高嗓音,好意提醒道:“你倒是先把人半扶起来啊!” 高管家老态龙钟的一张脸无助的看向了解云洲和太医。 最后他才叫了声,屋外又被推搡进来一名奴仆,身量矮小的奴仆几乎是扑进屋里的,一看就是被被人用力推了一把。 他唯唯诺诺,不甘不愿的走到了高廷尉的床边,他分到了给高大人喂粪水的活,可怜的小家伙,手都在抖。 这一回,高廷尉是结结实实的被掰着牙关,喝了一瓢子粪水,第二瓢,第三瓢。 直到高廷尉的肚子明显鼓起来了,太医才叫停,远远的指导高管家按揉高大人的腹部,让高大人脸朝着地面。 “ 压!”太医一声令下,高管家咬着牙用力的按住高廷尉的肚子。 几乎是那一瞬间,高廷尉的喉咙里就涌出了大量的东西,最后连绿色的胆汁都吐出来了。 此时的屋子里简直比最破落的茅厕还要难闻。 解云洲却勾唇轻笑了一下,看着高廷尉这么狼狈,也算是解了他的心头之恨了,他一直都没能忘了意欢中毒和高廷尉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高廷尉吐完,解云洲又命令高府的下人进来收拾,打来温水帮高廷尉擦洗身体。 屋子里虽然还弥漫着难闻的味道,但是好歹没那么令人作呕了。 太医开汤药也端了上来,一碗汤药下毒,高管家屏着呼吸,眼巴巴的看着高廷尉,说不出的期待。 “啊!大人动了!”高廷尉惊喜的指着高廷尉动了动的手指。 就在他的话音落下后,高廷尉的眼睛也慢慢的睁开了,他的眼神迷茫,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眼珠艰涩的转动着。 “我,我这是怎么了!”高廷尉的鼻子还没失灵,嘴巴里的味道也很奇怪。 “你给我吃了什么?”高廷尉语气不善的看着高管家。 高管家被盯的一哆嗦,指着一旁 的解云洲说:“是厂督下令给您灌粪水的,不关奴才的事啊!” 粪水! 高廷尉的脑子里白光一闪,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到,他扼住自己的脖子,又开始呕吐。 太医看着高廷尉扣着嗓子眼往外吐的样子,不忍道:“高大人没用的。”他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他开的汤药绝对不会被吐出来。 “解云洲,你......”高廷尉被气的要炸了,他恨不得提刀像杀猪一样宰了解云洲。 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解云洲打断了:“您看,这不是很有用吗?起码您醒了呀!”解云洲一脸坦然:“皇上还等着我回话呢,高廷尉不如配合我一下。” 他不等高廷尉反应过来就公事公办道:“高大人都吃了什么东西?可有什么怀疑的人吗?” 高廷尉老奸巨猾,他避而不谈,反而对着太医道:“我中的是什么毒?” 太医看了眼解云洲的脸色,见厂督并无反对的意思才开口道:“是鹤顶红。” 鹤顶红是很容易得的药,几乎每间大药铺都会有,毕竟这东西小剂量,辅些别的药材还能当救命的药用。 高廷尉这才回答解云洲的话,他摇头,一 问三不知:“鹤顶红,我府上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给我下毒于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不可能是他们!” 高管家也连声道:“是啊,我们家大人对下人宽厚,不仅月例是旁人家的两倍,还时常会额外赏赐!这样的好差事,谁想不开要丢开啊!” 而且高府的奴仆们的卖身契都牢牢的掌握在高廷尉的手里,如今这世道,没有身契,没有户籍,这样的人走出去就是被打死了也没处伸冤去。 就算被外人买通了,没有身契,这些脸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奴仆怎么可能有胆量逃跑呢? 厨房的人被五花大绑的带了进来,一名四十出头的厨师和一名妇人打扮的厨娘被压着跪在了地上。 他们脸上都带着青青紫紫的伤痕,一看就是被言行拷问过。 见高大人醒过来了,这两个人都惊喜万分:“大人,我们冤枉啊,我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害大人啊!” “大人,徐大他们两口子之前一直在抱怨厨房的油水少,说您太苛刻了些!”一名奴仆愤恨道。 高廷尉也用杀人的眼神看着徐大两口子,他就是用了一碗参汤才吐血晕倒的。 可看这两个人一 副下一刻就要吓得晕过去的样子,也怀疑起来,他们要是有胆子给自己下毒,也不至于还在自己府里混日子了。 太医这个时候道:“高大人的身体底子不好,中毒后更该好好的养身子,不能动气,合该好好调理一番,否则会留下病根的。” 被当面戳穿身体差,高廷尉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咬着后槽牙,脑海里迅速的闪过一张张和自己有仇的人影,却又在一一否认,高府不可能进来外人,给自己下毒的人定然还在府里。 至于方才太医所说的让他静养,在高廷尉的耳朵里更像是玩笑一样,关乎自身安慰,他怎么可能做到高枕无忧。 “高大人放心,皇上已命我全权处理此事吗,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定会还高大人一个真相的!” 解云洲声落,门外就擦擦的响起一阵规律的脚步声,只见二十余名东厂的侍卫挎着佩刀包围了高廷尉的屋子。 高廷尉脸色陡然变得阴沉:“厂督这是何意?” “保护您啊!您放心,东厂的人绝对不会让您再伤到一根汗毛!”解云洲面无惧色的看着愤怒的高廷尉,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第六百五十六章 大快人心 “哈哈哈!”议事殿的上空回荡着赵晟放肆的笑声,他笑得浑身剧烈颤抖,脸色通红,眼尾不断地流出眼泪。 听完了解云洲的回禀,赵晟笑的都要断气了,他断断续续道:“你,你还真是有才,帮,帮朕狠狠出了口恶气啊!” 竟然想到要给高廷尉灌粪水! 赵晟的眼前仿佛浮现出高廷尉那章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憋屈脸色,真是大快人心! “不过他真的对自己中毒的事情一无所知吗?”赵晟对此很少怀疑。 不得不说,若这是高廷尉的苦肉计,那他对自己还真是下的去手,但效果卓绝,之前那些高廷尉安静如鹌鹑的朋党都活跃了起来。 短短一个时辰,他的案头上就多了两封替高廷尉求情的奏折了。 赵晟苍白的手拂过那两封奏折,脸色晦暗不明:“若这是他的破局之法,朕该如何接招呢?” 赵晟自言自语完,目光灼灼的看着解云洲:“你说呢,朕该解了高大人的禁足吗?” 似乎早就料到皇上会这么问自己,解云洲恭敬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已经派人把高大人的屋子围了起来,高大人在里面绝对安全。” 解除高廷尉的禁足和放虎 归山有什么区别? 想靠自残来破局,高廷尉显然是低估了皇上的冷血程度和解云洲想要除掉自己的决心。 “你倒是乖觉,就像朕肚子里的蛔虫,那你说,下一步棋该怎么走?”赵晟冷冷一笑,看着解云洲的眼神里充满了审视。 解云洲瞬间了悟,皇上这是又犯疑心病了,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猜到了皇上会如此,脑海中也想出了应对之策。 只是,解云洲定了定心神,只是他不能如此轻易说出来,否则皇上会更加怀疑自己。 “臣不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解云洲低头,装出羞愧的样子。 你也不过如此,赵晟的心里松了口气,再看向解云洲的时候眼神也没那么有攻击性了。 “回去好好想想吧,明日来回朕,若是想不出让朕满意的对策,哼,你就一直在高府盯着吧!朕回帮你照顾好意欢的。”赵晟幽幽道,他摆了摆手,往四周垫着软垫的椅子上一靠,神态慵懒。 又拿意欢来威胁自己,解云洲几乎是在听到意欢名字的一瞬间就咬紧了后槽牙。 “是。”解云洲忍气吞声,低着头,不让皇上看到自己脸上的怨恨之色。 解云洲在回宣光殿的 路上不停地深呼吸,这才忍着没把怒意带回宣光殿。 只是他笑的也有几分牵强。 宣光殿,殿内暖烘烘的,还把屋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挪了出去,摆放着拳头大小的红苹果并一盘贡橘。 屋子里一股淡淡的果香气,倒也显得雅致。 想到自己之前还在高廷尉的屋子里熏了半天,解云洲忍不住低头问了问自己得袖子,只有一股肃杀的冷风味。 意欢顾忌着自己的肚子,忍着扑到厂督身后的冲动,慢慢走向解云洲,她看着厂督的举动,好奇问道:“怎么了?” 高廷尉中毒注定成不了秘密,他笑着隐匿去中间那些恶心的细节,粗略的说了高府发生的事情。 听到高廷尉倒霉,意欢自然是开心的,她笑得眼睛都眯着一起了,拍掌称快:“该,真是该!” 虽然厂督的主意听起来有点恶心,但高廷尉就是罪有应得! 还不等晚膳开席,太极殿的内侍就站在宣光殿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被问及就支支吾吾道:“我们世子请厂督大人过去一趟,有急事。” 又是有急事,意欢皱着脸,一脸的不高兴,她可怜的看着解云洲:“快点回来啊!” 还以为厂督能多 陪自己一会儿呢,可他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要被叫走了。 意欢没照镜子,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幽怨,世子简直像是插足在夫妻二人中的小妾一样,眼下这‘小妾’来截人了! 她这副招人疼的笑模样看的解云洲哭笑不得,思及意欢的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双身子的人饿不得,解云洲又嘱咐道:“一会儿不必等着我一起用晚膳了,多吃一些。” 解云洲柔柔的眼神落在了意欢平坦的小腹上,他的脸上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意欢的眼神都看直了,解云洲本就生了一副好相貌,平日里就是板着脸也能惹得宫女脸红心跳,若不是他‘臭名昭着’,不知道会有多少狂蜂浪蝶往他身上扑。 更遑论此刻解云洲脸上冰消雪融,眼角眉梢都透着温柔,简直迷死意欢了。 方才心头的那点子不快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意欢笑眯眯道:“好,好。” 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春祥无语望苍天,夫人和厂督大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厂督大人说了什么,夫人恐怕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春祥毫不怀疑,现在就是厂督大人说这会儿是早晨,夫人都不会提出疑义。 无他,夫人已经沉浸在厂督大人出色的容貌中里。 解云洲并不忌讳用自己得容貌来迷惑意欢,反而还很得意,他夫人对他情根深种,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看多了自己这张脸,以后凡夫俗子都轻易动摇不了夫人的心神了! 这样夫人就会一直守在自己身边,而且他们还有了自己的孩子!血脉相连的亲骨肉,谁也别想拆散他们一家人! 被厂督热烈的视线盯的有些不好意思,意欢推搡解云洲:“快去吧,早去早回!” 她变脸速度之快让解云洲愣了一下,刚才依依不舍的那个人是谁啊! 读懂了解云洲眼神里的谴责,意欢含笑白了解云洲一眼:“去,快去!” 解云洲是笑着踏出宣光殿的大门的。 太极殿门口,赵流光像拉磨的驴子一样在门口一圈一圈的转,不时伸着脖子看向宣光殿所在的方向。 直到一道猩红色的人影走入了他的视线,赵流光的嘴角开始上扬,挥手向解云洲示意,他在门口等着厂督呢! 解云洲走近,蹙眉道:“世子有什么事?” 他直视着赵流光,没有丝毫设计利用他后的心虚,这副坦然的样子反而让赵流光支支吾吾起来。 第六百五十七章 赵流光试探 赵流光搓了搓自己的脸颊,用试探的神色看着解云洲问道:“听说高廷尉中毒了,怎么样,抓到凶手了吗?” 赵流光心中懊恼,他方才向皇上揭发了高廷尉的不臣之举,这老东西后脚就中毒了,旁人不会疑心到自己头上吧! 他可真是冤枉死了,他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如履薄冰,经不起一点波澜,纵使皇上相信不是自己做的,也架不住民间议论纷纷。 那群愚民的嘴什么都敢说,还不知道要把他传成何等不堪呢! 解云洲看赵流光这副抓耳挠腮的样子暗笑一声,“世子不必担心,高廷尉已经安然无恙了,虽确实中了毒,但没性命之忧,凶手还没查出来呢。” 听到高廷尉没什么大事,赵流光心里还有点遗憾,他舒了口气,“那就好,高廷尉现在可不能轻易死了!” 皇上还没砍这老东西的脑袋呢!父王交代自己得事情他也还没办完,务必要和厂督打好交道,必要的时候让厂督成为自己人。 赵流光雄心壮志,他小心的偷瞄了解云洲一眼,觉得站在院子里说话太冷了,身体都要僵硬了,这样可没法拉近两人的关系。 “厂督请到我书 房里说话吧,我还有问题要请教厂督呢!”赵流光一副要和解云洲畅谈的架势。 观他这慢悠悠的神态,解云洲并不觉得赵流光还有什么要紧事,他神态淡然的拒绝了:“若是世子有要事的话,还请和我一起去向皇上禀明,恕我直言,眼下就凭您检举了高廷尉,就已经不再适合和我走的这么近了,皇上会疑心我的立场的。” 宦官向来最为朝臣所忌惮,他们往往只得皇上的重用,也只会向皇上效忠,解云洲又是赵晟的心腹,不好和安南王世子走的那么近。 赵流光啊了一声,露出懊恼的表情:“您看我这脑子,多谢厂督提醒,我以后一定注意,只是我还想请厂督吃酒报答你那天帮我解决星宿楼的事情呢。” 提及星宿楼,赵流光的脸刷的就青了,他心里有块角落还是记挂着铃兰,但又觉得有些嫌恶,毕竟铃兰很可怜,可她选择死在自己身边,必然也对自己有几分好感吧! 解云洲瞥了眼魂魄不知道飘到了哪里的赵流光,眼底快速划过一抹狡黠之色。 别心急,让你魂牵梦萦的人马上就会出现了! 解云洲惦记着意欢,只推诿道:“都 是我该做的事情,世子不必放在心上。”说完微微点头行礼就回了宣光殿。 解云洲走的时候眼角注意到太极殿的主殿窗户边快速的闪过一抹人影,他勾唇微微一笑。 看来太极殿又有的热闹可瞧了。 真是可惜了铃兰,不知她背后有何等身世,竟让她为保清白,决然赴死! 赵流光一边想着一边走,没注意脚下,直奔着太极殿的主殿就进去了。 “啊,我的耳朵!” 耳根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赵流光的鼻尖晃过一抹熟悉的香气,继而世子妃恼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星宿楼!世子在外面鬼混了一天才回来,还说跟厂督去办事了,没想到是去办男女之事! “你当我不知道星宿楼是什么地方吗?我告诉你,进宫前商队的马车路过烟柳街,星宿楼是数一数二的青楼,你对得起我吗!”世子妃说完一撒手,自己委屈的哭了起来。 她真是一腔体贴都喂了狗了,世子不懂得体恤自己从禹州奔他而来的辛苦,不体贴她离了父母子女的不舍,在宫中步步维艰的情况下还有心喝花酒,宿妓女! 赵流光本来是要生气恼怒的,可猛地听到世子 妃哭了,他的怒火才上到胸膛就熄了火,他不得不低服做小的安慰起来。 这要是声张起来被皇上听到了,皇上不得把自己叫去大做文章! “我是去了青楼,可我没宿妓女啊,她们多脏啊!我不过是吃了两杯酒!”赵流光理直气壮。 他都喝的人事不省了,怎么可能去宿妓女啊! 赵流光心里直呼冤枉,自己和铃兰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 世子妃不信,泪眼婆娑的怒骂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休想再骗我,我定要写信告诉父王你的荒唐事!” “行了,哭两声就得了,别没完没了的。”赵流光一下就板起了脸,他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动不动就叫父王来训斥自己,他多没面子啊! 世子妃一下就戳到了赵流光的逆鳞上,方才哄人的耐心都烟雾般的散去。 世子妃挨了吼还愣了一下,眼泪落的更凶了,但却没再敢多说什么,只是有些不甘的看着世子。 世子他变了,世子妃突然后悔刚才和世子发脾气,她早就该意识到,在皇城的世子和在禹州的世子是两个人。 也许如今这个喜怒无常的世子才是真正的世子,离了禹州的母族 ,她在世子眼里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 “这里是皇城,你不能像在禹州时那么骄纵了,还有,即便你再不喜欢厂督夫人,不去见她就好,犯不上跑到她面前去煽风点火,当心引火烧身!”赵流光冷着脸,用称得上警告的语气道。 世子妃的心已经平静下来,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语气平静道:“妾身记得了。” 赵流光说完心里还觉得憋气,他也不知道该找谁去撒气,半晌重重叹了口气,走进了书房。 世子妃则咬紧牙关,恨恨的眼神看向了宣光殿的方向。 意欢,不过是个宫婢出身,有什么值得忌惮的,世子妃的脑海中闪现出意欢那张天真的脸,妒忌之情溢于言表。 解云洲回到宣光殿,看见意欢坐在榻上,披着一件白兔皮拼成的毯子,腮帮子两侧都鼓囔囔的。 他定睛一看,意欢的手里拿的并不是什么珍奇点心,而是一块还有大半个的白面馒头。 小厨房不至于苛待意欢,怎么还让她吃上馒头了呢? 解云洲疑惑的眼神太过明显,意欢怕他下一刻就要发怒斥责厨房的人,连忙口齿不清的解释道:“是我自己要吃馒头的!”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夫妻情浓 意欢喝了口温水,咽下了嘴里甜丝丝的馒头,解释道:“突然就想吃馒头了什么点心都不觉得香,就是馋馒头馋的流口水,脑子里一想到馒头就忍不住想要吃到嘴!” 懊恼的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意欢嘟囔着:“我还真是够皮实的,人家怀孕了想吃山珍海味,我却只想吃馒头。” 意欢是吃过苦的人,她还有过吃不饱饭的记忆,所有的食物都是珍贵的,她在饿到受不了的时候就想着要是能吃上一口白面馒头就是死了甘愿了。 本来意欢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段最不堪回首的日子,没想到是她从来都没忘记过。 春祥笑着上前道:“孕妇的胃口就是这么奇怪,夫人爱吃馒头有什么,咱们呀馒头管够!” 说着春祥就递上了一盘烤馒头,烤馒头的外表虽不似油煎的那么金黄,但是带着一点烤焦的痕迹同样诱人。 烤馒头养胃,说不定夫人什么时候就该孕吐了,孕吐最是伤胃,不若现在好好的给夫人养一养,到时候也能少受一些罪。 意欢美滋滋的咬了一口烤馒头,表情满足的比吃了龙肝凤髓还要美味。 她还热情的分享给了解云洲一口,解云洲不矫情,当初 被师傅带走习武的时候,他时常忍饥挨饿,锻炼体魄,看意欢吃的那么香,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高廷尉的事情需得尽快处理,到时候我会向皇上请离,咱们回厂督府。”解云洲看着意欢的肚子道:“你肚子至多可以藏到四个月,现在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来筹谋,我想通了,我要辞官,带你回扬州隐居。” 意欢一直在低垂着脑袋,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听解云洲说话,但在听到他向辞官的时候,意欢咀嚼的动作愣了一下。 “辞官?不行不行~”意欢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是因为她眷恋权势或财富,而是心疼解云洲,解云洲在东厂多年,得罪的人不计其数,若是辞官了还不定要受何等磋磨呢! 可意欢又实在不忍自己的孩子出生后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充当二人的养子长大。 她左右为难,一时间嘴巴里的东西也不香了,抿着嘴唇扣着馒头渣渣不说话。 不一会儿,意欢的手心里就全是她自己扣下来的馒头渣,不能浪费粮食,一口仰脖一口把馒头渣都吃到了嘴里。 解云洲看到意欢这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可时间太紧凑了,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 你安心养胎,一切有我,放心,我一定会让咱们的孩子光明正大的生!”解云洲掷地有声,他紧紧握着意欢的手掌,眼神坚定。 意欢满眼含笑的看着解云洲,她打从心底里信任解云洲,信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意欢总觉得心里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摸着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意欢低声喃喃道:“我信你,我当然信你。” 解云洲点了下意欢的鼻尖,见意欢一脸茫然的看过来,笑她:“看你吃个烤馒头把脸都吃花了!” 有几点黑色的馒头碎渣沾在意欢唇边,不起眼,但好似意欢的唇边长了几颗小痣一样。 意欢动作敏捷,抬起手背在在唇边抹了一把,她白了解云洲一眼:“就知道笑话我!”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这才缓和了些,意欢瞧着解云洲的鬓角多了一根银色的发丝,她不由得从榻上起身,倾着上半身,隔着炕桌去够解云洲。 解云洲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这意欢小手伸来的方向把自己的脑袋探了过去,狐疑问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头皮上就传来一阵刺痛,意欢捻着一根白头发在他眼前晃了晃:“厂督督, 你有白头发了!” 一定是最近太过操劳了,意欢心疼不已,叫,春祥拿来一块帕子包裹好解云洲的这根白发。 解云洲哭笑不得的从意欢手里抢过手帕,把那白发吹进了炭火盆里,瞬间白发就化为了灰烬。 “这是什么好东西也值得你收起来。”解云洲哄意欢:“我一见到白发就觉得自己老了,所以也不想你收起这东西,你若是喜欢我的头发,随便你拔。” 说着解云洲还把自己的脑袋递了过去,拿起意欢的手掌顶在自己得头顶上。 意欢被他幼稚的举动逗笑了,笑呵呵道:“你身上无一处我不喜欢,所以就连一根头发我都宝爱至极!厂督督,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才行!” 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可都指望着你呢! 后半句话意欢没能说出口,她怕给解云洲施加的压力太大了,她不忍心厂督督再为自己得事情烦心了。 解云洲把意欢的手放在了自己白玉般白皙的脸颊上,眼神温柔的能挤出水来:“放心吧,我舍不得你和孩子,一定好好的活着。” 所以,所有阻碍自己和意欢幸福的人都消失吧! 远在金国的摄政王翟疆正在痛饮美酒,他周围的丝竹声不断 ,衣着轻薄的舞姬展示着美艳诱人的胴体。 他宽厚的大手刚把一位美人拉进怀里,正准备上下其手的时候突然打了个打喷嚏,后脊背直发凉。 可他屋子里明明点着炭盆,甚至还有明火,舞姬一身薄纱也不觉得冷,他怎么还打冷颤了呢! 翟疆若有所思一撇嘴,估计是有人在咒骂他吧! 切,一群胆小如鼠的无名小卒,背后咒骂他估计就是他们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了吧! 只等元帝一死,就再也无人能阻挡他占据金国的步伐了!到时候所有反抗过自己的人都得死! 思绪回笼,美人嘴里发出痛乎,翟疆爆发出得意又畅快的大笑声。 千里之外的金国。 高府,高廷尉自从解云洲走后就在不停地刷牙,他屋里的物件无论大小通通换了个遍,就连床都换了。 工匠正在他的监督下换屋里的青石板。 “大人,您不能再刷了,您的嘴都刷流血了!”高管家畏畏缩缩的上前劝道。 高廷尉一口血水吐在痰盂里,他醒后一直没进食,进食就会觉得恶心,他总觉得自己得嘴巴里还有粪水的味道。 “还不是你这个蠢货害的!”高廷尉瞪大虎目,杀人欲望暴涨。 第六百五十九章 皇上赐药 高管家低垂着头,小声道:“可解云洲那刀架在奴才的脖子上,奴才要是不听他的,他就要杀我!” “哼,你怕他杀你,就不怕我杀你!”高廷尉用力把马毛牙刷甩在地上,他每刷一次牙都会换一根牙刷,从前一根牙刷倒也能用上七天,现在,他嫌脏! 高管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是奴才的错,可奴才当时也是太着急了,比起您杀了奴才,奴才更怕您醒不过来啊!” 高廷尉一脚就把扯着自己裤腿哭的高管家踹倒了,这一脚并不重,虽然他心里很这老东西耳根子软,还自己遭了罪,但要真现在杀了他,还有点浪费。 毕竟要物尽其用,高管家还有点用处! 高管家胸口一疼,他哎呦叫了一声,随即揣摩懂了大人还有留着他的意思,立马就又活过来似的讨好道:“大人消消气,那解云洲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他有今天这么显赫的地位,全靠皇上的偏宠,底蕴不及您深厚,只要您想让他倒台,只使出五分手段就够他受的了!” 不成想着马屁拍错了地方,拍在了马蹄子上,高廷尉眼睛一眯,恨声道:“你空长年纪,解云洲要是真那 么好对付,坟头草都二尺高了,就是有你这种自大轻敌的家伙,才害得我吃了这么个大亏!” 高廷尉也想知道,是谁给自己下毒,若是皇上或解云洲,他们就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派人来‘保护’自己,难道是在朝堂上和自己斗的火热的谢丞相或梁国公? 这两个人的嫌疑都很大,尤其是梁国公,不就是从解云洲的饭盆里吃了几口剩饭吗!瞧把他给得意的,都快不知道自家大门哪边开了! 梁国公自己殊不知替解云洲分担了多少骂声,他也不知收敛,大肆敛财,皇上更是看在宫中两位娘娘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未尝没有让梁国公自取灭亡心思。 枉费他还给解云洲送了那颗好不容易弄来的龙血丸。 早知道自己会中毒,他就留着自己吃了!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屋子,高廷尉警惕的盯着房门,不一会进来一名一身青衣短打的青年:“大人,皇上派徐公公来看您了!” 徐公公是伺候皇上的老人了,向来很是得皇上的器重,平日里只用待在赵晟身边跟着就行,轻易不会被派出宫来。 看来皇上也没那么信任解云洲,还另派了人来看自己的情况。 高廷尉眼珠一转,转身又躺回来床上,他眯着眼,嗓子里溢出压抑的呻吟声,提来有气无力。 自家大人原来还有这么高超的演技!高管家一愣,立刻吩咐还在换地板砖的工匠出去,随后咬着牙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脚步声停在门口,徐公公漫步走了进来。 他一张圆润的面庞,体态丰盈,眉毛稀疏发黄,四十岁上下,见高廷尉躺在床上不吱声哎呦了一声。 “不是说高大人已经没大碍了吗?”徐公公关切的看向高管家。 谎话张口就来,高管家唏嘘道:“太医是这么说的,大人刚才还用了一碗饭汤,可又都吐了出来,人昏昏沉沉的,怎么叫都醒不过来呀!” 徐公公凑近一看,只见高廷尉老脸苍白,像是梦魇住了一般皱着眉不停地哼唧着,瞧着就是一副难受的样子。 先前厂督用什么办法唤醒的高廷尉他也有所耳闻,此刻再看着高廷尉就觉得他身上仿佛有那种味道,不由得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想着皇上的吩咐,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青色的药瓶递给了高管家:“这是皇上赐给高廷尉的药,是千金难买的龙血丸,给你们大人吃下去吧!吃了就 能好了!” 佯装昏迷不醒的高廷尉心咯噔一下,皇上哪里来的龙血丸,他当初可是费了好哒的功夫才弄到一枚,总不能自己昏迷那一天,龙血丸就成了烂大街的药了吧! 高管家接御赐之物的手也在颤抖,苍天啊,皇上不会是想直接毒死他们大人吧! 徐公公在一旁催促:“嗨呀!你动作怎么这么慢,还不快给你家大人吃下去!”他都恨不得帮这不受调教的奴才动手了! “皇上可是吩咐过杂家,一定要看着高廷尉吃下才能回宫复命!”徐公公冷下脸,搬出皇上来压人。 屋外站着的都是东厂的人,东厂又是皇上的鹰犬,只要徐公公一声呼呵,东厂的侍卫就会进屋来帮忙。 高管家被高廷尉刚踹过的胸膛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心里都快哭出一个湖来了,大人又要对不起了! 他顶着徐公公的监视,从药瓶里倒出一枚暗红色的药丸,快速的塞进了高廷尉的嘴巴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公公竟然走到了床边,他伸出一双白胖的手,一手抬起高廷尉的下巴,一手捏住了高廷尉的鼻子,逼的高廷尉喉头咕噜滚动了一下。 那枚高廷尉想要藏在舌头底下的药丸竟然滑入了 高廷尉的肚子里。 徐公公面露笑意:“这就对了!放心吧,高大人马上就会好了。” 说完许公公也没有走,而是坐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笑眯眯道:“杂家就在这里等着,等高廷尉醒了,杂家就能回宫复命了。” 刚从说是给高廷尉送药,看着他吃下就走,现在就变成了看着高大人醒了再走。 高管家摸了摸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勉强的笑了两声,这是连把药吐出来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大人啊! 此时屋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光是听脚步声就能知道来人是个年轻飒爽的。 “厂督大人!”东厂的侍卫恭敬的叫了一声。 解云洲并不知道皇上也派了人来高府,所以掀开门帘看到徐公公后也愣了一下。 徐公公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以说数一数二,他立刻起身行礼,语气和熙道:“皇上派杂家来给高大人送龙血丸,已经给高大人服下了,估计高大人马上就能醒了。” 闻言解云洲眉头一动,皇上手里还有龙血丸? 似乎是看出了解云洲的疑惑,徐公公解释道:“是太医院研制出来的,刚做出了一丸就给高廷尉送来了。” 合着高廷尉是试药用的啊! 第六百六十章 带走高管家 高廷尉自己闭着眼在心中直骂娘,但也略微的放下了一颗提着的心。 既然药是太医院做出来的,那就不可能有毒,毕竟太医院的人没法提前知晓这药是让自己吃了,自然不敢糊弄皇上,用的药材也都是好药材。 他就全当自己吃了点补品算了! 高廷尉如此安慰自己,既然皇上的药都下肚了,他再不醒过来可就说不过去了! 而且,解云洲难道是查出了凶手是谁,不然还跑来干什么! “水~”高廷尉虚弱的哼唧了一声,他压着嗓子,做出太久没开口,嗓子干哑的样子。 他的话音刚落,高管家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呢,徐公公就手脚麻利的亲手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了床边。 有些尖锐的内侍嗓音响起:“高大人,喝吧!” 看来那龙血丸果然有效,也不枉费太医院上下几十名太医忙活了两天两夜。 高廷尉就这徐公公的手喝完了一杯水,别说,他还真有点渴了。 “我这是...”高廷尉挣扎着做了起来,迷迷糊糊的看着屋子里的景象,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惊讶,他微微瞪大了眼睛:“徐公公,厂督,你们怎么都在啊!” 不等旁人开口,高管家一个跪滑扑到了高廷尉的面前:“大人,您真是吓死奴才了!方才您又昏过去了,多亏了皇上赐药,您才又醒了啊!” “啊!”高廷尉更惊讶了,他感激道:“难怪,我刚才好似魂魄离体,飞到了仙界,一名白衣仙人塞给了我一个药丸,我就醒了,原来是皇上赐药!皇上真是天命之子啊!” 解云洲的眼尾轻微的抽动了一下,高廷尉这话明显就是在拍皇上的马屁,听得人怪牙酸的。 真想给高廷尉一巴掌,好好说话会不会啊! 徐公公也起身冲着皇宫的方向行了个大礼,“皇上天命所授!真龙天子赐药自然灵验!大人有机会应当面向皇上谢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对皇上歌功颂德,解云洲不耐烦的打断这二人的话。 都心知肚明对方在说假话,也不嫌嘴皮子累吗? “高大人,我此次来是要知会您一声,为了快点调查出是谁给您下毒的,现在高府所有的奴仆都得到东厂诏狱走一趟了!”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完全就是在通知高廷尉。 下一刻,高管家就意识到了自己危已,他求救的视线投向 高廷尉。 高廷尉:“只是这管家与我几乎寸步不离,我信他不会是害我之人,厂督架空了高府,总要留个伺候我的人吧?”高廷尉面色不悦。 东厂诏狱是什么地方,说是人间炼狱一点不为过。 索性府里的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被打的皮开肉绽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可高管家就不一样了,他知道自己不少的隐秘之事。 就是让他死了也不能让他落在解云洲的手里。 “叫他离开我,比叫他死还要难受啊!”高廷尉貌似不舍的看向高管家,“你说是不是啊!管家!” 高管家瞬间就冒了一后背的冷汗,大人这是这警告自己别乱说话,还是让他自寻短见? 他的脸皮不停地抽搐,不自然的一笑,语气僵硬道:“是!是!奴才誓死不离大人寸步!” 这下解云洲更坚定了要带走高管家的决心,他不由分说的一个云步上前,擒住了高管家的手往高管家背后一扭,又卸掉了高管家的下巴。 这下除非高管家部呼吸,活活把自己憋死,否则断然无法寻思。 高廷尉脸都绿了:“厂督这是何意,一定要和我撕破脸吗?”他极力掩饰着 自己得焦躁不安。 “话可不能这么说。”解云洲笑了笑,他云淡风轻道:“是皇命难违,哪里是我在为难大人!” 作为皇上的马前卒,徐公公不大高兴道:“高大人既然你这奴才没问题,就叫厂督去问一问,马上再给你放出来不就行了~” 面对两人的夹击,高廷尉饶是再不甘不愿,也只能咬着牙道:“好,那厂督可要把人全须全尾的给我送回来啊!” 高廷尉说话的时候额头直冒青筋,苍白的脸色因为血液逆流也变得红润了起来,只是他看着解云洲的眼神是在算不上和善。 高管家被带走了,徐公公见高廷尉醒了过来也起身告辞,回宫复命去了。 解云洲叫了两名侍卫进屋,直愣愣的戳在高廷尉的床边:“高大人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他们去做就行了,保管不比平日伺候你的奴才差!” 高廷尉气的仰倒在床上发出嘭的一声,他闭着眼不去看解云洲,恶声恶气道:“厂督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恕我身体不适,不能继续招待您了!” 高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他真是用尽了毕生的忍耐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暴起,一剑杀了 解云洲,解云洲每和他说一句话,他都觉得自己被折寿三年。 解云洲瞧高廷尉气的要升天的样子很是无辜的耸了一下肩膀,他也没说什么呀? 不过是把实话说出来而已。 “那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我还要去诏狱,好好审一审究竟是谁不要命的敢谋害大人。”解云洲说罢衣袍翻飞,转身离开了高府。 这下自己算是彻底活在东厂的监视底下了,高廷尉在被子底下用力攥紧拳头,眼白泛起了红血丝,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他步步落后,竟被解云洲逼到如此地步! 高廷尉想不明白,解云洲出高府后脸色也不大好。 皇上命太医院研制龙血丸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没人告知自己? 小叶子察言观色,小声在一旁道:“太医院那边给您递过条子的,许是您太忙了,没注意到。” 解云洲的脚步突然一顿,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当时确实有那么一张巴掌大的纸条,但他急着回去陪意欢,就想着晚些再看的。 没成想一下就被他给忘了。 解云洲懊恼的握拳绷紧脸,浑身的气压低的骇人,他怎么能这么马虎,还真是得意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心神不安 东厂昭狱阴森可怖,散发着浓浓的霉味,尤其昭狱建在地下,冬日里煤炭烧的不足更不可能给犯人们烧银丝炭。 最低等的黑炭烧起来不够热还散发出呛人的黑烟。 高府的下人们被下饺子似的推搡进了一间囚室。 高管家更是享了几十年的富贵,虽说自身是高廷尉的奴才但过的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厂督大人,我是冤枉的!”高管家委屈不已。 他的话像是掉进热锅里的一滴水,高府的下人纷纷挤在监牢的木栅栏门口叫冤。 那场面不知情的还以为解云洲要把他们怎么样呢。 高府的下人也是吓破了胆,昭狱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人间炼狱,不远处的审讯室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高府下人们抖了三抖,胆小的都被吓哭了。 他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解云洲静静的站在牢房外,看着高府的下人在他眼前求饶,不断说好话。 他冰冷的视线一寸一寸的在每个人的身上扫视,不放过他们一丝一毫的微末举动。 昏暗的火把光线下,他暂时没看出任何异常之处。 “厂督大人,皇上召您回宫。”一名东厂朱衣 侍卫走到解云洲身边轻声道。 解云洲拧眉,隐隐猜到几分皇上要说什么。 “除我之外不许任何人靠近他们,所有饭食都加以小心。”解云洲冷着脸吩咐道。 高廷尉中毒属实是节外生枝,高廷尉摇身一变受害人,博取了不少同情。 这下就算皇上想要动手收拾高廷尉都不容易了,本来就是逼宫上位的,再落个戕害朝臣的骂名,赵晟屁股底下的钉子就更多了。 连日来都是阴天,皇宫的上空更是笼罩着一层低低的乌云,冷风呼呼吹着,刺的人脸疼。 解云洲坐在回宫的马车上,小叶子在马车外骑着马道:“高家现在被围的水泄不通,暂时还没发现异常,咱们的人已经在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查了。” 有十八传递消息,解云洲知道想抓高廷尉的小辫子可没那么容易,高廷尉的心眼子比莲藕还多。 估计那些住着暗卫的房子早就被做了手脚了,他们就是去查也查不到丝毫活人活动过的痕迹,徒劳罢了。 解云洲想要的是高廷尉私通金国的罪证,若不是高廷尉中毒,他还真没借口搜查高家。 他这是沾了下毒之人的光啊! 解云洲轻笑一声,想到 一会皇上可能会对自己发脾气,他又捏了捏眉心,皇上最近可是越来越会无理取闹了。 他信任马志,马志做出来的狗血丸确实对皇上有效果,只是没想到皇上也让太医院做出了龙血丸。 解云洲踏进议事殿,只见端坐在主位上的赵晟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罕见的带着几分笑意道:“朕听说你也去了高府,怎么样,高廷尉真如徐公公所说生龙活虎了吗?” 不只生龙活虎,若不是极力克制着,估计高廷尉都想持刀伤人了。 “高大人龙马精神,到底是戎马半生的人,身体底子比旁人强,说话中气十足,脸色红润。”解云洲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瞎话。 他当然知道高廷尉脸色红润是被自己气的,但既然皇上问了,顺着他答就是了。 赵晟听完哈哈一笑,有些得意道:“多亏了太医院的龙血丸,看来这药也没传说中那么玄啊!太医院不过花了几天的时间就仿制出来了。” 早知道他就等一等太医院的药了,赵晟收敛起脸上的喜色,他现在就连咳嗦一声都会怀疑是不是因为吃了解云洲献上来的药导致的。 解云洲不用动脑都能猜到皇上又犯小心眼了, 他佯装什么都不知的附和道:“皇上英明。” 这四个字说不出的敷衍,但赵晟却颇为满意:“朕叫你帮世子物色侧妃人选,你选中谁了?” 想到意欢并不喜欢自己掺和这种事情,解云洲下意识的不想让意欢不开心,他道:“这几日都在忙活高廷尉的事情,暂时还没抽出时间来......” 解云洲未尽之言十分清晰,送人入火坑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皇上去办吧。 见赵晟蹙眉,一副要发怒的样子,不想同皇上多纠缠,想了想,解云洲决定再利用世子一回:“上次世子出宫遇到了一名妓,只可惜对方福薄,突发疾病死了,我见世子对那女子还算满意,是个瞧着有几分冷清傲气的。” 赵晟诡异一笑,笑声有些渗人:“朕听说了,他和死人睡了一晚,想来吓坏了,都好几日没来议事殿烦朕了。”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没想到他好这一口。”赵晟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说来他的后宫中也没有清冷傲气的妃嫔。 只有清流世家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儿,赵晟的胸口突然一梗,清流世家自他登基后还没主动释出过好感,一副对自己避之不及,好似他堂堂九 五之尊是什么脏东西,碰上了会弄脏他们的高傲一般。 偏偏这次选秀避开了朝臣们,转念一想,赵晟突然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谁人不知他和安南王之间迟早有一仗要打,他偏要给世子赵流光指一个清流世家出身的女儿! 一下能恶心两拨人,何乐而不为! 一看赵晟那阴恻恻的样子,解云洲就知道又要有人倒霉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怜悯其他人的时候,解云洲一想到意欢肚子里的孩子就心焦不已。 见解云洲在走神,赵晟轻咳了一声,他新奇道:“想什么呢?瞧你那神游天外的样子。” 赵晟好像看见了一刺猬在自己面前露肚皮,怪新奇的。 同时也燃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快说说,怎么回事?” 赵晟一脸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表情,解云洲心猛地露跳一拍,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失误了。 他面不改色道:“臣是在想高高廷尉的事情,到底是谁会给他下毒呢?又是如何给他投的毒。”解云洲煞有介事道:“难道是想嫁祸给您吗?” 解云洲顺口胡诌的话与赵晟最担心的情况不谋而合,赵晟方才的好奇与好心情都烟消云散。 第六百六十二章 赵晟的讥讽 踱步回到议事殿宽大气派的椅子上,赵晟愁闷的捏了捏自己得鼻梁山根处,缓解了一下因过度用眼而产生的酸涩感。 “朕知道外面把朕的名声都传臭了,说不在乎是假的,可扪心自问,朕已经很对的起百姓了。” 赵晟心里委屈,他又没有大兴土木肆意挥霍金银,又没有耗费巨资给自己修建陵寝,甚至赈.灾的时候还动用了自己的私库,不知道这些百姓还要贪心到什么地步。 “高廷尉难道是什么大善人吗?他又为百姓都做过些什么呢?不管是谁想要他的命,朕都只有拍手称快的道理!”赵晟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越发阴鹜。 “干脆抄了他的家,对外只说是高廷尉自己给自己下毒,妄图蒙蔽圣听,此等欺君之罪,合该砍了他的脑袋!”赵晟满眼期待的看着解云洲,仿佛在等着他的附和。 解云洲也想快点处理了高廷尉,但要按皇上所言这么做,也太过儿戏了。 “皇上,您别忘了他在通州还养着兵呢!”解云洲善意的提醒道。 一口气憋在赵晟的胸口,他被噎住了,脸上的气愤之色更盛:“朕早知道他有谋逆心,一定要想办法断了 他对那些私兵的供应。” 没有了银子俸禄,那群高廷尉豢养的乱臣贼子能坚持上半年吗? 解云洲瞬间就明白了皇上的所思所想,倒也是一条可行只路,只是会苦了通州的百姓。 能去当私兵的都是些走投无路之人,他们的眼里只有钱,一旦断了供养,他们这群受过严苛操练的人随时可以落草为寇。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方术士给朕算过,朕今年的运势旺的很,你只管放手去做朕吩咐给你的事情,旁的不用管,解云洲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妇人之仁了!”赵晟讥讽一笑。 你解云洲早已经骂名远扬,死在他手里的无辜冤魂不知凡几,这会儿还扮演上悲悯的菩萨了吗? “若是起了兵祸,在被安南王趁虚而入可怎么办?”解云洲抬起眼皮,那双无情的眼眸了多了几分温度。 通州紧邻金国,本来就是要紧的繁华口岸,一旦起了兵祸,金国定然会趁火打劫,过来打死劫掠一番。 金国来犯向来如蝗虫国境,估计没有十几年的时间,通州的生机都恢复不过来。 赵晟怒了,他不愿承认自己比解云洲没远见,也厌恶解云洲推三阻四的质疑自己 。 “你又没有子孙后人,朕都不担心亡国,你在担心什么?”赵晟的话不可谓不诛心。 解云洲右手小指微微勾动了一下,皇上以为这话是在刺激他作为一个阉人的自尊心,万万不会想到意欢已然有孕了。 他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一降生就面临战火纷纷的动乱时局。 “高婕妤即将临盆,后宫又要添丁了,皇上总要为未来的太子想一想吧!”解云洲一脸诚恳的劝诫皇上。 赵晟自私自利,有十分得爱他九分都留给了他自己,剩下一分那稀薄的爱意准备留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他方才也是怒火中烧,口不择言才那么说的,如今解云洲给了他下台阶的梯子,他就坡下驴道:“哼!你总有说头!” 解云洲做不来徐公公那样低三下四的赔笑,只沉默以应之。 “把东西给他!”赵晟给了徐公公一个眼神,徐公公立马鞠躬哈腰的走下了台阶,到了解云洲跟前。 他发面馒头一样的白净脸庞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厂督大人,这是皇上命太医院研制出来的龙血丸,一共有两丸,皇上特意赐给您的。” 精致的汝窑白瓷瓶不过大拇指大小,被塞到 解云洲手里的时候还带着徐公公的体温。 徐公公背对着皇上,对解云洲眨了眨眼,旋即转身回到了皇上身边。 “不用太感激,朕只是不想你死后看不到朕建功立业的样子罢了!”赵晟语气得意至极,带着施舍意味看着解云洲。 握着药瓶的手微微收紧,解云洲仰视着赵晟,恭敬的行了个礼。 徐公公方才眨眼就代表着药没问题,赵晟竟然会有这么好心?解云洲心底讥笑,他是怕自己死后,再无人可用了吧? 屋外瑟瑟寒风,萧条的树木在寒风中摆动着自己枯瘦的身体,房檐上还有没化干净的残雪。 解云洲神色淡然,桃花眼礼满是凉薄,猩红的衣袍被冷风吹的猎猎作响,衬得他不似凡人,好似下人间执法的凶神。 一回到宣光殿,笼罩在解云洲身上的那层凄风冷雨就消失殆尽。 他的脸色春回大地,带着能迷死人的妍丽,“夫人,我回来了!” 意欢等他在炭笼旁烤了一会儿才施施然靠近,“怎么这么半日才回来,我还想给你留马蹄糕来着,等着等着就都进了我的肚子了。”意欢扬起明媚的笑脸,娇笑着扑进了解云洲的怀里。 解 云洲亲吻意欢的颅顶,又虔诚的亲吻她的眉心:“让你久等了,是为夫的错。” 两个人半晌没说话,都沉浸在对方的体温和熟悉的香味中,他们好似一对自盘古开天辟地起就抱在一起的灵石,失散了上千年,如今终于寻到了彼此一样。 春祥的脑子里只有四个大字,天造地设! 看着两个人这么腻歪,春祥嘬了下自己的牙龈,怎么又酸又甜呢? “对了,元宝不是回来了吗?怎么不见冬蕊?”意欢狐疑的问道,她还挺想念冬蕊的,尤其是当初冬蕊还开玩笑要给自己的孩子当乳娘来着。 解云洲早料到意欢迟早会憋不住来问自己,他揽着意欢在榻上坐下道:“冬蕊如今在安南王府当差,已经混进郡主的院子里了。” “她岂不是入了虎穴!”意欢捂着嘴巴惊呼一声,心脏猛地一跳,继而眉头紧锁。 到底伺候了自己一场,意欢不想看到冬蕊落得客死他乡的下场。 解云洲看出了意欢的不高兴,解释道:“这可不是我的命令,是她自作主张,想要立功回皇城呢。” 解云洲生怕意欢冤枉自己,也做出有些不高兴的样子,等着意欢来哄自己。 第六百六十三章 胎相不稳 本来也是冬蕊做错了事才被贬到通州去的,解云洲甚至大度的让她和心上人元宝在一起了。 解云洲觉得自己已经是难得宽厚的上司了,意欢定是孕后情绪变化太大才会和自己生闷气的。 听到解云洲那一声委屈的闷哼,意欢手足无措的上前打量解云洲的脸色,她半个身子都压低,柔软的腰肢弯着把脑袋伸到了解云洲的脸前。 这样危险的动作惹得解云洲眼皮子一跳,他立刻就不敢在装生气了,连忙把意欢扶正:“我的小祖宗,你的肚子如今金贵着呢,可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呀!” “那你还气不气?”意欢笑眯眯问,眼里全是狡黠之色。 她方才虽说不是故意的,但看到厂督还这么紧张自己,她心里说不甜蜜是假话。 意欢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肚子,大咧咧道:“我还感受不到他呢,不碍事的,咱们的孩子哪有那么娇气。” 嘴上这么说着,意欢摸肚子的手却不由得放的更轻柔了些。 解云洲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盯着意欢的肚子看了一会儿,他拉起意欢的手,放在嘴边用菱角分明的薄唇亲了亲。 他这下意识的亲昵让意欢的脸颊飞起一片红霞,意 欢也不收回自己得手,只娇嗔的白了解云洲一眼。 “厂督大人,有要事等您。”门外传来小叶子的声音,向来没正行的小叶子这次说话的口吻算的上严肃。 解云洲心道定是出了什么岔子,不然小叶子不会这么不淡然。 厂督总有忙不完的事情,意欢心疼的看着解云洲,舍不得把这个男人拱手让给那些恼人的差事,“就是拉磨的骡子也的歇一歇啊!” 虽说被比作了畜生,解云洲还是笑意不减,他又俯身在意欢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乖乖的。” 听起来像是在嘱咐不乖巧得小孩,意欢仰着脖子,撅着嘴巴应了一声,嗯。 解云洲进了书房,只见马志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他近来负责帮夫人诊脉,解云洲一见他心猛地打了个寒颤,第一次生出想要立刻书房的念头。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马志说的话是他不爱听的。 果不其然,马志紧张的舔了下自己的嘴唇,他觑着厂督阴沉的脸,最终还是把话说出了口:“大人,夫人的胎相不大好。” 嘭!解云洲猛地一拍桌子,浑身散发出骇人的煞气,令屋内的小叶子和说话的马志都抖了三抖。 “怎么回 事?夫人为何会胎相不稳?”解云洲压抑着内心的狂躁问道。 马志内衣的后心都被自己得冷汗浸透了,他压低声音道:“一来夫人的身量还未彻底长成,二来夫人中过毒,表面上看夫人是好了,但到底血气有些亏损还没养好,这三来,是厂督大人您也吃了避子的药,虽说失效了,可也是药,如此下来,这胎儿体弱,怕是难以足月存活。” 几乎是马志每说一个字,解云洲的眉心都会抖一下,他的一颗心入坠寒潭,所有的喜悦都被后悔和心疼冲刷干净。 过了好半晌,解云洲听到自己声音艰涩道:“先不要告诉夫人,给夫人开些补气血的药,不必顾忌胎儿了。” 妇人怀孕期间禁忌颇多,尤其是过度的滋补,血气过分充盈也会对胎儿造成不利。 马志的话还没挑明,但解云洲已从他的话里推敲出了这孩子的唯一的一条路,那就是死。 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 马志见厂督如此悲伤,忍不住开口道:“其实若是胎儿能在夫人的腹中生长七个月,还是有活下来的希望的,只是要辛苦夫人了。” 保胎的这几个月,夫人除了必要,都得脚不沾地才行,还不 能让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了。 说起来简单,解云洲也躺着养过伤,那中睁眼闭眼都是屋顶的日子难捱至极,意欢又是活泼跳脱的性子,让她躺几个月,只怕孩子还没生下来,意欢就先崩溃了。 “夫人的身子弱,不能用手段催逼这胎儿落地,只能是等他自己......” 马志面露不忍,他也希望厂督能留个后代,如此一来厂督行事就会有所顾忌,他们的后半生也能多一重保障。 站在解云洲身后的小叶子更是情绪低落,他比谁都希望能听到宣光殿上空响起婴儿的啼哭声。 厂督太不容易了,这些日子厂督有多开心大家都有目共睹,现在的厂督和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巴巴的。 而且厂督的情绪一低落就一定会有人遭殃! “走,去诏狱。”解云洲起身带起了一阵小风,他脸色阴沉,踏着大步走出了书房门。 天色渐晚,太阳走完大半的路程,再过一个时辰就要黑天了。 宣光殿笼罩在太阳的余辉中,橙中带着红色的光洒在宣光殿的琉璃房瓦上,映射出璀璨的光辉。 解云洲走到了主殿的门口,他站在冷风中听着屋内意欢和春祥聊天发出的娇笑声心 如刀绞。 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了意欢痛哭不止的可怜模样,一想到意欢要经历那么悲痛的事情,解云洲的一颗心都要被捏碎了。 “告诉夫人我晚上有事不回来了,不必等着我。”解云洲说完,逃似的离开了。 他没法面对意欢的笑颜,解云洲的指甲都掐进了手心的肉里,都怪他,都怪怎么就情不自禁,不再意欢养好身体后再和她同房。 东厂诏狱,阴森森的牢房里时不时的就会响起某人的哀嚎或叫骂声。 高府的下人缩在牢房的一角,所有人都挤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所有伤害一样。 “高管家,你知道什么就都说出来吧,我们会感念你的恩情的!我们外面还有嗷嗷待哺的家小呢!”一个面容秀气的女人忍不住开口道。 高管家扫了她一眼,发现她是负责府上所有人针线活的刘娘子,这女人平日里活计清闲,却有二两银子可拿,虽自己卖身给高府,却在府外置办了个小家,男人还是酒楼里的跑腿伙计,二人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呸!”高管家一口吐沫喷过去:“没良心的东西,少攀咬我,你平日里和府外走动最勤快,我看你就像那下毒之人!” 第六百六十四章 解云洲攻心 “明明是你贴身伺候着大人,若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大人下毒,非你莫属!” 一直在府低服做小不过是为了保住差事,努力让自己生存的更好,如今锒铛入狱,不知是否能有命出去,她的俊俏小郎君许是就要成了别的女人的了! 积压在刘娘子心底的怒火和恶意喷涌而出,她扑到高管家的身上就开始撕扯他:“看我不扯烂你的嘴,叫你胡咧咧。” 自诩上等人的高管家何时受过下人的鸟气,他一点也不惯着刘娘子,扯着她的头发把刘娘子扯的嗷嗷直叫,但也不松手。 “一定是你这蛇蝎妇人下的毒,想要毒死大人脱身,和你那跑腿的双宿双息去。”高管家怒斥刘娘子。 牢房里的其他人都团在一起看热闹,他们对正在厮打的两个人都没什么好印象,都落到这种地方了,还谈什么情分不情分的。 “老东西,别以为你平时色眯眯的看我我没发现!”刘娘子愤怒的宣泄道。 高管家手上的动作一顿,恶从心中起,这下他是真有杀人的心了,刘娘子也不照照境子看她自己长的什么样子,竟然如此污蔑自己。 这和给他灌大粪水有什么区别! 高管家眼里 闪烁着凶光,就在他准备用力扼死眼前这污蔑自己的女人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所有的叫骂声都止住了,牢房内落针可闻。 刘娘子遇上解云洲好似被戳破的河豚,瞬间就泄了气,她甚至都忘了自己得头发还被扯在高管家手里,不管不顾的就往角落里躲。 连带着高管家一时不察,都被往后带了一个趔趄。 到底上了年纪,高管家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手里还多了一团刘娘子的头发。 他懊恼万分,又丢脸了! 高管家察言观色的本事不逊色于宫里的徐公公,不用说,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解云洲现在的心情很差。 他周围似乎被一层坚冰所笼罩,所有靠近的人都会被活活冻死。 此刻解云洲那双没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盯在了高管家身上,他薄唇轻启:“把他带到审讯室。” 审讯室内,血腥味和排泄物的骚臭味混杂在一起,琳琅满目的刑具看的高管家的眼睛都花了,每一个刑具上都带着厚厚的一层血痂。 高管家赶紧害怕的低垂下脑袋,可脚下的地面都浸透着新旧不一的血渍。 他吓得腿都软了,所有誓死效忠高廷尉的忠心都在这一刻化为灰 烬,他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思索着自己能挺几个时辰。 解云洲面无表情的看着高管家,一开口声音就带着肃杀之气:“好好想一想一会该怎么说,本厂督的耐心有限,同样的问题不会问两遍,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站在解云洲身后的小叶子叹了口气,厂督大人这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呢,不过高府的这群人也不冤枉就是了。 平日里他们可没少仗着自己是高廷尉下人的身份欺负别人。 跟着高廷尉半辈子了,什么大世面没见过,高廷尉对自己不薄,不说金银女人,就凭高大人对自己得这份信任,高管家一咬牙,他都唾弃自己的人品。 要是背叛了大人,他还不如路边的畜生呢! 就连路边没主人的野狗都知道为了一饭之恩回报喂饭人!他享了几十年的福,岂有受酷刑折磨就出卖大人的道理! 看着高管家的脸色六月的天似的变了又变,解云洲重重的哼了一声。 于家国无大义,对主子倒是有几分忠心,可解云洲还没忘了自己把刀架在这家伙脖子上让他给高廷尉灌粪水时他那痛快劲儿。 “不见棺材不落泪!”小叶子恶声恶气扬起了沾着水的皮鞭, 照着高管家不由分说的就甩了两鞭子。 咻咻的破风声听得人心里发紧,还不等高管家反应过来,他的胸口的衣服就被抽破了,两道血痕暴漏在冰冷的空气中。 胸口的伤口火辣辣的刺疼,他没忍住,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解云洲冷酷的看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蹙眉,还不等他说什么,立即有东厂的朱衣侍卫上前,用一块不知道多少人用过的,散发着臭味的破布堵住了高管家的嘴。 “你这样的人爷们见多了,就是欠打,小爷给你好好松松筋骨,你就知道什么叫规矩了!”小叶子一改往日跳脱的样子,活像是阎王身边最难缠的小鬼。 小叶子清秀的脸颊带着凶悍之意,一边有技巧的甩鞭子,一边觑着厂督大人的脸色。 高管家像是缺氧的鱼一样用力的弹跳着,若不是高管家屁股底下的椅子深入地下,这会儿早就挣扎的人仰马翻了。 “行了,让他说话。”约莫甩了三十鞭子,高管家浑身上下除了背面就没一块好肉的时候,解云洲开口了。 高管家直哼哼,声音虚弱不堪,闭着眼睛一副立刻就要归西的衰样。 “哗啦~” 一大瓢带着冰碴的水泼到了 高管家脸上,伤口又热又疼,猛地被凉水一刺激还舒服了一下,可过后就是钻心的疼。 高管家一下就睁开了眼,声嘶力竭的痛乎了一声。 小叶子踩住了高管家的一只手:“怎么样,盐水的滋味不错吧!” “你们不是人!”高管家气若游丝的骂道,这三十鞭子要了他的半条老命了,恐惧感在疼痛的刺激下消退了几分,他现在满脑子的怨恨。 解云洲一撩眼皮,那双薄情冰冷的眼睛直视着高管家:“你不会真的以为还能一直追随高廷尉吧,就算你侥幸不死从诏狱里出去了,我赌你活不过三天。” 高廷尉心思深沉,疑心病重,高管家离开他的眼皮底下好几日,还被关进了东厂诏狱这种地方。 只高管家活着出来这一条,就够高廷尉弄死高管家的了,除了背叛,高廷尉想不出解云洲为什么会放过高管家。 无论如何,高管家在高廷尉的心中都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这一点,高管家如何不晓得,他颓丧的笑了起来,笑得万分凄凉:“若是没有大人,我早就死在乱葬岗了。” “你不会真以为是高廷尉救了你吧?”解云洲怜悯的看着高管家,嗤笑了一声。 第六百六十五章 主仆反目 高管家并不是高府的家生子,恰恰相反,他甚至不是平民百姓出身。 他曾是通州边境荣平县县丞的儿子,十三岁就考取了童生的功名,没想到三十五年前,金兵犯边,破了城,整个县城一夕之间就尸横遍野,变成了死城。 高管家被藏在地窖里,侥幸逃过一劫,可全家都死光了,逃跑的路上他差点被杀了,若不是当时十九岁的高廷尉挺身而出,他早就烂的骨头都没了。 骑在黑色骏马上,手持红缨枪,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的高廷尉的形象跃然浮现在高管家眼前。 他感念高廷尉的救命之恩,不知替他做了多少年见不得人的缺德事。 “你什么意思,别以为这样就能动摇我的心神。”高管家被自己的忠心感动了,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要杀要剐随便你!” “你以为高廷尉为什么要留下你?因为你是他第一笔功绩的证明啊!”解云洲想着从通州调查出来的往事,恨不得替通州的百姓杀了高廷尉出气。 “当年荣平县被屠的时候,高廷尉领兵八千就驻扎在十里之外。他是等着荣平被屠后才领兵进城的,也就是说,你的家人,整个荣平县的人本来不用死的。”解云洲无情的戳破了 事实。 貌似救命恩人,实则是杀人凶手! 这是高廷尉积攒的第一笔军功,他率领强兵追上了犯边的金兵,杀光后又对朝廷谎报自己连夜奔驰救援的荣平县,不想金兵如此丧尽良心,屠了一城的人。 “你说谎!”家人是高管家一辈子的痛,爹娘和幼妹死时的惨状犹在眼前,他目眦欲裂的大喊道:“你说谎!高廷尉他......” 高管家本想说高廷尉不是那样的人,可是话道嘴边他却迟疑了。 旋即他的口中蔓延开一股苦涩的味道,解云洲所说的,高大人确实做的出来。 “证据,证据呢?”高管家垂死挣扎,心里已经有七分信了解云洲的话。 “但凡你有脑子,就该多去问问当年跟随高廷尉的兵卒,有没有这回事,可你似乎从未怀疑过。”解云洲讽刺道。 他看出了高管家这人本性就如此,嫌贫爱富的,高廷尉把他带到了皇城,皇城的富贵迷了他的眼,让他甘心为奴为仆。 高管家失去了浑身全部的力气,他好恨,可是说不出是该恨高廷尉还是该恨他自己。 “在高廷尉眼中你已经是不忠之人了,要不要为你的家人和父老乡亲报仇,做一个起码孝心的人呢?”解云洲 的语气带着一丝引诱的意味。 小叶子在一旁冷哼一声,“不忠不孝之人入了地狱也要受百鬼欺凌!” 活了不得安生,做鬼也之能是最低等的鬼! 也不知道有没有地狱,高管家的心却像是被挖出来攥进了手里一样,冷汗顺着额头流进他的眼睛里,他眼里的挣扎之色越来越浓。 “若你父母泉下有知,会怎么看待你这个儿子的呢?”解云洲定定的看着高管家,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有照出人心里最薄弱之处的能力。 从解云洲的瞳孔里,高管家看到了自己浑身是血的狼狈样子,一瞬间他的脸又变成了父母和年幼妹妹的脸。 他们正失望的看着自己,那表情好像再埋怨他为何这么多年还没替他们报仇雪恨。 尘封了几十年的记忆在脑海中慢慢复苏,高管家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他的双手被束缚这,没有办法抱住自己的脑袋。 整个审讯室内都回响着高管家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他很痛苦,却不是身体上的痛苦,愧疚化作毒虫,大口大口的吞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我说,我说。” 此时的高管家已经是涕泗横流,他哭着道:“我愿意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听到高管家总算松 口了,小叶子舒了口气,这家伙要是再嘴硬不招,怕是厂督大人就要亲自动手了。 到时候这个家伙非死不可,自己给他这三十鞭子还算手下留情了,不过都是些皮外伤,没伤到他的根本。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解云洲一直紧着眼睛,马志说的话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的扎在他的心里,意欢的胎相不稳,可意欢还全然不知,沉浸在要做母亲的美梦中。 他怎么忍心如此残忍的戳破意欢的美梦呢?那对意欢来说也太残忍了。 解云洲身后的令一辆马车里,被冲刷过一遍换好干净衣裳的高管家不停地打哆嗦,倒不是冷,而是紧张,他紧张的控制不住的发抖。 厂督竟然要带他来面见皇上? 议事殿,早就得到了东厂通传的消息,赵晟特意推开手中的活,着人一直盯着门外。 “皇上,厂督大人来了!”徐公公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 赵晟拢了拢衣袍,施施然起身后站在背对着门口,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深沉的样子。 高管家跟在厂督的身后,他偷偷抬头打量了一眼恢弘的议事殿,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身姿伟岸的帝王背影,被狠狠地震慑了一把。 启禀皇上,证人带到了。 ”解云洲说完便站在了一旁,言语中并没有多少恭敬。 赵晟一转身,一张英俊但阴鹜的面孔上带着几分疯狂的笑意。 “你是高廷尉的管家,那你知不知道他在通州豢养私兵?”赵晟的话像一把利剑直直的戳入高管家的心脏。 高管家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心脏的位置,他结结巴巴道:“奴才知罪,可奴才也是被高廷尉所蒙蔽才替他卖命的啊,时至今日,奴才才知道高廷尉是奴才的灭门仇人!” 与恐惧相比,对高廷尉的恨意占据了巅峰,高管家开始一一陈述高廷尉的罪名。 “高府底下是空的,遍布密道,高廷尉的暗卫各个武功高强,还曾刺杀过厂督但失败了,只是高廷尉为人谨小慎微,但凡是收到的信件都会阅后即焚,小人不知信的内容。” 高管家竹筒倒豆子般的说完了,话音一落他也像失去了支持着他的那口气,身子软软的瘫了下去。 “口说无凭,朕要你拿出点有用的东西来,不然朕凭什么饶你一命?”赵晟不满的嗤了一声。 可高管家却敏锐的抓住了什么,他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原来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 他猛地抬头,眼里燃起了点点星火。 第六百六十六章 谢丞相的心思 高管家的大脑飞速的回忆着和高廷尉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忽然脸色欣喜道:“虎符,奴才想起来虎符在哪里了。” 要调动通州的那些私兵,虎符是必不可少的,若是少了虎符,就是高廷尉自己去了,也调动不了那些私兵,这规矩还是高廷尉自己定的。 高廷尉的虎符被他藏在了床幔边上,任谁也瞧不出挂在床幔勾上装饰品一样的东西就是能调动通州大军的虎符。 “高廷尉每日都要摩挲那东西,奴才起先也不知道那是虎符,但大人当初被皇上派到通州去的时候就随身带着那东西,它定是虎符跑不了了!”高管家一副自己立了大功,有机会活命的欢天喜地样子。 赵晟残忍的勾起唇角:“听说高廷尉待你不薄,这么多年,你对他就一点情分都没有吗?” 高处不胜寒,皇上平时称孤道寡,最怕的就是身边信任的人会反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捅自己一刀。 如今高管家的翻脸不认主,恨不得把高廷尉的家底都抖出来的样子激起了赵晟的不安。 一道阴森无比的视线盯在自己得头顶上,高管家直觉得头皮发麻,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解云洲。 见解云洲眼底闪烁 的一抹怜悯,顿时又泄了气了,这回他像是一滩已经开始腐烂的肉,散发着浓浓的绝望。 “可是,是他害的奴才一家被灭门的啊!”高管家不甘心的喃喃道,他已经预见了自己得结局。 耳边不由得响起了高廷尉在自己被带走时说的话:‘比起离开我,他情愿去死。’ 原来在那个时候,自己的命运就已经被钉在了死亡的渡船上了。 “哈哈!”高管家忽然愤怒怨毒的看着解云洲:“高鸟尽良弓藏,狐兔死狡狗烹,解云洲,你不会比我今日好到哪里去。” 说完高管家起身,用力朝着粗壮的屋柱上撞去。 嘭的一声,似西瓜落在了地上的动静,一声闷响后,一股血气空气中弥漫开来。 赵晟嫌恶的看着高管家还在抽动的尸体,又看向解云洲,安慰是的说道:“你别听他瞎说,咱们之间的情分和他们可不一样。” 他一步步的靠近解云洲,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桃花眼里尽是凉薄,他故意贴在解云洲耳边轻语道:“咱们可是兄弟啊!” 这话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解云洲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几步,赵晟早就在他心里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人,他残忍,无 情,又庸碌无能。 倘若母妃泉下有知,会后悔她当初所做的弃自己保赵晟的决定吗? “臣现在就去高府搜查虎符下落。”解云洲在议事殿呆久了也开始觉得自己头疼,他额角青筋跳动了一下,对着赵晟躬身行礼,走出了议事殿。 萧索的寒风吹在脸上,像一柄寒刀在挂他的皮肤,解云洲迎着冷风踏出议事殿。 解云洲没走出去多远,身后就传来一道陌生的脚步声,他不由得暂缓脚步,直到耳边响起怯怯的内侍声。 “厂督大人,徐公公让奴才转告您一声,谢丞相方才来见过皇上,说了要重新组建皇城司,分东厂之权的事情,让您小心些。” 解云洲头都没回,声音却有了几分温度:“替我谢过徐公公。” “这谢丞相可真是没良心,要不是大人您,他的儿子怎么能进翰林院呢!”小叶子知道吉星的事,他当初还建议厂督把吉星安置成他们自己人来着。 解云洲嗤笑一声,他一点也不意外谢丞相的行径,无不嘲讽道:“谢净檀确实有才,谢丞相许是觉得是他儿子自己想通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解云洲前脚刚回到宣光殿,后脚谢净檀就来拜见解云洲了 。 书房里,谢净檀打量着摆在多宝架上的几尊素胎的摆件,心道这些素雅的东西一点也不合厂督的气场,他合该是张扬奢华的。 谢净檀自己都觉得吃惊,他竟然觉得这间书房配不上厂督这样的人物、 内侍沏好茶端进屋内,有些冷淡的书房了顿时就被茶香暖起来了。 谢净檀有些羞愧道:“昨夜家父拉着我谈了半夜,让我也向皇上进言,分散你的权利,我已竭力劝阻,没想到他今天还是进宫和皇上说了。” 平心而论,谢净檀也不想解云洲的手里握着那么多的权利,从家国稳定的角度来说,解云洲却又是这些权柄最佳掌控者。 谢丞相一颗想要兜揽权利的心一直没死,眼下高廷尉被囚,梁国公的名声因为帮着解云洲抄家也臭了。 眼下朝中因为当初白太傅的事情又清除了一批心思各异的朝臣,眼下竟无人能与他争锋。 谢丞相难免心动了,他直接把剑锋指向了解云洲。 “我不会在皇上面前多嘴的,只是皇上疑心重,我父亲不达自己的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你要小心。”谢净檀认真的看着解云洲。 他不想看到意欢伤心欲绝的样子,身为人子背后对 着父亲认定的敌人说出这些话就有些不孝了。 但也不不得不承认,父亲的手段有时候比解云洲的手段还要杀人诛心。 “谢翰林不必内疚,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再正常不过,若有一日本厂督败于人手也只能感叹一声技不如人。”解云洲含笑看着谢净檀,一张俊逸出尘的脸赛芙蓉美人面。 “无论如何,多谢谢翰林今日的好言相告了。”解云洲起身,送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无论谢净檀抱着何种心思目的接近自己,解云洲都不在意,一想到他对意欢的心思,解云洲就觉得憋气不已。 他不想让谢净檀和意欢呼吸同一宫室的空气,也不想让谢净檀听到一丝意欢的声音。 解云洲送谢净檀到书房门口,一股淡淡的药香飘入了两人的鼻间。 只见春祥脚步匆匆,像是看什么奇珍异宝一样,珍重的把药罐端进了主殿内。 解云洲看起来能打死一头熊,显然需要用药的人是意欢。 “意欢怎么了?”谢净檀的话音落地后瞳孔一缩,暗悔情急之下失言。 想来是马志开给意欢的补气血的药,解云洲眼底晦暗不明,他轻声道:“之前意欢中毒还没好全,吃些补气血的药。” 第六百六十七章 意欢吃药 之前为了给皇后娘娘补身体,丞相府搜罗了不少好东西,谢净檀的嘴唇动了动,他想给意欢送来一些。 可还不等他开口,解云洲似乎能看透他的内心一样,开口道:“不用,多谢谢翰林的好意了。” 解云洲对自己的防备心太重了,谢净檀秀气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来,他自嘲的摇了摇他,对解云洲行了礼后背影有些落寞的离开了。 小叶子:“厂督大人的人缘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了?竟然有两人来提醒您?” 放在从前这是小儿子连想都不敢想的,他家厂督不招人恨就不错了,那些人巴不得厂督快点倒霉失势呢! 解云洲一点也不担忧,皇上如今离不开他,一定不会轻易对自己下手,顶多就是恶心自己罢了。 主殿内响起了意欢娇娇的埋怨声:“春祥这也太苦了,给我吃点果脯吧!” 春祥一脸严肃的拒绝了:“果脯是酸的,吃到肚子里会损伤药性的,这碗苦药汁子可就白喝了。” 借着低头掩饰自己眼里的心疼,春祥强硬的把汤药怼在夫人的嘴边,白色的碗边抵在夫人娇嫩如花瓣的嘴唇上:“喝吧夫人。” 看着夫人天真无邪的 脸庞,春祥心底的不忍像潮水般不停地冲刷着她的心。 夫人实在是太可怜了,她还这么小就要经历丧子之痛。 喝完药后,春祥就端来漱口水,为了不损伤药性,两个时辰内,意欢连一口水都不能喝。 吐出漱口水后,意欢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气,从嗓子眼里蔓延出来的药味让她胃口全无。 解云洲进屋就看到意欢张着嘴巴,舌头吐出小半截,热的不行的小狗一样直喘气。 “那药真是难吃死了,完成觉得自己好好的,为什么又要吃药!”一见道解云洲,意欢的娇气就再也忍不住了,她冲着解云洲发脾气。 现在就是意欢要踩在解云洲的后背上直蹦跶,解云洲也不会说一个不字,他对意欢的容忍心简直比海还要宽阔。 “你中毒后身子一直没好透呢。”解云洲上前轻吻意欢的头顶。 意欢娇嫩又担忧的声音传入解云洲的耳朵:“是药三分毒,要是这药伤到了我肚子里的孩儿可怎么办?” 她一下一下,轻柔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事情,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和皇长子一样,是个哭起来像是小病猫一 样的药罐子。 她想要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最好还能长得像厂督这么英俊有风度! 想着想着,意欢美滋滋的笑出声来,她仰着脖颈一派天真的看着解云洲:“我已经给咱们的孩子取好了乳名,就叫安安好不好,希望他能一直平平安安的生活。” 见解云洲一直不说话,意欢撅起嘴巴,失意的低下头:“我知道自己没读过几本书,给孩子起的名字入不了你的法眼。” 说着说着意欢的眼窝子一热就流出了一行泪来。 解云洲手忙脚乱的上前去哄,但意欢情绪有些失控,眼泪不受控制的扑簌簌往下落。 意欢不哭解云洲都恨不得把人捧在自己手心上,意欢一掉泪,解云洲就差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意欢出气了。 “别哭了,对你的身体不好。”解云洲一下一下的顺着意欢的后背帮她顺气。 马志说过,不能让意欢的情绪有太大的起伏,万一动了胎气极有可能会引起意欢大出血。 “你再哭下去,万一咱们的安安以后变成爱哭鬼可怎么办!”解云洲点着意欢翘翘的鼻尖道。 意欢这才白了解云洲一眼,心情立即放晴,她擦干 净脸上的眼泪,自觉有些流连,不想看解云洲戏谑的表情,背过身去:“她才不会是爱哭鬼呢!我的孩子一定是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提及孩子,意欢浑身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叫人忍不住的去靠近。 好不容易哄好了意欢,解云洲再不敢提起任何会让意欢不高兴的话题,他把话题扯到了远在金国的金枝身上。 “金国的巫医给金枝诊脉,断定她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子,眼下金国皇宫都捧着金枝,等着她诞下太子呢。” 难得和意欢说八卦,解云洲还有些难为情,他清了清嗓子,又为了掩饰自己喝了一大口茶水。 咕嘟一声吞咽。 意欢的眼睛盯在解云洲上下滚动的喉结上,她的眼神有一瞬的失焦,既替金枝开心又有些担忧道:“元帝是不是身体不大好了?” 元帝的病就像冬天的雪一样无法遮掩,眼看着冬天就要过去,春天在即,元帝却绵延病榻,估计等不到春暖花开了。 解云洲丝毫不意外元帝身体不行的消息会传的如此之快,摄政王翟疆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元帝就快要不行了。 到时候他扶持幼帝上位在名正言顺不过,毕竟一 个襁褓中的孩子岂能发号施令呢? 意欢:“摄政王总有老去和死掉的那一天,只要金枝能熬,就一定会有收的云开见月明那一天的。”对此意欢还怪乐观的。 二人说说笑笑的,开始说起了晚上要吃什么来,意欢的兴致顿时更高了。 暮云阁,高云瑶手里拿着绣绷子,正在专心致志的绣盘龙,她准备给皇上做一件寝衣,好让皇上别因为又要有新人就宫就把她给忘了。 “娘娘都绣了一个时辰了,还是快歇歇吧,当心眼睛。”银月递上了一杯养生参茶,提醒道。 高云瑶放下绣绷子,抿了两口茶水,葱白的指尖在太阳穴上按了按,别说,她的眼睛还真一鼓一鼓的有些酸疼。 “奴婢听说,厂督夫人最近在吃补药呢,可也没听到宣光殿里传出什么咳嗦声,更没见宣光殿请过太医什么的。”银月拧着眉有些狐疑。 “这有什么,人家是厂督夫人,生个病想从外面请个名医看诊比本宫喝水还要轻松。”高云瑶一开口就透着一股酸意。 “不过她生病了,我这个当姐姐的哪能不去看望看望呢!”高云瑶娇媚的脸上绽放出一摸算计的笑意。 第六百六十八章 高云瑶察觉端倪 “娘娘,您点的三丝银鱼羹已经做好了。” 厚厚的门帘被掀开一个角,一名身量娇小的宫女端着托盘进了屋子,声音放的很轻。 “娘娘咱们是先去看厂督夫人还是......”银月打量着瑶妃的脸色问道。 高云瑶下巴一点,对着桌子上的银鱼羹道:“岂能浪费东西,你去我库房里取一根人参来,就那一株八十年份的高丽参吧。” 说完立刻有宫女端来温水让高云瑶净手,又有宫女伺候高云瑶用银鱼羹。 虽说不是正经用餐时辰,但高云瑶有自己得小厨房,小厨房十二个时辰都不熄火,她想吃什么不过是一句吩咐罢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高云瑶用完了银鱼羹听得外面有吵闹声,“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又有什么美事发生了?” 银月从内屋的箱笼里找出了瑶妃指名要得镶着红狐狸毛围脖的大氅,这大氅少说也有十斤重,端的是华丽大气。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把温暖的光洒在人身上,但奈何寒风太严苛,吹的人衣袍翻飞。 高云瑶的软早就候在暮云阁门口,轿子内还放着一个食盒大小的铜,里面烧着银丝炭,和屋内的 温度倒也没差多少。 轿子摇摇晃晃,高云瑶的脑海里闪现过自己辛苦把意欢拉扯到这么大的所有艰辛画面。 再一想到意欢要和自己割袍断义时的决绝样子她就觉得委屈心寒。 “凭什么,我吃了那么多的苦才爬到这个位置,甚至还失去了两个孩子,而你却总能得贵人襄助呢?难道这就是命吗?”高云瑶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在她娇嫩的手心里留下了清晰的白痕。 “娘娘,到了。” 轿子停在宣光殿的门前,银月搓了搓冻得有些泛红的脸颊,小声提醒道。 轿内的帘子被打开,高云瑶慢慢的走出了软轿,她抬头往宣光殿内打量了一眼,正好对上了意欢的视线。 好巧不巧,就那么一瞬间,高云瑶就从意欢的眼里捕捉到了一丝心虚。 人的习惯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高云瑶无比熟悉意欢,见他躲闪的眼神就知道意欢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在瞒着自己。 “瑶妃娘娘怎么有空来宣光殿。” 意欢感觉自己的嗓子发紧,说话的声音都不自然起来,看到高云瑶来了,她下意识的就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还好有窗户 挡着,不然她的小动作就被高云瑶给发现了。 意欢轻轻呼了口气,刻意的绷紧小肚子,生怕被高云瑶看出端倪来,可下一刻,意欢就被自己蠢到了,她的肚子还没显怀,不用藏啊! 高云瑶眼睁睁的看着意欢脸色变了又变,从刚见到自己的紧张变得悠闲起来。 到底是长进了,但也没长进多少,高云瑶借着低头喝茶掩饰了自己不屑的笑意。 “听说你最近在吃药,特意来探望你,马上就要开春了,最是容易生病的时候,可我看你面色红润,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呀?”高云瑶狐疑的看着意欢,起身凑近了些。 高云瑶也在喝调理的汤药,她身上没有脂粉味,只有淡淡的药味。 在高云瑶靠近的那一刻,意欢就屏住了呼吸,毕竟高云瑶可有给皇后娘娘下药劣迹,万一她的衣料上沾染着什么能害人的香料可怎么办? 可高云瑶靠近得太过突然,意欢全无准备,她只憋了小小一口气,又觉得鼻尖有点痒痒,不由得泄了气。 下一刻,一股淡淡的腥味就钻入了她的鼻尖。 “呕!” 意欢猛得扒脑袋扭到另一边,弓着腰,捂着嘴巴,她自 己都被胃里突如其来的恶心吓了一跳。 意欢眼神慌乱的看向春祥,不知所措的样子叫,春祥心里一紧。 “夫人吃的药里有刺激胃的干姜,瑶妃娘娘勿怪,我们夫人不是故意的。”春祥从容不迫的上前帮意欢拍背递水,歉意的对高云瑶道。 若真是因为吃药的缘故引起的干呕,她慌什么? 高云瑶两次有孕,再一想到自己吃了银鱼羹后没换衣裳就出门,心中被一个想法惊到了。 难不成是意欢有了身孕? 解云洲如此精明狠厉的人会允许意欢让他当乌龟王八吗? 还是说解云洲和意欢从宫外借了种? 想到这里,高云瑶低头抿嘴一笑,笑的春意盎然,也让人心里发毛。 看来解云洲也没那么疼爱意欢啊!都舍得让别的男人碰她。 “妹妹的辛苦我都知道了,放心,我只盼着你好,不会乱说话的。”高云瑶一副什么都知悉一切的派头,她起身眼神扫过意欢的小腹,轻笑一声离开了。 意欢被看的浑身发毛,她看着高云瑶的背影,心有余悸:“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意欢感觉自己的心刚才在高云瑶看过 来的那一瞬间就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夫人别慌,瑶妃不过是乱说的,她那个人您还不知道吗?许是她在故弄玄虚诈您呢!”春祥安慰道。 同时春祥心里琢磨着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厂督大人,瑶妃就像猎犬一样,不仅嗅觉敏锐还是咬住猎物就不松口的不驯服的货色。 若真是被她抓到马脚,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用来威胁厂督和厂督夫人,后患无求! 一回到暮云阁,高云瑶就吩咐银月去库房把她保胎的时候吃的上好的阿胶还有二两皇上才赏赐的血燕窝都给意欢送去。 银月不解:“这些东西都是今年新得的,娘娘还能自己吃呢,您就是送去了,厂督夫人也不一定会吃呀。” 岂不是白白的糟蹋了好东西? 银月腹诽要是在瑶妃自己得小厨房炖煮的话自己也能跟着沾光吃几口呢,没见厂督夫人对他们娘娘避如蛇蝎,怎么可能吃娘娘送去的东西。 “别那么小家子气,多少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心意,她就是拿去喂狗了,那也是拿了我的东西,她就得承我这份人情!” 高云瑶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她的眼底多了几分算计之色。 第六百六十九章 解云洲的怀疑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高云瑶的脑海里突兀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虽说有些不大恰当,当高云瑶觉得用在意欢的身上十分合用,意欢有没有怀孕,时间会验证一切,等她的肚子大起来,还能指望着大家都是瞎子不承? 宣光殿。 意欢脸色难看的看着银月送来后摆在桌子上的补品,还有高云瑶临走时那个洞悉一切的眼神,她开始浑身发冷打寒颤。 “万一她要是跑到皇上面前胡言乱语怎么办?”意欢的嘴唇被她咬出了一个深深的齿印,她满眼无助的看着春祥。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见到她就慌成那副样子。”意欢懊恼的抱着脑袋,她的腰倚在炕桌上,柔软的腰肢深陷进去一大块,看着就让人觉得肉疼,意欢却似浑然不察。 都怪瑶妃多事!春祥恨不得回到刚才,说什么她也要把瑶妃拦在门外。 夫人初次有孕,正心神不定着,再加上瑶妃又是宫里夫人最忌惮的人,她一来就阴阳怪气的,夫人焉能不惊恐? “夫人别担心,厂督大人一定会解决好此事的!”春祥寸步不离的陪在意欢的身边,把意欢搂进自己的怀里,阻止了夫人自虐锤头的 行为。 再一抬头,意欢满脸冰冷的泪水:“我,我就是害怕,我怕我肚子里的孩子出事,你不知道,我这几天就总也睡不好,总觉得肚子里的孩子生不下来。” 闻言春祥的心咯噔一下,似是从云端坠落一般,她无奈又心疼的想到,到底是母子连心啊! 巍峨的皇城门口,解云洲乘在马车上,骤然睁开了眼睛,他的手里还拿着装有虎符的锦盒。 那虎符也确实如高管家所言,就正大光明的系在挂床幔的勾子上,任谁也想不到这不起眼的饰品竟然是能调动通州藏在大山里的精兵的虎符。 “停车!”解云洲森然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小叶子猛的勒紧缰绳,马儿不满的嘶鸣了几声,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厂督大人,怎么了?”小叶子狐疑,他们正要回宫复命,只要把虎符交给皇上,此事就算暂且告一段落,只等皇上派人去通州接管私兵,再处置了高廷尉就万事大吉了呀。 厂督大人为何在此时叫停?难道是大人想要吞下那些私兵,小叶子突然心潮澎湃,眼前浮现出大人领兵挂帅的恢弘的场景。 小叶子拼命都没能压住 自己上扬的嘴角,就在他沉浸在自己跟随厂督大破皇城的时候,就听到厂督质疑道:“都说狡兔三窟,高廷尉是何等谨慎的人,他的虎符真的会这么轻易就被咱们拿到手吗?” 被解云洲这么一说,小叶子也对虎符的真伪产生了怀疑。 “那个高管家部会一直都在说慌呢吧?”小叶子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猛地拍了一下他自己的大腿。 解云洲撩开马车车窗的帘子,脸色阴沉道:“难说,高廷尉放在身边几十年的人,也不会那么简单的货色。”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这对主仆耍的团团转,解云洲就眉心直跳。 怎么迟迟不见高廷尉狗急跳墙? 解云洲都已经做好了自己会被高廷尉暗杀的可能,但没想到高廷尉如此沉得住去,他在高府告知高廷尉,高管家在议事殿触柱身亡后,高廷尉一脸默然,似乎早就预料会如此。 三十几年前的惨案也是真实存在的,高管家和高廷尉存在着不共戴天的血仇,饶是如此高管家还甘愿替高廷尉去死? 天底下还有如此愚昧蠢钝的人吗?解云洲心中越发烦躁。 “皇上还在等着您交差呢?咱们是先进宫还是再掉 头去高廷尉府上?”小叶子不确定的问到。 解云洲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自从得知意欢怀孕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他轻叹了一口气,他现在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可能到来的诘问了。 “回宫吧。”解云洲思索了一番,无论如何,他都想回去看一看意欢才能安心做事。 解云洲直奔宣光殿,寒风吹的他的衣袍在风中翻飞,解云洲一脸严肃的朝着宣光殿走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宣光殿里出了什么大事呢。 还没进屋,解云洲就听到了屋内传出来的哭声。 解云洲的提着心进了屋子,只见意欢扑在床上哭的伤心,声音幽咽。 “怎么了?”解云洲当即冷着脸,责问春祥:“你们惹她生气了?” 春祥心里直呼冤枉,她哪里敢惹夫人不高兴啊! “不是她的缘故。”听到解云洲的声音,意欢从床上爬了起来,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语气委屈:“还不是你惹得祸。” 自己惹的祸?解云洲愕然,摸不着头脑。 难得看到解云洲的脸上露出这样无措的表情,意欢没忍住露出个笑来。 意欢摸着自己的肚子,表情担忧:“我觉得高云瑶可能知道了点什 么,她看我肚子的眼神怪怪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解云洲松了口气,意欢在和自己开玩笑呢! “高云瑶不好糊弄,她太了解我了,万一她告诉皇上了怎么办?”意欢心里一阵阵的后怕,她抱紧自己的胳膊,觉得浑身都在发冷。 解云洲心疼的上前抱着意欢,把意欢的脑袋按在自己得肩膀上,感受着意欢喷在自己胸膛上的热气,解云洲安慰道:“她不敢,她也没证据。” 高云瑶的那点心思都用在了算计别人身上,她不会轻易放过这么好的要挟自己的机会,还没有找到明确的证据之前,高云瑶才不会贸然去找皇上,那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解云洲的安慰并没有真的让意欢放下心,她从解云洲的怀里退出来,语气坚定道:“我还是出宫养胎吧!” 她现在只想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至少出身是否名正言顺的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望着意欢纯真的眼神,解云洲心虚不已,意欢随时都要滑胎的可能,到时候她身体虚弱,自己还照顾不到她。 解云洲迟疑了一会儿,摩挲着意欢娇嫩的脸颊道:“对不起,暂时还不能满足你这个要求。” 第六百七十章 解云洲说谎 从解云洲的怀里退出来,意欢说不出的气馁,她故意不和解云洲对视,而是背着身,看着挂着锦画的墙壁。 解云洲叹了口气:“你若是真的离宫,岂不是让高云瑶证实了她的猜测,你也知道,她贪婪如豺狼,怎么会舍得你这块肥肉?” 解云洲说着轻轻的掰动了一下意欢的肩膀。 虽然知道解云洲说的有道理,但意欢还是执拗的和解云洲的手作对,肩膀用力不顺着解云洲的力道转过身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呼吸声,意欢的呼吸声明显也比解云洲的急促,听得出意欢的心绪还没平稳下来。 “总之你要不要太过担心,一切都有我,我一定会让你平平安安的。”解云洲说着,心里有些抽痛。 意欢是如此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甚至愿意妥协她一直以来担心的,关于孩子的身世的问题。 越是这样,他就越无法和意欢直言这个孩子根本就没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上。 “厂督大人,皇上急召!” 屋外传来内侍压低声音,甚至有些心虚的声音。 解云洲刚张开嘴巴要说点安慰意欢的话,直接被屋外的声音打断了。 看来自己 进宫后就被皇上盯上了,见自己没先去议事殿见皇上,皇上不满了。 “你好好歇息,别再哭了,我一会儿就回来陪你。”解云洲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意欢的脑袋,带着无限的怜爱。 意欢的语气还有些怨念,她半侧过身子,“你总有话来搪塞我。” 闻言解云洲的身子一僵,意欢还能发脾气是好事,最怕的就是她连脾气都不肯和自己发,生闷气对身子最不利了。 “好好,我回来再和你赔罪。”解云洲不见半点不耐烦,语气里还带着讨好的意思。 看着解云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意欢从床上下来,对着正在收拾箱笼的春祥道:“把瑶妃送来的东西都收起来吧,我可不敢用。” 她还没忘记瑶妃是如何利用自己,间接的害了皇后娘娘滑胎的,她担忧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对皇后娘娘越发觉得亏欠。 “我欠皇后娘娘一个孩子。”若是当初皇后娘娘没滑胎,她有个孩子,日子总比现在这死气沉沉的样子要有盼头。 “夫人千万别这么想,子女和父母的缘分都是有限的,想来是皇后娘娘自己和那孩子没福。”春祥轻声安慰着。 这 也是春祥想对夫人说的话,夫人还年轻,以后还有再和厂督孕育子嗣的机会。 “咱们去皇后娘娘那里坐一坐吧!”意欢眼神发亮的看着春祥,她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让人看着就不忍心拒绝。 夫人还没见红,想来身体没事,去一趟青鸾殿散散心也好。 议事殿,刚一踏进大门,熟悉的香气就扑鼻而来。 解云洲微微蹙眉,这是皇上用来缓解头疼的熏香,可皇上一直都在服用马志做的狗血丸,难道是狗血丸对皇上失效了? “皇上何事召见臣?”解云洲镇定的问道,他仔细的打量着皇上。 赵晟一派慵懒的歪坐在椅子上,一只脚还踩在椅子的边缘,他不像是一国之君,倒是粗狂的像山大王。 早就听到了解云洲的脚步声,可直到解云洲开口,那清冷好听的男声在耳边炸响,赵晟才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怎么,没事就不可以召见你了吗?你可是朕的亲弟弟,朕想你了还不行吗?”赵晟像是吃错了药一样,眼神戏谑的看着解云洲。 轰的一下。 解云洲头皮发麻的看着赵晟,这可不是他所熟悉的皇上,事出反常必有妖,解云洲 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 他咬了咬后槽牙,蹙眉,眼里露出几分不解之色。 解云洲茫然又无措的样子成功的取悦了赵晟,他仰着脖子哈哈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不禁逗弄啊!朕叫你来是有喜事要和你分享。” 赵晟一脸卖弄,浑身上下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喜悦:“方术士说朕今年必定能得一位健康的皇子,太医也没高婕妤诊脉,说她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国祚又后,你说是不是喜事?” 妒忌?羡慕? 说不出的酸楚在解云洲的心里满眼,皇上即将喜得麟儿,自己和意欢的孩子却注定无法存活。 握紧拳头,解云洲极力压制着心底的不平,语调平常道:“那臣就先恭喜皇上了!” 就在解云洲心绪翻涌之际,赵晟起身踱步到解云洲身边道:“虎符呢》拿来回来了吗?” 赵晟觉得自己得手心有些痒,他拍了拍解云洲的肩膀:“柱子上那个奴才的血才刚擦干净,可朕总觉得大殿里还有异味,可若是血溅当场的是高廷尉,朕一点都不会嫌弃。” 他迫不及待想看到高廷尉哭着哀求自己得样子,一想到这个叱咤了几十年的权 臣能被自己斩于马下,赵晟就心血沸腾。 看着赵晟脸上癫狂的神色,解云洲声音淡淡道:“暂时还没找到,想来是被高廷尉换地方藏起来了,皇上要下令搜查高廷尉府邸吗?” 又用力的拍了一下解云洲的肩膀,拍的砰砰作响,赵晟咋舌:“你怎么变得这么没用!一个小小的虎符都找不到!” 面对赵晟突然变脸,解云洲一点也不意外,他继续平静道:“高廷尉是成了精的狐狸,没那么容易解决,朝里的动荡已经够多了,朝臣们如今人人自危,皇上......还需要忍耐几分。” 突然被解云洲教训了,赵晟用力的推搡了解云洲一把,他拔高嗓音,大喊道:“大胆,也不看看你自己得身份,朕用得着你来教朕做事吗!” 赵晟无论如何都无法承认自己比解云洲差这个事实,这会不断地提醒他,或许当年母妃选择保自己是个错误。 “臣不敢。”解云洲冷静的像是一尊石头雕刻成的塑像,毫无感情。 赵晟想要泄愤就让他发泄好了,皇上越是如此就越显得皇上无能,此刻解云洲的脑子里想的全是意欢还有他们无法降生的孩子。 第六百七十一章 淑妃的算计 “朕和你说话呢,你听不见吗?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赵晟眼神阴森的盯着解云洲,就像丛林里的毒蛇盘桓在葳蕤茂密的树上,盯着比自己庞大数倍的野兽。 解云洲把赵晟宣泄在自己身上的怒火当着被奶猫爪子挠了一下。 “臣在想高廷尉会把虎符藏在哪里了,也许需要去通州查一查。”解云洲眼珠微微一动,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也许他可以借此机会带着意欢去通州躲避一段时间。 没成想赵晟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还是先把皇城搜明白再说吧,朕不觉得高廷尉会让虎符离身,虎符一定还在高府,一定是你办事不用心,再去给朕搜!” “朕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朕要是还得不到虎符,惩罚会是什么,不用朕说了吧?”赵晟危险的眯起眼,目光放在了解云洲腰间佩戴的那枚略显潦草的荷包。 解云洲眉心一跳,那种要想狠狠暴打赵晟一顿的冲动再一次袭上心头。 现在还不是和皇上撕破脸皮的时候,解云洲僵硬的应下:“臣遵旨。” 这话说的冷硬,甚至带着几分怒意。 而这正是赵晟想要听到的,他满意的 颔首点头,再一次轻柔的在解云洲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办好了,朕有赏!” 说完赵晟就挥手让解云洲退下。 在议事殿的门口,解云洲刚迈出大门就和淑妃打了个照面,淑妃面赛芙蓉,身后的宫女还提着食盒。 赵晟不喜欢妃嫔擅自来议事殿,既然淑妃出现在这里就证明,淑妃是被皇上召来的。 “厂督大人别来无恙啊,方才没惹皇上生气吧?会不会牵连到本宫吗?”淑妃的语气娇俏,矫揉做作。 看来淑妃娘娘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她是忘了怎么被自己收拾的吧?皇上不过又宠了她几日,就又让她抖了起来。 感受到解云洲冰冷如刀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挂过,淑妃打了个哆嗦,心里有些后悔刚才口快,但面上还得强装镇定。 “淑妃娘娘放心,皇上心情好的很,毕竟宫里马上就要迎来一位皇子了。”解云洲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说完,解云洲就踏着大步离开了这个让他浑身不悦的地方。 解云洲走路带起的冷风人淑妃打了个哆嗦,她愤恨的瞪了解云洲的背影一眼:“得意什么,有你求本宫的那一天!” 淑妃紧紧 的攥着手里的暖手炉,脑海里回响着解云洲那句喜迎皇子,她最大的痛就是一直都没能有孕,解云洲这个阉人就是故意的! 哼,解云洲我是动不了你,可有人能治的了你!你给我等着! 淑妃踏进了议事殿,换上了一副柔如春水的温柔样子,说话的声音也都带着波浪:“皇上,臣妾给你熬了参汤,亲手熬的呦,皇上快趁热尝尝吧~” 淑妃会下厨?这话骗骗鬼,鬼都不信,赵晟撇了下嘴,在淑妃的脸蛋上用力挂了一下:“这定然是你宫里的厨娘熬的吧?不然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做的,给朕听听。” 被戳破,淑妃也不见羞赧:“皇上就会笑话臣妾,虽然调味和火候不是臣妾把握的,食材准备和清洗也有奴才代劳,可这食材可都是臣妾亲手放进入锅里的,您说说,这怎么就不算臣妾熬的。” 还有半句话她在心里说的,她还贴心的在参汤里加了点能让男人动情的药材呢。 多承宠几次,她还一直吃着生子的秘方,她就不信自己的肚子会一直没动静! 赵晟本来没有什么胃口,即便是闻到了浓郁美味的参汤味,他也依然眼 神懒懒的,半分没有动手拿起汤匙的意思。 淑妃在一旁看的心急,直接上手要亲自喂皇上,赵晟也没有闪躲,就这淑妃的手喝了几口。 略有些油腻,赵晟喝了几口后就躲开了淑妃喂到嘴边的参汤,眉头一蹙:“朕叫爱妃来是有事要和爱妃商量。” 砰砰砰淑妃耳边只能听见自己鼓噪的心跳声。 皇上要和自己说什么,难道是要给自己晋位份了吗? 毕竟父亲最近出力不小,而且自己还抚养着皇长子,升一个贵妃也不是不可能! 淑妃眼泛精光,期待的看着皇上,她激动的浑身都在微微发抖:“臣妾何德能……”淑妃颤声道。 在淑妃热烈的注视下了,赵晟笑着摸了摸淑妃滑嫩的脸蛋。 他从淑妃的脸上摸到了一点细腻的茉莉粉,捻了捻指尖,赵晟薄情的眼里带着笑意:“趁着皇长子还没上玉蝶,朕打算把他过继给宗亲抚养。” 对于这个宫人所生的儿子,赵晟从心底喜欢不起来。 他不止出身低贱还是个病歪歪的,也不知道能不要能养到六岁。 反正高婕妤马上就要给自己诞下健康的皇子了,而且再过一个月就会有 新人进宫,他不愁没有健康的孩子。 皇上的话宛若一道晴天霹雳劈在淑妃的天灵盖上。 “臣妾是有哪里做的不好惹皇上生气了吗?”泪水迅速充盈了眼眶,淑妃看起来惶恐又伤心。 赵晟做出心疼的样子:“爱妃想多了,只是咱们还年轻,想要孩子可以自己生皇长子体弱,你养着他不过是空耗心神罢了。” 不得不说,皇上的话有几分戳到了淑妃的心窝上,她对皇长子也没什么情谊。 不过装一下伤心还是要装的。 见淑妃面露不舍还要再说什么,赵晟把淑妃推出自己的怀抱道:“好了,朕心意已决,无需无言。” 淑妃前脚刚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后脚皇上派来的嬷嬷就到了。 嬷嬷板着一张严肃苛刻的脸,吩咐人收拾皇长子的东西。 连带着伺候皇长子的奶娘和伺候都被带走了。 奶娘脸上惶恐想要开口求求淑妃娘娘却被淑妃冷淡的扫了一眼。 不多时,皇长子被出嗣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这下高婕妤一定很惶恐吧?皇上也太过了。”意欢蹙眉。 皇长子到底是在她的眼皮底下出生的,又没犯错,皇上过份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 淑妃到访 皇长子被出继,最开心的人非梁淑仪莫属了,梁婵特意来看淑妃的热闹。 只是一进门,梁淑仪并未见到淑妃伤心郁猝的样子,反而淑妃还饶有兴致的翻看布料,准备裁春装。 反复打量了淑妃几眼,在确认过淑妃一点也不难过后,梁淑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淑妃娘娘好兴致,最大的靠山都被挖走了,还有闲心做新衣裳?” 面对梁淑仪的嘲讽,淑妃娇美的脸庞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她怜悯的看着梁淑仪:“皇上说了,本宫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再生个亲生的。” 旁人不知晓,可淑妃却清楚,皇上留宿在梁淑仪的芙蕖殿也不会和梁淑仪同房,她这个曾经骄纵的不可一世的妹妹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来。 淑妃的话像一根针一样,深深的刺入梁淑仪的心尖肉上。 感受到自己得心脏猛地一刺痛,梁淑仪眼神变得恶毒,但凡当初淑妃肯替自己在皇上面前多求求情,她都不会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皇上犯癔症,凭什么她成了唯一的受害者,如今还要忍受淑妃的嘲笑? “孩子?新人马上就要入宫了,她们都比姐姐年轻,鲜嫩,可别到时候 皇上有了新宠就忘了姐姐这位旧人了。”梁淑仪的语气里甚至有几分期盼。 她一脸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淑妃倒霉的样子。 淑妃不耐烦,把捧着布料的宫女推到一旁,她替梁淑仪整了整本就一丝不苟的衣领,语调轻慢:“梁淑仪来就是想看本宫的笑话吗?真是遗憾了,没能让梁淑仪如愿,你有什么事情最好快说,本宫的耐心有限。” 剥离所有的姐妹情分,淑妃眼中的梁淑仪毫无利用价值,反而还是只趴在她绣鞋上的癞蛤蟆,十分的恶心人。 被淑妃的语气噎的一哽,梁淑仪怨气冲天:“父亲明明立了功,却不见半点好处,眼下高廷尉失势,不正是父亲上位的好时机?我位卑言轻,淑妃娘娘怎么一点不知道为家里筹谋?” 眼底闪过一抹哑然,淑妃愣了一下,旋即冷笑,梁淑仪想的一定是想要借助父亲立功,对她这个梁淑仪进行封赏吧? 毕竟眼下皇后活的好好的,还颇得民心,贵妃之位皇上不会轻易许出来。 梁家的好处岂不是只能落到梁淑仪的头上?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都没主动封赏,就代表皇上没那个心思,主动去讨要 好处和哈巴狗有什么区别,只会惹皇上厌烦罢了!”淑妃说完睨了梁淑仪一眼,说不出的讥讽。 心底不爽快的淑妃没好气道:“行了,没事就回去多抄抄经书吧,万一那天还能用上呢?” 皇上只认梁淑仪抄的经,旁人妃嫔还有些妒忌梁淑仪独得殊荣,可只有梁淑仪自己知道其中的苦楚。 皇上的‘青眼相看’也变成了一种讽刺。 淑妃宫中的摆设陈列比之从前更加的奢华了,看得出,皇上最近对淑妃不错,没少给淑妃赏赐。 为了彰显皇上对自己得恩宠,淑妃又在屋子里多放了一个多宝阁,用来摆放皇上赏赐的奇珍异玩。 梁淑仪眼里闪烁着嫉妒,差一点,她就能把淑妃踩在脚下了。 想到这里,梁淑仪的手不自觉的在脖子上轻轻摸了一下,若不是她的嗓子坏了,也许还能搏一搏皇上的恩宠,可如今都成了奢望了。 淑妃只看到梁淑仪贪婪的眼珠子在自己得屋子里乱转,她的心中生出一股得意,几乎要冲破胸膛。 “听闻厂督夫人病了,本宫正好要去看看,就不留妹妹多坐一会儿了。”淑妃用最客气的语气说着赶客的话。 梁淑仪 听完眼神一暗,意欢是她最厌恶的人,她恨不得意欢下一刻就暴毙。 吃药?怎么不来人给她下点毒毒死她! 淑妃没错过梁淑仪眼里的那抹恶毒之色,她心生一计,“要不要和本宫一起去宣光殿探望一下厂督夫人?” 要是梁淑仪沉不住气,和厂督夫人打起来才好呢! 淑妃想看热闹的心呼之欲出,她生怕梁淑仪不去,故意挑拨道:“哎呀,倒是忘了,厂督夫人怕是不想见到你。” 意欢是病人,病人最怕心情浮动,梁淑仪嘴角一撇,不想看到她?她非要去! “到底都在宫里住着,还是和淑妃娘娘一起去看看厂督夫人吧。”梁淑仪说完大踏步的走在了淑妃的前面。 伺候淑妃的宫女一扁嘴,梁淑仪还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她一个淑仪也敢走在淑妃娘娘的身前。 淑妃却给了宫女一个警告的眼神,那眼神似乎是在说,管好你自己得嘴巴,不要给本宫惹祸。 明明淑妃什么都没说,可那宫女的脑海里却已经生动的产生了淑妃威严的声音。 宫女立即低头,找出了淑妃的披风,披在淑妃身上后静悄悄的跟在了淑妃的身后。 宣光殿内,刚 收拾好要带给皇后娘娘的东西,意欢脸上还挂着笑容,没等宫女撩开门帘呢,外面就传来通传声。 “淑妃娘娘,梁淑仪娘娘到~” 意欢的笑一下就消失了,她的肩膀塌了下来,脸上是说不出的厌烦。 这两个人明知不受自己得欢迎,还总跑来干嘛! “要不奴婢出去和她们说夫人病着睡下了?”春祥见意欢不悦提议道。 “算了吧,快点把她们打发走就是了,我还想去看皇后娘娘呢。”意欢感觉有一口郁气憋闷在胸口,无法抒发,她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摔东西的冲动。 意欢只好又脱下大氅,叫宫女沏茶端到花厅去,准备接待淑妃和梁淑仪。 人未至,令意欢厌烦的声音就先传入了她的耳朵。 “厂督夫人病的这么突然,太医怎么说?” 淑妃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伪,意欢烦躁的用绣鞋在地上擦蹭着,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才勉强的挤出了几分和善的笑意。 见淑妃和梁淑仪进屋,意欢客气的服了半身给她们行礼,“劳烦淑妃和梁淑仪记挂了,不过是之前中毒损了身子,吃些补药罢了,竟还劳动了两位娘娘亲至,是意欢的不是。” 第六百七十三章 梁淑仪撒泼 倒是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要是能再懂事一点,直接去死就更令人开心了。 梁淑仪恶意满满的想到,她在心里咒诅那个给意欢下毒的人,下毒都下不好,白活了! 虽然听不见梁淑仪的心声,但从她的表情里不难看出她对自己没什么善意,意欢的眼神从梁淑仪的身上挪开。 她情愿放空眼神去看梁淑仪身后的花瓶,也不想多看梁淑仪一眼。 总觉得看梁淑仪比看什么脏东西还要伤眼睛。 无事不登三宝殿,淑妃和梁淑仪都是满腹算计的性子,意欢和这两个人说话都提着一颗心,生怕自己不谨慎又露出马脚。 “厂督夫人的屋子里真是好闻,这淡淡的果香倒是比那些沉香熏香还要别致。”淑妃笑眯眯的看着意欢,甚至还有几分恭维的意味。 意欢看着淑妃的笑就好像看到了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一样,她的手用力攥了攥。 还不等意欢说什么就听到梁淑仪刻薄道:“水果摆着不过两三天就没了香气,到时候还得换新的,现在又不是产果子的时节,换下来得果子宣光殿上下都吃不完,花费许是比沉香还贵些。” 意欢冷脸,“不劳梁淑仪费心,吃不完的果子都被烘成果干了,只有不够吃的分 !” “夫人好胃口,爱吃酸的好呀!”淑妃说完后一脸说错话的懊恼表情:“哎呀,百人百口味,可也要当心伤了胃!” 她想说的一定是酸儿辣女! 意欢心里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她甚至故意挺了挺尚且平坦的小腹。 这要是让你们知晓了我已经有孕的消息,还不惊掉你们的下巴! 端着手里的热茶,意欢心里的阴霾也散了一些,她温和一笑:“我现在呀孑然一身,除了年轻些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了。” 她见淑妃被剥夺了皇长子的抚养资格还还能这么开心有些意外。 “不知道皇长子被送到了哪位宗亲府上?”意欢试探着问了一句。 淑妃面色坦然:“皇上说他梦到了信王,信王哭诉自己在底下无人供奉香火,太后到底养他一场,淮皇上只好忍痛把皇长子过继给信王了。” 信王是怎么死的? 那是被厂督解云洲奔驰到他的封地杀死的,为的就是皇上能在造反后顺利继位。 信王定然恨死皇上了,地下有灵的话也只会咒诅皇上,不让皇上夜夜做噩梦就算了,还给皇上托梦哭诉? 借喝茶的动作掩饰嘴角的抽搐,意欢无语。 “过继给了信王,福康那孩子虽是皇上的血脉,但 到底不好再继续住在宫里了,他和奶娘住道曾经的信王府去了。”淑妃的语气平淡,好像在说和她全无关系的陌生人。 “若是当初厂督夫人能和本宫联手,也许能让皇后白得这个孩子呢,我们姐妹到底没能守住这个香饽饽。”梁淑仪无不嘲讽一笑,看向淑妃得眼神里多了谴责的意味。 淑妃气的直接瞪了她一眼,表情好似在说你不说话也没人拿你当哑巴。 只要淑妃不开心,梁淑仪就高兴,她漂亮的脸蛋上露出得意的表情,挑衅般的看了淑妃一眼。 那模样要多气人就有多气人。 这哪里是血脉相连的妹妹,分明是前世的孽主这辈子的讨债鬼!枉费自己从前自己掏心掏肺的对她好! 对她好还不如养一条狗! 意欢没心情看淑妃和梁淑仪狗咬狗,她还惦记着要去皇后宫里看望皇后呢。 见意欢没反应,梁淑仪不甘心,她又继续道:“等高婕妤肚子里的皇子生出来,保不齐就能晋位成贵妃呢,若是皇后一直无子,他八成还是未来太子。” 这个皇后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淑妃心里甚至有些爽快,谁让谢净沅抢了自己的皇后之位,活该她受这份罪,这是老天给她的惩罚! 花厅里的弥 漫着尴尬的气氛,三个衣着鲜亮的女人心思各异,意欢虽人还坐在这里,但心早就飞到皇后的青鸾殿里了。 她不时的就往门口的位置看,一副焦躁不耐烦的样子。 梁淑仪更是没耐性,她看到意欢过的比自己好就觉得浑身难受,就好像爬满了蚂蚁一样,抓心挠肝的痛苦。 “厂督夫人,谢翰林给您送了些东西来。” 门来传来宫女的通报声,意欢有些诧异,谢净檀怎么想起给自己送东西来了,这要是被厂督知道,非得吃醋不可。 一想到解云洲,意欢的脸上就克制不住的露出幸福的笑意。 谢翰林,谢净檀? 想到这个人梁淑仪的心更难受了,方才是蚂蚁爬,现在就是被毒蛇啃咬。 她对谢净檀曾经痴迷到不可救药,舍弃身为贵女的尊严去谢府求谢净檀娶自己,却被他羞辱了一番。 意欢这个小贱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瞧她拿一脸荡漾的下贱样,到底是奴才出身,也不知她看起来这么蠢,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勾住了谢净檀和解云洲这两个男人。 梁淑仪的表情太过怨毒,呼吸声也越来越重,淑妃自觉被梁淑仪牵连了,太过丢脸,扯了一下梁淑仪的袖子。 正在气头上, 梁淑仪用力打了一下淑妃扯自己袖子的手,还扭头瞪了淑妃一眼。 带她来真是个错误,淑妃用力握了一下拳头,她在和梁淑仪多说一句话都是她没心。 “厂督夫人真是好福气!”梁淑仪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好像只要一提起谢净檀这个人就会让她失去理智一般。 只见梁淑仪一阵风一样掀开门帘就冲了出去,随后院子里传来了宫女惊慌失措的声音。 “梁淑仪娘娘踩不得!踩不得啊!” 外面的声音太过喧闹,梁淑仪粗哑的嗓音还在叫嚣:“给本宫滚开,本宫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一个奴婢还敢拦着本宫!想死吗?” 屋子里,淑妃一脸歉疚,“她就是条疯狗,你别和她计较,弄坏了什么东西,我赔你。” 说罢淑妃先走一步,出了花厅。 地上一片狼藉,谢净檀给意欢送了些滋补的药材,此刻都掉落出锦盒,散在地上,还被梁淑仪用力践踏着。 倒也不是多名贵的东西,只是可惜了谢净檀的这份心意。 意欢跟在淑妃身后,看到这场面直皱眉,她第一次对宫人拉下脸,怒斥道:“还不快把东西都收起来。” 梁淑仪还想挑衅,一道裹着寒刃的男声就在众人耳边响起。 第六百七十四章 梁淑仪撒泼 循声望去,解云洲正冰冷的注视着神态癫狂的梁淑仪。 淑妃的后背绷紧,心里直呼倒霉,怎么每次来都没遇到过解云洲,偏偏这次梁婵犯病就被厂督给撞见了。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她不过是辱骂了意欢几句,解云洲就在她的肩头上刻下了字,真的好疼啊,她流了好多血。 “我是在帮你啊厂督,难道你想着些野男人送的东西进厂督夫人的肚子吗?”梁淑仪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她激动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一只脾气不好的家猫竟然猖狂到去挑衅嗜血的猛兽,结局会何等惨烈可想而知。 解云洲微眯起眼,冰冷的视线扫在梁淑仪身上,“淑仪娘娘病了,还是回宫休息吧,没事不要乱出来走动才好。”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提心掉胆的等着厂督发话。 但梁淑仪早就妒忌的红了眼,失去了理智,所有人中唯独她还梗着脖子,一脸猖狂的看着解云洲。 其实梁淑仪的心中还残留着对解云洲的恐惧,只不过现在对意欢的愤恨占据了上风,她无所畏惧的直视解云洲:“本宫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有本事你就一刀杀了本宫!” 见解云洲不吭 声也不为所动,梁淑仪心里最后那点恐惧也消失了,她斗鸡一样,高昂着脖子:“谅你也不敢。” 意欢看着解云洲勾唇冷笑了一下,每根头发丝都写满了阴郁暴虐。 就如淑妃所说,梁淑仪已经和疯了差不多了,和她置气,犯不上。 意欢快步走向解云洲,还安慰他道:“厂督息怒,梁淑仪娘娘想来是发病了,还是快点派人把她送回去吧。” 有了意欢开口铺垫台阶,淑妃也帮腔道:“梁淑仪得了失心疯,厂督别和她计较。” 也就是现在解云洲变得好说话了,这要是放在从前,非得让梁淑仪血溅当初不可!淑妃遗憾的想道。 意欢身着杏色的裙子,小蝴蝶一样的要往解云洲的身上飞在,路过梁淑仪的身边时却被狠狠一推。 从后背传来的巨大推力让意欢压根站不稳,她眼看着自己身体失控的往前扑,连惊呼都没来的及发出。 意欢下意识的捂住自己得小肚子,身体像虾米一样弓着腰。 孩子,她的孩子! 意欢的下意识举动让淑妃蹙眉,厂督夫人不护着要着地的脸?竟然抱着肚子? 淑妃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惊骇的念头,厂督夫人最近还 喜欢吃酸,谢净檀还巴巴的给她送东西来。 难道是这两个人有私情,给厂督戴了顶绿帽子? “意欢!”解云洲目眦欲裂,他和小叶子都是运足内功,奔着意欢而去。 小叶子飞身闪扑,垫在了意欢的身下,解云洲则搂住了意欢的肩膀,直到意欢站稳,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捂着扑通扑通直跳的胸膛,意欢感觉自己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跟着跳动,她嘴唇发颤,说不出话来。 呼~小叶子偷偷松了口气。 还好厂督夫人没事,不然厂督大人发起彪来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解云洲怀里,意欢紧紧的抓着解云洲衣服,把脸埋在解云洲的胸膛前,汲取着解云洲身上的味道,拼命的寻找安全感。 搂着浑身都在颤抖的意欢,解云洲心疼的好像谁在他的心头上用力捅了一刀。 “不怕,不怕,没事了,有我在呢。”解云洲极尽所能的安慰着意欢,腾出一只手来顺着意欢的脊梁骨摩挲着。 “还真是感人啊!”梁淑仪阴阳怪气。 解云洲虽说是阉人,但一张脸还是能看的,凭什么意欢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还能被解云洲当宝贝一样。 一旁的小叶子与解 云洲对视一眼,快步上前,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梁淑仪已经尖叫一声。 咔咔两声,小叶子二话不说就卸掉梁淑仪手臂,现在梁淑仪的两条手臂耷拉着,看起来十分吓人。 “解云洲,你竟然敢叫你的奴才在宫里对本宫对手,你是一点也没把皇上放在眼里啊!”梁淑仪忍着钻心的剧痛,寒风中,她的额头上因疼痛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说话,梁淑仪就仇恨的看了小叶子一眼,恨不得把小叶子千刀万剐。 小叶子眼皮都没眨一下,还笑嘻嘻的看着解云洲,一脸邀功的表情。 梁淑仪? 根本就没在怕的好不好,只要厂督大人的地位屹立不倒,就没人能动得了自己,就算是宫里的娘娘又能如何? “你唯一的作用不过就是帮皇上抄抄经,若是双手彻底废了,连抄经这点作用都没有了,你猜皇上会如何对你?” 冷宫里舂米的日子如梦魇一般,梁淑仪脸色陡然巨变,她在宫里人缘不好,到时候可不会有忠仆舍命相助。 万一再引得皇上厌弃,不用旁人来踩一脚,她自己都能被饿死。 一直在一旁装透明人的柳儿此时冒了出 来,她挡在梁淑仪的身前,哀求道:“我们娘娘病了,厂督大人息怒,要是觉得不解气奴婢愿意替淑仪娘娘受罚。” 她表现的忠心不二,但解云洲还没忘记这宫女来自己面前告梁淑仪黑状的事情,想了也是演的,倒是个会审度时势的丫头。 “哼,处置你岂不脏了我们宣光殿的院子,还不快点带着你家主子回你们的芙蕖殿!”小叶子恶声恶气,厉声怒斥道。 奇耻大辱,不报此仇,羞于为人! 梁淑仪被搀扶着走出了宣光殿,她回头时那满含着怨气的一瞥,就好像厉鬼一样渗人。 今日淑妃算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本来她是想拜托意欢给解云洲吹吹枕边风,帮梁国公要点好处的。 虽说她没亲兄弟,但隔房的叔伯家中颇有几个青年才俊,若是能借此机会进入朝堂对她也是助力。 现在都被梁淑仪搞砸了,梁淑仪定是生来就是克梁家的。 皇长子被出继给了淑妃一个灵感,实在不行就给家里写封信,把梁淑仪也过继给死人算了! “东西我替她陪给你,厂督夫人吓坏了,好好休息吧,本宫就不继续叨扰了。”淑妃尬笑一下,匆匆离去。 第六百七十五章 意欢动胎气 解云洲肌肉分明的手臂一用力,就把意欢打了个横抱,大步抱着意欢进屋。 身体陡然腾空,意欢发出一声小小的闷哼中,还带着哭腔。 她刚才真是吓坏了,现在闭着眼睛在流泪,泪水把解云洲胸前的衣服都浸湿了。 解云洲心疼的不停在意欢头顶上亲吻,用力的拥抱着意欢,两人脱了鞋子,解云洲又扯开锦被,把意欢裹在被子里,然后像抱着孩子一样,让意欢躺在自己怀里。 寝宫里暖烘烘的,意欢被熟悉,令人心安的香气所包裹这,人也渐渐地止住了泪水,她那双小鹿一样无辜的眼睛看着解云洲:“还好你接住我了,这个皇宫我真是一刻也不想继续住下去了。” 说完,意欢的表情突然变得惶恐,她身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道:“我的肚子,我的屋子好疼!” 那是一种抽搐的痛,意欢感觉自己的下身在涌出热热的液体,被子里传出的血腥味很快就在空气中开始蔓延。 解云洲的瞳孔骤然紧缩,难道意欢受到惊吓流产了吗? 他心里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一丝丝大石头落地的感觉,随后又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响亮 的耳光声响彻寝宫。 意欢以为解云洲是因为没有保护好自己内疚的,眼眶里簌簌的往下落泪,还不忘挤出心神安慰解云洲:“这不是你的错,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心疼。” 自从意欢怀孕,马志就一直在宣光殿住着,除非东厂有急事,他都不会迈出宣光殿的大门。 解云洲一声令下,小叶子就提着马志的后脖领,一路上三步并作两步的把他拎到了宣光殿的正殿。 解云洲眼神凌厉,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开了位置让他诊脉。 马志打开看诊箱,脑补着厂督大人用阴森森的语气威胁自己:治不好夫人就让你陪葬! 被自己的脑补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马志艰难的咽了下口水,方才差点被自己的后脖领勒死。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等着他的诊脉结果。 “确实是动了胎气,不过不打紧,夫人的身体底子强健,这几日吃的补药要见效,只要吃些安胎药,静养几天就能下地走动了。”马志听到自己声音格外艰涩。 厂督信任的人定然医术错不了,意欢松了口气,肚子也没那么痛了,她乖乖的躺着等春祥煎好药给自己喝。 解云洲寸步不离的守 在意欢的身边,看着她豪迈的饮下汤药,苦的五官都皱成一团了也没喝一口水,更没像往日一样嚷嚷着要蜜饯吃。 紧紧的握着解云洲的手,意欢的汤药的作用下渐渐睡了过去。 他把马志叫进书房,面色凝重不已,解云洲好像一下就苍老了般开口道:“夫人她到底怎么了,你实话实说吧。” 马志面露不忍:“强行引产会损伤夫人的身体,本来属下预计夫人三个月左右就会流产,可如今看来,即便夫人一直躺着,不出半个月,也必然会滑胎。” 从没看过厂督大人露出过如此悲痛的表情,马志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夫人和您都还年轻,而且月份越小流产反而对夫人的身体有好处。”马志一边劝一边道:“不过夫人不能再受到第二次惊吓了,这次只是见了红,要是大出血可就了不得了。” 解云洲一脸认真的听着马志的话,他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光是卸掉了梁淑仪的胳膊,他还是觉得不解气,和意欢比起来,梁淑仪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他杀的。 芙蕖殿。 淑妃特意追到了芙蕖殿,嘱咐不许大张旗鼓的叫太医。 “怎么,难道我的胳膊就只能这样了吗?你就是没安好心!”梁淑仪疼的脸色煞白,看不纸扎的童女一样。 她语气怨毒,眼神像是要在淑妃的身上扎出刀子印来一样。 “你当我是为了谁好,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你去宣光殿撒泼,不罚你才怪了。”淑妃拧着帕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梁淑仪一眼。 再说了她是和梁淑仪一起去的,难保不被皇上一起责罚。 惹祸精,讨厌鬼! 淑妃一遍遍的咒骂着梁淑仪。 “奴婢倒是知道一位会给人正骨的嬷嬷,淑仪娘娘这是肩膀脱臼了那个嬷嬷也会给人复位。”柳儿在一旁小声道。 因着柳儿刚才在宣光殿还知道护着自己,梁淑仪对她说话的口气才没那么冲,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还不快点去把人给本宫叫来!”淑妃眉心紧皱,能夹死一只蚊子。 柳儿赶紧快步出了芙蕖殿,不一会就领进门一位四十出头的粗壮嬷嬷,她一身最低等宫人的打扮,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烟油味。 “这是在厨房里切菜的刘嬷嬷,”柳儿把人带进屋,在刘嬷嬷的背后推了刘嬷嬷一把。 刘嬷嬷露出讨好局促的笑,并不 敢近贵人的身,看到梁淑仪的两条胳膊都耷拉个更是咽了下口水,紧张的双腿打颤。 “还不快点把淑仪娘娘的胳膊接上,接好了有赏。”淑妃不耐烦道。 和这些奴才说话就是费劲,连点眼色都没有,身上那股子味道更是刺鼻难闻。 梁淑仪始终盯着刘嬷嬷,见她近身后屏住呼吸,扭过头去:“快点!” 接好了有赏赐,接不好当然是一顿板子等着。 刘嬷嬷胆子小,但是不傻,从前给宫女奴婢接都是二话不说就敢上手,如今面对的是贵人,她唯有小心再小心。 还好她手熟,梁淑仪的骨头又没那么硬,咔咔两下,梁淑仪的胳膊就又能动了。 得了梁淑仪的眼神,柳儿从匣子里摸出了十两银子塞进了刘嬷嬷的手里:“刘嬷嬷也这么大年纪了,应该知道那些话是能说的,那些是不能说的吧!” 刘嬷嬷摸着银子喜笑颜开,紧张还是紧张,但不似方才那样大气都不敢出,她做了个缝住嘴巴的动作:“娘娘们放心吧,奴婢的嘴最牢靠不过!” 这也是柳儿找刘嬷嬷来的原因,刘嬷嬷是出了名的闷葫芦,不吃酒不打牌的,很是可靠。 第六百七十六章 皇后探望 拿了赏赐,刘嬷嬷低着头,弓着腰快步退出了屋子。 小心的活动了几下自己的肩膀,梁淑仪蹙眉嘶了一声,那个该死的东厂番子下手够狠的,一定已经把她得皮肤捏青了。 “柳儿你帮本宫看看。”梁淑仪叫柳儿拨开她的衣服看看肩膀上有没有留下痕迹。 只见两道清晰无比的青色指印印在夫人的白皙的肩膀上,柳儿吃惊低声道:“好清晰的痕迹啊,娘娘,奴婢给您上些祛淤痕的膏药吧。” 还好当初给娘娘擦膝盖的膏药还省了一些,够梁淑仪用的。 淑妃见梁淑仪已经没事了,也不打算多待。 当初皇上让梁淑仪抄经,为了让经书沾染上些佛性,特意在梁淑仪的屋子里供上了佛像,还一直点着香火。 若不是梁淑仪屋子里的摆设都奢华繁复,她都要以为自己是进了庵堂了。 “长点记性吧,怎么总是去挑衅解云洲呢,惹怒了他,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淑妃的话里五分嘲讽,五分劝诫。 梁淑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点也没有把她的话听到心里,反而在琢磨着要如何报复回去。 左右她这辈子就活这么一次,她宁愿死,也不想受到这 样的折辱还不能反击。 好良言难劝诫该死的鬼,淑妃见梁淑仪低垂着脑袋一副正在琢磨着怎么算计人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绝对是自己最后一次帮她了。 淑妃一走,梁淑仪就起身对着屋子里的陶瓷器皿一通乱砸。 她屋子里的宫女早就习惯了梁淑仪娘娘时不时的摔东西解气,也不敢摆放那些御赐的名贵摆件,就寻常的家常摆件放在外面。 左右都是从梁淑仪娘娘的口袋里出钱,就是洒扫起来麻烦了些,得小心不要被小的碎片扎到。 只要梁淑仪娘娘不打骂宫女出气,什么都好说。 宣光殿里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赵晟的耳目,但解云洲一开始也没打算瞒着。 梁淑仪打闹宣光殿还给了他带着意欢搬出去的理由。 议事殿内,解云洲难得一见的愤慨的对着皇上道:“臣到底是外臣,总带着夫人住在宫里也太不像话了,之前皇上说要留我们夫妻在宫里过年,如今年已经过了,还是让我们回厂督府吧。” 一提起梁淑仪,赵晟也觉得头疼,可偏偏这个女人还旺自己,能替自己镇压邪气,他轻易动不得。 意欢一直住在宫里对自己是 有好处的,起码是把解云洲的软肋捏在手心里。 可过了年,赵晟又想不出太好的借口可以继续把意欢留在宫里。 思虑再三,赵晟不得不松口道:“意欢受惊不轻啊,听说还请太医开了安神药?先回去养着也好,没事了就可以回宫小住,多来陪陪皇后。” 看着赵晟假惺惺的嘴脸,解云洲心底无声冷笑,但也松了口气。 赵晟没过度的为难。 知晓了可以回到厂督府,意欢迫不及待的吩咐春祥收拾好常用的东西,恨不得马上就能走。 “可惜不能和皇后娘娘告别了。”看着摆在房间地上的几个箱笼,意欢有些伤感。 她不敢随意走动,被抬着去皇后的宫里太过招摇,她本来是想去找皇后娘娘说说体己话,帮皇后娘娘解解闷的,没想到被梁淑仪弄得动了胎气。 “谁说不能的。”一温润好听的女声传入了意欢的耳朵里。 意欢惊喜的看着房门的位置,皇后娘娘一袭天青色的衣裙朝着她缓缓走来。 见意欢半躺在床上,皇后谢净沅满眼心疼:“我都听说了,梁淑仪定是为了谢净檀送来的东西才会发疯的。” 梁淑仪没进宫前对谢净檀是什么 心思她一清二楚,谢家从未考虑过娶梁淑仪这样的女人做宗妇。 是梁淑仪自己痴心妄想,走火入魔了。 “我要代替净檀向你道歉,若不是他脑子一抽要给你送什么补品,梁淑仪也不会突然发狂,冲撞了你。” 被皇后娘娘这么一说,意欢还怪不好意思的,她拉着皇后的手:“他也是一片好心,怎么也怪不到他头上的,好坏我还是分的清的。” 有错的从始至终都是梁淑仪,哪有恶人做了坏事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好心人还要道歉过意不去的。 “皇后娘娘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就要出宫了,以后不能常常陪伴娘娘左右了。”意欢有些失落。 她心里拿皇后当自己的姐姐看待,皇后的日子过的不如意,她也跟着着急,平时凑到皇后面前撒娇卖乖,也是想让皇后娘娘笑一笑。 现在自己能出宫了,意欢满心欢喜,但也有种背叛了皇后娘娘的感觉。 看出了意欢的不安,谢净沅微凉的手抚摸上了意欢的脸颊:“我打从心里盼着你好,你是自由的鸟儿,出宫去吧,宫里只会束缚住你。” 提起宫外的世界,皇后一脸憧憬。 她这辈子注定要为家 族,为父亲的养育之恩被囚在这了死气沉沉的宫里了。 得想个办法把皇后娘娘给偷出去。 意欢看着皇后娘娘的脸颊,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个一个想法。 什么大不讳都被抛到了脑后。 反正皇后娘娘一直病着,她病死了也不足为奇吧! 此事还需要严谨筹谋一番,意欢眼冒精光的看着皇后:“皇后娘娘保重身体,您一定有得偿所愿的那一天。” 知道意欢也是好心,谢净沅摩挲了下意欢娇软的手掌道:“好。” 皇后的话有几分笑意好像是听到了小孩子给大人许诺要给她建筑一座宫殿一样。 “你这份心意我接受了,好好养病吧。”谢净沅笑宛若春花绽放。 皇后娘娘还以为自己是在开玩笑呢,意欢急的刚要许诺什么,她的嘴巴还没张开就被皇后伸出的手指堵上了。 意欢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好像被塞了什么东西。 谢净沅对她眨了下眼睛。 意欢收紧手心,感受着手心里硬硬的小印章,她生出紧张之感。 依依不舍送走了皇后,意欢张开手心,看着手里面躺着一个碧色的小貔貅,小貔貅的底座上还印着皇后娘娘的名讳‘谢净沅’。 第六百七十七章 貔貅的份量 这是什么意思?意欢不明所以,皇后娘娘总不会无缘无故把这么私密的东西交到自己手上,还是偷偷塞给自己的。 想来这是能代表皇后娘娘身份的东西,她为什么要送给自己呢,还是交给自己,让她代为保存? 宣光殿上下宫人都忙里忙外的,把厂督和厂督夫人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众人都有些失落。 主子不在的宫里她们虽然能清闲一些但也觉得空虚。 谁也不是天生的下贱胚子,满脑子的伺候人,可既然已经身为奴婢了,唯一能往上爬,让自己日子过的好点的途径不就是伺候好主子吗? 现在主子都不在宫里了,她们还怎么完成出人头地大业。 不过宫人们不开心也不敢在主子面前露出不高兴来,反而还得各各带着笑脸在意欢跟前说俏皮话,讨夫人欢心。 一时间,宣光殿沉浸在了欢声笑语的海洋里。 想到马上就要出宫了,意欢的嘴角压不住的往上扬,她笑得脸都要僵硬了。 “春祥,去打开我的钱匣子,咱们不在宫里,也不能苛待了宣光殿的宫人们,每人都赏赐十两银子吧,多少是我的心意。”意欢叫来春祥,脸上飞着激动的红 霞。 意欢自诩为守财奴,她的每一个铜板都是宝贝,但她也是做过宫女的,知道宫女们的日子都不好过。 十两银子算不得什么,但多少能让她们添置两身衣裳。 春祥捂着嘴笑了:“夫人真的舍得?” 看着春祥打趣自己,意欢撅着嘴和她说笑:“好啊,原来我在你眼里是那么吝啬的人吗?” 屋子里又响起了一阵笑声。 平心而论,夫人平易近人,从不打骂宫女,还会和宫女们一起玩闹,三五不时的就给大家伙添菜,弄些瓜果零嘴什么的。 但凡是宣光殿的宫人走出去,都比旁的宫殿里的宫人们精神气要足,脸蛋都要胖一圈! 正说笑着,解云洲进屋了,他一进屋带进来一股冷风的萧瑟气息。 意欢深吸了一口气,她还怪喜欢闻这个味道的。 她像小狗一样耸动着秀气的鼻尖,水汪汪的眼睛满是依赖的看向解云洲,意欢把手从被子底下拿出来,一起拿出被窝的还有一个精致的雕花手炉。 “给~”意欢把手炉递给解云洲,眼神瞟到解云洲有些泛红的手上,语气心疼道:“快暖暖手。” 那么漂亮的手要是生了冻疮可就不漂亮了! 解云洲从善如流的接过手炉,笑着问意欢,“我刚才在屋外听到你们在笑,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开心?” 他姿容超绝,长了一张男女老少都会轻易生出好感的脸,但奈何性子过于冷淡,更少见他和人和颜悦色的说话,所有人都惧怕她。 意欢是个例子外,她就像一抹彩虹闯入了解云洲惨淡的世界,也让解云洲这尊玉石雕像有了生机。 听说意欢要给宫人们赏赐,解云洲轻笑一声,“倒是学会御下之术了,看来是真的懂事了。” 解云洲进屋后不久,那些凑在意欢身边逗趣的宫人就纷纷退出了房间,就连春祥也退到了外间。 “你看这是什么?”意欢神秘兮兮的摊开手掌,把貔貅展示给解云洲看:“皇后娘娘刚才给我的。” 饶是解云洲见多识广,也认不出皇后娘娘的私物。 但直觉告诉解云洲,皇城马上就要掀起更大风浪了,可能是一场不亚于当初赵晟逼宫的腥风血雨。 青鸾殿,焦尾的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着,眼尾泛红,一副被气的不轻的样子。 “好了,不值当生气,我已经把印章交给了值得托付的人,没有印章,父亲动不了我的 私库。”谢净沅低声安慰着焦尾。 焦尾和绿绮都是跟随她多年的奴婢,最是忠心,其中焦尾的心思更细,是个真性情的,现在被丞相府上的来信气的都哭了好几场了。 “那些东西都是夫人和老夫人留给您的,老爷怎么还打上您嫁妆的主意了呢?”焦尾说着说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家皇后娘娘实在是太惨了,为了家族被迫入宫,和皇上相敬如冰,当初许多嫁妆因为规格都不够或超了都没带进宫里,而是放在了宫外一处私宅里。 看守的人都是皇后娘娘母亲的陪嫁,如今只认皇后娘娘,不听丞相府的命令。 谢丞相想要动用这笔银钱,直接写信向皇后讨要信物。 从出嫁的女儿身上刮银子,不说为所未闻,但放在谢丞相和皇后娘娘身上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谢净沅并不是舍不得那些财物,而是担心自己一旦放手,反而会给谢家带来灭顶之灾。 父亲定然是在筹谋着什么。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在歧路上越走越远,越陷越深,皇上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威胁到他地位的老臣,高廷尉已然是前车之鉴。 只是父亲已经深陷其中,所谓当 局者迷,谢丞相的心思都被在朝中独揽大权这块喷香的肉饼引的失去了理智。 另一边,地处偏远的芙蕖殿。 柳儿被梁淑仪派到御膳房去要一道小厨房总做不好的芙蓉糕,别的人去取梁淑仪不放心,总疑心会被下毒,她现在第一信柳儿。 使了银子又等了好半天,柳儿一路急行都走出汗了,生怕梁淑仪等久了会发脾气。 “你说真的?” 才走到屋子门口,梁淑仪激动的声音就从屋里传了出来。 柳儿的脚步一顿,另一道有些陌生的稚嫩女声又响起:“奴婢不敢骗娘娘,奴婢的干娘是浣衣局的人,她确实浆洗过从宣光殿扔出来要烧掉的床单,上面有很大一滩血迹。” “还一连两日,奴婢干娘说那出血量可不像是女子来了月事,更像是小月子了。” 柳儿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厂督夫人和宣光殿上下都是好人,她不能坐视不理。 眼珠一转,柳儿大步走进了屋子里,对着跪在地上的瘦弱小宫女道:“你干娘在宫里干了大半辈子,一直都在浆洗房里混着,怎么能分的清月事和小月子呢?难不成她经历过?”柳儿带着调笑的口吻说道。 第六百七十八章 浣衣局告密 柳儿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但梁淑仪本着宁可错杀不可错过的赌博心,还是继续叫那名宫女说下去。 “你是说意欢那个贱人可能在坐小月子?”梁淑仪眼里闪过怨毒的光,她兴奋的指尖颤抖,漂亮的脸蛋恶毒的叫人不敢直视。 “偷情,她和谁偷情去了,难道是谢净檀!” 梁淑仪失声,她暗哑的嗓子克制不住的尖笑一声。 难听嘶哑的声音让柳儿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看来她得快点为自己未来筹谋了,梁淑仪越发疯魔,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彻底被皇上厌弃。 她可不想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赔进去! 那小宫女尖梁淑仪情绪如此激动,也跟着高兴起来,毕竟她跑来梁淑仪娘娘这里就是想卖个好,她知道梁淑仪娘娘不喜欢厂督夫人。 若是能得到赏赐那就更好了,她身上的冬衣还是去年做的,短了一截,穿着冻手腕子,马上就要开春了,宫女也是女人,都爱美,她还想再给自己添置两件内杉。 “去,赏给她五两银子。”梁淑仪扭曲的笑意像一汪已经发臭的死水,叫人看一眼就有种会溺弊其中的恐惧。 五两银子,足够实现这小宫女的 愿望的了。 柳儿一边去去银子,一边暗道,你想往上爬,我也是为了自己好,咱们都是各奔前程,谁也别怨谁。 这五两银子,极有可能就是这瘦弱的小宫女的买命钱。 看得出这小宫女过的不好,可谁叫你偏偏要做出卖厂督夫人的事情?柳儿眼神一黯,她一定要及时告诉厂督去。 那小宫女拿了赏银千恩万谢,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她年纪还太小,不懂得掩饰自己得情绪,表现的太过谄媚。 那双小眼睛里迸发出来的算计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惹人厌恶,尤其是她看向柳儿的眼神里,说不出的妒忌。 毕竟柳儿从前的处境也没比那小宫女好到哪里去。 柳儿无语,就她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竟然也有被人羡慕的一天? 柳儿一走,梁淑仪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柳儿道:“你说解云洲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意欢和别的男人偷情?还是说他就喜欢当乌龟王八。” 毕竟阉人都很是很恶心,很变态的,许是这就是解云洲的爱好呢? 柳儿嗫喏开口道:“也许,也许不是厂督夫人,是她宫里哪个胆大包天的宫女?比如春祥?” 一个五大三粗 的宫女形象同时浮现在主仆二人眼前,她们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后宫里的女人都是皇上的,哪个侍卫这么不要命,还这么重口,非要和那么个丑丫头偷情? “不对,一定是意欢!想来皇上还不知道?我的想办法让皇上知晓!”梁淑仪起身朝着宣光殿的方向咬紧牙关。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让解云洲和意欢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淑妃寝宫。 “启禀娘娘,咱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名浣衣局的宫女跑去找梁淑仪了,出来的时候一脸喜色。” 淑妃不放心梁淑仪,特意让人盯紧芙蕖殿,务必要一举一动都来和她汇报。 听闻梁淑仪又和浣衣局的宫人有了关联,淑妃一头雾水,疑惑的看着向自己报信的宫人:“浣衣局?去把那个宫女给本宫带来!” 却说那小宫女刚从芙蕖殿得了五两银子,还没等捂热乎呢,就被她那干娘打着代为保管的名义抢走了。 她知道银子到了她干娘手里就好比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不多时她就被淑妃娘娘派人叫去了,走在路上,那小宫女还在琢磨着能不能再从淑妃娘娘那里得一次赏钱。 淑妃 娘娘的宫殿比之芙蕖殿更大,摆设却不如芙蕖殿奢华,小宫女只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 几乎是一眼,淑妃就断定这是个会汲汲营营的野丫头,这样的人她见多了。 淑妃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她一拍桌子,镯子磕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来人啊,把这个挑唆主子的大胆宫女给本宫拿下,给本宫狠狠地掌嘴二十下!”淑妃疾言厉色,陡然变脸下吓得那小宫女脸色煞白。 “淑妃娘娘,奴婢错了,娘娘饶了奴婢吧!”哀求声响彻淑妃寝宫上方。 掌嘴二十下,小宫女的脸肿的不能见人,她的牙齿都被打松了,血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奴婢,知错了!”那小宫女哭的涕泗横流,脸上火烧火燎的疼,但她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挨打。 “你和梁淑仪说了什么?”淑妃气定神闲的坐在上首,哼,对付这样狡猾的奴才就得先打破她的胆子。 小宫女怕再挨打,一五一十的就把说给梁淑仪的话又说了一遍。 她的肠子都快毁青了,早知道就不去向梁淑仪告密了,什么好处没捞到,还挨了二十个结结实实的嘴巴子。 “坏了!”淑妃一听, 两弯漂亮的柳眉紧紧拧在一起,她就怕梁淑仪脑子一热,再出什么昏招,彻底惹怒了解云洲。 她可不想再受牵连了! 与其同时,柳儿借着梁淑仪午休的空隙偷偷跑到了宣光殿。 见到柳儿,春祥有些意外,直觉告诉她,每次柳儿出现都会带来对夫人不利的消息。 宣光殿的院子里都被大.大小小的箱笼占据了,还有内侍不停地往外搬东西。 “我来是有急事要说。”柳儿清了清因一路小跑有些沙哑的嗓子:“梁淑仪娘娘听浣洗局的宫女说,宣光殿换下来的床单血量太大,像是有人做小月子呢。” 柳儿说完谨慎的觑着春祥的脸色,有些心虚,她也知道凭空揣测不好,极有可能会彻底坏了春祥姐姐对自己得印象。 闻言春祥眉心一跳,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里立刻渲染上了紧张的神情。 “那起子人说瞎话罢了,她们妒忌我们夫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的,多谢你跑一趟了,这点子银子拿着吧,看你手腕空空的,打个镯子带着玩。”春祥迅速恢复如常,滴水不漏的答道。 她塞给柳儿一锭十两的银子,笑得依旧那么和气温暖。 第六百七十九章 柳儿之死 吸了吸要流出来的鼻水,柳儿并没有拒绝春祥姐姐塞给自己得银子。 她知道春祥姐姐和宣光殿的人一直对自己抱有戒心,只有自己收下了她的钱,她们才能稍稍放心些。 时间久了,就连她自己都要模糊了当初自己是一心想要帮宣光殿的,还是为了从这里得好处。 她好像和自己鄙夷的那个小宫女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柳儿笑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梁淑仪娘娘就快要醒了。”她说完对春祥行了个不像样的礼,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看着柳儿鼻从前圆润了几分的背影,春祥无声叹息,柳儿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可柳儿不是厂督培养出来的人,无法十分信任。 回到暖烘烘的屋子里,意欢已经穿戴整齐,等着软轿到门口抬她到宫门再换乘马车。 想了想,春祥还是把话又咽进了肚子里,既然梁淑仪还有闲心睡午觉,夫人的处境就还没有那么危险。 解云洲办完差事,匆匆回来搬家,他用被子把意欢裹成了大蚕蛹,轻柔的放进了软轿里。 软轿内早就熏的热乎乎的,又铺了好几层的被褥,意欢感觉自己像是陷进了棉花的海洋里。 轿子外,春祥担忧 的告知了厂督,方才柳儿来过所说的事情。 梁淑仪极有可能猜到了意欢身怀有孕,只是她不知道这孩子就是解云洲的种,还以为是意欢和别人偷情得来的。 真是难为梁淑仪这种脑子不好使的人还要费劲巴拉的去思考,累的都睡着了。 解云洲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他几乎可以猜出梁淑仪会以为意欢肚子里的孩子是谢净檀的种,一想到这解云洲就浑身难受。 这种猜想不仅仅恶心了他,还是对意欢纯洁的一种玷污。 梁淑仪真是罪无可赦! 先搬回厂督府再说!解云洲看了眼身后的皇宫,他们远离里整个皇城最为黑暗的地方,希望意欢可以在厂督府里养好身体。 芙蕖殿。 从柳儿偷偷溜走后就有宫人进屋叫醒了梁淑仪。 梁淑仪睡眼朦胧,眼里饱含杀意,她沙哑的嗓音道:“好啊,我就知道她有问题,没想到最先背叛本宫的人是她!” 枉费自己如此信任柳儿了! 自从柳儿在宣光殿挡在自己面前护着她后,梁淑仪心里既觉得感动又犯嘀咕。 她特意派人盯着柳儿,这一盯还真被她盯出问题来了。 不多时,柳儿就外面回来了,她看到梁 淑仪是醒着的,还一副阴沉沉要问罪的样子,赶忙委屈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 “淑仪娘娘,这是奴婢趁乱从宣光殿偷回来的药渣,想着找人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猫腻来。” 柳儿一脸奴婢一心为娘娘,娘娘还要怀疑我,我好伤心的表情。 看着她手里的纸包,闻着空气中药渣渣滓独有的酸味,梁淑仪脸上的表情一僵。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怪了柳儿了吗? 梁淑仪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怀疑,她用手扒拉了一下那包药渣,低头掩饰住晦暗的神色:“你倒是激灵,还能从宣光殿偷出药渣了。” 柳儿紧张的想握拳,扯衣襟,眼神想游弋,但她忍住了这些小动作,要知道一旦她表现出一点点心虚都会被梁淑仪娘娘怀疑的更深。 她早就该谨慎些的,不该因为急着去宣光殿报信就疏忽了观察梁淑仪娘娘的变化。 这药渣可不是她偷来的,而是厂督身边的小叶子塞给自己。 柳儿还没忘了小叶子那冰冷的眼神:“该说什么就不用我教给你了吧?” 不用猜,这一定是厂督大人的意思,他故意让自己把药渣带来给梁淑仪,也不知道厂督大人打的是什么算盘。 梁淑仪从太医院叫来一名太医,把药渣给他看,只说是自己身体不舒服,从宫外抓了药,吃着不顶用,疑心是被宫外的黑心药铺骗了,叫太医来帮着分辨一下。 太医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真是在宫里伺候久了,什么稀奇事都能碰到,单说梁淑仪娘娘从宫外夹带药材进宫就已经违背宫规了。 背地里偷着从宫外抓药的娘娘也不是没有,可没谁像梁淑仪娘娘这么大咧咧的说出来啊! 太医无语,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低头扒拉药渣。 半晌,那太医道:“启禀梁淑仪娘娘,这都是些滋补之药,并没有什么异常,想来是没号脉就开了药,不大对症罢了。” 梁淑仪不信又不甘心,追问道:“难道其中没有安胎的药材吗?” 什么,梁淑仪娘娘有孕?还吃着宫外的保胎药? 了不得,这干系他的脑袋可担不动! 太医惶恐的好像梁淑仪拿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一样,人到中年的他此刻委屈的像个小孩子:“梁淑仪娘娘,下官医术不是太医院最精湛的,若是娘娘觉得身子不舒服还是换个妇科圣手来吧!” 救命啊,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梁淑仪先是一愣,随 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仰头大笑起来,她笑的满头珠翠乱颤。 “本宫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太医不必如此慌张,好了没你的事了,退下吧。”梁淑仪只觉得嘲讽。 皇上根本就不和她同房,她又不会像意欢一样偷人,哪里来的孩子? 太医灰溜溜的逃命般的跑了,他临走时还保证自己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嘴巴,今天发生的事情半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 竟然没有保胎的药材在其中吗? 梁淑仪捻起药渣,用力的揉搓,任由药渣被碾碎后扑簌簌的落在昂贵的毛毯上。 她的眼睛危险的眯着,看向站在一旁的柳儿。 “本宫对你不好吗?如果当初不是本宫提拔你,你恐怕不是在浣衣局就是在猫狗房了吧,可不为什么要背叛本宫呢?”梁淑仪出离愤怒。 她直觉那个浣衣局出身的宫女虽粗鄙但没有胆子骗自己,可柳儿就不一样了,别以为她没察觉到柳儿对宣光殿特殊的情感。 第二日,芙蕖殿内大清早的就抬出去了一具床单包裹的尸体。 抬尸的内侍对胆子大小声询问的宫女道:“是我们娘娘的心腹柳儿,得了急症绞肠痧,疼了半宿早上就断气了。” 第六百八十章 谢府争执 芙蕖殿的大宫女柳儿突然得了绞肠痧死了! 宫女得病和主子娘娘们可不一样,一旦得病就会被挪到偏僻的宫室里,随便弄点子药来吃。 活下来是命大,死了也就死了。 只是昨天还活蹦乱跳,有说有笑的人突然就死了,怪叫人唏嘘的。 “什么绞肠痧,我看是被梁淑仪弄死了吧!” “快别说了,不用命了!” 两名宫女在清扫狭长寂寥的宫道,两人挤在一起小声道。 梁淑仪又有什么好名声?她是出了名的刻薄爱责罚宫女,柳儿…… 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吧! 芙蕖殿,梁淑仪神色如常的把玩着一深蓝色的绸带。 她的耳边回响着扼住柳儿脖颈时发出的咯咯声。 背叛她梁淑仪就要付出代价,不过是一个奴婢,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芙蕖殿的宫女们都是眼睁睁看着柳儿被勒死的,本来就畏惧梁淑仪的宫人们这下对她更是避如蛇蝎。 “以后你就来本宫身边伺候,你就叫赛柳吧!”梁淑仪眉眼带笑的看向浣衣局给自己报过信的宫女。 赛柳的脸上淤血散开,整张脸堪比猪头,她眼里迸发出惊喜:“奴婢以后一定好好伺候娘娘!” 得知消息,淑妃直摇头: “芙蕖殿里最后一个长脑子的也死了,没救了。” 柳儿一直和方术士那里的小千子保持着联系,骤然得知柳儿死了,小千子还挤出来了几滴泪。 “留哪门子猫尿呢!”一名内侍阴阳怪气上前撞了一下小千子的肩膀。 他一直看这小子不顺眼,都是在方术士这里打杂的,这小子好像格外受优待。 恰好这番对话被方术士听见了,他一蹙眉,道骨仙风的方术士做出了咂舌这样不符合他仙气飘飘形象的动作。 听着梁淑仪像是疯魔了,估计杀了自己的宫女还只是第一步,她的人性已经彻底灭绝了! 宫外,丞相府。 “皇后娘娘迟迟不交出印章,但买卖等不得了,这三万两银子要是走公账也太引人耳目了。” 谢丞相的管家身材消瘦,眼神清隽,瞧着像个斯文的小官。 他一脸担忧的看着谢丞相。 官场上最容易藏污纳垢,水至清则无鱼,谢丞相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凡动了要整饬官场的念头就容易动了某些利益集团的聚宝盆。 白太傅一案还要如今后路不明的高廷尉一案连带着弄下去不少官员。 要想把自己的人提拔到合适的位置,花钱走动是在所难免的。 本来谢丞相不想动府上的银子,想借皇后私库一用,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不愿意。 可官职不会一直在那里等着,谢丞相无奈叹息一声:“我个人有八千两,再从公账上支取两万两千两吧!” 好在丞相府产业不薄,主子不多又不好奢靡颇有些薄产。 谢净檀一进屋就听道父亲和管家低声窃窃。 “怎么要用这么多钱?”谢净檀狐疑的看着父亲,又用审视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管家。 管家但笑,低头不语。 这个儿子只会坏自己的事,帮不上半点忙,他年纪轻,满脑子的救济天下,一点也不务实。 谢丞相下意识的岔开话题:“生意上的事情你不懂,倒是你最近在翰林院如何?上司有没有提拔你的意思?” 有个做丞相的父亲,后宫还有个做皇后娘娘的姐姐,谢净檀想不对别人注意都难。 若不是当初解云洲找上自己,他还不打算入朝为官。 翰林院的同僚们都是正儿八经的科举进去的,他虽有状元之才,众人也都服他的文采笔触,但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被走后门安插进去的。 众人对他不过是君子之交,淡淡然。 一看谢净檀那副宠辱不惊的表情,谢丞相还能 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他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表情凝重:“你啊,你就不能上进些吗!既然已经入了朝堂,不争就等着被人踩在脚底下吧!” 谢净檀不置可否,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名利,而是务实的替百姓做些实事。 “听说你又给厂督夫人送东西了?要我说多少次,少是沾染她,我已经不强迫你娶妻了,你怎么还这么不让人省心?”谢丞相越说越窝火。 儿子竟然盯着人家有夫之妇,他的老脸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了。 谢净檀脸色一变,罕见的开口辩解道:“不是的,我只是......”只是看在姐姐的份上才送她补品的。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又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他板着一张脸,严肃的对谢丞相说:“姐姐在宫里过的艰难,她只想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父亲你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了好吗?” 方才父亲和管家所说的几万两银子的支出绝对不是父亲口中敷衍自己的生意。 “你姓谢,但不是解云洲的解,清醒些吧!”谢丞相失态的上前用力戳了下谢净檀的脑袋,把谢净檀戳的木偶一样往后摆动了一下。 谢净檀那双清明的眸子里倾泻出悲 伤之色。 从来权势富贵迷人眼,饶是父亲已经登上了丞相之位,他的头也始终是昂着的,只看得见眼前的富贵,看不见脚下的深渊。 “父亲,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你还没看清吗?咱们家已经填进去一个姐姐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收手?”谢净檀说着甚至还带上了哭腔。 多少人一辈子做官都做不到五品,不是因为他们的政绩不够突出,而是无人脉只能一辈子都在地方上苦熬。 父亲如今的日子是多少人艳羡的,为什么就不能安安稳稳的干上十几年,告老辞官呢? 古来掺和权势斗争的又有几个有好下场。 “你是在教训我吗?我是你父亲!”谢丞相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扇在了谢净檀的脸上。 巴掌声响彻花厅,花厅的上空似乎慢慢凝聚起了一团团低沉的乌云。 女儿对自己有怨气,私库的银子宁愿落灰也不给自己用,儿子更是端着老子的做派教训他。 “也不知道我前世做了什么孽,生了你们两个讨债鬼来!”谢丞相愤然的离开了花厅,离开时狠狠地瞪了谢净檀一眼。 谢净檀脸上火辣辣的,心上却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不行,不能放任父亲这么执迷不悟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谢净檀告密 厂督府。 “厂督大人,谢翰林在书房里等着您呢。”小叶子蹙眉不悦,低声嘀咕“真晦气,他怎么从宫里追到宫外的啊!狗皮膏药吗?” 不止小叶子烦,解云洲一样觉得烦,解云洲有心想要晾着谢净檀,但思及谢净檀并不是那种不要脸皮的人,他登门许是有别的事情。 厂督府不如宣光殿华丽,但也是解云洲下了功夫布置的,显得雍容大气。 谢净檀不是第一次来厂督府,一想到每次来都是给厂督找麻烦,他就心生羞耻。 推开书房,进门时解云洲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谢净檀低垂着头,好看的眉眼每一寸都透着失落,脸上还带着一个硕大的巴掌印。 怎么了?谢净檀眉头一挑,总不能是挨了打来找自己诉苦的吧? 脚步声逐渐靠近,谢净檀的思绪从回笼,他起身对着解云洲匆忙的行了个礼。 “厂督,抱歉又来叨扰了。”谢净檀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他好像找解云洲的次数也太频繁了,希望解云洲不要多心。 不多心是不可能得,解云洲时刻都提防着谢净檀,能不让他和意欢碰面就不让两人碰面,一想到意欢 曾称呼这小子为檀哥哥他就心梗。 “什么事,直说吧。”解云洲仅仅维持了一下表面的谦和,语气里带着一分不耐烦。 谢净檀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羞愧一笑,显得很是惨然:“我父亲突然支出了上万两的银子,去向不明,我想不到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笔钱,但我想可能会和你有些关系,你最近小心些吧。” 解云洲不是个自负的人,但能被他看在眼里的对手除了高廷尉就只有谢丞相。 平日里谢丞相总是不吭不响的,但解云洲知道,他看起来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平和。 皇后娘娘无子,旁人觉得遗憾但解云洲却觉得这是老天眷顾谢家。 若是当初皇后娘娘没滑胎,平安诞下皇子,谢府就会成为皇上眼中嘴刺眼的一根钉子。 谢净檀前来把父亲令他匪夷所思的行径说出来,不论打的是什么主意,解云洲都得承他这个情。 “眼下翰林院不忙,皇上有心编纂国朝史,按说你的资历还不够,但我会像皇上进言,把你塞进去,马上就要乱起来了,你那些兼济天下的想法还是放一放再说吧。” 空谈理想不务实放在哪一行都是行不通的。 解云洲和谢净檀可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谢净檀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心里却反驳了解云洲刚才的话。 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到独善其身。 一看谢净檀就没把自己的花听进去,但解云洲夜不是什么大善人,没有拯救别人于水火的爱好。 谢净檀喜欢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吧,只要他不来缠着意欢,随便他去做什么。 书房内气氛沉闷,屋子里的火盆上烘烤着一块浸泡过沉香液的橘子皮。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清新好闻的气味。 小叶子充当着端茶递水的角色,他不甘不愿的把新斟的热茶放在谢净檀手边的桌子上,发出轻轻一声砰响。 谢净檀面子薄,不喝主人家的茶又太不礼貌,他端起还烫舌头得热茶,极快的抿了一口。 好看的唇被烫的发红,汤的发疼的舌尖顶了下上颚,谢净檀苦笑:“那我就先告辞了。” 自然没人挽留他。 谢净檀显得有些单薄得背影渐渐消失在冷风中,那挺拔的身子,坚实的步态倒显得有几分像雪中的青松。 只能怪他自己生不逢时,若是盛世,总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如今这个汲汲营营,荤汤一样得朝廷 里容不下如此中正的人。 “你方才失礼了。”解云洲瞥了眼小叶子算是警告。 “去盯一下丞相府,看看咱们的好丞相把钱花在哪里了?”解云洲勾唇冷笑。 谢丞相都按耐不住了,朝中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 回到主院,解云洲远远的就听到了意欢和春祥说话的声音。 “到底是回到自己家里舒服!”意欢躺在软软的被褥中,一脸满足,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光是听到她的声音,解云洲就觉得很满足了。 太快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解云洲眉眼含笑的进了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柔的能挤出水来:“回家就这么高兴吗?” 入眼的就是意欢明媚的笑脸,意欢在听到解云洲的声音后就从床上爬了起来,顾及着自己的肚子,她缓缓的坐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解云洲。 “你回来了,我刚才好像听到了谢净檀的声音,上次他送来的补品被梁淑仪踩坏了,我还没和他说声谢谢呢。” 解云洲面不改色,从春祥的手里接过了要给意欢的红糖雪梨。 这些甜丝丝的东西是意欢的最爱,她一见甜品嘴巴就开始分泌口水,眼睛直直的看着解云洲的手 。 “我已经帮你谢过他了。”解云洲在心里道,以后如果在朝堂上有要他帮忙的地方他也不是不能搭把手。 “我想着也买些差不多的文房四宝作为回礼送给他,要不然我总觉得亏欠他什么。”意欢一边用银汤匙挖雪梨吃,一边抬头看着解云洲。 还知道人情往来了,解云洲貌似严肃道:“你说的在理,谢丞相已经知道了此事,该找机会堵上他的嘴。” “我总是吃药会不会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影响,要不还是停了吧。”这是意欢心里一根刺,都说是药三分毒,就是补药也不行啊! 解云洲浑身一僵,心头泛起阵阵针扎一样的酸涩感:“听话,你身体有些虚,为了你和孩子好,还是继续吃吧。” 意欢收敛着不和解云洲耍小脾气,但看得出她不大高兴。 该怎么和她说不要太期待了,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生不下来呢? 解云洲心疼不已的看着意欢。 已经从厂督嘴里得知夫人即将小产的春祥在听到夫人的话后也不忍的看了眼夫人。 日日和夫人待在一起,夫人有多期待这个孩子她深有感触,只能说是夫人和厂督大人的子女缘分还没到吧。 第六百八十二章 假死药 就在意欢和解云洲两人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浓情蜜意的时候,屋外送药的婢女端着药碗进屋了。 很快药的苦涩味道就开始在屋子里弥漫,这味道解云洲闻了都直皱鼻子。 马志是怎么回事,他开的什么药,怎么闻着这么苦? 还是这小子一直对自己心存不满,在意欢身上报复自己呢? 见解云洲眉目如画的俊脸上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意欢觉得新奇,她伸出有些微凉的指尖在解云洲好看的鼻尖上点了一下。 “醒醒,脑子里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不是我的话我可要吃醋了!”意欢语气欢快,浓浓的调笑意味。 解云洲跟着笑了一声:“苍天在上,我的心里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人,你可不要冤枉了我。” “话说回来,咱们就这么出宫了,皇上不会哪天心血来潮,再把咱们拘回去吧?”意欢皱眉叹气。 不出宫吧,她的心里总是不安,生怕自己怀孕的事情被发现了,可是要说出宫了就没烦恼了吗? 现在她满心都是万一皇上再把她绑架回宫里可怎么办? 杯弓蛇影,解云洲的脑子里突兀的冒出这四个字,上次意欢被皇上派人从西煌绑架回 皇城,想来在路上没少吃了苦。 他心疼的摩挲着意欢的脸颊:“放心吧,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他再得逞的!” 解云洲说的斩钉截铁,他轻轻的在意欢的头顶上印下了一个吻,带着安抚的口吻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听着解云洲的声音,意欢身上酥酥麻麻的,心里更是暖得一塌糊涂,她整个人都窝在解云洲的怀里,浑身上下的每根毛发都写满了对这个男人的依赖。 解云洲紧紧的搂着怀里的宝贝,眼里渐渐流露出哀伤之色。 药里放了安神的药材,每次意欢一喝完药都会扛不住困意,浅浅的睡一会儿。 看着意欢恬静的睡颜,解云洲叫来了马志。 “你开的药怎么越来越难闻了?”解云洲眼神责备的看着马志。 马志先是一愣,随后有些委屈道:“没有啊,还是原来的那些药材,怎么是夫人觉得苦,那要不要加点别的药材中和一下,效果怕是没有那么好了。” 天可怜见,谁敢在厂督夫人的药材上动手脚,难道是厂督大人心情不好,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他成了这次的倒霉蛋?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 上来啊! “属下敢拿人头担保,这药绝对没问题!”马志信誓旦旦,恨不得剖开胸膛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哼,解云洲冷哼,谅他也不敢糊弄自己。 马志稀里糊涂的来,又稀里糊涂的走了,他挠了挠自己得头皮,觉得今天莫名其妙的。 厂督大人是还不够信任自己得表现,他一定得再做出点有用的东西来献给厂督! 马志刚走出院子就和小叶子擦肩而过,只见小叶子行急匆匆,连和他打招呼都被无视了。 头皮发麻,马志搓了搓自己方才被厂督盘问时紧张的竖起来的汗毛,嘀咕着:“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说完还得意的一歪头,自恋道:“不错,我可真有文化!” 他正在洋洋自得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小叶子的怒吼:“喂,回来!” 马志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小叶子站在书房的床边,像招小狗一样伸出一只手摇摆着。 他原地转了一圈,发现附近并没有其他人,就狐疑的食指指了一下自己,叫我吗? 小叶子不耐烦,“这小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啊!” 这句话清晰的传入了马志的耳朵里。 他怒了,“我还在这呢,你这么说不 太好吧?”他也是有脾气的人,可不是泥捏的! “现在长耳朵了,刚才我叫你你没听见,我还以为你聋了!”小叶子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了一肚子的火,除了厂督和厂督夫人,现在谁也别想得他一个好脸色! 马志窝火,仔细一琢磨,肯定是厂督又有事招自己,他不能在这个被用的节骨眼上掉链子,只好忍着怒气进了屋子。 对于两个下属之间的摩擦,解云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过火,不耽误差事他都不在意。 “你会不会做假死药?”解云洲脸色严肃,眼里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马志的腰杆一下就挺直了,古有龟息大法,如今已经失传,但是江湖上一直流传着假死药这种神秘的存在。 这药用量苛刻,一个弄不好可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不过他马志做的出!绝对管用,不会让人一命呜呼的假死药! “能!”马志扬眉吐气,得意的看了眼小叶子。 莽夫一个,你除了能个大人卖命还能做什么,能像我一样为大人排忧吗?假以时日,大人定会视我为第一心腹! 没眼看,当初怎么就走眼挑出这么个现眼包来! “大人是要自己用吗?不过 最多只能假死三天,天数再多可就伤身了!”马志收起了嘚瑟的样子,一脸认真的看着解云洲。 刚才小叶子风风火火的回来,给他带回来一个十分不妙的消息,通州的私兵不知为何并没有因缺少银子而暴动,反而像是有人率领着一样,已经开始派人来皇城打探消息了。 一直以来,高廷尉被羁押的消息都没有传到通州去,和通州那边的往来都是皇上命人模仿着高廷尉的口吻伪造的。 只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有人偷偷向通州那边通风报信,一旦那些人发现高廷尉被皇上关押起来,一定会做出举措。 通州乱起来,想来皇上是乐得见到的,那样他就更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杀死高廷尉了,但解云洲想的多。 能用不流血的手段就解决就尽量不流血,通州的百姓最无辜,若是被意欢知道了,定要难受许久。 意欢难受就会不开心,她不开心就会影响身体,解云洲不愿见到意欢茶饭不思的样子。 他想到了一招釜底抽薪的险招,那就是给高廷尉吃下假死药,让通州的私兵群龙无首,朝廷再派人去通州招兵,直接把私兵变成名正言顺的兵卒。 第六百八十三章 高廷尉中药 “那就按照三天的剂量来制作吧,你只管做好,自有上次给你!给你三天的时间,能不能做出来?”解云洲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通州的探子乔正打扮能混入皇城的时间,给出了一个紧迫的时间。 马志磕绊都不打一下,把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响:“厂督大人放心吧!我一定能做出来!” 他说完昂首挺胸的走出了解云洲书房,背影那叫一关欢快。 小叶子愤愤不平撇嘴,学着刚才马志说话的样子,然后露出不屑的神色:“轻狂!” “你最近怎么回事?管不住嘴了吗?”解云洲出言敲打小叶子。 要是任由他继续这样发展下去,迟早要酿成大祸。 闻言小叶子立即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巴巴道:“是属下失职,以后不会了。” 他这段时间确实有些得意忘形,说到底还是厂督惯的。 从前还有元宝在一旁,两人虽说是好兄弟,但也存着一较高下得心思,自然事事谨小慎微。 念及元宝一走,所有的担子都压在小叶子一个人的肩膀上,解云洲也就没多和小叶子计较。 可他最近有些蹬鼻子上脸了,莽撞冲动。 “仔细盯着皇城大门,一旦混进了通州的人就先扣下!”解云洲起身厉声道: “要是办砸了,你就也等着被发配吧!” 小叶子浑身一凛,站的直直的,抬高声调应了声:“属下遵命!” 他一定会好好表现,挽回自己在厂督心里的形象! 白驹过隙,一转眼,两天就过去了。 马志熬了两天两夜没合眼,一做出假死药就兴奋的跑到厂督府来交差了,他脚步虚浮,喝醉了的猴子一样跌跌撞撞进了解云洲的书房。 一个温热黑色瓷瓶被马志放在了书桌上,他邀功道:“属下不辱使命,做出了回春丹!属下愿意试药!” 毕竟他上次做回春丹还是在上次,虽说剂量都是有明确记载的,马志也确定自己不会出错,但为了安厂督的心,他愿意以身试药。 “回春丹?”解云洲对马志的起名品味产生了质疑。 都假死了,还回哪门子的春? 似乎是看出来厂督的疑惑,马志红了脸,“这假死药可以让人在旁人严眼里死了几天,然后又会因为药效过了再醒来,时间可不就比旁人停滞了几天,说是回春也没什么错吧?” 马志嘴硬,看着厂督严肃的表情他艰难的咽了下口水:“要不厂督给起个名字?” 解云洲对这药叫什么名字并无心计较,他方才表情严峻是因为在想用什 么办法让高廷尉把药吃进肚子里。 自从东厂的人里里外外的把高府包围后,高廷尉就像他们讨要了些厨房的用具,自己用小炉子做饭吃。 到底是在外行军打仗多年的人,弄些饭菜还是不在话下的。 高廷尉明显是在提防着他们,生怕被东厂的人下黑手毒死了。 从黑色的瓷瓶里倒出一枚黄豆粒大小的白色药丸,解云洲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枚笑。 倒是可以碾碎成粉末,混在高廷尉的菜饭里,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明明长了张天妒人怨的俊脸,可他方才露出的那个笑让马志打了个哆嗦,屋子里这么热,他还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第二天,解云洲就亲自踩着饭点去了高廷尉府上。 彼时高廷尉正坐在小马扎上,他的面前是烧得红彤彤的一个小瓦罐,瓦罐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浓厚的鲍鱼粥香气四散在空气里。 “高廷尉好兴致~有几分田舍翁的野趣啊!”解云洲打趣道~ 打量了一眼周遭荒芜的景象,再看看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东厂侍卫,高廷尉双手插在兔皮袖笼里,坐在马扎上一动也不动。 他烤着火,优哉游哉道:“这一切不都是多亏了厂督大人?没有您在皇上面前进言 ,我岂能享受到这么高的待遇。” 不知道多少人盼着他高廷尉死,每个月他都能遇到几次刺杀,以往是他手下的死侍出色,他毫发未伤过。 如今高府俨然变成了东厂的第二个窝点,他的起居环境反而变得更安全了。 自嘲一笑,高廷尉打开瓦罐,用木勺翻搅了一下粥底。 解云洲上前,从怀里拿出之前从高廷尉的床幔勾子上解下来的挂件,在空中一抛一接的。 “上次从高大人这里拿的小东西,看着还挺顺眼,借着把玩了几天,现在还给你!”解云洲说完眼神一凛,手腕一用力,被认作是虎符的东西就朝着高廷尉的门面飞过去。 瓦罐的盖子一下就被高廷尉扔在了地上,他紧张的去接那枚虎符,神色说不出的严肃,眼里更是露出了渴望之色。 高廷尉仰着脖颈,视线紧紧的追随着飞在半空中的虎符,解云洲则借此机会,从另一只手里弹出一枚白色的药丸,一下就投进了高廷尉那一瓦罐粥里。 啪叽一声极其微弱的声音后,高廷尉把虎符接到了手里,只那么一瞬间,高廷尉上扬的嘴角就僵住了。 分量不对! 这是假的! 调动通州大军的虎符是他亲手所做,还日日把玩了七八年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虎符多重呢? 解云洲在诈自己! “厂督大人好狡猾啊!”高廷尉咬牙切齿,他现在只能赌解云洲并不知道那东西是虎符,而是仅仅认为那是能拿捏住自己的东西。 “那私库里可是我毕生积蓄,厂督大人若是想要就拿去吧!只是我得和厂督大人做笔交易~”高廷尉定了定心神,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淡然一些。 如果说之前解云洲还对高管家供词真假有所怀疑的话,现在高廷尉的表现已经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 虎符是真的! 为了显示自己的淡定,有更多的筹码和解云洲周旋,高廷尉端起早就准备好的碗,盛了满满一碗粥,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我人老了,饿的快,厂督大人不会介意吧?”高廷尉边吃,边抬起眼睛笑着问解云洲。 当然不介意,巴不得你多吃一些呢,解云洲冷冷看着高廷尉不语。 他考虑到高廷尉不可能一次吃完枚假死药,特意让马志把几枚药丸的药效浓缩成一丸。 哪怕高廷尉只吃完他手里的那一碗,都够他睡上两天的了。 高廷尉还以为自己扳回一局,解云洲只有无能的看着自己吃饭,心里爽了,借着解云洲的眼神,多吃了一碗粥。 第六百八十四章 高廷尉假死 刚吃完粥,肚子里热乎了,身上也觉得舒坦了不少,高廷尉刚要起身在解云洲的面前伸个懒腰就察觉出了异样。 他为什么这么困?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 视线也变得模模糊糊,眼前从一个解云洲变成了好几个解云洲! 高廷尉还看到了解云洲脸上似乎露出了一抹几不可查的嘲笑? 嘭的一声,高廷尉栽倒在了地上,解云洲上前用脚尖踢了踢高廷尉的肩膀,见他一动不动又把手伸到了他鼻子底下探了探。 很好还有气,没有直接被毒死,解云洲想到这里还有点遗憾,他也想让高廷尉死,但现在还没到他死的时候,相反,自己还得保护着让他不要轻易被人杀了。 几个人把高廷尉抬进了屋里,解云洲眼睁睁的看着高廷尉的呼吸变得越发微弱,很快就连脉搏都变得浅到让人察觉不到。 俯趴在高廷尉的胸口,也只能听到他的心脏在蹑手蹑脚的跳动着。 “高廷尉死了!” 高府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一个奴仆打扮的年轻男人哭嚎着跑了出来。 “我家大人死了!”他逢人就抓着人家的胳膊嚎叫,也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被他抓到就会 被抹上一手的鼻涕眼泪。 恶心死了,这个念头远远大于高廷尉死了带给大家的震惊。 不多时,那个奴仆就被从高廷尉府上出来的东厂侍卫给抓了回去,还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 奴仆的脚不断在地上弹蹬,一双鞋先后都蹬掉了,马上就有几个衣着破烂的乞丐上前撕打争抢。 一路跟在解云洲身后混进了高府的马志正在拍解云洲的马屁。 “厂督大人太仁慈了,还让这厮吃饱了才假死过去!”马志声音表情都说不出的谄媚。 小叶子心道就连皇上身边的徐公公都比不上此刻的马志,马志不做内侍,真是屈才了。 想到大人对自己的敲打,小叶子生生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他清了清嗓子。 粥是最能糊弄胃的东西,吃下去要不了多大一会儿就饱了,而且不管是浓粥还是稀粥,都极其利尿,高廷尉好几天都会处于假死状态,这泡尿还不把他憋坏了! 小叶子在背后偷瞄解云洲,暗自嘀咕,厂督还是那个厂督,蔫坏啊! 高廷尉刚才可是吃了整整两碗粥! 现在高廷尉脸色白中带青,真真是死人面色,小叶子还上前戳了一下:“怪 逼真的,这脸色也能做的像死人一样。” 马志语气得意,“他中毒了呀!加了一点点乌头碱,瞧瞧这青色,多漂亮!” 漂亮,对着高廷尉这张脸还能用如此自恋的语气说出漂亮,小叶子浑身恶寒,离马志远了些。 原来这小子脑子不好使啊!以后再也不同他多计较了! 刚才那个一身奴仆打扮的年轻人也凑了上来,他一扫刚才在外面发疯的癫样,恭敬的对着解云洲行了一礼。 “高府外是最热闹的街道,估计一个时辰后高廷尉已死的消息就能传遍整个皇城了。 见他还光着脚,解云洲就命他先下去换好衣服,另外给了他一百两的赏银。 想着也算在厂督面前露脸了,那年轻的东厂侍卫高兴的走路都是飘的。 萧瑟的寒风吹拂过皇城上空,把所有的人都吹的脸颊通红,手不过刚从袖子里伸出一呼一吸的功夫就已经冻得快要失去知觉。 解云洲又被赵晟急急忙忙的召回了宫中。 皇宫的上空笼罩在一团低沉的雾霾中,议事殿更是重灾区,远远的就能看到议事殿上空那如有实质的阴云。 赵晟背着手在大殿内焦急的踱步,他脸色难看 ,英俊的脸颊上满是郁色,眼底乌青一片。 “高廷尉是你毒死的?”见了解云洲,赵晟语气责备问道。 解云洲不打算让皇上知道自己的计划,他摇头:“臣不之情,高廷尉是用了两碗自己熬的粥后死的,剩下的残粥已经送到太医院检查了。” 检查也查不出什么,因为剩下的粥压根就不是高廷尉吃的,整个高府都是东厂的人,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晟也没那么好糊弄,有的时候他的脑子精明的可怕,他冷笑连连:“难不成是高廷尉自杀了?” 这个说辞过于可笑,高廷尉是何等野心之辈,但凡有一丝机会都会想着翻盘,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自杀? 肯定是解云洲做了什么手脚,赵晟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他解云洲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赵晟逼近一步,压抑着怒气,咬着牙道:“朕让你找虎符,现在连虎符的影子都没看到,让你看着高廷尉,你又把人看死了,解云洲,你想干什么!” 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赵晟口中嘶了一声,他表情扭曲痛苦的捂住了胸口,什么叫心肝肺都疼,赵晟算是有了清晰的体会了。 徐公 公尖锐的嗓音响彻大殿:“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很快,太医也一头大汗的赶来了,他诊脉后脸色凝重:“皇上操劳过度,隐隐有了心绞痛之症状,需得好好修养,否则落下病根可就难办了!” 刚好了头疼又来了心疼! 赵晟怒而捶床,他的身上的病痛快比筛子上的窟窿眼还多了! “朕是管不了你了!”赵晟突然示弱,语气变得无可奈何,他看向解云洲的眼神也多了些温度。 对于赵晟这种拉近两人距离,试图打动他的举动解云洲嗤之以鼻,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清楚吗? 自私自利,满心算计。 解云洲:“皇上放心,臣一定会查出是谁给高廷尉死因,只是高廷尉的丧仪该如何办呢?” 以往若是有权臣逝世,朝廷都会赐下厚礼厚葬,还会优待其后人家眷,但高廷尉是孑然一人,并无子孙后人。 这个光,他的远亲是沾不上半分的。 赵晟眼里闪过一丝痛恨,还有没能折磨高廷尉一番就让他这么轻易死了的遗憾,冷冰冰道:“在城郊选个地方埋了就是了,他的家资全部充公!” 死后还有全尸,高廷尉地下偷着乐去吧! 第六百八十五章 安南王世子侧妃 保证的话赵晟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无所谓的耸了下肩膀,嘴巴一撇:“还是先想一下让谁去接受通州的私兵吧。” 一个让皇上信的过人还要有领兵得能力,解云洲想来想去也找不出人选来。 他蹙眉,脑海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皇上想让我去?” 嗯! 解云洲话音刚落就听到赵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干脆的赞同的声音。 赵晟转过身脸上露出孩童恶作剧得逞的得意表情,好像就在等解云洲这句话。 “朕就知道你一定能猜出来,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赵晟玩味的看着解云洲。 一股说不出的怨气陡然在胸中升腾,解云洲咬了咬牙。 自己若是不在家,意欢该怎么办?眼下意欢的身体根本经受不住舟车劳顿。 解云洲浑身都在抗拒,他想要拒绝但一时又想不出推诿这门差事的借口。 处理通州私兵不是一天两天就完成的,光是一来一往就要花费四五天,而意欢现在随时有小产的可能。 自己不陪在她身边,意欢该有多无助多慌张! 解云洲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脑子飞速转动,而后开口道:“依臣之见,应该先压下高廷尉的死讯,否则恐怕通州现在负责训练那群私兵的人会 起了异心,领着私兵作乱,到时候受损的可是皇上的名声。” 这话一下就戳中了赵晟的心,他现在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名声,解云洲说完后他定定的看了解云洲一眼。 “你是舍不得意欢吧?怕她在皇城朕会对她不利吗?你把朕想的也太坏了吧?”赵晟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对解云洲的提议动了心,这样显得自己思虑的不如解云洲周到。 解云洲如何能猜不到赵晟的心思,他微微一笑,迎上赵晟戏谑的目光道:“通州一事还需慢慢处理,否则被安南王钻了空子就不好了。” 提及安南王,赵晟突然顿了一下,然后问道:“让你给他选侧妃,你可有人选了吗?” 赵晟先前打消了要给赵流光再选一位侧妃的念头,但赵流光整日都窝在太极殿,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看的他窝火。 太极殿怎么可以这么安静呢?得热闹起来啊! 至于安南王世子赵流光检举高廷尉一事,确实有功,但那是另一码事,二者不能相提并论。 解云洲心里烦躁,语气硬邦邦道:“世子喜欢逛花楼,何不让世子自己选一位?” “你啊~”赵晟笑了,伸出食指点着解云洲:“你比朕还会作践人,选妓子做侧妃,安南王不来手 撕了朕才怪。” 他想了想,突发奇想:“白太傅的家眷还都关在诏狱中,从中挑个聪明激灵的,赐给赵流光做侧妃可好?” 赵晟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可行,诏狱是什么地方,久久不见太阳,心性再坚定的人也会发疯。 更何况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白太傅家的女眷家教错不了,容貌也差不到哪里去,只要是个稍微聪明点的,就该知道谁才是可以依附的对象。 但凡皇上肯把这些算计人的心思用在正地方,朝廷上对他的怨言也不会这么多。 解云洲心底无语,但想来这次皇上能得逞,白家女眷不少,能出诏狱,还能得到世子侧妃的位置,说不定那几位适龄的女孩还要争抢一番。 人的本性如此,贪婪妒忌,可这也是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法门。 要想过的好就得比别人狠! 解云洲依照赵晟的吩咐,出了宫就奔着东诏狱去了。 诏狱的空气中弥漫着酸臭味,即便烧着炭盆也察觉不到半点暖意,解云洲的肩膀最先感受到寒冷。 猩红色的衣袍,黑色的皂靴,白家人顺着那鞋子一点点的往上看,只见明灭的火把光线下,解云洲那张俊俏的脸鬼魅一样盯着他们。 好似在琢磨着要从谁 先入手折磨一番解闷。 没了白太傅,白家人的筋骨都被抽掉了,连日来吃着没有油水的饭菜,日日见不到太阳,能活动的地方不过巴掌大小。 诏狱的牢房可不会给白家人分出大房二房,甚至没有男监女监之分,二十几个白家人被关在一件牢房里。 牢房背靠着土地,三面都是栏杆,虽说上百口白家人分成五个牢房住着,但也和住在一起没区别。 解云洲径直走到了关押着年轻女眷的牢房门口。 昔日光鲜亮丽的小娘子个个蓬头垢面,想来她们荡秋千,斗花草,参加贵女宴会时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得后半生都要在诏狱里渡过了。 牢房里的白家女眷被解云洲火把下闪着红光的眼神吓得紧紧缩抱在一起,已经有人怕的发出了抽泣声。 最外围的一个女孩子看起来已经有十八.九岁了,她虽也胆怯却表现的很有担当。 “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吧,妹妹们还小!”一道颤抖但带着几分坚毅的女声道。 解云洲眉头一挑,微微眯起眼,试图看清这女孩的五官。 虽说女眷们都极力保持着整洁,但一个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的女孩儿让人根本看不出美丑。 倒是那双清亮的眼睛出奇的大,看着还有几分白太 傅的精气神。 解云洲一看到这双眼睛就想起了意欢,当初意欢就是用那双无辜又懵懂的眼神看着自己,跪在脚下跟自己求饶的。 也许该给她这个机会。 解云洲薄唇轻启,声音冷淡至极:“好,就你了。”看在你的神情有几分像我夫人的份上,给你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给赵流光当侧妃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毕竟赵流光本人,以及他的世子妃温氏都不是糊涂人。 要想活着,活得好,就端看百氏自己得手段了。 就在牢房大门打开,说话的那名女子被两名狱卒拉出来的时候,隔壁的牢房里爆发出一声杀猪般惨烈的叫声。 “嘉娘,我的嘉娘,你怎么这么傻,不如带走我吧,厂督大人,我愿意替我女儿啊!” 一名中年夫人扑在牢房的门口,用力的伸出手试图去够被称呼为嘉娘的人。 解云洲瞥了一眼,发现白家二老爷也在一旁抹泪,但对上解云洲的眼神确实大气都不敢喘一想。 “娘,爹,女儿不孝,先走一步了!”嘉娘到底还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只能绝望的哭泣。 原来是二房的女儿呀。 解云洲的耳朵被吵的生疼,他最不喜欢这种生离死别的大戏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 安置白嘉娘 “放心吧,是好事,要是她做的好,也许你们二房有望重见天日呢。”解云洲冷冰冰的看着扒在牢房门口的白家二夫人道。 他这话一出,二房的人都竖起了耳朵,眼里带着期盼看向嘉娘。 一道道熟悉的视线打在自己身上,嘉娘这辈子都没被人用如此热烈的眼神注视过,她更害怕了。 白家二老爷壮着胆子上前问:“什么好事?难道是要选我女儿做宫妃?” 那倒是美事,女儿再给皇上生个龙子,他们全家就又鸡犬升天了! 白二老爷还在做美梦,脸上已经露出了十拿九稳的笑意,他这个女儿最是聪明,老爷子都夸赞过,若不是投错了胎,成了女儿身,大房那个长孙都要靠边站! 解云洲见白二老爷这副贪婪的样子就心生厌恶,他这一出真的和赵晟一模一样,见利忘义。 连亲生女儿的安危都不过问,倒是装了一脑子的美梦! 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上了台阶,身影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时隔三个月,白嘉娘再次照到了镜子,她立刻惊骇的扣倒了铜镜。 砰的一声引起了被拨派来伺候她的婢女的注意,婢女是东厂的人,与 其说是伺候不如说是监视。 “白小姐这是怎么了?”婢女疑惑。 白小姐沐浴用了三桶水,第一遍洗下来的水浑浊不堪,洗干净后换上了新衣裳,不过一转身的功夫,怎么就哭了呢? 高兴的? 白嘉娘是被镜子里的女人吓到了,那是一张怎样干枯的脸啊!瘦的颧骨吐出,脸颊凹陷,一双大眼睛无比突兀。 “白小姐底子好,养一养就能像从前那样貌美了。”婢女猜出了小娘子的心思,在一旁安慰道。 这样一张脸,如何能得到皇上的恩宠呢? 解云洲处理了一部分公务,回到了暂时安置白嘉娘的小院子里。 “收拾妥当了吗?收拾好了就快点出来,随本厂督去面圣。”解云洲不耐烦道。 快点带给赵晟过眼,他好早点回厂督府陪意欢。 白嘉娘急的魂都要飞了,她带着哭腔道:“厂督大人能否让嘉娘缓一缓,如今这副颜面,如何面圣?” “有不是给皇上选妃,皇上不会介意。”解云洲嗤笑一声,赵晟乐得看热闹,白嘉娘越是不堪,皇上就越要把人塞进赵流光的被窝里。 听见厂督带着嘲讽的解释,白嘉娘羞得满脸通红,是她想左了 ,白嘉娘匆匆忙忙起身,自己开了门,对着解云洲一福身,算是行了礼。 议事殿。 赵晟眼神挑剔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年轻女子,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一次面圣就被皇上看的后背发毛,白嘉娘极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赵晟才开口道:“难为你挑出这么个人来。” 赵晟还以为解云洲是从白家的女眷中选出了最不堪的那一个,他踱步到白嘉娘身边,声音威严道:“抬起头来。” 白嘉娘脖子僵硬的像风干多年的腊肉,僵硬的抬了起来,眼神却还是看着地面。 倒是依稀能看出是个美人,也看得出在强装镇定,不谄媚还算有几分胆色。 “诏狱里的日子不好过吧,朕现在给你一个改命的机会,你要不要啊?”赵晟含笑看着跪在地上的白嘉娘。 白嘉娘从未幻想过有朝一日能面圣,竟然还是在这种环境之下。 她身为阶下囚,焉有拒绝的权利?百嘉娘心中惨然。 “臣女愿意。”白嘉娘心中颤抖,想来皇上不会给自己安排什么好出路。 “不用哭丧脸。”赵晟轻笑一声,心情十分愉悦:“安南王 世子一表人才,足以配你。” 安南王世子? 白嘉娘愣怔住,她只听闻过这位世子从未见过他,只知道安南王一家都是皇上得心腹大患。 她这是才出火坑又要进狼窝了啊! “行了,你先把她带去太极殿好生养着,一个月后朕再给他们赐婚!”赵晟大手一挥,又把这摊事推给了解云洲。 跟着解云洲亦步亦趋的走到太极殿,沿路白加娘的余光扫过巍峨宏伟的皇宫,她的心中只觉惶惶不安。 “厂督大人来了!” 太极殿里机灵的内侍给赵流光通风报信。 赵流光眼睛瞬间就亮了,难道厂督是想带他一起出去办差事吗? 兴冲冲的跑出门,赵流光脸上的笑还没落下呢,就看到解云洲身后还跟着一名难民一样的女子。 不好!赵流光心中警钟作响。 解云洲看他又惊又喜的滑稽样子心中为他默哀一瞬,旋即闪身露出后面的白嘉娘。 “这是皇上为世子物色得新侧妃,这可是皇上恩师的孙女,一时落魄了,皇上不忍,决定给她个好结果,世子宫里也缺人伺候你,正好两全其美了。” 无耻!太无耻了! 赵流光气的跳脚,这已经是皇上塞给 自己的第四个女人了! 这次还选了个这么丑的! 呼哧呼哧! 冷风中赵流光气呼呼的喘息声格外明显,白嘉娘不禁打了个哆嗦。 世子妃把解云洲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她看世子马上就要爆发了,连忙走上前。 温氏亲昵的拉住了白嘉娘消瘦枯黄的手,和蔼可亲道:“真是个标志的妹妹,别怕,往后咱们姐妹再太极殿一起作伴,我不会亏待你的!” 世子妃也有自己得小心思,比起皇上再塞进来一个美女,她看这个女子就不错。 连争宠得本钱都没有,就凭她是皇上赐的人,就够世子芥蒂的了。 白嘉娘不敢有丝毫懈怠,也并未因世子妃得示好就方霞对她的戒心。 后院争端她见得多了,口蜜腹剑之人防不胜防,世子妃怎么可能真心欢迎一个和她抢男人的人? 解云洲又扫了眼赵流光,咬着字眼道:“她是皇上恩师之后,千万不能怠慢。” 言外之意就是警告他,不要再动心思把任弄死了! 赵流光窝火,也知道这女子定是白太傅的后人。 白太傅把皇上坑的不轻,皇上的敌人就是它赵流光的朋友,赵流光决定稍微对这女子好点。 第六百八十七章 意欢安危 安置完白嘉娘,解云洲马不停蹄得出宫赶往高廷尉府中。 高廷尉得死讯传便了皇城,但不见高府发丧。 别说棺椁灵堂了,门口连块白布都没挂上。 一时间议论声音四起,百姓们都对高廷尉是否死了产生了疑惑。 “我就说那仆从疯了,高廷尉定还活的好好的呢,在家吃香喝辣!哪像咱们,炭都不够烧!” “要是高廷尉真死了,皇上还能没点恩典?怎么说也是两朝老臣,皇上要是不表示些,还不得被读书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解云洲坐在马车里,听着马车外的议论声眯着眼,神情冷漠。 这些琐事害得他都没时间回家陪意欢了! 小叶子一直守在高廷尉服,他们担心有人会来抢高廷尉的尸体。 见厂督回来了,小叶子上前道:“一切如常,假扮高廷尉的人也已经找好了。” 东厂能人辈出,先是选出了个身形和高廷尉形似的老者,随后又捏出了一张人皮面具。 绝对能糊弄过那些见过高廷尉的人! 小叶子话音刚落,假高廷尉就从花厅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他先是对着解云洲行礼,随后模仿着高廷尉的样子说了几句话,走了几步 路。 解云洲的脸上露出了笑模样,“不错,很像了!” 假高廷尉喜笑颜开,用他自己的声音道:“厂督放心,属下一定会演好高廷尉!” 解云洲又走进卧室,看着小腹微微鼓起的高廷尉,语气阴森道:“想要你命的人太多了,真把你胡乱埋了,怕是你会被人挖出来鞭尸。” 他已经替高廷尉找到了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 半柱香后,一辆马车从高府的后门驶向了东厂诏狱。 一个单独的牢房里,高廷尉被放在铺着一层松软稻草的地上。 冬日地下牢狱里不说哈气成雾,也没比外面暖和到哪里去。 高廷尉脸色更青了,他现在真的与死人无异。 解云洲从袖子里掏出虎符,递给小叶子。 “拿着虎符,先去通州帮我探探路,最好能兵不刃血的解决私兵一事。”解云洲表情凝重。 小叶子熟悉通州事务,人又激灵不死板,想来能全身而退。 小叶子领命,简单收拾了些行装就奔赴通州了。 解云洲暂时得以喘息,再回到厂督府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意欢昏昏沉沉,醒了睡,睡了醒的过了两日,见解云洲穿着白色寝衣坐在床边她 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寻常妇人有孕确实会引起孕妇嗜睡,但意欢这么能睡还有她服用了药物的原因。 “你怎么到我梦里来了?”意欢嘟囔着,软塌塌的拳头在解云洲的腰上捶了一下。 解云洲轻笑着,宛若盛满星河的眸子里满是柔情。 “是你太想我了。”解云洲一边摩挲意欢的脸颊,心里涌出愧疚情绪。 春祥说,意欢这两日又见红了,她及时换了意欢的衣裤,意欢自己没发现罢了。 解云洲拉起意欢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温软潮湿的气息喷在意欢手背上。 “还不快点醒醒,该吃午饭了!”解云洲拉着意欢的胳膊,想把她从被窝拉出来。 意欢哼唧了一声,她感觉自己脖子上顶的不是脑袋,而是一个百十斤沉的磨盘,沉得根本抬不起来。 声音慵懒的哼唧着,意欢顺着解云洲的力道坐起来,眼神还是迷离的。 一柄银勺突然被递到嘴边,意欢想都没想就张开了有些发干的樱唇,尝到甜丝丝的红糖味后她直接从解云洲手里接过了红糖水碗,一饮而尽。 “现在醒了?”解云洲把碗放在桌子上,听到声音的春祥进屋帮意欢洗漱 穿衣。 “我又收到金枝的信了,她说摄政王最近很安份,元帝的病也有所缓和,想来还能看到孩子出世。”一提到孩子,意欢的语气就比刚才的糖水还要甜蜜。 一股苦涩的味道顺着温暖的胃直冲嘴巴,解云洲攥了下拳头,“过段时间说不定你们还能见面呢。” 意欢小产后带她出去散散心也好,虽说金枝背叛了自己,但看在她对意欢还有几分情谊的份上可以让她们见上一面。 听到能出去,意欢心情大好,瞌睡虫都被驱散了,高高兴兴的吃了一碗饭。 夫人已经许久胃口没这么好了,能吃是好事,春祥见夫人吃的满面红光也觉得开心。 厂督府外。 两名年轻男人在厂督府远处观望着,他们二人流里流气,好似两个普通的街溜子。 男女老少都绕着他们走。 他们走到无人的巷道,一扫方才的流气,整个人得精神面貌都变了,变得凶悍残忍。 “厂督府守备太森严了,兄弟们混不进去,只能等他们出来了。” 另一人啐了一口痰,“一个小娘们能有多难杀!拿下她的人头就能再得一千两银子!” 解云洲凶名在外,但架不住有那等 为钱不要命的! 他们兄弟有一身本事,在南方作恶多端被官府通缉,直接逃到了皇城来想干一票大的就金盆洗手。 没想到一进皇城就接到了生意,买主先付了一千两定订金,要买厂督夫人的小命,事成后还能再得一千两。 两千两足够兄弟二人潇洒一段日子里,二人现在摩拳擦掌,就等着拿到后面的一千两远走高飞呢! 每日再厂督府门口来往得行人不知凡几,厂督府的侍卫瞪大眼睛只能分辨出那些形迹可疑的。 至于像这两个人这么能装的还在少数,谁晓得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解云洲的“虎”口下夺食。 “再忍一忍,听说厂督夫人最爱在皇城里吃吃喝喝,就不信她不出来。”一个年轻人哼哼两声,眼神紧紧盯着厂督府得方向。 厂督府里,意欢吃饱喝足,又拉着解云洲画纸鸢。 春祥手巧,已经给意欢做出了架子,现在就等解云洲把意欢想要的苍鹰画好糊在架子上了。 “再过两个月就能放了,到时候我肚子大,跑不起来,你放给我看!”意欢眼里闪烁着欣喜和期盼。 她摩挲着自己的小腹,心中的不安感却越发强烈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 意欢遇刺 春祥见夫人眼睛发直,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由得更加担心了,夫人最近不仅梦多,还格外的爱发呆。 偏偏夫人自己还没有察觉到,想来也是那药的副作用。 “我梦见过我们的孩子一次,可不管我如何努力,都看不清他的脸,我总觉得他好伤心,难道是不喜欢我们做他的父母吗?”意欢低着头,一下下轻柔的摸着自己得小腹,语气失落。 她年纪浅,孩子心性未退,马上就变得稳重也不现实,意欢叹了口气,扬起白净的小脸看着解云洲:“你说这可怎么好?” 解云洲的心像是被人猛地一捏,几乎要不能呼吸。 都说胎有灵,想来这就是意欢所做的胎梦,那孩子伤心是在和她告别呢。 一把将意欢搂进怀里,解云洲右手用力握着意欢的肩膀,把她逐渐消瘦的身体严丝合缝的用锦被包裹住:“不要胡思乱想了,你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 意欢被解云洲用力搂着格外有安全感,她的脸颊在解云洲胸口的位置上蹭了蹭,然后满足的嘿嘿一笑:“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就知道,你不会批评我的!” 意欢只是想从解云洲这里获取安慰,天底下唯有厂督督会一直包容自己 ,不会骗她! “我听说明日西街瓦舍有新的杂耍班子要表演,可以带我去看看吗?”意欢满眼希冀,她在宫里待得都快长毛了。 整日在宫里谨小慎微的,话都不敢乱说,意欢憋闷不已,好不容易出宫了,若还是只能被拘在厂督府,意欢就真的要生气了。 解云洲看着意欢,好像自己敢说出拒绝的话,她就会立刻哭给自己看。 可是她的身体? 外面人多眼杂,不小心磕碰到意欢可怎么办?解云洲迟疑了。 “求求你了,就让我去吧~”意欢大蚕蛾一样在解云洲的怀里来回蛄蛹,撒娇卖痴,恨不得自己有十八班武艺都展示给解云洲看。 眼看着意欢脑门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解云洲眼神一黯,他按住意欢作乱的身体,语气有些无奈:“好,但你答应我,只能在包厢里看,不能出去走动。” 看杂耍一看杂耍艺人的功夫,二要的就是人挤人的热闹劲儿。 意欢从小在宫里,被拘束狠了,被解云洲宠溺的知道什么是自由后,什么都想尝试。 在自己的肚子前捧了一把空气,意欢挺着腰,娇憨的笑着:“遵命!我带咱们的孩子去偷师,以后混不下去了,还能当杂耍艺人!” 解云 洲哭笑不得,他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倒霉到那般田地吧? 至于能哄意欢开心,解云洲做什么都愿意。 翌日,意欢穿的像头壮实的小熊,解云洲扶着她的胳膊,意欢一边艰难的蹬着脚踏上马车,一边抱怨着:“一定要穿这么多吗?我都迈不动腿了!” 浑身上下都被束缚这,意欢难受的不想出门了。 “快,快点,抢着好个地方,今日杂耍班子是南边来的,出名着呢!还有赤脚爬刀山呢!” “我要站第一排!” 两名总角少年一溜烟的就从意欢的马车旁跑了过去。 看着人家速度那么快,意欢心痒难耐,她加快动作,催促解云洲:“我们也快点!” “不着急,我已经在二楼定好了位置,保管你看的一清二楚!”解云洲无奈笑了笑。 意欢和解云洲到瓦舍的时候,周围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春祥和解云洲一左一右,架着意欢上了隔壁酒楼的二楼。 一进包厢,小二就上了四盘果脯和点心,还提上来一壶热水。 屋子里提前熏了艾草,并无奇怪的异味,两盆精致的紫花黄蕊的兰花盈盈绽放着。 一张红木圆桌摆在屋子正中央,沿着窗户摆放着一张一米多宽的软塌,不大 的房间里一共一盆炭就够用了。 意欢包裹的严实,进屋就开始扯衣领,她热的脸蛋都发红了:“热死了!” 一边说着,意欢一边推开了窗户。 喧闹的声音更清晰了! 往下望去,能清晰的看到杂耍艺人的没一个动作,他们这么冷的天也只穿了一件背心,露出遒劲有力的身体,泛着古铜色的肌肉看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目不转睛。 “哎呀呀!”意欢一把扯过春祥,两颗脑袋都挤在窗口,意欢对春祥挤眉弄眼:“你瞧瞧,都年轻鲜嫩的呢!” 她打趣儿春祥,让她看那个最年轻的杂耍艺人。 许是二人的视线太过灼热,那年轻的杂耍艺人抬起头,扫视了二楼诸多打开的窗户一圈。 富贵人家也有爱凑热闹的,他们自然不可能和一群平头百姓挤在一起,多数是包了包厢,打开窗户看。 这也就更考验杂耍艺人的功夫,毕竟二楼看的清楚,但凡他们有点失误,都要被喝倒彩,甚至拿不到赏钱。 那视线一扫过来,春祥就抬手遮住了意欢的脸。 夫人的容貌岂能轻易暴露给外男看!春祥迎上探究的视线,用力瞪了一眼。 她表情严肃,那杂耍艺人压根就没看清另一位夫人的眼,倒是 被春祥瞪的伸手摸了摸鼻子。 有些尴尬又无辜,很快就轮到年轻的杂耍艺人上场,他拿起一柄软剑就往喉咙里塞。 看的意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又怕又想看,就把紧闭的手掌闪出一道小缝来,透过那小缝隙看杂耍。 解云洲不爱看杂耍,他自己练武吃尽了苦头,杂耍艺人那一套于他而言不过是毛毛雨。 见意欢看的起劲儿,解云洲无奈摇头苦笑,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敞开的窗户不停地往屋里灌风,收到风的催促,火盆里的炭燃烧的极快,解云洲就坐在火盆旁帮意欢烤的红薯和栗子翻面。 实在是被冻得不行了,意欢的两颊发麻,她这才意犹未尽的把脑袋缩回了屋子里。 这一班杂耍艺人连师傅带徒弟一共有二十个人,几乎每人都有自己得拿手好戏。 意欢吃了一肚子的风,这会儿有些吃不消了,索性先关了窗户休息一会儿。 正好,烤栗子也能吃了,春祥在一旁帮意欢剥栗子,意欢则手舞足蹈的给解云洲描绘她刚才看的种种惊险一幕。 解云洲宠溺的看着意欢,殷切的帮她倒热水暖胃。 “厂督大人,东厂有急事需要您去处理一下。”包厢门外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第六百八十九章 高廷尉苏醒 “你快去吧,一会儿来接我就行。”意欢埋头吃栗子,不和解云洲对视。 她能猜到厂督一定是想先送她回家,然后再去办差事,可是自己还没玩够呢! 要是厂督叫自己回家,她就先撒娇,不行就挤出几滴眼泪来好了。 解云洲了解意欢,不用动脑都知道意欢的小脑袋里在琢磨什么,他无奈,偏偏又耐意欢不得。 “要不多留两个人手看着,再看两个节目,奴婢就带夫人回府?”春祥也看出了夫人的心思。 她试探道。 真是没白疼你,我的好春祥,意欢在心里恨不得搂住春祥,给她脸上来上个百十个亲亲。 还是春祥最体恤自己了! 意欢强迫自己不要露出太得意的笑,可即便如此,她拼命往下压的嘴角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理智告诉解云洲,留意欢在这里是不安全的,可看意欢如此抗拒回府他又无法硬下心强迫意欢回去。 “好吧~再给你半个时辰,然后立马回府!”解云洲板着脸,语气里带着宠溺。 瞬间,意欢眼里的光重新燃烧了起来,她起身搂着解云洲的腰,“我就知道厂督督最好了,你放心,我一定听话!” 好不容易出来了,她一定要玩个尽兴! 顾忌着肚子,意欢没有蹦蹦跳跳的,但是她的每根头发丝上都写满了开心,高兴。 包厢门在解云洲眼前关上,门口意欢的欢呼声传入解云洲的耳朵里。 解云洲的左眼皮在疯狂跳动,有那么一瞬间,解云洲想打开房门,不顾意欢的意愿把她带回去。 “厂督大人~”身后传来一声催促声。 解云洲顿住的脚步松动了,他拧着眉,乘上马车,在哒哒的马蹄声中快速赶往东厂。 关押高廷尉的地方离其他被关押的犯人很远。 周围的墙壁都浇筑了铁水,就是被几个壮汉围起来虐打也能保证旁人听不到一丝声音。 哗啦啦的铁链声一直在响,好像有人在剧烈挣扎着。 冒着黑烟的火把照明范围有限,解云洲站在明暗交界处,眼神冰冷的看着牢房里一直在试图挣脱铁链的人。 马志汗流浃背,无比心虚的站在一旁。 “大人,不是我的药不好用,高大人他异于常人啊!”马志弓着腰,一边擦汗一边为他自己辩解。 他怎么知道这老东西这么抗药,三天还没到呢,自己就醒了。 解云洲蹙眉,满心觉得 麻烦,早在高廷尉给自己龙血丸的时候,他就该想到,这些年高廷尉不知道吃了多少‘灵丹妙药’,给他用回春丸的时候就不该顾忌用量。 完全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的高廷尉咬牙切齿,他身下一片湿淋淋,湿透的衣服龙冰冰的贴在身上,简直像在遭受酷刑。浑身大散发着难闻的尿骚味。 脑海中最后的记忆就是在解云洲面前吃了两碗粥,再醒来人就已经被锁起来了。 “解云洲,你敢暗算我!”高廷尉猛地一个爆冲,离牢房门口还有一步时,又被不够长的锁链扯了一个趔趄。 “解云洲,你还真是胆大包天,怎么朝中已经是你说的算了吗?你竟然把我关在东厂诏狱里!”高廷尉气的呼哧带喘,他两日滴水未进,身体难免虚弱,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解云洲抬腿又往前迈了一步,他和高廷尉如今近到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喷洒出来的鼻息。 “放心,您还活着呢,而且还会活很长时间。”解云洲眼里带着嘲弄。 “你不是说要和我做一笔交易,干嘛我一来就又换了副嘴脸?难道是骗我的?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被人骗了!” 解云洲眯起眼眸 ,漂亮的瞳孔里闪烁着寒光,他勾唇冷笑,那张出尘的脸此刻像刚才地底下爬出来的阿修罗一般。 “想必你的人快到通州了吧?没有我,谁也动不了那群私兵,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不过,我们可以合作,掀翻赵晟,你我均分天下可好?”高廷尉用诱惑的口吻道。 不怎么样,解云洲心里暗道,不是所有人都觉得那皇位是香饽饽。 为了试探出高廷尉还有没有其他底牌,解云洲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他叫人搬来一把椅子,翘起二郎腿坐在了高廷尉对面。 “说来听听~”解云洲轻蔑的看着高廷尉,似乎笃定他是在痴人说梦。 权利是对男人最猛的春药,高廷尉一边怒骂解云洲,一边笑着道:“皇上这么信任你,你何不放我去通州,我领兵直逼皇城,你在皇城内应,你我里应外合,何愁拿不下这江山?” “若是安南王趁此机会再禹州兴兵造反呢?”解云洲反问,眸底森冷,嘴上还得不屑的嗤笑一声。 “这就不劳厂督费心了,老夫自有妙计,保证安南王连禹州都出不了。”高廷尉得意的笑了起来。 半晌,他都没等到解云洲的回复 。 解云洲忽然起身,他没由来一阵心慌,再也听不下去高廷尉的话,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声嘶力竭的吼叫,让他快点去接意欢回家。 涉及到意欢,解云洲一刻钟都等不了,忍不住。 他冰冷冷的留下一句:“给他换洗的衣裳。” 然后步履匆匆的离开了诏狱,不知道还以为诏狱被乱臣贼子攻打了呢。 骑着马,解云洲被冷风吹的几乎睁不开眼,急促的马蹄声响彻街道,今日出门的人格外多,解云洲干脆骑马,朝着瓦舍的方向纵步跑去。 却说瓦舍旁的酒楼。 两道身影见解云洲离开就鬼鬼祟祟的开始靠近酒楼。 他们兄弟二人一路跟随着解云洲和意欢到此处,如今终于被他们等到了下手的机会。 “小娘们长得还挺漂亮的,若不是时间太急,就让她先陪兄弟们玩玩了。”一人发出淫邪的笑声,他摸了摸怀里的匕首,率先走入酒楼。 他身后的一人身形稍矮:“嫩瓜蛋子有什么好的,快点动手,一会儿解云洲回来了,咱们兄弟可就得交代在这里了。”说着另一人开始往手上缠布条,放置一会儿打斗的时候血液湿滑,让匕首脱手。 第六百九十章 意欢被救 突如其来的喊打喊杀声让春祥措手不及。 包厢外传来惊恐的喊叫声,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救命啊!” 嘭的一声,隔壁包厢门被踹开,陡然响起的呼救声吓得意欢手里的红薯飞了出去。 春祥手脚麻利,抓住夫人的手把她护在身后,打开窗户一看,酒楼里的人都纷纷挤在门口,又从门口向四周涌动。 奈何今日的瓦舍过于热闹,万头攒动,想要动一动都困难万分。 意欢彻底慌了,她脸色煞白:“我不该和厂督督犟的,我该和他一起回去的!” 她紧张的护着肚子,拿起板凳堆在包厢门口,春祥也把圆桌竖起来,挡在了包厢门口。 可也只是螳臂当车,索性屋外还有两名东厂侍卫,万一歹徒来了,还有抵挡的能力,为夫人争取逃跑的时间。 “不在这里,定然是在隔壁!”歹徒凶恶的声音响起。 意欢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这不是她第一次遇刺了,她一定要平平安安的,还要护好肚子里的孩子! 强烈的信念迫使意欢镇定下来,她看着窗外涌动的人流,“我们跳下去!” “不行啊,是摔不死,但是会被踩死的!”春祥拉住 意欢的手腕,否定了意欢这个惊险的想法。 平民百姓惊慌不已,人人自危,都拼命的想立刻这里回自己家去,可城南城北的,逃命方向完全不一样,本就拥挤的人流瞬间变成了索命的湍流。 踩踏事故频发,意欢眼见着一名壮汉被踩在人群脚下,他又奋力挣扎站起来,可到底一条腿被踩断了,走路姿势格外别扭。 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意欢绝望了。 “快跳!”包厢外响起了东厂侍卫急促的声音。 他们佩戴的是长刀,人群拥挤,逃命的人就在东厂侍卫和歹徒的夹缝之中乱窜。 歹徒杀红了眼,靠近的一律先给一刀。 但东厂侍卫不能乱杀无辜,长刀施展不开,已然处于劣势。 一听屋里的人要跳窗,歹徒急了,他们就兄弟两人都在这里了,外面每个接应的。 这次被厂督夫人跑了,下次再有动手的机会可就不容易了,岂不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看出了抵挡自己的东厂侍卫不能伤害平民百姓,那两个歹徒对视一眼,扯过身边的人像砸沙包一样往他们身上砸。 一人趁机去踹包厢入口。 就在此时,意欢听到窗户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意欢, 跳,我接着你!”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意欢如闻天籁,她惊讶不已的看向窗外,只见人群中谢净檀的身影格外清晰。 “快跳!小心!”谢净檀目眦欲裂,吼的嗓音都劈叉了。 谢净檀急的直跺脚,他今日出来体察民情,意外看到了意欢和解云洲的身影,发现解云洲先走后就一直在隔壁酒楼,他不放心,想等意欢回府再离开。 没想到就碰到了这一幕,估计那贼人就是冲着意欢来的。 他好不容易挤到了意欢包厢窗下,刚喊意欢跳下来,就看到一名持匕首的歹徒站在了意欢身后,扬手欲刺意欢。 那血淋淋的匕首,满脸血渍的歹徒,都映在谢净檀惊恐的瞳孔里。 包厢的门被踹开,挡门的板凳和圆桌并没能阻挡那歹徒的脚步。 一起涌进来的除了歹徒,还有走投无路乱入的百姓,春祥在察觉到那歹徒靠近后,赤手空拳的与那歹徒缠斗在一起。 歹徒招招致命,春祥暂时没落入下风,但意欢看她一边躲避百姓一边还要应付歹徒就知道她顶不了多久。 若是不分心照顾自己,春祥至少能性命无碍。 意欢刚挪到窗边,对上谢净檀的眼睛,她深吸一口气 ,正要往窗户上爬,身体就失控的坠落下去。 谁也不想被歹徒揪住,挨刀子不说还要被当武器扔出去,她被惊恐的百姓给挤下去了。 都没来得及发出惊呼,意欢就失去了意识。 抱着怀里沉甸甸的意欢,谢净檀丝毫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抬头,对上了歹徒仇恨的视线。 见那歹徒也有要跟着跳下来的趋势,他赶紧带着意欢往拥挤的人群里钻。 万幸谢净檀出门的时候还带着两个身材壮硕的仆从,这两个仆从胳膊肘子一架,在前头帮自家公子开路。 谢净檀端着一条酸软发疼的手臂抱着意欢一路逃窜,很快就隐匿在了众多的人群之中。 歹徒刚一动手就有东厂侍卫放出了信号弹,此时十几名东厂侍卫赶了过来。 百姓们看到他们的身影激动的热泪盈眶,昔日里对东厂的人避如蛇蝎,这些会儿看到了他们比看到了自己得亲娘还要开心。 可算是来人救他们的命了! 东厂的人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一伤者也都被送到了附近的医馆,两名不幸身亡的人也抬到了附近的衙门,等着家属来认领尸体。 至于那两名歹徒,见意欢逃跑了,也迅速溜之大吉。 解云洲赶到的时候,春祥正四处打探意欢的下落,当时她只顾着和歹徒缠斗,根本就想不起那道喊夫人往下跳的声音是谁发出的。 看着宛如狂风过境后留下的遍地狼藉,还有被的不像样子的红薯,解云洲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我该带她走的!”解云洲眼里迅速聚集起泪,他握紧拳头,关节泛白。 春祥和另外两名留下来保护夫人的侍卫都负了伤,羞愧的站成一排,大气都不敢出。 是他们有愧厂督的信任,没能保护好夫人的安危,罪该万死。 春祥:“夫人一定是被救走了,奴婢方才问遍了百姓,有好几个人看到夫人被人救走了。” 解云洲声音冷硬:“现在不是追究你们失职的时候,务必要让夫人毫发无伤的回来!” 意欢失踪的消息解云洲没敢散播出去,与他有仇的人实在太多了,一旦消息散播出去,意欢的处境会变得更加危险。 他们只好顺着微弱的线索,用最快的时间去追查夫人的下落。 另一边,抱着意欢一路往人少的地方跑,本来谢净檀是想带意欢回家的,但转念一想,这样太惹眼了,他不得已先带着意欢在一家客栈落脚。 第六百九十一章 谢净檀说谎 一进客栈,谢净檀就立刻派自己得奴仆出去给意欢找大夫,意欢在掉下来的时候就晕了过去,他刚才把意欢放下的时候才发现沾染了自己一袖子的血。 那些血都是从意欢的屁股那里流出来的! 意欢是哪里受伤了吗?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 谢净檀紧张不已,焦急的等着大夫来。 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喃喃声,谢净檀发现意欢梦魇般眉头紧锁,好像要张口说些什么。 意欢的嘴巴微微张开:“厂......” 解云洲猜测意欢可能是在叫解云洲吧。 有那么一瞬间谢净檀是嫉妒的,明明是自己救了意欢,解云洲自己不负责,丢下意欢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可意欢还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他。 意欢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能得罪谁了?那些人要杀她还不是因为解云洲的缘故? 想到这里,谢净檀对意欢生出了更多的怨气,本来想等安全了就送意欢回厂督府的。 这下谢净檀改变了主意,他要多留意欢两天,让解云洲好好着急一番,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无视意欢,把意欢一个人丢下。 大夫很快就来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色 红润,身材适中,一副和善老实人样貌。 他给意欢诊脉后一脸严肃道:“夫人这是有小产的迹象,需得赶快吃保胎药。” 小产?意欢竟然有孕了? 有那么一瞬间,谢净檀都快忘了该如何呼吸了,他眼神呆滞的看着意欢,下颌都差点掉下来。 是谁的孩子? 看谢净檀呆愣愣的样子,大夫还以为他们是新婚燕尔,都没主意到已经有了孩子还出来凑热闹,不禁责备道:“夫人早就有了滑胎的迹象,你们一直都没察觉到吗?在这样下去,夫人的性命也要受损了!” 这话一出,谢净檀猛的回神,想起来意欢跳下来时的怪异动作。 寻常人都是抱着脑袋,可意欢却用力的抱着她自己的肚子。 也就是说意欢是知道她自己怀有身孕的。 谢净檀语气慌乱:“好,请您快开保胎药吧!”无论如何,他都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如果意欢醒来不愿意告诉自己什么的话,他也不会多嘴追问。 一直坐在意欢床边,看着意欢缓缓睁开眼睛,谢净檀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你醒了?饿不饿,我让厨房准备了饭菜!吃了饭,你好吃药。” 是谢净檀啊,意欢紧绷的 心稍微放下谢,她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标准的客栈布置。 “我的孩,肚子......”意欢神情紧张,她现在还觉得下体湿哒哒的,冲鼻的血腥味让她瞬间浑身僵硬,眼里慌乱不已。 看来她是真的知道,谢净檀不知为何,突然泄了气。 “放心吧,暂时没事,大夫给你开了保胎药,嘱咐一定要让你先吃饭再吃药。”谢净檀笑的像个贴心大哥哥,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意欢竟然怀有身孕。 意欢没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委屈的呜咽,也有听到孩子暂时没事的庆幸。 她急迫的扒拉了两口饭就催促快点把药端给她。 “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能帮我通知一声厂督吗?让他来接我回去吧。”意欢知道自己已经麻烦谢净檀不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恳求道。 谢净檀眼神一暗:“眼下外面还不太安全,你回去的路上随时有可能遇到伏击,你肚子里的孩子经不起折腾了,意欢,你还是先在这里躲一躲吧,等厂督抓到了凶手,再回去也不迟。” 孩子是意欢的命门,意欢觉得谢净檀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这次的歹徒太凶残了,毫无章法的乱杀乱砍,现 在回想起来她还双脚酸软。 “你放心吧,我已经通知厂督了,他知道你在我这里。”谢净檀睁着眼睛说瞎话,且一点也不愧疚。 他就是要让解云洲着急! 意欢彻底放下了戒心,毕竟谢净檀在她心里是个信得过的好人。 一直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放松,意欢眼皮发沉,她现在很想沐浴,可对着谢净檀难以启齿。 不多时,屋外传来一道低沉的女声,另外有人抬了几壶热水进来。 “这是后院负责浆洗的婆子,我让她帮你缓缓衣服。”谢净檀说完就退出了屋子。 约莫一炷香后,意欢简单的擦洗好弄脏了的下半身,沉沉的睡了过去。 “公子,都准备好了。”仆从上前,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马身上独有的草料味。 意欢睡下后,奴仆上前问谢净檀:“公子,现在要去通知厂督大人吗?奴才刚才去请大夫,看到那群东厂的人都要找疯了。” 谢净檀知道,解云洲迟早会把皇城翻个底掉,但他就是不想让解云洲那么轻易就接走意欢。 “不用,再让他急两天。”谢净檀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心中说不出的烦闷。 他很难不胡思乱想,忍不 住想要去探究意欢肚子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宫,芙蕖殿。 “废物,都是废物,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就错过了!”梁淑仪愤怒的把她所能看到的所有东西都砸了一遍。 赛柳跟着瓷器碎裂的声音一哆嗦,梁淑仪发脾气的频率比自己口渴的频率还要高。 脾气是说来就来,她都快要麻木了,可摸着身上厚实的冬衣,漂亮鲜亮的衣服料子,赛柳又觉得这样的主子也不是不能忍一忍。 梁淑仪把已经揉成纸团的信丢进了火盆里,瞬间就被火舌舔舐的干干净净。 她收买的这两个杀手当初说的天花乱坠,结果呢?还不是白白花出去一千两! 杀手也不算一点本事都没有,一名杀手追踪到了意欢的身影,也得知了救意欢那人姓谢。 谢净檀!梁淑仪对这个名字深恶痛绝,一提起这个名字,眼睛红的几乎要往外滴血。 杀手眼尖,四处乱逛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顺着那身影他跟到了意欢落脚的客栈。 同时也印证了梁淑仪的一个猜想,意欢真的怀孕了。 如果不是谢净檀的种,他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救意欢? 谢净檀! 负心人,你也该死! 第六百九十二章 谢净檀之死 芙蕖殿内的气氛格外阴沉,自从柳儿死后,芙蕖殿的宫人做事更加谨小慎微了。 梁淑仪娘娘早就疯魔了,在芙蕖殿伺候是没有未来的,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梁淑仪娘娘找什么由头杀了。 赛柳成了离梁淑仪最近的人,她不能后退,因为她没有任何退路。 “笔墨伺候。”梁淑仪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阴森的笑意。 她真的很期待,谢净檀死后,意欢会不会伤心的肝肠寸断,到时候解云洲又会是何种反应。 宫外的两个歹徒又收到了雇主的信,信上对他们没能杀掉厂督夫人感到很愤怒,旋即又话锋一转,换了个刺杀对象。 丞相独子,这个对象好像更好得手一些,毕竟他身边不会有那么多的侍卫守着。 在意欢睡熟的时候,她已经被谢净檀抱上马车,带到了丞相府,安置在了自己得院子里。 她幽幽转醒,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环境又是一惊,她惊慌的要从床上爬起来,不小心打翻了放在手边的铜制暖手炉,嘭的一声,惊动了屋子外面的人。 “是我。”谢净檀知道意欢定是醒了,推门而入,“放心吧,你是在我家。” 听到谢净檀的声音,意欢悄悄松了口气,她擦了下脑门上并不存 在的汗水,笑道:“吓死我了,怎么又来你家了?” 上次来丞相府还是皇后娘娘没出嫁的时候呢。 “厂督说什么时候来接我了吗?”意欢小心的试探了一声,她总觉得不安,谢净檀好像有事瞒着自己。 而且,她总觉得这不像解云洲行事的风格,不管有多危险,厂督都一定会把自己带在身边,而且解云洲对谢净檀还是忌惮,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待在丞相府? 她已经不相信谢净檀了。 意欢还是太年轻,她没法极好的掩饰自己的慌张,被谢净檀捕捉个正着。 苦笑了一声,谢净檀无奈:“放心吧,他很快就会来接你了。” 不管自己为意欢做了多少,在她心里已然是解云洲最重要,以至于她一醒来就急着找解云洲。 意欢不觉得谢净檀会伤害自己,她看到谢净檀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心里竟然生出了愧疚的心情。 “我很谢谢你,那么危急的情况下还敢来救我。”意欢真心实意。 “你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意欢看着谢净檀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猝不及防被贴上了个好人的标签,谢净檀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摇头笑了笑:“你啊,就等着厂督来接你吧。” 说完,谢净 檀就走出了房间,他要亲口告诉解云洲这个消息。 厂督府,解云洲整整一夜没睡,双眼通红,一直一丝不苟的头发落下来一缕,丝毫没有往日那么光鲜。 这个节骨眼上,解云洲没心思接待谢净檀,但谢净檀竟然说他知道意欢的下落。 “她在我那里,还没醒就叫你的名字,你去接她吧。”谢净檀说完后松了口气,无比失落。 解云洲心头狂喜,再没有比意欢安全更让他开心的消息了。 “让意欢跳下去,接住她的人也是你?”解云洲板着脸问道。 既然如此,谢净檀为什么不早点说? 谢净檀早就料到了解云洲会有这样的反应,他硬气的回道:“我就是想看你着急的样子。” “你......”忍着想要打人的冲动,解云洲冷笑一声:“放下你的小心思吧,意欢是不会喜欢你的。” 谢净檀:“嗯,我知道,她说我是好人。” 闻言,解云洲笑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丞相府接回意欢,谢净檀跟在解云洲身后。 要是让解云洲这么大咧咧闯进丞相府,他父亲非得气炸不可。 谢净檀领着解云洲进了自己的院子,从进入谢净檀的院子起,解云洲就甩开了谢净檀,情绪近乎失 控道:“意欢!” “我在这里!”一道颤抖,带着些哭腔的女声从西厢里传出来。 意欢在屋子里猛地听到了解云洲的声音,激动的都快哭出来了,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她呜呜的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的太大声。 “厂督督!”意欢一见到解云洲,哭的更大声了。 解云洲也眼里含着泪,紧紧的把意欢搂在怀里,恨不得把意欢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我们的孩子,差点就没了。”意欢把解云洲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解云洲浑身一僵,他第一次在意欢怀孕后这么直接的触摸意欢的小腹,心里说不出的痛。 这个孩子注定是留不住的。 抱着意欢,把她抱到马车上,解云洲回头对着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谢净檀道:“多谢你救了意欢,这个人情以后我一定会还你的。” 谢净檀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没关系。” 马车里意欢撩开窗帘,对着谢净檀吐舌笑了笑,出声道:“别在意,他是太担心我了,不是在对你发脾气。” 解云洲说完就也踏上马车,马蹄声哒哒响起,慢慢远去。 谢净檀觉得自己需要喝点酒,他心情不顺畅,急需酒水麻痹一下,也许睡一觉起来就什么 都好了。 意欢和解云洲会幸福的生活下去,他还有许多地方没去过,谢净檀想自己应该找个时机辞官了。 要喝酒,丞相府自然有上好的酒可以喝,可一旦他动了府里的酒,谢丞相就会知道。 谢丞相私底下很少喝酒,也不许谢净檀多饮酒,尤其是饮酒的理由如此可笑。 谢净檀直奔最近的酒家而去,打上二两烈酒,定能喝个痛快! 眼看着谢净檀清瘦的身影离丞相府越来越远,拐角处一直盯着丞相府的两个青年对视一眼,露出了残忍得意的笑。 早就看出这小子身上没功夫,要不是他坏了兄弟们的好事,那一千两银子早就到手了! 他们二人同时把手伸进了怀里,手柄出浸透血渍的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谢净檀扶起了不小心跌倒的卖花女孩,从她的篮子里买了一捧黄色腊梅花,还多给了十几枚铜钱。 那小女孩一脸憧憬的看着谢净檀的脸,整个人羞涩又胆怯,束手束脚的道:“谢谢公子!” 就在谢净檀报以微笑的时候,他的后腰忽然一凉,随后就是利刃反复人肉的声音。 疼痛感使得谢净檀神志越来越不清晰,他看着卖花的女孩表情惶恐,喉咙里爆发出尖锐的叫声。 第六百九十三章 上门寻仇 谢净檀的尸体盖着白布被送回丞相府。 谢丞相猛地听闻自己的儿子当街遇刺,竟然死在了流民的刀口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得耳朵。 五十出头的中年人瞬间苍老了十岁,他跌跌撞撞的回到府上,只见花厅里摆放着儿子的尸体。 殷红的血染透了盖着谢净檀尸体的白布,空气中满是血腥味,谢净檀的身体已经僵直。 谢丞相的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谢净檀与自己顶嘴的倔强样子,一时又冒出谢净檀刚降生时红皮小老鼠的样子。 亲自给他开蒙,见他从小小孩童长成少年,虽政见不和,但心中也为有这么出色的儿子感到自豪。 所有的一切仿佛一场梦一般,如今他这个梦中人被人兜头狠狠打了一巴掌。 谢丞相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掀开了盖在谢净檀身上的白布,露出了谢净檀青白的面孔,上天也怜惜谢净檀遭此横祸,格外优待他的遗容,他神态安然,好像睡着一样。 探了探鼻息,又趴在谢净檀胸口上,再三确认谢净檀不是在骗自己,谢丞相颓然不已。 “先准备丧事吧!”谢丞相搓了搓麻木的脸,心像是整个被掏出去了一样,只觉得胸口空荡荡的。 在得知谢净檀在死前去过厂督府后,他迈着怒气冲冲的步子就冲到了厂督府。 厂督府,萧瑟的寒风吹拂着庭院中的枯树,树枝摩挲发出窃窃私语。 “解云洲,出来,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个说法!”谢丞相发髻歪了,一丝黑白斑杂发丝垂着额前,任由风吹着。 这副落拓,下一刻就要吐血的衰颓样子是解云洲从未在谢丞相脸上看过的。 站在院子里,看到解云洲从屋里走出来,还一派淡然整齐的鲜活样子,谢丞相悲从中来。 他扯着嗓子嘶吼一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一旁侍卫的佩刀就奔着解云洲而去。 谢丞相虽说是文官,但年轻的时候也习武强身健体,身上还算有些功夫,但和解云洲相比,也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解云洲眉头紧皱,不明白谢丞相这是在演哪一出,他只侧身信步闲庭的闪躲,并不主动出招。 “还我儿子,他不过是言语与你不和,你竟然要了他的命!”谢丞相屡屡砍不中解云洲,连他的身都近不得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解云洲的对手。 不能亲手替儿子报仇,谢丞相气恼不已,越发疯癫。 解云洲一愣,疑惑道:“谢净檀死了,什 么时候的事情?” 他从丞相府出来,和谢净檀分别不过两个时辰,谢净檀就死了? 而且为何谢丞相一口咬定谢净檀的死和自己有关系,竟然直接打上门来? 见解云洲装无辜,谢丞相怒不可遏,可还不等他再发力,就被解云洲卸去了长刀,,封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解云洲一个眼神就有东厂侍卫上前,讲述了在大街上谢净檀遇刺一事。 言说还找到了一名目击证人。 侍卫话音刚落,一名身上沾染着血迹,已然被吓傻的卖花少女就被带到了解云洲面前。 卖花少女只知道自己进了厂督府,解云洲冷血阎王的凶名在外,她两股战战,四肢无力,哆嗦着匍匐在地上。 论及审讯,在没有比东厂更擅长的地方了。 解云洲俊美如谪仙的脸此刻挂满寒霜,他绝对不允许有人把这个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 谢净檀是皇上亲封的翰林,大小也是朝廷命官,说他当街刺杀朝廷命官,不就是在藐视皇上! 这么大的罪名他可担待不起。 危险的眯了眯眼,解云洲冷哼一声,他对卖花女厉声道:“把你所见到的如实说出来,但凡敢有半句假话,本厂督会让你知道什么 叫悔不当初!” 卖花女被吓得只一味的哭,她从怀里掏出那十几枚谢净檀给自己,仿佛还带着那位公子体温的铜钱道:“贵人只是从民女这里买了几只腊梅,还多给了民女铜钱,没想到就被身后两个盲流连捅数刀,嘴里还说什么一千两到手了。” 解云洲听完就扭头没好气对谢丞相道:“我还用买凶杀人吗?” 谢丞相未尝太瞧不起东厂的手段了吧,解云洲也是有自己的傲气的,他就算要杀谁也是光明正大的杀,绝不会让别人替自己背锅。 谢丞相被点了穴,不能动,不能言,但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这卖花女惧怕你的淫威,你们一定是串通好的。 无趣,真是无趣。 解云洲觉得麻烦,伸手帮谢丞相解开了穴道:“进宫面圣吧,朝廷命官当街被杀不是小事,此事该由圣上裁断。” 赵晟不是喜欢看乱子吗?这次的乱子够大的了。 两只眼睛都悲愤的盯着解云洲,谢丞相恨不的眼睛化身两把锋利的刀子,在解云洲身上割下几块肉来解解他心头的气。 在一想自己惊才绝艳的儿子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连个后人都没人,谢丞相的眼里就止不住的想要流 泪。 谢净檀的死轰动了整个皇城,毕竟想要嫁给他的贵女不知凡几,他一死,竟还出了三起女子要给谢净檀殉情未遂的事情。 等解云洲和谢丞相进宫面圣的时候,皇上早就从内侍的口中得知了此事。 还没见到皇上,谢丞相老远就看到了皇后谢净沅的身影,她消瘦的身姿屹立在风中,好似一截枯萎的花枝。 泪流面满的谢净沅张口就是哭腔:“这不是真的,净檀他!”话未说完,她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谢净沅无法相信,昨日才和自己请过安,说说笑笑过的弟弟就这么没了,她不顾后妃的规矩跑到议事殿就是想从父亲口中听到‘都是外面谣传的,净檀他只是受了伤罢了’。 回他的是谢丞相悲凉的泪水,父女二人在议事殿的门口抱头痛哭。 哀戚的哭声传入议事殿内,赵晟拧眉,心烦不已的压着怒火叫了一声:“进来说话。” 赵晟苦苦思索,只觉得谢净檀死的蹊跷,谢净檀可是他的吉星,现在吉星死了,难道是上天给他的什么信号? 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还是有人知道了谢净檀是自己的吉星,故意杀了他,想影响自己的运势呢? 第六百九十四章 梁淑仪被抓 一直同皇上不冷不淡的皇后第一次向皇上服软。 她都端庄和所有风度都消失殆尽,看起来入雨中残荷一般惹人怜爱。 皇后的服软带给了赵晟精神上得满足,看美人垂泪,他又觉得浑身舒畅。 “梓潼放心,朕一定会查出是谁害了净檀,那可是朕的小舅子,敢当街杀他,未免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赵晟板着脸,气派非常,往那里一站就不怒自危。 随着赵晟一声令下,皇城抽调出了二百余精兵强将,开始闭锁城门,逐家逐户搜查可疑人员。 某城南民巷里。 “妈的,钱还没拿到手呢!就这么跑吗?”两兄弟中个子高些的那个愤怒的直捶墙。 令外一人踩着木墩子往墙外看,三名兵卒已经敲响了巷子第一户人家的大门。 他们藏身的地方是第五家,要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就会查出他们兄弟没有路引,是有问题的人。 两人又跑到房后,隐隐可以听见另一队兵卒严厉的盘问声。 “银子哪有命重要!咱们兄弟一前一后,各自逃命去吧!”说罢,矮个子眼神狡黠,迅速从后墙翻墙而出。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 还各自飞,更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抓住他!”兵卒的惊呼声骤然响起,就像一滴水落入油锅中,激起千层涟漪。 脚步声地动山摇般袭来,兵卒们都知晓刺杀皇帝小舅子的是两个人,那么刚才跑出去人的院子一定有问题! 高个子怒骂娘,所有的银钱都在另一个兄弟手里。 他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忙不迭发足狂奔。 闭锁的皇城,四处都是在搜查的兵卒。 皇城的风土与南地不同,那两名凶徒身量较之北人矮面色黑,很好辨认。 两名凶徒四处逃窜,从怀里掏出刀子威胁着所有挡在身前的百姓。 百姓们被吓得四散而逃,不仅给凶徒让出了路,同时夜方便了兵卒们追捕。 瓮中捉鳖,凶徒们只有两条腿,可追捕他们的却有上百条腿。 不到一个时辰,累的像两条死狗一样的凶徒就被押解到了东厂。 解云洲端坐在大厅的上首,他垂眸打量着不断反抗着的两个男人,眉心一片冰冷。 “你们可知自己犯了什么事?为何要捉你们?”解云洲语气严厉,浑身散发出令人胆颤的煞气。 跪在地下的两人好 似早就商量好了一样,脑袋摇晃的和拨浪鼓似的,装出良民样。 “不知道哇!” “草民冤枉啊!” 死到临头,还敢喊冤枉?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嗤笑,随即又两名东厂侍卫上前,一把拧过两个人的胳膊,背到身后,另外一人从二人怀里摸出了几张大额银票。 噼里啪啦一阵响,两把染血的匕首被丢到了二人面前。 “还说不知道?”解云洲睨着大厅上的两人道:“说出雇主,本厂督可以让你们二人死个痛快!” 没说可以免死,只说可以死个痛快…… 必死的节奏啊这是! 他们动手的时候没多打听,只知道自己要杀得人是丞相之子,却不知道他还是皇上的小舅子啊! 阴沟里翻了船! 马前失蹄! 东厂的恶名深入人心,光是提及东厂的威名就能止小儿夜啼。 什么活着剥皮抽筋,竹签剔指甲等等一听就折磨任的手段让人想一想就浑身酥麻。 能痛快点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奈何兄弟二人说不出主顾是谁,他们是在黑市上接的活,靠着信件往来。 他们稀里糊涂的就拿到了一千两,又十分顺利的杀了丞相 之子。 一切都和梦一样。 如今被抓更是不像真的,他们二人还没来的及把钱花出去呢,就被抓了。 解云洲本来也没指望能从这两个人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们说不出雇主是谁,单如此大面额的银票可都是有记录的。 查一查银票出自哪一家银号,什么时候印出来的就大致能找到雇主。 旁人雇凶都用没印记的金银,这个雇主直接用银票,可见对买凶杀人之事并不熟练。 一番顺藤摸瓜折腾了两个时辰后,天都快黑了,解云洲派出去的人也查到了银票出自梁家。 难道是梁国公妒忌谢丞相养了个好儿子,买凶杀人? 一直以来,梁国公在众人心中都不是什么精明形象,可他也不能蠢到这种地步。 如此直白浅显的杀人手段,难道梁国公不怕谢丞相鱼死网破,拼命报复梁家吗? 事已至此,解云洲当即带着这两名凶徒进了宫,把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讲给了赵晟听。 朝臣相互倾轧,赵晟心里乐开了花,但看着谢丞相在一旁一脸要杀人的凶狠表情,只好压下上扬的嘴角,假装正义道:“宣梁国公。” 不仅仅解云洲不想被扣屎盆子,梁国公也不想啊! 他刚上桌要用晚膳,美妾都给他夹菜了,猛的被皇上叫进了宫。 听闻了谢净檀的还和自己扯上了关系后,梁国公面对指控,反应极其大。 “不是我干的!”梁国公瞪着眼睛,惊愕的大叫一声,这一嗓子几乎要掀翻房顶。 谢丞相固然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但脑子还算清醒,听到梁国公的反驳,下意识道:“银票是出自梁家的,可不要告诉大家,你们梁府失窃过!恰好丢过银票!” “我可没这么说过,但我真的冤枉啊!”梁国公对天发誓,绝对不是自己干的。 如此一来,嫌疑就锁定在了梁家女眷身上。 解云洲靠近赵晟,低声道:“谢翰林同梁淑仪之间有些龃龉。” 又是梁淑仪。 赵晟极其厌烦这个女人,以至于听到他的名字都觉得脏了耳朵。 想也不想,赵晟直接下令道:“给把梁淑仪给朕押来!” 押? 而不是请! 这要是传出去,梁淑仪怕是会被笑话死的。 皇上怎么能只凭解云洲一句话就公然给后妃没脸呢? 梁国公委屈:“皇上三思啊!” 第六百九十五章 梁淑仪被审 赵晟一个眼刀瞥过去,梁国公就偃旗息鼓了。 恶狠狠的瞪了解云洲一眼,梁国公心不甘情不愿的站到了一旁。 若不是有侍卫拦住,他都想上去狠狠踢那两个凶徒几脚。 很快,梁淑仪就被两名粗壮的嬷嬷押到了议事殿,她满脸无辜,见了梁国公后哀戚道:“父亲,女儿往后有何脸面见人啊!” 哀戚的哭泣声回荡在议事殿空旷的大殿里,梁淑仪嘶哑的嗓音让她自己的哭声比女鬼幽咽还让人难受。 梁淑仪想借着梁国公的威仪替自己争取些时间。 她不知皇上为何会派人把她押到议事殿来,但能猜到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当看到谢丞相那红红的双眼后,她心里忽然生出快活之感,想要咧着嘴放声大笑。 “梁淑仪娘娘为何如此歹毒,要杀我的儿子,难道是和谢府有仇怨吗?”谢丞相瞪着凶厉的眼睛,悲愤的指责梁淑仪。 梁淑仪终是没忍住,既然都把自己带到议事殿了,那肯定是已经有罪证被掌握了。 她神色诡异的看了解云洲一眼,那表情好像在说你真的要我开口吗? 赵晟敏锐的察觉到了梁淑仪和解云洲之间的眉眼官司。 他一拍 桌子发出噼里啪啦一声怒吼:“梁淑仪!你是猪油蒙心了吧!竟然感谋害朝廷命官,是谁给你的胆子!” 不等解云洲做出反应,梁淑仪已经开口道:“臣妾冤枉啊,皇上,定是厂督想要除掉臣妾,故意栽赃加害!” “解云洲为什么要除掉你,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梁淑仪所说的话,赵晟一个字都不信,他用狐疑的视线看着梁淑仪,讥讽不已。 饶是早就知晓皇上信不过自己,梁淑仪还是面露哀戚。 皇上宁愿相信一个他一直忌惮的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话。 “把她带下去关押起来,朕稍后亲自去审讯她,只是梁淑仪到底是后妃,在谢丞相和梁国公二位面前处置她未免太打朕的脸了。” 赵晟威严的端坐在上首,鎏金的龙纹椅子在光线下栩栩如生。 谢净檀被当街刺杀,杀手还是两名南方逃窜来的通缉匪徒,南方,赵晟的脑袋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难道是安南王的手笔? 至于梁淑仪,她太容易被利用了,就她那还没有鱼脑大的脑子,谁会想不开和她同盟做什么。 若是一直得理不饶人,最后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谢丞相还 不想和皇上撕破脸皮,但看皇上的样子,如果真是梁淑仪有问题,她不会受到包庇。 自古痴情儿女事,求而不得杀之的也不稀奇,但梁淑仪已然入后宫为妃,是皇上的女人了,为何还要追着净檀要他的命呢? 眼睁睁的看着梁淑仪被嬷嬷们押走,谢丞相把怒火撒在了梁国公身上。 “梁国公好会养女儿!”带着仇恨的讥讽响起。 视线能杀人的的话,此刻的梁国公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谢丞相冷冷的看着梁国公,心中暗暗发誓,他一定会让梁国公一家付出代价。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梁国公一脸你不要污蔑人的无辜表情。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梁国公自然不想女儿背上刺杀朝廷命官的罪名,那样不仅是宫中的淑妃,梁国公府,甚至和梁国公府沾亲带故的都会成为过街老鼠。 他不能成为梁家的罪人。 顶着谢丞相吃人的视线,梁国公凛然的挺着胸膛,一副谢丞相再多说一句,自己就要和他拼命得架势。 谢丞相只想为谢净檀报仇,真相什么的都不重要,他的儿子死了,幕后凶手一定要付出代价。 皇上必须要给他一个让 他满意的处理结果。 赵晟有私心,涉及到解云洲他不想让旁人知晓。 议事殿后面的静室内,梁淑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跪姿。 她的膝盖已经跪的麻木了,动一动就针扎一样疼。 皇上会如何处置她,她都不在意了,反正跑不出一个死,在她死之前先送了谢净檀下去见阎王,她已经很满意了。 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梁淑仪的耳朵动了动。 似乎是两道脚步声,想来来的人是皇上和解云洲。 梁淑仪的嘴角压不下去,她抑制不住的发出笑声,解云洲会心甘情愿的戴绿帽子,真是惹人发笑。 站在门口,赵晟动了动手指,他扭过半边脸:“你在外面等着我。” 此时的解云洲已经猜到了梁淑仪想要说什么,她定然是误会了什么,以为意欢和谢净檀有私情,因此杀了谢净檀。 还有那名叫柳儿的宫女死的也突然,梁淑仪已经不信任那名宫女所说的话,难道是她从谁的口中知道了她不该知道的事? 解云洲紧张起来,张口欲说些什么,对上了赵晟审视的视线后低头应道:“是。” 赵晟独自一人进了静室内,静室里供奉着一尊佛像,佛像前供 奉的经书还是梁淑仪日夜不歇所抄写出来的。 “梁淑仪,你买凶杀人的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赵晟厌恶的睨着梁淑仪。 对于这个女人,他心中只有厌恶,多和梁淑仪说一句话,他都觉得恶心。 赵晟既不是好君主,更不是好丈夫,他的一言一行都透露着自私自利。 梁淑仪从未爱慕过赵晟,短暂的争宠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输给淑妃。 “臣妾无可辩驳,要怪就怪谢净檀不知捡点,和有夫之妇搅和在一起,还让那个贱人……”梁淑仪语气怨毒。 梁淑仪的话还没等说完,屋子外面就响起了更大的吵闹声。 “皇上,不好了,高婕妤被人推倒!动了胎气,见红了!” 内饰尖利的嗓音吵的赵晟心一哆嗦! 皇长子福康已经被出嗣,万万没有再认回来的道理。 高婕妤肚子里得孩子由方术士批过命,贵不可言! 赵晟对高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抱着相当大的期待,他眼神森冷,咬紧了后槽牙:“走,去高婕妤那里!” 究竟是谁胆大包天,敢谋害他的皇子。 梁淑仪想要揭穿意欢有孕的话还没来的及说出口,赵晟就风一样的跑出了静室。 第六百九十六章 梁淑仪之死 赵晟大步流星的向高婕妤宫中走去,身后的徐内侍和解云洲对视一眼,徐内侍割了解云洲一个放心的眼神。 事关意欢的安危,解云洲不敢放松,更不敢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徐内侍身上,他给了身边的侍卫一个眼色,那侍卫心领神会,在转角处脱离了队伍。 议事殿静室内。 梁淑仪见四下无人,当即从跪姿爬了起来,自己锤了锤麻木的双腿,她哼了一声:“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解云洲,先让你得意一会儿,等皇上回来了,你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眼里满满的怨恨,谢净檀死了,她的心病去了一块,可意欢还没死,她就是死也合不上眼。 皇上若是知道了意欢和谢净檀有染,估计不会做出什么反应,但若皇上知道了意欢还怀有孽种,定然会大怒。 解云洲是他的心腹臣子,谢净檀是丞相之子,众所周知,解云洲对意欢视若珍宝,他岂会眼睁睁看着意欢和别人苟合,还有孕? 可事实就是意欢有孕了,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意欢和谢净檀苟合是受到解云洲默许的,也许这是解云洲和谢丞相一家合作的证据! 两位权臣联手,还敢说没有颠覆朝纲 的心思吗? 皇上心思多疑,岂能轻饶了这两个人! 就在梁淑仪高兴的放声大笑的时候,屋外又响起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随后静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梁淑仪后背发毛,她警惕的扭头一看,发现来的人是一名低着头,身材高大的内侍。 “你是谁?”梁淑仪颐指气使:“你是奉皇上的命令来的吗?不是就滚出去!” 陌生内侍抬起头来,反手关上了门,嘴角一歪,扯出了一抹冷酷狰狞的笑:“奴才来送娘娘上路。” 内侍显然是有功夫的,不过一息间,内侍就在梁淑仪短促的尖叫声中闪身到了梁淑仪的身前。 一根手指粗的麻绳被缠在了梁淑仪脖子上,内侍一脚蹬着梁淑仪的后背,不断用力勒住梁淑仪的脖子。 梁淑仪喉咙里发出无力的咔咔声,她眼前发黑,口中满是腥锈味,她试图用手去拉麻绳,想替自己争取到一口新鲜空气,但她已经用不上力气了。 眼前飞过一片梁淑仪的崩断,带着血迹的指甲,内侍知晓梁淑仪就要不行了,他暂时松开手。 把手中的麻绳抛到空中,麻绳穿过房梁,毒蛇一样垂落在空中晃荡。 内侍把麻绳挽 出一个死节,随后抱起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的梁淑仪。 梁淑仪急促的喘息着,她摸着自己得脖子,浑身都用不上力气,话更是说不出一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内侍抱起来。 这人想要吊死自己,伪造自己自杀的假象。 不行,不能被他得逞,她的仇还没报完! “放,放了我......” 梁淑仪本就嗓子受损,再被勒过后更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从她喉咙里发出的气声被内侍彻底无视了。 静室内,梁淑仪在半空中弹蹬了几下就彻底不动弹了。 内侍退出屋内,和一名东厂侍卫对视上,顺着房门还没来得及关严的缝隙,侍卫看到了一双在空中晃荡的绣鞋。 那内侍二话没说,微微颔首一下,转身就走了。 不一会儿,静室的方向传来一声惊恐的女声:“不好了,梁淑仪娘娘上吊自杀了!” 妃嫔自戕也是大罪,得知梁淑仪被皇上派人押到了议事殿,淑妃大叫不好,匆匆忙忙刚到议事殿就听到了宫女这一嗓子。 她眼前一花,身子面条一样发软,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淑妃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梁淑仪终于把天捅破了,她一定是惹出 了天大的祸事,不然怎么会害怕到自杀呢? 皇宫的另一边,高婕妤寝宫内。 “娘娘,娘娘您不能睡啊!”焦急带着哭腔的女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还有两名宫女来来往往,不停的从屋里端出一盆盆血水来。 高婕妤痛苦的低吟声已经越来越微弱了,她捧着自己高耸的肚子,只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变成了一块千斤重的铁,死命的扯着她的脏腑往外流。 “我,我还不想死……”高婕妤低喃道,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什么皇子不皇子的,她也要有那个命活下来再说啊! 为了保高婕妤的胎,太医院里但凡是看妇科的都蜂拥而至,此刻聚集在高婕妤院子里窃窃私语着。 赵晟浑身都在颤,他的精神高度紧绷。 “高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赵晟扯过一个太医,说出口的话都破音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太医,生怕下一刻太医就会说出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万幸高婕妤身子骨强壮,虽说被狠狠推倒,肚子着地摔倒了,但好歹肚子的孩子保住了,只是接下来直到生产,高婕妤都不能再下床走动了。 屋子里不再往外倒血水,但那股子血腥味还 萦绕在解云洲和赵晟的鼻尖。 解云洲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意欢,意欢小产的时候,肯定会比现在的高婕妤痛百倍,意欢还那么娇气。 解云洲的眼眶瞬间就热了,他握紧拳头,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情绪,不让自己脸上的表情太过难看。 “那就好,好事多磨,好事多磨。”赵晟松了口气,如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浑身一松。 高婕妤的贴身宫女上前请罪:“奴婢没能照顾好婕妤娘娘,奴婢最该万死!” “是谁敢推婕妤?”赵晟厉声问道。 他浑身散发出凶狠的煞气,那宫女跪在地上,颤巍巍道:“高婕妤娘娘一直再宫里养胎好好的,但今天皇后派人给婕妤娘娘送燕窝,那宫女趁我们不注意就扑了上来,狠狠推了娘娘一下!” 皇后?赵晟不信,皇后才不会做害高婕妤的事情。 赵晟上前就给了那个宫女一脚,“糊涂东西!敢攀扯皇后娘娘!” 宫女挨了一记窝心脚,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奴婢不敢乱说,确实是皇后宫里的人啊! 皇后才为着谢净檀被杀的事情来议事殿求自己,同时还能派人去算计高婕妤吗?赵晟不信皇后会这么没脑子。 第六百九十七章 处置宫女 赵晟怒视着还在吐血的宫女,眼神说不出的森冷,“既然你不说实话,那朕只好把你交给厂督来审了。” 东厂诏狱令人闻之色变,宫女一听离开哀求道:“奴婢用性命发誓,所言没有半句假话,求皇上饶了奴婢吧!” 她得痛哭声实在太过聒噪,赵晟刚要开口让人把她拉出去,不要打扰了高婕妤休息,就听到屋子里高婕妤虚弱的声音。 “皇上,还请饶她一命,若不是她够激灵,臣妾肚子里的龙胎今日怕是就保不住了。”高婕妤强憋着一口气,说完后就卸了力气,这是她身边最得用的宫女。 若是连自己近身的宫女都保不住,以后还有谁肯尽兴尽力的伺候自己? 投鼠忌器,赵晟担心自己处理了这宫女会引得高婕妤不舒服,影响了腹中的龙胎,这才冷哼一声。 “凶手呢?在哪里?”赵晟的视线如刀子一样,刮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机灵的内侍立刻上前,把一名被捆的结结实实,口里塞着破抹布的宫女推搡到了皇上面前,对着她得膝盖弯一踹,那宫女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解云洲一眼就看出了那宫女不对劲儿,她并无惧怕之色,脸色暮气沉沉,灰败如死人。 从她得嘴里问不出有用的消息,解云洲蹙眉,暗道,高婕妤被推有些棘手。 此时皇后谢净沅也得知了消息,匆忙赶了过来,她面容憔悴,眼睛因为哭过还红肿着。 皇后还没说什么,她身边的焦尾瞪大眼睛,惊讶道:“这不是小翠,她怎么在这里?” 焦尾口中的小翠正是被捆的像待宰的年猪一样的宫女,她听到焦尾的声音,眼底闪过一抹羞愧,可很快,羞愧之色消失殆尽,她又变得木然。 “她真是青鸾殿的人?”赵晟不敢置信?审视的目光投到了皇后身上。 看来小翠就是引得高婕妤动胎气的罪魁祸首,谢净沅坦坦荡荡,“她是臣妾宫中负责洒扫的宫女。” 焦尾一脸焦急:“皇后娘娘,她今日明明因为身体不舒服告假了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高婕妤这里?” 解云洲看了小翠几眼,冷冷道:“臣看她可没有一点生病的样子。” 小翠若是貌美如花,说她是因为爱慕皇上,妒忌高婕妤有孕还勉强说得过去,可小翠明明长的其貌不扬啊! 解云洲示意身边的人撤掉堵着小翠嘴的破抹布,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推高婕妤?是谁指使你的。” “皇后娘娘.. ....”小翠一点不犹豫,声音干脆道。 焦尾气红了眼,不顾这还是在皇上面前,她上去扬手就狠狠给了小翠一巴掌:“贱人,胡说什么,你自己跑出来害人,还攀咬娘娘!” 皇后娘娘对青鸾殿的宫人极好,就说小翠身上这身棉袄都是皇后娘娘出钱给宫人们置办的。 面对焦尾的怒气,小翠不抬头,不为自己辩解。 她一口咬定就是皇后娘娘指使的自己,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的态度惹得谢净沅苦笑一声。 谢净沅心肠软,最是怜悯体恤下人,小翠的言行真真寒了她的心了。 谢净沅生气道:“你说是本宫指使你推高婕妤的,可本宫为什么要派你这么个小宫女来呢?本宫执掌后宫,怎么会做出这么漏洞百出的事情?” 小翠愣了,这些都是那个人没和自己说过的。 自己得父母兄弟都在那人手里,如果自己不听那人的话,那自己得家人就要遭殃了! 她咬紧牙关,想要直接咬舌自尽算了,可是实在太疼了。 一行泪水从小翠脸上滑落,但并不是悔恨的泪水,她也想活着,但她不能不顾及亲人的性命啊! 看出了小翠的挣扎,解云洲开口道:“有什么难处为何不说 出来,自有皇上替你伸冤做主。” 赵晟更加干脆,他现在脑袋很疼,“说吧,朕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这个选择该怎么做,已经不用旁人多说了。 小翠汪的哭出了声,她一边摇头一边声音颤抖道:“奴婢不知道,她蒙着脸,只用纸条和奴婢传消息,还拿了奴婢兄弟一直戴着的手镯威胁奴婢,奴婢没办法啊!” 不过是几个贱民,死就死了,可高婕妤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他寄寓了极大期待的皇子啊! 只要知道不是皇后做的就够了,赵晟不想再去琢磨那么多,追究幕后凶手是谁。 “行了把她拉下去赐死吧!”赵晟大手一扬,就准备进屋去看高婕妤。 对于皇上的处置方式,皇后什么都没说,她心里憔悴,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命。 若是小翠信任自己,第一时间就来寻求自己得帮助,难道自己会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父母兄弟蒙受不幸吗? 小翠知道挣扎没用,像是一摊烂肉一样被拖拽了下去。 赵晟只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屋,屋里那股血腥味令他望而却步。 “皇上,臣妾已无大碍,臣妾现在身上腌臜,无颜面见皇上,还请皇上止步吧。”高婕妤虚弱的声音适时响起 。 赵晟顺着台阶而下:“爱妃好好养着吧,朕得空就来看你。” 说话间,赵晟发现一名内侍鬼鬼祟祟的在高婕妤宫门口探头探脑,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解云洲扬声:“是谁在那里,还不滚出来!” 他这一嗓子,几乎吼破了那内侍的胆子。 一路极速挪腾着,内侍凑在众人面前,小声道:“启禀皇上,梁淑仪在静室内畏罪自杀了!” 赵晟的第一反应是骂了一声晦气,“脏了我议事殿的地方!” 他派一名内侍去请方术士,在方术士替他驱好煞气之前,他是不会进议事殿的。 赵晟又叫人去把先帝时候处理公务的勤政殿清理出来,把自己的东西都先搬进去再说。 “皇上!”不等赵晟迈开腿,淑妃的哭声又逐渐逼近了。 赵晟叹息一声,用力捏了下鼻梁,又粗暴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又怎么了?没完没了了是吧!”赵晟怒吼一声。 淑妃听到“龙吟”浑身一哆嗦,硬生生把到了嗓子眼的哭声憋了回去。 “臣妾的妹妹死的冤枉,皇上您一定要……”替她报仇啊~ 淑妃在赵晟森冷的注视下,话越来越没底气,最后彻底闭紧了嘴,怯怯的看着皇上。 第六百九十八章 解云洲回府 赵晟不仅没安慰淑妃,还冷着一张脸,“她死了就死了也不值什么,弄脏了朕的地方还不够吗?难道你想说她是被人谋杀的吗?” 梁淑仪死了也好,宫里还干净了! 淑妃愣住了,旋即迅速低下头,不停地擦拭脸上的泪水,她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妃嫔自戕可是大罪,梁家脱不了皇上的罪责,可皇上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做实梁淑仪是自杀的,这对梁家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死的糊涂,还请皇上好好安葬她吧,到底她是臣妾的妹妹啊!”淑妃说着心里几乎要呕血。 梁淑仪的尸体已经被从房梁上摘了下来,盖着白布就放在议事殿静室内。 赵晟:“先过问谢丞相的意思吧,梁淑仪已经亲口承认了她买凶杀害谢静檀一事,朕还欠谢丞相一个交代。” 这下梁家和谢家梁子结大了,不可能和解,只剩下不死不休这么一条死路了。 淑妃攥紧拳头,任由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她一直不服皇后谢静沅,如今也想着该如何把皇后拉下来。 如今自己的妹妹杀了皇后的弟弟, 都说泥人还有三分气性,皇后娘娘再仁慈,也不可能大度到放过杀弟的仇人。 全族人的希望,多少年的培养。 如此这般,全白费了。 梁淑仪虽死,也终究姓梁,是梁家人,谢丞相若是提出什么过分的处置方法,梁家也不能就那么认了,毕竟打的可是梁家的脸。 好像在自己离开议事殿的时候梁淑仪有话要和自己说些什么来着,赵晟眉心微蹙,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赵晟看向解云洲:“先去问一下谢丞相的意思,再盘查一遍议事殿的内侍和宫女,梁淑仪死前可有什么异常没有?” 解云洲领命,先赵晟一步去了议事殿。 走在路上,他派出去的那名东厂侍卫默默地走到了解云洲身边:“厂督大人,是一名内侍动的手,可那内侍并不是议事殿的人。” 随后侍卫还口述了自己亲眼所见的一切,他去的时候梁淑仪已经死了,也就是皇上前脚刚出议事殿,后脚就去人勒死梁淑仪了。 而且还能不引起议事殿其他宫人还都无动于衷,可见这人对议事殿的掌控颇深,已经深到可以让议事殿的宫人连皇上的 威严都能不放在眼中了。 再一想到徐内侍给自己的那个眼色,解云洲轻笑一生,皇上还真是不得民心,一直侍奉他的徐内侍都开始对自己示好了。 解云洲还是想不太明白,为何徐内侍会突然倒向自己? 就在他狐疑的时候,方术士慢悠悠的走到了解云洲身边,笑眯眯道:“厂督大人,别来无恙。” 就在他狐疑的时候,方术士慢悠悠的走到了解云洲身边,笑眯眯道:“厂督大人,别来无恙。” 自从解云洲警告过方术士让他不要有事没事就往自己眼前逛游之后,方术士就在解云洲眼前匿迹销声了。 方术士拿着做法术的器具,好一派出尘仙人的仪态。 他在解云洲身边,二人走进议事殿,方术士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厂督大人放心吧,我和徐内侍都说好了,徐内侍也是咱们这边的人。” 意欢怀孕了,这个消息旁人无从得知,但对方术士来说不是难事,他夜观天象,觉得天色有异,厂督大人的子女宫闪烁,虽说已经变得暗淡,但至少能证明厂督大人是有这个能力的! 至于徐内侍,他 貌似被皇上信任重用,但背地里,皇上没少折辱了徐内侍,根本就不把他当人看。 方术士不仅会观天象,策吉凶,还极其擅长煽动人心,蛊惑人,一看出徐内侍的弱点,他就牟足了劲儿去接近徐内侍。 徐内侍何尝不想有自尊的做个‘人’,几经思索,徐内侍就决定跟着方术士追随明主。 解云洲看了方术士几眼,方术士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让厂督看,他一副坦坦荡荡无愧于心的模样。 他对方术士始终都存着戒心,如今看到方术士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驱使皇上近身伺候的第一人。 自己不过是在皇上身边安插了一个端茶递水,方便下药的人,方术士直接把议事殿所有的人都变成了他的人。 如此恐怖的心性和算计,解云洲对方术士的忌惮更深了。 方术士只笑,日久见人心,厂督迟早有一天会知道,自己绝对没有二心。 进到屋里,解云洲掀开白布,发现梁淑仪真的是吊死的。 方术士已经开始了驱煞仪式,他口中不断发出悠扬声调,时高时低,抑扬顿挫,听起来就很神秘。 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解 云洲转身,迈步去了谢丞相府中。 谢府一片缟素,谢丞相为人父不用服丧,只穿了素色的衣裳,他眼神无光,看谁都木木的。 甚至看到解云洲后连争斗的心思都没有了,他那么优秀的儿子,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梁淑仪已经自裁,皇上问丞相想如何处置她。”解云洲轻声问。 “如何处置她?”谢丞相露出嘲讽的笑,他能对一具尸体如何呢? 就算鞭尸千次万次也还不回他儿子的命,还要落得个刻薄残忍的名声。 皇上还真是一肚子的好算计啊! 他摇了摇头:“梁淑仪是皇上的嫔妃,我儿算是白死了,还是由得皇上去吧。” 谢丞相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暗道,他一定会让梁府付出代价。 谢家和梁家的事情解云洲没心思掺和,也不打算借此机会落井下石。 他现在归心似箭,意欢要是知道了谢净檀那小子死了,还不定怎么伤心呢,毕竟谢净檀救过意欢一命。 厂督府,解云洲还没进屋,就听到了意欢的抽泣声。 意欢的鼻子都哭的不通气了,她一边吸鼻子一边道:“都是我……是我害了他。” 第六百九十九章 梁家出殡 意欢自责不已,坐在床上低声啜泣着。 那些歹徒的目标本来是她,谢净檀为了救自己才遭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谢净沅在宫里对自己多加照顾,视自己为亲妹,可自己却害死了她的弟弟。 她不由得想起,之前他们几个小宫女斗嘴的时候,有人骂她是灾星,谁离她近了,都会倒霉,本来以为跟了解厂督,也没有人再提过这事,她都快忘了。 谢净檀这件事,又让她自闭了…… “夫人,您得身体重要,谢公子的死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春祥焦急的一在旁劝着意欢。 夫人现在身子虚弱,再这么哭下去,指不定晚上就要见红了。 解云洲眉头紧锁,他怕的就是谢净檀的死会引起意欢的情绪波动,偏偏意欢如今最怕的就是这个。 “谢府已经在筹办丧仪了,孕妇去是忌讳的,怕冲撞了你的身子,而且谢丞相和我关系不睦,他不会想看到你的。”解云洲轻声说道。 他脱下外袍,在火盆前烤了烤,驱散身上的寒气,他走近意欢的时候看到意欢的双眼肿的和核桃似的。 “梁淑仪已经畏罪自杀了,她承认是她买凶杀了谢净檀,和你没 关系。”解云洲心疼的把意欢揽进了自己怀里。 意欢打着哭嗝把沉甸甸的脑袋枕在了解云洲的肩膀上。 “梁淑仪她,为......”意欢想问梁淑仪为什么要杀谢净檀。 解云洲见意欢还在抽泣,说话都在哽咽就迅速打断她的话道:“她对谢净檀因爱生恨,求而不得。” 梁淑仪早就变成疯子了,她行事半点不顾及后果,甚至连自己的命都能不在意。 她的死仅仅是一个开始,解云洲直觉皇城上空的阴云更加浓重了,几乎要压在每个人的头顶上了。 “皇后娘娘一定很伤心吧,要不,我进宫去看看她?”意欢迟疑了一会儿摇头否定了自己得这个念头。 意欢蔫巴巴:“皇后娘娘现在一定不想看到我这张脸。” “凶手已经偿命了,皇后娘娘是个通透的人,放心吧,别再自责了。”解云洲轻声安慰着,一只手不断轻轻拍打意欢后背。 意欢依恋的在解云洲怀里滚了滚,把自己的眼泪都蹭到了解云洲的衣服上了。 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谢净檀那么鲜活的一条命就这么没了,人的性命也太过脆弱了。 “你以后出门一定要注意安 全,我真的很害怕哪天回听到关于你不好的消息。”意欢说话的时候还在微微颤抖着。 解云洲处境凶险,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他的命,意欢紧紧搂着解云洲瘦而有力的细腰。 拍了拍意欢的头顶,解云洲心里左右摇摆。 意欢有孕只怕瞒不了皇上多久了,他有七分把握,梁淑仪已经知道了此事,并且当时想向皇上揭发来着。 若不是高婕妤动了胎气,这会儿自己也会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迄今为止,他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送意欢离开皇城避一避。 解云洲思忖着该如何对意欢开口,就听到意欢撒娇一样,吸了吸鼻子道:“你之前总是说时机道到了咱们就回扬州去,今天你一定要给我个准话,到底是什么时候?” 扬州算起来是两人的祖籍,意欢夜想换个地方养胎,皇城总给她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谢净檀下葬,前一日还艳阳高照,只一夜过去,天空中上就像被人挖出来一个大洞一样,不停都往下飘落冰凉的雪花。 老天都在惋惜他英年早逝。 谢丞相人一下就苍老了十岁,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还得强打精神迎来送往。 送 来的挽联仪表等堆满了谢府的院子和前门大街。 萧索凄迷的唢呐生中,谢净檀的棺椁被抬出了门。 就在抬棺人后脚迈出谢府大门的一瞬间,谢丞相再也没能忍住悲痛,老泪纵横 对这个儿子,他多有歉疚,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对不起,更没来得及亲口夸一夸他。 也许谢净檀至死都以为父亲对他不满意。 谢丞相堪为朝廷表率,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哭得都站不起来,还得两名健仆搀扶者,可见是真真伤心很了。 为了维护朝廷得颜面,谢净檀的死因被皇上压了下来。 外人只以为是天妒英才,才叫谢净檀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 与众多人惋惜不已的谢家出殡队伍不同。 梁家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压抑气氛中,宫里的二小姐死了,但皇上却发尸还加,瓤梁家自行安葬。 那可是宫妃啊,就算不陪葬帝陵,也得修建座妃陵啊! 怎么还像被休弃了似的,让梁家自行安葬呢? 梁国公嫌弃丢人,什么丧葬仪式都不肯浓,甚至梁家得下人都不必给梁淑仪服丧,只禁了三日酒肉。 对这么应付糊弄得架势,梁国公夫人自然不满,她扯 着梁国公得袖子大骂他没有心。 “要不是你一意孤行,非要她进宫,她岂会得了疯病!就更不会自杀了!”梁国公夫人哭得伤心,上气不接下气,一副随时都要张倒过去的样子。 梁国公夫人海不知道梁淑仪到底做了什么,她满心觉得自己得女儿死得冤枉。 梁国公烦不胜烦扯开梁国公夫人的手大叫一声:“你烦不烦!” 随后咬着牙把梁淑仪做得好事都说了出来。 梁国公夫人惊骇的瞬间没了声音,嘴巴张的老大。 “不可能的!”梁国公夫人喃喃着,可看丈夫恼怒的神色后就反应过来,事情八成是真的。 梁婵不是哥听话得孩子,她除了漂亮一无是处。 可即便如此,她也梁国公夫人身上掉下来得一块肉。 亲亲热热爱了十几年,岂有不疼的道理。 那谢府死了独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梁国公夫人瞬间就想到宫里的淑妃娘娘。 “遭了!皇后会不会对淑妃娘娘下黑手!”梁国公夫人绝望得惨叫一声,瘫坐在地上哀嚎:“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梁国公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唇老婆生出两个蠢女儿,可把他拖累毁了! 第七百章 梁国公夫人上门 梁国公夫人清醒过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她要想办法,万万不能让淑妃也跟着受波及。 她就两给女儿,如今已经没了一个,不能再没第二个了。 “我去求皇后吧,她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一定不会因为她弟弟的事情牵连淑妃的。”这话说出口,梁国公夫人自己都不信。 皇后就是再大度,也不可能会对害死自家弟弟的人和颜悦色。 梁国公正在头疼,比皇后更难应付的是谢丞相,谢丞相是条咬住人弱点就不松口的疯狗,对上他,自己一点胜算都没有。 当初他就不该让梁婵进宫,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多麻烦事了。 可惜淑妃本来也在皇上那里不得脸,否则还能帮着家里说两句好话。 梁国公夫妇二人心思各异,梁国公夫人也不再计较二女儿的丧仪办的草率马虎一事了。 皇宫,青鸾殿。 “皇后保重身子吧,谢净檀英年早逝,朝廷损失了一名丞相之材,朕也觉得心疼不已。”赵晟一副沉痛的表情,坐在皇后谢净沅的床边,假模假样的安慰她。 赵晟对皇后心思淡淡,从前厌恶居多,如今看到这素来强硬的 女人露出了柔软,需要自己呵护的一面,他立即就来了劲头。 到底谢净沅是自己得中宫皇后,自己总得有个嫡子的,不然就是祖宗不满意自己,也会被百姓们议论。 谢净沅又大病一场,浑身没力气,眼圈红红的,她已经好几天晚上都没能睡着了。 一闭眼,眼前就会闪过谢净檀小时候的样子,明明前几日还一起言笑晏晏的人,转眼见就被埋入了黄土,要不了多久,充盈的血肉就会化为一具白骨。 她没精力同皇上虚与委蛇,谢净沅疲惫的闭上眼,默默地把头扭到一旁,不接赵晟的话。 赵晟丝毫不介意谢净沅的反应,皇后还在悲痛中,就是再冷淡也有情可原。 “方术士说朕今年气运极好,容易得贵子,皇后一定要养好身体才行啊!”赵晟用力拍了拍谢净沅的手背,把谢净沅的手都拍红了。 赵晟起身,轻拂衣袍,眉头一送变了张处事不惊的平静脸,他板着脸看向青鸾殿的宫人:“好好照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病要是厉害了,你们就等着挨板子吧!” 他的语气渗人,说完还似有似无的看了皇后一眼,转身出了 青鸾殿。 赵晟一走,谢净沅才睁开眼睛,她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和痛恨,皇上这是在威胁她,敲打她呢。 “娘娘别听皇上的话,皇上他怎么会体谅娘娘的苦楚呢。”焦尾说出了大不敬的话,她表情泫然欲泣。 谢净沅厉声警告她:“还不住嘴!” 皇上的耳目遍布后宫,一旦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焦尾的下场可想而知,就连皇后都要被皇上责罚。 焦尾用力掌嘴自己两下,带着对自己的怨气,下手极狠。 耳光声响彻大殿,谢净沅无奈叹息一声,她知道焦尾是为了自己才会口不择言,可宫中波云诡谲,她心中总有不安的感觉,小心行事总没错。 绿绮疾步上前,眼里也带着泪,她恨铁不成钢的在焦尾胳膊上掐了一下:“要死了你,和皇后娘娘耍脾气。” 焦尾和绿绮对视,泪珠都落雨似的往下掉。 谢净沅:“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只是这样大不逆的话以后再也别说了,我怕保不住你们啊!” 她深深叹息了一口气,她身边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想让她信任的人一个个都离自己而去。 “皇后娘娘,梁国公夫人递牌 子,想求见您。”一名宫女走到了屋子里,压低声音说完话后就觑着皇后的脸色。 谢净沅心生烦闷,她现在一听到梁字就觉得脑袋疼,恨不得用把把自己脑袋劈开那么疼。 “不见!娘娘没向他们问罪他们就该烧高香了,他们倒先上门了,这是什么道理!怎么好意思的?!”焦尾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一嗓子就把那报信的宫女吼了出去。 梁国公夫人吃了闭门羹,心里更加焦急,她在宫外急的团团转,分析着,惹着这么大的乱子,皇后还不愿意见自己,就是不肯给她磕头认罪道歉的机会,一定是因为皇后想对自己的女儿动手了! 怎么办?怎么办!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能和皇后娘娘说上话的人不多,梁国公夫人思来想去,最后只想到了厂督夫人意欢,皇后娘娘对意欢如亲妹,厂督夫人也是难得的和善人,一定会看在自己可怜的份上帮帮自己的。 梁国公夫人乘着马车从宫门口到了厂督府,不料厂督府的房门早就被解云洲嘱咐过,不许闲杂人等上门打扰厂督夫人休息。 还特别提到了,尤其不许放梁家人的帖子进门! 厂督府屋内,意欢刚喝完参汤,盖着被子坐在床上念超度往生的经书。 从丞相府被解云洲接回来后,她一直都在卧床休息,喝着保胎的药,也不敢让自己太过伤心了,又想为谢净檀做点什么。 相识于微末,他们的情分总是比别人特殊一些。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谢净檀祈福,希望他投胎到富裕人家无病无灾的过一辈子。 心诚则灵,佛祖一定不会因为自己的姿势就不受自己这份心意的。 意欢聚精会神,念的正认真,突然听到外面有点吵嚷,似乎是街上有人起了争执。 “怎么回事?”意欢被搅扰到,蹙眉一脸不悦。 厂督府外梁国公夫人说什么也不走,今日非得见到意欢不可。 被门房拦着,梁国公夫人就坐在马车里,授意自己的车夫和婢女下车去闹,故意大声的吵嚷,务必要让周围得百姓都看到她梁国公夫人在厂督傅门口吃了闭门羹。 反正皇上没公布谢净檀被杀真相,那她就还是身份贵重的梁国公夫人,朝廷命妇。 意欢不让自己进门就是仗着解云洲的势看不起人,折辱朝廷命妇,一个跋扈之名跑不掉! 第七百零一章 谢丞相上门 梁国公夫人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一点也不觉得丢脸,反而紧紧的攥紧了手,期盼着意欢快点听见外面的动静出来。 如今能帮自己的只剩下厂督夫人了。 意欢但凡顾及一下解云洲的名声就不会任由自己的奴婢在外面大喊大叫的。 春祥的耳朵尖在听到外面的动静后立刻给一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总不能任由别人在厂督府门口大喊大叫的,像什么样子! 不一会儿,婢女面色难看的跑进了院子,她一肚子的怒气。 “梁国公夫人说一定要见到夫人,一炷香后再见不到夫人,她就下马车跪在厂督府门口求见夫人。”圆脸奴婢懊恼不已。 这话恰好被意欢听见了,她念经的动作一顿,甚至连拿经书的手都收紧了几分。 梁国公夫人所求之事意欢嗯猜到,不过是欺负自己心善,想让自己去求情,别让皇后刁难淑妃。 “不见,她要跪就让她跪吧。”意欢单手摸了摸自己得小腹,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养胎,梁国公夫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 这是意欢第一次这么硬气,她心如磐石,半点也没有动摇的意思。 梁国公夫人不值得同情。 厂督府外。 “国公夫人,咱们还是走吧围观的人多了,但都是在说咱们不好的。”婢女的嗓音都嘶哑了。 她和门房争辩中不小心把棉袄的袖子都扯破了,白白的棉花顺着破洞往外钻。 而且那些百姓指指点点的声音臊得人脸红,她也是个体面的奴婢,从没被如此打量过。 马车里传出梁国公夫人压抑着的低吼声:“滚开,不想死就继续给我喊人!” “梁国公夫人还不够悲痛吗?怎么有心思跑来找我的麻烦?”解云洲冰冷阴森的声音传入马车内。 刚去谢丞相府上送上挽联,解云洲的身上还沾染着浓厚的香火味。 寒冷的北风吹过,卷起尘土在地上打了个漩。 解云洲舔了一下自己的后槽牙,看着挡在自己马车前奢华的的女式马车,心中生出了强烈的毁灭欲望。 解云洲会突然回来完全在梁国公夫人的意料之外。 她连恐惧都顾不上,撩帘子直接就从马车里爬了下来。 “厂督大人,就让我见见厂督夫人吧!”梁国公夫人哭着去扯解云洲的衣袖。 对淑妃的关心催使着梁国公夫人抛下所有要强和脸 面,她哭的像被抛弃的弃妇。 解云洲烦不胜烦,他嫌恶的甩开了梁国公夫人的手。 “您是朝廷命妇,我是东厂厂督,您跑到我家门口大闹,未免太不体面了,外面会怎么传?影响到淑妃岂不是不妙?”解云洲扯嘴一笑。 梁国公夫人急昏了头,听解云洲这么一说嘴里的血泡都快急出来了。 她攥着手里的帕子,眼尾的褶子格外明显:“我,我不能走,宫里的淑妃娘娘何此事无管啊!” 淑妃和梁淑仪同在宫中,就算关系再不睦也是亲姐妹,梁淑仪做了什么,淑妃岂会不知道。 这是谢家和梁家的事,解云洲不想淌浑水,若真要他选边站,他情愿选择站谢家,谢净檀死的可惜了。 解云洲眼神一暗,他本就不是什么心善之辈,梁国公夫人一味纠缠只会让皇上更加不满梁家。 厂督府的大门突然打开了,梁国公夫人听到开门声立即两眼放光,丢下解云洲就跑到了门口。 “怎么样,厂督夫人要见我了吗?”梁国公夫人满怀期待。 出来的是春祥,她没好气道:“不见,夫人说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见。”春祥说完才看到厂督 的身影。 她闪身给解云洲留出一个进门的缝来,在厂督进门后砰的一声,用力的甩上了大门。 梁国公夫人自找没趣,又是哭了一阵,见解云洲和意欢这架势,她就算把腿跪断了,他们也不会出来见自己,更何况是答应自己得请托呢? “一对狠心人,老天有眼,不会放过你们两个缺德货色的!”梁国公夫人红肿的眼里闪过愤然的神色,她一跺脚,上了马车。 梁府的马夫架着马车,逃似的离开了厂督府门口。 今天真是够跌面子的了,回去定会被国公大人臭骂一顿,但他们也不能违拗国公夫人的命令啊! 厂督府内。 解云洲进了屋子,意欢还气鼓鼓的,她把经书放在枕头边上,和春祥絮絮叨叨:“我都想扎他们小人了,怎么能这么无耻呢?” 巫蛊之术最为人所忌惮,意欢也就随口这么一说,梁家人的嘴脸难看,她很少这么讨厌什么人,现在梁家排在了她讨厌的第一位。 “梁国公夫人是病急乱投医,不用理她,皇上那里自有分晓。”解云洲一边走进内室换衣服,一边安慰意欢。 说来也讽刺,赵晟竟然在这个时候成了公 平和正义的裁决者,明明他才是那个最不堪的人。 意欢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嗤笑一声:“皇上已经十分顾及梁家脸面了,谢丞相不定多恨梁家呢。” 她小声嘀咕道“我都快恨死梁家了,谢家只会比我更甚。” 意欢的话音刚落,解云洲也正好从内室里换好家常衣服走进来,他看着意欢消瘦了整整一圈的脸颊,心疼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咱们该管的了,你只管养好身子就行了。” “厂督大人,谢丞相来了。”侍卫站在房门口轻声说道。 谢丞相? 解云洲眉心一皱,谢丞相刚送谢净檀的棺椁下葬,不回家歇着来厂督府找自己干什么? “去吧。”意欢轻轻推了正在发呆的解云洲一下,怕他不去还催促道:“他来找你肯定是有急事。” 平时谢丞相是个多清高的老头啊,就算和意欢打了照面都不正眼看意欢,现在竟然纡尊降贵来厂督府。 一定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在意欢鼓励的视线中,解云洲哭笑不得的挪动步伐,又叫人先带谢丞相进书房里。 意欢是觉得自己害怕谢丞相吗?不然刚才那个看小孩的表情算什么? 第七百零二章 谢丞相结盟 谢丞相一夜间黑白斑杂的头发就都白了,枯草一样毫无生机。 他炯炯有神的双眼写满疲惫,身躯好像也佝偻了一些。 解云洲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认识到,谢丞相已经老了,不再是先帝在位时那个能呼风唤雨,意气风发的丞相了。 两人静静地对坐着,解云洲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回府后他还没来得及休息,只换了衣服,谢丞相就上门了。 谢丞相更是连衣服都没换,穿的还是给谢净檀送葬时的衣服。 “犬子的事情,劳烦厂督费心了,这次来是想和厂督结盟,我儿死的无辜,他活着的时候满脑子兼济天下的大道理,不入仕途是嫌官场浑浊阴险,我还笑他太傻,可现在看来……他才是对的,若是我早早放他笑言江湖,也不至于落的如此下场。” “现在……他死了,我的精神气都被一起带走了。” 说着谢丞相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呼出了上百年的仇怨。 他眼眶微湿,语气颤抖,起伏的胸膛不难看出他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遍观朝廷,能与他政见相合的竟然只有厂督大人了,说来实在可笑,我这把 骨头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我想完成他未尽的心愿,以后你我二人联手,还天下一个太平可好?”谢丞相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说完又热切的看着解云洲。 解云洲拳头暗暗的捏了捏,他定定的看着丞相,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谢丞相一直看自己不顺眼,他也没少在谢丞相手里吃亏。 可现在谢丞相竟然说要和自己结盟,他看自己得眼神甚至有几分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要拒绝他一样。 书房里静悄悄,细细的听似乎还能听到谢丞相的心跳声。 解云洲张了张口,恐怕谢丞相又在算计自己,可眼下他刚丧子,真的会老谋深算到这种田地吗? “厂督不必怀疑,我自会拿出诚意来,只要你点头。”谢丞相定定的看着解云洲。 谢净檀活着的时候就曾说过敬佩解云洲的人品,谢丞相相信儿子的眼光,平心而论,解云洲行事自有他的准则,并不算太丧尽天良。 比之朝中那些说一套做一套的,解云洲已经是‘君子’了。 自己在朝中孤掌难鸣,有了谢丞相做帮手,两人里应外合行事也能便宜些。 他斟酌了一番,郑重 的点了点头:“那我就等着谢丞相的诚意了。” 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谢丞相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微笑。 谢丞相的眼底重新燃起了一点火星。 他一定会完成儿子的心愿,还天下一个清明。 送走谢丞相,解云洲看着谢丞相有些佝偻色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为人父则为之计之深远,之前谢净檀还来告诉自己谢丞相动用了大笔银子,意图不明。 转眼间谢净檀就与众人天人永隔了。 真是让人唏嘘。 回到屋子里,意欢立刻眼巴巴的围了上来:“谢丞相他?” 若是涉及朝廷上的事情,厂督督不会告诉自己,自己也不会追问,但她实在好奇。 解云洲:“没什么,谢丞相来问了些这两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自从皇上得知谢净檀被杀就给了谢丞相七日的假,让他好好办谢净檀的后事。 谢丞相一向兢兢业业,意欢不疑有他。 而回到府中的梁国公夫人遭到梁国公劈头盖脸一通骂 “你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如此没脑子,这么大张旗鼓的,是生怕皇后对淑妃太好了吗?”梁国公吹胡子瞪眼。 且不说皇后还没对淑妃怎么 样,她就是真的针对淑妃做了什么,就两家这冤家关系,梁国公府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 梁国公夫人振振有词:“我就算病急乱投医,可也都是为了娘娘着想,不像你,在家里干坐着。” 她清楚,梁国公到了这个年纪,未尝不能再让那些爬床的贱人生出个小杂种来,可是她已经生不出孩子了。 宫里的淑妃就是她以后唯一的依仗,所有无论如何淑妃不能有事。 就在梁国公夫人和梁国公两人在屋内互相埋怨的时候,梁国公夫人身边的一位嬷嬷面带喜色的走近梁国公夫人,凑在她身边低语了几句。 “真的!”梁国公夫人急不可耐:“快拿来!” 梁国公夫人惊喜万分,没想到淑妃娘娘竟然找了门路,送了一封信回来。 梁国公也偃旗息鼓,看梁国公夫人冷着脸,并没有驱赶自己得意思也凑上前去看那封信。 猛地,两人看清信上的内容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梁国公更是一把抢过了梁国公夫人手里的信。 “什么?厂督夫人怀孕了!”梁国公失声。 他想到的不是意欢和别人偷情,而是怀疑解云洲的身份,他真 的是宦官吗? 解云洲面若好女,可说话的声音却与寻常男子无异,也没有宦官爱用香料遮掩自身骚气的举动。 总之解云洲怎么看怎么反常,梁国公脸上也染上了癫狂之色,他拍着手大笑道:“哈哈,天无绝人之路。” 这么好的把柄直接去皇上面前揭发解云洲太暴天谴物了,梁国公眼神流转,算计之色满满。 他信心满满的叫管家给他备车,他要亲自去一趟厂督府! 厂督府。 解云洲陪着意欢用了午膳,午膳后意欢又痛快的喝了一碗保胎药,人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说,梁国公来找解云洲。 她动了动嘴巴,想说让解云洲也不要去,可嘴巴沉的动弹不得,最后还是睡了过去。 轻轻抚了下意欢恬静的睡颜,解云洲烦躁的嗯了一声。 梁国公脸皮厚,又是滚刀肉,仗着祖上的功勋把皇上恶心的够呛,梁国公夫人会上门大闹,未尝没有他的授意。 这回上门还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本不欲见,可下人说梁国公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想来是从哪里听到了什么小道消息,要来自己这里卖弄。 第七百零三章 噩梦惊醒 解云洲把梁国公领进了书房。 这是梁国公第一次进梁国公府,他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厂督府藏秀于内啊! 看起来没有那股子奢靡气,但样样精致,细看就知道是花了大心思在其中的。 解云洲掌权东厂这么多年,肯定没少做贪墨之事。 想到这里,梁国公心中底气更足了,他高高的仰着脖颈,自觉比解云洲高出好几丈,现在在俯视解云洲一样。 梁国公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小人得志,他这副自信的样子倒是勾起来解云洲的几分好奇。 梁国公哪里来的底气,上门来和自己叫板。 “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要是不想掉脑袋,最好以后都乖乖听我的,现在我要你跪着给我奉茶!”梁国公满脸红光,讥蔑的看着解云洲,甚至不受控制的开始大笑。 解云洲不着痕迹后退一步,疯是种病,他可不想被梁国公给传染上。 “梁国公喝多了吧?”解云洲反唇相讥,顺手就打开了书房的门:“门在这里,恕我不远送了。” 梁国公看解云洲这副不把自己看在眼里的样子就火冒三丈,他几乎瞬间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是假太监!欺君罔上,是要杀头的! ”梁国公颤抖的伸出手,用力的在空中点了点。 解云洲瞳孔猛缩,梁国公怎么会知道此事? 不过他的震惊并没有表现在脸上,梁国公也许是在诈自己,他手里连证据都没有,可闹到皇上面前,就凭皇上那多疑的心,定会让自己当着大殿脱裤子不可。 解云洲低着头,肩膀轻轻颤动着,他扶着脑门,低低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梁国公被解云洲笑的一愣,心道解云洲这是看不起自己,他恼的又拔高声调:“意欢怀孕了是不是?你是假太监!” 梁国公话音刚落,解云洲的笑声更大了,甚至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若是梁国公说些别的隐秘,他或许还会忌惮几分,但梁国公说的是自己身体的秘密,此刻他心里一颗大石头落地了。 “梁国公有何凭据呢?”解云洲危险的眯起眼,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谢丞相才刚说要向自己展现诚意,这不,给谢丞相展现诚意的机会就来了。 无论如何,梁国公是不能留了。 梁国公也开始不确定起来,难道淑妃娘娘又传给了自己错误的消息?解云洲是真太监? 他狐疑不已,但面上不敢露出怯意。 “解云洲,你 真以为我不敢去皇上那里揭发你吗?既然我给你机会你不要,可就不要怪我心狠!” 说完,梁国公就怒气冲冲朝着门口走去,心道解云洲一定会因为害怕来追自己。 只是他人都快走出院子了,也不见解云洲出言挽留自己。 难不成是解云洲被自己吓傻了?梁国公又生出了两分得意之情,他扭头一看,后背猛地一凉。 解云洲正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进入出了这个门,梁国公的生命就快要走到尽头了,多可惜啊,他若是聪明些就不该大咧咧上门来折辱自己。 不过也多亏了梁国公不聪明,免去了自己以后许多麻烦。 解云洲就是个疯子! 梁国公在门口啐了一口,恶狠狠的瞪了解云洲一眼,步伐加快,一溜烟的就消失了。 他人刚一走,解云洲就吩咐一名身材消瘦的侍卫去把方才梁国公前来折辱自己得事情告诉谢丞相。 谢丞相知道该怎么做。 解云洲赶回去陪意欢,意欢还在熟睡中,她的眉心微微蹙着,嘴唇也不安的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意欢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她的四周皆笼罩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黏在她身上湿哒哒的。 蓦地一道温柔又好听的女声传入她耳中:“乖孩子,快过来,让娘亲看看你。” 意欢虽看不见声音的来源,心里却觉得很温暖,下意识想靠近一些。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小外孙的。” 那道女声再次响起,一直焦急的寻找声音来源的意欢却心中猛然一个哆嗦,她连忙去捂自己的肚子,可她身下却淅淅沥沥的流出血水来。 “不,不~”意欢紧闭着眼,语气惶恐,一看便是被梦魇住了。 解云洲把意欢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用力的捏了捏她手上的穴道:“快醒醒,别怕!” 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意欢用力摇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她大喊一声:“不行!” 再一睁眼,对上解云洲关切的视线,意欢小声呜咽道:“我梦到娘亲来要咱们的孩子了!” 说着,意欢扑进了解云洲的怀里。 解云洲神色肉眼可见的落寞,他眼底藏着哀伤:“没事,是你太紧张了,少看些话本吧,瞧把你自己给吓得。” 若真是意欢的娘亲唐夫人来接这个孩子也是好事,起码意欢和自己不用担心小孩子到了底下会被欺负。 只是这话现在还不能说给意欢听。 意 欢委屈,哭的小脸上的五官都团在一起了,她一边咬着解云洲的衣袖磨牙,一边哭诉:“和话本没关系。” 也许真的是自己胡思乱想,才会做那么古怪的梦,还是大白天做的。 她的心现在还跳的极快,方才刚醒来的时候甚至还有要作呕的感觉呢。 “对了,我好像听到梁国公来了?他来做什么,你见他了?”意欢擦了擦脸上的泪,用审视的眼光看着解云洲。 解云洲摇头否决:“没有,我叫人把她打发走了。” 见意欢还要追问,解云洲开口打断了意欢的话:“你睡着的时候皇后娘娘还派人送了些补品来,特意嘱咐了让你不要多心。” 皇后娘娘总是这么善解人意,意欢心里暖暖的。 她脑袋一热就把心里的那个念头说了出来:“咱们把皇后娘娘从宫里偷出来吧,她过的太苦了。” 意欢还不知道解云洲手里有假死药的事情,解云洲听了意欢的话有些诧异的看着意欢。 她的胆子比自己想的还要打,想从宫里瞒天过海的偷人出来,那可是皇后娘娘,是赵晟再厌恶也无法废弃的皇后。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急不得。”解云洲脸上露出个安抚的笑意。 第七百零四章 事情败露 说不失落的是假的,意欢只是小小的失落了一下就释然了。 皇后地位超然,想要她脱身绝非易事。 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小腹,意欢低垂眼眸,掩饰去眼底的那抹不自然,她总觉得这个孩子要离开自己了。 可她不敢说,怕厂督会失望。 回到梁家的梁国公一肚子的怨气,他边生气还边纳闷,解云洲被自己戳破了秘密,丝毫不着急还有心情笑? 他背后一定还有别的依仗,自己还没查出来,真要如此贸然去皇上面前揭发他,定会进了解云洲给自己布好的圈套。 他左思右想,最后狠狠地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叫你沉不住气!” 啪的一声清脆巴掌声让正来寻他的梁国公夫人吓了一跳,脚步都顿住了。 “又怎么了?解云洲他都说了什么?”梁国公夫人满脸期待。 “哼!”梁国公怒哼一声,脸上顶着红彤彤,被自己打出来的巴掌印:“你想法进宫去和淑妃好好谈谈,叫她多找些把柄和证据出来,我光凭一张嘴上门,当然是被呛了出来!” 梁国公夫人:“你说的倒是容易,我也想见娘娘啊,牌子递进宫了,可宫里没回 话啊!” 多半是让皇后娘娘拦下来了,皇后不许,淑妃想宣自己进宫也没办法。 她一跺脚,拍着憋气不已的胸口:“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 丈夫是个不靠谱的,女儿死了一个,剩下一个在宫里也不十分得宠,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现在还要被埋怨,两头难。 梁国公刚要骂她哭丧给谁听,一想二女儿还没烧三七,硬生生把话憋回了肚子里。 皇宫内。 淑妃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经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悬在脖子上的那柄刀终于落地了。 皇上到底还是因为梁淑仪的事情责罚了自己,不过是一百卷经书,她抄得完! 只是估计三五个月没空闲时间见人了,淑妃一边亲自磨墨一边琢磨着为什么还没听到任何关于厂督府的消息。 明明她已经给家里写过信了,本来她打算的是皇上会把重心放在解云洲身上,忽视了自己这边,可不成想,刀还是砍在了自己身上。 “皇上驾到!” 淑妃才刚要落笔,就被屋外尖利的内侍声给吓得一哆嗦。 她忙不迭出门去迎:“皇上......” 不等淑妃把话说完,赵晟已然冷着 脸进了屋子,他站在屋子的中央,冷冷的看着淑妃。 淑妃被皇上要吃人一样的眼神看的浑身一僵,手臂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声音干涩:“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她连撒娇的话都不敢说了。 赵晟又是一声冷笑:“你有事瞒着朕?还不打算说吗?” 他派人一直盯着淑妃宫里,果然发现了端倪,梁淑仪才死,淑妃就给梁国公府去信,甚至还专门派了人守在议事殿周围,观望梁国公有没有进宫面圣, 种种举动都让赵晟不得不怀疑,淑妃在背地里谋划着什么。 淑妃眼神闪烁,并没有因为赵晟突然冷脸就下破了胆,反而委屈不已道:“臣妾惶恐,实在不知道皇上所言为何啊!” 早就料到淑妃不会是轻易会吐出实情的人,赵晟一拍掌,巴掌声落后,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内侍被扔进了淑妃的院子里。 看着地上趴着的血葫芦一样的人,淑妃倒吸一口凉气,心更是差点不知道怎么跳了。 这是她派去监视议事殿的内侍,最是激灵不过,怎么被打成了这副样子。 而且他肯定是把什么都说出来了,淑妃这才开始惶恐。 “臣妾有罪。”淑妃普通一声跪在地上,一点点朝着赵晟的位置爬去,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惶恐,娇弱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 赵晟却厌恶的后退一步,他咬了咬牙:“哼,淑妃好大的心,竟然敢刺探帝踪,还不如实招来,你也想变得和他一样吗?” 顺着赵晟的视线,淑妃扭头又看到了地上那具动也不动的血葫芦。 她浑身打了个哆嗦,颤声道:“臣妾......” 解云洲可能不是太监,甚至意欢有孕的事情可是她手里最有力的权柄,要是告诉给皇上,她能得到的只有皇上的责罚。 就在淑妃犹豫不决的时候,赵晟已经抬脚冲着淑妃去了。 主子打骂奴才是常有的事情,赵晟也不止一次动过脚,可淑妃和从未对如此对待过。 她眼睁睁的看着皇上明黄的鞋子冲着自己而来,白色的鞋底越来越近,最后踹在了她的肩膀上。 如此淑妃能够体会到梁淑仪当初该有的多疼了,她的肩膀就像是要裂开一样,她想自己的骨头一定是伤到了。 “啊~”淑妃惨叫一声,疼的满头是汗。 转眼间,赵晟已经拔出了一旁侍卫的 剑,架在了淑妃的肩膀上,他像是在审俘虏一样:“说不说。” 皇上真有可能会杀了自己。 淑妃后怕万分,她的嘴唇一直在颤抖,甚至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厂督......” 废了好大劲,赵晟才把淑妃说出的话连在一起,一种荒谬感袭上心头,他一直都被解云洲蒙在鼓里当猴耍! 一瞬间,赵晟丢下了手里的刀,抱着胀痛的头颅仰天大啸:“解云洲!” 他顾不得淑妃半分,踉踉跄跄的走出了淑妃的宫殿。 淑妃愕然,皇上的反应和她预想中的一点也不一样,皇上怎么比被人绿了还要激动。 有处置解云洲的借口了,皇上不应该高兴吗?怎么还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呢? 冷冷的风吹在赵晟脸上,他双目赤红的回到了议事殿,一进大殿就把他所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扫在了地上。 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徐内侍方才就给让人赶快去给方术士传消息,让方术士再去联系厂督。 事情败露了,赶快想办法,实在不行就跑吧! 徐公公焦急不已,生怕厂督来不及做出反应,皇上就派人去厂督的家! 他可不能压错宝啊! 第七百零五章 赵晟发狂 厂督府。 时间近黄昏,乌金西坠,天边一片耀眼的残红。 厂督府内,意欢和解云洲正在用餐,两人言笑晏晏,意欢看着解云洲那张天仙似的脸,她喜的饭都多用了半碗。 街巷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平静,厂督府的后门被用力敲响。 厂督府的仆人慌张去开门,门外来报信的人立刻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院子里:“厂督大人呢?” 得知解云洲在和夫人用膳的时候,他急的咽了咽口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吃得下去饭!” 说不定马上就要掉脑袋了啊! “厂督大人!”那侍卫一边跑一边高声呼喊。 解云洲眉头拧紧,他不悦的转身,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厂督大人,不好了,皇上都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侍卫急的拍大腿:“您快点收拾东西走吧!” 解云洲腾的起身,他派人去盯着梁国公服府,确认梁国公没去过宫里,消息是如何走露的呢? 意欢第一次见到解云洲脸上露出慌乱的表情,她也跟着着急起来,难道是皇上发现了自己已经怀孕了吗? 她脚下打晃,几 乎站不稳,头晕肚子疼:“怎么办?”意欢带着哭腔道。 皇上是不会放过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的,意欢的眼泪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的往下落,她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解云洲和春祥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意欢,“别怕,意欢别怕!” 他曾想过收拾东西和意欢隐遁,可通州之事还未解决,安南王在禹州虎视眈眈,一旦自己离开,赵晟用不了半年,就会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中。 还不等解云洲下这个狠心,噩耗就到了。 他把意欢揽进自己怀疑,他当初就该顺从意欢的意思,带着意欢一起去扬州,或是干脆顺皇上的意思,带着意欢去通州。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解云洲深吸一口气,接下来迎接他的是一场恶战! “皇上驾到!” 解云洲和意欢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还是响起了。 “好啊,你真是骗朕骗的好苦啊!”赵晟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他眸里闪烁着兽类才有的凶光。 赵晟看着眼前有些紧张的解云洲,眼前闪过自己试探他时,他那些风轻云淡的表现。 他从来都不是残疾的,不是太监,还比 自己身体康健,脑袋也比自己聪明。 赵晟身手解开自己身上的龙袍,用来甩向解云洲,生生的砸在他身上,掉在地上褶皱成一团。 他迟迟一笑,手指都在颤抖着,“怎么不接?穿啊,穿!这龙位,这龙袍,这江山,朕全都赏给你了,你是不是做梦都想座朕屁股底下的位置?” 解云洲之所以会如此竭尽全力的维护自己,不过是想让自己帮他占着这个位置吧? 一想到自己被太后下毒毒害,影响了子嗣一事,赵晟就又开始头疼不已。 如果当初喝下毒酒的是自己,那今天他是不是会和解云洲互换位置呢? 赵晟心中隐隐生出了几分对解云洲的羡慕,凭什么,自己看起来好像富有天下,实则什么都没有! “你不是太监,为什么要骗我?”赵晟深觉被背叛,声嘶力竭。 “阿兄,你觉得呢?”解云洲也冷静下来,他看着赵晟无能狂怒的嘴脸淡淡道:“唯有如此,我才能活命啊,难道不是么?” 他的眼睛带着洞悉一切的光,“以我的傲世才能,你的狭隘心胸,如果当初我不隐瞒身份,你会如此信任我吗?怕是早就留着 鳄鱼的眼泪,实际却下死手让我因病暴毙了吧?” “你解云洲呼风唤雨,人人畏惧,不过是先帝的一条狗,是朕信你,让你走到人前,你就是如此回报真的吗?”赵晟猩红的言突然恶狠狠的盯了意欢的肚子。 阴森森的视线扫在自己肚子上,意欢下意识用手护住了肚子。 殊不知意欢的举动更加刺激到了赵晟,赵晟指天立誓,“我咒诅你,咒诅她肚子里那个孽种生不下来!” 意欢如遭当头棒击,脑内嗡嗡作响:“不会的,呸呸呸!” 意欢啐了几口,愤怒的看着赵晟。 意欢的视线毫无杀伤力,语言也是,赵晟懒懒扫了意欢一眼,瞧着她小小的身板却摆出一副老母鸡护崽子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他也真的笑出声了,解云洲何德何能啊! 愤懑之气淤积在赵晟得胸口,他的眼前仿佛闪动着解云洲和意欢得意洋洋嘲笑自己的嘴脸,他再也忍不住了。 “我要杀了你们!”赵晟抽出了一旁侍卫腰间的刀,锋利的刀锋冲着意欢得肚子戳过去。 意欢惊呼,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解云洲抬脚就踢掉了赵晟手里的刀,虎 口震的生疼,咣啷一声,刀掉在青石板上发出哀鸣。 赵晟捂着骨裂一般疼的手腕,一脸不死不休的恨意。 被解云洲护在身后,意欢太过紧张还是崴了脚,脚腕处一阵钻心的疼。 春祥紧张不已,搀扶着意欢进屋:“夫人,别怕。” 皇上没有下令直接砍了厂督何夫人势必是因为皇上有所忌惮。 “皇上动不了您和厂督大人。”春祥轻声细语。 意欢苦笑,她捧着自己的小腹,语气哀伤道:“快,去请大夫。” 意欢从未如此清晰的痛恨过自己的直觉,身下源源不断的流出热血,她得孩子也许真的被娘亲接走了。 血腥气味再温暖的空间内蔓延。 春祥的眼睛一下就湿润了,到底夫人还是小产了。 “夫人别怕。”春祥忙不迭跑出门。 一见春祥慌张悲伤的样子,解云洲瞬间明白了屋里发生了什么。 赵晟还没走,一看这几个人的表情就知道意欢定是身体了问题。 他笑了,颇为得意的瞥了解云洲一眼,撂下狠话道:“等着看吧,朕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赵晟走到门口,远远的听到屋里传出意欢悲伤的哭泣声。 第七百零六章 开坟验尸 意欢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得肚子已经空了,空的能装下整个皇城。 “我的孩子。”意欢带着一丝希冀看向坐在床边的解云洲,也许是她想多了,孩子还好好的在自己肚子里呢? 解云洲对上意欢的视线后不自然的扭过头,这是他第一次心里生出羞愧的感觉。 如果早点告诉意欢她得胎像不稳,也许意欢就不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抱有那么大的期待。 也不会在滑胎之后如此失魂落魄。 紧紧握住意欢的手,解云洲对意欢道:“意欢别哭……我们还年轻,还会有更多孩子的。” 意欢的心一下就坠入了深深的湖底,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从那个梦之后我就有预感了。” 就算赵晟今日不举刀吓唬自己,她也一样会小产。 “我们逃吗?皇上已经知道了你是健全身,怎么可能会放过咱们?”意欢担忧的想爬起来,她佯装无事道:“你放心,我的身体还可以坚持!” 只是她得话音才落,支撑着上半身的胳膊就无力的摔到了床上,若不是解云洲及时搀扶,她的手肘非得摔青不可。 解云洲把意欢按在床上,不让她乱动 :“放心,一切有我,咱们就算想走也出不了皇城了,皇上不会允许咱们消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 而且解云洲还有未尽的事,他如果此时离开,势必会牵连上百名把性命交给自己的下属。 出于自信和傲慢,赵晟并没有派人把厂督府给围起来,第二日解云洲还正常上朝了。 昨日皇上气冲冲去了厂督府出门的时候确实乐呵呵的。 此事为人津津乐道,不知情的还以为解云洲深的圣恩,能把暴怒的皇上哄的喜笑颜开。 下朝后,谢丞相叫住了解云洲,二人走在群臣的后头。 谢丞相:“昨日皇上为何事去寻你的晦气?我看你日进脸色不佳,可要我帮忙?” 昨日他在丞相府收到了解云洲的信,让他想办法解决掉梁国公,谢丞相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同意了。 梁国公同他有夙怨,两人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在斗,只是他从未把梁国公放在眼里,吃些小亏也无妨。 可梁国公的女儿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不为儿子报仇,他枉为人父。 而且梁国公可谓是第一蛀虫,这些年,他仗着先帝的宠信,没少大肆敛财,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他死的不冤 。 谢丞相私心认为,自己既然已经认定解云洲为盟友,自然希望两人之间的合作能稳定,他可不想自己前脚认了盟友,后脚盟友就一落千丈,跌出权利的漩涡了。 不用深想,解云洲就明白了谢丞相的担忧,他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没什么,不过是生气我并非是宦官。” 不是太监? 谢丞相脚步一顿,马上就落了解云洲办身,他吃惊的张大嘴巴,饶是他这些年见过的风浪多,不然非得惊叫出声不可。 解云洲不是宦官,那皇上还不得找机会让他再次净身? 太监净身好女人生孩子一样都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也不知道厂督到时候还能不能有命在。 解云洲见谢丞相的视线一直扫在自己胯下,他无语:“多谢大人关心,解云洲依然是健全身。” 谢丞相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明显了,解云洲想忽视都难,同是男人,他还能理解谢丞相此刻都在想什么。 可即便如此,谢丞相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皇上离开的时候会是开心的。 对此,解云洲保持缄默,谢丞相猜测,这也和解云洲今日憔悴有关系。 “厂督大人,请留步!”身后传来内 侍的呼唤声,那内侍一路疾跑,站在解云洲面前呼哧带喘的。 内侍表情小心,似乎在害怕解云洲会不给自己面子,直接拂袖而去。 该来的总回来,躲不开,解云洲闻言薇薇颔首,对着谢丞相露出个淡淡的笑,转身朝着议事殿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他不知道走了多少遍,解云洲再次站在议事殿门口,心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陌生感。 “怎么,朕害死了你的孩儿,你不生气吗?”赵晟饶有兴致的品茗,用讥笑的眼神看着解云洲。 赵晟想看道解云洲暴跳如雷,又奈何不了自己得样子,可解云洲却出乎他意料的冷静,表情冷漠不说,甚至对自己的挑衅也没反应。 “你果然是怪物,解云洲,你没感情!”赵晟见解云洲不伤心,又站起来厉声指责道。 解云洲闻言疑惑的看着赵晟:“皇上只关心我伤不伤心吗?” 解云洲自信,皇上不会杀了自己,因为他杀了自己无异于自断手臂,没有自己,皇上在朝堂伤只会更加寸步难行。 “朕杀不得你,可朕也不会放过你,这一切都是看在母妃的面子上,你要记住,解云洲,没有母妃,你早死了 不知道多少遍了!” 赵晟恶声恶气道:“现在,朕怀疑你从前办的所有差事,就拿最近的来说,朕要亲眼看到高廷尉的尸体!” ‘高廷尉’的尸体埋下去已经有好几日了,冬日就算尸体不臭,可也会多少有些腐败。 解云洲一耸肩,一脸自己清白不怕查的表情。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宫,解云洲领着东厂的侍卫挖开高廷尉的坟,赵晟命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卫打开薄薄的棺椁,从里面拖出了高廷尉的尸身。 从肿胀的面相来看,好像是高廷尉。 赵晟没见过高廷尉的身体,不知道他身上还有那些隐晦标记,所有高廷尉近身的人都已经被处理掉了。 死无对证,赵晟怎么看怎么觉得高廷尉有些陌生,甚至怀疑解云洲是不是从哪里找了个像高廷尉的人瞒天过海。 赵晟又派人去请了几名朝臣来,这些朝臣不说和高廷尉朝夕相对,也是和高廷尉有几十年的情分。 见老友被挖出来,心中慨叹高廷尉死后还不得安宁。 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辨认。 高廷尉,你死的可真够凄凉的! “回皇上,这确实是高廷尉。”几名朝臣异口同声。 第七百零七章 通州喜信 赵晟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 他气咻咻的冷哼一声,又叫人把高廷尉的尸体埋了回去,临行的时候,赵晟屏退众人,对着解云洲道:“你又过了一关,不过别得意太久,朕一定会抓到你的马脚的。” 解云洲颔首含笑,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自从皇上去过厂督府后,二人争斗的战鼓就已经敲响了。 他不会再想当初那样退让,选择主动去喝那杯毒酒了。 解云洲在自己面前从来都不是个恭顺的臣子,此刻对着自己更是半点敬意都没有。 赵晟心底更加笃定,解云洲只是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那臣就拭目以待了。”解云洲毫不留情的反击道。 解云洲对自己充满信心,对上赵晟,他一定会是最后的赢家。 回到厂督府,解云洲见意欢还在沉睡就慢慢退出了内屋,春祥上前道:“夫人今日用了一碗红枣粥,用了药之后才睡下的,并没有过分伤心。” 春祥详细说了意欢今日的行动,细致到意欢都说了那些话,做了那些表情。 总归是没缘分,春祥也没多劝夫人什么,夫人看起来已经自我开解过了,甚至还对自己 笑过。 解云洲:“夫人醒了就来书房叫我,厨房灶火不能歇,备着她爱吃的东西。” 大夫说意欢身子骨还算健壮,再加上之前上好的滋补药吃着,好好养上一个月,意欢就能康复了。 春祥点头应了一声,随即慢慢的退回了屋里。 他坐在书房里仔细思索着今后的路,解云洲从来没想过要自己当皇帝,那个众人眼红不已的龙椅他一点也没放在眼里。 龙椅更像是咒诅,会使人在权利的漩涡里越陷越深,最后无法自拔,近乎疯魔。 坐上龙椅无异于被架在火上烤,解云洲避之唯恐不及。 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赵晟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次赵晟不会再是简单的放狠话那么简单。 赵晟一定会想办法,至自己于死地。 “厂督大人,通州的信来了!” 一名瘦高,身穿朱衣的东厂侍卫一脸喜色的拿着一封小巧的密信走进来书房。 解云洲接过信后草草看了一眼,旋即欣慰一笑:“好,小叶子立大功了!回来一定要好好褒奖他!” 这是连日来解云洲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小叶子成功的凭借着虎符和那个假的高廷尉取得了通 州私兵的信任,眼下那些私兵已经听从小叶子调遣了。 通州的私兵还以为高廷尉是假死才从皇城脱身,现在还等着高廷尉带他们成就大业,好凭借从龙功劳进皇城加官进爵呢。 真是痴心妄想,解云洲残忍一笑,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他俊美如铸的容颜此刻更显得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嗜血阿修罗。 如此,他手里的筹码又多了一重。 还没的解云洲高兴多久,厂督府外吵吵嚷嚷的一阵喧闹。 宫里来了宣旨的内侍,解云洲冷着脸出门接旨。 来宣旨的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内侍,徐内侍,他手捧圣旨,宣读了皇上的旨意,即日起,撤去解云洲东厂厂督的头衔,责令他卸掉所有的权柄,不得再涉足官场。 解云洲跪都不跪,轻蔑的扯过圣旨丢在地上,好似他眼中那不是圣旨,而是一团破布。 这一招不是赵晟第一次用了,解云洲讥讽一笑:“皇上就这点手段吗?” 左右打量了一番,徐内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大人还是收敛一些吧,皇上回去发了好大的脾气,直言当初若是没着急处置了高廷尉就好 了。” 赵晟想利用高廷尉制衡解云洲,可惜高廷尉已被解云洲先一步弄死了。 为今之计,想要制衡解云洲就只有把安南王请进皇城了,他要全天下都知道解云洲死有余辜,不是帝王不仁慈。 解云洲不叫解云洲,十几年前,他曾叫‘赵钰’,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这一点自然不能叫外人得知。 否则,解云洲就会成为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赵晟担心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坐不牢,自己在龙床上辗转反侧,苦闷不已。 徐内侍:“皇上昨晚给安南王写信,又撕毁了,我在一旁帮皇上磨墨,依稀看到他也给金国摄政王写信来着。” 脱离了解云洲,赵晟一整个黔驴技穷,如今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的团团转。 他所能想到的办法都是利人损己的招数,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赵晟的无能毕露无意。 解云洲闻言紧锁眉头,无论是安南王还是金国摄政王,赵晟若是真的给他们寄出书信,解云洲都会觉得赵晟是天字号第一傻瓜,当初莫不如不杀信王了。 “多谢徐内侍提醒。”解云洲投以感激的眼神,又迅速和徐内侍拉开距离。 皇宫内。 高婕妤正在养胎,一连七日她都躺在床上,睁眼就对着床顶的床幔,屋子里伺候得宫女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气氛十分压抑。 无人敢来叨扰她休息,皇上更是下令,若是她再动胎气就让一宫的人都挨杖责。 “来人啊,帮本宫代写一封信送出宫去。”高婕妤声音冷冷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皇上这不是在保护自己,而是在监视自己,她如今和坐牢没其他分别。 当初皇长子被出嗣她还窃窃自喜过,自己的孩子还没出生,皇上就已经帮他扫清了所有障碍。 可偌大的宫室,竟然无人上前应声。 “本宫要喝水。”高婕妤憋着怒火道。 踏踏一阵细碎轻巧的脚步声,立刻有一名宫女上前,端着一杯温水要把高婕妤扶起来喂她。 高婕妤抬手就扫落了青色的茶盏,她冷哼一声,面色不善的扯住了那名宫女的手。 当日若不是自己求情,眼前的宫女早就是死尸一具,可她也敢背叛自己! 高婕妤怒视:“为什么?本宫是支使不动你们了吗?” 她不能在宫里坐以待毙,无论如何她都需要家里帮自己出出主意,她躲不了多久了。 第七百零八章 高云瑶吃瘪 自知愧对高婕妤,那宫女被高婕妤攥的手腕生疼也不敢挣扎,她哭泣哀求道:“奴婢自对不起娘娘,可奴婢没办法啊,皇上用奴婢的家人威胁奴婢,奴婢不得不听命。” 而且在宫女眼里,高婕妤娘娘虽说被皇上监视起来,可依旧好吃好喝的,并无大碍。 “娘娘您就安心养着吧,等您生下了皇子,皇上定然亏待不了您!”宫女说完也不敢看高婕妤的眼睛。 高婕妤气急,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几乎要背过气去,到底是错付一场,贴身宫女都能背叛自己! 任由皇上摆布是不会有好下场的,高婕妤内心惶恐不安。 她握紧拳头,颓然的躺在锦绣枕头上,眼里氤氲起了一团团雾气。 就在高婕妤一筹莫展的时候,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女声:“本宫来看看高婕妤,天可怜见,一个人躺着多难受啊。” 屋外。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两名宫女,高云瑶轻笑一声,边说边迈开脚步:“怎么,还担心本宫会害了你们娘娘不成?” 这声音里满含着威严,似乎她们敢说出一个不字,就会被瑶妃责罚。 皇上吩咐了瑶让高婕妤静养,不许她随意走动,不许高婕 妤和宫外联系,但没说不能有别人来看望高婕妤娘娘。 一时间,这两名宫女犯了难,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才好。 高云瑶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她也只是试探一下,若是皇上下令不许旁人探望高婕妤,她也不会硬闯。 高云瑶见宫女犹豫不决,心里底气更足了,她抬脚就往屋里走。 银月更是拿出了她大宫女的气势,低声呵斥那两名拦在瑶妃身前的宫女:“不长眼的东西,还敢拦我们娘娘,不要命了!” 瑶妃的恩宠在淑妃之上,整个后宫,瑶妃的地位仅在皇后娘娘之下,坐二望一。 而且瑶妃的凶名在外,但凡是和瑶妃作对的,下场都十分凄惨。 如此,高云瑶昂首阔步,脸上挂着自信的笑意进了屋子。 她也是失去过两个孩子的人,见到高婕妤躺在床上,肚子还高耸着,她心里生出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妒忌。 她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看向高婕妤的时候眼神说不出的温柔,好似平时和高婕妤关系甚笃一样。 “好妹妹,那日闹哄哄的,我没来看你,千万别见怪。”高云瑶一屁股就坐在了高婕妤的床边。 高婕妤利用意欢,下毒害 的皇后娘娘滑胎,这样隐晦的往事,高婕妤已经从宫人们的闲话中得知了。 她有些紧张的捂着自己的肚子,甚至都快不敢呼吸了,声音都在打颤:“瑶妃娘娘大驾光临,没能远迎,还望娘娘不要介意。” 她不着痕迹的往后躲了躲,试图躲过瑶妃伸过来抚摸自己手背的手。 高云瑶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面露受伤的神色:“妹妹这是嫌弃我吗?我一直在吃药,身上的味道确实难闻了些。” 哼,装什么装,本宫倒是想弄死你肚子里的孩子,但有皇上看着呢,本宫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动手。 她本想嫁祸皇后,来个一石二鸟,浑水摸鱼,不仅能把皇后从凤位上拖下来,还能让高婕妤滑胎。 没想到皇上如此信任皇后,一点都没怀疑到皇后头上,而且高婕妤肚子里的这个‘贵’子也够贵的,就是不死! 她低头用丝帕擦拭并不存在的眼泪,掩饰她眼底的怨毒。 “妹妹还不知道吧?宫外最近出了个大丑闻!”高云瑶没有故弄玄虚,她表情变了变,事情到了嘴边好像不大得体说出来一样。 最后,她还是靠近高婕妤低声道:“厂督原来不是太监,还让意欢怀 孕了!不过可惜,意欢已经流产了!” 高云瑶咬字重音在‘流产’这两个字上,她嘴角上扬着,心情不错的模样。 本来她以为能借此和意欢做个交易,没想到梁淑仪也发现了此事,先自己一步想动作。 淑妃和梁淑仪姐妹两个脑子都蠢得厉害,能办成事就怪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用跑来贴高婕妤的冷屁股。 高婕妤脸上满是错愕,嘴巴微张,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解云洲是假太监这几个字。 “他怎么敢?”高婕妤不可置信。 “这有什么不敢的,如今皇上已经撤了他所有的职务,而且皇上又犯病了,算起来皇上已经有一个月没临幸后妃了。”高云瑶幽幽看了高婕妤肚子一眼。 高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显得尤其宝贵。 “娘娘想说什么就直说吧。”高婕妤还不知道瑶妃,她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好,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高云瑶收起脸上的假笑。 高廷尉和高婕妤的父亲是族亲,高廷尉一死,高廷尉曾经的追随者如今群龙无首,高婕妤的父亲借此机会,没少收拢了官员。 皇上又不是瞎子,朝堂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但又无力改变 。 也因高婕妤肚子里怀的是皇上的独苗,高婕妤父亲的举动就被皇上忌惮起来。 外戚祸国,赵晟疑心重,本来不起眼的高婕妤也在赵晟眼里变得形迹可疑起来。 “树大招风,眼看风雨欲来,花园里独枝独苗的都会被风雨摧残,有夭折的危险,你我姐妹何不抱团取暖?”高云瑶循循诱导着高婕妤。 一听瑶妃想和自己联手,高婕妤的脑袋里嗡的一声。 她就算是被石头砸蒙了,也不可能傻到听信瑶妃的话,说瑶妃是毒蛇,一点都不为过。 单看她怎么对意欢就知道了,瑶妃心狠手辣,连一手养大的妹妹都能算计,更何况是自己,一个挡在她往上爬的路上的人。 “娘娘多心了,有皇上护着,我不会有事的,更何况你我是后妃,皇上就算再生气,只要你我不做错事,怎么会遭风雨摧残呢?”高婕妤虚弱一笑,她嘶了一声。 “真是不好意思,我的肚子开始痛了,恐怕是说话过多的缘故。”高婕妤旋即闭口不言,眼里带着一丝歉意看着高云瑶。 高云瑶眼角抽搐了一下。 高婕妤简直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果然是高家的种,惹人厌烦的很。 第七百零九章 再三敲打 高云瑶的一举一动都在赵晟的监视中。 得知她去见了高婕妤,赵晟一点也不意外,宫中的女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手段,先前高云瑶一连失了两个孩子,自然觉得空虚,想去巴结高婕妤也在情理中。 “皇上,秀女的家世册子和画册都在这儿了。”徐内侍声音轻柔,示意皇上看高高罗起的书案。 “一共选出了十名秀女,下个月初三进宫面圣。”徐内侍说完就默默退到了一旁。 说是下个月初三,实际也就只有十来天的功夫了,这是眼下皇上最重视的事情。 方术士又给皇上卜卦了,言说上半年是皇上子嗣运最旺的时候,务必要皇上多临幸贵人们。 徐内侍本以为皇上会因为解云洲的事情暂时放缓选秀步伐的时候,赵晟慢条斯理的从一堆画轴中抽出了一卷,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他的身体不允许他一次纳十个新人,传出去又要落得个荒唐,耽于女色的名声。 女人也贵精不贵多,赵晟饶有兴致的叫人把画轴都展开,他一个个的看过去。 因着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不得参选,此次的秀女们瞧着都衣着朴素,人也没有贵气的。 赵晟一向喜欢妍丽的长相,这十名秀女俱是圆脸 ,按照方术士的话来说就是国泰民安的脸庞。 他有些倒胃口,猛地他的视线被一名身材有些丰腴的秀女吸引住了,仔细定睛一看,这秀女竟然出身扬州,还姓唐。 唐,扬州,赵晟嘴角勾起,脸上滑过一抹狡黠,真是不巧,意欢本姓唐,老家也是扬州的。 说不定,她们两个人之间还有些亲戚关系呢。 “就她了,先把她送到厂督府去,不,应该是解府,叫解云洲帮朕好好照顾她。”赵晟说完自觉出了个绝妙的主意,不禁抚掌大笑。 谢府院子里。 “怎么回事?”解云洲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女子,语气不善。 唐珊珊本就委屈,与她同住一个院子的秀女得知她要被送到曾经的厂督府后狠狠嘲笑了她。 此刻在一听到解云洲恶声恶气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委屈的直抽泣,一脸我见犹怜。 送唐珊珊来的内侍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小声为自己辩解:“皇上说唐秀女是扬州人,可能和解夫人有亲,让送来好好养着,唐秀女也能和夫人聊天解闷。” 内侍说完冒了一额头的汗,他提着一颗心,生怕下一刻厂督就让他们都滚出去。 他是个太监,早就没了脸面这种东 西,可是唐秀女保不齐哪一日就一飞冲天了,到时候万一连他一起记恨上可怎么办? “大人,请您可怜可怜奴才吧,皇上那边奴才不好交差啊!”内侍直接跪在了解云洲面前,大有长跪不起的架势。 解云洲烦不胜烦,赵晟黔驴技穷,倒是够会恶心人的,他鄙夷女人,却又总利用女人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轻嗤一声,解云洲再看向唐秀女的时候就带上了几分同情的眼神。 “这里可不是福窝,唐秀女记得谨言慎行。”解云洲微微颔首,施舍般告诉那内侍:“她可以留下了。” 秀女们早就进了皇城,只等吉日就能进宫面圣。 她们虽住在宫外的皇庄里,但宫里的事情多少都能从教导自己得嬷嬷那里知悉一二。 而且解云洲早有凶名,众所周知,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活阎王竟然让自己留在厂督府了?唐珊珊漂亮的杏眼瞪得铜铃般大,她紧紧抿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进了厂督府,她以后还有进宫那一天吗?要知道自己来皇城可是奔着皇妃的位置来的! “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负责安置唐秀女的是厂督府的管家,他年纪四十出头,也是宫里宦官出 身。 能从宫里跳出来,到解云洲身边办差,管家早就活成人精了,唐秀女不过十六七的年纪,那点子写在脸上的心思再好读不过。 唐秀女从小就被家里教导要谨言慎行,但她到底年纪小,去家离乡的,一肚子苦水,如今被解府管家呵斥嘲讽,再也忍不住了:“我也许和厂督夫人是亲戚,皇上命我来叙旧,我不敢委屈。” 还不敢委屈呢,说话一股子火药味。 管家轻哼一声,就算如今厂督大人已经被撤职了,他也自有一份底气在。 “只要您不惹事,一定能安稳进宫,可若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跳出来找存在,那后果如何可就说不定了。” 管家把唐秀女领到了一处院落门口,两名婢女已经等在了院子门口。 听到管家可以说的上的威胁的话,唐秀女脸色更沉了,她深深吸了口气,不说话,径直走进了院子里。 噼噼啪啪,火盆中不停地爆出炸裂声音。 浓浓的栗子味在空中飘逸着,意欢欢快带着几分虚弱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快糊了,把夹子给我,我来夹!” 意欢嫌春祥动作慢,一把抢过春祥手里的夹子自己去取炭火中爆开的栗子。 可明明她自己的动作更 加笨拙,意欢身体虚,手腕使不上力气,夹子长而重,差点从意欢手里滑落。 解云洲进屋后看到这一幕,三步并作两步从意欢手里抢过夹子,嗔怪道:“烫到你怎么办?” “哼,你还知道来看我,我还以为你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呢!”意欢扭过头,不去看解云洲,还躲开了他伸过来想摸自己的手。 解云洲鼻子微微翕动,只觉得屋子里的醋味比栗子味大多了。 “你也知道那是皇上用来挑拨你我关系的,夫人这么说可真真是伤了我的心。”解云洲本就俊美,又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状。 一直在用余光偷瞄解云洲的意欢一下就上钩了,她忍住自己要流出来的口水,化身昏君。 “好了,知道不是你的错,可我再不许你和她多说一句话,我真的会吃醋的。”意欢一边哄解云洲,一边有些紧张的盯着解云洲的表情看,生怕从他脸上看出不对劲的神色来。 解云洲直直的看向意欢,一汪深情的眼眸惹得意欢沉溺其中:“你放心,我眼里只有你。” 闻言,意欢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姓唐?难道真和我有亲戚?”意欢狐疑不已,她心里有些动摇,要不,见一面? 第七百一十章 一见如故 翌日,风和日丽。 春祥在院子里守着小药炉,炉子上的砂锅咕嘟咕嘟炖煮着浅褐色的药汁,光是闻着味道就知道这药入口滋味不会美妙。 “快吧窗户关上吧!”意欢嫌弃的直皱鼻子,她用袖子捂着半张脸,催促屋里的婢女去把窗户关上。 可方才叫嚷着要开窗透气的也是她,婢女宠溺的看着夫人,小碎步上前关上了窗户。 别说,屋子里点着三个炭盆,热烘烘的,那股子药味还直往屋子扑,真叫人受不了,熏得她胃里翻涌。 “夫人,大人今早叫人送来了两本外面最时兴的话本,您要不要看。” 怕意欢闲的无聊,解云洲特意叫人搜罗了些不会让人大喜大悲的话本给意欢消遣用。 意欢正闲的扣手,她在做小月子,不能过分用眼,这几日也就是个婢女陪自己唠嗑解闷,她早就心痒痒的不行了。 一听有话本可以看,眼睛瞬间就亮了,她连连点头:“嗯嗯,要看,我要看!”说着意欢伸长手,迫不及待。 婢女立刻上前把话本递给夫人,看到夫人脸上露出笑颜,婢女也跟着笑得露出了几颗大白牙。 院子里,春祥瞥见门口一直有道陌生的身 影在晃荡,光看衣着就猜到了,这定是昨日被皇上塞进来的唐秀女。 “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春祥故意大声道,她就是要臊一臊唐秀女的面子,不管她来做什么,都先给她一个下马威。 唐秀女被壮硕婢女一嗓子叫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脸颊轰的一下就红了,她小步挪进院子里,鼓起勇气:“我姓唐,扬州出身,听闻夫人也是扬州老家,特意来拜见夫人。” 意欢的小耳朵支棱着,听见一道娇娇柔柔的女声后好奇心更盛,手里刚翻开的话本都不香了。 “叫她进来吧。”意欢正色道。 “不......”春祥的不见还没等说出口,就听到屋子里传出夫人的声音。 春祥有些生气唐秀女上门打扰夫人休息,语气更恶:“我们夫人还总病重,唐姑娘说话定要有分寸。” 从进了厂督府后,唐珊珊挨了好几顿敲打,她也对厂督夫人多了几分好奇,怎么,厂督夫人是琉璃做的不成,这么脆弱,和自己说上几句话就会碎掉? 终于进了屋子,唐珊珊只觉一股干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热的好似春末。 屋内是一股清新的佛手柑香气,还掺杂着淡淡 药香。 微微侧过头就能看到粉色的床幔,床幔上绣着百蝶花样,只看一眼就知道这床幔价值不菲。 厂督大人竟会睡这么花哨,女孩子的床? 这是唐珊珊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可旋即,她的视线就被半坐在床上的漂亮女子吸引了视线。 她好似一株被精心呵护着的铃兰花,明亮纯粹的眼睛正好奇的看着自己,和自己得视线对上,还有些娇羞。 唐珊珊不由得放轻了语气,不敢上前,生怕搅扰到病美人:“唐珊珊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这就是扬州美女吗?说话的腔调好软,还带着一股不让人讨厌的媚意。 “快过来坐,站得那么远做什么。”意欢指了指自己床边的凳子,平时都是春祥坐在那里陪自己说话的。 可不知怎么的,她一见唐珊珊就觉得亲切,所谓一见如故不外如是。 就连婢女也很诧异夫人对唐秀女的态度,明明昨天夫人还对她的到来不大开心来着。 意欢越看唐珊珊就越喜欢,把人脸都看红了。 “快和我讲一讲扬州都有哪些趣事,我虽祖籍扬州,可从来都没踏足过那地界呢。”意欢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她期待的看着 唐珊珊。 唐珊珊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在家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她可是让母亲头疼不已的野丫头。 说起玩乐来头头是道,光是看屋子里桌子摆着六七盘点心,她就猜到夫人是个爱吃的。 扬州除了美女,美景多,最多的就是没事,尤其是精细的点心再加上那些点心的做法,唐珊珊就说了一炷香的时间。 厂督夫人不断发出惊呼声,捧得唐珊珊不觉嘴皮子累,越说越高兴。 她说的口干舌燥,但也颇为满意,她今天就是来拜山头的,见厂督夫人这么开心,唐珊珊稍稍松了口气,以后自己在厂督府的日子难过不到哪里去了。 不一会儿,春祥就端着煎好的药进屋了,看夫人笑的那么开心,她对唐珊珊的态度也缓和了些。 一看到这健硕的婢女,唐珊珊就想到了自己刚进院子时她对自己说的话。 耳边传来厂督夫人打哈欠的声音,唐珊珊立刻起身告辞:“今日多有叨扰,夫人要是不嫌弃我聒噪,我再来陪夫人。” 意欢有些意犹未尽,但已然累的眼皮打架,只好依依不舍的送别了唐珊珊,再三嘱咐人家明日再来。 “我看这回轮到大人 吃醋了!”春祥把药碗递给意欢,一边促狭的调笑意欢。 昨天还小心眼要生气的人是意欢,今天拉着人家不想分别的还是意欢,春祥哭笑不得。 自己心里也隐隐有些吃醋的感觉,夫人怎么可以把自己的椅子给旁人坐! 意欢看出了春祥脸上的笑表情,一口气喝光了汤药后给春祥赔不是:“是我忽视了你,下次再也不会了,给你打个大金镯子戴好不好,打个三斤的!” 夫人哄自己,光是这份心意就够让春祥高兴的了,她笑脸飞扬:“奴婢怕赘手!还是打成金叶子送奴婢吧!” 意欢笑咪咪的,自觉自觉游走在两个女人中间,做了话本子里她最瞧不起的油嘴滑舌的人,她可真是有罪啊! “不过,夫人可千万不要对唐秀女掏心掏肺的话,谁知道她背地里打着什么主意,她可是皇上塞进来的人。”春祥怕意欢真对唐秀女动了真心,忍不住叮嘱道。 意欢已经不止一次因为人太诚恳而吃亏了,知道自己的老毛病,意欢用力点了点头,为了表示自己记在心里了,表情也格外严肃:“你放心,我就是叫她来陪我消磨时间,不会乱许诺,乱说话的。” 第七百一十一章 意欢闹脾气 晚间解云洲从外面回来,春祥趁着夫人还在小憩就把白日里唐珊珊来找过夫人的事情都说给解云洲听。 半梦半醒间,意欢听到了春祥在和谁压低声音絮絮低语,随后就是解云洲那富有磁性的声音:“知道了。” 不用猜,意欢知道定是春祥在向解云洲告状了。 虽知道春祥也是为了自己好,她还是心里生出几分不悦,自己看起来就那么蠢吗? 意欢知道自己是小月子里,心情不好,难免多想,钻了牛角尖,可不管她怎么开解自己,那股子郁气就是积压在胸口,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解云洲耳尖,听到内屋床榻上传来小声的吸鼻子的动静,他心一沉,看来意欢已经醒了,躲在被窝里哭鼻子呢。 他快步上前,怕意欢闷着,想把被子掀开一条缝透气,可被子却从里面被意欢用力压住。 闷闷的声音响起:“我现在丑着呢,不想让你看。” “你在我眼里就是天仙,什么丑不丑的,快别哭了,有什么不开心的说给我听,我帮你出气。”解云洲不知意欢为何而哭,语调焦急。 意欢若是肯说还好,就怕她什么都憋在心里,长此以往,怕是会 坏了身子。 和夫人相处久了,春祥也能猜到一二分夫人的心思,定是因为自己告知厂督白日的事情被夫人听到了。 夫人疑心是自己在告她的状这才生气。 “夫人,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是担心唐珊珊口蜜腹剑,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春祥好一番低服做小。 意欢从不是不理不饶人的,解云洲和春祥都好声好气来哄自己,她若是再不听劝未免有拿腔作调的嫌疑。 她从热烘烘的被窝里探出头来,脸上红红的满是泪痕,长长的睫毛更是被自己得泪水糊住了,几乎看不清眼睛。 解云洲瞧她这副可怜又可笑的模样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瞧,变成小花猫了。” 难为情的躲开解云洲伸过来的手,意欢气咻咻的还在解云洲白皙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啪的一声脆响,解云洲的手背上立刻就浮现出了一个红印子。 深可见骨的伤解云洲也受过,意欢打自己这一下子对他而言就和猫挠没区别,小打小闹罢了,权当夫妻间的情趣。 解云洲哎呀一声,微蹙眉头,做出受伤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脸生的好看,也知道意欢有多迷恋自己这张脸 ,他故意做出娇弱的样子给意欢看。 “我看看!”意欢果然瞬间就变得紧张起来,她一骨碌从被窝里爬出来,扯过解云洲的手仔细翻看。 别说,白皙的手背上,淡淡的粉色印子衬着青色的血管,看着怪叫人眼馋的,她都想舔一口尝尝。 呸!意欢摇了摇脑袋,试图把脑海里的废料甩出去,她确认了好几遍,自己没有突然变成绝世高手,弹指一挥就叫解云洲伤筋动骨。 好啊,竟然敢欺骗自己! 意欢带着一丝恼意瞪解云洲,直直撞入他含笑的眼眸:“还生不生气?要不要再打两下?” 说着解云洲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还越凑越近。 再近一点两人就能鼻尖对鼻尖了,解云洲脸不红心不跳,身上的沉香气息直往意欢鼻子里扑。 意欢屏住呼吸,脸红的像猴屁股,她浑身都在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她一把推开解云洲靠过来的胸膛,红着脸斥责他:“真是没轻没重!” 到底是把生气的事情翻过篇去了。 春祥见夫人和厂督两人你侬我侬的,也没上前打扰,而是退出了内屋。 她退出后故意在冷冷的院子里站了一会儿。 檐廊下摆着一个 竹制风铃,底下的彩带已经褪色了,春祥想起自己和夫人提过一嘴要换一下彩带,夫人却不许,说那是冬蕊栓上去的。 她有些伤感,冬蕊是自己的前车之鉴,她服侍夫人不周到,被厂督大人赶走了,自己怎么还不长记性,差点就步了冬蕊的后尘。 “春祥姐姐,夫人要的燕窝粥熬好了,您给端进去吧。”膳房的奴婢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夫人屋子的,尤其意欢在做小月子,她越发懒散不爱见人,听到陌生的声音都会心烦。 春祥重新拾起笑脸,接过食盒,敲了敲房门就回了屋里。 彼时夫人已经被厂督大人哄好了,解云洲亲自帮她用热水绞了帕子擦脸。 意欢顶着红红的鼻尖看话本,见春祥小心的打量自己,眉开眼笑:“还怕我吃了你不成,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一开口,春祥就知道,夫人这是不生气了。 “你既喜欢,那就让唐秀女每隔两日让来陪你说说话,用不了几日她也该进宫参选了,但凡皇上看见她那张脸,她就没有不得宠的道理。”解云洲坐在桌子前,捏了一颗带着水珠的葡萄放进嘴里。 这时节葡萄不好得,都是秋季存放在冷库里的,眼看要入春了,秋季存储下的葡萄也要见底了。 听解云洲胸有成竹的样子,意欢愈发好奇:“怎么说,皇上见过的美人何其多,我看唐珊珊美,却远不如当初的翟贵妃。” 而且唐秀女举止有些局促,皇上所接触到的女人大多都是贵女,行动举止自有一番风流,就连瑶妃,虽是宫女出身,但在宫里淫浸多年,礼仪风范一点也不落下风。 难道厂督知道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还是这唐珊珊其实是厂督安排的人? 意欢脑子越想越乱,简直乱成了一团浆糊:“你今天不和我说实话,我还和你生气。” 女人不讲道理起来就是这么小气,意欢双手叉腰,气鼓鼓的像刚才河里捞出来的河豚。 “皇上就喜欢摆布人,这唐秀女在外面的行宫里就是出了名的软柿子,可偏偏还有几分小聪明,定能讨好皇上。”解云洲眼底闪过一抹讽刺。 小官之女,见识的富贵有限,又被家里寄予厚望,进宫肯定会对赵晟百般巴结。 赵晟贪图美色新鲜,也不会少去了唐珊珊那里,不消两个月,唐珊珊就能站稳脚跟。 第七百一十二章 怂恿梁国公 皇宫。 送唐珊珊去厂督府的内侍回宫后详实的把自己在厂督府的所见所闻都告诉给了皇上。 通过这内侍的一张嘴,赵晟又对仅仅见过画卷的女人多了一份好奇。 “唐氏果然美貌?”赵晟追问,脸色阴晴不定。 内侍膝盖一软,唐氏还是秀女,可也算的上是皇上的女人,哪里容得他一个内侍对皇上的女人评头论足的。 “确实貌美。”内侍声音颤抖着回话,心里直呼吾命休矣,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见内侍跪在地上,抖的和秋风中的落叶一样,赵晟心里觉得没趣,他嗤了一声,“行了,起来吧。” 他了解解云洲就如同解云洲了解自己,解云洲不会对那唐秀女做什么,即便他是个健全的男人。 想到这里,赵晟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鹜之色,他咬着后槽牙:“解云洲,你没胆动我的女人。” “皇上,东厂那边群龙无首,事务一日日堆积着,已经是怨声载道,您看该怎么办呀?” 徐内侍见皇上心情还不错,右脚踮起后脚跟,一下一下的抖着,他壮着胆子上前问道。 既然上了厂督这条船,他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条船彻底沉下去。 “你心里有人选?”赵晟眯着眼反问,语调 漫不经心。 徐内侍心里一哆嗦,怕皇上以为他想干政连连否认:“奴才哪里知道什么人合适?不过是之前认的干亲跑到奴才这里说了这么一嘴。” 内侍爱认干亲,这帮没根的东西和长舌妇没区别,聚在一起就一通乱嚼舌,破皮的伤到他们嘴里传几轮就要变成缺胳膊少腿了。 赵晟嗤笑一声,慢慢挺起腰杆,伸手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棱角分明的唇瓣被打湿,上扬的嘴角笑意漫不经心。 “解云洲把他们惯坏了,先晾几天再说吧!”说完赵晟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合上了眼,躺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徐内侍干着急,嘴里已经起了两个水泡。 他借了个机会去找方术士,“这可怎么办?皇上竟然革了厂督大人的职务,皇上不会要温水煮青蛙吧!” 见徐内侍发面馒头一样的脸上竟然还挂上了泪珠,方术士忍俊不禁:“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多大的风浪没见过,这算什么?厂督大人应付得过来,你就不要添乱了!” 说着方术士还往外推搡徐内侍:“去去,少来,被看到了皇上起疑心可怎么办?” 看着在眼前被重重关上的大门,徐内侍擦干自己挤出来的眼泪,宛如吃了一剂定心丸。 方术士都不急,那自己就更不用急了,他又迈着碎步,故意去御膳房绕了一圈,皇上问起来他也有话答,只说自己嘴馋罢了。 回到议事殿,皇上果然已经醒了,闻到他身上一股熏鸡味就笑了:“你啊,真是够贪嘴的,看看你身上的肥肉,可别哪天走不动路了!” 主仆二人的笑声回荡在议事殿的大殿内,徐内侍去了心病,讨好起皇上来那是一套接一套的。 第二日上朝,梁国公简直成了众矢之的,平日里话也说不上几句的官员纷纷跳出来弹劾他。 什么私底下言论狂悖,藐视圣上,欺压百姓,结党营私,甚至几十年前的旧事都被翻了出来。 他茫然无措,自己最近这是犯太岁啊,一个个的都跳出来撕咬自己,梁国公不明白,就算把自己参倒了,这些人能得到什么好处? 赵晟早看梁国公不顺眼,尤其是在处理高廷尉和白太傅的时候,梁国公和解云洲走的有些近。 凭着这份嫌疑,梁国公也被夺了三品官的职位,身上就挂了一个梁国公的衔了。 皇上命他在家里反省,无诏不得上朝。 回到家里,梁国公气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晚饭被吃不下,梁国公夫人来劝他,还被他呛了几句。 “吃吃,就知道吃,梁家就是被你这丧气的妇人带累了!”梁国公双眼猩红,今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皇上这是在羞辱自己啊! 梁国公夫人心被伤透了,早就不怕梁国公了,她瞪着眼睛反唇相讥:“你说我都做了什么,自己无能就别怪到我头上,哼,不吃就不吃,有气性你就把自己饿死!” 说罢扭头就走,梁国公夫人回到房里插上门,严厉嘱咐奴婢,晚上不许给梁国公开门,他爱睡哪里就睡哪里。 梁国公真真两日没吃饭,但茶水照喝,是以他人看起来还有些水肿,眼下两个乌青的大眼袋衬得他病入膏肓一样。 来拜访他的旧友惊的后退一步,用心疼的语气道:“梁国公这是何苦,糟践自己的身子做什么!” 又不年轻了! 梁国公声音虚弱:“我在绝食明志,我是被冤枉的,皇上不能这样对我!” 而且自己还有一个做淑妃的女儿,淑妃出事,家里搭进去多少银钱为她筹谋,怎么自己遭了难却不见淑妃替自己说情呢? 旧友开解梁国公:“朝中被斥责夺职的不止你一个。”四下打量,旧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皇上又犯病了!他今日下朝的时候差点一头栽下龙椅 !” 对于讨厌皇上的人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若不是有个女儿是宫妃,梁国公定会偷笑,拍手称快。 “你说的是真的?”梁国公眼里冒光,又担忧道:“那太医怎么说?” 旧友,他在宫里有没耳目,太医怎么说的他怎么知道,不过想着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他用气声道:“太医说皇上命不久矣!” 耳边仿佛炸响一道惊雷! 梁国公脑子一片空白,皇上要是死了,自家要抱谁的大腿过活呢? “梁兄,愚弟特意来寻你,是有桩大事要找你商量,你觉得咱们拱立安南王如何?从龙之功要趁早啊!” 造反? 梁国公身上忽然生出了力气,他猛地起身,顾不得一阵晕眩,就把旧友往屋外推:“我把你当朋友,你不要来害我,今日的事情我只当没听见。” 看着脸色大变的梁国公,他的旧友叹息一声,眼眸深沉:“梁兄,你没有女儿再献给新帝了,我知道你忠君,可总要为自己谋后路吧?到时候求新帝发还你女儿归家,岂不比老死宫中强?侄女才双十年华啊!” 站在院子外偷听的梁国公夫人听进了心里,她扣着院子门,在深厚的木门上掐出了几道印子。 她的女儿! 她一定要帮淑妃! 第七百一十三章 惊天噩耗 梁国公的旧友一走,梁国公夫人迫不及待进了梁国公书房,扯着他的袖子:“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和我交个底,你是怎么想的?” 造反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哼!猪脑子!你想找死吗?把今日听到的都烂在肚子里,否则,我就让你永远闭嘴!”梁国公目露凶光,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 梁国公夫人斜着眼睛看梁国公:“说到底,是你没本事也没胆子罢了!” 殊不知她这句话正好戳在梁国公痛点上,他暴跳如雷,跳起来就给了梁国公夫人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传出去老远。 脸颊发热,嘴里有血腥味,梁国公夫人愣是一声没哼,她捂着红肿的脸,用力瞪着梁国公:“有本事你就趁早弄死我,否则我一定有办法帮我的女儿!” 走出书房,梁国公夫人的眼泪就扑簌簌往下落,她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声来,可一回到她自己的屋子,委屈就再也憋不住,扑在床上痛哭失声。 “我在梁家辛苦操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就这么对我,真是丧良心!”梁国公夫人扯着奶娘的袖子大哭。 她得奶娘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妪,眼也不 明了,行动迟缓,“我的夫人,快快打起精神来,宫里的淑妃娘娘还要靠着您呢!国公大人一定是最近过得不顺心,这才打了您,他会来给您道歉的。” 奶娘还以为夫人又和梁国公拌嘴了,并不清楚两人是为什么才起了口角。 梁国公夫人心里暗暗发誓,这口气她一定不会就这么咽下去! “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了!在前院等着您呢!”院子里传来婢女欣喜的声音。 梁国公阖府上下都知道,夫人因为和宫里断了联系吃不香睡不下的,这下总算是被夫人盼到好消息了。 夫人一高兴,他们下人的日子也能跟着舒心。 一听宫里来了人,梁国公夫人比喝了一桶鹿血酒都精神,连忙叫婢女帮自己收拾散乱的发髻,在脸上的巴掌印上厚厚敷了一层粉。 急匆匆赶到前院,梁国公夫人一眼就瞧见了穿着青色衣裳,面白无须的年轻内侍。 他脸上隐隐可见不耐烦之色。 “劳烦您来一趟,可是淑妃娘娘有事要交代?”梁国公夫人身边的一名婢女上前,塞了内侍一个红封。 略微掂量一下,是十两银子,内侍这才褪去那一脸苦相,喜笑颜开:“正是,国公夫 人请随奴婢走一趟吧,淑妃娘娘要见您。” 还能见到女儿,这更是意外之喜! 梁国公夫人喜的自己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一时懊恼出门的时候没多带些银票,宫里花销大,不知淑妃娘娘还缺不缺银子花! 还有,她一定要告诉淑妃,皇上命不久矣之事! 内侍看着梁国公夫人花灯一样五颜六色不停转换的脸,心里有些鄙夷,都是国公夫人了,怎么还一点都不稳重! 进了宫,梁国公夫人先去给皇后请安,但皇后正在养病,不见外人,梁国公夫人就在青鸾殿门口行了礼,随后欢欢喜喜去看淑妃。 “娘亲!” 才看到梁国公夫人,淑妃就亲亲热热扑进了梁国公夫人怀里,她把脑袋顶在梁国公夫人消瘦的肩膀上,声音微微颤抖。 “我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娘亲。”淑妃甜蜜道。 梁国公夫人此时比吃了黄连还要苦,女儿有好事要告诉自己,可自己也有天大的坏消息要告诉她。 “我怀孕了!”淑妃从娘亲的肩膀上抬起头来,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母亲,满脸喜色。 淑妃也才猛然发现,娘亲的脸上有个硕大的巴掌印,红肿泛亮光,她贵为国公夫 人,会对她动手的就只有父亲梁国公了。 而且,梁国公夫人全无半点喜意,甚至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还踉跄了几步,脸色发白。 “我苦命的女儿啊!”梁国公夫人低声啜泣:“咱们娘三都是苦命人!” 梁国公夫人被宫女搀扶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她单手撑着脑袋,一副随时都会晕过去的虚弱模样。 “父亲为什么要打您!”淑妃心疼,宫女递过来活血化瘀的膏药,她伸出纤纤细指,用指腹揉化膏药,涂在梁国公夫人脸上。 带着清香的膏药敷在脸上,冰冰凉凉的,瞬间就消除了梁国公夫人脸上的疼痛。 “这个孩子,你不能要!”万一是皇子,后患无穷! 万一安南王真的做了皇帝,淑妃再生下皇子,那有心反对安南王的人定会用这个孩子做筏! 淑妃岂有安稳日子可过! 淑妃还在给娘亲上药的手一下就缩了回去。 “娘亲说的什么话,难道您还在为梁婵死的事情怪我吗?要让我的孩子给她偿命?”淑妃满眼不可置信,她受伤的神色深深刺痛了梁国公夫人。 叹了口气,梁国公夫人追上去,拉住淑妃的衣袖悲怆道:“你就在后宫,离皇上那 么近,难道还不知道皇上命不久矣的消息吗?今日你父亲旧友上门,都和你父亲说了呀!” 一道晴天霹雳在淑妃脑海中炸响,她嘴巴微张,后退几步,摇着头眼里含泪:“不可能的,皇上他明明!” 仔细算了算,皇上上次来看自己,还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她以为皇上是被繁忙的朝政绊住了脚,皇上不仅没到自己这里来,也没去旁的宫妃寝宫! 万一皇上真的要殡天,自己后半辈子岂不是要老死宫里? 不,继位的未必是皇上的子嗣,若是外王继位,自己这个前朝妃子怕是要在尼姑庵老死了! 她不要! 淑妃想要到议事殿,自己亲眼看个究竟,的被梁国公夫人拉住了:“娘现在就你这么一条命根子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活啊,听娘的话,落了胎,娘一定想办法让你出宫,你还年轻,可以再嫁!” 淑妃浑身都在发抖,她牙齿咯吱咯吱的响,眼泪决堤的河水一样外涌。 “我都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淑妃坐在椅子上,甩着袖子哭起来。 梁国公夫人眼泪早就哭干了,她只能心疼的抱着淑妃。 第七百一十四章 解云洲进宫 议事殿,氤氲的药香在大殿内翻腾,香炉了安神的白色香烟袅袅升起。 后殿,明黄色大床上传来痛苦的男人呻吟声。 赵晟头疼欲裂,他以为自己吃了解云洲承上来的龙血丸就再也不用遭受这种痛苦了,没想到,前日下朝后,脑袋突然一空,随后天旋地转,再醒来时他人已经躺在了床上,动弹不得,头疼难忍。 “皇上,您这个气急攻心,邪火旺盛导致的头风发作,头风无法根治,只能喝药缓解,期间您万万不能再动气了呀!” 太医跪在床前,黄豆大的汗珠直往地上砸,青石板愣是被他的汗珠砸湿了一片。 “出去,换人!”赵晟气若游丝,他现在说一句话头就会更疼。 这已经被换掉的第五名太医了,即便心里清楚,再换太医来了还是这一套说辞,赵晟还是不甘心。 此刻一个人名在他脑海中打转,解云洲。 也许解云洲有办法! 但就这么找他来,岂不是让他看了自己的笑话?而且解云洲万一要趁此机会害自己可怎么办? 此时,一直负责监视后宫的内侍匆匆来报。 “皇上,淑妃娘娘宣了梁国公夫人进宫,梁国公夫人脸上带上,两人在淑妃娘娘宫里抱着 哭,奴才隐隐听到什么怀孕?什么不能要......” 总不能是梁国公夫人怀孕了,或是梁国公哪个小妾怀孕了。 梁国公自己都不知道,他早就被先帝下了绝嗣药,他一死,这个国公之位就能彻底拔除。 因此怀孕的人只可能是淑妃。 赵晟现在就缺孩子,梁国公也巴不得能有个身具梁家血脉的皇子,那为何梁国公夫人说这个孩子不能要呢? “去把她们带来。”赵晟强撑着虚弱的身子,青白交加的脸上透出狠意。 他倒要看看,梁国公夫人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劝淑妃堕胎! 约莫一炷香时间。 淑妃和梁国公夫人就相互搀扶着进了议事殿,娘俩都在发抖,突然被皇上召见,淑妃不复往日欣喜。 尤其是在闻到满大殿的药味后更是嘴里苦涩。 梁国公夫人和淑妃对视一眼,真被说中了,皇上叫自己来,难道是有遗言要交代吗? “娘娘,皇上就在后殿呢,快点进去吧!”内侍在身后催促踟蹰不前的淑妃快点动身。 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紧拳头,淑妃踏进后殿,她不是第一次来,自然一眼就扫到了床榻的位置。 “皇上~”淑妃声如蚊蚋。 她迈着步子一 点点靠近悄无声息的床榻,坏了,不是皇上已经死了,皇后想借机害死自己吧? 淑妃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脸上带出懊悔神色,后悔自己没推脱身子不适不来好了。 明晃晃的大白天,她后脊梁骨一阵阵阴森寒意。 “你怀孕了?” 熟悉的男声陡然响起,吓得正在胡思乱想的淑妃尖叫失声,惊慌的后退连连。 听到女儿尖叫的梁国公夫人二话不说也冲了进屋。 “怎么了!别怕娘来了!” 梁国公夫人进殿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对上皇上玩味的笑容,恨不得把脑袋垂到地上。 “参见皇上,臣妇惊扰皇上休息,罪该万死。”梁国公夫人惊惧不已,看皇上面色惨白,也不是长寿相。 赵晟被内侍从床上扶着半坐起来,他白皙泛青的手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淑妃过去坐。 那么几步路,被淑妃走的宛如脚底坠铅,挪腾了好一会儿。 淑妃屁股刚沾床榻,就被赵晟用冰凉的手抓住了一只纤细白嫩的手。 淑妃身体温热,脉搏强健有力,赵晟神色晦暗,拉着淑妃的脸抚摸自己的脸颊。 就是不照镜子,赵晟也知道,他此时的样子定然骇人。 不然淑妃也不会发出 那么恐惧的惊叫声。 “朕问爱妃是不是怀孕了,爱妃怎么不答?”赵晟语气可亲,可一双眼睛鹰隼盯猎物似的盯着淑妃的脸。 淑妃怕自己说谎,下一刻就会被皇上当场撕碎,她脸上扯出牵强笑意:“是,臣妾已然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这是好事啊,万一高婕妤生了公主,还有爱妃能帮朕生儿子,只要爱妃能生出位皇子来,朕封你做贵妃好不好?” 淑妃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甚至笑都笑不出来了,皇上看自己的眼神简直像在看犯人。 她嘴唇颤抖,半晌弱弱应了一声:“是。” 赵晟又把目光投向梁国公夫人,见她局促不安,差点就要跪在地上的可怜样子,出声道:“国公夫人放心,朕一定会让淑妃肚子里还孩子平安落地的。” 赵晟声音笃定。 梁国公夫人两眼一黑,皇上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和女儿在屋里的对话,这是在敲打自己呢,只是皇上自己病恹恹的,能活几天还没定数呢! 她懊恼不已,却也只能红着脸:“是,有皇上看顾,臣妇放心。” 等淑妃和梁国公夫人一走,赵晟立刻砰的一声倒下,他身体蜷缩的像虾米,脑袋疼的恨不得亲手用锤子敲 一敲。 “去把解云洲给朕叫来!”赵晟妥协了。 他疑心有人想对他不利,不然为什么梁国公夫人劝说淑妃堕胎? 他不信解云洲,可此时也不得不信解云洲了。 解府。 解云洲在院子里给意欢扎秋千,明明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屋,可以意欢执意要解云洲现在就给她做秋千。 解云洲低着头,只穿了家常的天青色衣袍,紫檀木发簪把黝黑的长发挽起一个发髻坠在脑后。 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神情无比认真,意欢就站在窗前,欣赏美色。 “大人,皇上命您即刻进宫。”来传信的内侍一脸恭敬。 解云洲头也不抬,一心给意欢扎秋千。 这内侍也是解云洲的人,否则是万万进不了后院的,他见解云洲没有要动弹的意思又道:“淑妃怀孕了,但梁国公夫人劝说淑妃堕胎,皇上知晓后很不高兴,许是要您查什么事情。” 解云洲还是一副没听见的样子,直到他忙完手里那点活,才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行了,我知道,我进屋说句话就走。”解云洲拧眉。 屋里,意欢早把外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担忧不已:“万一这只是皇上把你骗进宫的幌子呢?” 第七百一十五章 赵晟疑心 解云洲对意欢安抚一笑,好看的眉眼间全无惧色。 他把意欢搂进怀里,感受着怀中的温香软玉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皇上是有求于我。” 解云洲眼里闪过得意之色,他的唇角微微上扬,衬得他更加俊美。 “你总有话搪塞我。”意欢没好气的锤了一下解云洲的胸口,又拉着解云洲的手轻轻晃了晃:“要是晚上不能出宫记得给我个信,省的我还傻傻等你。” 解云洲轻笑着点了下意欢的鼻尖,宠溺道:“好,我一定早点回来。” 依依不舍送别了解云洲,意欢还站在门口的位置,她咬了咬嘴唇,轻叹一口气,这种无能为力感让她心里满是愧疚。 一直以来都是解云洲在迁就自己,她都没能替解云洲做些什么。 春祥见意欢唉声叹气的连忙上前扯开话题:“夫人,您之前养的小狸猫不知道从哪里叼来一只还没睁眼的猫崽子,是只漂亮的玳瑁,您要不要看看?” 对于才刚小产的意欢来说,所有动物的崽子都是可怜又可爱的小东西。 而且自己养的那只狸奴明明是公猫,这崽子还不晓得它是从哪里找来的,若是母猫找不到自己的幼 崽该多伤心啊! “想来是母猫搬家落下来这只,才被咱们家狸奴捡回来,夫人就养着吧,它已经沾了旁的猫的气味,就是送回去母猫也不要了。”春祥低声哀求道,好像是她想要留下这只小猫一样。 意欢动摇了,一只小猫,能吃多点东西,还没睁眼的一条小生命,意欢不忍它就这么没了:“那好,咱们抱来屋里养吧!” 不一会儿,下人就捧着一个垫着用旧衣服絮成的小窝送到了意欢屋里。 意欢定睛一看,一团黑黄灰还有白毛斑杂的小东西睡的正香,它还没意欢的巴掌大。 “天哪,它好可爱!”意欢小声惊呼,欣喜非常。 小猫睡的四脚朝天,圆滚滚的花肚皮展露在意欢眼前,意欢没忍住伸手戳了两下。 说是戳,更像是小心翼翼的触碰。 “咪~”小猫砸吧着嘴,小声叫了一声,满是被打扰了睡眠的不满。 意欢赶紧收回手,看着小玳瑁傻笑:“小乖乖,我一定会把你养的又胖又圆的!” 小猫回应似的,又咪了一声。 红墙金瓦的皇宫,解云洲身着家常衣裳,人却更显风流,他走在内侍身后,目不斜视。 一路上打量解云洲 的宫女不知凡几,但凡是觑到解云洲容貌的人都会心里大叫‘赚了,赚了!’ 能看到厂督大人不一样的一面,爱慕美色的人都会觉得没白活一场。 议事殿。 不过才几日没踏足这个地方,解云洲已然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五感敏锐,还没进大殿就闻到了药味。 想来一会儿有一场恶仗要打,皇上犯病的时候脾气格外暴躁,不是摔东西就是想和自己动手,解云洲颇为烦恼。 “大人,皇上是发了头风,这会儿正难受着,又怕刺激,您一会儿说话小心些。” 徐内侍出门来接解云洲,好意提点他。 头风? 解云洲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至于一会儿怎么对皇上,全看皇上想和自己说什么。 他若说浑话,也别怪自己对他不客气! 后殿。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入耳朵里,赵晟不用睁眼都知道一定是解云洲来了。 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 “解云洲,你很开心吗?”赵晟讥讽道:“你看起来过的不错呀!” 嫉妒,解云洲一挑眉,心中悄然生出愉悦之情。 “托皇上的福,臣国的还不错。”解云洲嘴角带笑 ,慢慢走到了床塌边上。 赵晟没强撑着坐起来,而是瞪着不甘的眼睛看着解云洲。 他的眼睛一遍遍再解云洲脸上描摹,为什么病的是自己不是解云洲,老天爷对自己不公平。 “不知皇上何事如此着急?”解云洲隐晦的打量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徐内侍。 徐内侍站在床旁,是赵晟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他抬头给了解云洲一个安心的眼神。 “梁国公府上有异动,你去给朕调查清楚。”赵晟颐指气使。 解云洲:“虽说梁国公也被革除官职,但毕竟是国公爷,我一介白身,哪有资格去调查梁国公。” 合情合理的话到了赵晟耳朵里就变成了解云洲的搪塞。 他恼怒的用力拍床榻,发出砰砰声,脑门上青筋暴起:“你!” 朝令夕改,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他帝王的威严何在? 赵晟不想让解云洲重掌东厂,甚至不想他触碰任何权利,但还想让他给自己办事。 一时间,赵晟陷入两难中。 “难道不该你自己去想办法吗?”赵晟嘴硬不肯放给解云洲任何权利。 赵晟理直气壮:“朕命令你,两日内查清梁国公府上的异常,两日后朕不想听到你糊 弄朕的话,若是被朕查出来,你的脑袋可就要和身子分家了!” “你可以退下了。”赵晟吩咐完疲惫不已,躺在床上喘粗气。 解云洲站在大殿上神情阴鹜的看着赵晟听着他艰难的呼吸声无声冷笑,多活一日算一日吧。 他才不信皇上头风发作是偶然,解云洲走出大殿,身后一名小内侍追来,两人的隐秘的地方低声交谈起来。 “奴才按照大人的吩咐,每日都在皇上的茶水里放狗血丸粉,可皇上这几日病倒了,并未饮茶,眼看着头疼之症状越发厉害了。” 这内侍正是解云洲安排在皇上身边,负责皇上茶水的。 皇上能这么和解云洲说话,已经是皇上心平气和的表现了,徐内侍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看出这是皇上害怕了得表现。 徐内侍特意嘱咐小内侍劝说解云洲。 “徐内侍说,要您一定要沉住气,皇上疑心重,淑妃又怀了孕,梁国公也不知是得罪了何方神圣,皇上对他十分不满。” 小内侍说完战战兢兢的等着解云洲的反应。 解云洲沉思片刻,应了一声:“知道了。” 走出宫门的路上,解云洲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人的身影,谢丞相。 第七百一十六章 梁国公犯糊涂 出了宫门,解云洲直奔丞相府,他有些话要和谢丞相说清楚,只希望谢丞相的计划不要牵连太多人才好。 谢丞相府,谢丞相在花厅接待解云洲。 花厅本该摆放盆栽的桌子上摆着谢净檀黑檀木制成的灵牌,灵牌周围摆放着两盆四季青。 “厂督别见怪,我想你不会介意吧?”谢丞相看起来神态自然,一点也不像失心疯的样子。 灵牌该放在祠堂里,再不济可以放在谢净檀原来的房间里,摆放在接客待人的花厅桌子上,确实有些闻所未闻。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解云洲从来不机会这些,大.大方方坐到了谢丞相的左手边,以行动回应了谢丞相的话。 “皇上命我调查梁国公,宫中淑妃怀孕了,梁国公夫人却进宫劝说淑妃堕胎,我来是想问清楚,最近针对梁国公的人是不是丞相大人。”解云洲云淡风轻,更像是两人之间闲话,没有要审问谢丞相的意思。 “是我。”谢丞相回答的痛快:“这只是个开始,梁国公还没付出代价呢,他没教养好女儿,害死我儿,他不死,我心头恨意难消。” 谢丞相咬牙切齿,额角青筋暴起。 “皇上病得厉 害,三五日都上不得朝,等皇上回过神来,定会先怀疑您,还是谨慎些为上策。”解云洲抿了一口茶水,轻轻搓动指尖。 倒下一个梁国公无足轻重,但若是谢丞相出了事,朝廷将更加动乱。 这不是解云洲想看到的局面,他不得不劝谢丞相谨慎。 “我知道大人担心什么,可一剂毒药送走梁国公也太便宜他了,你放心,我有分寸。”谢丞相抚须一笑,消瘦许多的脸上皱起一片褶子。 他把谢净檀的灵牌摆在花厅的位置,就是要他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谢府,而不是在昏暗的祠堂或门窗紧闭的房间里躲藏着。 解云洲顺着谢丞相的目光,看向谢净檀的灵牌,灵牌木质却难掩冰冷,上个月还活生生的人如今变成了这么小的灵牌。 失去谢净檀,朝廷痛失人才,赵晟的处理方式更像是在包庇梁国公府上,梁淑仪被不声不响的处理掉了,确实难消谢丞相的心头大恨。 解云洲此行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起身告辞,深深的看了谢丞相一眼:“丞相大人一定要保重身体。”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谢丞相再看向解云洲时,眼里多了一份赞赏。 难怪净 檀在家中对解云洲多有推崇言论,就凭他现在这份宠辱不惊,确实难得。 连日来都是晴天,艳阳高照,驱散了冬日的寒冷,开春在望,脚下的土地都变得松软起来。 解云洲回到解府,立刻就被一身便服的东厂侍卫催促着进了书房。 “大人,您不在东厂,东厂许多事情都堆压在案头上,通州那边连发了三封书信,禹州那边也有异动,宫里一直没动静,您说咱们该怎么办啊?” 来找解云洲的东厂侍卫愁眉苦脸,恨不得现就在拿刀进宫,把刀架在皇上脖子上逼他给大人官复原职。 兄弟们在东厂日夜煎熬,愁得头发大把大把掉啊! “大人,属下愿意为大人上刀山下火海!” 解云洲摆了摆手,赶苍蝇一样:“去,去,做好自己手里的差事,旁的不要问也不要管。” 敢来刺探自己得虚实,这小子胆子不小。 被解云洲冷冷瞪了一眼,那侍卫一个激灵,后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讷讷应了一声是,逃似的一溜烟跑了。 另一边,梁国公夫人自从回府后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她现在还浑身发寒,一想起皇上看自己时森冷的视线就后 怕不已。 屋外突然响起梁国公暴躁的声音:“滚一边去,这是老子的屋子,老子还不能进吗?” 他说着用力推开门,“淑妃都和你说了什么?” 还没看到梁国公夫人的人,他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可是有什么关于皇上的消息。” 此时梁国公夫人全然忘了自己出门前还挨了梁国公一巴掌,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哭起来:“何止啊!我亲眼看到了皇上,皇上人瘦棱棱的,精神头也不大好。” 活脱脱病秧子样! 说他命不久矣,梁国公夫人就是想不信都难啊! 梁国公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他那旧友没骗自己,就在梁国公挣扎着要不要再去找旧友的时候,梁国公夫人又开口了。 “淑妃娘娘还怀孕了,你说这都是什么运气啊,定是你们祖坟风水不好!”梁国公夫人用帕子盖在脸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方才还想着要去找旧友好好筹谋一番大业的梁国公瞬间转愁为喜。 “糊涂东西,这是天大的好事,哭什么哭!”梁国公喜上眉毛,甚至嘿嘿笑出了声。 “这才是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都在帮我!”梁国公畅想起来。 高婕妤肚 子里的是男是女都是未知,高婕妤母家不煊赫,和自家比起来多有不如。 自己如今就是没了官职,高婕妤的父亲见了自己一样要行礼拜见,他越想越膨胀。 淑妃肚子里总算有货了,只要想办法延续皇上的寿命,让他多活上一年,只等自己得乖外孙出世,他就能拥护外孙登基。 到时候幼帝无法临朝,自己这个亲外公岂有不帮外孙看护江山的道理。 而且,梁国公眼底晦色一闪而逝,大不了到时候来个狸猫换太子,总之,他的女儿一定会是太后! 见梁国公笑得诡异,梁国公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你倒说说,喜从何来?” “男人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记得多给娘娘送些补品。让她好好养胎吧!”梁国公说完兴冲冲就出门了。 旧友能给安南王当说客,想让自己出钱出力,他自然也可以联络好友,替自己摇旗呐喊! 梁国公兴许是屡屡受挫,一时被淑妃有孕的消息冲昏了头脑,他四处登门拜访的举动瞒不过解云洲的眼睛。 解府。 解云洲捏着一枚黑色棋子,看着棋盘上的残局,轻笑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七百一十七章 去母留子 议事殿后殿空旷,并不因平时赵晟起居都在此处就布置豪奢。 沉重的呼吸声中偶尔夹杂两声痛苦呻吟,赵晟睡梦中也眉心紧蹙。 药味在不流动的空气中凝结般牢固得附着在被褥中。 赵晟挣扎着,梦中他掉入了深不见底,药渣堆积成的洞窟。 “不!”眼皮费力挣扎,抽搐着颤抖一番后,赵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醒来。 难以言喻的疲惫感袭上心头,赵晟四肢发麻,心跳的像是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他喉咙里像是含着一团炽热的炭,又干又疼,“水~” 听到床上传来皇上暗哑的声音,徐内侍忙不迭的倒了一杯温水送到了床幔里,扶着皇上的脖子让他喝下肚。 赵晟一连喝了三杯水,才觉得口没那么干了。 “皇上,皇后娘娘在议事殿前殿等了好一会儿了,说是想来侍疾。”徐内侍觑着皇上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自己与皇后的关系相敬如冰,他还曾指望皇后能给自己生个嫡子,没想到这孩子心急,已经投胎到了淑妃肚子里。 “让她进来吧。”赵晟伸出胳膊,示意徐内侍把自己扶起来。 赵晟自己用不上力气,一百多斤的 肉累的徐内侍出了一层薄汗,他心道,屋子太热了! 窸窣一阵脚步声后,身姿如弱柳扶风的谢净沅映入了赵晟的视线。 谢净沅脸带病容,但丝毫不减风姿,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虚弱的美感,赵晟眼里闪过一抹隐晦的欣赏,他的皇后就是与其他嫔妃不同。 “皇后来的正好,朕有事要和你商量。”赵晟面带微笑看着谢净沅,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快到朕这来做,这暖和。” 赵晟拍了拍自己身边,床榻边缘的位置。 皇上也曾在这里临幸过后妃,谢净沅嫌他的床脏,不肯过去做,只摆头:“臣妾身上也有病气,怕传给皇上就不好了。” 谢净沅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臣妾特来求皇上,让臣妾到皇寺里清修一段时间,臣妾的弟弟死了冤枉,臣妾总能梦到他,心中惶惶不安。” 此非虚言,光看谢净沅那两个快要垂到脸颊上的青色眼袋就知道她休息的不好,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谢净檀不可能化身厉鬼缠着自己,谢净沅休息不好的原因在于她过于思念弟弟。 从小,谢丞相就对他们二人管教严苛,两人总在收到责罚后互相 鼓励,一朝丧弟,谢净沅本就带病的身体更加孱弱了。 但赵晟不这么想。 皇后这是在和自己叫板吗?她在威胁自己,觉得自己对梁家的处罚还不够。 方才生出的那些对皇后的欣赏都消失殆尽,赵晟拧眉,满心怨气,果然后宫的女人都一样,都想从自己身上索取东西。 “好了,朕还活着,你一个人去皇寺做什么,不知道还以为是朕容不下你,把你贬去的呢!”赵晟语气不满。 “淑妃怀孕了,但淑妃品行不端,梁国公府不重教养,不懂尊君,朕属意淑妃的孩子落地后交由你来教养。”赵晟看着谢净沅,一副施舍的口吻,他等着皇后和自己谢恩。 淑妃有孕? 谢净沅内心毫无波澜,皇上的子嗣和她没关系,她也不关心,更不会去做出让人家母子分离的事情。 “臣妾怕是有心无力,还是等淑妃平安生下孩子再说吧。”谢净沅生冷的拒绝了皇上,眼神十分坚定。 梁淑仪害死了自己的弟弟,她是淑妃孩子的姨母,谢净沅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迁怒那个无辜的孩子。 索性一切就不要开始。 赵晟啧了一声,好像谢净沅是在和自 己无理取闹一样:“你放心,淑妃生下孩子,朕就送她去伺候太后,太后还说过喜欢她呢。” 闻言谢净沅诧异的看向皇上,太后已经死了呀,皇上的意思是要去母留子吗? 淑妃是伴驾最久的妃嫔,对皇上也是一腔爱慕,这份爱意谢净沅通通看在眼里。 可皇上竟然背着淑妃做出了这么残忍的决定。 淑妃怕是还蒙在鼓里,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呢吧! 谢净沅一刻也忍不下去了,她不想看到皇上,这辈子,她还从来没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臣妾身体不适,先告退了!”谢净沅脚步匆匆离开了议事殿。 赵晟眯起眼眸,看向皇后仓皇的背影,又是一声嗤笑:“没意思,皇后胆子这么小吗?” 淑妃贪婪愚蠢,他早就厌弃淑妃了,再加上梁国公府屡次触犯他的底线,他真觉得自己忍让够多了。 “皇上,解大人来了。” “叫他进来吧。”刚要躺下的赵晟不得已重新打起精神,他用力拍了拍自己脸颊,让脸上多了一分血色。 解云洲一身素色衣裳,头上的簪子换成了白玉的,由内而外犯散发着从容淡定的气质。 他说话声音缓 和,不难察觉出他日子过的不错。 为着解云洲这份淡定,赵晟又生了一通闷气,看解云洲哪里都不顺眼了。 “朕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赵晟用质疑的眼神看着解云洲。 解云洲点头:“梁国公确实有异动,昨日他四处拜访亲朋好友,似乎打算立淑妃肚子里的孩子当储君。” 淑妃肚子里的孩子男女未知,梁国公就敢做这样的美梦,可见他野心不小。 当然安南王的说客进皇城的事情解云洲只字未提,皇上受不了再多的刺激啦,万一真的急火攻心,一命呜呼了可怎么办! 赵晟丝毫没有怀疑解云洲说的话,反而一脸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 “去搜集那些人的证词,朕要上朝,亲口问一问梁国公是怎么想的,要不要朕把龙椅让给他坐!”赵晟压着怒火,咬着后槽牙道。 赵晟出离愤怒,愤怒到脑袋都没那么疼了,人看起来也比前两日清醒了许多。 连着五日没有上早朝,朝臣们已经开始私底下议论纷纷,皇上体弱,皇上子嗣稀薄,等等言论喧嚣尘上。 都被解云洲暗中压了下来,否则传到赵晟耳朵里,他分分钟能升天。 第七百一十八章 风起云涌 赵晟说完就这句话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叹了口气,然后往后仰倒,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 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徐内侍上前低声唤了一声:“皇上,该吃药了。” 他屏住呼吸好一会儿,皇上也没反应,徐内侍了然,皇上这是睡着了。 “那药又给皇上吃上了,不过是耗费皇上心血的药,想来撑不了太久。”徐内侍送解云洲出大殿,在他身边低声道。 解云洲明白他所说的是龙血丸,龙血丸见效快,能让皇上短时间内有种身体已经恢复的假象。 但多则五个月,少则三个月,皇上的身体就会亏损的更厉害,再次倒下的时候可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站起来了。 “皇上想来是下定决心要处置梁国公府了,已经动了去母留子的心思,估计以后的议论少不了。”徐内侍面带愁容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这样的安稳日子还有几天可过了。” 春日临近,风已经没那么刺骨难耐,解云洲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恢弘压抑的皇宫,他目光幽深的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劳徐内侍多辛苦了,皇上身边还离不得你。”解云洲回头看着徐内侍,语重心长:“放心吧 ,以后一定会感谢徐内侍的。” 有了解云洲这句话,徐内侍顿时喜上眉梢,解云洲向来言出必行,他是不会糊弄自己的。 历来皇帝死了,贴身的内侍不是去守皇陵就是不明不白的跟着殉主了,他还没活够,皇陵苦寒,他也不想去受苦。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跟着方术士倒向厂督解云洲的原因。 进屋前,徐内侍搓了搓自己的脸,不让喜色透露出来,他微微低着头,腰背躬着。 明黄色的床上,皇上睡的正香,丝毫没察觉到危险的靠近。 暮云阁。 淑妃怀孕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不到一天的功夫就传的人尽皆知。 “轻狂,还没坐稳胎就迫不及待嚷嚷出来,生怕皇上忘了她吗?”高云瑶气得昨晚都没吃下去饭。 她漂亮的脸蛋狰狞扭曲,对着铜镜插簪子时,力气大的把自己的发髻都插歪了。 “淑妃昨日还去了皇上的议事殿,想来是亲口告诉皇上这个消息的。”银月在一旁附和。 她也看不惯淑妃得势的样子,从前在淑妃手里,她也没少吃苦头。 高云瑶眼神讥讽,嘴唇上掀,十足妒妇模样,她用力扯住自己垂在耳边的一缕碎发,心中好像压着一座大山。 她不是妒忌妃 嫔怀孕,而是觉得淑妃怀孕,老天不公。 “哼,复仇的机会来了,淑妃害我失去了我第一个孩儿,天理昭昭,也该轮到她尝尝丧子的滋味了。”高云瑶眼神看着淑妃寝宫的方向,眼神凶厉吓人。 银月肩膀一瑟缩,娘娘又想害人了,每当这个时候都是银月担惊受怕的时候,自己蠢笨,万一被娘娘当弃子舍弃掉她就真的完蛋了。 见银月小步往后躲,高云瑶轻嗤了一声:“怕什么,就你还帮不上忙,只要管好你自己的嘴,不要出去乱说就好了。”高云瑶给了银月一个警告的眼神。 她画了柳叶眉,本该温婉的眉眼此刻却宛如厉鬼一样可怖。 解府。 意欢把巴掌大小的小猫团团在胸口前,闻着小奶猫身上有些腥的羊奶味,一脸满足。 “谁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猫啊?”意欢掐着嗓子,脸上带着痴笑,看着小玳瑁猫自问自答:“是你呀!” 半个月有十天都在外面野,在附近街巷的猫里称王称霸的公狸猫立马蹭着意欢的鞋面,不满的发出喵喵叫声,似乎在谴责意欢的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意欢弯腰,摸着狸猫弓起来的脊背,安抚它:“你是一只威风的大猫猫,可不是可爱 的小猫咪了!” “真是白瞎了夫人哄人的本事,这么好的一张嘴,不三妻四妾可惜了。”春祥在一旁掩嘴笑,对着意欢挤眉弄眼。 意欢被逗笑了,她顺着春祥的话往下说:“我也这么觉得,到时候就让你做我的大老婆!” 春祥没想到自己会反被调戏,笑的无奈又害羞,脸破天荒的红了。 此时,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夫人,有您的信,是宫里来的。” 意欢眼睛一下就亮了:“定是皇后娘娘写给我的信,快拿进来!” 她把还在熟睡的小猫放在铺着绸缎垫子的猫窝里,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一脸迫不及待。 春祥怕她吹着风,先一步打开门帘,接过信,递给意欢。 “夫人,您坐着看吧!”意欢站着就开始拆信,脸蛋红扑扑的,看得出她高兴着呢。 嘶拉一声,意欢拆开信封,一看皇后娘娘写给自己的信竟然有两页纸呢:“皇后娘娘这是想我了!” 可等意欢看完了信里的内容,脸上血色去了一半,面色凝重,握着信纸的手都开始颤抖。 “皇后娘娘说她觉得身体大不如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撒手而去,要我拿着她的印章,到时候用她的钱赈.灾。”意欢说着 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春祥手足无措,“夫人快别哭了,想来是皇后娘娘因为丧弟太伤心,这才胡思乱想的,等您身体养好了,进宫看看皇后娘娘,兴许她就好了。” 哪里就有要死这么严重呢?春祥心里甚至有些埋怨皇后娘娘,明知道她们夫人在坐小月子还要写这些惹人伤心的东西。 意欢有种身后有野兽在追一样,催促着她快点实现要把皇后带出宫来的许诺。 解云洲进屋的时候,意欢已经擦干眼泪了,但眼眶红红的,鼻尖也在一抽一抽的,看着可怜又可爱。 “怎么了?”解云洲狐疑,意欢怎么又哭了。 意欢上前,扑进解云洲怀里,贪恋着解云洲身上传来的温暖:“真的不能想个办法,快点把皇后娘娘弄出宫吗?她给我写信,说她命不久矣了。” 解云洲眼神一暗,她把意欢从怀里揪出来,看着她得眼睛,一字一句道:“放心吧,她活得好好的呢,她一定能活得比皇上久。” 这句话听到意欢耳朵里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箴言一样,凡是解云洲所说的话,无不应验。 “真的!”意欢得知皇上命不久矣,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太好了,这个大害虫终于要遭报应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 高云瑶的威胁 解云洲敲了一下意欢的脑门,啼笑皆非:“这话要是被他听到,他一定会活活被你气死。” 意欢扒拉开解云洲温柔有力的手掌,跑到床榻边去看睡中的小奶猫。 “喵喵~”戳戳小猫软呼呼的肚皮,意欢又用鼻尖顶了顶小奶猫的鼻尖,又抿着嘴唇夹小猫耳朵。 看着意欢一脸满足,解云洲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将来她一定会是个好母亲的想法。 他心微微抽痛,有个小猫转移意欢得视线也好,省的她闲着无事便会想起那个没缘分的孩子。 宫里,淑妃听到瑶妃来探望自己,浑身发寒,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自己从前是如何苛待高云瑶,害她小产的。 她一定是来报复自己的! 淑妃笃定高云瑶不怀好心,警惕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娘娘,要不奴婢出去说您在休息?”淑妃身边的宫女轻声道。 淑妃脸色难看,她抿唇不说话,半晌菜下定决心:“算了,你让她进来吧。” 高云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在这种关口来害自己。 而且,母亲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万一皇上真的殡天了,自己肚子里的遗腹子也 无法为她争取太多的利益。 万一是公主可怎么办? 没了父皇的公主下场能好到哪里去?估计选驸马的时候嫁妆都拿不出手。 自己还年轻,出宫嫁人多好! 淑妃得心摇摆不定,以至于瑶妃进来屋子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淑妃姐姐有喜,是天大的好事,妹妹替你开心,咱们姐妹也算有缘,我也来沾沾你的喜气。”高云瑶笑的和气,眼里透着欢喜,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两人私交甚好。 淑妃紧张,下意识捧自己得肚子,她脸上扯出笑容,可见瑶妃巴结自己,心中不免生出得意。 就算你心怀不轨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妒忌我妒忌的要命,昨晚一定没睡好吧! 淑妃洋洋自得的嘴脸又露了出来,这么长时间了,淑妃一点长进也没有!还学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 心底嗤笑一声,高云瑶掩饰住自己的鄙夷,亲亲热热得要去靠近淑妃。 “娘娘,您要的杏仁乳茶!”淑妃的宫女立马端来两盏热茶,挡在淑妃和瑶妃之间。 淑妃脑子一热,难掩娇矜,她自持身份高贵,高云瑶宫女出身,不配和自己同起同坐。 “妹 妹你连失两胎,定是身体不好,你当宫女时间太长了,劳碌人损身体的很。”淑妃语重心长:“夜有可能是你命不好。” 淑妃眼里透着得意,她看着瑶妃的脸,以为自己打击到她了,等着看她落寞又不甘的表情。 可谁道瑶妃面不改色,还附和着自己说道:“淑妃姐姐说的是!所以我来沾沾姐姐得喜气,姐姐总能逢凶化吉,真让人羡慕!” 淑妃自从诊出怀孕就撤了屋里得熏香,花都不见一盆,可见其谨慎。 常吃着药,高云瑶身上一股药香,并不难闻,衬得她病恹恹的。 现在对着淑妃低声下气,像是回到了从前做宫女的时候。 想着自己心里的计划,高云瑶数次告诫自己,忍! 淑妃的宫女又端来伊犁杏干,金黄色得杏干各个都有婴儿巴掌大小。 “娘娘这是皇上特意命人送来的,今年只得了几斤,都送来给您了!”宫女嘴脸炫耀,虽说没看瑶妃,可话里话外都是得意。 “皇上真是宠姐姐!谁让姐姐是跟随皇上时间最长的呢!”高云瑶不在意,不过是一盘杏干,不值得什么。 她想要的是淑妃肚子里 的孩子! 太医说过,她两次小产,第二次还是大月份流产,已然伤了身体,极有可能无法有孕。 皇后清高孤傲,不会抚养任何妃嫔的孩子,高婕妤自己有孩子,到时候淑妃一死,有资格抚养孩子得高位妃嫔就只剩自己! 筹谋一番就能得到一个孩子! “娘娘,不好了!”外面又跑进来一名宫女,仓皇的跑到淑妃身边,弯腰附在淑妃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淑妃眼睛瞪得老大,惊愕得张着樱桃小口:“什么!” 父亲怎么如此糊涂! 自己都知道了!皇上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真是蠢死了!”淑妃都气哭了,若不是碍于高云瑶还在,她早就开始跺脚大骂了。 贵女怎么了?贵女受到严苛教养,可也是有脾气的! 淑妃凉嗖嗖的眼神看向瑶妃,这人好不知趣,还在这里等着自己请她走吗? “淑妃姐姐有事,那妹妹先不打扰了!”高云瑶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依依不舍的走出了门。 走出淑妃寝宫,高云瑶眼神一下就变冷了,她迈着极快的步伐往自己的暮云阁走。 银月跟在高云瑶身后,替淑妃默哀,但 凡是被她主子盯上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回到暮云阁,高云瑶当即给意欢写了封信,意欢欠她一个人情。 若不是她想办法惊了高婕妤的胎,皇上的眼睛就会一直盯着解云洲,解云洲又怎么会只被革职这么简单。 而且解云洲最近还有起复的架势,怎么看,他们都该好好谢谢自己。 解府,意欢收到高云瑶的信,气得直接就把信给撕了。 “无耻!真是无耻!”意欢不解气,用脚去踢轻飘飘的纸屑。 春祥没看到信里的内容,只知道是瑶妃的信。 瑶妃和夫人关系不睦,能把夫人气成这样,一定是说了什么过分要求。 “夫人不气不气!”春祥赶忙安抚夫人,万一被气出好歹来可怎么办? “她太无耻了,明明是她自己要害人,还把由头按在了我们的脑袋上!”意欢气鼓鼓。 果然高婕妤不会无缘无故动胎气。 而且高云瑶满纸威胁,什么要去皇上那里告发,说厂督私藏龙袍,她又没趴解府床底下,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可意欢不得不忌惮,高云瑶是疯子,万一她真有手段往解府夹带龙袍呢? 第七百二十章 解云洲试探 意欢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宫里,干脆杀了高云瑶算了,省的她一天天惦记着想从自己这里谋取利益。 “我一定要和她说个明白,我不会任她宰割的。”意欢被气的语无伦次,眼泪也不争气的往外涌。 她恼怒,自己也太不争气了,一激动起来就浑身哆嗦不说,还爱流泪,也太不体面了。 从夫人的话里,春祥大致猜出了夫人生气的原因,一定是瑶妃做了坏事,还要用来要挟夫人。 “夫人,冷静,等厂督大人回来,咱们细细的琢磨一番,不能总由着瑶妃狗皮膏药似的贴在您身上!”春祥提起瑶妃,语气也是恨恨的,这个瑶妃狠毒非常,还自诩对夫人有恩,摆着为了夫人好的嘴脸,行着有损夫人的事情。 早知道,她当初就算抹脖子也不让高云瑶把自己养大! 意欢吸了吸鼻子,把那两滴泪擦干,蹲在地上把纸屑都收敛在一起,丢尽了火盆里。 “我绝对不会让她得逞!”意欢看着火盆里然后后的纸屑灰烬,心里暗下决定。 她和高云瑶之间需要有个了结了,她并不亏欠高云瑶什么,恩情已经在高云瑶一次次算计自己中消磨殆尽。 院子里的石榴树如今还 没发芽,萧条的枝干影子投射在窗户上,留下一片歪歪斜斜的模样。 意欢方才的动静惊醒了小玳瑁,它发出细声细气的叫声,似乎是在寻找母亲,寻找依靠。 一听到它的叫声,意欢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东厂诏狱。 火把照亮有限的范围,地牢中更多的位置是黑漆漆的,阴森森的。 肥硕的老鼠正大光明的在牢房的角落里窸窸窣窣的动作着,黑豆豆似的眼睛亮的惊人,甚至会给人一种在被老鼠审视的压迫感。 “哼,东厂的老鼠都这么威风!” 暗哑的男声在空旷的牢房里响起,角落里盘坐着一位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他头发胡子都蓬乱无比,身上的衣服更是脏乱不堪,不用凑近都能知道他身上的味道绝对不好闻。 “高大人好悠闲啊,果然到了哪里,您都能泰然处之。”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高大人猛地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愕然道:“解云洲,你不是被革职了吗?怎么还能来地牢?” 消息倒是够灵通的,解云洲无意追究高廷尉是怎么知晓的外界消息,他一身常服,慢悠悠走到高廷尉牢房外。 “淑妃怀孕了,梁国公步步高升,眼看 着就要成为皇上身边的第一人了,谢丞相死了儿子,一蹶不振,你又被我困在这里,他的路一片坦荡。” 高廷尉猛的扑到牢房栏杆上,目眦欲裂:“都是你害得我落得如此田地,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大权在握了!你我合作,难道不是最好的吗?” 高廷尉不解,解云洲明明也汲汲于权利,为何不咬自己的鱼饵呢? 随着高廷尉扑过来,他带过来一股排泄物特有的臭味,骚气,解云洲掩住鼻子,嫌恶的后退几步。 “哈哈,装什么!”高廷尉哈哈大笑着,还掀起衣袍兜风,抛向解云洲的方向。 解云洲看着高廷尉如此幼稚的举动也笑了,嗤笑。 “我已经掌握了你在通州的私兵,外面也都知道你已经死了,可是我还想让你继续活着。”解云洲怜悯的看着高廷尉。 这个风光一时的人如今是自己的阶下囚。 “你当初私通金国,和摄政王达成合作,给太后偷偷送‘雷藤’的时候可有想过你自己的下场?”解云洲气魄压人,他俊美的脸在摇曳的火把光线中晦暗不明。 “解云洲,你如今说这些都没有意义,留着我你会后悔的,只要我不死,我就永远都有重新 站起来那一天。” 高廷尉无所谓的耸肩,反正事情也不会变得更差了,解云洲不杀自己也什么值得感激的,不过是有他自己得目的罢了。 “成王败寇,做大事就要有豁得出去的决心,死又算什么,只要能达成我的目的,我什么都可以牺牲!”高廷尉说着说着突然拔高声调。 “解云洲,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娶了意欢的,女人是累赘你知不知道!”高廷尉反过来可怜起解云洲来。 好端端一个杀伐果断的男子,处处都受到情爱的辖制,这样的人是爬不高的。 “我会等着,解云洲,我等着你跌得更狠的那一天。” 解云洲不是来和高廷尉逞口舌之快的,他问道:“你既然拿得出龙血丸,就一定也能拿出雷藤的解药,我可以和你做个交易。” 哈哈哈,高廷尉忽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真实目的吧!”高廷尉自得起来,他高昂着脖子,像只骄傲的大白鹅:“皇上身体不行了吧?” 雷藤号称无解,事实上也确实无解,而且赵晟中毒多年,早就药石无医了。 端看高廷尉的反应,解云洲就知道没戏了,高廷尉 手里也没有解药。 如此看来,皇上只有靠虎狼只药吊着命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解云洲再多和高廷尉多说一句话都觉得烦,他转身毫不留情的离开了这个阴暗的地方。 回到地面,晒着阳光,解云洲摊开手心向上感受了一会儿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 “还是当人好啊!”解云洲感叹一句。 对一个人最大惩罚不是让他去死,而是让他亲眼看着,他所在意,经营起来的一切都慢慢被毁掉! 他离开时,背后那一声高廷尉的嘶吼就是最好的证明。 回到解府,解云洲没听到屋里传出意欢的笑声和说话声,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异样。 他掀开门帘,进屋后眼睛就开始搜寻意欢的身影。 找遍了整个房间都没看到意欢的身影后解云洲一下就慌了,难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意欢被人掳走了? “意欢!”解云洲惊慌的掀开帘子,站在院子里大喊一声。 彼时,意欢从小厨房拎着一个食盒走到了院子门口,被解云洲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她裹得像颗棉花球,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此刻这双大眼睛里满是困惑。 她怎么了?解云洲鬼吼鬼叫什么呀! 第七百二十一章 唐珊珊求助 解云洲看着意欢,愣了一瞬,旋即尴尬涌上心头。 但他心里又有种失而复得的欢喜:“我还以为你出事了,真是吓死我了!” 解云洲又冷着脸,责问春祥:“外面这么冷,夫人的身体还虚弱着,为什么要让夫人出门。” 万一意欢因此感染了风寒,就是春祥办事不利。 春祥羞愧万分,艰涩开口道:“是奴婢疏忽,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见春祥低头认错,意欢的脸一下就红了,是她自己吵着要去厨房亲手下厨,春祥劝阻过自己,她佯装翻脸,春祥执拗不过自己才松的口。 “不是春祥的错,是我执意要去厨房的,我想亲手煮一碗醪糟小圆子吃。”意欢提了提手里的食盒,献宝似的:“你看,我还给你带了一份。” 说话间,意欢已经被解云洲推进了屋子里,意欢自知惹解云洲生气理亏,心虚的不敢再多言语。 她对春祥投以歉疚的目光,却见春祥抿着嘴,对她轻笑,全然不在意方才被训斥的模样。 进了屋,解云洲也不许意欢解开衣服,一定要她缓缓,等到身上有要发汗的感觉才许她脱下一层层厚厚的衣服。 “瞧你, 不过是一口吃的......”话还没说完,解云洲意识到自己语气太严厉,意欢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心虚不已,可怜的样子让他把未说完的话又吞了回去。 见解云洲吃瘪的把话憋了回去,意欢忽然狡黠一笑,她打开放在桌子上的食盒,里面是一个小瓦罐,瓦罐里是醪糟,另一个碗里装着十几个生的桂花小圆子。 “我没吃独食,还给你带了一份!”意欢亲自动手要替解云洲煮。 解云洲从意欢手中接过瓦罐,认命的放在春祥拿来的火炉上,他舍不得对意欢说重话,又怕自己不吃这圆子糟蹋了意欢的心意,让她胡思乱想。 咕嘟咕嘟,瓦罐里的水沸腾后,淡淡的醪糟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意欢双手撑着下巴,看解云洲低垂着眉眼,专心的吃小圆子,“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吃?” 自从意欢小产后,一直胃口不佳,为了吃药才勉强用些饭,人都瘦了好几圈,这几日她突然来了胃口,方才想吃酒酿圆子想的心痒痒,还非要自己动手才行。 春祥看夫人恢复胃口,脸上也多了喜色,夫人好像慢慢从小产中走出来了。 “你身上是 什么味道?”意欢翕动鼻子,在解云洲的肩膀上细细嗅探,解云洲身上有股霉味。 意欢的鼻子突然变得无比灵敏,常常能闻到春祥闻不到的味道,比如她一进厨房就觉得厨房里的油位重,全程捏着自己得鼻子。 现在意欢的鼻翼两侧还有些浅到微不可查的红印子。 解云洲不禁耸肩,嗅探了一番,他去了一趟东厂诏狱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这都被意欢闻出来啦! “怎么,你和小狗互换鼻子了吗?”咽下最后一口醪糟小圆子,解云洲放下手中的白瓷勺子,勺子撞击再碗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意欢的视线被解云洲骨肉匀称的手吸引了,盯着傻看,“哼,可别叫我闻到哪日你身上有香粉味,臭倒是无所谓。” “除了你,谁也近不了我的身,这还不行吗?”解云洲好声好气哄意欢,看向她的眼眸里满是爱意和宠溺。 意欢满足的靠在解云洲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慢慢闭上了眼睛:“我知道。”她小声道。 意欢又来了困意,她眼泪蒙蒙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动了动脖子,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向床榻:“我的眼皮在 打架,我睡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叫我。” 白日里睡多了头疼,晚上也迟迟睡不着,意欢不舍的看了解云洲一眼:“你要有事就去忙吧,放心,不会让你找不到我的。” 解云洲上前帮她压了压被子,又俯身在意欢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身上好闻的檀香味给意欢无比的安全感。 “睡吧。”解云洲轻声道。 再三确认过意欢睡着后,春祥走出内屋,对解云洲道:“宫里瑶妃给夫人写了封信,夫人看后大发雷霆,您看,要不要......” 要不要让他们在宫里的人处理一下瑶妃。 解云洲懂得春祥要说的未尽之言,提及瑶妃这个人,解云洲眼里划过厌恶,他摇头:“不用,还不到时候,夫人既然没告诉我就证明她有自己的想法,由得夫人自己处理吧。” 给意欢找点事情做,好过她一个人闲暇的时候胡思乱想,为了那个小产的小孩悲伤春秋。 “夫人要是喜欢什么就尽量满足她,只是倒春寒,还是少让她出门。”解云洲又敲打了春祥几句才出门。 解云洲迈步朝着书房的院落走去。 远远就看到一道聘婷袅娜的身影伸着脖子在四 处张望,她一身亮眼的粉色罗群,冻得不时轻轻跺脚。 唐珊珊,唐秀女,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大人!”都快在风中冻成冰坨了,唐珊珊一看到解云洲的身影,顿时激动的都想流泪。 她得知皇上病了的消息后,就在解府惶惶不可终日,她来皇城的目的就是进宫侍奉皇上,出人头地! 皇上病成这样,选妃的事情是不是就要泡汤了! 那她何日才能离开解府进宫呢?可别时间久了,皇上再把她给忘了,解府没苛待她,可不会一直这么养着她呀! 是以憋了好几日,唐珊珊终于憋不住了,跑来求解云洲,求她替自己想想办法! “大人,你帮帮我的,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不能一事无成啊!”唐珊珊潸然泪下,抽泣的好不可怜。 但不是谁的眼泪都能打动解云洲,显然,唐珊珊不在此列,他冷漠的看着唐珊珊,语气不耐烦:“你是皇上的女人,自然会有皇上安排你,我不过一介白身,帮不上你的忙。” 动动嘴皮子就想让自己帮忙,想的也太天真了,解云洲每天清晨洗漱都会照镜子,他确定,自己长得不是缺心眼,好欺骗的样貌。 第七百二十二章 唐珊珊面圣 解云洲也没有要请唐珊珊进书房的意图,他迈步,从唐珊珊身边路过:“还是回你的院子里等宫里的消息吧!” 这和判了自己死刑有什么区别? 唐珊珊慌了手脚,想拦住解云洲,“大人我身上有祖传的固本培元的秘方,夫人面带病容,吃上几剂定能药到病除。” 解云洲身边不知汇聚了多少名医圣手,并不稀罕唐珊珊手里的秘方。 但近百年来,时局动荡,战乱频起,也保不齐真的有济世名医留下的药方处在失传的边界,被当做传家之宝流传下来。 唐珊珊出身扬州,扬州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几次战乱都得以幸存没有毁城。 这药方意欢不一定用的上,但可以拿去给皇上用,吊住皇上的命。 “你说你有药方,可保证吃不坏人?”解云洲拉开自己和唐珊珊的距离,眼里带着审视的意味。 唐珊珊大喜,忙不迭道:“绝对靠谱有用,我祖父就是靠着这一剂药方,中风卧床还活着八年之久。” 闻言解云洲更加心动了,这简直就是赵晟的福星啊!赵晟现在需要的不就是这么一剂‘妙药’吗? 解云洲脸上绽放出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但凡少女就没有 不爱慕青春俊俏的,唐珊珊一下看呆了,不禁心波荡漾。 听说皇上长得也很英俊,但一定没有解大人英俊,唐珊珊还有些失落。 “好,那我就送你一阵东风,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了!”解云洲只打算引荐,不打算替唐珊珊筹谋什么,能爬到什么位置,全看唐珊珊自己。 能得解云洲这么一句话,唐珊珊就万分高兴了,她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喜气,反正本朝妃嫔不殉葬,她进宫就算能当贵人,也比嫁给寻常小官强上百倍! 解云洲给唐珊珊半个时辰的功夫让她回去梳洗一番,然后带着她坐上马车直奔皇宫。 议事殿外。 唐珊珊紧张的一直在颤栗,她的脑袋不受控制的一轻微摆动,头上轻颤的珠翠让她紧张的心情暴露无疑。 徐内侍亲自来掀起门帘,解云洲先一步进后殿,唐珊珊无诏,只能在外面等着。 “你怎么又来了?”赵晟心烦,看着解云洲活蹦乱跳的样子就烦上加烦,语气不善。 “唐秀女说她有祖传固本培元秘方要献给皇上,所以我特意带她来面圣。”解云洲坦然道明来意。 有意思,解云洲这是按捺不住了吗?他和唐秀女一定是勾结 在一起了,想来算计朕! 自以为看破真相,赵晟眼里闪过讥蔑之色,傲慢的抬起下巴,叫她进来吧! 他倒要看看,唐珊珊长得有没有画卷里那么美,美到能让解云洲把她收拢为棋子。 得知皇上同意见自己了,唐珊珊大喜过望,差点当场又哭出来,她的嘴唇一直在颤抖,嗓子里溢出呜呜声,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娘亲,她就要一飞冲天当贵人了! 整理了一下并不散乱的发髻和衣衫,唐珊珊没忘了嬷嬷在宫外教导的礼仪,规规矩矩进屋大殿。 没有皇上的命令,唐珊珊不敢抬头,只是颔首看着地面,静静的跪在地上。 大殿里温暖如春,地面也带着暖意,她跪着不算难受。 “抬起头来。”一道威严的男声在她头顶炸响。 唐珊珊先是一哆嗦随后才缓缓抬起头,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神情,露出对着镜子练了无数遍的含羞带怯的笑容。 一双莹润有光彩的大眼睛映入眼帘,赵晟嘴角勾起,有点意思,他竟然觉得这女人十分合自己胃口。 她虽然长的不是顶顶美,但五官让人看着觉得舒服,可以瞧得出她有些小心思,但不是那种精于算计的长相。 “解 云洲说你有秘方要献给朕,怎么进皇城这么久都没想着要献给朕,去了一趟解府就有了这种想法了呢?是谁点拨你了吗?”赵晟的声音一下就冷了,脸色阴沉的看着唐珊珊。 唐珊珊胆子小,赵晟一吼她即刻发出小声的惊呼,发觉自己御前失仪后又弱声替自己辩解:“民女手里的方子是家里给民女傍身用的,并不是一开始就打算献给皇上,只是听闻皇上最近身体不适,从斗胆来献丑。” 她自然知道宫里的太医各个身手了得,皇上不见得就要用自己的秘方,但这是个接近皇上的好借口,好让皇上知道她的心意。 唐珊珊万万没想到,皇上会怀疑自己的用心,她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女,在家乡没经历过多大的风浪,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解云洲。 解大人倒是帮自己解释一下啊! 明明是她自己先说出药方之事的! 解云洲自然看都没看唐珊珊一眼。 赵晟看着两个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又是冷哼一声,可唐秀女的表情不似作假,她也还没那么深的心机能骗过自己的眼睛。 见唐珊珊怕的浑身剧烈颤抖和秋风中的落叶似的,赵晟又脸色一变,冰雪初融般道:“好了, 是朕误解了你的心意,既如此就先把药方呈上来吧。” 议事殿一直都要太医在一旁伺候,以备不时之需,那太医接过药方,细细打量起来,眼神一亮,不时发出惊叹。 “还能这样!” “竟是如此!” 太医像得到了宝贝一样,捧着药方对皇上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方子真真奇妙,依臣所见,这药方正对皇上的身体有利!” 赵晟也跟着笑了一声,他吩咐人把药方抄录下来,送到太医院让太医们一起看看,若是确保没问题,就立刻给他煎上一碗。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太医院又来了两名太医,都当着皇上的面对药方赞不绝口。 “不错,你干了一件好事。”赵晟转头对着解云洲夸赞了一句,果然剥除解云洲身上的官职,让他远离权利,他才会全心替自己办事。 解云洲云淡风轻,对着赵晟扯了扯嘴角。 赵晟心情好,原谅了他的大不敬。 “唐氏有功,升为淑媛!”赵晟语气里难掩高兴,脸色也更加红润有光了。 唐珊珊喜不自胜,磕头谢恩,总算被她等到这一天了。 和她一起住在宫外的秀女都还没见到皇上面呢,自己已经是淑媛娘娘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唐珊珊心急示好 解大人才是自己的贵人,若不是有自己去解府这一茬,她也无法面圣! 唐珊珊心中对解云洲充满感激,可她也看出来了,皇上不希望自己和解大人走的太近。 她低垂着头,心中默默道:解大人,放心,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宫里又多了一位唐淑媛,这成了件新鲜事,她是如何跳过秀女入宫选秀,被皇上册封的呢? 盯着议事殿的耳目众多,很快,大家就都知晓了,原来是解云洲‘牵线搭桥’来着。 “解大人怎么也做起这种营生来了。”银月小声嘀咕。 她手持犀角梳,一下,一下的帮高云瑶疏通头上的经络,这几日娘娘做说醒来后头疼的厉害。 高云瑶闭着眼,眉心微蹙,头疼折磨的她没心思想东想西的,她闻言沉闷的叹息一声。 宫里进新人再正常不过,人无百日红,皇上不会缺鲜嫩的女人,只是来了新人,就凭皇上的性子,怕是要冷落她们这些旧人一段时日了。 按银月说,这个唐淑媛才是娘娘该针对的人,要么收服她,要么就趁早除掉她。 省的人家怀孕之后再去折腾人家,平白又多造了一桩杀业。 高云瑶始终闭着眼,她看不到银月的 表情,但她能从银月得语气中察觉到她得紧张。 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睨着银月的脸说:“我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杀人魔吗?你怎么总觉得我要别人?” 噗通噗通,银月耳边是自己聒噪的心跳声,她嘴唇颤抖:“娘娘,奴婢绝无此意!” 她慌慌张张,狠狠给了自己几个响亮的巴掌,都是自己这张破嘴,惹得娘娘不高兴了。 高云瑶蹙眉,不耐烦:“行了,快给本宫疏头!以后没事少张嘴!” 银月记下了,她以后就当自己是哑巴! 屋子里的气氛沉闷不已,皇上许久不来,屋子里也没新添皇上御赐的物件。 对比人家婕妤和淑妃宫里焕然一新的屋子,高云瑶的暮云阁多有不如。 高云瑶心里怎么可能丝毫芥蒂都没有,她只能先忍下这口气。 淑妃何高婕妤豆踩在自己头顶上了,还差一个唐淑媛吗? 她现在忍不代表会一直忍,谁能笑道最后还没成定数呢! 银月又是一哆嗦,她方才脊背发毛,有种自己穿行坟地的阴森感。 唐淑媛被赐住在原来梁淑仪芙蕖殿得隔壁,延禧殿。 延禧殿年前才休整过,因时间太匆忙,宫里的布置有些寒酸,宫人们就 先从芙蕖殿殿里搬出许多东西充门面。 唐珊珊不知情,只觉得每件东西都华美非常,大到屏风桌椅,小到茶杯汤匙就没有不精致贵气的。 她偷偷打量过皇上,显然一时半会儿,皇上无法临幸自己。 而且,站在摆设奢华的屋子里,她再看看自己,她身上穿的已经是自己最贵的衣裳了,还是呗衬的灰扑扑的。 “淑媛一季有六身新衣裳,如今刚入春,天还冷,宫里会先给娘娘做六身冬衣来。”伺候唐珊珊的嬷嬷出声道。 唐珊珊打量这个新拨派给自己的嬷嬷,她容长脸,一脸严肃,偏偏说话声音温柔和气。 瞧着不像是难相处的人。 “奴婢姓余,进宫二十年了,之前是在议事殿前殿伺候着,皇上命奴婢来侍奉您!”余嬷嬷笑得可亲。 一听余嬷嬷原是皇上身边的人,唐珊珊心里美滋滋的,这是皇上重视自己啊! 她拉过余嬷嬷的手,信任道:“我初来乍到,宫里的许多规矩都不懂,以后就倚仗您多提点我了!” 唐珊珊身边没有可信之人,正觉得惶惶不安呢,如今来了个余嬷嬷,她心里觉得近便,余嬷嬷说什么她都听。 就没见过这么没脾气的后 妃,皇上后宫里有些贵人之流的妃嫔还有些傲气,不肯对宫里经年的内侍嬷嬷有好脸。 到底是民间出身,见识少,余嬷嬷暗道,自己还没使出手段来呐,唐淑媛就肯这么乖顺了? 唐珊珊从小就因美貌被家里人寄予厚望,她知道自己唯一的本钱就是一张脸。 和待选秀女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心生忐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美人,显得她并不出众。 论及女红,才情她都比不过人家,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头,得了这么个机会。 “余嬷嬷,我是不是应该去拜见皇后娘娘?”唐珊珊不安问道。 到哪里都得先拜山头啊! 可自己又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皇后娘娘,万一皇后娘娘觉得自己轻狂可怎么办? 余嬷嬷觉得好笑,温声安慰道:“淑媛娘娘太紧张了,皇后娘娘再和善不过,而且宫里的规矩,您的侍寝之后才有拜见皇后娘娘的资格。” 闻言唐珊珊放下了一颗心。 她对自家的固本培元秘方有信心,要不了多久,皇上就能生龙活虎! 希望自己的运道能一直这么好,最好让她能一次就有孕,诞下皇子! 余嬷嬷看着和蔼,做事却有条理又严谨,把分 派到延禧攻得宫女内侍都调教的有条理极了。 唐珊珊什么都不用管,真真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神仙日子。 她在自己的寝宫里是说一不二的主子,居移气,养移体,短短几日,唐珊珊就多了份上位者才有的贵气。 她虽还没去拜见皇后,可皇后的赏赐第二日就到了她的延禧殿。 有皇后娘娘做表率,淑妃和高婕妤都送了东西来,不外乎是首饰头面,绫罗绸缎。 余嬷嬷很高兴,光是唐淑媛份例里的几身衣服根本不够穿,这十几匹料子虽不是今年新料子,但也穿的出去,通通做成衣裳穿着才体面。 唐珊珊有些羞涩,想到自己还欠着解云洲人情,又想到自己当时和解夫人交谈甚欢,拿不定主意问道:“我看那匹桃粉色的花罗不错,赏给解夫人吧。” 解云洲如今是白身,称呼他一声解大人都是尊称。 余嬷嬷摇头:“淑媛娘娘,这不太妥,解大人虽说没了官职,但皇上依旧重视他,往常赏赐他都是成车的宝贝,一匹罗太少了。” 一车东西,那自己收到的赏赐都给他也不够啊? 唐珊珊傻了,她不好意思一笑:“那还是算了吧,以后再说。” 第七百二十四章 诏狱出事 白日里,唐珊珊几乎都在余嬷嬷的教导下恶补礼仪规矩,余嬷嬷还给她讲了不少后宫辛密,把她这个十几岁未经人事的年轻姑娘吓得睡觉都不踏实。 越发乖顺老实起来。 余嬷嬷得意,趁着唐珊珊睡熟了就去议事殿见皇上。 “皇上猜的果然不错,唐淑媛对解大人很要好感,还惦记着要给解大人送礼呢。”余嬷嬷夸赞了一番皇上的英明神武。 不过余嬷嬷私心想着自己毕竟跟了唐淑媛,唐淑媛日子过的越好,她也能跟着沾光。 皇上派自己去固然是有信任自己得原因,可她离了皇上身边,不再近身伺候,时间久了就会被旁人顶去了位置,皇上也不会觉得自己亲近了。 “不过唐淑媛娘娘人懵懂的很,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教导的,瞧着甚至有些糊涂,是个容易被人拿捏的主。”余嬷嬷的话并不隐晦。 结合唐淑媛当日在大殿上的表现,赵晟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了一个怯懦,美丽,但不够聪明的形象。 从前他偏爱聪明人,喜欢看她们为自己争风吃醋,可现在赵晟累了,他想把更多精力放在朝廷公务上,这么一看,唐淑媛很是和他的胃口。 赵晟道:“好好伺候着吧, 不用太板着她,朕就喜欢这么天然纯粹的性子。” 喝了几日唐淑媛送来的药方,他感觉身上有力气多了,今日还批阅了两个时辰的奏折。 太医也说,再连着吃上十副药就差不多能好了。 赵晟眼里泛着喜色,老天爷待自己还是不薄的,等自己的身子好全了,再去收拾那些趁着自己病了就上蹿下跳的家伙。 余嬷嬷退下,一名身着朱色衣裳的东厂侍卫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他三十出头,唇周蓄了短短的胡茬,双眼皮深刻但有些松弛,眼大无神,身材倒是健硕。 “皇上,微臣要举报前厂督解云洲欺君罔上!” 这话一出,徐内侍的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东厂毕竟不是铁板一块,解云洲久不去东厂,难免人心浮躁。 徐内侍掩饰掉自己得惊愕,甚至有些生气,东厂的人还敢背叛解云洲,你来皇上这里,还以为皇上是什么明主不成! 议事殿瞬间变得寂静,屋内只听得几人的呼吸声。 赵晟一直压着,一直冷着东厂等的就是今天,他披着厚重的狼皮外袍,身着寝衣,坐在椅子上眼神凌厉的看向跪在下首的东厂侍卫。 “你可有证据?”赵晟不问他要举报什么,只 问人有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真材实料。 那侍卫压着狂跳的心和难言的激动,语速极快道:“有,东厂诏狱里就有人证!高廷尉没死,就被解云洲关在东厂诏狱里!” 解云洲做事果然有问题,他竟然敢瞒着自己,可是他当日也带着人去刨开坟墓了,经过好几名与高廷尉私交甚密的官员确认,那就是高廷尉。 怎么诏狱里又冒出个高廷尉来? 东厂诏狱那种脏污地方赵晟是不会踏足亲去的,沾染了那里的气息,他会想连头发丝都拔掉重长。 “你去把人给我带来,我倒要看看,解云洲耍的是什么把戏!”赵晟表情严肃,目光投向虚空,似乎在遥望解云洲的身影。 那侍卫一听更来了精神,回答的时候恨不得用上浑身的力气,皇上这几个字就给了他无限勇气,简直比金牌还好用。 回到东厂,他趾高气昂,身后还跟着几名宫里出来的金甲卫。 金甲卫瞧不起东厂侍卫,虽同样的奴才,但奴才也分三六九等,东厂侍卫俨然在末端。 这小子的举动无异于引狼入室,东厂的同僚们几乎瞬间就明白,这小子叛主投靠皇上去了! 东厂上下一损具损,一荣具荣,这个道理难道 他不知道吗? 饶是收获了这么多白眼,那侍卫有些心虚,但还是咬着牙带金甲卫进了诏狱。 扑鼻而来的和排泄物的臭味让金甲卫个个面色难看,还有发出干呕声的。 “妈的,什么鬼地方!” “畜生都不会住这种地方吧!” 金甲卫一改皇上面前不苟言笑的形象,在东厂侍卫的身后肆意讥讽,别说东厂的其他人了,就连他们也看不起这种卖旧主求荣的人!遭受再多贬损都是应该的! 那东厂侍卫脸爆红,亏得诏狱里黑,他人生的脸皮厚些,这才没显露出来,他咬紧牙关,一个字都没说。 等着吧,等他得了皇上青眼,一定会找机会给他们好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他到了关押高廷尉的牢房一下就傻眼了,他浑身汗毛倒立,惊讶的大叫一声:“人呢!” 明明他去宫里之前还特意来确认过一遍,高廷尉是住在这里呀,他还和高廷尉说过话呢! 金甲卫一看他领着兄弟们到了空牢房门口,还失心疯似的大呼小叫。 周围的东厂侍卫眼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冲进牢房,扒拉稻草的侍卫:“年纪轻轻就疯了?这牢房有一年多没住过人了。” 奉皇命而来,不 能空手而归啊! 金甲卫们跟着进入牢房,稻草都是陈旧的,捡起来还掉屑呢,地上虽然蓬乱,但一点住过人的痕迹都没有。 “老鼠屎都没有一粒!” 要知道老鼠也是会欺负人的,它们只住有犯人的牢房住,捡犯人的残羹剩饭吃,甚至饿极了还会趁犯人睡觉去啃咬犯人的耳朵鼻子手指。 “不是的,不是的!”那名告密的东厂侍卫慌了,他对金甲卫投以哀求的视线:“我没胆子欺君啊!” 金甲卫才不理会他,自有圣上定夺。 只是白了一趟东厂诏狱,惹了一身晦气! “兄弟们,走!”金甲卫中领头的那位怒火冲冲道。 这小子敢骗皇上,死定了! 那名告密的侍卫自然也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他连忙挡在台阶上,不让金甲卫走:“都是解云洲太狡猾了,一定是他把高廷尉转移到别的监牢里了,几位再多找一找吧!你们也不好空手和皇上交差吧!” 皇上脾气不好,就是他们回去也少不得一顿臭骂,金甲卫们脸上无光,一琢磨这小子的话有几分道理。 “还不是你害的!” 虽说狠狠挨了几记白眼,但到底是又求来一个机会!那告密的侍卫心情急迫。 第七百二十五章 查找高廷尉 “咱们是皇上的奴才,不是他解云洲的奴才,快说高廷尉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不然皇上发怒,咱们都要人头不保啊!” 揪住方才说这牢房一年多没住人的东厂侍卫,告密者急的一鼻尖的汗。 “快说啊!” “疯了吧你!”一把推搡开揪自己衣领的人,被质问的东厂侍卫满脸不忿:“白日说瞎话,我看你是想当官想疯了,这里根本就没关过人!”说完他没好气的走到了一旁。 金甲卫不理会这闹剧,兀自开始挨个牢房查找疑似高廷尉的人。 可是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见,倒是听到了不少污言秽语,有辱骂朝廷的,还有哭天抢地说自己冤的。 耳朵都要被吵聋了。 找了快两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金甲卫们奉命来领高廷尉可不是奉命要东厂交出高廷尉。 找出了一身火气,最后无奈,金甲卫们待不下去,转身就要走。 告密的东厂侍卫故技重施,又挡在了众人身前,不让他们上楼梯,但是说辞还没想好,一直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滚开!”金甲卫首领没好气,用力推开挡路的家伙:“等禀明了皇上,你就等着受罚吧!” 真是好大的胆子,让他们 兄弟们白跑一趟事小,把皇上当候耍事大啊! 金甲卫这些瘟神走了,一名平日里和那告密的侍卫关系还算好的侍卫上前道:“你糊涂啊,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就你的麻雀小腿也敢和猛禽较劲?” 劝告的话还没说两句,那人就被拉走了:“快躲着他走吧,当心他攀咬你!”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绕开了告密者。 他颓丧的蹲在地上,用力拉扯自己得头发,表情狰狞,不甘的喃喃着,为什么,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一个时辰后,告密的东厂侍卫被按在东厂门口活生生杖毙了。 “这是拿咱们撒气呢!” 皇上在杀鸡儆猴,给众人看看胆敢欺骗自己的下场。 东厂侍卫们口口相传,这就是背叛厂督的下场。 最后收尸的是那侍卫的家人,他死于皇上的杖责,东厂一概不管,又不是因公牺牲的,抚恤金什么的一文没有。 受到牵连的家人固然可怜,但谁叫那侍卫自己头脑不清醒来着,活该! 解府。 解云洲听到那告密侍卫的下场一点也不意外,“皇上心眼小,他最记恨别人骗他,不过是个奴才,他自然想杀就杀了。” 若不是自己和赵晟同父同母,他早 就对自己动手了。 “兄弟们也都愤恨不已,拖走他的尸体后狠狠冲刷了门口的位置,这种人的血都是黑的!” 提及他,说话的侍卫恶声恶气,愤怒还没消去。 解云洲倒是无所谓,他提笔挥墨画了一副意欢的肖像越看越觉得自己画的传神,十分满意。 “大人,还是您英明啊!”小侍卫又开始拍解云洲马屁。 解云洲不免觉得好笑,他头也不抬:“以后都警醒些,皇上已经起了疑心,当心哪天也和他一样丢了性命!” 这已然算得上是一句警告,说话的侍卫立马正色,语气严肃道:“是,属下一定会尽心办差的。” 这侍卫走后,解云洲停笔,看着已经画好的肖像不甚满意,只画出了意欢的七分美貌,还不到十成呢! 他走出书房,一路奔着后院的偏僻院落走去,这院落临着后街,略有些吵闹,院子也很小,布置简单朴素。 可院子的门口却人两名仆人把守着。 解云洲进了院子后推开正屋的门,径直走到床边,按了一下床边掩藏在床幔后的机关,床板缓缓打开,露出了一个楼梯来。 解云洲从楼梯入口出点燃了一根火把,一个人慢慢的走了下去。 这楼梯木头的都老了,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可此间气味却远比东厂诏狱要好的多。 只是一股经年的霉味还是让解云洲打了个喷嚏。 “我只道自己狡兔三窟,几乎挖空了高府地下,没想到厂督不遑多让啊!” 高廷尉盘坐在铺着一层薄薄床垫的木板床上,床位堆着一团薄被子。 昏暗的烛光照亮了高廷尉所待的地方,破旧的木桌子,一把小凳子,甚至角落里还有一个小火炉,一个小瓦罐,此刻火炉已被点燃,瓦罐里不停地冒出水蒸气。 床底下则放着两斤劣质炭,靠近铁栏杆的地方是一口三岁小儿高的小缸,里面装满了水。 最让高廷尉满意的是,解云洲还给了自己一个恭桶,总算不用随地大小便了! 只是这里比东厂诏狱更寂寞,静谧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快被这种孤寂感逼疯了! “你怎么会想到要从诏狱里把我弄出来,单独关着呢?”还提升了我的待遇,高廷尉狐疑的看着解云洲。 解云洲不接他递过来的水,他就是在高廷尉的粥里下了药才让高廷尉落进了自己手心里。 高廷尉为人诡谲,现在两个人单独相处,他不信高廷 尉。 而且给高廷尉吃的水里放着软筋散,剂量不重,但能让高廷尉一直没有伤人的能力。 “东厂也不是一块铁板,总有不服我的,今日就跑到皇上那里告了一状,说你在诏狱里,距离我把你偷运出来不过半个时辰。” 解云洲又说了那告密者的下场。 本来他以为高廷尉会露出遗憾的表情,毕竟他差一点就又能见到皇上了,到时候花言巧语一番,让皇上免了他的死罪也不是没可能。 不想高廷尉却松了口气,甚至还骂了那告密者两句:“这人的人就该死!” 他是多想不开才想见皇上。 解云洲已经保证暂时不杀自己,端看自己如今的境地就知道,他还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 可是皇上就不一样了,皇上一定会杀了自己! “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高廷尉神秘兮兮的靠近铁栏杆,另一只手抿了一口热水,吧唧了几下嘴巴,一副无赖样子。 “安南王早就被下了绝嗣药,安南王妃生的两个孩子都不是他的种!”高廷尉说完抚掌大笑。 “皇上和先帝一脉相承,都是狠毒性子,有其父必有其子啊!”高廷尉仰天大笑。 第七百二十六章 赵流光身世 可赵流光明明和安南王极其肖似啊? 安南王自己也不眼瞎,又不是傻子,这么多年还能被蒙在鼓里不成? 高廷尉这是发癫了,编出这么假的话来骗自己。 见解云洲拧眉,根本不相信自己说的话,高廷尉又道:“样貌相似又有何难?南安王妃一族在禹州经营了上百年,想搜罗出一个和安南王长相相似的不知道有多容易。” 这倒也是,自己当初找的高廷尉替身也是样貌上和高廷尉有五分相似,戴上薄如蝉翼的面具更是有九分相似。 “可你是怎么知道的?”解云洲质疑高廷尉说话的真伪。 高廷尉耸肩,开始回忆往昔:“你以为我为何会一直无子,当年先帝给安南王践行的时候借口身子不适叫我一起陪宴,我和安南王同饮一壶酒,事后我因家事缠累,没有娶妻,只置了一门外室,三年无所出,恰好安南王与我同样,和王妃成亲三年还是没动静。” 当时高廷尉结识了名医,私下里去诊脉,这才知晓,自己竟是被下了绝嗣药。 可没想到,安南王却得了世子和郡主。 他又派人去了禹州打探,过了三年总算是被他查出 端倪来了,安南王妃竟然私底下养了个姘头,还就住在安南王府旁边。 安南王就这么被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做了乌龟王八! 高廷尉的话信五分就罢了,回到书房,解云洲给冬蕊写了一封信,如今冬蕊就在安南王郡主的院子里伺候,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得到消息。 麻烦,解云洲放下狼毫笔站在窗边,看着小瓷缸里摆动的两尾红色小鱼。 水波荡漾,小鱼似乎是察觉到危险,不安的加速再瓷缸里摆动。 如果高廷尉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等赵晟一死,能继承皇位的人就剩自己和淑妃还有高婕妤肚子李得孩子了。 赵流光实在不像明君样,不然推举他登上帝位也不是不可以。 这厢解云洲陷入国朝后继无人的苦恼中。 皇宫,太极殿。 一转眼,白嘉娘已经进太极殿将近一个月了,她日日天不亮就起,亲自侍奉世子和世子妃起居。 她是家中千娇百宠的女儿,从小跟在娘亲身边学习理家,自然晓得主母讨厌什么样的妾身。 再加上皇上病得突然,都顾不上太极殿得事情了,她也就安下心来,努力讨好世子和世子妃。 起先世子妃温氏还视白嘉娘为大敌,一个月相处下来,温氏瞧出了这位白侧妃的弱点。 她有求于自己和世子,而且世子压根就不到这位侧妃屋里歇息,既如此,人就更好拿捏了。 “听说是你祖父犯事,一家子都被押入昭狱了?”温氏伸出手,白嘉娘聚精会神帮她染丹蔻。 每每提及家人白嘉娘得眼睛都会不自禁湿润,她把泪憋回去,小声道:“是的,二十几口人都在昭狱里,妾最小的妹妹才五岁。” 皇上许诺若是自己表现的好就让宽恕她的家人,可皇上压根就没再给过自己任何指示。 自己锦衣玉食,家人还在昭狱不见天日,愧疚感压垮了白嘉娘瘦弱的肩膀。 “好妹妹,哭什么,你能来伺候世子足可见你是个有福之人,日后定能寻机会,救你的家人。”温氏假意安慰,实则看着白嘉娘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快慰不已。 皇上想塞这么个女人给自己和世子添堵,未免把事想的太简单了。 白嘉娘何尝不知道世子妃是在说场面话,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除非她救皇上的命,否则救家人难于上青天。 其实还有一 条路,那就是世子当皇上,也许能赦免她的家人! 这个想法甫一冒出,白嘉娘自己吓了一大跳,自己竟然有如此大逆不道大想法! 白嘉娘给世子妃染完丹蔻后,腰疼得厉害,脸色刷白。 世子妃可不想听到自己磋磨人的传言,她挥手,让白嘉娘先回去休息了。 躺在床上,白嘉娘辗转反侧,啃着自己的手指甲,发出咔哒咔哒声。 反正皇上病恹恹的,膝下也无子嗣,那为什么不让世子争上一争呢? 她看世子过得也憋屈,未尝没有这个心思,但世子一直不提,她又不能明着去和世子说:世子,你造反吧! 这话她要是敢说出口,绝对会人头落地! 这个时候,她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人的名字来。 ——解云洲! 他是白嘉娘所见识过最有本事的人,如果他肯帮自己,那自己的家人一定嗯得救! 自萌生了这样的想头,她紧张的整整一夜没睡,第二日白嘉娘照旧早世子和世子妃半个时辰起床的时候,两只眼睛熬得像得了红眼病。 世子妃温氏被她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身上不好吗?” 可别把病气过给自己! 白嘉娘下意识露出讨好的笑:“妾昨晚睡不着,总是梦魇,怕睡觉了!” 温氏内心一阵嗤笑,她实实有些瞧不起白侧妃的性子,定是又胡思乱想把她自己吓住了。 不过,这宫里得日子难挨,她就指望着白侧妃给自己解闷了。 “我今晚叫世子去看看你吧,总是梦魇,许是你的屋子没阳刚气,阴气过重的缘故。”温氏忍着不屑,看上去一脸认真。 她是真心觉得宫里风水不好,几百年的皇宫里,经历过好几次逼宫屠宫,不知死过多少无辜的人! 白嘉娘脸颊爆红,疑心这是世子妃的试探,慌乱道:“妾身……妾身绝无此意,只是过于思念家人罢了,哪里就值得劳动世子呢!” 她进太极殿,拢共也没和世子说过几句话,世子对自己的厌恶就写在脸上呢! “瞧你害羞什么,早晚有这一天。”温氏拍了拍白嘉娘的手,心里藏着恨。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 别以为她没发现,世子私下没少偷着打量白侧妃。 白侧妃刚来时落拓的和难民似的,养了一个月,原来的美貌就都养回来了,只是那厮端着,等自己开口呢! 第七百二十七章 装病避宠 见世子妃皮笑肉不笑,白嘉娘更加惶恐,但又怕自己推诿会引得世子妃不满,觉得自己不识好歹。 老天爷,她是真的没有要好世子妃抢男人的心思。 她一心想要解救自己的家人,除非世子登基当皇帝,不然就凭世子如今被皇上不闻不问,整日里关在皇宫里混吃等死的状态,她就是得了世子的宠,又能有什么用? 一旦自己侍奉世子,以后世子妃也不会对自己这么宽宥,巴掌大的地方还要和世子妃勾心斗角,她是傻了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是以,当晚,白嘉娘就故意没盖被子,晾了自己一晚上,层层床幔阻隔,外面的宫女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就算屋里点着两个炭盆,不算冷,可她还是如愿着凉了,第二日宫女照常叫她起床,却发现白侧妃烫的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 “快去叫太医来,白侧妃病了!” 耳旁响起宫女焦急不已的声音,白嘉娘感觉自己得脑袋比磨盘还要沉,她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不枉费她昨晚一番苦心,更庆幸自己刚才陡然清醒,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给自己扯上了被子。 太医很快就来了,太极殿里住的可是世子一家,早 就被皇上嘱咐过要好生伺候着。 “太医,我们侧妃到底怎么了?” 给白侧妃诊完脉,太医心中迟疑,明明白侧妃是伤寒之症状,可伺候她的宫女怎么还一脸不知情的样子? 自家主子有没有受寒,吹风,她净丝毫不知吗? 想必是白侧妃有意为止,估计是为了争宠,那他也何必搅了人家的筹谋做恶人呢? “白侧妃这是忧惧交加所导致的肝火旺盛,不大碍事,吃上几服药就好了。”太医起身,提笔开始写药方。 闻言,宫女和白嘉娘都松了口气。 宫女:万幸,不是什么急症,她可不想再换主子了,白侧妃好伺候极了。 白嘉娘:太医心地善良,没有戳穿我! 等太医把药方开好,世子妃温氏才赶来,明明两人住的那么近,她还是等太医来了才来看望白侧妃。 世子妃疑心白侧妃装病,心中恼怒她不识抬举,世子的床也不是谁都能爬上去的。 白侧妃镇日里和自己待在一起,万一世子觉得是自己恐吓白侧妃,不让两人亲近,再给她按上一个善妒的名头呢! 直到派去打探消息的宫女回来道:“白侧妃确实病了。”她这才赶来看望。 见世 子妃坐在床边,白嘉娘挣扎着起来想行礼说话,但奈何喉头水肿,一个字都说不出。 这副可怜又虚弱的样子倒是多少勾起了世子妃几分同情。 “天可怜见,好端端怎么病了?”世子妃语气感慨,又转头看向太医。 太医对着世子妃更加谨慎,复述了一遍刚才对宫女的说辞,还着重说道:“侧妃以前伤过身子,元气不足,看着康健,但人已经变得极其容易生病,以后一定要好生注意才行。” 这么说,白侧妃是个病秧子! 世子妃压制着不然喜色爬上脸,可她压住了嘴角,没藏着露着欢喜的眼睛。 虽说这一抹欢喜一闪而逝,但还是被白嘉娘捕捉到了。 难以言说的悲凉之感涌上心头,世子妃果然从来都没相信过自己,她是真的无意和世子妃争宠啊! “好妹妹,苦了你了,诏狱那种地方果然不是人该待的,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帮你尽早救出你的家人。”世子妃拉过白嘉娘的手,脸上带着同情和安慰的表情。 她所说的话,白嘉娘一个字都不信,世子妃明明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病,却还在自己生病的时候提起,是生怕她的病好的快吧! “姐姐,我愧对你和世子,又给你们添麻烦了,以后姐姐还是少来看我吧,省的沾染了病气,我若是迟迟不好,还请姐姐禀明皇后,把我挪出太极殿,我不能连累你们!”白嘉娘的的嗓音砂砾,好似刚吞了一块火炭。 世子妃温氏拧眉,好险没露出嫌弃来,随着白侧妃开口说话,一股酸臭味从她嘴里飘溢出来。 她轻笑一声,拍了拍白嘉娘的手背,把白嘉娘的手塞进了被子里:“好好休息吧,哪里就那么严重,你既然嫁给了世子,就是我们的家人,哪里有舍弃不管你的道理。” 若是真的不谙世事,白嘉娘也许会被世子妃的这番柔情给骗过去,可偏偏她不是了。 养病的日子过的飞快,白嘉娘这辈子没这么轻松自在过,她的身体轻松了,脑子却一刻也没放松过。 她咬着唇,眼神空洞,思绪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解云洲为皇上所忌惮,好端端的厂督如今被消成了白身,那些和解云洲有仇的人本来已经蠢蠢欲动了,但看皇上又把他召进宫,不得不暂时放下报复心,观望起来。 易地而处,白嘉娘自问,自己对皇上一定会心怀仇恨,这个时候如 果有人递给自己一根橄榄枝,自己一定愿意接过去!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了,她一定要找到机会,和解云洲搭上线! 另一边,议事殿。 赵晟关切的看着站在身前,闭着眼睛掐算的方术士,见方术士睁眼,立即问道:“怎么样?上天的旨意如何?” 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皇上的问题,方术士吐出一口浊气,这才不紧不慢道:“天道赐福皇上,但毕竟逆改天命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需要有人去宫外的道观里代替皇上祈福半个月,必须是和皇上关系密切之人!” 解云洲? 和自己关系最亲近的人不就是解云洲了吗?他可是和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但很快,赵晟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不想自己和解云洲的关系暴露,那样只会引来无情无尽的麻烦。 赵晟佯装疑惑,问道:“夫妻可以吗?” 反正皇后还想出家祈福,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皇后,也算是满足了皇后的期许。 方术士缓缓点头:“可。” 很快,旨意就到了青鸾殿。 接过圣旨,焦尾和绿绮都沉默的看向皇后,她们更多的是担忧,皇后娘娘身体不好,观里清苦,哪有在宫里舒服。 第七百二十八章 玉清观 皇后谢净沅十分淡然,看焦尾和绿绮都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有些无奈一笑,放下了手里打发时间用的针线活道:“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反正我在宫里待得烦了,还可以出去散散心,不好吗?” 绿绮都快忘了宫外是什么样的啦,她有些心动,眼神亮了亮,扯了扯焦尾的衣袖:“娘娘说的有道理,咱们就当出去游玩一遭了!” 她的话引起了焦尾的同意,焦尾脸上也多了喜色,娘娘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议事殿内,赵晟突然从床榻上睁开眼,眉心紧蹙。 若是只让皇后一个人去观里祈福,看着像是他把皇后驱逐出宫,找皇后的茬一样,赵晟想了想,又吩咐世子赵流光极其妻妾同行。 得知这个消息,最高兴的是白嘉娘,不仅是她,就连世子和世子妃的笑声也从主屋的方向传来。 在禹州时,世子和世子妃就是主人,想到哪里去不可以,来了皇城,被关在小小的太极殿内,再不爱出门的人都要被憋闷坏了。 赵流光:“终于能出去走一走了,再待下去,我就要疯了!”赵流光说着身子往后倒,倒在铺着浅粉色绸缎的床榻上后把四肢摊成一个大字。 “我看 你是身上皮痒痒,怎么耽误你出去找乐子了吧!”世子妃阴阳怪气。 世子妃这是还没忘了当初自己在星宿楼被设计的事情,世子赵流光是既委屈又恼怒。 “那是意外,我不是和你解释过了吗?为什么还要一直揪着不放呢?”赵流光猛的起身,眼神凶恶的瞪了世子妃一眼。 没料到世子会反应如此激烈,世子妃脸上一热,为了世子如此不顾及的当着屋里奴婢的面下自己面子。 她揪紧手帕,刚要锤到世子胸膛上,嗔怪他的粉拳收回,眼圈泛红道:“你这么凶做什么,明明是你做错了事,还不许我说吗?” 无论如何,世子妃都不可能承让刚才是自己说错了话,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和世子道歉。 这要是在禹州,世子怎么会如此硬气和自己说话,皇城风水可恶,让世子移了性子! 赵流光自觉没趣,起身离开主屋,去了书房,走路是很是用力,踩出了生硬脚步声。 世子妃在屋里咬紧嘴唇,不甘的看了眼世子离开的方向:“我就知道,他心野了!” 等回到禹州,一定要好好板一板世子的性子! 不过这倒是个和皇后交好的机会,她来宫里这么长时间,总算感 受到了什么叫备受冷眼。 皇后是后宫之主,入了她得眼,自己在后宫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而且,她实在不耐烦继续和白嘉娘拉扯了,平白降低了自己得身份,正妻就该和正妻往来。 就在世子妃陷入沉思的时候,屋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即是白侧妃的声音:“世子妃,妾身有事,您现在方便吗?” 你都到门口了,我还能说不方便不成? 也是个不安分的! 很快,白嘉娘进了屋,她弱柳无风般行了个礼,瞧着却比昨日好多了。 “你不在屋里养病,跑出来做什么?”世子妃正在和世子生气,和白侧妃说话时难免带上了几分冲。 白嘉娘把自己在屋子里酝酿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姐姐,妾身想跟着一起去观里,替妾身的家人祈福。” 世子妃温氏还真犹豫了,白侧妃病恹恹的,听说玉清观在皇城远郊,坐上马车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到,可别折腾一通,白侧妃在玉清观病的更厉害了。 “你......”不等世子妃把拒绝的话说出口,白嘉娘就哭了。 抽噎声回荡在屋子里,仿佛她受到多大冤屈一样,“妾身真的很想去,从通州来皇城的路上,妾 身一直都在囚车上,还没见过皇城的风景就又被关进了诏狱里。” 随着白嘉娘颤声哭诉,世子妃的心一下就软了,白侧妃确实倒霉,这么一说要是自己再不让她去的话,自己就是罪人了。 “既如此,那你就跟着去吧,左右还有五日才动身,务必要养好你的身子!”世子妃无奈道。 出了世子妃的屋子,白嘉娘松了口气,她一时有些恼怒自己故意把身体弄病的举动。 皇后娘娘要去玉清观,那么解夫人意欢也一定会去,解夫人去就代表着解大人也会去。 她正愁没机会和解大人搭上线呢,没想到瞌睡送枕头,这不,机会自己就赵上门来了。 “去把药的剂量给我加重些!”白嘉娘握紧拳头,五日的功夫,她一定会康复的! 苦辣的药水一入嗓子,好似整根肠子都跟着着火了,白嘉娘喝药时表情扭曲狰狞,喝完后还被苦的咳嗦了几声。 但万幸,才三日的功夫,药效就显露了,她身上的沉重感褪去,生病的第五日就继续起大早,去世子妃屋子里伺候去了。 玉清观已有百年历史,坐落在皇城外二十里第的鹿鸣山上,因建在深山坳里,人迹罕至,走兽颇多。 四周倒是皇城内游荡子弟钟爱的打猎场地。 解府,得知皇后娘娘要去玉清观祈福,意欢也跟着心动了,她的屁股底下像长了针一样,左挪右蹭的。 解云洲瞪着意欢,夹了一筷子胭脂鸭到她碗里:“不好好吃饭,屁股痒痒吗?” 忽然,意欢对解云洲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那个,我有事想要求你。” 解云洲眉头一挑,求这个字可不是随便用的。 他放下筷子,看向意欢:“说来听听。” 此时的解云洲表情有些严肃,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眸似是能把人的魂灵都吸进去。 “我想去玉清观!”意欢语速极快,但吐字个个清晰,说完后闭着眼睛,不敢看解云洲,生怕他会因为自己这个要求而生气。 春祥先开口了:“夫人,您还在小月子里呢,不适合外出。” 之前不过是出门出了趟厨房,大人都气成那样了,更何况是玉清观那么远的地方。 解云洲冷声拒绝,十分冷酷:“不行!” 早就预料到解云洲没那么容易同意,意欢可怜兮兮道:“我想给咱们得孩子祈福,听说要亲人祈福才有用。” 说着,吧嗒吧嗒的眼泪就打在了意欢纠缠在一起的手指上。 第七百二十九章 夫妻闹脾气 “不许。”解云洲硬下心肠,语调格外严肃,往日里看着意欢满是柔情和宠溺的眼睛现在无比冰冷。 意欢手足无措,几乎是解云洲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她的心跟着猛地往下一坠。 眼泪戛然而止,晶莹的泪珠还挂在意欢的两颊,她嘴唇颤颤巍巍的抖得厉害,意欢许久没见到解云洲如此不近人情的一面了。 自己都哭着哀求他了,他竟然还无动于衷,意欢的心里像堵上了一块棉花块,不沉重,却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想见皇后娘娘,也想替我们没能降生的孩子祈福,而且我的身体已经没大碍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意欢的牛脾气上来了,她执拗的起身,不服气的看着解云洲,鼻孔里喘着粗气。 只是那眼泪确实被意欢硬生生憋了回去。 春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碍于大人凶骇的目光,她还是把自己的嘴闭上了,这不是她该插嘴的时候。 解云洲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他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意欢:“你就不能听一次我的话吗?一定要和我对着来吗?” 这话不可谓不严重,意欢更愣了,她恼怒不已,站起来,用力推搡了解云洲一下:“我讨厌 你,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说完,意欢踏踏的跑到了床边,一下就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解云洲听见被子里响起一阵让人心碎的呜咽声。 他心如刀绞,以往每每意欢请求,他总是很快就松口,可也因此思虑不周,屡次让意欢涉险。 这次解云洲打定主意,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忍住想要上前安慰意欢的本能,解云洲也佯装生气,路过春祥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春祥了然,大人对夫人过于宠溺,以至于夫人早就忘了大人原是什么样的人。 冷酷无情才是大人真正的面目,对着夫人不过是蒙上一层面具罢了。 听着脚步声消失了,意欢又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她的发髻散乱了,几缕调皮的发丝垂在她的额头前和耳边,眼泪沾在眼皮上亮晶晶的,脸蛋因为缺氧被憋的发红,看着好不狼狈。 “真是太可恶了!”意欢愤怒的锤床,把自己娇嫩的手锤的发红,又抱着肿痛的手哭的更大声。 颇有干打雷不下雨的架势。 一看夫人这模样,春祥是又好笑又好气,夫人这是还没认清现实,想引起厂督大人的同情呢。 “夫人何苦 要和死物发脾气呢,您的血肉可没有木头硬。”春祥心疼的帮意欢揉了揉手继续劝道:“大人这回真的生气了,您就不要再继续和大人闹脾气了,好不好。” 意欢哀怨的看着春祥:“好啊,你也站在他那边。” 说完扭头,把手从春祥温暖干燥的手掌里抽出来,留个春祥一个气鼓鼓的后脑勺,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道:“我也真的和他生气了!” 自己就是想去玉清观吗,解云洲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能满足自己! 意欢握紧拳头,心想他不让自己去,那她就非要去给解云洲看! 没了解云洲,她还寸步难行了吗? “他不让我去,咱们偷偷跑去好不好,我保证和皇后娘娘说会儿话就回来。”意欢突然转过身,拉着春祥开始扭糖一样的哀求。 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生不忍,漂亮的小脸蛋此刻布满了哀求之色,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她就动摇了。 春祥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随后正色道:“对不起夫人,我也不敢违背大人的命令啊!” 她细细和夫人分析大人的苦心:“夫人您还在坐小月子,又怕累又怕寒,小月子坐不好, 以后的病痛多着呢,不往远了说,光是来月事的时候就能把人生生疼晕了!” 春祥故意渲染了几分后怕的氛围,对着意欢抱着自己的肩膀打哆嗦,人还会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一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意欢人小,见春祥那么严肃,也有些被唬住了,她上次来月事的时候寒气够疼了,还会更疼吗? “那我再多喝些药调理一下不就好了吗?”意欢还是不死心,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一狠心道。 夫人有这毅力,要是放在读书上,早晚能考着状元回家。 春祥算是败给夫人了。 “月子病会跟着女人一辈子,药只能缓解,根治不了,不然为何妇人都如此重视坐月子。”春祥半真半假道。 这下意欢迟疑了,她低垂着眼眸,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解云洲一直没走远,他本来想去书房,可脚底下硬是像生了根一样,离不开主屋的范围。 最后解云洲站在了窗户下,偷听意欢和春祥的对话。 当听到意欢还想背着自己偷跑出去的时候,他真想冲进屋里,对着意欢的屁股狠狠打几下。 真是人不大,本事倒是见长!她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 寒风吹 起解云洲的衣袍,吹的他俊朗的面容发红,解云洲露在袖子外的手也察觉到了寒冷,紧紧缩成拳头。 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反应,解云洲心内哂笑,解云洲你真是没救了,高廷尉说的没错,为了一个女人,你已经快要失去自我了! 站在冷风中,这不是自己惩罚自己呢吗! 想罢,解云洲无奈的叹息一声,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一场冷战在意欢和解云洲之间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晚膳,看着对面空荡荡的位置,意欢拿着筷子的手用力握紧。 她食不知味的往嘴里扒拉饭,夹菜的时候也压根不看盘子里盛的是什么,误食了一根她最讨厌的胡萝卜丝,漂亮的脸上五官嫌恶的皱成一团。 可为了一根萝卜丝就吐掉嘴里的一口饭,未免太暴天谴物了,最后意欢囫囵吞了下去,硬生生把眼泪都噎出来了。 春祥还以为夫人是见大人没陪着她用膳而伤心,连忙上前道:“大人一定是在忙,没时间和您一块用膳。” 意欢拉着小脸,有几分被春祥戳破心事的恼怒,她嘴硬道:“谁想着他了,我是因为吃饭太急了才这样的,今天的饭真香,我要通通吃光,一口也不给他留!” 第七百三十章 解云洲妥协 夫人又在说傻话了!春祥左手握拳,放在嘴边掩饰着自己上扬的嘴角。 还能和自己说俏皮话,看来夫人的心情已经没有那么糟糕了。 她还怕夫人会因此郁结于心,再把自己憋闷坏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意欢叹息一声,她揉了揉自己红红的眼睛,觉得眼皮痒痒的:“块帮我打盆水来,我需要净面。” 早就备好的热水从铜壶落进水盆中,水盆边缘搭这一块白色的手巾,意欢起身,撩起盆中水,轻轻的洗了洗脸。 就在闭着眼,低着头洗脸的时候,意欢的的眼泪顺着水滑入指缝。 解云洲这次是真的生自己的气了,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自己都说出要替他们的孩子祈福了,他还是不松口。 再以想到自己因小产醒来后,解云洲那个庆幸的眼神,他当时是在庆幸自己醒过来了,还是再庆幸还好那个孩子没降生? 杂乱的思绪占据了意欢的脑海,她快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压的不能呼吸了,但还得装作没事人的样子,不能让春祥看出来。 玉清观颇具盛名,这并不是意欢第一次知晓这个地方,只是从来都没去过,好奇仅占一小部分 ,她想和皇后娘娘说些体己话,也想替那没有福气的孩子祈福,下辈子去个好人家吧。 意欢用毛巾擦完脸,心里沉闷闷的,她总算是体会到了当初皇后娘娘小产后的感受。 那是多少句安慰都弥补不了的一个大漏洞。 许是晚上吃饭吃的太急,又或许是心情不好所引起的,意欢睡到后半夜,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吐在了脚踏上。 “夫人!”春祥闻声而来,惊呼一声。 解云洲晚上睡着书房,但他一向觉浅,听到主屋那边传来的动静心一机灵,急忙披着外袍下地,只见主屋的灯火都亮了。 他刚到门口,就听见春祥急吼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找大夫来!” 嗖嗖的冷风刮过,夜风凄寒,解云洲心急如焚,意欢这是怎么了? 他步履匆匆的赶回了主屋,进屋就闻到了淡淡的呕吐物的味道,一问春祥才知,意欢不仅是吐了,还发起了高热。 “夫人这几天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一丝冷风都没受过,晚上睡觉前还好好的,突然就烧成这样了。”春祥眼里泛泪,她倒不怕大人责怪,而是心疼夫人的身体。 撩开床幔,意欢眼睛紧闭, 一看就还没醒,她的脸颊红红的,好像在外面吹了两个时辰的冷风一般。 伸手一摸,解云洲眉头拧得更紧了,意欢的额头都烫手了。 睡得稀里糊涂的马志被催债般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一听是夫人病了,他立马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拎着小药箱就跑在了来叫他的婢女前边。 一进屋,马志就被大人焦急的扯住了衣领,一把就甩在了夫人床边,若不是他有些拳脚功夫在身,就得被大人甩个大马趴。 勉强保持着站立,马志心中得意,不由夸赞了自己一声,你可真是有才! “夫人到底怎么了?”解云洲催促刚诊完脉的马志快点说话。 马志不敢抖激灵,他如实道:“夫人没什么大碍,就是虚火旺盛,清淡饮食两天就好了,不过夫人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脉象焦躁虚浮,长此以往,怕是会有损心脉。” 他眨巴着一双小眼,看起来像是一位大夫再普通不过的问诊,但马志是个爱凑热闹,爱听八卦的人,他掩饰住了自己兴奋的耳朵,求知满满的看向大人。 解云洲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脚,正好踢在马志的小腿上:“少瞎打听,行了,你滚 吧!” 卸磨杀驴啊! 马志敢怒不敢言,又被春祥扯到一边给夫人开药方去了。 此时床榻上早已经收拾好,意欢梦中不安,微微摇动着脑袋,嘴唇翕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估计不是什么好话,因为意欢面带怒意。 解云洲歉疚无比,他轻轻捧起意欢的手,把她滚热的手放在自己得脸颊两侧,轻声道:“对不起,不该和你生气。” 意欢今晚突然病了,必然是和自己有关系。 他竟然一直没发现意欢有了心病,真是妄为人夫,险些就让意欢遭受更大的病痛了。 只是解云洲还不确定,意欢的心病是什么,是因为觉得亏欠谢净檀一条命,还是为了他们那小产的孩子? 意欢还这么年轻就承受了这么多,解云洲又是低声喃喃了一遍:“对不起。” 晚上解云洲就没再走,他留在这里也好照顾意欢,像往常一样,解云洲睡在外侧,意欢睡才里侧。 解云洲这才发现,自己和意欢的枕头被意欢对调了,意欢是枕着自己的枕头入睡的。 他歉疚更深了,把意欢往自己得身边拢了拢。 睡梦中的意欢感觉自己仿佛置身酷暑,周遭一点阴凉都没有 ,她忽然看到了不远处有一汪小小的,褐色的泉眼。 意欢忙不迭,迈着沉重的步伐跑了过去,怎么也跑不快愣是爬到了泉眼边。 喝了一口,意欢差点吐出来,但因为渴,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谁家泉眼是苦的呀! 好不容易把药灌进意欢嘴里,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意欢露出痛苦的表情,解云洲不地道的轻笑一声。 解云洲的体温比意欢低一些,意欢也在梦中解决了口渴问题后找到了一片浓绿的树荫。 舒服的在解云洲怀里又靠了靠,意欢双手捧在胸前,无比感恩,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了,苍天啊,大地啊,她可算是活过来了! 一直到天边泛白,意欢都紧紧的把自己贴在解云洲的怀里,四肢还缠上了解云洲的身体。 以至于第二天一早,解云洲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但好在意欢退烧了。 在熟悉的气味中,意欢哼哼唧唧起来,她的脸颊下意识蹭了蹭脸边饱满的胸膛,“早~” 话一出口,意欢就刷的睁开了眼睛,怎么回事,解云洲昨晚趁自己睡着偷着跑回来了! 解云洲对上意欢诧异的视线,无奈又痛心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第七百三十一章 去玉清观 意欢脑袋涨涨的,慢慢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她隐约记得自己吐了,刚想叫,春祥,就又睡过去了。 吧唧了一下嘴巴,里面还有一股汤药残留的酸涩味,怪不得昨晚找到的泉眼味道那么怪呢。 听到解云洲还算有诚意的道歉声,意欢大度的原谅了他:“算了,不和你计较。” 她越是如此,解云洲就越担心,他情愿意欢对自己撒脾气,把心里的不满都说出来,也好过这样轻飘飘,装出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这一场有惊无险的病吓住了解云洲,他最后无奈的同意了让意欢去玉清观的要求,而且他还会与意欢同行。 早膳的时候,意欢欢欢喜喜的走到了饭桌旁,她这几日都格外钟爱糯米豆沙卷,吃上两个再就着一碗粥,一上午都不带饿的。 可等早膳一上桌她就愣了,自己面前只有一碗熬出粥油的小米粥,一碟豆腐丝小咸菜。 意欢可怜巴巴的看向春祥:“就给我吃这个啊!” 她拉长语调,五官可怜的凑在一起,瞧着就让人不忍责备,就连春祥自己都生出了这是在苛待夫人的罪恶感。 “我陪着你一起吃,你昨晚才吐过,胃脆 弱的很,该吃些清淡的东西。”解云洲洗漱完,坐在了意欢对面的凳子上,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拿起了筷子。 意欢憋着嘴,看向春祥一眼,可春祥却躲开了自己的视线,行吧,这就是一点戏都没有的意思。 她端起粥碗,把碗沿放在嘴边吸了一口,然后眼睛就亮了。 别说,这小粥还挺香的! 再夹一筷子的感豆腐丝,竟然是用香油拌的,葱丝一点也不辣,和干豆腐丝简直就是最佳伴侣。 见意欢吃的香,解云洲也垂眸吃饭,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吃完了早膳,意欢就拉着春祥准备去玉清观要带的东西。 首先准备了一百两银子,她想请玉清观的道士们帮自己的孩子做场法事,好让他早些投胎去,第二则是带上了厚重的衣服,山上比山下要冷的多,节气比山下要晚上半个月呢,含糊不得。 解云洲:“可别把咱们家都搬过去,就住半个月。” 堆在门口的到他膝盖那么高的箱笼已经有五个啦,解云洲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脑门。 给清客们住的房间都不大,再多东西就放不下了,你也不想除了床上,满地都是箱子吧 ? 解云洲的话使得意欢拼命往箱子里塞东西的手一顿,脸上讪讪的,小声回了一句:“知道了。” 她转身就和春祥小声嘀咕:“他可真小气,生怕我把他的家给搬空了!” 明知大人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夫人也并没有理解错大人的意思,夫人不过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春祥也跟着点头笑道:“想来回来的时候箱笼只有多的道理,万万没有少的!” 听春祥这么说,反而勾起了意欢的好奇,她顿下手中的动作,歪着脑袋看向春祥,狐疑:“这话怎么说?” 春祥细细解释道:“玉清观里有许多的道士都是手艺人。还有会烧陶的,许多贵人家里都爱摆放从玉清观买来的东西呢!” 意欢最爱热闹新鲜的事情,听春祥这么一说,心更痒痒了,恨不得明天就启程去玉清观。 “我们要比皇后她们早去一日才行,否则那些负责保护皇后等人安全的侍卫可能会拦阻我们进去。”解云洲表情严肃, 他已经是白身了就算余威仍在,也不能这么乱用。 意欢漂亮的脸颊上满是对玉清观的期待,不用大夫诊脉,解云洲都看的出意欢的脸色红润,气色 不错。 “我就知道,他最后一定会答应我的!”意欢看解云洲走出了屋子,对着春祥挤眉弄眼,颇有些恃宠而骄的得意。 对此,春祥无奈的微微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我该怎么说你好啊,夫人! 算了吧,夫人还是一团孩子气,不懂得心疼大人呢,夫人是没看到,她发烧的时候,大人都急成什么样子了。 三日后,意欢被裹的寸步难行,是被解云洲抱上马车的,马车里点着一个炭盆,意欢坐稳后,就感觉热乎乎的气息在往自己的脸上扑。 意欢艰难的呼吸了一下,随后春祥也进了马车。 春祥穿的没有夫人后,可也觉得有些热,尤其是在看到夫人开始拉扯衣领后,更是试探问道:“夫人要不要打开帘子待一会儿?” 被闷的都快哭出来了,意欢觉得自己得心扑通乱跳,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 马车帘子被撩开了一道小缝隙,意欢立刻迫不及待的把脑袋伸过去,用力的呼吸了一口凉凉的空气后,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春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意欢表情夸张,语气更夸张!“如果不是我已经嫁给解云洲了,我一定会以身相许 的!” 自己哪里敢和大人抢人啊,春祥一阵肉麻,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出了皇城门,意欢就在马车里睡着了,她得觉自小产后就格外多,尤其是马车里舒服温暖,而且还摇摇晃晃的,伴随这有节奏的马蹄声,意欢很难不睡觉。 等意欢再醒了的时候,她们已经快要到地方了。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视线还有些模糊,她嘟囔了一声:“咱们到哪里了?” 春祥递上一杯温水,声音比春风还温柔:“您这一觉睡的真是时候,咱们就快要到地方了,省的奴婢背着您上去了!” “哇,那我再睡一下!”意欢喝完水,佯装还没睡够,闭上眼睛就要歪着睡过去,可她上扬的嘴角,从唇边溢出的笑声都暴露了她在和春祥开玩笑的心思。 一直关注着意欢马车的动静,解云洲听到了后面的马车上传来意欢的笑声,知道她醒了,就从自己的马车上了意欢的马车。 本来两个人可以在一个马车上的,但考虑到想让意欢睡的舒服些,解云洲就单独乘坐了一辆马车。 解云洲的到来带来了一股寒风,吹在意欢身上,驱散了意欢最后一点睡意。 第七百三十二章 黄仙长 下了马车,意欢就坐上了软轿,一路被抬到了玉清观的门口,到了门口,轿子微微前倾,一只骨节分明的漂亮大手掀开帘子,朝着意欢伸过去。 搭上解云洲温热的手,意欢缓慢的向前挪腾着,无他,穿的实在太厚了,根本就迈不开腿! “我觉得大家都在看我。”贴近解云洲的身体,意欢难为情的说。她是真的感受道了一道道探究的视线,说不上恶意,但还是让意欢觉得不舒服。 她来这里可不是当新奇景让别人看的。 闻言,解云洲冷着脸,漆黑如墨,对视上会立刻让人觉得如坠深渊的眸子向四周一扫,那架势大有他的视线是寒冰,会把所有打量的人都冻成冰柱子一样。 解云洲长了一张会引人沉迷的脸,他眉眼皆是上天最精细的手笔,偏偏浑身散发这煞气。 若是普通人,只会觉得他难相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道士们不一样,他们敏锐的察觉到了解云洲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说的更明了一些就是,他身上背着人命。 托了解云洲的福,意欢没再察觉到让他不适的视线。 两人被一名年轻的小道士引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这院落 的中庭种着一颗挺拔的松树,约莫高过房檐,有少女一抱粗,立在院中如身姿挺拔的青年。 院子里一间主屋,东西两侧各有一间厢房,正好可以用来放意欢带来的东西。 他们身后又跟来几名负责搬东西的仆从侍女,他们都住在隔壁的院子里,并不和意欢,解云洲同住。 意欢打量着周围,越看越满意,院子的后面靠在陡峭的山崖上,就算有人想要伏击自己和解云洲,从那悬崖上下来就得先去了半条命。 “解兄,别来无恙啊!” 院子外传来一道爽朗的男声,还没看到人,光是听到这道声音,意欢就断定,说话的人是个脾气不羁的男人。 扭头一看,果然,一个身高一米七左右,个子不高,蓄着山羊胡,脸庞黝黑的中年男人依在院子门口,对着解云洲缩着脖子摆手。 意欢又去打量解云洲的脸色,见解云洲露出个笑来,心里对那打招呼的人也多了几分亲近。 “黄仙长,许久不见~”解云洲走上前,在被他称作黄仙长的男人的肩膀上用力拍了几下。 两人是忘年交啊!意欢了然。 转身,解云洲嘱咐完意欢先回屋子就跟着黄仙长走出了院 子。 “原来他也有朋友啊!”意欢傻傻的对春祥说,他还以为全天底下的人都不喜欢解云洲呢,在她心里,解云洲可一直都是与天下为敌的形象。 闻言春祥笑了:“夫人,咱们大人还是有几名至交好友的,虽然俗人多,但也有心明眼亮的啊!” 春祥还不忘哄意欢:“就比如说夫人您!” 嘿嘿,我早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不同凡响!意欢挺起自己的胸脯,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来。 她的脸上笑嘻嘻的,春祥也不由得跟着一块笑了一声,夫人还是这么好哄! 玉清观后山,松树林里。 凛冽的松香不断飘进鼻孔里,解云洲看到自己身边的松树上还有一块块小小的松脂球。 这东西夏季才会从松树里分泌出来,如今才刚开春,树脂还没落下来,可见此处就连玉清观的道士们也很少来。 黄仙长吊儿郎当的,嘴里嚼着随手从树上摘下来的松针,嘴巴里泛起酸苦味:“咱们见面可真不容易,要不是方术士出的这个主意,我还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到你。” 嗖嗖一阵小冷风吹过,松树林被吹拂过,响起有些渗人的声音。 解云洲:“皇上越 发昏头昏脑了,他中了雷藤毒,此毒无解,皇上约莫还有一年的寿命。” 说完,解云洲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他不乱糟践他的身体的话。” 他才刚册封了一位唐淑媛,几日后,还会有更多秀女入宫,皇上还指望着秀女们替自己绵延子嗣呢! 黄仙长一拳锤在了一旁的松树上,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好好的皇上不当,路都给他铺好了,一个劲儿的折腾什么啊!” 年轻时候,黄仙长下山游逛五湖四海,见多了人间疾苦,对先帝极其厌恶,后来机缘巧合,认识了解云洲,两人竟成了莫逆之交。 他在暗中帮助解云洲收集消息,也替解云洲办一些解云洲自己不好出面处理的事情。 也正因此,他才不能暴露自己和解云洲相识的事情,两人见面简直比偷情还要隐秘。 “这此皇后来祈福,咱们一定要把握住机会,金国摄政王翟疆的人也潜伏进来了,目的不明,就住在你们隔了两个的院子里,一定要小心。” 毕竟解云洲长得太引人注目了,他又不止一次去过金国,那些探子一定可以认出解云洲。 解云洲正色,站直了身子,“多谢黄仙长的消息 ,自从我被革职后,消息确实没有从前那么灵敏了,还真不知道金国的探子混进来了。” 可是金国的探子是怎么知道皇后要来玉清观祈福的?宫里一定也混进了金国的人,或是那探子一直都潜伏着,伺机而动。 如果皇后在玉清观出了问题,金国和本朝势必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赵晟收到刺激,性命比元帝还要危险,随时有一命呜呼的可能。 那可就真的要天下大乱了,后继无人,安南王不起兵才怪! 解云洲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不知是在冷风中吹的,还是焦急的,解云洲太阳穴的筋脉跳的急促。 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 黄仙长:“你放心,他们一共来了三个人,我会盯牢他们的,到时候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会提前通知你。” 隔壁住了危险份子,那自己和意欢大张旗鼓的往院子里搬东西的举动一定早就被注意到了。 回到院子里,解云洲进屋就对意欢嘱咐道:“要是想出门逛一逛,一定要和我说,玉清观里不安全,知道了吗?” 意欢对上解云洲格外紧张的眼神,愣愣的点了点小脑袋,到了陌生的地方,她也紧张着呢,不敢乱逛。 第七百三十三章 危险靠近 “怎么了?”意欢肩膀都缩起来了,她紧张的打量周围环境,没看出任何异常来:“什么危险?” 玉清观里的道士看不惯赵晟统治,想要造反了吗? 瞒着反而会让意欢焦虑不安,整日提心吊胆的,解云洲就靠近意欢的耳边,用春祥也能听到的声音道:“混进了金国的刺客,我估计他们已经认出我来了。” 意欢后脊梁骨发寒,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自己一直缠着解云洲来玉清观了。 意欢垂头丧气:“我是不是霉运缠身啊,怎么每次出门都会遇到些麻烦事。” “他们现在还意图不明,不一定会冲着咱们来,而且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的。”解云洲摸着意欢的脑袋,把她揽进怀里。 意欢的脸颊贴在解云洲沉稳的胸膛上,听着解云洲有力的心跳声,她的嘴角渐渐露出了惬意的笑。 要是解云洲每天都能这样陪着自己就好了,意欢不满足的把鼻尖也埋进解云洲的胸口,用力吸了一口气。 热乎乎的鼻息打在解云洲胸膛上,他浑身肌肉紧绷,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带着笑意的轻哼。 他没注意到,后山的悬崖上挂着一道褐色的人影,几乎和岩 石融为一体了。 金国刺客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刚才在悬崖上了望的人回到了院子里,和兄弟们凑在一起低语:“你们是没看见,满院子的好东西!都是值钱的,要不我趁夜去偷些,咱们手里也能宽泛点。” 道观虽说管三餐,但都清汤寡水的,吃惯了大酒大肉的金国人压根适应不了,这日子简直和坐牢一样。 “少啰嗦,要不是怕打草惊蛇,咱们都该去割了解云洲的脑袋,你们想啊,那可是为摄政王去掉了一个心腹大患,摄政王一定会重重嘉奖咱们的!” 他这话一出,围坐在一起的几名刺客都露出了向往的表情、 可是摄政王命令他们伺机杀掉皇后,挑起两国争端,他们要是先对解云洲下手,就会坏了摄政王的计划,别说赏赐了,说不定兄弟几个就得踏上被追杀的路了。 几人也就是随口一说,随后都叹息一声,做刺客的就是时刻把命拴在裤腰带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掉在黄土地上了。 方才说话的几人也都神色悻悻的靠着墙,两条腿岔开看着房梁:“万一解云洲要阻止咱们怎么办?” 对付宫里派出来的侍卫不是难事,他们看着 威猛但多是花架子,不堪一击,可解云洲不一样,他能一打四。 “怕什么!”一直没出声的的刺客恶声道:“解云洲不是最宝贝他那个夫人吗?到时候挟持了那女人不就行了,我倒要看看,他是救皇后还是救那女人!” 说完,所有的刺客都猥琐的笑了起来,一个太监还对女人真情实感上了,真是惹人发笑。 “这是好计谋,大哥,不愧是你啊,解云洲不是最受他们皇上重视了吗?这他为了自己的老婆还是皇上的老婆,哈哈,有好戏看了!” 整晚,解云洲都没睡好,金国人奸诈,万一晚上来害自己和意欢怎么办,他带来的人手不多,和金国这些逞凶斗狠的玩命之辈比不得。 “太紧了!” 一直巴不得和解云洲贴在一起的意欢轻轻推了推快让自己窒息的解云洲的胸膛。 她的腰要被勒的生疼,解云洲有力坚实的胳膊像是两条粗绳子,把她缠的结结实实,害得她刚才都做噩梦了,梦见自己在丛林里被蛇缠住了。 结果一惊醒,就看到紧贴着自己的解云洲的胸口。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意欢迷迷糊糊的问解云洲,捆在她身上的两条胳膊总 算缠的没那么紧了。 解云洲歉疚的亲了一下意欢的脑袋,他发觉自己对意欢太过小心了,总有种患得患失之感,恨不得意欢全天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才放心。 费力伸出胳膊,意欢在解云洲的后背上抚摸了两下,嘴里敷衍道:“不怕,不怕,没关系有我陪着你呢。” 这是把自己当小孩子哄呢,解云洲笑着嗯了一声,意欢一直闭着眼睛,抚摸自己后背的手渐渐垂了下去。 不一会儿,耳旁就响起了意欢均匀的呼吸声。 翌日一早,黄仙长来找解云洲:“看好你家夫人吧,那伙人打量着挟天子令诸侯的注意呢。” 刺客就刺客,没事动什么脑子,解云洲恼怒不已,他就知道这一趟不该来的。 可到底是自己对意欢松的口,他怪不到意欢身上,只好无奈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叫你心软没主见!” 意欢好奇追出来就看到黄仙长已经走了,就剩一个背影,而解云洲轻轻给了他自己一个嘴巴子。 还一脸懊恼的样子。 意欢抿嘴,深恨自己不能替解云洲解忧,只能做个米虫,就这自己还惹他生气伤心了。 一时间,意欢没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双 手撑着脑袋坐在桌子前。 不过她只消沉了一会儿,因为解云洲进屋告诉她:“皇后娘娘的栾加已经到了山下,一会儿你就能看到她了。” 再没有比这更能让意欢开心的消息了,她欢喜的站起身来,早饭还没吃,她肚子空空,站起来的太急了,以至于有点头晕。 马上就要见到皇后娘娘了,意欢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她忽然渐渐收敛了笑容:“金国刺客混进来的事情要不要告诉皇后娘娘,他们一定是冲着皇后娘娘来的!” 被意欢紧紧拉着手,解云洲表情严肃的点头:“那是自然,我会让侍卫加强巡逻,玉清观的道长们也知晓了此事,已经暗中做好了准备。” 闻言,意欢一颗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她兴冲冲的对着镜子开始打扮自己,从来不涂胭脂的她还在自己脸上点了两下胭脂。 解云洲在一旁笑她:“从来都没打扮给我看过,怎么要见皇后了反而想起打扮了。” 意欢心道,她不想让皇后娘娘看到自己有些虚弱的样子,只是这话到底没对解云洲说出口。 恰好这时候一名奴婢拎着食盒进屋了,意欢只娇嗔的白了解云洲一眼就算揭过话题。 第七百三十四章 皇后娘娘邀请 谢净沅坐马车坐的难受反胃至极,好几次都差点在车里吐出来。 “皇后娘娘,咱们该下马车上软轿了。”焦尾心疼皇后娘娘,轻声提醒道。 焦尾先下车,扶住皇后的一只手,皇后娘娘的手瘦愣愣的,原来朱润的手指瘦成了冬日的枯竹节,马车里明明那么暖,可皇后娘娘的手都是凉的。 冷风吹来,谢净沅昏昏发胀的脑袋反而清醒了几分。 她单手摸了一下胸口,心脏一直在乱跳,她难受的紧,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缓了好半天,才慢慢的把手伸给焦尾。 “皇后娘娘,您忍一忍!再忍一忍,咱们不能耽误了方术士给出的上山的时辰。”绿绮在皇后上软轿前匆匆一瞥,见皇后面色不佳便猜测娘娘身体不舒服。 “嗯。”谢净沅在轿子里挤出一声嗯。 不知怎么回事,她格外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也正因如此,才让她更加忌惮。 到了玉清观门口,绿绮眼尖,发现门口站着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好像是从前伺候厂督夫人的婢女。 一和自己对视上, 那婢女就欢天喜地的跑了,瞧着像是要回去报信的样子。 “娘娘,奴婢好像看到解夫人的婢女了。”绿绮靠近轿子不确定道。 闻言,皇后精神为之一振,心里多了几分欢喜。 她嘴角含笑,意欢这丫头,一定是听说自己要来玉清观祈福,就也来了。 想着自己带了擅长做糕点的厨娘,谢净沅隐隐期待起来意欢会来自己院子里做客。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玉清观,以至于想要来上香的百姓都被拦在了山脚下。 被拦住的百姓并没有太多怨言,皇后能来玉清观,那说明玉清观灵验啊! 意欢正在用早膳,险些被一口粥呛到,她刚夸完玉清观的酱黄瓜咸菜味道好,就猛地咳嗦几声。 解云洲扫了那奴婢一眼,自知惹了祸,那奴婢臊眉耷眼的站在了屋外的门口处吹冷风。 “急什么,皇后娘娘还能掉头回宫不成?”解云洲无奈的帮意欢拍了拍后背顺气。 意欢吐舌一笑,“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吗!我有一肚子的话想和皇后娘娘说。” 关于要不要把自己小产过的事情告诉皇后娘娘,意欢很是挣扎了一番,最后觉定 说出来。 这种苦闷皇后娘娘一定能和自己共情,她虽也知道子女缘分这种东西强求不来,但她总是午夜梦回之时,莫名其妙的流泪。 解云洲看意欢突然情绪低沉,脸色也好像一下就灰了,他小声对意欢道:“皇后娘娘排场不小,想来要收拾一番,你还是过了中午再去吧。” 不用他说,意欢也想到了,皇后娘娘这个时辰到玉清观,肯定是没休息好,到时候皇后娘娘没精神,自己去了反而是讨嫌了。 用完早膳,意欢坐在靠窗的榻上和春祥一起画绣样,她近来迷上了刺绣,还和春祥商议,再找一位老绣娘来给自己当师傅。 解云洲笑她:“绣娘也是靠手艺吃饭的,收的徒弟要对她尽赡养之责,我看啊,你这个师傅不好找。”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何尝不是有钱人的傲慢,算起来,意欢是苦出身,她做不来为难别人的事情,可她一颗拜师的心是真诚的。 比东海的大珍珠都要真! 天地可鉴啊! “这有什么!”意欢挺了挺胸脯:“我又不是要拜顶尖的大家,只想寻个手艺好又不嫌弃我的,徒弟应尽的本 分我也一样不会落下!” 意欢的话音刚落,解云洲就叹了一声气,脸上带出伤心的样子:“我也教你一回诗书,字画,总不见你对我孝敬些!” 夫妻之间用上了‘孝敬’两个字,未免太过庄重了些。 仔细打量过解云洲的神色,确定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后,意欢才起身,握着粉拳在解云洲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捶了一下。 “好啊,又拿我逗趣儿!”意欢不依不饶的帮解云洲捶背,笑出了声,脸色渐渐发红。 多难为情啊!屋子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呢! 玉清观给客人们住的院落自然比不上解府大,往常散落在各处的奴婢仆从现在多都集中在这里。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虽不大,可大家都不是笼子,耳朵尖的都能听到。 意欢的面子这样薄,解云洲反省自己,然后动了动肩膀,让意欢的拳头往下落了落,“嗯,就是这里,再用力些!” 这是拿自己当捶背丫头了! 意欢咬着小银牙,脸上含笑,用力推了解云洲一把,差点瓤解云洲的屁股离了凳子。 就连意欢自己都没想道,她还有这么大的力 气,惊得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手。 春祥促狭着打趣:“可见打人对夫人您倾囊相授了,这功夫都学去好几成了!” 想来是解云洲一时不察所致的,意欢收起自己吃惊的表情,想瞪一眼春祥,“哼,好多嘴的丫头!”她想板着脸,可怎么也压不住笑。 解云洲也跟着点头:“我说最近身手怎么大不如前了,原来是被你偷走了!” 呀呀!说得什么胡话,意欢羞恼的直跺脚,一会儿要去捂春祥的嘴,一会儿想去捂解云洲的嘴。 奈何腿短,跑不过这两个人! 意欢出了一层薄汗,只觉得自己早饭都白吃了,现在肚子又饿了。 就在意欢坐下来平息自己的呼吸之时,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 焦尾知道解云洲也在屋里,很规矩的站在院子外,对上前和自己搭话的婢女道:“皇后娘娘请夫人过去坐一坐。” 还真是心有灵犀,意欢忍着中午去见皇后,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 没想到皇后娘娘主动来邀请自己了,她喜的一下站起来,笑的眉眼弯弯,不等婢女进屋回话,自己就撩开帘子,对焦尾高声道:“我这就去!” 第七百三十五章 商量对策 焦尾怎么也没想到,解夫人会这么激动,瞧她那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若不是那个叫,春祥的婢女在解夫人身后拉着,这会儿解夫人估计就要从屋里冲出来和自己走了。 她感慨,也不枉费皇后娘娘如此记挂她,光是这份诚挚之心就比旁的想攀附皇后娘娘的人强上千百倍。 而让焦尾如此看不顺眼的人正是安南王世子妃,温氏。 温氏打从进宫起就没来拜见过皇后几次,摆的架子高高的,混似皇后娘娘和她多说一句话,都是皇后娘娘高攀了她似的。 这两天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舔着脸,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来,对着皇后就是好一通奉承。 知道皇后娘娘喜欢山水游记后更是献出了她从禹州带来解闷的闲书。 却不知,她的举动勾起了皇后娘娘对弟弟谢净檀的思念,为这这个,夜里很是哭了几场,第二天人都没什么精神。 皇后娘娘待人和善,知道温氏不是有意的,也怜惜温氏和亲子分离,陪着世子来受苦,从不对温氏冷脸,本来就不济的精神每日都会被温氏榨干。 焦尾和绿绮都暗中劝过皇后娘娘,不要日日都见世子妃了,左右她也没什么 事,劳烦娘娘费心费神的,长此以往,必定会对身体有大碍。 而且有一次世子妃温氏不小心说露了嘴,她们这才知晓,从前温氏不登皇后的青鸾殿,还有她嫌弃解夫人,不想与她同处一室的意思。 哼,这次世子妃温氏也跟着皇后一起来玉清观了,不过她再没机会缠着皇后娘娘了! 世子妃最讨厌的人,解夫人也来了! 意欢欢天喜地,屋子里,春祥找出了夫人的大氅,不由分说的就披在了夫人身上。 身后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意欢好奇的扭头一看,解云洲也穿上了狼皮大氅站在了自己身后。 迎上意欢狐疑的视线,解云洲:“我有要事需要和皇后娘娘的侍卫说,我和你一起去。” 闻言,意欢欢欢喜喜的挎上了解云洲的胳膊,“好,我们同行!” 解云洲的眼睛在意欢挎着自己手臂的胳膊上看了一眼,接受良好的,紧了紧手臂,两人高调的出门了。 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你们两人恩爱,春祥跟着两人身后都能察觉到周围全是打量的视线。 这会儿意欢也不羞怯了,既然这么喜欢看,那就看去吧,反正她和解云洲都很好看,就让他们大饱 眼福去吧! 也算日行一善了! 耳旁传来意欢的哼小曲儿的声音,奇声怪调的,解云洲真想揉揉自己备受摧残的耳朵,但是他忍住了。 罢了,罢了,意欢心情好,就由着她吧! 玉清观极大,意欢和皇后所住的地方隔着有段距离,意欢感觉自己走了约莫有她能坐着吃三个包子的时间。 站在院子门口,看到的都是青鸾殿熟悉的面孔,意欢心里说不出的雀跃,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娘家了一样。 解云洲也跟着她进屋和皇后见礼,随后退到屋外,找到了皇后的侍卫。 为了表示对皇后的重视,赵晟特意从金甲卫中拨派出了二十人随行保护皇后的安全,另有普通的侍卫三十人。 这样的出行阵仗还没算是与皇后同行的宫女内侍,算起来林林总总,光是伺候皇后的人就有七十多人。 再加上世子赵流光一行三十多人,整个玉清观的后山从来就没这么热闹过。 往日清冷素净的修行地,虽无人大声喧哗,但总能听到窃窃私语,低声交谈,给人一种很吵的感觉。 玉清观的道士们清静惯了,就有点不大爱来后山,但碍于观主的命令,让他们时时都来巡查 的命令才不得不来,只是脸色大不佳。 “一个个的都给谁摆脸色呢,皇后娘娘来是给你们面子!” 出声的正是次此行的金甲卫首领,他压低声音和自己的下属发泄不满,一点都没注意身后的解云洲。 只是在自己话音落地后没听到附和声,这才扭头,正好对上了解云洲那张面无表情的俊朗面孔。 解云洲长了张男人都会妒忌的面孔,虽说大丈夫不该纠结于外貌,但人人都有爱美心,解云洲确实长相出色,大家背地里会议论他,虽不说好话,但大多都是羡慕的。 “解大人。”金甲卫首领正色,轻轻咳了一声,也不知道方才自己说的话被他听去了几分! 解大人不会以为自己和那些长舌妇一样,就爱在背后嚼人是非吧! 解云洲自然不懂这金甲卫首领的心思,但见他脸上慢慢露出尴尬的表情,率先开口打破僵局道:“金国刺客就住在我隔壁,想要刺杀娘娘,挑起皇上的怒火,让皇上骑虎难下。” “什么!” 金甲卫首领的眼睛瞬间瞪大,大的宛若牛眼,他惊骇不已,周遭立刻投来无数道好奇的视线。 金甲卫首领也再顾不得自己的威严, 拉着解云洲到偏僻处。 他的心狂跳不已,总宫里当金甲卫说出去固然体面,毕竟是皇上的心腹护卫,但谁都有往上爬的心,他不能当一辈子的金甲卫啊! 金国刺客!还带着如此恶毒的目的,他若是能带领兄弟们击退刺客,皇上定然会嘉奖自己! 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只是他还没蠢到觉得自己能独吞功劳,要想挣到这份功劳也得活下来才行! 大丈夫能伸能屈,他并不认为自己得才能武功在解大人之上,一个注意慢慢在他脑海里成型。 解云洲看着眼前的金甲卫首领忽然表情坚毅的对着自己抱拳,沉声道:“我等愿听从解大人调度,还行解大人指点兄弟们!” 这...... 这场面解云洲着实没想到,这金甲卫首领竟然是这么实诚的人吗?能混到赵晟面前的哪个不是有点脑子的。 而且赵晟有颇邪性的一点,但凡忠实牢靠的人都和他犯冲,断断入不了他的眼。 眼前这金甲卫首领是怎么回事? 见解云洲蹙眉,久久不应,金甲卫首领急了,解大人见识多,也不乏手段,有他带领,兄弟们胜算更大,怎么解大人是想要点好处吗? 第七百三十六章 狭路相逢 时至如今,知道解云洲非真宦官的不过寥寥几人,众人都以为解云洲暂时触怒了皇上,可皇上迟早会让他官复原职的。 金甲卫首领迅速琢磨了一下,这宦官都贪财,视钱财如命根子,听说解大人的小妻子娇的很,养她定然费银钱,解大人又那么宠她,一定不会嫌钱烫手吧! “大人放心,到时候兄弟们得了赏赐,一定不会忘了您的!”金甲卫首领自作聪明道,表情谄媚。 竟然还会有人给自己画大饼! 解云洲先是一挑眉,再一看这家伙的谄媚劲儿,心里的那点疑云都消散了,这就对味了! 这金甲卫首领不愧是皇上的人!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解云洲斟酌再三,光凭自己带来的人手,是护不住皇后和意欢两人的,他的人手必定是要以意欢为先。 他不能对皇后见死不救,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这金甲卫首领口中的办法了。 再仔细一问金甲卫首领能调动多少人手后,解云洲沉吟片刻,给出了对策,三人一伍,十二时辰不间断的在皇后娘娘的院子周围巡逻,就是晚上也要在院子里点燃篝火,让那些魑魅魍魉望而却步。 就凭金国那几个刺客,也不 可能在他们眨眼的一息之间找到漏洞吧? 不过就是值夜,多加提防,不是难事,金甲卫首领先是一口应下,然后又面露难色。 不对吧,解大人这么聪明,怎么给出的对策大有消极应付的感觉呢? 他的表情太过明显,解云洲不注意到都难,“先让他们急一急,咱们再来个引鳖入瓮!” 这下金甲卫首领才算满意,夸赞道:“原来如此,解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他们有靠近皇后娘娘的机会。” 解云洲走远,金甲卫首领对他的背影多了几分恭敬。 本来解云洲可以不告诉他们,然后自己出面救皇后娘娘,抢下功劳,自然不愁皇上不让他官复原职。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还让兄弟们也能跟着沾光,是个难得的好人啊,就是风评太差了! 屋子里。 意欢激动不已,才见到皇后娘娘的面,两行清泪就爬上了脸颊,她恼恨自己没出息,边擦泪,边轻轻坐在皇后谢净沅身侧道:“我是太想皇后娘娘了,这才失态的!” 仔细一算,两人已经有月余没见过面了。 以往还有比这分别时间更久的时候,可从没见意欢这么激动过,谢净沅当即意识到,意欢 一定是有心事了。 屋里伺候的都是皇后信得过的人,她不用避讳,神色紧张的拉着意欢的手:“怎么,是解大人欺负你了吗?” 皇后这是误会解云洲了! 意欢嘴巴急忙替解云洲辩驳:“他哪里舍得欺负我,我,我......” 她咬了咬下唇,脸色有些苍白,意欢贴近皇后耳朵,悄悄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谢净沅瞳孔猛缩,表情变化莫测,一副了悟的样子,她低声喃喃道:“原来如此。” 难怪皇上这次会晾着解云洲这么久,解云洲竟然不是真宦官! “傻姑娘,你不该告诉我的。”谢净沅为意欢的信任感到暖心,身上有种莫名的责任感,她一定会替意欢守住这个秘密。 这种要命的秘密意欢也肯告诉自己,可见对自己有多信任。 同时,谢净沅也无比心疼意欢,才及笄不到一年,意欢就经历了怀孕个小产,伤心是其次,伤身才是最重要的。 “你看看我,从前我身体多康健你也是知道的,就因为那时候没养好,现在还缠绵病榻,你可不要学我,这次玉清观,你不该来。”谢净沅把意欢的手包在自己瘦棱棱的双手中。 她微凉的手捧着意 欢的手,倒像是捧着一个温热的小暖炉,这股暖意直逼心底。 意欢心知皇后是关心自己,听到皇后这么说就更确定自己这一趟来对了。 她带着皇后的手到了自己胸前的位置,低沉的叹了口气,眼里含着泪:“我如今总算是体会到娘娘当时的心境了,这些话我不敢对身边的人说,她们就算心疼我可到底无法感同身受。” 就算解云洲也一样。 他是孩子的父亲不假,可孩子毕竟没在他肚子里待过,他和自己的痛就不是一样的。 意欢也不是要和解云洲要强,争一争谁才是最痛的,她也不愿意拿这些事让解云洲烦心。 是以在奴婢们和解云洲面前,她总装出一副自己已经无事的样子。 有了共同的经历,皇后对意欢就更亲近了,对她本就如妹妹一般,这下恨不得立刻同意欢义结金兰。 皇后也被勾起了泪意,连说了两声:“我知道,我都知道。” 随后皇后和意欢执手相看泪眼,都默默无声的开始掉眼泪。 主子的事情下人不该好奇。 焦尾和绿绮都被皇后调教的极好,见解夫人和皇后娘娘耳语,就默默退到了远处,手里做自己的活计。 骤然一 听皇后和解夫人都哭了,两人对视一眼,同样两眼茫然,这是在哭什么呢? 焦尾抬脚,刚要上前劝说,娘娘可不能这么哭,多伤身子啊! “别去。”绿绮一把拉住了焦尾的袖子,摇头道:“别去,让娘娘哭一哭吧,总比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强。” 憋久了岂不是更伤神? 意琢磨是这么个道理,焦尾又低头,佯装忙活,但耳朵却支棱着,时刻准备这听候娘娘的吩咐。 “皇后娘娘,世子妃来拜见您了。” 通传的小宫女跑到了屋子门口,声音清脆。 绿绮手脚麻利,拎着装着热水的铜壶,另外和焦尾一人手里端着一个铜盆走上前。 “皇后娘娘,解夫人,擦把脸吧。” 焦尾试探:“不如奴婢出去告诉世子妃,您身子不适,正在休息。” 皇后已经拿起浸透了温水的帕子,轻轻擦脸,闻言否定道:“叫她稍稍等一下吧,玉清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就算现在不知道意欢来了,以后也会知道,到时候她心里会怎么想?定会觉得我因为意欢而怠慢了她,她要埋怨意欢的。” 意欢不喜欢世子妃,尤其是她看自己时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的眼神。 第七百三十七章 世子妃大闹 “你不喜欢她,不和她搭话就是,可千万不要面上带出来,失礼不失礼另说,万一她怀恨在心,对你不利呢?那是防不胜防的!”谢净沅语重心长对意欢道。 意欢闷闷的应了一声嗯:“我听皇后娘娘的话。” 只要她不主动惹事,就凭世子妃年长自己许多,她再和自己计较,那就是世子妃不够大度,心胸狭隘。 不一会儿,世子妃温氏就进了屋子,她眼睛一扫,在看到意欢也在后明显愣了一下,看来是一点也没提前得到消息。 意欢起身,对世子妃虚虚行了一个礼:“世子妃万福。” 伸手不打笑脸人,世子妃温氏知道意欢在皇后这里得脸,自然不敢当着皇后给意欢下面子,就微笑着回应了一句:“解夫人也在,真是巧了,夫人也是来祈福的吗?” 没想到她还会和自己说话,意欢还以为温氏会对自己视而不见呢,她又道:“在家里憋闷久了,想着出来散散心,没想到皇后娘娘也来玉清观祈福,还是我和皇后娘娘有缘分。” 谢净沅眉心一跳,意欢还是太跳脱了,怎么好故意拿话去激世子妃呢? 她在世子妃再开口前率先道:“世子妃别理她,她就是个皮猴 子,解府哪里关的住她,舟车劳顿,世子妃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闻言,世子妃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眼底的青黑,她昨晚一夜都没睡着,她已经有一个月没收到禹州那边的来信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都好不好。 可自己几乎半个月就会给禹州自己的娘家写一封信,也是杳无回音,她猜测,定是皇上下了令,不许世子和自己同禹州那边有联系。 她一边埋怨皇上太不近人情,一边又焦躁,生怕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不晓得。 这才来玉清观让她动了心思,从玉清观寄出去的信不用过宫门,定能绕过皇上的手,到达禹州。 但摆在她面前的还有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那就是她想要把信从玉清观寄出去,就一定会过皇后娘娘这里,毕竟玉清观已经封锁了,所有人都听从皇后娘娘调遣。 信她都已经写好了,就放在袖子里,世子妃想趁着现在皇后还没整饬齐人手,速速把信送出去。 皇后娘娘精力有限,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得等明天,迟则生变,她咬了咬自己的后腮帮子,最后还是决定,当着意欢的面说出自己的请求。 温氏泪眼盈盈的说完了自己的请求,平心而 论,这并不过分。 可皇后却迟疑了,皇上所作的一切她都不知情,她虽不喜皇上,却也知道安南王一家始终是社稷江山安稳的大患。 设计前朝官场上的事情,皇后不敢轻易松口,她面露难色:“这......” 早就想到皇后不会轻易答应自己,温氏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她愤慨的起身,怒视着皇后:“人人都称赞皇后娘娘大度有德行,是国母,是天下女子楷模,可皇后您实则铁石心肠!妾身不过是想寄出一封家书,这么微末的请求,竟也不能得到满足吗?” 温氏大变脸,忽然拔高的嗓音,吓了意欢和谢净沅一跳,两人对视一眼,都心有余悸的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她发作的太过突然,那一脸愤慨的神情让人瞠目结舌。 焦尾和绿绮是宫女,碍于身份,就算心疼皇后娘娘也不能出言呵斥世子妃。 而春祥也赶忙上前挡在夫人身前,万一世子妃再起了伤人的心思可怎么办? 足足好几息的功夫,如果温氏只是一时昏了脑,足够她清醒过来了,可世子妃却一点也没有惭愧的意思。 她颓然的坐在了凳子上掩面哭泣,哭自己思念家乡,思念父母,思念孩儿,哭 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娘娘也曾有过孩子,岂能体会不到妾身的心思,为何就不肯成全妾身啊!”温氏瞪着红红的眼质问皇后。 好似皇后不答应她的要求就是全天下最坏的人一样。 而且世子妃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想寄信,扯什么皇后的伤心事啊! 这明摆着是在难为皇后,意欢忍不住了:“世子妃,不是皇后娘娘不让您寄信,这是皇上的意思啊?皇后娘娘也不能违背皇上的旨意吧?” 还有更难听的话意欢没说出口,世子妃既然有在皇后面前大闹的本事,为什么不直接去皇上那里哭诉呢?岂不是更直接? 温氏脸色越发冷:“本世子妃和皇后娘娘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谢净沅声音冷淡道:“不知世子妃想和禹州安南王府说什么?你所出的两子都是王爷和王妃的心头肉,苛待不了,你娘家更是禹州士族,积威百年,谁还能欺负了他们不成?” “就是!”意欢高声附和:“难不成世子妃想和禹州那边密谋什么?不好让皇上知道,就绕过皇上来逼迫皇后娘娘了?” 温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立即辩驳:“胡说!本世子妃清 清白白,安南王府忠心耿耿,岂是你一个奴婢空口白牙就能污蔑的!” 该死的臭丫头,要不是这里是皇后的地盘,她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意欢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本宫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世子妃请回吧,恕我不能答应你。”谢净沅不想再听温氏的怨言,也无意责罚她,只挥了挥手,让她出去。 绿绮更是逼到世子妃身前,伸手去搀扶:“世子妃,请吧。” 又恶狠狠白了绿绮一眼,世子妃甩袖而去,无礼至极。 “奴婢就说世子妃是口蜜腹剑之人,这才几天啊,不如她得意就原形毕露了吧!”焦尾把给世子妃用过的茶具端了下去,嘱咐小宫女以后不许这东西再进皇后娘娘的屋子。 “皇后娘娘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也太欺软怕硬了些!”意欢上前帮皇后拍了拍背,小心的安抚她。 谢净沅扯出牵强的笑,被世子妃这么一搅和,她是真的有点乏累了。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意欢识趣儿的起身,让绿绮上前去伺候皇后娘娘上床休息。 意欢则拉着焦尾到了一边:“要是世子妃再来闹你就去找我,你们不好说的话我来说,我不怕她!” 第七百三十八章 白嘉娘的意外之喜 温氏还觉得自己委屈呢,回到了自己屋子里,把头埋在枕头上大哭了一场。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意欢一个奴婢出身的平头女子,也敢呛声自己,还是皇后娘娘太过纵容那意欢了! “欺人太甚!”温氏怒而捶床,把床板捶的砰砰作响,全然忽视了她自己发红的手掌。 赵流光一进屋就看到了温氏发泄的不体面样子,他蹙眉,下意识张口就是教训:“青天白日,披头散发的,是撞见鬼了吗?” 温氏心里对世子渐生怨气,她当日要来皇城陪世子,不光是娘家就连安南王和王妃都劝自己,不要再搭进去一个人了。 可她红了心要来,还以为是来和世子共渡难关来了,也存了让世子和自己关系更亲厚的心思。 万万没想到,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没能更上一层楼呢,她就已经看出了世子的本性是孱弱的。 他竟连和皇上斡旋的心机和胆量都没有,叫人瞧不起! “我哪里有世子洒脱,离家这么久,竟一定也不记挂家中父兄,孩儿吗?”温氏仰着脖子,眼睛已然哭的红肿。 她今日在皇后那里受辱,回来还要听世子的风凉话,心中对世子的不满积压到了极点,顷刻就爆发了出 来。 赵流光忍了又忍,心道不和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计较,可这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怎么也咽不下去。 尤其是看到世子妃那有些瞧不起的眼神后。 “哼,人都说妻贤夫祸少,我刚在外面转了一圈,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方才跑到皇后那里大喊大叫,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何要一再害我,坏我名声!”赵流光还委屈呢,他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脯,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对世子妃的谴责。 “你可是世子,在禹州时咱们何等风光,如今的日子和被圈进有何区别,我不过是去求皇后帮我递封家书,你也不体谅我!”世子妃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服,心脏一阵阵绞痛,好似有谁在拿刀戳她的心。 越来越不懂世子妃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了,但世子妃对自己话里话外都是怨怼,这让赵流光更恼火,身为男人,夫君的尊严都被世子妃踩在脚下,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摔门而去。 站在院子里想了想,赵流光进了白嘉娘的屋子里。 白嘉娘一身素净的衣裳,头上只查了两个银簪子,再加上她病还未痊愈,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病西施的味道。 起先赵流光看着白嘉娘的打扮还 皱眉,这也太素净了,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和世子妃苛待她了,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又要把自己叫过去说事。 但转念一想,祖父去世,白嘉娘是要服一年孝的,况且她这么打扮倒也不丑。 不好意思对白嘉娘说自己没地方去了,赵流光假模假样,坐的离白嘉娘稍远些道:“听世子妃说你病了,本世子一直不得空,如今来看看你。” 平心而论,世子长相中上,身份显赫,是白嘉娘这样的罪臣之后高攀不上的。 但白嘉娘并无要奉承好世子的心思,她只想快点见到解云洲,和她商讨自己心心念念的大事。 白嘉娘做出有些害羞的样子,她手旁放在刚还在忙活的针线,看那深沉些的配色就知道,这定不是白嘉娘做来自己用的。 正愁不知道该和世子说什么,白嘉娘就顺着世子的话道:“妾身已经好多了,之前怕过个病气给您和世子妃,一直没敢出屋,只好在屋里做些针线,聊表妾身的敬意。” 还真是给自己做的,赵流光在白嘉娘这里找回了些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妻妾就该奉承着他,怎么可以有嫌弃自己的心思呢! 世子妃被自己惯坏了,简直有违妇德! 长长的舒 了口气,在白侧妃这里,赵流光的腰杆挺的很直很硬,他心情一好,说话自然就和蔼可亲起来。 “你是白家女,听说白家男女都读书,不知道你最擅长什么?”赵流光好奇问道。 白家在这一点上颇为奇葩,时人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读书不过三百千开蒙,随后读些教导女子恭顺的书,好叫她们不至于太昏头昏脑。 有些男子不喜欢妻妾读书太多,一来觉得她们不配,二来万一女子太过沉迷此道,再耽误了侍奉自己。 在家时,白二老爷,也就是白嘉娘的亲爹再三告诫白嘉娘,切记,不要轻易暴露了她读书多,免得夫君以为她在显摆。 此时白嘉娘脑海里闪过父亲的教诲,可想到父亲一直碌碌无为,可见他的见识也不足采信,自己不能全听信了。 思虑再三,白嘉娘抬起头,眼神澄澈清亮,她脸上带出几分自信的光彩:“妾身诗读的最好,祖父时常夸赞!” “读诗好啊!”赵流光眼睛绽放出耀人的光来,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看上去很是高兴。 他说着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出了几句考校般的提问。 一时间,白嘉娘心头百感交集,她眼前竟然浮现出了白家 没败落前,祖父考校自己得模样。 她强忍着泪眼,微微一思索,脑海中就有了应答,回答的如行云流水。 赵流光不是那等游手好闲之辈,他从小读书不用催,四书五经都读的出色,若不是碍于世子身份,他早就耐不住心痒,下场试一试了。 就连负责教导他的禹州大儒都惋叹他的才学,说他若是下场考试,必定能榜上有名! 白嘉娘的回答水准之高已然超乎了赵流光的想象,虽说不如自己,但也比许多只知埋首苦读的书呆子强上百倍。 “好,好!”赵流光又是扬声赞了几句,不难听出他对白嘉娘的满意。 赵流光在未成亲前也对自己的妻子有过幻想,什么琴瑟和鸣之类的还远远不能满足他。 他想要书香世家出身的妻子,能为自己红袖添香。 但为了巩固地位,最后父王为他选定了如今的世子妃温氏。 温氏从小被当做冢妇培养,学的都是大家主母的风范,取悦丈夫不在她的本职内。 是以对赵流光来说,温氏太木了。 没想到皇上误打误撞,竟然给他送了一个好的来! 赵流光激动的上前就拉住了白嘉娘的手,原先白嘉娘只有六分的姿色现在在他眼里也成了十成。 第七百三十九章 翟疆踪迹 西厢屋子里传出来的世子的笑声太刺耳了! 世子难道是和自己别矛头,故意去白侧妃屋子里,做出开心的样子来气自己? 不像,毕竟是多年夫妻,世子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始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也不知道白侧妃那清汤寡水的样子,哪里值得世子喜欢! 倒是自己,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会咬人的狗不叫!”温氏连同白嘉娘一起恨上了,心恨她往日在自己面前低服做小,一提起让她侍奉世子,立刻病倒,她原来以为白嘉娘是在避自己的锋芒,故意避宠。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也不知道她施展了什么狐媚手段,让世子如此开怀! 当夜,赵流光就宿在了白嘉娘的屋子里,只不过二人就是各自盖着各自的被子,纯粹聊天。 道观禁酒并不严苛,赵流光还另下人温了一盏酒与白嘉娘同吃,白嘉娘半点不扭捏,让赵流光心中更喜了。 翌日一早,白嘉娘起床时微弱的布料摩挲声吵醒了赵流光,赵流光粗略扫了一眼,离起床的时辰还早,他压住白嘉娘的肩膀:“起这么早做什么?” 白嘉娘表情羞耻,难为情道:“妾身去伺候世子妃洗漱梳妆。” “哼,自有奴婢服侍她,还是她给你立规矩了,放心,以后都不用去了,自有我给你做主!”赵流光霸道的把白嘉娘按在床上,让她继续休息! 真是一块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白嘉娘心里感慨,自己之前在世子妃那里的努力全白费了,事到如今,只好改灶另烧了! 早上一直没等来白嘉娘伺候自己,世子妃更生气了!好啊,果然之前都是装出来的柔顺! 白嘉娘在屋子里,一上午都没敢出门,就怕碰到世子妃,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世子妃解释,不如等世子妃消消气,自己再出门,免得和世子妃照面。 早膳赵流光都是在白嘉娘屋子里用的,他现在觉得白侧妃无比对自己胃口,起码自己说的话她都听得懂啊! 用过了早膳,赵流光就出门去了,玉清观够大,只要他不出玉清观也没人管他,是以他有的是地方可以闲逛。 那几名金国刺客只知道皇后要来玉清观,并不知晓安南王世子也来了! 起先刺客们还在四处了望,踩点,陡然发现一名贵公子模样的男人,顿时怀疑起他的身份来。 再一听他身后的仆从喊他世子,都有种天 上掉馅饼的感觉。 “解云洲,安南王世子!” 这不都是摄政王大人的心腹大患吗!何不借此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彻底搅他个天翻地覆! “可是摄政王只让咱们刺杀皇后啊!” “笨脑子,那是摄政王不知道解云洲和安南王世子都在!快点给外面传信,让外面负责放风的兄弟们都混进来!干一票大的!” 狠狠惊艳摄政王大人! 摄政王大人必定会引自己为肱骨,他升官发财就指日可待了!刺客的头领开始畅想酒池肉林的生活了! 另一边解云洲的院落里,他突然发现自己忘了最该怀疑的一点。 方术士前脚刚提出要让皇后娘娘来玉清观祈福,从提出这个建议到皇后离宫,满打满算不过五天的时间。 就算快马加鞭,也不够消息在皇城和金国之间一来一回的。 那就还有一种可能,解云洲眯起眼睛浑身炸了毛的刺猬似的,看着就气势骇人。 他低声喃喃:“翟疆,你躲在哪儿呢?” 估计是趁着自己对东厂失去部分控制的空挡,让摄政王翟疆混进来了,不过他既然敢偷偷来,那就要做好走不了的准备! 皇后和世子一行人进出受到限制, 但这枷锁可没套在自己脖子上,解云洲当即吩咐身边的侍卫,叫他们加派人手到玉清观这边来,也许能有意外之喜! 不过翟疆来皇城做什么? 还是说金国已经彻底落入了他的掌控中,叫他放心到可以离了金国还有信心自己的位置如磐石般稳固吗? 解云洲紧蹙着眉,鼻尖扑来一阵熟悉的暖香,随后是一只小手,一点点的抚平他的眉心。 “快别皱了,当心起细纹,多难看啊!”意欢露出心疼的表情,她可舍不得解云洲脸上出现任何一点瑕疵。 解云洲的脸就是她最宝贵的财富! 意欢的出现打断了解云洲的思绪,他对着意欢微笑着,眼里满是宠溺:“怎么没去你最爱的皇后娘娘那里。” 翕动了一下秀气漂亮的鼻子,意欢眼神灵动,促狭一笑:“啊,你吃皇后娘娘的醋啊!” 也不等解云洲反应,意欢就扑上了解云洲的后背,贴着他宽阔的背肌道:“你们是不一样的呀,论及谁更重要,那肯定是你!” 意欢真是越来越会哄人了,解云洲明知意欢在哄自己,照样笑得嘴角咧到后脑勺。 “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既然想去就快去吧,估计 还能和皇后一起用午膳,我有事要忙,记住不要乱走!”解云洲把意欢从自己的背上摘下来,双手握住她得肩膀,表情严肃。 意欢乖乖点头,经历过一次被当街刺杀,她现在已经比以前谨慎小心多了。 解云洲也不是在恐吓意欢,见她露出小兽一样无辜的表情又心软了,“只要你不乱跑,是不会有危险的。” 不愧是天底下最帅的男人,解云洲严肃起来,更好看了,意欢一边点头,表示自己都听到了会乖乖听话,有忍不住踮起脚亲了解云洲的侧脸一下。 温暖湿润的触感落在脸颊上,解云洲愣了一下,旋即好笑的看着意欢,用眼神谴责她的调皮。 自己在和她说严肃的事情,她却只想着调戏自己。 虽早就意识到意欢深深的迷恋着自己,但再次在意欢的行动中得到确认,解云洲打从心里高兴,浑身轻飘飘的,有种魂灵升天的感觉。 意欢脸红扑扑的,亲完了解云洲,她觉得满足不已,带着春祥和另外两名有身手的婢女就朝着皇后的院落奔去。 昨日还有好多话没和皇后娘娘说,就被世子妃横插一脚,今天她非要拉着皇后娘娘说个够不可! 第七百四十章 世子妃再请托 金甲卫首领不敢对皇后有所隐瞒,早在解云洲找上他之后就把金国刺客混进来的事情如实禀报给了皇后。 自己身边高手如云,金国刺客虽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想要成功刺杀自己难度不小。 谢净沅并不害怕,最让她记挂还是意欢的安危,解云洲已经不是东厂厂督了,此次随行的侍卫也不多,不知道解云洲能不能护意欢周全。 “皇后娘娘!” 院子里响起意欢欢快雀跃的声音,谢净沅霎时间就把所有的苦恼都忘了,脸上添了几分喜色,这样的转变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有了意欢,一直静悄悄的院落也多了几分灵动之气。 焦尾快步上前帮意欢打帘子,“夫人快进来,皇后娘娘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您来呢,一大早就吩咐了小厨房制些夫人爱吃的奶味糕点来!” 能够被皇后娘娘如此放在心上的人,恐怕也就只有意欢一个了。 意欢听了心里更加欢喜:“我记挂皇后娘娘的心和皇后娘娘疼爱我的心是一样的!” 彼时意欢和春祥主仆二人都进了屋子,春祥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四层高的食盒,看着就厚重,但有极好的保温效果。 春祥:“我们夫人昨晚 就惦记着今天来拜见皇后娘娘该带些什么东西,正好夫人早起说夜里炭火旺,喉咙干,想来皇后娘娘也会如此,特意亲手烧了雪梨蜂蜜甜汤,还给焦尾和绿绮姑娘都带了一碗。” 没想到自己和绿绮也有分,诧异的看了意欢一眼,焦尾心里对解夫人的认识又加深了一份,被人重视的熨帖感让她得心窝也暖呼呼的。 解夫人行事如此周全,不怪皇后娘娘如此疼宠她。 意欢可不是要讨好焦尾和绿绮,而是见她们二人都是皇后娘娘身边得用的人,想来皇后娘娘不会怪罪自己让她和身边的奴婢们用一个砂锅里煲出的甜汤。 “我们皇后娘娘就喜欢夫人这样的体贴人,喝了夫人的甜汤,奴婢以后再也不敢吃您得醋了!”绿绮更会说笑,对着意欢就行了一礼:“奴婢多谢夫人。” 焦尾也紧随其后赶紧道谢。 自己的身边充满欢声笑语,谢净沅浑身都觉得松快不已,肩膀上也想卸下了处理公务的重担,只觉得天都比平时更蓝了。 “不如你搬来和我同住了,我正要一肚子的话要和你说呢。”谢净沅拉着意欢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两个人大腿挨着大腿,亲密 非常。 意欢眨巴眼睛,这是皇后娘娘第一次邀请自己同住,她还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她见皇后娘娘神色有些紧张,心里多了一份怀疑:“怎么了?娘娘是认床,睡不着觉吗?” “不是,玉清观混进了刺客,你我住在一起,对你更好些。”谢净沅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解云洲身手不错,可万一那些刺客也要对他下手呢?到时候你岂不是危险了?” 对上皇后的拳拳爱意,意欢心里热热麻麻的,她喉咙里发出撒娇的呜呜声,然后把脑袋轻轻靠在了皇后的肩膀上:“我就知道皇后娘娘对我最最好了,不过娘娘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她们两个人若是真的住在一起,才是最危险的。 到时候刺客一定会猛攻皇后所在的院落,她们两个分散开来住,刺客反而需要逐个击破。 意欢正要开口向皇后解释原因,她们二人最厌恶的女声就又响起了。 “皇后娘娘,妾身有急事要求皇后娘娘。” 安南王世子妃一脸焦急,门口的宫女拦着她,不让她进:“世子妃,我们娘娘今日精神不好,正在休息呢。” “胡说,我刚才明明看到意欢进去了!” 被拦在院子 外,世子妃温氏急的直跺脚,她在禹州时事事顺心如意,一到皇城把前二十多年没吃过的委屈都吃了个遍。 现在一个小小的宫婢竟然也敢阻拦自己! 听她吵吵嚷嚷实在不像话,谢净沅头疼的揉了揉脑袋,一摆手:“算了,让她进来吧!” 焦尾怨憎的瞪了一眼世子妃声音传来的方向,比千年厉鬼怨气还重的出门去迎世子妃了。 意欢则站起身,斗鸡一样侧身挡在皇后娘娘身前,今天世子妃要是还敢像昨天一样对皇后娘娘那么无礼,她一定会好好帮皇后娘娘教训一下世子妃! 扯了一下意欢的袖子,谢净沅嘴角含笑,眼神宠溺:“快坐下吧,要是真的动手,你也打不过她!” 这当然是皇后对意欢说的玩笑话,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在自己面前动手,再说,那也太有失身份了。 意欢扁了扁嘴:“也不知道禹州是什么风土,竟然能养出世子妃这样的奇葩来。” 刚进宫的时候那叫一个目下无尘,好似皇城玷污了她脚下的鞋底子一样,现在突然转性,对着皇后娘娘大献殷勤几天,昨日没满足她的要求,又开始撒泼! 温氏一进屋,眼 泪就往下落,“皇后娘娘,妾身突然从世子那里得知,玉清观竟然混进了金国的刺客,这可如何是好啊!守备我们院落的人手不过十几个,这慌乱起来哪里够用呢?” 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遇到这么倒霉的事情。 皇后娘娘这里守卫森严,万一那些刺客杀红了眼,知晓了自己和世子的身份再去刺杀自己和世子呢? 光是想一想,温氏都觉得自己的脖子发凉,好似已经有一柄锋利的刀架在了脖子上。 不能再细想了,越想温氏就越心慌,皇后娘娘贤淑大度,不帮她传递书信是忌惮皇上的旨意,但拨派些人手保护自己和世子总不会再回绝了吧? 世子和世子妃毕竟是和自己一起出宫的,皇上和世子更是亲亲的堂兄弟,若是到时候真的出了意外,自己这个皇后好好的,世子和世子妃罹难,安南王岂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以为这是皇上设下的计谋。 皇后刚要开口答应,意欢就开口道:“怕是不能吧?这些侍卫都是皇上派来保护您的,皇后娘娘您的安危排在前头,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怎么交差,怕是就算皇后娘娘您愿意,那些侍卫也不愿意啊!” 第七百四十一章 白嘉娘暴露意 怎么哪里都要这有意欢,两人莫不是前世的冤家?自己说什么,意欢都要反对! 好啊,你是有解云洲那样的高手保护,自己和世子都毫无功夫,对上刺客就死劫难逃了呀! “解夫人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知道你心系皇后娘娘,一切都以皇后娘娘为上,可皇后娘娘总要替皇上多想想啊,我们夫妻要是出了意外,该如何向父王交代!” 通往玉清观上山的路已经被封锁了,这半个月内整个道观所有道士还有皇后娘娘等人的口粮也早就准备好了。 为了确保皇后娘娘一行人的安全,在皇后娘娘祈福期间,不许任何人上山下山。 当然如果你有本事从后山陡峭的悬崖上同行就是另一回事了。 当初跟随赵流光进皇城的,由安南王精心挑选的侍卫都被皇上拦在了宫外,一直都住在皇城之外的皇庄上,一举一动都受到皇上的监视。 他们连进出自由都做不到,更遑论保护世子和世子妃的安全? 这就让赵流光和温氏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两夫妻一听有刺客,那还了得,瞬间就不闹别扭了,钻进一个屋子里,嘀嘀咕咕商量起对策来。 最后温氏来皇 后这里求皇后拨派人手,赵流光则去了解云洲那里求他帮忙。 就连意欢也不得不承认,世子妃所言有理。 若是世子和世子妃出事,这么大的责任,皇后娘娘承担不起。 可皇后娘娘是刺客最主要的目标,皇后娘娘这里少一个侍卫,就会危险一分啊! 屋子里所有人都陷入了僵局。 谢净沅是国母,她的贤德是天下人都称赞的,但她不傻,也不是圣母,这种关头,当然是她自己的命更重要。 身为国母,她又不得不为百姓考虑,世子出事,安南王就有名正言顺的借口起兵造反,到时候遭殃的还是无辜的百姓,死伤会数以万计。 她的命就算在金贵,也抵不过数万无辜百姓的性命啊! 意欢则咬着嘴唇,心里默念:皇后娘娘不要答应,不要答应! 另一边,解云洲正在巡视后山,在悬崖下打量能勾飞爪地方的时候,赵流光凑到了他身边。 “解大人,这,您看我们夫妻能不能搬到你们隔壁院子去?”离解云洲近一些,真出了事,解云洲也能搭把手。 赵流光用试探的语气说道,说完还一脸期待的看着解云洲。 “那你们住的离刺客更 近了。”解云洲面无表情道, 闻言,赵流光眼皮一跳,笑的牵强,那还是算了吧,可解云洲带来的人手也不多,一定都会保护他的心肝夫人,半个也不会拨派给自己和世子妃。 赵流光头疼不已:“那能不能麻烦大人派人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让皇上再多派些人来?” 总之他还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这谁都不喜欢脖子上架着一把刀的感觉啊! 这伙刺客消息灵通,解云洲已经在悬崖上发现了抓钩留下的印子了,其中有些明显不是自己这边人留下的。 眼下那伙人还蛰伏着,动手时机未定,那留个自己的时间就更多,他们已经在秘密布置陷阱了。 可一旦派出去人进宫向皇上通报,一定会惊动宫里的眼线,继而刺激到玉清观的刺客更早动手。 按解云洲的计划来说,自然是那伙人越晚动手越好! 解云洲没说一个字,但是光看他的表情,赵流光就知道自己所说的事情没戏。 他整个人都陷入进莫大的恐慌和焦躁中,“这可怎么办?难道我和世子妃真的只能祈求上天让我们别太倒霉了?” 可赵流光总觉得皇城克自己,自打来 了皇城,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倒霉事! “解大人,来皇城的时候我父王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和您打好交道,说您虽然名声不好,但都是谣言,实则您是最有责任心的人。”赵流光放软语气,深恨自己当初怎么就因为吃不下苦,没学些拳脚功夫,如今只能巴巴的来求别人。 赵流光:我都这么拍你马屁了,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出事吧! 解云洲,做人不能这么冷酷无情啊! 接下来小半柱香的时间,解云洲耳边都是赵流光聒噪的声音,说的解云洲耳朵不时就要抖一下。 不得不说,赵流光真的是个很能伸能屈的人,这一点,解云洲十分佩服。 “世子放心你,我自有安排,只要世子和世子妃安心待在院子里,不到处乱跑,是不会出事的。”解云洲表情坚定,语气云淡风轻。 赵流光欲哭无泪,他倒是想安心,但解云洲给自己画了一张空气大饼,他也吃不饱啊! 可再歪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解云洲的这句承诺聊胜于无了。 赵流光蔫头耷拉脑的告退了。 解云洲则继续沿着玉清观后山的悬崖巡视,他要在今天日落前, 把所有适合设陷阱的地方都找出来。 “解大人。”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怯怯的声音,解云洲早就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在靠近,但那脚步虚浮无力,靠近自己的应该是个女人,反正对他构不成威胁,解云洲毫不在意。 这道声音颇为耳熟,白嘉娘?解云洲半侧过脸:“白侧妃怎么在这里?” 在寻解云洲的路上,白嘉娘在腹中打了不知多少遍草稿,每每都能把她自己说的心潮澎湃,可此刻听到解云洲清冷的声音,她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带冰碴的水一样。 不仅冷静下来了,还冷的浑身打哆嗦。 白嘉娘耳边回荡着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解,解大人,您还如此年轻,定然不甘心就这么蹉跎岁月吧,既然皇上不能赏识您,您为何不另投明主呢?”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白嘉娘是皇上派去离间世子和世子妃感情的吧?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间解云洲转过身,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己,白嘉娘心跳如雷,有种解云洲已经被自己的话打动了的错觉。 白嘉娘再接再励:“解大人,您也听到了安南王和世子对您有多推崇,何不就此换人效忠?” 第七百四十二章 白侧妃拜访意欢 “白侧妃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解云洲嘴角挂起一抹玩味的笑,看向白嘉娘的眼里多了几分审视。 在诏狱里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股狠劲,没想到短短数月不见,就已经膨胀到这种地步了吗? 白嘉娘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在听到解云洲的反问后瞬间烟消云散,她知道,如果解云洲把自己刚才所说的话都禀告皇上的话,自己和诏狱里的白家人很快就可以和爷爷团聚了。 她听到自己艰涩的吞咽了一下口水,而后紧紧握住手掌,任由指甲掐进柔软的掌心中。 “解大人的才能不该就这么被埋没了,您值得更好的,到时候安南王继位,别说是东厂厂督,就是......” 白嘉娘卡住了,除了宰相,她一时想不出该给予解云洲什么官职了。 到底还是太年轻,一看这些话就是白侧妃自己琢磨出来的,不然怎么会漏洞百出,一下就被自己问住了呢? 只是白侧妃有了这种思想,是十分危险的,说者无意听着有心,万一哪一天被皇上听到了,皇上定会大发雷腾,继而找自己的麻烦。 “白侧妃还是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吧,少掺和朝堂 上的事情,才是活命的法宝。”解云洲大发善心,不同白嘉娘计较,转身就要走。 一想到还在诏狱里终日见不得光的家人,白嘉娘泪眼婆娑,她声音颤抖,似是责怪解云洲道:“为什么,明明皇上对你一点也不好呀?你和世子合作,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即便是失态,白嘉娘也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包含着愤怒的低吼声让解云洲感受到了白嘉娘的绝望。 “你能出诏狱已经白家祖坟冒青烟了,白太傅活着的时候你们因他的荫蔽不知享了多少福?如今他做的坏事败露了,你们这些享过福的人合该受苦赎罪!”解云洲语气冰冷。 他的母妃和外租一族何其无辜,他们的冤屈又有谁能体谅呢? 与化成枯骨黄土的人相比,白家人还能活着,他已经够仁慈了! 白嘉娘不懂上一辈的恩怨,她摇头,哭的睁不开眼睛,游说解云洲这个念头在她心里埋了半个多月,是她每日活下去的动力,但解云洲不但不为所动,还对自己表现出十足的厌恶。 她想不通,但她不会轻易放弃,既然好好说话不顶用,那么就只有最后一招了! 她一定要让解云洲答 应自己! 解云洲继续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他就没在意。 站在原地,看着解云洲的身影越来越远,白嘉娘咬紧有关,她也不想伤及无辜的! “解云洲,是你逼我的!”白嘉娘恨声喃喃道。 从皇后的院落里出来,意欢前脚刚回到自己得院子,后脚就来了客人。 “白侧妃?”意欢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春祥。 春祥又重复了一遍:“嗯,白侧妃在院子外,想要求见您。” 连忙摆了摆手,意欢露出抗拒的表情:“别,我现在可当不起求这个字眼,人家是世子侧妃,都登门了,我还能摆架子不见吗?” 说起这个白侧妃,意欢对她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她约莫是犯官白太傅的后人,还是从诏狱直接进宫的。 至于白侧妃的长相,脾性意欢是一概不知,她对白侧妃还有几分好奇。 玉清观的日子在她得知这里混进了刺客后就变得无聊起来,意欢不敢出去走动,憋在屋子里也是无聊,意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翘首以待。 白嘉娘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阳光底下仿佛在跟着发光的解夫人。 解夫人是个美人,眉眼间还有些稚气,一双漂 亮莹润的眼睛好像灵敏的林间鹿一样灵动。 “白侧妃是稀客,有您到来,我这小屋蓬荜生辉!”意欢声音带笑,热情极了。 在白侧妃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白侧妃。 意欢最爱美人,一看到美人心里就觉得喜欢,如果美人的脾气再好些,她就立刻会把人引以为知己。 而且,她觉得白侧妃有些可怜,世子不是什么好人,别看他外表憨厚,但已经有好几个女人都因他而死了。 一想到白侧妃处境危险,意欢看向白侧妃的眼神就不由得带了几分同情。 此时,意欢突然意识到,“白侧妃怎么自己来的,身边没带个伺候的人吗?” 白嘉娘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一闪而逝,她是支开了伺候自己的宫女,偷着跑去找解云洲的。 在解云洲那里吃了闭门羹后又火急火燎的来解夫人这里打探虚实。 白嘉娘在家时和众姐妹关系极好,在通州的贵女圈中也有极好的名声,应付意欢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得心应手。 “是我没带她来,她水土不服,躺在床上下不来地,我在屋里烦闷,世子妃又忙着,我想着还没拜访过您,就来叨扰了。”白嘉娘笑的温柔 ,说话的声音也好听。 又是个温柔可亲的大姐姐!而且她没准备任何东西来,可见是突然起意来找自己的! 意欢对白侧妃的话信了九分,热情的招呼春祥上了自己喜欢的点心来招待白侧妃。 “一会我派人送侧妃回去,玉清观最近有些危险,不是我不欢迎您来做客,只是为了您的安全,还是少在外面走动吧!” 意欢表情严肃的看着白侧妃,这么漂亮的美人,怎么可以收到伤害呢? 正想着如果拐带解夫人的白嘉娘愣了一下,今天一早她就发现院子里的气氛不太对,世子和世子妃愁容满面。 不过他们两个这样也是常态,白嘉娘习以为常,这会儿听意欢说危险,她心咯噔一下。 之前世子妃跑到皇后娘娘那里哭诉要皇后拨派人手,意欢默认白侧妃也已经知道了玉清观里有金国刺客的事情。 白嘉娘云里雾里,但表面上装出心有余悸的样子:“是啊,外面不太安全,还好解夫人这里安全,我才敢来拜访的。” “那刺客就住在我们隔壁不远,我这里也没那么安全!”意欢突然神秘兮兮的靠近白嘉娘低声道,像是生怕自己说话的声音传出去一样。 第七百四十三章 刺客造访白嘉娘 刺客! 白嘉娘面皮绷紧,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惊呼出声,她牵强的咬紧牙关,随后神色如常道:“解夫人这里有解大人,就算再刺客的眼皮底下,也不会有事的。” 怪不得世子和世子妃那么慌乱,原来是玉清观这里有刺客! 刺客的刺杀对象会是世子他们么?还是皇后娘娘? 无论是谁,白嘉娘唯一可以确认的一点就是,没有多余的人手保护自己! 也就是说,她才是现在处境最危险的人,甚至还有可能会被推出去挡刀。 懊悔充盈着白嘉娘的心头和脑海,她现在无比后悔自己求世子妃,若是她当初留在宫里,就不会这么倒霉了! 可富贵险中求! 白嘉娘眼底又燃起了希望之火,是她糊涂了,既然诱拐解夫人不成,那自己可以寻机会,保护解夫人,让她承自己一个人情啊! “白侧妃,外面不安全,还是让奴婢送您回去吧!” 对所有靠近夫人的人,春祥都抱有戒心,尤其是白侧妃身世有问题,脸上更是露出过不诚实的表情!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白嘉娘看到了站在自己眼前的高大粗实的婢女,压迫感顿生。 她能察觉到这婢女对自己不友好的态 度,但人家的逐客令已经下了,而且解夫人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她只好起身跟着离开。 那婢女定然有功夫在身,那么保护解夫人也没自己什么事了。 白嘉娘落寞不已,一颗心被现实戳的强闯百孔,把自己的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响。 回到屋子里,白嘉娘失魂落魄了许久。 伺候她的宫女是世子妃派给自己,她不敢让这个宫女知道自己的心思,所以故意给她的饭食下了药,让她拉肚子下不来床。 心里不安,白嘉娘还跑去了下人们住的厢房,她来的伺候自己的宫女所住的屋子,一进屋就看到了小盈还在捂着肚子,一脸痛苦。 看到白侧妃竟然来了,小盈顿时惶恐不已:“白侧妃娘娘,奴婢,奴婢......” 小盈嘴笨,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反而肚子轰鸣一声,她羞愧的哭了出来。 嗯,她是真的没好,没办法跟踪自己,白嘉娘收起戒心,安慰她道:“你放心养着吧,我就是来看看你,等你好了就还来伺候我。” 说完,白嘉娘在小盈的感谢声中走了出去,她刚关上门就听到小盈急匆匆下地的声音,然后就是激烈的如厕声。 不知道世子和世子 妃去了哪里,一直到晚膳的时候白嘉娘才重新听到他们的声音。 她不敢出去问,为什么玉清观里有刺客这么重要的事情没人告诉她,只能紧紧咬住筷子,再一次感受到了命如草芥的无力感。 没有人在乎她的性命,她食不知味的吃完了晚饭,躺在床上的时候两眼发直的盯着床顶看,平时这个时辰她已经入睡了,可今天,她半分困意也无。 笃笃! 窗框响了几声,随后白嘉娘猛的起身,心跳如雷,浑身血液逆流,不妙的感觉使得她浑身都在发抖。 她眼睁睁的看着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拿着闪着寒光的匕首轻巧的从窗户翻进了自己的屋子。 落地后,那男人对自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大咧咧坐在了凳子上,手里的匕首在他的手上翻飞着,姿态轻盈。 白嘉娘喉咙紧涩,发不出一点声音,她也知道就算她叫了,比援兵更快到来的是这男人的匕首。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白嘉娘止不住的哆嗦,她抖的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耍着匕首的男人露出危险的笑容,他看着用被子把自己包裹严实的女人,觉得很有意思。 “你怎么不叫啊?”男人吊儿 郎当,眼神下流的在白嘉娘的身上游荡。 确认已经把自己包裹严实的白嘉娘还是有种自己已经在这男人面前脱光的赤裸和羞耻感。 但她不敢激怒男人,只能等着一双愤怒又害怕的眼睛看着男人。 白嘉娘受不了了,她像只无处躲藏的老鼠,而翻窗进来的男人像只猫一样,他的眼神让白嘉娘无比恶寒,恨不得冲上去把那男人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强迫着不让自己得眼泪掉下来,白嘉娘再次出声道:“你不是来杀我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毫无气势的语气让那男人轻笑了一声,他要匕首柄挠了挠下巴,一只腿抬起来,踩在凳子上。 “我是听到了你白天说的话,特意来帮你呀!你不是想让解云洲投靠安南王吗?我可以帮你呀!”那男人一挺胸膛,有种一切都包在我身上的自豪感。 天上就是掉馅饼,也不会掉进自己嘴里,白嘉娘眼底的警惕之色更深了,她抗拒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从这男人方才的语调中,白嘉娘基本可以确认,这男人就是混进来的刺客之一。 和刺客合谋,无异于与虎谋皮,她才没那么傻呢! 男人的匕首一下冲着白嘉 娘的面门飞去,最后颤巍巍的扎在了白嘉娘脑袋不远处的床框上。 白嘉娘捂着嘴,没让自己得叫声掀翻房顶,要是她的叫声引来了保护世子的护卫,她一样小命难保。 早就料到白侧妃不敢叫,那男人上前,拔出匕首,尖锐的匕首尖抵在白嘉娘的脑门上,语气森冷:“怎么,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商量吗?” “给你两天的时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被解云洲的小媳妇给我引到梅林里去,不然我就把你对解云洲说过的话印在纸上,洒在皇城里!你也不想自己的家人因你而死吧!” 说着,匕首又往前顶了一下,瞬间刺破了白嘉娘白皙的皮肤,流出鲜红的血来。 白嘉娘愣住了,她脑袋不敢动,但眼神盯着男人,苦苦哀求:“我听你的,都听你的,放过我的家人吧!” “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说完,男人收回匕首,把那一点点血迹蹭在了白嘉娘的被子上,随后利落的翻窗跑了。 好一会儿,白嘉娘才紧跟着下地,鞋都没穿,她赤脚踩在冰冷的地上,打开窗户缝隙向外张望,确认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静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下完了。 第七百四十四章 白嘉娘的决心 白嘉娘无比崩溃,她抓着自己得头发,用力扯到头皮发麻,屁股底下传来的凉意更是快要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只是想救我的家人,这也有错吗?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白嘉娘把脸埋在手臂里,无助的哭泣,她不敢放声哭,只能咬住胳膊上的软肉,呜呜的低声幽咽。 院子外负责巡视的侍卫突然皱眉,对身边的同伴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怪怪的声音?” 说话的人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他好像听到有女鬼在哭,不过玉清观这种地方,鬼怪不敢来吧? 被他询问的人还侧着耳朵,屏住呼吸仔细听了一会儿,而后用无语的眼神看了同伴一眼:“是风声吧?我看你是想偷懒了!” 刚才问话的侍卫被噎了一下,他不敢说什么鬼啊,怪啊的,大晚上多渗人,他只好干笑两声:“哈哈,这都被你猜透了!” 他们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墙根处,有一道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那影子发出轻蔑的嗤笑声,继而步履轻巧的消失了。 第二日一早,白嘉娘照着铜镜,被镜子里那个憔悴的面容吓了一跳,她好像刚被糟蹋过的小媳妇一 样,眼睛肿胀不堪,脑门上还带着一道细细的,已经结痂的血痕。 那血痕好似在她的脑门上又开了一道眼睛一样,她活脱脱的一个怨鬼。 小盈休息过一晚后好了许多,她拖着虚弱的身子来给白侧妃谢恩,若不是白侧妃赐药,她现在还爬不起来呢。 白嘉娘看着跪在自己脚边,千恩万谢的小盈,小盈脸色蜡黄,说话有气无力,眼底青黑,她们主仆二人此时的样貌都滑稽可笑。 想到这里,白嘉娘笑了一声,是惨淡的一笑。 两天,她只有两天的时间,如果她不按照刺客说的去做,那刺客一定会把自己昨天对解云洲所说的话印在纸上,撒的到处都是。 “小盈,你说解云洲是个什么样的人?”白嘉娘突然问道,眼里闪着不知名的光彩。 小盈愣了一瞬间,她歪着脑袋,眼神上翻,很是苦思了一番,随后道:“解大人冷面无情,暴虐无常,是顶顶冷酷的人!” 东厂厂督,活阎王的名号无人不知,尤其小盈还经历了皇上上位前的宫变,就是解大人带着东厂的人把宫里杀的人头滚滚! 想到这里,小盈还打了个哆嗦。 听小盈这么说,白嘉娘喃 喃道:“是了,和我想的一样,绝对不能告诉解云洲。” 白嘉娘绝了要向解云洲求救的心思,解云洲凭什么要帮自己呢?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己在威胁他! 那她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按照刺客所说的去做。 只是把解夫人带到梅林里去,说不定那些刺客只是想抓住解夫人威胁解云洲呢?解云洲身手了得,解夫人不一定就会死。 可如果自己不按照刺客说的做,那她自己和诏狱里的白家人则会必死无疑! 用力一握拳,白嘉娘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白嘉娘在脸上敷了厚厚的层茉莉粉,茉莉粉下打了一层胭脂,这让她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小盈在伺候白侧妃的时候看到了白侧妃眉心的那道伤害,心中虽有疑惑,却并没有多嘴问话。 主子不说,做奴婢的自然不敢多嘴多舌。 照例去世子妃的屋子里请安,白嘉娘一副昨夜无事发生的样子,她对世子妃笑的小心讨好。 “世子妃,妾身服侍您用早膳。”白嘉娘上前要从世子妃的婢女手里接过筷子。 但温氏还芥蒂着那晚世子在白侧妃屋子里开怀大笑的事情,看白侧妃百般不顺眼 ,从前她在这里低服做小,也不过是装出来的恭顺。 现在又来自己这里装相,她看着就恶心,白侧妃若不是皇上赐下来的人,她肯定容不得这个女人! “我哪里当得起白侧妃的伺候,万一世子责怪我,我可受不起。”温氏皮笑肉不笑。 见状,伺候世子妃的婢女更是上前挤开了白嘉娘,白嘉娘被挤的趔趄一下,手还伸在半空,尴尬不已。 “世子妃这是哪里的话,妾身......”白嘉娘是真心觉得惶恐。 不等白嘉娘的话说完,门口处就传来一道男声:“世子妃!世子妃起来没有!” 赵流光急吼吼的撩开帘子进入室内,看见白侧妃眼里含着泪,站在世子妃跟前,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哼!”温氏把筷子用力摔在桌子上:“要看就去白侧妃屋里看,别脏了我这里!” 一见世子和白侧妃眼神你来我往的,温氏气都被气饱了,她用力瞪了白嘉娘一脸:“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再进我的屋子,一早就来找我的晦气,摆出这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给谁看!” 赵流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只是好奇的看了白侧妃一眼,没别的意思啊? 女人吃起醋来真是毫无道理可言。 无奈,赵流光给了白侧妃一个你先出去的眼神,然后嬉皮笑脸的靠近世子妃,还帮世子妃捏肩。 白嘉娘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疾步走出了世子妃屋子,背影上写着落荒而逃四个大字。 “你的小心肝走了,你还不去追,还赖在我这里做什么?”温氏没好气的白了世子一眼。 我的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吃醋呢! 都刺客临头了呀! 赵流光耐着性子道:“我知道你委屈了,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只是眼下有一桩事要求你。” 她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三宝殿,温氏方才还心里打鼓,自己两次个世子没脸,他会不会生气,没想到世子还笑嘻嘻的缠上来。 “什么事?”温氏突然有些心累,她替自己不值得,撇家舍业的来皇城,却意外看清了世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关乎咱们二人性命的大事!”赵流光神秘兮兮,搬着凳子坐到了世子妃的面前。 “皇后不肯拨派侍卫给咱们,解云洲也不肯帮忙,如今就只剩咱们夫妻二人相依为命了!咱们可不能洗干净了脖子等着刺客上门啊!” 第七百四十五章 无赖计谋 温氏没了耐心,事关自己的性命,她催促世子别卖关子了:“你有什么主意,倒是说啊,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吊我的胃口!” 赵流光又是讨好一笑:“只是这个主意会委屈了世子妃。”说完,赵流光还心虚的拿眼睛觑着世子妃的脸色。 就知道世子不会有什么好主意,温氏的心忽然咯噔一下,她本能的皱起眉,能让世子支支吾吾了这么半天还不说出来的主意,她忽然不想听了。 只是这会儿她就算是捂耳朵也来不及了:“说吧,你想我怎么样?” 赵流光的嘴巴都贴到世子妃的耳朵边上了,两人的姿势在婢女看来很是暧昧,但世子和世子妃之间并没有那种亲昵的氛围,反而怪怪的。 “什么!你让我直接去求意欢,搬去和她同住,再说了,为什么不是搬去和皇后娘娘同住!” 赵流光喷在她耳朵上的热气使得温氏的耳尖都红了,饶是老夫老妻,她也被世子突然靠近的动作弄得有些心猿意马,可等听清了世子的主意后,温氏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她错愕的看着世子,世子摸不是吃错了东西吧?怎么说的话这么古怪。 赵流光压着温 氏的肩膀,差点伸手去捂温氏的嘴:“哎呀,你倒是小声点儿啊!去皇后那里岂不是更危险!刺客来了,还不都护着皇后去了?” 温氏用力挣脱世子的禁锢,把他往屋子外推搡:“你出的什么臭主意,再说了,解云洲和意欢又不是死的,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搬着行李住过去!” 和世子妃说不清,世子妃就是太端着了,舍下面子,保住性命呀! “我敢保证,只要咱们你住进去了,他们就不会赶你出来,一切有我呢,你怕什么,难道解云洲和意欢比刺客还要可怕吗?” 厚着脸皮搬过去住不过是损了面子,但起码能保住性命啊! 温氏还是无法接受,她一边用力摇头,一边把世子彻底推出了屋子:“这么丢人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我情愿去死!” 世子什么时候变得像个无赖一样了!这种地痞流氓的做派,她就是下辈子都做不出来。 而且,为什么不是世子先赖着住进去再来接自己,而是让她出面,世子再过去,不过是把自己推出去了,他好坐享其成。 这可真是她得好丈夫,好一个机智的安南王世子啊! 往后她只守着儿子过日 子了,再也不会希求从世子身上得到任何东西! 想到这里,温氏满腹委屈再也憋不住,她匍匐到床上,低低的哭了起来。 本来赵流光还在屋外徘徊,脑子里琢磨着劝说世子妃的话,但听到屋里传出来的哭声后,他脸色骤变,变得无比阴沉,低声咒骂了一句。 不知道是在咒骂老天还是在咒骂别的什么。 哼!世子妃越发骄纵不体贴了,不仅爱捏酸吃醋还屡次对自己大不敬,方才还敢对自己动手! 赵流光已经决定要无赖到底了,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白侧妃可怜兮兮的身影。 赵流光抬脚就进了白嘉娘的屋子。 彼时白嘉娘正坐在床边很耐心的给世子绣香包,世子没告诉过自己刺客的事情,她只能装作不知道,气定神闲的做针线活计。 刚才从世子妃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她就有预感,世子一定会来看自己,没想到,这个预感竟然成真了,世子的脚步声原来越近,最后,一袭青衣的矜贵世子站在了她眼前。 “这是给我绣的吗?”赵流光从白侧妃手中拿起半成品,仔细端详着。 世子妃不会做针线,他身上从来都没有过世子妃的一针 一线,之间的简侧妃倒是为了讨好他做过东西,不过他厌恶简氏,那些东西他都烧了。 这有人挂记着的滋味倒是意外不错。 赵流光把那香囊在腰间比量了几下,满意笑道:“白侧妃有心了,只是以后还是少做针线吧,当心你的眼睛和小手。” 听起来倒像是关心自己得言论,可白嘉娘却嗅探到了一股虚伪的味道,她娇羞一笑:“妾身哪里就那么金贵了,不过是个小物件罢了。” 她知道自己哪个角度笑起来好看,曾经她最瞧不起的谄媚手段,如今却成了她生存必须的手段,白嘉娘心里发苦,苦味顺着喉咙蔓延到嘴里。 “哎~”世子忽然叹息一声,苦闷的握着白嘉娘的一只手,和她一起坐在床边,看起来有心事,但又不说出口。 白嘉娘瞬间领悟,这是世子想让自己主动开口询问呢。 她一副解语花的姿态,担忧的问:“世子因何事叹息,妾身能否帮世子解忧呢?” 答案是肯定的,白嘉娘无比确定,世子找自己的原因和方才去找世子妃是一样的。 只是世子在世子妃那里吃了闭门羹。 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白嘉娘的胸口发堵, 她都快笑不出来了,脸上的担忧也差点碎成渣滓掉在地上。 “我如今就只有你了,世子妃和我不是一条心。”赵流光眼神无比诚挚,看向白嘉娘的眼神神情款款,还带着几分依赖,好似白嘉娘是他的救命稻草一样。 又不是没见识过世子冷酷的一面,白嘉娘在看到世子深情的嘴脸后胃部强烈不适。 她忍着要吐出来的冲动,又追问道:“妾身是世子的人,会永远站在世子这边的,世子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赵流光确认过白侧妃眼里对自己的关切后,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道:“我小声告诉你,你别张扬出去,玉清观里有刺客!” 白嘉娘先是瞪大眼睛,惊骇无比,然后迅速泪眼盈盈的拉着世子的手,不安道:“那可怎么办啊,世子!” 她怕自己装的不像,故意借着宽大袖子的掩映,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不要怕,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只要你肯听我的,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的。”赵流光假模假样的把白侧妃揽进自己怀里,安抚着她不断颤抖的身体。 白嘉娘微微抬起头,“世子有什么办法?妾身都听你的!” 第七百四十六章 白嘉娘碰瓷 直到世子出了白嘉娘的屋子,她还有些呆愣,没回过神来,她长到这么大,一直风平浪静,过着受人艳羡的日子。 今年自祖父事发后,生活境遇一落千丈,这才知道受人冷眼是什么滋味,她放下身段,为了生存讨好世子妃和世子心里已经够苦的了,没想到还能更糟糕! 她洁白的贝齿紧紧咬住下唇,把下唇咬得泛白。 小盈在一旁轻声道:“侧妃何苦呢!古人云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大丈夫尚且要受辱,更何况是女人呢?” 白嘉娘眼里滑过一抹不甘之色,她心中愤懑不知该对谁倾诉,但转念一想,这下她岂不是有了接近解夫人的理由了吗? 真是塞翁失马安知非福,白嘉娘脸上又露出了笑模样,她突然拉住小盈的受,语重心长道:“你真是个好奴婢,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 虽然给你下过巴豆,但我也给你解药了不是吗? 小盈是皇上拨派给太极殿的人手,后来又被世子妃分派给了白侧妃,她从先只是宫里最不起眼的洒扫婢女,伺候太极殿的活计还是得罪了人才落到她头上的。 本以为要跟着世子被囚禁上几年,没想到世子妃让她来伺候白侧妃。 白侧妃是 一等一的好脾气,从来不打骂自己,连高声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小盈心中满足,跟着这么个和气的主子,她的日子越发有盼头了! “奴婢是侧妃的人,永远都是,只盼着侧妃到时候回禹州,也把奴婢带上!”这是小盈最深处的渴望。 回禹州,白嘉娘无端打了个哆嗦,她的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个念头,那就是她自己都有可能无法踏足禹州的土地。 摇了摇脑袋,赶紧把那晦气的想法甩出脑袋,白嘉娘拍了拍小盈有些粗糙的手,语气温柔:“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眼下我正有一桩顶顶要紧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白侧妃信赖的眼神让小盈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听到自己声音发颤的对白侧妃发誓:“侧妃放心,奴婢就算肝脑涂地,也一定不会让侧妃失望的!” 今日是个大晴天,玉清观在山上,离天更近了些,看着飘在空中的云朵,意欢有种自己踮脚就能触摸到云的错觉。 “夫人,今天日头真好,外面也暖和,多穿点出来晒晒太阳吧!”春祥兴致勃勃。 她正蹲在地上擦拭着一把崭新的藤编躺椅,说是玉清观里的道士做的,她花 了五两银子买了过来。 意欢把窗户打开一道缝隙,又把手伸了出去,露出一截手指那么长的腕子,漂亮的小手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再伸回屋里的时候惊讶道:“真的一点也不冷了!” 说话间,春祥已经擦好了椅子,从箱笼里翻出了一床褥子铺在躺椅上,叫两名婢女把躺椅搬到了院子里。 意欢迫不及待的就走出屋子躺了上去,嘴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神仙不换啊!” 还不等春祥把手中的毛毯盖在夫人身上,她眼角的余光就瞥到院子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 “白侧妃。”春祥语气有些不情愿。 闻言,意欢立刻睁开眼睛,眼里还有几分茫然,继而开始头疼,白侧妃和自己完全是两种人,说话都说不到一起去,她怎么又来了? 她不得不起身,可身下舒服的躺椅百般挽留她,意欢挣扎了一下才在春祥的搀扶下起身。 白嘉娘露出歉疚的表情:“夫人,真是对不住,我又来叨扰了。” 她嘴上说着抱歉,可脚却没挪动分毫,就等着意欢让她进屋呢,白嘉娘心里想着,自己又没和解夫人撕破脸皮,都说解夫人最是心软了,她一定不会狠心赶自己走的。 哪怕她不喜欢自己 。 一看白嘉娘势在必得的样子,春祥就知道,她家夫人又被不知所谓的东西缠上了,偏偏她是做奴婢的,不能帮夫人开这个口。 意欢人已经站起来了,她只好佯装热情:“快,白侧妃到屋里坐一坐,我叫人给你上一盏杏仁茶喝,暖暖身子。” 成了! 白嘉娘眼底闪过一抹算计得逞的得意,再看向意欢的身影时又多了一分愧疚,对不起了解夫人,我也不是不得已的! 与此同时,白嘉娘感觉到自己被小盈扶着的胳膊一痛,不知不觉,小盈因太过紧张,用力抓着白嘉娘的手臂,她的五指都掐进白侧妃的肉里了,若不是穿的多,白嘉娘的胳膊这会儿肯定青了。 白嘉娘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小盈,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别怕,有我呢!千万千万别忘了!” “嗯!”小盈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成功逗笑了白嘉娘。 白嘉娘又小声道:“你瞧,解夫人多和善啊!” 可是她身旁的婢女看起来一点不和善,她身材比一些内侍还要高大,看起来能一拳打翻自己。 小盈不敢对白侧妃道明心迹,她已经胆怯的想打退堂鼓了。 等进到屋子里,热热的杏仁茶端上来,白嘉娘 捧着茶盏深吸了一口香气,她今日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肚子里还真有些饿了。 沿着茶盏边缘,白嘉娘的嘴唇慢慢蠕动,很快一碗暖人心脾的杏仁茶就被她和光了。 白嘉娘放下茶盏,一脸感激:“我是来谢夫人的,若不是夫人提醒,我都不知道世子和世子妃在忙什么,一直没能替他们分忧,我很是惶恐,幸亏得到了夫人的提醒,我才没让我像那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世子和世子妃都没告知过白侧妃吗? 意欢疑惑的和春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不解和诧异。 要么就是世子和世子妃觉得白侧妃不可信,瞒着她,要么就是两人都不在意白侧妃,忽视了她。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意欢有些不安,回头世子和世子妃不会因为此事来找自己麻烦吧? 或者他们夫妻两正在背后痛骂自己多事,想到这里意欢突然觉得自己鼻子痒痒,有种想打喷嚏的感觉。 就在意欢眯着眼,单手掩住鼻子的时候,她听到了白侧妃的婢女发出一声惊呼:“呀!侧妃!” 只见刚才还好好的白侧妃嘴角泛着白沫,眼睛上翻,露出吓人的眼白,身子直挺挺的往后面倒去。 第七百四十七章 意欢心软 不会是杏仁茶里有毒吧! 春祥扑上来就焦急的拉着夫人,还要伸手去扣夫人的喉咙:“夫人快吐出来!” 可意欢下意识躲避,她现在感觉好的很,而且扣嘴也太恶心了,她紧紧的闭着嘴,两只手都扒拉春祥,不让她靠近自己。 春祥急的直跺脚:“夫人,快别使小性子了!听话!总比给你灌胃强!” 经她这么一提醒,意欢想起了之前高廷尉被解云洲使坏灌粪水的事情,在春祥急的眼泪都要掉出来的关口,她差点就笑了出来。 不过她才不要被灌粪水呢! 在春祥不知所措,一心扑在夫人身上的时候,她自然看不到自己身后那对主仆的小动作。 意欢却是亲眼看到了,身子比棍子挺的都直的白侧妃忽然动了动小手指,勾了勾她身边的那个瘦弱婢女。 里面绝对有猫腻,起码白侧妃都是装的! 意欢对着春祥用力眨眼,示意她看白侧妃主仆,不要再试图扣自己的嘴了。 经夫人这么一提醒,春祥勉强回过神来,她转身看了看白侧妃主仆,又跑到门口撩开帘子,高声的叫:“快点请大......” 还不等春祥把话说完,她的 后背处突然袭来一股大力,把底盘稳如磐石的春祥扑了个趔趄。 “不能叫大夫,不能叫啊!”白侧妃的婢女哭喊着,哀求着,“我们侧妃没中毒,没中毒!” 这下意欢和春祥都能确定,白侧妃就是装的,她当然不敢请大夫。 不过意欢十分好奇,白侧妃跑到自己这里演这么一出戏到底想干什么? 小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扑上去就阻止了解夫人婢女叫大夫的举动,她还以为要和对方掰扯一会儿呢。 这会儿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三岁孩童。 “不是中毒?那你们侧妃这是怎么回事?”意欢上前仔细看了白侧妃几眼,白侧妃还直挺挺的,倒是没躺在地上,只是样子看着有些吓人。 小盈一时间喉咙有些干涩,她说出了一早就和白侧妃对好的话:“我们侧妃自小就有羊癫疯的毛病,她从来都没对外人说过,若是请了大夫来,那世子和世子妃就都知道了,他们本来就不待见白侧妃,若是知道了侧妃还有这么个毛病,更容不下她了。” 说完小盈又跪着,一步步的挪到意欢面前:“求求解夫人了,千万不能请大 夫来,我们侧妃犯病只有我知道,让她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只是她犯病后一两天必定会再犯一次,您能不能发发善心,收留我们侧妃一晚?” 看着小盈砰砰的在自己面前磕头,意欢感觉自己得眼前像是笼罩了一层迷雾,她越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 白侧妃折腾这么半天,就为了能在自己这里借宿一晚,这也太荒谬了吧! “又不能暴露你家侧妃有病,我用什么借口留她呢,总不能是我和她一见如故,非拉着她不让她走吧?你看我像那种人吗?总不能拿大家都当傻子吧!”说着说着,意欢的火气就上来了,她恨不得掐自己的人中一下,否则她就要被气晕过去了。 这个时候白侧妃的眼珠转了转,她的喉咙里发出咔咔声,好像是想要开口说话,殊不知她自己发出的动静有多渗人。 若是在半夜里听到这样的动静,意欢非得尖叫出声不可。 白侧妃为达目的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种自污的手段也使的出来,意欢不禁对白侧妃侧目,真是个狠人! “我看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白侧妃要是在我这里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浑身上下长 满了嘴也说不清楚。”意欢蹙眉,作势就要叫人。 “不用,不用大夫~” 白侧妃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她僵硬的身子如春日化冻的土地,渐渐柔软起来。 她用帕子擦掉嘴边的白沫,膝盖一软,身段像面条一样跪在了地上:“求夫人可怜可怜我吧,我真的不能让旁人知道我有这毛病啊!我发病是因为知晓了玉清观有刺客后一夜没休息,惊惧交加所致,夫人对外可说我是因为急火攻心以致昏迷,我借夫人的厢房住一夜,明日必定离开!” 虽然白侧妃看着可怜,但意欢总觉得她没对自己说实话。 起码就白侧妃所说的不能让旁人知晓她有羊癫疯这一点就站不住脚,她都看出来了,白侧妃根本就是装的呀! 可这会儿白侧妃主仆都跪在地上,白侧妃的婢女砰砰磕头,大有一副意欢今日不答应,她就活活磕死在意欢面前的架势。 白侧妃还在那里添油加醋卖可怜:“夫人今日若是执意要赶走我,那我回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我欠夫人的恩情,下辈子当衔草结环相报!” 意欢被气了个仰倒,若不是春祥扶着,她就要往后趔趄几步 了。 看来以后她的院子门要紧闭了,一个两个的都是什么人啊,为什么都和自己较劲呢? 白侧妃咄咄逼人,好似自己不答应就成了杀她的刽子手一样,尤其是白侧妃的眼神,倔强里带着几分坚定,给意欢一种她真的会去寻死的感觉。 人命关天,意欢就是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同意。 意欢干脆气呼呼的一扭头,说话都憋着一肚子的气:“随你的便!” 得了意欢的松口,白侧妃和小盈都是松了口气,有种如在云端的不真实感,一颗砰砰乱跳的心也收回了肚子里,她们刚才看解夫人不为所动的样子还以为要失败了呢。 只是小院子里的厢房都堆满了意欢的东西,春祥派人去收拾了好半天才收拾出了一张床的空地来。 “委屈白侧妃将就一下了!”春祥恶声恶气道。 不想白侧妃主仆一点也不嫌弃,反而欢天喜地的住下了。 自从白侧妃走进出世子所住的院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人盯上了,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也不见白侧妃回来,赵流光就知道事情成了。 及至黄昏,赵流光才一脸焦急的到了意欢院子的门口:“侧妃如何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 赵流光知悉身世 解云洲在外部署了一整天,回到院子里休息,却发现厢房外多了两名眼生的侍从。 那好像是赵流光的人。 他掀开帘子进屋,见意欢的脸蛋都快耷拉到地上了,见了解云洲更是哼哼唧唧好不委屈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解云洲宠溺的捏了捏意欢撅起来,都快能挂住油壶的小嘴巴。 意欢上唇饱满的唇珠越发凸出,她漂亮的嘴巴差点被捏成小鸡嘴了。 “你去问问马志,有没有吃了就能让人变得铁石心肠的药?我今天算是被赖上了,要是我够狠心,也没这么多烦心事儿!”意欢说着扒拉开解云洲的手,还是气咻咻的样子。 她扭头看向春祥:“怎么样,世子走没走,他不会还想留在这里陪着白侧妃过夜吧!” 这可就过分了啊! 原来不是自己看错了,真的是赵流光来了,不过他怎么会在厢房? 看出了解云洲脸上的困惑,意欢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巨细无遗的对解云洲讲了一遍,解云洲听完眉头拧的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想起了赵流光来找自己,自己拒绝了他的要求后赵流光脸上那古怪的神色,原来他早就猜到自己不会答应了吗? 解云洲扶额轻笑 一声,堂堂世子却要用如此低劣的手段来寻求自己得保护,说出去,他不怕丢面子吗? “那屋里可只有一张床,一会儿要是世子妃也来了,可再没有空余的屋子给她们睡了,就让她们三个人睡在一起吧!”意欢眼珠咕噜噜转,一肚子的坏主意。 可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坏,心里委屈着呢。 她才不会把自己和解云洲的屋子让出来! 解云洲咂了一口清茶,语气幽幽道:“我打赌,世子妃不会来,她要是肯来,现在在厢房里的人就不会是白侧妃和世子了。” 意欢眼睛忽然一亮:“你是说,他们早就算计好了,是世子妃不愿意,才换了白侧妃来?” 这么一来,意欢觉得自己心中所有的疑惑就都能理得通了,怪不得白侧妃进门后会有些紧张,她的那个婢女更是不敢看自己一眼,被春祥瞧一眼就开始浑身哆嗦上了。 “他也能当上世子,安南王没有别的儿子了吗?”意欢嗤笑,她承认自己的脑袋没有解云洲好使,可连她都不屑赵流光的这种手段。 反正丢脸的是他的侧妃,和他没关系是吧! 解云洲又挑了一下眉毛,安南王行事缜密有心机,蛰伏在禹州 这么多年,也没听说他闹出过什么幺蛾子,想必他也很困惑,为何自己的儿子一脱离了自己的视线就变得如此不争气。 在启程来玉清观之前,解云洲已经收到了冬蕊的信,她证实了高廷尉当初说的话。 赵流光非安南王亲子。 这样的辛密连赵流光本人都不知晓,解云洲不禁有些好奇,若是赵流光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会作何反应? 竟然敢把主意打到自己和意欢身上,解云洲埋藏在深处的阴暗一面又露出了头角。 看来上次星宿楼的教训太轻了,没让赵流光记住痛的滋味,是时候,让他再长长记性了! 厢房内堆积着不少杂物,虽看着凌乱,但并无灰尘之类的,还算整洁。 靠着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简朴的拔步床,白嘉娘睡在床里侧,赵流光睡在外侧。 说是睡觉,但两人都只是闭上了眼睛,耳旁是对方并不绵长均匀的呼吸声,谁都没睡着。 月上柳梢头,玉清观糊窗户的纸有些脆,风吹过会发出擦擦的声音,听得让人心烦意乱。 白嘉娘的心像是被放进了煎锅里一样,辗转翻面,不得安详,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揪住了被子轻声问道:“真的不 管世子妃了吗?” 她现在真的很怕世子妃明天会提着剑来,一剑捅死自己。 这种恐慌感已经超过了她对刺客的恐惧,成为了萦绕在她心头的第一桩心事。 赵流光睁开眼,看着漆黑的世界,语气说不出的冰冷:“是她不愿意和我共进退,可不是我先抛弃了她。” 要说心里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他从世子妃的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就冷静下来了,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经此一事,他算是看透世子妃了,世子妃的心里最重要的是她的面子。 笃笃~ 一听到这声音,白嘉娘浑身血液逆流,难道是那刺客来找自己了? 她恐惧的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世子,生怕一会儿刺客再翻窗进来,一下和世子打个照面,到时候她就可以安详的去死了。 赵流光警惕的坐了起来,手摸向放在枕头旁的匕首:“是谁?”他厉声道。 屋外传来解云洲的声音:“是我,世子出来一下,我有要事要告知世子。” 解云洲口中的要事,那一定是天大的事情,赵流光想都没想就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子往屋外走。 赵流光在门口匆匆整理了一下 衣着,又接过白嘉娘递过来的棉袍子,推开门,走出了厢房。 冷月下,解云洲好似刚从月宫上飘下来的仙人,灼灼仙姿,他表情严肃的看着赵流光。 赵流光被他不似凡人的样子吓得心里毛毛的,“什么事让解大人这么晚了还要找我出来。” 他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谦卑,说话的声音压的极低。 解云洲把赵流光引到了院子中央的松树下,月光透过松枝投在地上,地上一片尖锐的影子。 “高廷尉在死前曾告知过我一个秘密,我不信,就派了人去禹州探查,结果证实了这个秘密是真的。”解云洲难得的开始卖关子,他眼看着赵流光脸色越来越凝重,心里有些快意。 叫你惹意欢不痛快,那我也要让你尝尝不痛快的滋味! 禹州这两个字眼不断地敲击着赵流光的心,他耳畔全是自己鼓噪的心跳声,直觉告诉他,解云洲接下来说的事情对他很重要。 “求求解大人快告诉我吧!”赵流光摸着胸口,感觉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解云洲神情紧张的向四周张望了一圈,赵流光也紧紧跟随着他的动作,脑袋拧了一圈。 “其实你不是安南王的亲子!” 第七百四十九章 失魂落魄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赵流光后退几步,看向解云洲的眼神满是谴责。 但解云洲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慌乱,看来赵流光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解云洲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他脸上神色不变,好像刚才讲的是早饭吃了一个馒头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从不开玩笑,世子的生父就是王妃身边的管事,仔细看,他其实和王爷有几分相似不是吗?”解云洲冷静的反问赵流光。 刘管事? 赵流光的眼前不可抑制的冒出刘管事那张消瘦的脸,他瘦的都脱相了,活似一把行走的骨头架子。 父王身材丰腴,长得也英明神武,他们二人毫无相似之处! “解大人,你也太无聊了,就算是报复我今日算计尊夫人,也不能开这种玩笑啊!要是让我父王知道了,定然不会轻饶你的!”赵流光变了脸色,他盯着解云洲,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破绽。 可他没从解云洲脸上看出一丝破绽,解云洲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此刻定定的看着他。 赵流光甚至从解云洲的表情里读出了同情的意味。 好像刘管事一开始并不是 那副消瘦的样子,赵流光疯狂的搜寻脑海中关于刘管事的记忆,可就是记不清他那张脸。 “世子不信?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当初高廷尉没少和安南王通信,也许已经把这个秘密告诉给王爷了。”解云洲突然叹息着摇了一下头。 “这也许也是王爷同意你来皇城的理由之一吧。”因为你不是他亲生的,所以你的死活他也不放在心上。 解云洲眼里闪烁着冷光,他步步逼近赵流光,似恶魔低语般道:“可是皇上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你说我要不要告诉皇上?” “不!”赵流光的声音响彻院子上空,惊起了几只树上的喜鹊。 喜鹊扑棱着翅膀,飞在空中发出嘲哳的控诉声。 “你不能告诉皇上!”赵流光这回是真的慌了,他拉着解云洲的胳膊,祈求之色明显:“无论这事是真还是假你都不能告诉皇上,皇上要是知道了,我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赵流光十分清楚,在皇上眼里,自己是牵制父王的工具,一旦自己这个工具失去了作用,等待他的就是死路一条! 厢房里,白嘉娘一直蹲在窗户的墙角下偷听。 院子里寂静一片,厢房离着院子 里的松树并不远,而且解云洲说话声音虽轻,但他口吃清晰,废了一番力气,白嘉娘总算是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在听到世子可能非安南王亲生的时候,白嘉娘也差点惊叫出来。 她头疼不已,脑袋里像是装了刚出锅的浆糊一样混乱不堪,如果世子身份有问题,那她所希求的岂不是离她更远了! 赵流光,狸猫换太子的狗血戏码竟然在他身上上演了吗? “老天爷你到底要我怎么样!”白嘉娘又靠着墙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她脑子里闪过一张张脸,都是她在诏狱里的亲人,那种不见天日的日子她才过了个把月就已经觉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了,更何况她得家人已经在诏狱里好几个月了! 簌簌凉风吹过,赵流光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他感觉自己陷在了冰窟里,正在奋力挣扎着。 而解云洲则站在岸边,冷眼旁观。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赵流光突然冷静下来,他不觉得解云洲是一个好心人,特意大半夜不睡觉来提醒自己。 他一定有所图谋! 而自己唯一还有利用价值的就是他的这个世子身份了,赵流光抬眸看向解云洲,他用力 握紧拳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五官,不让自己得表情太过难看。 解云洲脑袋歪了一下,似乎对赵流光说的话有些茫然,他一派无辜说道:“我对你没什么所求的,就是想告诉你这个消息,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否则事发了,你的处境会更悲惨,有时间,还是多想想自己得退路吧!” 说完解云洲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他是真的没在赵流光身上看到任何价值。 而且,就算他不要求赵流光做什么,赵流光一样会自己黏上来,这不比他自己开口强上百倍? 意欢睡得正想,突然被身边的凉气冰的打了一个哆嗦,她不满的哼唧了一声,但并未睁开眼睛,嘴里黏黏糊糊道:“你干什么去了?” “上了个厕所。”解云洲的回答很接地气。 意欢的脑子懵懵的,她想象不出解云洲上厕所的场面,但又没闻到什么怪味,又慢慢挪腾着蹭进了解云洲的怀里。 解云洲把人往怀里紧了紧,让意欢的鼻尖顶着自己的胸口,他闻着意欢身上的馨香,柔情满满的笑了。 翌日一早,赵流光起床后早膳都没吃就出了门,临走的时候还嘱咐白嘉娘老实的在院子里 待着,不要随意走动。 白嘉娘昨晚一夜没睡,她甚至不敢看世子,生怕自己的脸色会暴露了她偷听了昨晚世子和解大人的对话。 至于世子的行踪,很好猜,他一定是回去哄世子妃了。 如果世子的身份是假的,那他最大的依仗就只剩下世子妃了,世子妃的娘家是禹州大族,在禹州的地位甚至不在安南王妃娘家之下。 世子如今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他岂有不去哄好世子妃,让世子妃站在他这一边的道理? 男人,权利才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东西,女人不过是他们利用的工具罢了! 白嘉娘扯了扯嘴角,她现在连水里的浮萍都不如了,世子简直就是一滩死水! 连她这株小小的杂草都养不活! 心里怨念满满,白嘉娘更不敢懈怠,距离刺客留给她的时间就只剩一天了,与其关心世子,还不如关心她自己呢! 只是昨天她刚才解夫人面前装病,眼下有什么借口能把解夫人引到梅林去呢? 解夫人最在意什么? 那肯定是解大人啊! 不过一个转念间,白嘉娘的脑海中就已经有了一个雏形,一个大胆且危险的想法不断地冲刷着她的理智。 第七百五十章 世子妃冷心 意欢全然不知自己又一次引狼入窝,她还以为白侧妃和世子耍赖是因为想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以免被刺客误伤到。 春祥提来早膳,小声对着意欢道:“世子一大早就回去了,奴婢听说,世子妃和世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不过世子做的也确实不地道。” 竟然有男人会把陪伴自己好几年还和自己诞育了两个嫡子的世子妃撇下,带着个侧妃躲在别人院子里。 她要是世子妃,就是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她也不会再看世子一眼。 两相对比之下,越发显出解云洲的好来,意欢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不!赵流光压根就不配和解云洲相提并论。 “我看他们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架势,你刚才去提早膳,那边还来了两个内侍,把一箱东西抬进了厢房里呢。”意欢撅着嘴巴,她眼里满是烦闷,揪着帕子用力揉搓了两下泄愤。 这也太叫人恶心了,意欢一想到他们不知道还要赖在自己这里多久就觉得心烦意乱! “我下次再也不瞎当好人了,好人没好报!”意欢小声嘀咕着,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有些发烧。 细数一下,意欢自觉她已经为了自己的善心付出了不 少代价了。 春祥见夫人面露惭愧之色,她赶忙安慰道:“夫人善心自有善报,白侧妃这算是病急乱投医,咱们这边要是真忙起来,可顾不上他们。” 这也是春祥一直没想通的一点,为什么世子非要赖在大人身边呢?他就没有自知之明吗? 另外一边。 赵流光天不亮就回到了和世子妃的院子里,院子里的宫女和内侍都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见到世子都脸色怪怪的。 世子妃昨晚就大发雷腾,带着人去白侧妃的屋子里乱咂一通,白侧妃的屋子现在还门窗打开,活像是遭过土匪洗劫,若不是这里是玉清观,世子妃差点一把火把白侧妃的屋子烧了。 世子妃的脾气赵流光再清楚不过,他看到白侧妃房间的惨状后微微一簇眉,这火气有三分是冲着白侧妃去了,还有七分是冲着自己而来。 进门前换上一张笑脸,赵流光已经做好了自己会挨骂的准备,却不想,他才刚喊了一声世子妃,就见世子妃转身捂着脸大哭起来。 伴随着幽咽的哭声,伺候世子妃的宫女又道:“世子妃昨晚担心世子,担心的一晚上没睡着。” 婢女话音刚落就听到世子妃呵 斥道:“多嘴多舌的东西,谁让你说话了!” 赵流光脸皮抽动一下,不过台阶还是要给世子妃的。 他低服做小,上前搂住世子妃,世子妃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跑到了旁边:“左右世子已经厌弃我了,还是去找你的白侧妃吧!” 要是你肯乖乖听我的话,就没有白侧妃什么事了! 赵流光窝火,可想着自己来哄世子妃的目的,只好厚着脸皮又凑到了世子妃身边:“我昨天正在气头上,这不一早就回来找你了。” “你听我的,今晚你去皇后院子里将就一晚好不好。”赵流光对着世子妃轻声道:“只要过了这一关,我保证,再也不会和白侧妃多说一个字。” 世子妃温氏心中哀戚,她并不是拈酸吃醋,一个女人她还是容得下的,纵使心里不舒服也不会要了人家的性命。 令她齿寒的是世子对自己的态度,他明明昨日就可以劝说自己去皇后院子里过夜的,在明知道玉清观里有刺客的情况下还是抛弃自己去奔白侧妃去了。 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我向你道歉,都是我不好,你就看在咱们孩子们的份上不要再和我置气了!”赵流光握 住世子妃的手:“你难道忍下为了和我置气,就让咱们得孩子失去父亲或母亲吗?” “万一刺客就是奔着皇后去的呢,你当初为什么不让白侧妃去皇后院子里,现在倒想把我打发去?”世子妃狠狠地横了赵流光一眼。 哪有小叔子赖在嫂子院子里的,传出去未免太难听了些! 若是真如世子妃所说,一开始就奔着皇后的院子去,那就算是皇后愿意收留世子妃,那他怎么办? “解云洲是什么人,那可是皇上最倚重的宦官,咱们远着他敬着他还不够,你倒好,一头撞上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想和他交好,你看看如今他的下场,还不如咱们,真不知道父王是怎么想的。”世子妃温氏口出怨言,她满心懊悔,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跑到这皇城来受这份气。 一提到安南王,赵流光就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浑身都动弹不得,眼底还隐隐有丝恐惧之色。 “父王这么吩咐自有他的道理,咱们听话照做就是,父王还能害咱们不成!”赵流光语气生硬。 “我砸了那贱人的屋子,你一会儿不会还要去哄她吧?”世子妃飞快的略过和安南王有关的话 题,故意把话题转到了白侧妃身上。 赵流光大手一挥,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她是光身子来的,吃喝穿用哪一样不是咱们的东西,就连她自己,不过也是咱们的玩意,不值当世子妃如此生气。” 平心而论,白侧妃还没让世子妃厌恶到非要她死的地步,世子的话更让世子妃觉得心寒。 “只是还不能治死她,到底是皇上赐下来的人,再说了,就算是弄死了一个她,皇上还是会塞人进来的。”赵流光满不在乎的说道。 屋子里静悄悄,落针可闻,世子妃和赵流光二人的呼吸声无比清晰。 赵流光瞧瞧打量着世子妃,想着自己都这么说了,世子妃总算能开心些了吧? 可没想到,世子妃脸色好像更难看了。 赵流光左思右想,难道世子妃铁了心的要白侧妃的命,她以为自己是在护着白侧妃不成? 可现在真的还不能要白侧妃的命啊! “不过,倒是可以让她一直病着,让她不能在你眼前乱晃......”赵流光自以为贴心道。 温氏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世子不用再说了,我已经知道世子的心意了。” 你就是个冷心冷肺的狠心人! 第七百五十一章 怂恿失败 “阿嚏!” 白嘉娘在厢房里打了个寒颤,昨晚她着了凉,在加上连着两晚都没能好好休息,她浑身无力,后背都在冒凉意。 “侧妃,快穿上夹袄吧,奴婢把炭盆再拢一拢!”小盈搓了搓手,蹲下身开始扒拉炭盆,让炭火烧的旺一些。 厢房不止的简陋,本也不是用来住人的,故而窗户缝合门缝都没怎么处理,昨天晚上,寒风顺着门缝往屋里钻。 厚被子盖在世子身上,白嘉娘盖着一床薄被子,几乎是蜷缩着睡了一晚上。 “走,去解夫人屋里坐一会儿。”白嘉娘也不是天生就是厚脸皮的人,她当然知道解夫人不待见自己。 可那晚那刺客的话还萦绕在耳旁,她和家人的脖子上还悬挂着雪亮的铡刀,她不得不撇下面子,往解夫人身边凑。 小盈一听又要去解夫人屋里,直接开始小腿肚子打哆嗦,她声音颤抖道:“夫人,要不咱们还是在屋里待着吧。” 您是没看到,昨天那个叫,春祥的婢女的眼神,她甚至怀疑那婢女把她举起来撅成两节! “怕什么,她还能杀了咱们不成?”白嘉娘苦笑,去了也许还能有条活路,不去那才是真的找死呢! 几息之后,白嘉娘又带着小盈出现 在了意欢的面前。 外面虽然是晴天,大太阳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但白侧妃身上不舒服,意欢可不敢让白侧妃在冷风里站着。 万一真的在她这里病倒了,岂不是要讹上自己了? “真是多谢解夫人收留了,昨晚世子担心我,特意来陪了我一会儿,是我执意不让世子走的,夫人别见怪。”白嘉娘说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红晕。 秀恩爱秀到自己面前来了,意欢借着喝茶的动作遮掩自己脸上的不屑。 她嘴角微瞥,“白侧妃和世子的感情真好,只是你的这个毛病还是早些告诉世子吧,总比世子从旁人空中得知要好上百倍。”意欢语重心长。 羊癫疯是胡诌出来的病,甚至还是世子亲口告知自己羊癫疯发病的时候和何种状况。 听着解夫人的关心,白嘉娘心里涌出愧疚来,但很快,这丝微不可查的愧疚被被她自己的求生欲望压了下去。 “夫人说的是,可我如今正和世子两情相浓,现在说太扫世子的兴了,还是再等一等吧,若是我腹中能有世子的子嗣,到时候世子一定会原谅我的。”白嘉娘说着还一脸期待的摸上自己的肚子,憧憬着未来的幸福生活。 她不提孩子还好,一 提起孩子,就惹得意欢也跟着伤感起来。 意欢眸色瞬间就暗淡了下去,她一直没对任何人说起,落胎已经有半个月了,但她总觉得那孩子还在自己肚子里。 为了这个,她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回。 “是啊,有个孩子就好了,你的日子也有盼头了!”意欢感叹道。 就算是生了孩子又能怎样样,世子血脉不正,混淆宗室血脉可是重罪,要除三族的。 她算是和世子纠缠上了,她指望着世子能帮自己在诏狱里的家人脱罪,可世子的身份就是假的! 如今世子又利用自己赖在解夫人院子里,装出对自己好的样子,真心却半分也无。 “我看皇后娘娘的屋子里有些空,玉清观的后山有梅林,听道士们说还有黄腊梅在开,不知解夫人有没有兴趣和我同行一起去折几枝?” 玉清观在山上,山上比上校晚了足足有半个月的节气,再加上玉清观的梅林林林总总有十几种梅树,其中就有晚梅。 看着颜色单调的屋子,意欢还真动了心思,她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眼珠子开始咕噜噜乱转。 春祥看白嘉娘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邻家调皮捣蛋的孩子,现在这讨人厌的孩子还跑来自家,带坏自家孩子来了 。 她真想出声呵斥让白侧妃快点离开,要去自己去吧! “可是外面不大安全吧,咱们还是少外出走动为妙。”意欢好一番天人交战,这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脚丫。 解云洲千叮咛万嘱咐的让自己不要乱走,她可不敢再不听话了。 闻言,春祥露出满意的微笑,这就对了,夫人最近大有长进! 春祥又劝说白侧妃:“外面有刺客,谁知道他们白天会不会跑出来,梅林又空又大,树木茂盛,女眷进去了极容易被绊住手脚,奴婢劝白侧妃还是不要去为妙。” 就连小盈也觉得春祥说的有道理,她身子板若,可身为奴婢,在侧妃遇到危险的时候,她第一个跑了就算活下来也要被治罪,她可不想被刺客一到捅死。 “说来也巧,我前天还在梅林附近看到解大人了,昨晚世子也说见到解大人在梅林附近巡视,脸和手都冻得发红呢,夫人何不给解大人送个手炉,有解大人在一旁,咱们折上几枝梅就走。”白嘉娘用挪揄的眼神看着意欢。 解云洲,一提起解云洲,意欢的眼神又亮了起来,对啊,解云洲每天都在外头受冻,可恨自己竟然没想到要为他做点什么。 既然解云洲也在那边的话, 应该没问题吧? 见夫人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春祥开始犯难,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昨晚大人手上冒出来的水泡也开始皱眉。 “备上些姜汤,咱们就去看一眼就好~”意欢扯着春祥的胳膊,把人拉扯的左右摇晃。 春祥的心在动摇,如果夫人只是想去看一眼的话,大人不会责怪吧? 只是她怎么能确定白侧妃不是在说谎呢?这个白侧妃冒出来的实在诡异,又鼓动夫人去梅林,梅林一定有问题! 春祥的脸色一冷,她声音坚定:“夫人,大人百般嘱咐,不让您出去乱跑,除非大人的允许,否则出了皇后的院子,您哪里都不能去。” 白嘉娘哑然于这婢女的强势,她看着解夫人,只见解夫人乖顺的和小白兔似的,只是委屈的低下头,却不再说要去梅林的话。 这可不行! 白嘉娘心里有些着急,可是面上不敢露出来,她能感觉到,解夫人身边叫,春祥的婢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是我太不懂事了,梅花吗,本来也没什么稀奇的,这东西年年都有,不如咱们去拜访皇后娘娘吧,我自打来了之后还没去过皇后娘娘那呢,实在是太失礼了,皇后娘娘不会怪罪我吧?”白嘉娘语气可怜。 第七百五十二章 白嘉娘胆怯 “皇后娘娘才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白侧妃放心吧。”意欢下意识的替皇后辩解了两句。 说完意欢又仰着脖子看春祥,撒娇道:“梅林不能去,那我去见皇后娘娘总可以了吧?” 她昨天特意个皇后娘娘做了些奶口的咸味点心,到时候再让皇后娘娘借口打发了白侧妃,她留在皇后娘娘那里和皇后娘娘说些体己话。 想一想就觉得美滋滋的。 意欢笑的露出了一排洁白的小牙。 白嘉娘第一次遇到如此天真好哄的人,见解夫人为人如此简单,心里有些能明白为何解云洲会宠爱她了。 甚至如果自己是男子可能也会被解夫人所吸引。 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白嘉娘浑身一个哆嗦,她身旁的小盈立即紧张道:“侧妃,您怎么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白嘉娘恼怒小盈没眼色,万一解夫人就势不让她去皇后那里可怎么办! 她牵强一笑,对意欢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昨晚睡凉了,世子已经叫人重新糊窗子了。” 说罢,白嘉娘生怕小盈再乱说话,借着袖子的遮掩,起身的时候在小盈的胳膊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 小盈还有些委屈,瘪了一下嘴, 恰好被春祥看到了。 另一边意欢已经嘱咐婢女去提食盒装上要带给皇后的点心,随即几个人穿上大氅走出了暖烘烘的屋子。 就在白侧妃已经出了屋子的时候,春祥拉住了夫人的胳膊,贴在夫人的耳边小声道:“一定要小心白侧妃,她不怀好意。” 意欢听话的点了下头,她也察觉到了,白侧妃给她一种很别扭,但说不上来的感觉。 远着她些总没错。 隔了一会儿,意欢和春祥才从屋里走出来,彼时的白侧妃站在廊檐下,半边脸在太阳底下,另外半边脸则在阴影中。 青天白日的,显得她的脸色晦暗,眼神中也透着几分不祥的哀伤。 意欢喜欢叽叽喳喳,透着活泼劲的人,不喜欢悲伤春秋,总啼啼哭哭的人。 白侧妃表面上看起来在极力讨好自己,可意欢心里很排斥她,总觉得白侧妃随时都能哭出来。 两人结伴走在去皇后院子的路上。 玉清观随处可见松树,四季常青的松树身姿挺拔,冷风中飘送着松树独有的清香。 白嘉娘看着意欢娇嫩的侧脸,开始妒忌她能活的如此快意洒脱。 明明她一无倾城之色,二无敏捷之才,可解云洲就是对她死心塌地,甚至连刺客们都 觉得意欢才是最重要的人物,煞费苦心的想要抓住她。 白嘉娘的脑袋猛地一震,她方才迷蒙的神色瞬间恢复了清明,不对,这有什么好妒忌的,她是真的昏了头了! 皇后早起就叫宫女们备好吃的喝的,一会儿意欢准会来。 只是谢净沅没想到,白嘉娘也跟着意欢一起来了,她对意欢投去疑惑的眼神,这两个人怎么还碰到一起去了? 意欢对着皇后挤弄了一下眼睛,无声的表达自己的不情愿。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望皇后娘娘宽恕妾身迟迟没来拜见您的失礼之举。”白嘉娘身姿盈盈的下拜,配上她那张苍白的脸颊,看起来十分可怜。 谢净沅从皇上的嘴里知悉过白嘉娘的身世,说她可怜,她确实可怜,好好的贵女因为祖父的罪过被牵连,但她也没少享受了因为她祖父带来的金钱和精神享受。 “快起来吧,我瞧你脸色不佳,玉清观不比宫里,千万要保养好身体,不要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谢净沅说话和气可亲,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意欢就像是守着财宝的灵兽一样,就想一个人独霸皇后,见白侧妃露出了襦慕的神色,她立刻起身挡住了白嘉娘的视线。 哼,我才是 皇后娘娘最亲近的人。 皇后娘娘精力有限,应付世子妃已经够麻烦的了,她可不想累着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身边再多一个麻烦。 “白侧妃的身体是不大好,我还劝她说不必特意来给您请安,您不会介意的,可白侧妃不信我的话。”意欢一屁股就坐在皇后的身边,把脑袋轻轻的搭在皇后消瘦的肩膀上,语气十分可怜,好像谁给了她委屈受一样。 白嘉娘惶恐,说话都开始结巴:“妾身,妾身早就听说过皇后娘娘的贤名,心里仰慕不已,这才央求解夫人把妾身也带上的。” 这下意欢有些了然为什么世子妃不大喜欢白侧妃了,如果白侧妃用方才对皇后娘娘说话的语气对世子说话,换做她是世子妃,她一定会气到想骂人! 都不用看意欢的表情,谢净沅光是听到耳边意欢呼哧呼哧,小牛一样的喘息声就知道意欢不大高兴了。 想来她是不喜欢白侧妃,又被缠上,不得不和白侧妃同行。 谢净沅宠溺的拍了下意欢的手背,算是安慰她了,随即又转头看向白嘉娘:“你想必也知道了玉清观有刺客的事情,不要恐慌,越到这个时候越要镇定下来,如果你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一定要来告诉本宫或是解大人,处理这些事情解大人更擅长些。” 有那么一瞬间,白嘉娘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皇后娘娘知道了前天晚上有刺客来威胁自己了? 她心中慌乱,表情难免泄露出来她心中的不安,嘴唇剧烈的蠕动了一阵,白嘉娘强装茫然:“妾身一介妇人,见识实在有限,哪里能看出什么不同寻常来,不吓破胆子已然万幸了。”白嘉娘越说脸色越白。 “呀,快扶住你们主子,她别是又要犯病了吧?刚还要带我一起去梅林,还好没去。”意欢惊叫一声,起身指着小盈让她扶住白侧妃。 皇后并不知道白侧妃有什么毛病,见意欢如此紧张,也关切道:“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白侧妃脸色实在难看。” 太医?不行,不行! 白嘉娘的心快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皇后娘娘可没解夫人那么好糊弄,再待下去她非要露馅不可。 “妾身是有些不舒服,不过都是老毛病了,妾身回去躺躺就好了!妾身告退。”白嘉娘语速极快,都不等皇后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呼吸着院子里的冷空气,白嘉娘眼眶发热,手脚都是软的,若不是有小盈搀扶,她还真的迈不动步。 第七百五十三章 刺客再来 一路上,白嘉娘的脚都是软的,她一直手抓住小盈瘦弱的胳膊,另一只则捂着自己的胸口。 小盈觉得抓着自己胳膊的是一只犀利的鹰爪,她被抓的眼泪都要涌出来了。 “侧妃,您是不舒服吗?”小盈无法甩开白侧妃的手,只好出声试图唤回白侧妃的注意力。 白嘉娘的耳边响起小盈的声音,她猛地看向小盈,涌审问犯人的口吻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和皇后娘娘说了什么?” 不然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和自己说那番话? 小盈委屈,又觉得白侧妃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她小声替自己辩解道:“奴婢才不敢做那种吃里扒外的事情,再说了,奴婢见天的长在侧妃身边,又不会分身术,怎么可能去皇后娘娘那里嚼舌呢?” 自己尽心尽力的伺候白侧妃,不知道挨了旁人多少白眼和讥讽,为什么侧妃还会怀疑自己的忠心呢? 怀疑的种子已经在白嘉娘心中种下,她收起怀疑的目光,拍着小盈的手安慰她:“是我多心了,我给你道歉,我身边也就只剩你能依靠了,玉清观混进了刺客,咱们主仆最是不受人重视,故此我才会多心。” 她耐着性子和个婢女解释, 为的是暂时麻痹这婢女,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培植自己的人才行。 回到厢房里,白嘉娘关上门把小盈支出去让她帮自己去厨房要碗甜汤来。 小盈一走,一个奴仆打扮的人就走到了意欢院子门口,他被意欢的人拦下,严肃的问他是什么人。 “我是世子派来给侧妃送东西的,世子说今晚就不过来陪侧妃了。”说话的男声温柔清澈,他样貌平实,却给人一种忠厚老实的感觉。 既然是世子派来的人,而且确实抱着一个包袱,也不知道世子给白侧妃送的什么东西? 小盈不在,白嘉娘只好自己打开房门接过包袱,可当她和那奴仆对上视线后,心猛地一颤。 “不行,我真的做不到。”白嘉娘嘴唇颤抖,小声道,她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下唇也被她咬得发白。 没想到刺客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青天白日就跑来找自己! 那男人忠厚老实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我都知道,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怪不得你,是她们戒心太重了。” 本来以为按照解夫人那爱玩的性子定然很好引诱,没想到她这次学聪明了。 刺客算是摸透了白嘉娘性子,她本性 不奸诈,让她做些小动作也不甚聪明,想来早就被看出了破绽,人家一开始就不相信她。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这次我保证不会出错!”白嘉娘小声哀求着。 她脸色苍白,眼里闪动着莹莹泪光,今天已经是他给出自己的最后日期,可是她真的无计可施。 白嘉娘还不想死,她祈求着眼前的刺客。 “倒是还有用得着侧妃的地方,明天我们会先对梅林动手,解云洲一定会去查探虚实,你到时候一定要想办法拖住解夫人,让她哪里都去不得。” 听起来不难,白嘉娘一口应下了,她脸上甚至浮现出了感激的神色,对着刺客不停道:“谢谢,谢谢你!” 刺客低着头走出了意欢的院子,他的同伴和他在小路上汇到一起。 “那女人可信吗?我瞧着她傻不愣登的。”一个同样奴仆打扮的人嫌弃道。 他们两人如今都混在世子赵流光的院子里办差,脸上贴的是人皮面具,至于被他们顶了身份的可怜鬼的尸体早就被抛到更远的峡谷里去了。 “好用就行了,不用她聪明,咱们抓着她的软肋,不怕她不听话。”和白嘉娘接触的刺客如是说道。 第二天,意欢 晨起洗漱,解云洲也难得的没一大早就出门,他已然坐在桌子旁。 春祥从食盒里拿出小厨房准备的早膳。 既然是打着祈福的名义来的,自然不会顿顿吃山珍海味,比之解府的吃穿用度都差了不少。 桌子上一两碗简单的白粥,米香味极其霸道,意欢深吸一口气,粥还没到肚子里呢,她就已经有了饱腹感。 辅菜是一碟酱黄瓜,一碟香油豆皮,点心是女子拳头大的豆沙包。 “昨天白侧妃那么央求我,我都没答应她。”意欢邀功似的对解云洲道,她洗漱完坐在了解云洲面前。 解云洲好看的眉眼含笑道:“嗯,知道了,你最乖,咱们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远着她些就是了。” 对此,解云洲很是不满,他没想到白嘉娘如此莽撞,还想把自己牵扯进造反大事中去,见自己不答应,就想拉意欢下水,着实可恶。 到底是白太傅的孙女,搅风弄雨的好手啊! “梅林,梅林。”白嘉娘嘴唇一直在动,她无声的念叨着这两个字,甚至昨晚梦里都是梅林的样子。 白侧妃莫不是魔怔了吧?这两天就不对劲儿,一直魂不守舍的,可这里是玉清观,妖邪不 敢来呀! 小盈被自己的猜测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把早膳放在桌子上,昨天世子送来的包袱里有一百两银子,她使了钱,让小厨房掂对了两道可口些的饭菜给白侧妃吃。 “侧妃,吃饭了!” 小盈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白嘉娘瞬间回魂,她追问小盈:“哎!解夫人用过早膳了吗?” 她就住在解夫人的院子里,和解夫人用的是一个小厨房,小盈去提早膳,肯定能碰上意欢的人。 小盈如实道:“我走的时候,解夫人的婢女刚去,我刚才听到脚步声,约莫也和咱们一样,刚吃上。” 白嘉娘肚子空空,她虽没胃口但还是端起饭碗,把滚热浓稠的红枣粳米粥往肚子里倒。 这么吃非得烫坏喉咙不可!小盈看着侧妃着急的动作直皱眉,侧妃现在的样子活像是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一样! “好小盈,你也坐下来一起用吧!”白嘉娘语气和蔼,她放下粥碗,拉着了小盈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还把剩下的大半盅粥都摆在小盈面前。 奴婢们吃的可没主子吃的精细,小盈贪婪的吞了下口水,眼睛盯着早膳上动不了,尤其是白侧妃早膳里还有道糟鸭信! 第七百五十四章 拙劣计谋 在白嘉娘的再三催促下,小盈到底没忍住动了筷子,她的吃相比方才的白嘉娘还狼狈。 白嘉娘只是着急,而小盈活似饿了好几年一样,吸溜吸溜的粗鲁喝粥声令白嘉娘心里极其不舒服。 这婢女到底是出身太卑微了,胆识小,除了貌似听话就没旁的优点了。 几筷子的功夫一盘糟鸭信就被吃光了,小盈一边回味一边暗道厨房也忒小气。 明天她一定让厨房多放些鸭信,到时候侧妃娘娘要是还让自己吃她的早膳就好了。 侧妃娘娘吃剩下了也是自己,她不过是第一次在剩饭剩菜这么热乎的时候吃上罢了。 白嘉娘一直忍到小盈吃的心满意足,抹了一下嘴巴的时候才开口道:“我这里有顶要紧的事情要麻烦你。” 麻烦二字说的极其客气,白嘉娘是侧妃,小盈不过是她的奴婢,白嘉娘能直接决定小盈的生死。 若是聪明些的婢女在听到主子这么客气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一定会心生警惕,从来高高在上的人突然变得语气卑微一定有问题! 多半是主子想让她们去送命! 但小盈愚钝,她见白侧妃竟然纡尊降贵的讨好自己,心里竟然还生出了些骄傲和得意。 她暗道,我果然是个人才,连白侧妃都要依仗我! “侧妃请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绝对不会推辞!”小盈把自己的胸口拍的砰砰响,她那双并不算漂亮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自信。 果然是个蠢东西,白嘉娘心内不屑,对小盈的厌烦又上了一层楼。 不过为了达到她的目的,白嘉娘忍着不耐烦,拉住小盈的双手,像和姐妹私话一样小声道:“一会儿我有事要求解夫人,她身边的婢女是个厉害有主意的,有她在,我这里成不了事,你这样......” 白嘉娘贴在小盈耳边耳语了一番。 小盈鼓胀的胸膛一点点瘪了下来,她迟疑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她真怀疑春祥会一拳头就把她的牙打飞。 “我还能害你吗?你放心,事情成了,我还有好处给你呢!”白嘉娘表情认真,眼里无比诚挚。 好处是什么白嘉娘卖了个关子没说,右手却抚摸了一下簪在乌压压发髻上的金簪。 小盈眼皮子浅,还以为白侧妃是在暗示自己,要给自己金子,她心底那些对春祥的恐惧瞬间烟消云散,恨不得立刻和春祥比试一番。 但当白侧妃带着它站在解夫人的门 口时,小盈艰涩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有点不行了。 “白侧妃来了,身体好些没有?”意欢见到白嘉娘露出皮笑肉不笑的客套表情,同时脑海中还回荡起解云洲早膳时对白侧妃的评价。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意欢揉了揉自己得太阳穴,苦恼道:“山上的风着实硬,昨日不过是在外面多待了一会儿,今早起来我就觉得脑袋疼得厉害,若不是你来怕你笑话,我现在还赖在床上不起来呢。” 这话半真半假,意欢不想起床的原因纯粹是因为懒得动弹,她身上没力气,今天格外的没精神。 白嘉娘不是没听出意欢的话外音,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不能再失手了,错过这次,那刺客不一定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我祖母从前总是头疼,就请了个会按会捏的嬷嬷来,我一直在祖母身边伺候,倒也把那嬷嬷的手艺学了七八分,如果夫人不嫌弃,不如让我帮夫人捏一捏脑袋吧!”白嘉娘跃跃欲试,都开始自己挽袖子了。 意欢一时间都愣住了,眼睁睁看着白侧妃欢天喜地的要来捏自己的头。 还是春祥上前一步,“怎么敢劳烦侧妃,我们夫人 这是要得风寒的前兆,喝上一碗热热的姜汤再蒙着被子发发汗就好了!” 意欢跟着道:“我今天怕是没精力陪你话家常了,等明天我好些,咱们再一块玩笑。” 这已经是委婉的谢客了,放在往常,白嘉娘是绝对没脸皮继续待下去的。 可事关她自己和家人的生死,白嘉娘忍住羞耻,“要是风寒那更该让我帮你捏一捏,泄一泄脑袋上的火,不然风寒的外症都发作起来,夫人的头会更疼的。”白嘉娘信誓旦旦,她的表情格外认真,好似她不是世子的侧妃,而是行医几十年的女大夫。 “快回屋把我的艾草绒拿来,那也是好东西,点上给夫人的后背艾灸几下,兴许夫人就痊愈了!”白嘉娘喋喋不休,只顾着自己说话,一点也没看意欢和春祥的脸色。 要是白嘉娘的面前现在有一面镜子,她一定能看到自己此时不像是世家出身的贵女,倒像是街头巷尾招摇撞骗的神婆。 快回屋,这也是白嘉娘给小盈的一个暗号。 小盈脑子里一直紧绷着一根弦,听到了白侧妃的提示,身体绷直的就朝着屋外走去,临走的时候眼神还在白侧妃的金簪子上看了一眼。 惹得春 祥的视线也跟着往白侧妃的脑袋上飘,难道白侧妃的簪子有问题,里面藏着毒药?白侧妃想趁机暗害夫人? “白侧妃不用这么折腾,我们夫人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春祥心生警惕,目光不善的看着白嘉娘。 这一眼看的白嘉娘浑身汗毛倒立,不过她还咬着牙坚持:“我既然有这门手艺岂敢私藏,让我按一按不比吃苦药汁子强,再说了这小院子守备森严,你还怕我害了你们夫人不成!”白嘉娘眼睛一横,有些生气的看着春祥。 小盈回到屋里,翻出装着艾草绒的盒子,出了屋门就疾步快走,根本不抬头。 “哎呀!” 院子里两个婢女都痛乎一声倒在了地上,一个精致的盒子被打翻在地,艾草绒更是被小风吹的满院子都是,就是捡起来也沾了灰土不能用了。 “你是怎么回事!不长眼睛吗?还是你存心见不得你们夫人好!” 小盈声音尖锐,站在院子里叉着腰气势凌人。 被撞到的婢女还委屈呢!她哪里会想到自己好端端走着会有人直接撞自己的后腰,尖锐的木盒子棱角磕在她的腰上,剧烈的疼痛让她失去了平衡,而后又被故意撞了一下这才倒地。 第七百五十五章 主仆无理取闹 意欢院子的婢女都是经过解云洲挑选的人,打从伺候夫人开始,互相之间从未有过口角,更别说在院子里大声喧哗。 小盈的举动无疑是和小院安静氛围格格不入的,她还稚嫩的脸上满是跋扈之色,有着强烈的违和感。 从她的声音中不难听出,她很紧张。 “请你注意些,夫人不喜欢吵闹。”被撞的婢女站起身,冷着脸,不打算和这小丫头计较。 没想到小盈不这样想。 解夫人的婢女原来是纸老虎,不过是看起来厉害罢了,跟着就不敢同自己对峙! “你说算了就算了吗!我们侧妃的东西都被你毁了,你拿什么来赔?”小盈说着上手用力推搡刚才被自己装倒的女子。 忍无可忍! 被小盈推搡的婢女反手就握住小盈的手腕,使劲儿一转,小盈当即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啊,杀人啦!” 这下屋里的意欢忍不下去了,她皱着眉看向一旁的春祥:“你去看看。” 她心中暗道:白侧妃太不像话了,任由她的婢女在自己院子里大吼大叫,活像是自己的人在欺负白侧妃的人一样,都闹成这样了,白侧妃还一言不发,装聋作哑。 令意欢没想到的是, 春祥前脚刚出了门,后脚白侧妃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听着那清脆的声音,意欢的膝盖都开始幻痛了。 “夫人,我有事情要求夫人,只希望夫人别拒绝我。”白嘉娘跪在地上一步步往前挪,双手紧紧拽住意欢的裙子,只要意欢动一动,就有被扯落裙子的风险。 饶是一早就警惕着白侧妃,意欢也没料到白侧妃会突然给自己跪下,这一跪她可当不起。 “有什么话不能站着说,非要这样,这不是折煞我呢吗!”意欢想把白侧妃拉起来,可手上不管怎么用力,都敌不过白侧妃。 “有什么事值得你对我下跪?”意欢皱紧眉头,白侧妃竟然如此沾手,她想甩都甩不开。 见夫人在使眼色,还在屋子里的婢女立刻上前想要搀扶白侧妃,却被白嘉娘躲了过去。 院子里,春祥一出来,小盈的气焰就被压灭了不少,她甚至不敢和春祥对视。 “不过是艾草绒,我们夫人库房里也有,我这就开库房取来赔给你,这东西又不是多难得,不值得如此动气。”春祥淡漠的扫视了小盈一样。 就这一眼,让小盈产生了自己被看穿了的错觉,她缩了缩脖子,心慌意乱 道:“那,那怎么能一样,那可是世子给我们侧妃的!” 不过是一盒艾草绒罢了,就是皇上给的又如何?还能比别的艾草绒效果更好是怎么样? 春祥步步逼近小盈:“行了,把你的嘴闭上吧,要是聪明的话就老实些。” 看着春祥眼底透出的一闪而逝的杀意,小盈浑身打了个哆嗦,她脑海里一直想着白侧妃交代的话,想到还没拿到手的好处,她梗着脖子,“春祥姐姐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可是世子从禹州带来的......” 总之小盈一口咬定,白侧妃这盒艾草绒就是与众不同。 春祥觉得棘手,刚要说什么,就瞧见远处冒起了烟,与此同时,有个脸上的内侍急慌慌跑了过来大叫:“不好了,梅林那边起火了,解大人被困在大火里头了!” 解云洲,大火! 光是听到这几个字眼,意欢就已经慌乱不已了,她忙不迭要起身,恨不得背上生出翅膀飞到梅林去亲眼看看,但奈何她得裙子被白侧妃紧紧拽着。 “快点放手!”意欢蹲下身掰白侧妃的手。 白嘉娘怎么敢松手,刺客让自己绊住意欢的手脚,让她去不了梅林,她不敢有丝毫违背。 院 子里的春祥听到夫人的屋子里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她赶忙往屋里赶,万一白侧妃趁着这个档口对夫人不利可怎么办? 春祥转身要走,小盈犹如飞蛾扑火一样跳起来揪住了春祥的衣袖:“不行,你不能走,你刚才话里的意思就是在羞辱我们侧妃是吧,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侧妃!”小盈强词夺理。 春祥没想到小盈会如此难缠,她的眼神如犀利的刀子,扫在了小盈身上:“你没听到我们夫人在哭吗?我是夫人的奴婢,当然是把我们夫人摆在第一位,说实话,你们侧妃对我来说还真就什么都不是!” 刚才被扭过的手现在还在痛,乍暖还寒还穿着夹袄的时候,小盈因为疼痛起了一脑门的冷汗。 她只是个小宫女,见识有限,春祥身上骇人的气魄一下就震慑住了小盈,小盈觉得春祥比管教规矩的老嬷嬷还有恐怖。 “可是,可是我们侧妃的东西......”小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拉着春祥的手渐渐不受控制的松开。 侧妃对不起,不是我不想要你的好处,实在是我拖不住她呀! 春祥瞪了小盈一眼,进屋就看到夫人和白侧妃纠缠在一起 ,白侧妃哭的那叫一个可怜,拉住她们夫人的裙摆令夫人动弹不得。 “白侧妃这是做什么!”春祥上前,不由分说就把夫人的裙子从白嘉娘手中解救出来。 白嘉娘没想到小盈这么没用,没能扯住春祥的后腿,她方才被春祥攥过的手腕现在还隐隐作痛。 “我听到了,梅林起火了,解云洲也在里面是不是!”意欢看到春祥像是看到了主心骨,她声音颤抖,眼神惶恐不安,“咱们快去看看!” 春祥双手抱住意欢,把人强行按在床上,她觉得大人不会轻易陷入危险中,而且那个来报信的内侍她从来都没见过,是个生面孔,解大人不会派生人来通报口信。 “夫人,冷静一下,这可能是个引你去梅林的圈套!”春祥竭力告诉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她不能拿错章程,万一夫人出了事,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白嘉娘也趁机又扑到意欢面前:“夫人别怪我今日失态,我实在是不得已啊!” 眼看着意欢都急的要抬脚踹自己了,白嘉娘口不择言,脑袋里一片空白:“夫人过了今日去感谢我的,梅林你今日还是不要去了。” 说着,白嘉脸的脸色越发难看。 第七百五十六章 梅林遭殃 春祥一下就捕捉到了白嘉娘话语中的漏洞,她面色不善的看着白嘉娘,“白侧妃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话音才落,院子外就响起了刀剑碰撞在一起发出的争鸣声,还有一声“保护夫人!” 十几名蒙着脸的男人在院子外和守卫意欢院子的侍卫发生了激烈的斗争,霎时间,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 “快把所有的门窗都关好!”春祥一声呵斥。 院子里的内侍和婢女都退入了屋子里,门窗后面都上了粗重的门栓。 一脸懵的小盈刚才没反应过来,现在才发觉她自己竟然被扔在了地上,“刺客,是刺客!” 小盈尖叫着扑到了白侧妃的身侧,紧紧搂着白侧妃的胳膊,甚至不敢把脸露出来,不一会儿就哭湿了白嘉娘的袖子。 白嘉娘也没料想到那伙刺客打的是声东击西的主意,那自己即便是能活下来,岂不是也难逃解云洲的问责? 想了一下在东厂诏狱里的所见所闻,白嘉娘眼神晦暗,恐惧的情绪渐渐消失,她看向意欢的眼里多了一丝恶毒。 如果不是意欢太过招风,刺客怎么会把视线集中在意欢身上,又怎么会让自己来拖住意欢离开院子的脚 步? 她们如今都被困在屋里,岂不是要被瓮中捉鳖吗? 春祥看着白侧妃一言不发,但浑身都在往外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阴森气息,她转身抽出了挂在意欢床头上装饰用的佩剑,架在了白侧妃的脖子上。 “白侧妃说还是不说!” 脖子上传来轻微的刺痛,剑身冰凉无比,好似一块寒冰被放在了脖子上,白嘉娘打了个哆嗦。 她回过神来,惨笑着看着意欢:“夫人你这么善良,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的下人伤害我的对不对?” 白嘉娘也会害怕,但害怕的同时还在妒忌意欢,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不成想,意欢并不像白嘉娘想象中那么柔弱,她从春祥手中夺过剑,在春祥错愕和屋内一阵低低的抽吸声中,把刀架在了白嘉娘的脖子上,刃入肉几分,流出一道淡淡血痕。 “侧妃,你的脖子!”小盈大呼小叫,又不敢再靠近,死死捂着她自己的嘴缩在角落里。 看着小盈那窝囊样,春祥都想上去给她一脚,也不知道她刚才哪里来的胆子敢和自己叫嚣。 白嘉娘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钝痛,她吃惊的仰头看着意欢,“夫人怎么会......” “夫人,您没用过剑,还是让奴婢来吧,当心伤了您的手。”春祥上前想接过意欢手里的剑柄,又看着白嘉娘说了一句:“脖子伤的皮子薄,轻轻划开一个口子血可就止不住了。” 白嘉娘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求活,她还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意欢的剑侠。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人用我的家人威胁我,让我今日拖住夫人,叫夫人不能出门,仅此而已。”白嘉娘边哭边说道。 “仅此而已!”意欢拔高嗓门:“你受人胁迫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我兴许还能帮你想想办法,可你却对你口中的人言听计从,可见是对我也没安好心!” 都说人心诡谲,对此解云洲深有体会。 他一如往常在后山巡视,陡然间不远处的梅林里冒起了一阵烟雾。 这梅林已经有百年历史,历代的观主都叫人精心伺候着,几乎每年都会移栽新的梅树,梅林一着火,瞬间就吸引了十几名道士前去救火。 其中有不少道士都是被解云洲安排好巡逻位置的。 但他们心系道观,皇后娘娘虽重要可离他们过于遥远,哪有日日相处的树林重要! 解云洲轻叹一声,无缘无故的梅 林怎么可能会起火,只能说这次翟疆派来的刺客总算是长脑子了,竟然还知道声东击西这一招。 站在原地,解云洲突然头顶的头皮一紧,一股寒意直逼心间,他下意识抽出腰间的佩剑,在头顶挽了个剑花。 兵刃交接声响起。 “厂督大人果然好身手。”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解云洲面前,他手持两把弯月刀,露出邪魅一笑,普通的眉眼也被衬的有几分邪气。 他竟然不蒙面就敢出现在自己面前,倒是够自信的。 解云洲挑剔的看了眼自己的对手,还有陆续出现在他身后的十几个人,眼里闪过不屑之色:“怎么光天化日就敢动手,还不遮掩身份,是已经做好了来送死的准备了吗?” “厂督威名在外,兄弟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们啊!自然要先下手为强!”邪魅脸男子说完歪嘴一笑,自信满满:“今日我定要和厂督分个高下!” “我已经不是厂督了,你不必如此称呼我。”解云洲为了称谓的事情皱眉不快,再一扫众刺客道:“你们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的来?” 说话间,方才去扑火的道士中已有发现这边端倪的人,当即舍弃梅林 ,奔着解云洲的方向而来。 见状,那伙刺客也不再多言,一齐奔着解云洲就去了。 只要解决了解云洲,玉清观里的人就是剪了翅膀的鸟,跑不了! 解云洲身法如燕,剑用的更是出神入化,几十招下来,刺客们连他的身都没能近一分。 再继续缠下去,他们的优势就会彻底消失了,本来打算的就是打解云洲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自己低估了解云洲的实力,他竟然如此难缠! “哼,你以为就你有玉清观的道士们做帮手,我们就没有吗?”那人又是歪嘴挑衅一笑。 他笑的解云洲厌恶更盛,但心却跟着一哆嗦,竟然露出了一个小小破绽,被弯刀划破了衣裳,并没有伤到皮肉。 玉清观内的道士们都是正经道士,有源可查,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个个都是正义之辈。 这些人杀不了自己,难道他们已经对皇后下手了吗? 解云洲想到这里,脚尖点地,快速的冲出了包围圈,奔着皇后的院子疾驰而去。 可想了想,解云洲还是改变了方向,拔腿朝着意欢的院子奔去,越近他的心就越紧张,意欢住的离刺客那么近,当初怕打草惊蛇没挪动,现在想一想真是后悔万分! 第七百五十七章 白嘉娘被驱赶 意欢躲在屋子里,在她听到白嘉娘的辩解后就放下了手里的剑,不管白嘉娘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外面打.打杀杀的声音不停歇,屋内所有的婢女都手持利器,警惕的守在房屋的各个入口处,严阵以待。 春祥更是把夫人护在身后,眼神冷酷:“白侧妃好好看看自己与虎谋皮的下场吧!” 苦果已经吃进嘴里了,白嘉娘看着缩成一团,躲在桌子底下的小盈,站起身,晃晃悠悠的用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 白嘉娘:“夫人怎么可能会出事,解大人手眼通天,还救不了夫人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信心,白嘉娘见识过解云洲在诏狱里的手段,她却顾不上后怕,眼神木然。 这下,自己彻底完了,她的家人定会怨恨自己吧? 想到这里,白嘉娘潸然泪下,懊恼有之,但并不后悔,她是被逼无奈才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我也是没办法啊!”白嘉娘的哭声都快要掩盖住外面的打杀声了。 窗户上嗖嗖的插进来两枝箭,一枝射在了矮榻上,另一枝射在了支撑屋子的大梁上。 对方竟然还有弓箭手!春祥更谨慎了,她把夫人挡在身后,让夫人躲在床上不要出声。 白嘉娘 也被踢了一脚,蹲在了地上,屋内的婢女们都找到了能遮掩自己身形的地方,屏息以待。 很快,外面的声音更盛,春祥清晰的听到了自己人喊了一声:“援兵来了!” 原来是负责警戒皇后院子的侍卫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派出了一支十二人的小队来查探。 先前负责拖住解云洲的刺客现在被玉清观的人缠上了,分身乏术。 解云洲一路疾驰,到了院子门口看到了自己留下的人几乎大半都躺在了地上,人群中有身着甲胄的侍卫在和刺客苦苦缠斗。 竟然真的被自己猜中了,他们光天化日之下来和自己玩这一手,调虎离山! 如果不是翟疆出的主意,解云洲真的不敢相信,这伙刺客能有这样的脑袋。 只是自己的人还没回来,解云洲还不知晓翟疆藏在哪里,但现在解云洲十分怀疑,翟疆也躲在玉清观里! “是大人,大人回来了!” 解云洲一出手,三下五除二,前来的刺客明显实力要弱于自己在梅林遇到的那伙人。 最后只有一名刺客被留下了活口,剩下的刺客都死在了解云洲的剑下,或被东厂侍卫和金甲卫杀死。 血腥味冲天! 意欢躲在几乎密闭的屋子里都能问道那 股腥甜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她捂着自己的嘴,才没让心从嗓子里跳出来。 不过没事了,解云洲回来了! 解云洲并没有直接进屋看意欢,而是和前来支援的金甲卫先去了皇后的院子,又把换班的人也叫出来,加强了皇后这里的守备之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彼时院子门口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尸体都被玉清观的道士们抬走,伤员也被妥善安置好,只是门口是土地,血都渗入土里了,玉清观的道士们在卖力的铲土。 尘土飞扬,挂在了解云洲的衣袍上,解云洲踏着焦急的步伐进了屋子。 “你可算是回来了!”意欢一个飞扑就扑到了解云洲怀里,用力呼吸着熟悉的香气,意欢恨不得化身解云洲的挂件,挂在他身上,和他十二个时辰都不分离。 解云洲后怕的紧紧抱着意欢,亲了亲意欢的发顶:“吓坏了吧,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外面的事情已经处置的差不多了,现在解云洲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如果是翟疆支使的,那他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给自己提醒吗? 我要来杀皇后了,你做好准备? 简直匪夷所思? 可当解云洲的视线转移到了跪在地上的白嘉娘身上的时 候,他愣了一下。 “她怎么在这里?”解云洲狐疑,白嘉娘脖子上还有两道伤痕,看起来印子新鲜,边缘不够整齐,刺客们不可能如此手拙。 伤了白嘉娘的人就只可能是意欢了。 不等意欢开口,白嘉娘就痛哭流涕的扑到了解云洲的脚边,她忏悔道:“是我一时糊涂,鬼迷心窍了,才会听信了刺客的威胁,来院子拖住夫人不让她出门,遭到了埋伏!” 三言两语,白嘉娘就把她自己撇了个干净,说的自己好无辜。 解云洲听明白了,冷哼一声:“这么说,你和那伙刺客是同谋喽?” 一顶泰山一样的帽子戴在了头顶上,白嘉娘差点不能呼吸,她颤声解释道:“不是的,我,我害怕你不会帮我,而且夫人这不是没事吗?我知道夫人一定不会受伤的!”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意欢打断了白嘉娘的话,烦闷的捂住耳朵,又指着门道:“你给我走,我不想看到你!” 她就知道白嘉娘一开始就不怀好意,没想到她竟然想要自己的命! 虽有惊无险,但白嘉娘想害自己的心确实真的,这次没成,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 有了意欢的命令,春祥给了其余婢女一个眼神,四 人上前,把白嘉娘和小盈丢出了院子。 另外有人跟着白嘉娘和小盈,亲眼看着她们回到了赵流光的院子才走。 赵流光刚听说了梅林和意欢院子那边发生的事情,他等到两边都平静了才准备出门。 可刚开了院子门,就看到白侧妃蔫巴巴的站在院子门口,发髻凌乱,伺候她得婢女哭的站不起来,依在墙根上,软面条一样。 “你怎么回来了?”赵流光不满,白侧妃回来了,他还有什么借口去意欢院子里,和解云洲拉近关系呢? 白嘉娘自然不敢说实话,她抿了抿嘴:“解夫人收到了惊吓,不想看到外人,我和小盈就被送回来了。” 赵流光这才注意到墙根还摆放着两个箱笼,其中一个还是自己命人送过去的,里面装的都是自己的东西。 “行了,你先回屋吧,我去看看。”赵流光蹙眉,不大在意,打算亲自去慰问一下。 “世子,去不得,那伙刺客狡猾的很,万一还没走,还埋伏在他们院子周围可怎么办?刺客打不过解云洲,难道还打不过世子吗?”白嘉娘露出自己白皙的脖子。 “您瞧瞧,我险些被刺客杀了!”白嘉娘不待让世子详看,一下就扑到了赵流光的胸口。 第七百五十八章 换人合作 赵流光再想讨好解云洲,想从解云洲那里得到庇护也敌不过他惜命的心。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撑在胸前,抵挡着她和自己亲密接触。 世子妃温氏从屋里走出来,她明明丝毫不妒忌,但是看到白侧妃和世子举止亲密,她还是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在院子门口你亲我亲的,要不要面子,还不快点进院子!” 温氏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白嘉娘的耳边。 可是白嘉娘的屋子被砸的一塌糊涂,碍于世子妃的威严,没有人敢收拾白嘉娘的屋子。 进了院子,映入白嘉娘眼帘的就是她狼藉一片的屋子,但凡丝帛类的都被撕成了碎布,器皿类的都被摔碎,一地的残渣。 小盈颤颤巍巍的跟着白嘉娘进了屋子,随后一言不发的开始收拾,一边收拾,一边落泪,瘦小的身子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可怜。 可是白嘉娘却觉得她窝囊,帮不上自己的忙,径直绕过地上的碎片,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她咬着自己的嘴唇,都快要把嘴唇咬流血了,眼眸低垂着,双手紧扣,扑通扑通心慌不已。 刺客没能的手,会不会再来找自己? 意欢和解云洲会报复自己吗? 白嘉娘一下一下的开始咬自己的指甲,她脸上的表情阴郁无比,咬自己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赵流光进屋的时候就看到白嘉娘的嘴角蜿蜒下来一道血痕。 “你这是在干什么!是在怪我吗?”赵流光走到白嘉娘身边,声音温柔无比。 白嘉娘急需一个主心骨,她把脸颊贴在赵流光的胸膛上:“世子,妾身犯了大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想不出办法来解决眼前的局面,可是世子又一心和解云洲交好,她不敢对世子说实话。 摩挲着不停颤抖的后背,赵流光温香软玉在怀,可一点旖旎的想法都没有。 他声音放的更加轻柔,犹如情人贴心的低喃:“放心,有我在,都发生了什么,你和我说说。” 直觉告诉赵流光,意欢和解云洲的院子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而能告诉自己答案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 白嘉娘眼珠忍不住的咕噜噜转,她仗着自己靠在世子胸口,世子看不见她得表情就用力皱着眉。 “都是我不好,说错了话,惹得夫人不高兴了。”再多的话,意欢就不肯说了。 白嘉娘猜测,意欢和解云洲应该不会直接把自己和 刺客有联系的事情告诉给世子。 甚至白嘉娘怀疑,解云洲会在背后等着瞧好戏,现在还不是掀开遮羞布的时候,谁让世子不是安南王的种。 早知道如此还她不如继续在诏狱里待着呢! 起码还能活着,她以为自己找到了生路,没想到是跳进了火坑! 见白侧妃不愿意多说,赵流光就顺势把白侧妃从自己怀里拉了出来,他笑了笑:“你一定也吓坏了吧,好好休息吧,我闲了再来看你。” 白嘉娘正怕世子会拉着自己问个不停,听闻世子要走,心里竟然诡异的生出一分欢喜,她脸上做出不舍的表情:“世子这就要走了吗?” 赵流光又伸手替白嘉娘拨弄了一下她垂到额前的头发:“乖乖听话。” 有那么一瞬间,白嘉娘眼前世子的脸和那晚闯入自己屋子里的刺客的脸重叠上了。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颤声说道:“好。” 赵流光从白嘉娘的房间出来,径直出了院子,奔着解云洲的院子走去。 “我要见解大人。”赵流光对着拦着自己的侍卫到,他知道这个时候解云洲一定在屋里。 本来赵流光已经做好了解云洲不会见自己得准备,没想到屋里的人听 到了自己说话的声音,冷声道:“进来吧!” 不过,赵流光没能进主屋,而是被让进了白侧妃住过的房间。 “世子找我想说什么?”解云洲换好了衣裳,站在那里霁月风光的不似凡人,从他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刚才他经历过血雨腥风。 “听闻解大人方才遇险,我特来看望大人。万幸大人无事。”赵流光做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赵流光绝口不提白侧妃的事情,表情真挚的让人看不出破绽。 打量着被清理的干净的屋子,赵流光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大人不会主动向皇上告知我的身世问题吧?此事还需要我再查证一番。” 父王是什么脾性,他自己再清楚不过,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如果父王知道了自己不是他的亲子,那他两个孩儿岂不是第一个要遭到毒手! 如果解云洲能死在这里就好了!赵流光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个阴暗的想法。 解云洲:“我看起来有那么无聊吗?”天下打乱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还会让皇上更加忌惮自己。 得了解云洲的这句话,赵流光松了口气,他感激一笑:“大人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恩德的!” 说完后赵 流光如释重负,对着解云洲拱手行礼,眼里还闪着点点泪光。 当晚,赵流光正在熟睡,却被人拍了拍脸颊,力道之大让他恼怒不已:“是谁!” 此话刚一出口,赵流光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一名手持弯刀的男人双脚踩在自己枕头两侧,弯刀就在他的颈侧比划着。 而世子妃的枕边有一块白色的手帕,帕子上还有没干透的水渍,看来世子妃是被迷晕了。 “你想做什么?”赵流光强壮镇定问道。 来人必然是金国刺客,没想到自己院子里的护卫都是纸扎的,这么大的活人摸进了自己屋里都没发现。 “我们合作吧,怎么样,大家都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刺客提议道,他从床上跳下地,庞大的身形无比轻盈。 “合作?”赵流光坐起来,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刺客,刺客看起来太镇定了,不像是要搞刺杀,更像是来和旧友叙旧的。 刺客比起赵流光更像屋里的主人,他自顾自的倒水喝了起来:“很简单,解云洲知道了你的秘密,你难道不想除掉他吗?” 赵流光瞳孔猛缩,犹如受到威胁的野兽,警惕的看着翘起二楞腿的刺客:“那晚的话你都听到了?” 第七百五十九章 赵流光被胁迫 刺客歪嘴一笑,耸了耸肩膀,他挖了下耳朵:“怪我耳朵太灵敏,一不小心就听到了世子的大秘密,所以我来找世子合作,世子一定不会拒绝我吧?” 所有知道了自己这个秘密的人都该去死! 赵流光紧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的恐惧从口中泄露出来,这刺客又不是解云洲,手里压根就没有自己身世相关的线索。 似乎是看出了赵流光的所思所想,那刺客笑着道:“我已经派人去禹州了,如果没有我的密信,半个月后,世子的身世就会被安南王得知,想必安南王听到了风言风语,不会不为所动吧?” 安南王眼里容不得沙子,赵流光知道,自己的身世一旦被父王知晓,等待他的下场只有一死。 “你想要我做什么?”赵流光不由得有些泄气,说是合作,不过是借此拿捏他罢了。 刺客满意的点头笑了笑:“世子识大体,我也就不多说废话了,虽然解云洲并不信任你,但你也是现如今少数能接触到他的人了,我这里有一丸醉生梦死,你找机会下在解云洲身上。” 说着刺客的指尖弹出一丸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药丸。 “醉生梦死是什么东西?”起了个怪文艺的名字 ,但能用来对付解云洲,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刺客心情好,大发慈悲解释道:“解云洲只要接触到此药,就会慢慢丧失武功,到时候兄弟们想擒拿他也容易些。” 说起来刺客还觉得胸口堵得慌,若不是他低估了解云洲,没有早点对他的饭食动手脚,自己岂会损失了好几名精干的兄弟? 真是让人痛心,不过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刺激,名满天下的解云洲最后死在自己手里,岂不是证明自己比解云洲厉害! 看着刺客脸上不断变化的脸色,还有他冒出欣喜的眼神,赵流光脊背发寒,这刺客的脑子绝对不好使,不让做不出坐在这里和自己扯闲磕的事。 “总之,世子如果不想暴露,就乖乖听话,可不要像你的侧妃那么不中用!”刺客嫌弃的丢下一句话,顺着窗户飞出了院子。 那身形之快,等赵流光下地站在窗前扒望的时候,连刺客的衣角都没看见一片。 再看看躺了满院子的人,赵流光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个的倒是没死,只是都被迷晕了而已! 但他们被迷晕了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让自己这个主子受辱了吗! 醉生梦死!他这辈子就没这么憋 屈过,竟然被别人要挟着去给解云洲下毒! 想到刺客最后说的话,赵流光抬脚就进了白侧妃的屋子,白侧妃的屋子简陋的不像话,毕竟之前被世子妃给砸了。 只是他打开床幔,床上的白侧妃睡的极香,自己担惊受怕被刺客威胁,她倒是没心没肺睡的着! 想必那刺客一开始找上的人是白侧妃,可苍蝇不叮无缝蛋,白侧妃是哪里露出了把柄,害的自己也成了那伙刺客的目标? 啪啪,两个响亮的大巴掌对着白侧妃的脸颊就打了下去。 脸上传来火燎燎的剧痛,好不容易入睡的白嘉娘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世子眼神凶悍,身着寝衣,一手拎着自己的衣领,另一只手在半空抡圆了重重打了下来。 “啊!”白嘉娘惨叫一声,人也彻底清醒了过来:“世子,世子息怒!” “蠢妇,你都做了什么!有刺客找你密谋,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世子!” 白嘉娘脑袋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压根就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就暴露了,而且还是世子最先知道的。 她脑子转的快,很快就想到了说辞:“妾身也是迫不得已啊,他们威胁妾身,若是妾 身敢说出去,就要拿世子您开刀!” 都死到临头了,还敢满口谎言,赵流光被气笑了,一缕长长的发丝垂到他嘴边,被他薄唇呼出的气流吹起来,遮住了赵流光漆黑的瞳仁。 他本来还以为白嘉娘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会蠢到这种地步,她是打量着自己是傻子吗? 这么拙劣的借口,白侧妃是怎么敢说出口的。 赵流光冷冷的凝视着白侧妃,他系列的眼眸中透出的凉薄让白嘉娘心惊肉跳,她迅速跪在床上,苦苦哀求:“妾身真的是不得已,妾身不过是听了刺客的话,拖住解夫人的足迹,让她出不了院子,旁的臣妾什么都没做啊!” 这在解云洲眼里已然是与他为敌,白嘉娘知道了意欢对解云洲的重要性,又岂会不知道这一点。 解云洲会怎么想自己呢,会不会觉得白侧妃和自己是一丘之貉,从而对自己也严加提防? 那自己给解云洲下药的计划岂不也会受阻。 “你啊,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赵流光恶狠狠的看了白嘉娘一眼,忽然心生一计:“明日你跟我去解大人那里,当面给解夫人赔罪!” 只要不是马上要了自己的命,世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白嘉娘忙 不迭磕头谢恩。 在外面吹了一晚上的冷风,第二日一早起床的时候,世子妃温氏发现世子脑门发热,脸色红的像夕阳。 她这一觉睡得沉,肩膀和后背都发疼,浑身不舒服,但看到世子嘴唇干的翘皮了,还是连忙叫人去请大夫。 负责巡逻值夜的侍卫和内侍们大半夜醒来,见自己睡过去了都是一惊,不过世子没事,大家就默不作声全做不知,否则世子要追究起来,他们都活不了。 大夫来会给赵流光开了药,说世子只是感染了风寒,养上两天就好了,而且世子身体底子好,不应当如此严重。 大夫就差说大男人家家的,矫情什么。 不过谁让世子是龙子风孙呢!娇贵一点也有情可原。 赵流光吃过药恢复了点精神头,就闹着要下地,一定要去解云洲的院子里给解云洲赔罪。 世子这是还惦记着白侧妃那个小贱人呢!温氏搀扶世子的手一下就松开了,赵流光一时不慎,差点就摔倒。 “世子既然要去就去吧,省的心里惦记,养不好病。”温氏冷眼看着赵流光。 赵流光心里委屈,但不能说实话,只好蔫巴巴的领着同样垂头丧脑的白侧妃去找解云洲和意欢。 第七百六十章 和盘托出 意欢和解云洲所在的小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空气中的血腥气也早就消散一空。 得知世子带病又带着白侧妃来谢罪,解云洲紧拧眉头,看向意欢:“你想见吗?” 白侧妃有心害自己,要自己对白侧妃冰释前嫌,意欢自认做不到。 但解云洲如今是白身,赵流光是世子,一个世子站在门口,自己却不见,传出去大家也只会以为是解云洲性情跋扈。 意欢漂亮的脸蛋皱巴巴的,她那双莹润漂亮的大眼睛里布满了泪花,“算了还是见吧。” 听着意欢委屈巴巴的语气,解云洲的心都揪起来了,他猿臂一伸就把意欢揽进了怀里。 “不想见不用委屈自己。”解云洲扭脸对春祥道:“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今日见不了他们。” 意欢都来不及阻拦,春祥的声音就已经在院子里响了起来,一五一十的转述了解云洲的话。 可她的话音还没落,众人就听到了白侧妃带着哭腔的一声:“世子!世子你怎么了!” 意欢和解云洲对视一眼,二人都觉得无语至极,大男人怎么也用这一招啊! 堂堂世子被从自己院子里抬出去,也太不像话了,好像自己把赵流光怎么样了一眼。 解云洲单手摸了一 下鼓鼓跳的太阳穴,拳头握出了根根青筋:“把世子扶到西厢房去。” 那恰好是白侧妃之前住过的地方,白嘉娘轻车熟路的在屋子里忙前忙后,好像在自己家一样熟稔。 马志充当了大夫的角色,他诊脉极快,断言:“世子这是烧糊涂了,合该在屋里好好休息,不应该出来吹风!” 也不知道世子唱的这是哪一出戏,带病还要来见解大人! 世子昏迷不醒,一时间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到了白侧妃的身上,现在也就白侧妃知道世子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总不能是想装晕,好继续赖在自己院子里住吧? 白嘉娘感受到一道道刀子一样犀利的视线打在自己身上,她对着意欢和解云洲跪下,匍匐在地上不起身。 闷闷的声音从地上传来:“世子是带我来给解夫人和解大人道歉的,都是我一时糊涂,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那等天理不容的害人事,不敢希求解夫人的原谅,只希望夫人能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 白侧妃说的涕泗横流,惨状叫人不忍直视,意欢移开了视线,心里除了厌恶也有几分同情。 见夫人又动了恻隐之心,春祥连忙上前道:“夫人,您不能只听她说的好听,知人知面 不知心。” 万一她表面道歉,实则又在谋划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妾身敢拿自己的性命和家人发誓,绝对不会再加害夫人!”白嘉娘三指竖起,郑重其事的发了毒誓。 白侧妃的表情不似作伪,意欢忍着心中不适,硬声道:“看在世子的面子上,勉强原谅了这次,只是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出现在我面前!” 白嘉娘夜不能寐,总担心自己会被意欢和解云洲报复,如今得了意欢的这句话,欢天喜地,瞬间破涕为笑:“解夫人,您真是天底下第一善良人。” 这话听到耳朵里怪怪的,意欢甚至疑心白侧妃是在骂自己蠢,但话已经说出来了就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她摆了摆手:“好了,白侧妃没事就回去吧,世子在这里,自有我们照料。” “那怎么能行。”白嘉娘语气弱弱的,她也知道自己没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世子是我夫君,我岂敢抛下他一个人回去,世子妃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白嘉娘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意欢担心西厢房会被白侧妃哭塌了,她头疼不已,快步拉着解云洲走出了屋子。 行,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奴婢觉得不 妥。”春祥凑到意欢和解云洲身前:“奴婢方才叫人去打探一番,世子一早就叫了大夫,他就是故意带病来说,说不定晕倒都是装的。” 像是赵流光能做出来的事情,解云洲眉心微皱,摩挲起自己的手指来。 他也觉得赵流光身上有违和之处,若是赵流光诚心想道歉,昨日白侧妃回去的时候他就该带着人来,等一夜是什么道理? 反正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解云洲就不信,赵流光一直都不露出马脚! 解云洲和意欢一出屋子,赵流光就睁开了眼睛,白嘉娘见状大气都不敢出,小声的道:“世子,您身体真的没事吗?” 动了动干涩的嘴唇,赵流光叹息一声,方才他闭着眼都能感受到解云洲打探的视线,他肯定是怀疑自己了。 他示意白侧妃把自己扶起来,靠在床柱上,赵流光摸了摸被他藏在袖子里的‘醉生梦死’,深感身上的担子太过沉重。 自己如今的处境和白侧妃何其相似?赵流光猛然醒悟过来。 是啊,他才不想做白侧妃这样的蠢货,白侧妃已经用了一次解云洲的耐心,若是他再以身犯险,解云洲肯定不会再高高抬起低低放下! “去,快去把解大人叫来。”赵流光 豁然开朗,催促白嘉娘去帮自己叫解云洲。 被世子大力推搡了几下,白嘉娘懵懵懂懂的走出了屋子,她站在主屋门口,羞耻的开口说道:“世子醒了,要见解大人。” 解云洲看了意欢一眼,安抚道:“我去去就来。” 他倒要看看,赵流光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没想到解云洲这么快就来了,赵流光眼里迸发出欣喜之色,他压低了声音,疑神疑鬼的看向四周。 这番鬼祟的作态更加加重了解云洲对他的怀疑。 “解大人,你可害苦了我,那晚咱们之间的谈话被人听到了!”赵流光做出颓丧姿态,用谴责的口吻道:“我如今被逼上了死路,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在一旁的白侧妃心惊肉跳,难道世子是想和解大人商量要如何处理掉自己吗? 她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扯住了赵流光的袖子不松手,哀求道:“妾身那晚是无心听到的,妾身发誓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嘴,绝对不会泄露一个字,还请世子放妾一条生路!” 赵流光愣了? 什么,白侧妃在说什么? 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赵流光无声的盯着白侧妃,从身上溢出了一丝杀意。 解云洲揉了揉太阳穴,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第七百六十一章 将计就计 看着吃惊不已的世子,白嘉娘愣了,一股凉意顺着她的脊背爬上了后脑勺,她刚才好像说错话了。 白嘉娘被噎住了,她捂着嘴巴,低着头不敢看世子和解云洲,恨不得自己是一团空气,他们都看不见自己。 赵流光心里想要灭口的人又多了一个,但是眼下还不到处理白侧妃的时候,他看向解云洲,表情很是憋屈:“我不是要责怪解大人,但是咱们之间的对话被偷听,多少和您有些责任,您看,这该怎么办呢?” 饶是解云洲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疏忽大意了,他那晚没仔细探查周围,不知道竟然还有人深夜窥伺自己的院子。 他沉吟片刻:“刺客想让你用什么手段来害我?” “哎呀,妾身身子不舒服得出去一下!”白嘉娘突然大叫一声,还捂着自己的小腹,一脸焦急的样子。 她已经知道的够多了,再听到点什么不得了的,她怕自己连今晚都活不过去! 看着在一旁扭捏作态的白侧妃,赵流光生出一股怒火来,他恶声恶气道:“快滚出去吧!” 滚字刺耳,深深的伤了白嘉娘的脸面,但比起脸面,命更重要! 她出了屋子,站在院 子四顾茫然,去年的今日她还是通州城里尊贵的小娘子,想和她议亲的人几乎要踏破门槛,可如今,她竟然成了朝不保夕的假世子侧妃。 屋子里,意欢看着站在廊下下吹风的白侧妃有些唏嘘。 自己接触的女人除了皇后娘娘,个个都看自己不顺眼,难道她就这么讨人厌吗? 摸了摸自己滑溜溜的脸蛋,意欢拿起了桌子上的铜镜,仔细端详着镜子里样貌精致,眉如远山,明眸善睐的小美人,不禁叹了口气。 解云洲定是在和世子说要紧事,这才让白侧妃出来避一避的,若是白侧妃没存心害自己,她倒是还能请白侧妃来屋里坐一会儿,但白侧妃所行之事,所存之心都配不上自己的善心。 “算了,还是让她去花厅里待一会儿吧,不然再病了,咱们还得多伺候一个病人。”意欢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 春祥立刻吩咐婢女去照做,回过身来对意欢道:“夫人你就是太善良了!现在天气暖和了,白侧妃就是在外面站上一个时辰也不会有事的。” 意欢不说话,抬头看了看西厢房的位置:“世子晕倒又醒了,也不知道把大人叫去做什么?” 其实意欢更好奇,世子到底想干什么,还要来这一出,她都看得出世子是在做戏了。 也许白侧妃知道,但她又不好意思也不想把白侧妃叫进屋里来问,显得她像是在刺探隐秘似的。 西厢房内。 赵流光把白色的醉生梦死放在解云洲伸面前的桌子上:“就是这东西,说是能让你的武功慢慢丧失。” 褐色的木桌上,白色的药丸圆润还带有漂亮的光泽,不像是毒药,倒像是镶嵌在首饰上的宝石。 “金国人都是用毒高手,真是难为他们制出这么好看的药来。”解云洲嘴上说的轻松,实则十分警惕的打量着这枚药丸。 听赵流光话里的意思,自己倒是成了这伙刺客们的主要目标了! 真是稀奇,翟疆到底想干什么? “药我留下了,一会儿你就回去,若今晚那刺客再去找你,你就说药我已经吃下了!”解云洲忽然绽放出犹如春花一般和熙的笑容。 若赵流光是女子一定会沉醉在解云洲所展露出来的容貌中,但赵流光已经于解云洲表面的面具缝隙中窥探到了他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不禁浑身一个激灵。 也不知道是谁要倒霉了,解大人这个 表情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解云洲又吩咐交代了一番就回了主屋,意欢小小惊呼一声,表情诧异,眉毛都要飞起来了:“什么?还要设宴留他们用饭?” 意欢大为不解,她不情愿的撇嘴:“难道你想劝我不要和白侧妃计较吗?”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赵流光刚才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不成? 意欢伸手扯了扯解云洲白净的脸颊,手下白皙的面皮被她扯出了一道红痕。 就当时让她撒气了,解云洲宠溺的看着意欢,比起刀枪棍棒在身上造成的伤口,意欢给自己的痛就像是调情一样。 任由谁被大美人深情款款的看着都会脸红不已,意欢很快就心虚的挪开了自己的手,还低声咳嗦了两声,她移开视线,“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解云洲看意欢一溜烟的跑到了床上坐着,还拿起了绣绷子,捏着针线乱戳,一副懒得和自己说话的样子。 “我也不是诚心要请他吃饭,不过是做一场戏骗骗那些刺客罢了。”解云洲对意欢一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他上前捏了一下意欢小巧挺翘的鼻尖:“脾气见长了!” 抬头对上解云洲那吾家有 女初长成的骄傲视线,意欢的脸腾地一下,比天边的火烧云还要红,她起身,丢开绣绷子,在解云洲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解云洲的衣服上留下了一道口水印子,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皮肉有点痒痒,意欢刚才用的力气也太小了些。 “这么说,世子和那些刺客有联系?”意欢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一样,诧异的瞪大眼睛,一边用帕子心虚的擦掉自己留在解云洲身上的口水。 这么一想世子也不是为了给自己道歉而来的,意欢心里松了口气,她就说自己在别人眼里还没那么重要! 不成想解云洲攥住了意欢的小手,把人禁锢在自己胸前,下巴贴在意欢的头顶,轻笑一声:“夫人也越来越聪明了!” 来玉清观之前,解云洲就叫人备好了他们半个月要用的食材,又带着自己的厨师,整治一桌像样的菜不在话下。 屋内一张圆桌,意欢在解云洲的左手边,赵流光坐在解云洲的右手边,白嘉娘紧挨着赵流光。 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美味摆在面前,四个人谁都没什么胃口。 白嘉娘更是不时就用帕子擦汗,意欢甚至能察觉到白嘉娘的身子在发抖。 第七百六十二章 深夜异动 这一餐,桌子上的几个人都食不知味。 白嘉娘的眼睛一直往意欢身上瞟,搞得意欢浑身不自在,她都要以为白侧妃是不是暗恋自己了。 实则白嘉娘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该要什么借口求解夫人把自己留下,她不能再跟着世子回去了。 之前的简侧妃是怎么死的,白嘉娘也略有所闻,世子绝对没有他表面表现出的这么不善谋略,而且自己还知道了他最要命的秘密,世子怎么可能留自己活口。 天底下口风最紧的人就是死人! “白侧妃的眼睛不舒服吗?”意欢被看的浑身汗毛都起来了,她语气不悦道。 如果不是实在忍不下去了,她不会开这个口的。 白嘉娘没想到意欢会直接点自己,她眼神慌乱了一瞬间,下意识的去看世子的表情。 赵流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解夫人问你话呢,你看我做什么?” 可世子越是如此,白嘉娘就越胆战心惊,她的小腿一直在发抖,最后强迫自己微笑,“并不是,只是觉得夫人和善,忍不住想要亲近。” 难道你亲近别人的方式就是害她吗? 意欢暗道可笑,怕不是又在心里打算盘,盘算着要怎么算计自己呢吧! “解夫人被 你之前的举动伤透了心,以后少在解夫人面前转悠。”赵流光冷冷的扫了白嘉娘一眼,似乎是看穿了她心里的盘算。 屋子里又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意欢怏怏不乐。 又待了一壶茶的功夫,赵流光带着白嘉娘回到了他们自己的院子里。 一进院子,白嘉娘就被软禁了起来, 小盈这个伺候白嘉娘的人自然也难逃,主仆二人都被关在屋里,小盈不明所以,她两手湿漉漉的。 方才她正在后院给侧妃洗衣服,突然来了两个侍卫,不由分说的提起她就把她扔进了屋。 “侧妃,这是怎么了?”小盈傻了,她想破脑袋也没想出自己犯了什么事儿,那问题就只能是出在侧妃身上了。 白嘉娘苦笑,她坐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向窗户,隐约可以看到窗户外有个人影。 她又不会功夫,还能跳窗逃跑不成? “暂时死不了,也不用跑。”白嘉娘心有不甘,语气带着些恨意,她怨恨老天对自己不公,一步步的竟走到这步田地。 小盈听后犹如被雷劈了一样,又惊又怕,她清楚自己脑子空空,如今能依靠的就只有侧妃了,可侧妃还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侧妃,您得打起精神 来啊,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您得想想办法啊!”小盈上前扯了扯白侧妃的衣袖,一脸诚恳。 “你不懂。”白嘉娘如考丧批,世子对自己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起,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她死也就死了,母亲她们可怎么办?她们一定还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等着自己救她们呢吧! 巨大的愧疚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白嘉娘抱着膝盖,脸埋在膝盖上,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一样往外涌。 “侧妃,为什么不求求世子妃呢?世子妃的话,世子一定会听几分的。”小盈冥思苦想,除了世子妃她真想不出还有谁能帮侧妃一把了。 世子妃恨自己先前得了世子青眼,如今看自己突然失宠,说不定正在屋里大笑呢,怎么可能帮自己。 说不出的头疼烦闷,最后白嘉娘干脆扯开被子盖在身上,把鞋子一蹬,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躺在床上就是睡觉。 反正早晚都要死,她都好几日没能好好休息了,管他的,先睡一觉再说! 完了,侧妃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小盈心里苦,心里流的泪足有护城河那么宽。 没过多久,一名侍卫突然急匆匆跑进了院子,小盈听到脚步声,连忙把耳朵 贴在门上听。 “不好了,世子,解大人不知中了什么毒,身上起了些红斑点不说还手足麻痹!您和解大人一起用过午膳,身体可有不适?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解大人中毒了? 小盈快步跑到床前,扯开白侧妃的被子,盯着白侧妃能杀人般的视线飞速把自己刚才听到的消息告诉给了白侧妃。 白嘉娘一听起初还有些紧张。 可她现在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想来那毒没进自己的肚子,那就是世子动了手脚! 世子如此可怕,在这种关口害解大人,难道是世子想先下手为强,正好那些刺客上门来找世子合作,世子将计就计? 还是安南王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只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种种念头划过脑海,白嘉娘越发觉得世子心机深沉,之前都是装出来的,怕是对自己的好也是假装的。 主屋内。 世子妃温氏皱眉,紧张道:“还愣着做什么,不快点去给世子请大夫来!” 说罢,温氏拉着世子左看右看,温声细语的问他现在感觉如何,有哪里不舒服? 世子妃心里还是有我的,赵流光心中感动,到底还是老夫老妻好,他拉着世子妃的手,肉麻道:“世 子妃放心吧,我没事,就是累了,想要休息,惦记着你和孩子们,我不会轻易倒下的。” 温氏没好气的捶了他一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油嘴滑舌!那些刺客迟迟没有动手就是因为有解云洲在,可现在解云洲倒下了,咱们的安危就成了大问题了!” 赵流光眼看着世子妃急得团团转也没出声,现在还不是和世子妃交底的时候,他怕万一告诉了世子妃真相,世子妃再漏了馅可就不美了。 一会儿的功夫,大夫就来了,“世子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阴盛阳虚,需得好好补一补。” 闻言,世子妃瞪了世子一眼,阳虚?定然是世子和白侧妃在一块胡闹弄出来的。 赵流光委屈,他替自己辩解:“我这是心力交瘁,累的,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哼,白侧妃的门口有两个侍卫在保护着,世子还真是用心! 赵流光心里打呼冤枉,晚上睡觉的时候世子妃更是让他睡在窄窄的榻上,不许他上床。 睡到半夜,又是熟悉的脑瓜皮发麻的感觉,赵流光一睁开眼,就看到眼熟的刺客在自己头顶上耍花刀。 见赵流光醒了,刺客露出邪魅的笑:“世子好手段,竟然一下就的手了!” 第七百六十三章 翟疆现身 赵流光坐起来,眼神扫了一眼,骇然发现隔着窗子,外面漆黑一片的夜色中竟然闪烁着火光。 “你们放的火?”赵流光警惕的往后挪了挪:“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赵流光一脸愤怒,恼恨的瞪着刺客,另一只手企图去摸放在榻上的软剑。 赵流光的举动都被刺客看在眼里,刺客一点也没有要制止他的意思,反而饶有趣味的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看我做什么?”赵流光心里生出强烈的不详预感,这刺客进出自己的院子简直如鱼得水,他想杀自己更是易如反掌。 总不会是他闲的无聊来找自己说话的吧? “世子太紧张了,我只是好奇,世子是怎么做到给解云洲下药的?我手下不乏能人,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情被你做到了,可见你是人才。”刺客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流光。 一时间,赵流光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艰涩的吞咽声,他极力控制着没让自己眼神游移,故作镇定道:“我在解云洲眼里没有任何威胁,他自然不会提防我。” 说到这里,赵流光心里酸酸的,谁都被想被人瞧不起,没想到解云洲瞧不起自己竟 然有一天会成为他的优势。 刺客嗤笑一声,“世子就没点野心吗?以后只想承袭安南王的位置就满足了吗?你也见识了皇城的富贵,难道就不想......” 赵流光已经明白了刺客的未尽之意,难道就不想做皇帝吗? 想,当然是想过的,他在禹州是,耳濡目染,知晓自己父王的野心,也看到了赵晟是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他不配做皇帝。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吗?”赵流光疑心刺客是在嘲讽自己,语气恶劣道。 那个位置他不是没肖想过,但现在赵流光扪心自问,他好像没那个资格。 刺客的话就像是一把匕首一样,不止扎的他心痛流血,还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血统肮脏的羞愧感。 “我又不是你们的人,谁做皇帝对我来说都没区别,但如果是个心向金国的皇帝,我想我很愿意帮忙。”刺客说话间已经座到了赵流光的身边,胳膊勾着赵流光的脖子,几乎把赵流光夹在他的咯吱窝下,从背影看两人好似关系亲密的好兄弟一样。 金国,赵流光不知为何,心哆嗦了一下。 “什么意思,难道你能做的了金国的主吗? ”赵流光干笑两声,试图把自己的脖子抢回来,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糟糕透了。 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没人敢如此羞辱自己! 这刺客也太过嚣张了,好在解大人没有真的中毒,他得想办法把这个刺客引到解大人的院子里,让解大人解决了他! 想来这人是刺客头子,可恨自己在他眼里的杀伤力和三岁孩童无异,不然自己也能立上一功! “我做的了,所以你想不想当皇帝?” 刺客的笑声自头顶传来,赵流光的喉结被更用力的钳住,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敢说出不字,下一刻就会被勒死。 “我想,做梦都在想。”赵流光从喉咙里发出气声,他的脸被憋的通红,强烈的窒息感使得他的太阳穴在猛烈的跳动着。 下一刻,大量冰凉的空气争先恐后的涌进了赵流光的肺里,他捂着嗓子大口吸气,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脖子上还残留着被束缚着的感觉。 这刺客着实可恶,不过他也太自信了吧,一个刺客也敢说能左右金国,怕不是想利用自己的借口。 下一下,赵流光就愣住了,只见刺客站起身来,一之手伸到耳后,随后一张人皮面具就从 他的脸上被剥了下来。 一张粗粝中带有几分英俊的中年男人面孔暴露在赵流光面前,这男人所展现出来的气魄可不是一个刺客所能拥有的。 他少说也是一名金国的贵族。 “你到底是谁?”捂着还在幻痛的脖子,赵流光眼里满是警惕。 “大侄子,我先前给你父亲写了那么多封信,你父亲都没给过我一句准话,反而还向你们的白痴皇帝告状,真的好伤我的心啊!” 被拉长的音调萦绕在赵流光耳畔,他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心更是直接漏了一拍继而加速跳动起来。 “摄政王!你是翟疆!”赵流光的眼睛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 朦胧的月色笼罩在翟疆脸上,把他阴鹜的神情衬托的更加可怖,他点了点下巴,裂开嘴角邪魅一笑:“直呼长辈大名,真是不礼貌。” 赵流光舔了舔他干涩的嘴唇,苦笑着:“摄政王还真是费心了,难为您在这种地方和我说话。” 玉清观的客房简朴,样样都是寻常人家用的起的,听闻摄政王的王府铺地的砖都是金子做成的,他深夜造访自己的卧室,可不是委屈了摄政王尊贵的躯体了。 不是没听出赵 流光的阴阳怪气,看在自己把他吓得不轻的份上,翟疆大方的原谅了他。 “你看起来比赵晟聪明多了,选你做皇上,你的臣民有福了!”翟疆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动作也行十足,随后用匕首轻轻的拍了拍赵流光的脸颊,举止轻佻,羞辱意味明显。 赵流光想躲又不敢,眼神紧紧跟随着匕首动作,生怕翟疆一不留神就会划伤自己。 “我会找人跟着你,必要的时候和你联络,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一定会让你坐上龙椅。”翟疆用哄小孩的语气看着赵流光说道。 屋外救火声越发喧嚣,期间还夹杂这兵器交接的声音。 翟疆表情变得严肃,眼里闪烁着恨意:“行了,该去办正事了!” 话音刚落,翟疆就破窗而出,呼呼的冷风直往赵流光的脖子里灌,他木然的关上窗,躺在榻上宛如一具尸体。 刺客不会再光临自己的院子里,他暂时安全。 想来翟疆口中的大事是解决解云洲吧,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赵流光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到了这句话,然后打了个哈欠。 翟疆的话可以暂时放到一边,也许解大人准备充足,今晚就能杀了翟疆呢? 第七百六十四章 激烈打斗 起火的是一座大殿,玉清观的道士们都赶去扑火了,毕竟观里多是百年老建筑,每一座大殿都饱含历史,都承载着故事,是玉清观不愿见到的损失。 先前解云洲排布的人手中,玉清观的道士一下就抽离了大部分,剩下的小部分也有些心不在焉,但顾念着皇后娘娘的安危不敢乱动。 漆黑的夜色中,红色的火焰跃动着,大量黑色呛人的烟雾升上天空,远远的,空气中都是木材燃烧后的气味。 意欢被摇醒,穿好了衣裳,被婢女们层层保护着。 她打了个困意十足的哈欠,素白的小手遮掩在嘴边,朦胧的眼里氤氲着泪花,脑子根本就不清醒。 “夫人,醒了一醒,现在可不是瞌睡的时候!” 春祥焦急的摇了摇夫人的肩膀,想让夫人快点紧张起来,白日里梅林放火果然是刺客的试探。 大人一放出他中毒的消息后,那些刺客立马上上钩了,趁夜行动,火烧大殿也只是他们声东击西的老把戏。 刺客们要攻击的肯定是大人所在的这个院子,夫人只要清醒过来,才能更灵敏的逃生! 脑袋嗡嗡响着,意欢连连点头,嗯嗯,为了 表示自己听到了春祥的话,她还用力瞪大眼睛,向春祥展示,她已经清醒了。 实则意欢心里半分紧张的感觉都没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自信,她觉得刺客什么都做不了,谁也伤不到。 这话意欢没对任何人说,对解云洲也不曾透漏过半个字,万一不灵验,她岂不是丢大人了! 意欢现在躲在先前白侧妃住过的西厢房,解云洲则在主屋里躺着,他已经准备齐全,就等着刺客送上门来了。 皇后娘娘所在的院子里更是所有侍卫都手持武器,戒备森严,兵分三路,盯着天上地下还有周围,铁桶一般守卫着皇后娘娘。 翟疆步法鬼魅,掠过皇后院子上空的时候,轻蔑一笑。 那些侍卫各个紧张,一看就是手上干净,没见过多少血的小年轻,哪里抵得过自己那些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亡命徒们。 整个玉清观,他唯一看在眼里的对手便只有解云洲一个。 解云洲这种精明到家,心眼比草原上的老鼠洞还要多的人会中毒,就是杀了翟疆他也不会相信。 而且赵流光的演技太差了,翟疆几乎瞬间就识破了他在说谎,解云洲对任 何人都不会放下戒心,说到底还是赵流光太不了解解云洲。 果然,翟疆一靠近解云洲所在的院子,远远的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隐匿的黑色中,静静的看着一盏灯都没有点亮的小院子,呼吸缓缓的和夜色中的风声融为一体。 解云洲想要玩守株待兔这一手,那他就奉陪到底,看最后谁能耗到底。 在准备的几天里,足够解云洲的人在主屋和意欢所在的西厢房之间挖出一条地道,这也是意欢排斥白侧妃和世子住在西厢房不走的原因之一。 意欢在手上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等的实在无聊,她扯了扯春祥的袖子:“我想去找夫君。” 意欢的声音极小,几乎是气声。 暖呼呼的气流喷在春祥的耳廓上,春祥脸上的表情是纵容中带着几分无奈。 “夫人,真的不行,您就别裹乱了。”春祥脑袋里的每一根弦都绷紧了,实在没心情去顾忌夫人的感受。 春祥的语气有些冲,但意欢全然不在意,她摸了摸自己秀气的鼻尖,有些尴尬的意味。 她轻轻的扯过一旁还没叠起来的被子,披在自己的腿上,一双眼睛巴望着门口的位置。 这种时候她宁愿耳旁乱哄哄的,也不愿意外面像现在一样死寂一片。 “滚出来!” 一声怒斥犹如在众人的耳边炸响了一道惊雷,意欢也跟着一个激灵,所有人都像是吃了龙虎壮胆丸一样,个个精神奕奕。 翟疆为了躲避一枝射向他的箭不得已显露出身影来,他方才脚下一滑,不小心踩在了一个断了的小树枝上,发出的动静连只虫子都吓不到,没想到这都能被听到。 他一露出身形,箭雨就紧随而来,那架势好似要把他射成一直刺猬。 翟疆身形鬼魅的躲避着,但有些费力,难免有些狼狈,他无法进攻,只能被动防守。 但翟疆也不是吃素的,他从众人的排布中一下就发现了院子的薄弱点。 所有的人明显都偏向护着西厢房,而不是主屋,翟疆恍然大悟,嘴角扯出一抹笑,想必解云洲的心肝就躲在西厢吧! “解云洲什么时候成了藏头乌龟,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要发布悬赏令了啊,五百两金悬赏你笑娘子的项上人头!” 话音未落,主屋内就窜出一道月牙白身影,隐隐可见一双犀利的眼眸,那眼眸中射出的森冷之意 犹如有实质。 “翟疆,你还真敢来!”解云洲冷冷的看着翟疆,手上的匕首毫不客气的朝着翟疆的脖子上招呼。 自己派出去的人在皇城以及皇城周围几乎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出翟疆的踪迹,解云洲早就怀疑翟疆就藏在玉清观里。 “你就这么恨我吗?我来是找你好好谈一谈的。”翟疆一边格挡,一边冲着解云洲挤眉弄眼。 翟疆诡谲,喜怒无常,是不能相信的人,他所说的话,解云洲一个字都不信,自然也不会收手,招招凶狠要命。 更何况刚才翟疆还敢在自己的逆鳞上乱摸,解云洲此刻的杀意到底了顶峰,说他杀红了眼一点也不过分。 翟疆见解云洲没有收手的意思,心里烦闷,他的伤没好透,再过几十招就要落于下风了,纠缠太久反而对自己不利。 “我知道,你是皇上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他能坐上龙椅,你自然也可以!你就一点不心动吗?”翟疆用诱惑的口吻说道。 这话一出,立刻引来解云洲不屑的一声轻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满心的权利吗?” 他要是想坐上那个位置,赵晟怎么可能成为皇帝? 第七百六十五章 翟疆撤退 解云洲没说话,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想法。 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猝不及防在翟疆的左脸上留下了一道一指长的血痕。 刺痛感刺激了翟疆,他单手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血渍,沾染着鲜血的手指被他送进嘴里。 品尝着自己鲜血的铁锈味,翟疆残忍一笑:“出了权利,我还在意我的妹妹,只是你拐走了她,让我们兄妹分离,你说你可不可恶!” 解云洲没出现之前,自己的人生顺风顺水,解云洲出现之后,他的行动受挫,屡次被解云洲破坏计划,挫败感让翟疆心烦不已。 尤其是在被解云洲设计,失去陪伴自己十几年的佩刀后,他对解云洲的恨意更是达到了顶峰。 如果他现在有刀在手,解云洲早就人头落地了! 解云洲眼见着不远处又出现了几道鬼魅的身形,想来是翟疆的援手到了,他紧紧锁着眉头,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如此棘手。 今日,他一定要和翟疆分个高下,最好永远把人留下! 放过了两轮箭,解云洲这边的侍卫们也放下了手中的弓箭,从腰间拔出佩刀,刀锋指向金国刺客们,眼神坚毅的扑向对方。 激烈的兵刃交接 声不绝于耳,屋内的意欢这才开始感到紧张,她脸上还带着错愕之色,翟疆,金国摄政王,他怎么跑到玉清观来了? 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翟疆无心恋战,论及武功,他现在还不是解云洲的对手,此次他的目标本来是皇后,没想到解云洲也会来玉清观,还有那个傻乎乎的世子。 翟疆突然想到了更有意思的玩法,他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笑,冲着解云洲道:“不是只有你会放箭。” 解云洲的眉心猛地一跳,不祥的预感使得他下意识蹙眉,俊朗的五官染上了一分怒意。 下一刻,只见几道带着火星尾巴的箭直愣愣的射向了意欢所在的西厢房! 解云洲伸长胳膊,顾不得自身安危,拼命的想要阻止那些火箭,但奈何分身乏术,费劲了力气才勘堪斩断两支。 余下的火箭伴随着破风声插在了西厢房的门上,窗上甚至房顶上。 火势熊熊,漫天的火光照亮了解云洲惊惧交加的脸庞,他奋力冲向院子,可翟疆坏心思起了,故意拦在解云洲的身边,不让他靠近西厢房。 西厢房的门被从里面踹开了,可里面的人刚冒出头来,又不断地有火 箭射过去,就是不让里面的人出来。 浓烟滚滚,黑色的尘埃遍布空中,解云洲隔得这么远都有很强烈的灼烧感,更遑论屋子里的人了。 “解云洲,咱们来日方长,这只是给你的一个小小教训,跟我比,你还太年轻了!”翟疆得意的仰天大笑起来,随着他一声令下,金国刺客开始撤退。 解云洲这边的人则开始救火,一道道朱红色的身影扑向了火焰燃烧最强烈的位置。 火势蔓延的极快,很快连主屋挨着西厢房的那一侧都开始烧了起来。 就在翟疆等人走后约莫几息的功夫,主屋的门被一脚踹开,意欢弓着腰被春祥搀扶着跑出了屋子。 随后又从屋里涌出了十几个保护意欢的侍从婢女,个个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也都被火燎出了大小不一的口子。 唯有意欢算是最整洁的人了,可饶是如此,意欢抬头在人群中焦急寻找解云洲身影的时候,还是一副刚从灰堆里扒出来的可怜样子。 晚风凄凉,碰上热情的火焰后和火焰交织在一起缠缠绵绵,很快,整个院子都陷入了火海中。 “玉清观这回算是倒霉了,百年道观,怕是要被这场大火烧 去一半。”意欢窝在解云洲怀里,心有余悸的看着大火,唏嘘不已。 解云洲把意欢紧紧地搂在怀里,一行人退至一片空地上,所有人都没有放松警戒,毕竟翟疆诡诈,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不一会儿,皇后那边的金甲卫首领就跑了过来,他的眼里带着疲惫和焦急,在看到解云洲后才松了一口气。 “刺客都已经退了,皇后娘娘命我等来增援解大人,万幸大人无碍!”金甲卫首领憨憨一笑。 意欢先前所住的院子还在燃烧中,火势已经变小,不难看清化成黑炭的房梁柱子。 眼下最安全的居所就只有皇后娘娘的院子里,皇后娘娘诚心相邀,解云洲也不矫情,带着意欢就去了皇后那里。 这么一折腾,意欢现在精神抖擞,她自认为很好,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但皇后一看意欢脏兮兮的样子,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真是吓死我了!”谢净沅的声音在颤抖,方才被刺客袭击另她大受刺激,心里又惦记着意欢的安危 如今看到意欢安然无恙,却弄得如此狼狈,想也知道她方才处境毕定十分凶险。 意欢从袖子里掏出干净的帕子,轻轻擦去 皇后脸上的眼泪。 “皇后娘娘,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该伤心的不是咱们,而是玉清观的观主,我们来的时候看到还有火光没熄灭,那些道士们还在扑火呢!”意欢学着玉清观主的神态做出哭泣的表情。 “安南王世子和世子妃那边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意欢疑惑,她看向解云洲,希望他能帮自己解惑。 意欢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赵流光夸张的声音:“皇后娘娘,臣弟来迟,您没事吧!” 一道白色的身影窜到了意欢和皇后身前,赵流光脚上的鞋子都没穿好,白色的袜底都踩黑了好大一片。 他五官皱着一起,急的像是要去救亲娘,看到皇后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才拍了拍胸脯,口念“苍天保佑,苍天保佑!” 赵流光感觉背后有一道灼人的视线盯着自己,他扭头一看,解云洲漆黑如墨的瞳孔定定的看着他。 “解大人辛苦了!”赵流光开口的时候只觉得头皮苏苏发麻,头发丝恨不得都竖起来。 看着赵流光牵强的表情,解云洲突然笑了一声,极其轻,他就知道翟疆一定留了后手,现在看来,这个后手就是赵流光。 第七百六十六章 被宣入宫 赵流光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好像有千百只蚂蚁在他身上爬。 “世子没事便好,想来皇上明日就能得知玉清观出了岔子,估计你们能提早回宫了。”解云洲道。 眼下皇宫俨然是最安全的地方,玉清观被烧得凄惨,没有一年功夫估计也修缮不好。 说话间,玉清观主被人搀扶着出现在了皇后院落门口,他身上的衣袍被烧得严重,右手的手背上一大片骇人的黄色水泡,黑白斑杂的发髻松散着,见到皇后就恭敬的行了个礼,往日挺拔的脊背佝偻的让人心酸。 玉清观是百年道观,规模宏大,但历代观主都清廉的很,从香客那里得来的银子都花在了修缮大殿庙宇上,手里没多少余钱。 搀扶着观主的是解云洲的熟人,黄道长邋里邋遢中又多了一份疲惫,他率先开口道:“玉清观说到底也是因为诸位贵人才会遭此大难,没有个百万两,是修缮不好了,贵人们能不能可怜可怜我们,帮玉清观渡过这个难关?” 观主就是再仙风道骨,也要吃五谷杂粮,好好的道观交到他手里,没道理,他留个下一代的只能是满地残垣。 天将破晓,天际隐隐露出一道白 ,但没有冲天的火光明显。 玉清观上空萦绕着浓重的烟味,黑色和灰色的灰尘在空中随风飘舞着,吸入鼻子嗓子里,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咳嗦。 百万两夸张了些,但没有几十万两,玉清观是修不好的,说不定就要就此消失了。 谢净沅心生愧疚,端庄的脸庞上露出了愧疚之色,但这不是她能做的了主的,她自己的嫁妆约莫有六万两左右,她愿意全部拿出来。 不过还不等谢净沅开口,解云洲就道:“不用担心,皇上自然要给玉清观一个交代,观主还是先回休息吧,明日还要统计玉清观的损失程度和人员的伤亡情况呢。”解云洲语气堪称和蔼,眼神诚恳的看向老观主。 老观主抬起头,投以感激的视线,众人这才发现,观主的脖子上有一道压出来的烧伤,几乎把观主的脖子和脑袋分成两部分。 想必观主因此损伤了嗓子,这才没开口说话。 这回谢净沅更加愧疚了,她连连承诺,自己明日就派人来奉上金银,希望各位天尊不要怪罪。 谢净沅在玉清观这几日也没闲着,她虽对鬼神之说敬而远之,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她还是替谢净檀和自 己没能来到这世上的孩子诚心祈福了一番。 玉清观因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她于心难安。 朝阳初升,万丈阳光也没能驱散众人心里的阴霾,一顿食不知味,兵荒马乱的早膳后,皇上派来的人也到了。 为首的是个年轻的金甲卫,他英挺的五官还带着几分稚气,但说起话来腔调老成。 “微臣受皇上之命,特来接诸位进宫,诸位受惊了,皇上已经摆好了拔晦科仪等着诸位贵人了!” 意欢瞪大眼睛,发出大声的抗议:“我和解大人也得进宫吗?不用了吧?我们可以回解府。” 她用力攥着解云洲的胳膊,那力道能让解云洲感到痛,但又不至于忍受不了。 解云洲知道,这是意欢在暗示自己,快点抗令。 金甲卫首领听了意欢的话,露出皇上早有准备的神色,他拔高语调:“皇上有旨,特意提醒微臣,务必要确保解大人和解夫人的安全。”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这是解云洲深的圣心的表现,但解云洲清楚,这是皇上的小心眼又犯了。 他叹了口气,换上无辜的眼神对意欢轻轻摇了摇脑袋,无能为力啊! 意欢翻了个白眼,用力在解云洲的胳 膊内侧软肉上泄愤般掐了一下。 只要解云洲想,这世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意欢踩解云洲会顺皇上心意进宫,估计也是有事要查。 可她这口气就是憋在胸口下不去,一想到要听到赵晟的声音,意欢就觉得自己快要炸了,恨不得生出毁天灭地的力量来,把一切通通毁掉。 看着意欢的小身板在颤动,谢净沅上前,拉住了意欢的手,温声安慰她:“放心吧,万事有我呢,皇上诸事缠身,分不出身来烦你,我会尽快让你出宫的。” 至于解云洲,他不在皇后娘娘安抚的范畴内。 来的路上,意欢欢欣雀跃,出来放风的快乐是难以言喻的,回去的时候,意欢像被押解入狱的凡人,蔫头耷拉脑,都快哭出来了。 解云洲看着觉得好笑,想捏意欢嘴巴,意欢赌气,把头扭过去不让解云洲碰自己。 “三月三,城郊的河畔是块不错的放风筝的空地,我到时候领你出来放风筝。”解云洲诱哄着意欢,一只手试探着放在意欢肩膀上。 又可以出去玩了,虽然还有一个多月,但总算又有了点盼头。 意欢白皙的耳廓动了动,手指也纠缠在一起,颇为意动, 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还想再和解云洲讨价还价。 “我派去扬州调查你族人也有些眉目了,扬州一时是去不了,但你要是想见族人,我就让人把他们带进皇城给让你们见一面。”解云洲突然岔开话题,但语气说不出的温柔。 意欢的玩心一下就散了,她扭头看向解云洲,动了动嘴唇,脸上不见丝毫喜色。 她对自己的生身父母几乎没什么印象,遗憾比思念多,遑论从未谋面的族人? 而且,意欢并不晓得族人的秉性,如果是那等麻烦贪婪的,一定会给解云洲添麻烦。 “族人还是算了吧,没必要见,到时候咱们亲自回扬州扫墓就行了。”意欢吸了吸鼻子,她好像受凉了,嗓子干干的,鼻子里还有鼻水要留出来。 解云洲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突然一重,视线瞥了眼,只见意欢已经靠着自己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 这是睡着了。 解云洲蹭了蹭意欢的发丝,眼里是浓到化不开的宠溺和关心。 皇宫门口,意欢格外抗拒这个地方,一到宫门口,意欢的心就跳的极快,她猛地醒来,捂着胸口喃喃道:“咱们到了吗?” 第七百六十七章 赵晟疑心 轻轻的抚摸着意欢的后背,解云洲手掌的温度透过衣料传递到意欢的身体上,给以意欢极大的安全感。 她把脑袋抵在解云洲的肩膀上,小幅度摇来摇去,嘴里抗拒的喃喃道:“不想去,不想看到皇上,不想听到皇上的声音,皇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几乎都是我讨厌的人。” 说着说着,意欢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解云洲伸手在意欢的脸上摸了一下,不出意外,他的指尖湿漉漉的。 意欢没出息的哭了。 自从小产后,意欢情绪起伏极大,高兴了就笑,说不定下一刻就会默默落泪,为此春祥背后不知道向解云洲报告多少回了。 解云洲大致知道这是意欢的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意欢到底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少,才会这么不安多心。 “一会儿皇上定是会召见咱们,多是因为刺客的事情,有什么说什么就是,问完话,你也不要回宣光殿,直接去皇后宫里就是,咱们不会久留。”解云洲说完俯身亲了亲意欢的头顶。 暖呼呼的鼻吸喷在意欢的头顶上,她觉得有些痒痒,缩了缩脖子,但到底眼底的泪都散了。 红墙黄瓦, 皇宫巍峨宏伟,明明是晴天,意欢却觉得皇宫的上空笼罩着一层能腐蚀人的毒雾。 议事殿。 赵晟英挺的眉宇拧着,他的面色苍白,一双阴鹜的眼睛盯着大殿门口的位置,那双眼睛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 “真是万幸,你们都没有受伤。”赵晟薄唇轻启动,突然开口道,说完还扯出了一抹笑意。 意欢打了个哆嗦,她总觉得赵晟想说的是真可惜,你们怎么一个都没死。 意欢真心觉得自己从皇上眼神中读出了遗憾的味道。 “多亏了皇上派去的金甲卫,还有解大人击退了刺客,皇上不知,臣弟的双腿现在还是软的,世子妃也发起了高热,我们夫妻都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赵流光话语夸张,从眼里挤出几滴眼泪来,看着十分可怜。 大男人站在大殿上,发出响亮的吸鼻涕声,然后眼泪巴巴的看着皇上,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等着皇上帮自己主持公道。 世子妃温氏也很配合世子,身子摇摇晃晃,虚弱的靠在赵流光身上,还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妾身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家乡的父母孩儿了。” 大殿上满是这对夫妻 幽幽的哭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议事殿闹鬼了呢。 赵晟叫他们来可不是为了听他们哭诉的,尤其是这哭声让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他蹙眉,露出不耐烦之色。 “你来说。”赵晟指了下解云洲,他现在就让脑子还清醒的人告诉他玉清观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赵流光又吸了吸鼻子,用可怜的眼神看向了解云洲。 解云洲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差点停止呼吸。 “臣发现了翟疆的踪迹,他还想放火烧死我们。”解云洲的口吻冷静,好像刚才说的不是要被人谋害,而是一会儿想吃什么午膳一样。 赵晟脸色大变,皇城还没整顿好吗?金国摄政王当他的皇城是后花园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可恶!”赵晟双手握拳,用力敲了敲桌子,所有的茶盏都跟着发出清晰的碰撞声。 赵晟的眼角迅速因为愤怒染上了红了,他咬紧后槽牙,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声。 “怎么,翟疆来一趟,就烧了个玉清观吗?他未免也太好心了吧?”赵晟的疑心病犯了,犯的厉害。 翟疆‘纡尊降贵’来一趟,势必有极其要紧的事情,赵晟的视线在 解云洲和赵流光的身上游移不定。 “当务之急,是揪出潜伏在宫里的叛徒,他们走露了皇后娘娘要去玉清观的消息,至于翟疆,他定是想要挑起两国战火,给他找个光明正大的开战借口罢了。”解云洲笃定道。 赵流光连忙附和:“没错,解大人说的有道理!”他的心跳的像是想要从他的胸口里跳出来,另找一个主人一样。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你闭嘴!”赵晟突然厉声斥责道:“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哪里像宗室子弟,解云洲是你什么人,你对他言听计从的,他说什么你都信吗?” 赵流光还是第一次被皇上如此疾言厉色的对待,被皇上吼的一个激灵。 然后突兀的打了个嗝,他捂着嘴不知所措,他明白自己现在不管说什么,在皇上那里都是错的。 索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赵晟又嫌弃赵流光太木,扔了个茶盏在赵流光脚下,碎裂的瓷片飞到了世子妃的头顶上,世子妃动都不敢动。 他怨气冲天,直起身,仰着脖子看向大殿的房梁,然后凌厉的眼神扫向解云洲:“翟疆可有说什么?” 翟 疆不仅对金国的朝政虎视眈眈,他还有一统中原的雄心,竟然还敢觊觎自己手中的权利。 金国人残暴愚昧,维持国朝平稳的手段就是发动战争,劫掠其他国家。 难道在翟疆眼里,他的国朝已经岌岌可危了吗? 赵晟脑袋像是被人重重锤击了一下又一下,翟疆竟然敢瞧不起自己! 轻轻舔了一下自己的上牙龈,解云洲道:“他说他还会回来。” 这倒不是解云洲添油加醋,而是那晚他从翟疆的眼神里读出来的,他甚至觉得翟疆还没走,估计等着看皇城的热闹呢。 赵晟快要气疯了,凭什么翟疆能来给自己添堵,自己就不能在金国给他找点麻烦呢? “翟娆呢?你把她安排在哪里了?把她叫进宫来,朕要好好琢磨琢磨,让翟疆也知道知道痛!”赵晟咬牙切齿。 被遗忘已久的翟娆也听闻了玉清观出事的消息,本来她也想去玉清观的,说不定还能偶遇解云洲。 她是来投奔解云洲的,可不是来皇城混日子的。 一听闻皇上要召见自己,她使了几个钱又得知解云洲也在宫里,顿时心里就燃起了希望,盼着等着自己的是好消息。 第七百六十八章 翟娆面圣做诱饵 皇上要处理政务,命人把皇后和世子妃以及意欢都护送回皇后的青鸾殿,说是让她们安心休息,实则是软禁了她们。 意欢倒是无所谓,只要能和皇后娘娘住在一起,她心里就踏实多了。 世子妃温氏举止规矩,看她进退有度的模样,意欢简直觉得在玉清观时,自己看到的世子妃撒泼场面是她的梦境。 “翟娆就是曾经的翟贵妃吧?皇上和解大人好像早就知道她住在哪里,现在还要把她单独叫过去,也不知是有什么事要和她商量。”温氏试探道,眼神看向意欢,心中笃定意欢一定知道些什么。 怎么,我看起来脾气很好吗?再说了,咱们关系也没好到无话不说的地步吧? 意欢一问三不知,懵懂的回世子妃:“男人的事情我哪里知道,再说了,涉及朝政,咱们还是别瞎打听了。” “解夫人说的有道理,皇上不喜欢妇人干政,世子妃以后谨言慎行,不要给世子招来麻烦。”谢净沅清澈的眼睛看向世子妃,语气带上几分威严。 这是在警告自己吗? 温氏攥紧手帕,扯出一抹笑来:“是妾身失言,妾身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是个人都能看出此刻 世子妃染上了几分怒气,但没人在意,也无人哄她,身份摆在那里,玉清观的皇后好说话,回到宫里,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怎么罚世子妃都有理由。 温氏都没进主店就被皇后的人请到后殿去休息了,说是后殿,其实已经是另外一个小院了,肃穆的很。 和温氏在一起的还有一直低头做鹌鹑状的白嘉娘,她忧思过度,短短两日,人就憔悴了许多,跟在世子妃身后身体直打摆子。 “哭丧着脸给谁看,晦气!”温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随后在她眼前重重的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 尘土的气息钻入了白嘉娘的鼻子里,她想打喷嚏,很快眼睛就变得雾蒙蒙的。 世子妃不许她进主屋,皇后宫里的人把她安置在偏殿。 皇后的人一走,小盈立刻蹲在白嘉娘脚下,焦急道:“侧妃,打起精神来啊!这样下去,您迟早会把自己的身子糟蹋坏的!” “说了你也不懂。”白嘉娘捂住耳朵,颓丧的躺在床上,像被霜打过的荷花一样蔫巴巴。 “您可是皇上指给世子的侧妃,如今又来了宫里,有什么难处大可以找皇上替您做主啊!”天地地大皇上最大, 可恨侧妃竟然一直没看清谁才是她得依仗,从前一味讨好世子妃和世子。 遇到事情了才发觉世子和世子妃都没把她看在眼里。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皇上的话世子总不能不听吧? 白嘉娘不耐烦的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用行动表示她现在不想听小盈说话。 这婢女唠唠叨叨太自以为是了,白嘉娘厌烦她瞎出主意,但现在还肯和自己说话的也就只有这个婢女了,她一时不好和小盈翻脸,只好以此搪塞她。 主子受不受宠会直接影响到奴婢们的生活,就拿最近来说,小盈连去厨房给侧妃提饭都会挨白眼,她岂有不气的道理。 都这样,侧妃还只会装听不见,焉知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心里愤愤不平,小盈语气怨怼:“侧妃在宫里倒是没什么,照样吃吃喝喝,不过是照以往次了些,总还能活,可侧妃的家人呢?听说侧妃的家人都在诏狱里,那是什么好地方,熬上个一年半载,不受刑的好人也得只剩半口气了。” 说罢,小盈跺着脚走出了屋子。 小盈走出屋子后,白嘉娘立即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她的脸色冷的好似一坨冰,眼神也直勾勾的看 向了议事殿所在的方向。 方才小盈说的话直接戳中了她的心事,是啊,难道自己真的糊涂了不成,她一开始所求的也不是自己独活,而是要为了家人谋算。 世子已然对自己起了杀心,她总不能真的坐等死吧? “一定要找机会,面见圣上!”白嘉娘的指甲掐进肉里,浑身都在颤抖,世子,是你先断我生路的,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议事殿内。 一袭绛紫色衣裳的翟娆身姿曼妙,薄纱遮面,掩饰去了她浑身上下最大的缺点,使得她看起来风姿绰约,十分诱人。 赵晟可没忘了她面纱底下的那张骇人面孔,对翟娆半分旖旎心思都没有。 “你可知翟疆在皇城,还在玉清观意图谋害皇后和解云洲一事?”赵晟声音冷厉,压迫感十足,漆黑的眸子盯着翟娆像是在看死人一样无情。 翟疆在皇城? 翟娆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后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惊讶的环顾四周,确认没看到翟疆的身影后委屈的跪下喊冤:“是他先对我起了杀心,我才跑的,不然这会儿我只怕已经烂的只剩骨头了!” 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赵晟没心思了解,一想到她们兄妹通 奸他就觉得恶心,恨不得给当初宠幸翟娆的自己两巴掌,真是什么都吃的下去啊! “我要是早知道他来皇城了,怎么可能会不来禀告给皇上呢?”翟娆不敢对皇上撒娇卖痴,但她也是真心委屈。 她还以为这次来是皇上和解云洲打算重用自己呢,没想到,是来被训斥的。 “翟疆提及我拐带走你的时候可是咬牙切齿的,也许他是真的想你了?”解云洲忽然歪着脑袋,语气冷淡道。 “所以,我这里有一桩交易,不如你当一回诱饵,帮我们把翟疆引出来,好处就是......”解云洲说着看向赵晟,等着他说出许给翟娆的好处。 朕肯用她就已经是她莫大的荣幸了,竟然还敢和朕要好处,但世上哪有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道理呢? 胸中憋着一口气,赵晟的右手五指在桌面上来回的敲了几下,一脸思索状,半晌后开口道:“你既然不愿意回金国,那朕就许你光明正大的在皇城生活,可随心意再嫁招赘,赐你县主称号如何?” 摄政王的妹妹,摇身一变成了自己封的县主,这不狠狠打了摄政王的脸,赵晟得意一笑,显然对自己得主意很满意。 第七百六十九章 白嘉娘的心事 解云洲不言,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翟娆,表情冷的好像用冰雕出来的人像一样。 翟娆却读懂了他的心声,皇上大恩大德,你还不快点谢恩。 摄政王翟疆暴虐又记仇,翟娆和他相处十几年,在了解他不过,自己逃跑的举动在他看来就是背叛。 背叛翟疆的人无一例外,都死了,还都死相凄惨。 翟娆还想活着,她还没活够呢!但如果她现在不答应,一定会死的更快,皇上眼里一样揉不得沙子,自己的存在对皇上来说就是哽在他嗓子里的一根刺。 最终翟娆还得感恩戴德的跪下,对着赵晟磕了两个响亮的头,露出无比欢欣的样子:“谢主隆恩!” 随后就一直跪在地上,听着皇上和解云洲在商量该如何用自己引出翟疆,他们都十分笃定,翟疆还没离开皇城。 册封翟娆为县主的旨意一个时辰后就拟好了,赵晟在圣旨中透漏了被册封为县主的女人有着金国血统,但是因为之前救过皇上,所以封为县主。 翟娆口中发苦,她哪里是救过皇上,明明是差一点就要了皇上的命,皇上这圣旨真的不是在阴阳怪气她吗? 但这已经是她现在能谋到最好的出路了,君不见解 云洲都从威风凛凛的厂督被捋成了白身了吗? 册封需要准备吉服和依仗,皇上为了彰显自己的恩德,特许县主的依仗绕城一圈,还赐下了一座三进的靠近皇城的宅院作为县主的居所。 不可谓不醒目耀眼,翟娆心中暗恨,这是生怕翟疆注意不到自己啊! 翟疆可比皇上和解云洲多吃了好几年的饭,皇上和解云洲的这点算计,翟疆还能看不破吗? 他可比皇上所想的更能忍,明知道皇上现在盯得严,翟疆一定不会动手,但他什么时候来寻自己,那可就不一定了。 出了议事殿的大门,翟娆叫住了解云洲。 “解大人就这么恨我吗?我可是一心要投奔大人的,但大人也诚心置我于死地。”翟娆声音悲戚。 她得前半生说不尽的不得已,落得如今这个地步她不冤,但她已经决心洗心革面了,为什么解云洲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解云洲蹙眉,看向翟娆的神情带着几分不解:“我从未主动招揽过你,也不曾信任过你,是你主动凑上来的,再说了,皇上肯用你,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解云洲的言外之一是翟疆想杀你,我已经救了你一命,那你再缠上来,可就别怪 我对你见死不救了。 翟娆憋屈的说不出话来,解云洲说的,她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没能耐,只能四处求人。 “也是,大人如今自身难保了,自然要顾着你自己多些,我只能自求多福,解大人也多保重吧!”翟娆气呼呼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先走了,她的背影充斥着愤怒。 解云洲却觉得莫名其妙,人心不足蛇吞象,翟娆一开始就走错了路,她现在想回头,已经太晚了。 冷笑一声,解云洲去青鸾殿接意欢。 皇上又没下令让他们住在宫里,他和意欢都不愿意在宫中久留,自然是要回解府的。 解云洲一回来,意欢就欢呼着扑进了解云洲怀里,她高高兴兴的在解云洲的怀里蹭了蹭:“咱们可以回家了吗?” 摸了摸意欢的发顶,解云洲点头道:“咱们这就向皇后娘娘告辞,是回解府去。” 闻言,皇后上前道:“皇上没有留你们吗?这倒是好事,我估计皇上还没缓过神来,他不止一次抱怨过之前太轻易让你们离开,我看你们还是赶快走吧,免得皇上回过神来。” 被皇上留在宫里,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意欢一听,脸上立刻露出了紧 张的神色,她拉了拉解云洲的袖子:“没错,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说完就拉着解云洲的手往门口走,好像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皇后看的哭笑不得,掩着嘴笑意欢太过孩子气。 “以后有机会,我再来和皇后娘娘说话,皇后娘娘就原谅我这次吧,我实在是不想看到皇上那张脸。”意欢苦着脸道。 她这话十分大逆不道,传出去定会引得赵晟勃然大怒,说不定还会鞭笞意欢。 但是在青鸾殿内是可以说这种话的,因为皇后和伺候皇后的几名贴身宫女同样厌恶皇上的到来。 “行了,快别贫嘴了,走吧。”谢净圆伸出食指点了一点意欢的脑袋,心里生出淡淡的忧伤来。 她一向喜欢意欢,有意欢在自己身边,她浑身上下都觉得松快,意欢一离开自己,她简直比送别自己的孩子还要难受。 要怪就怪皇上,都是他太不靠谱,否则,意欢也比用避之如蛇蝎了。 前殿的欢笑声传到了后殿,白嘉娘的眼神亮亮的,一定是解云洲回来了,他回来就说明自己有机会面见圣上了! 迫不及待的白嘉娘打开房门,对着负责看守后院门口的宫女说:“你帮我传个话,我有重要的 事情要面见圣上!” 那宫女也是青鸾殿的人,不过是不起眼的洒扫宫女,但她也识得和自己说话的是世子侧妃。 还是皇上赐给世子的侧妃,她在皇上那里还是有几分面子吧? “我得先去禀报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点头了,才能帮你去禀报皇上。”洒扫宫女一板一眼道。 看着比小盈更像木头的宫女,白嘉娘急的推搡了她一下,她想要偷偷的去见皇上,哪能告诉皇后啊! “不行,你就帮我去门口,对着看守的人说一声就行,不用麻烦皇后娘娘,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告诉皇后娘娘你辱骂我!”白嘉娘破罐子破摔,威胁道。 洒扫小宫女愣了,她委委屈屈道:“侧妃可千万别在皇后娘娘面前乱说话。” 虽然皇后娘娘对待下人都很宽厚,皇后娘娘也不一定会信侧妃的话,可她也免不得一顿责罚。 她只好快速跑到门口,对着负责看守的侍卫低声说了一番,然后又跑了了门口,做出一副尽职尽责的姿态。 而站在世子妃门口的宫女则因为和洒扫宫女关系还算要好的缘故,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宫里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做下人的,就得互相帮助。 第七百七十章 白嘉娘揭发世子 很快,皇上那边就传来了消息,一个蓝衣内侍站在青鸾殿门口,说皇上宣世子妃和世子侧妃去面圣。 怎么还要带上世子妃,有些话她当着世子妃的面怎么对皇上说啊! 白嘉娘眉头紧锁,用力的打了自己的嘴巴两下,她怎么就忘了多嘱咐一句,说有要事需单独对皇上说呢! 世子妃也很惶恐,好端端的,皇上不许她们会太极殿,要把她们关在皇后的青鸾殿,现在又要召见。 不过刚才听到前殿传来意欢的笑声,想来事情已经解决了,皇上已经知悉玉清观的事情和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能放她们回太极殿了吧? 不管温氏如何自我宽慰,她的心都紧张难安,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拌了一下。 白嘉娘脸色木木的,见了世子妃面无表情的行了个礼,随后又乖乖的坠在世子妃身后,一起朝着议事殿的方向走去。 走到了半路上,又迎面走来一位红衣内侍,那蓝衣内侍对着红衣内侍行了个礼,口称:“徐公公。”姿态十分谦卑。 徐内侍:“皇上命世子妃和世子侧妃分开面圣,请世子侧妃先去偏殿等候。” 此话一出,白嘉娘的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分 开才好,她才能偷偷和皇上告密。 温氏闻言则转过身,严肃道:“白氏,你如今是世子侧妃,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要给世子抹黑。” 她看着白嘉娘鬼鬼祟祟就觉得厌烦,要不是为了世子的名声考量,她才懒得和白侧妃说半个字。 但白嘉娘心中正算计着出卖世子能不能换的自己全家从诏狱中被放出来,世子妃的话对她来说就是耳旁风,她十分敷衍的嗯了两声。 现在你是世子妃,过一会儿,等皇上知道了世子的身世,你还能对我这么高高在上吗? 温氏瞧见白侧妃应付糊弄自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来,但一想到世子已经起了要解决白侧妃的心,就不想再和白侧妃多浪费口舌。 转过身,温氏冷哼一声,先白嘉娘一步进入了议事殿。 坐在偏殿的凳子上,白嘉娘看着自己精致的绣鞋出神,她的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左手的食指指甲已经被她肯的短短的,坑坑洼洼。 “我也不想的,世子都是你逼我的。”白嘉娘喃喃道,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癫狂的笑意,如果她走在路上露出这样的表情,绝对会让人绕着走。 不多时,屋外传来内侍的声音:“白侧妃,请吧,皇上 要见你。” 白嘉娘的心跳的极快,她的耳边都是自己鼓噪的心跳声,但是她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十分激动。 万一皇上一高兴就赦免了自己全家呢? 皇上把自己赐给世子做侧妃的目的本来也不是让自己好好伺候世子啊? 进了议事殿,闻着浓厚的龙涎香味,白嘉娘跪在地上,两眼灼灼的看着皇上:“皇上,我要揭发世子,他并非安南王亲子,而是安南王妃和下人私通的野种,他混淆了宗室血脉,实乃大罪,当诛!” 赵晟起先还纳闷,这个罪官之女以往几次见了自己都像是鹌鹑一样,恨不得所在角落里不被自己发现,怎么这次不等自己开口,就敢直视自己? 当他听到白嘉娘清脆利落的声音后,赵晟一口茶水呛在了嗓子里,他放下茶盏,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剧烈的咳嗦起来。 徐内侍赶忙上前递上干净的帕子,又轻轻拍打皇上的后背帮皇上顺气。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赵晟缓过来,他怒视着白嘉娘,通身的气魄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白嘉娘的头顶上。 徐内侍接过皇上的话:“污蔑宗室可是大罪,要受杖责的,白侧妃可不能空口白牙的乱说话。” 赵晟有些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他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 如果白嘉娘所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岂不是可以兵不刃血的解决了安南王。 安南王不是子孙繁茂吗?怎么样,没想到吧,都不是你的种! 一股隐秘的畅快在赵晟的胸膛中升起,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脑袋里浮现出安南王被气的吐血的畅快场面。 白嘉娘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栗,她把脑袋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下,发出砰的一声响:“不仅如此,世子他还和玉清观的刺客私通,夜里密谋了一番!” 大殿内的气氛诡异的僵持住了,呼哧呼哧,白嘉娘兴奋的喘息声和赵晟激动的鼻息声交织在一起。 两人都觉得全身的血都在往脖子上涌,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而是滚热的岩浆。 赵晟多疑,他就算再激动也还保持着一份冷静,他按住自己的胸膛道:“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白嘉娘躺在赵流光的床底下偷听到的吗? 他一边怀疑白嘉娘消息的来源,另一边又暗暗的期待白嘉娘有理有据,好让自己有理由发作。 “世子的身世只要皇上派人去禹州一查便知,想来总还有蛛丝马迹可查,这是我在 院子里偷听到的,只是没看到和世子对话那人的面孔,声音也陌生,想来是金国那边的刺客。”白嘉娘信誓旦旦,双膝跪在地上向前挪腾了几步。 她到底是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没有把解云洲卷进来,她觉得只要自己不把解云洲也捅出来,解云洲就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她也没胆量对皇上如实说,按皇上对解云洲的信任程度,恐怕自己说的话在皇上这里要大打折扣。 “世子和刺客有联系,也是我亲眼看到的,那刺客迷晕了院子里的守卫,我却因为因对秘药一类有些抗药性,侥幸没晕倒,目睹了刺客从世子屋里里出来的场景!” 白嘉娘右手三指朝天:“我发誓,若说我所说的有半句谎言,就叫我不得好死,生生世世不入轮回!” 她的话音刚落,大殿内就响起了赵晟的笑声,低沉,阴暗的笑声,笑的白嘉娘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白嘉娘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一直仰着的脖子已经酸硬不已,她双手合十,扣在胸前,像是对神灵祈祷一样看着皇上:“皇上,我也算是给皇上提供了些有用的消息了吧?不知皇上可否给个恩典,我的家人......” 第七百七十一章 白家人出诏狱 白太傅害的自己母族被灭门,当初若不是解云洲阻拦,他早就送白家上下几百口人去见阎王了。 让他们在诏狱苟延残喘已经是自己仁慈了,他也没想到留在白家人还能给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自然会派人去禹州探查消息,一旦证实了白嘉娘所说的是真的,哼,局面就会变得有利于自己。 白嘉娘一脸期待的看着皇上,但她脸上的喜色和期待在皇上冰冷视线的注视下变得越来越稀薄,最后变得小心翼翼。 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发出沉闷的笃笃声,赵晟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白嘉娘,亲眼目睹了她一点点凋谢的样子。 一个女人的颓丧不足以让他产生快感,他生来就凌驾于大部分人之上,白嘉娘在他严重和蝼蚁无异。 “赦免白家人是不可能的,但朕可以让他们从诏狱里搬出来,迁居到郊外的庄子上,拨给你们一些田地,做朕的佃农,终生不可以踏出庄子一步。”赵晟的声音冰冷无比,他自觉给出的赏赐已经够丰厚了。 只要能见到天日,就是做奴隶又如何,都活着从诏狱里出来了,以后还可以再筹谋! 赵晟还没忘了白家的嫡长孙投奔了金国的事 情,他想着把自己如此施恩于白家人,朝堂上那些说自己薄情寡性的人总可以闭嘴了吧! “谢主隆恩!”白嘉娘的眼泪瞬间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她感激涕零的又用力磕了几个响头,把脑门都磕青了。 白嘉娘当然知道,自己前脚面圣,后脚自家人就得到了如此厚待,是瞒不住任何人的。 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就算世子知道了是自己告密的,他还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杀了自己不成? 白嘉娘紧紧的握着拳头,指甲用力掐进手心软肉里,先前已经结痂的伤口被重新掐破。 她难掩喜色,用自己的命换家人重见天日,她也算死得其所了! 白嘉娘在大殿上又哭又笑的,一边用袖子擦泪,一边不断地拍皇上的马屁。 聒噪。 赵晟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他身后的徐内侍立刻出声道:“这是好事,侧妃哭什么,没得污了皇上的耳朵。” 白嘉娘立即扯嘴开始笑,笑得僵硬无比,有几分渗人。 她被请出了议事殿,皇上又有令,她们可以回太极殿,不必再去皇后的青鸾殿了。 走出议事殿不远,白嘉娘就看到了小盈抻着脖子眺望自己,一看到自 己就兴奋的直跳。 小盈疾步迎了上来,不等白嘉娘开口,小盈就兴奋的眉飞色舞:“侧妃,好消息,咱们可以回太极殿了。” 回到自己的地盘总比寄人篱下要舒服。 小盈小鸟一样在白嘉娘耳边叽叽喳喳道:“侧妃回去可得想办法好好讨好世子,您方才有没有向皇上告知您的苦处啊!” 苦处? 先前是自己笑不出来,可马上就要换成那夫妻两笑不出来了,一开始她还曲意奉承,想打动世子,可如今,她已经得偿夙愿,世子?可有可无了。 “先不回太极殿,我有事要去寻解大人和解夫人。”白嘉娘重新昂起脖子,不再低服做小。 小盈看着仿佛在发光的侧妃还以为侧妃是燃起了斗志,要和世子妃争宠了,心里生出几分期待。 论美貌,侧妃绝对不输世子妃! 听到了白侧妃的话,小盈却愣了:“可是,解大人他们已经出宫了呀。” 他们走的倒是够快的,白嘉娘轻轻咬了一下自己得下嘴唇,不再纠结,她本来是想告诉解云洲一声自己在议事殿上的所言所行的,既然他们已经出宫了,那就算了吧。 解云洲一定可以自如应对的。 东厂的动静不小 ,白家人被从地牢里放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懵逼不已,太久没见过太阳,他们一个个不管男女老少,都是面色惨白,堪比韭黄。 不仅如此还都无法直视阳光,但饶是如此,在得知能去城郊的庄子上生活的时候还是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定是我的嘉娘,我就知道嘉娘是有本事的,如何,她是怀有身孕了吗?”白二老爷拉着身旁的东厂侍卫问个不停。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白二老爷的脑海中不断地炸开绚烂的铁花。 白家人都竖着耳朵等着答案,心里说不出是妒忌还是庆幸,他们到了庄子上也是过被囚禁的生活,哪里有白嘉娘这个世子侧妃来得自在。 尤其是自家也有女儿,却没被选中的人家,心里更是酸涩不已。 被扯住的侍卫甩开白二老爷的手,白家人站在太阳底下,身上的味道比大粪坑还要刺鼻,熏得人直流眼泪。 “做什么美梦呢!皇上开恩你们就偷着乐吧!”说话的东厂侍卫嗤笑一声,别说那世子侧妃有孕在身,就是她给世子生了十个儿子皇上也不会眨一下眼皮。 东厂的消息来源广,隐约知道了白侧妃是靠着出卖了世子立功的,在皇上 那里讨要了赏赐,只是具体的告密内容他这个等级的还没有资格知道。 白家人被泼了一瓢冷水,依旧难掩兴奋,他们十分乐观,所以说白嘉娘不愧是白嘉人,这一点上一模一样。 宫外,解府。 徐内侍找人给解云洲通风报信,几乎是解云洲前脚刚回解府,收拾利落,后脚,徐内侍的徒孙就上门了。 白嘉娘告密,但隐去了其中自己的影子。 解云洲站在书房中,眉头紧锁,白嘉娘倒是够能藏的,他的眼前还依稀残留着白嘉娘跪地哀求的可怜模样。 没想到她当时已经表现的那么惊恐了,还是留了一手的。 她竟然也听到了那晚自己和世子的对话。 到底是白太傅的血脉,是自己小瞧她了,解云洲突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看来白嘉娘一点也不觉得她自己和世子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还是她有着大无畏的奉献精神,为了族人甘愿赴死? 解云洲可不觉得白嘉娘会如此无私,他这是从诏狱里选出了一头会伺机而动的狼啊! 这头狼狈的孤狼现在还没咬自己的意思,但谁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解云洲的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对白嘉娘轻视不得了。 第七百七十二章 高廷尉咒诅 徐内侍派来的人一走,之前替解云洲试过‘醉生梦死’药效的马志立刻走到解云洲身后:“大人,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小叶子不在,不正是他立功的好时候! 马志小眼睛笑的弯了起来,摩拳擦掌准备跟着解大人大干一番。 解云洲背后没张眼睛,自然看不到马志猥琐的表情,就算看到了也只会无视他。 “不用理会。”解云洲的声音冷淡,他挺拔的身姿眺望着窗外的蓝天,低喃道:“马上就要乱起来了,也不多她这一个。” 但解云洲没想到,他不想理会,皇上却不能不理会,还不等解云洲从书房离开回主屋,皇上就派人来了。 “解大人,皇上命您查些东西。”说着内侍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封蜡封过的信。 解云洲接过信,打开一看,皇上把探查赵流光身世的任务交给了自己,他扶额苦笑,这都什么事啊! 收起信,解云洲转身走向后院,他进了那个偏僻的小院子,打开机关,从床底的通道进入地下密室。 高廷尉比在诏狱的时候气色好多了,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毕竟在密室里他日日粗茶淡饭,解云洲 不会好吃好喝供着他,让他不死就已经是解云洲的大恩大德了。 阴暗潮湿的环境里,解云洲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是有老鼠在啃食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高廷尉的手边有只油光水滑的灰皮老鼠,正撑着两条后腿,啃食高廷尉手里的小馒头渣子。 “高大人好兴致,还养上宠物了。”解云洲语气寡淡,叫人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高廷尉轻笑了一声,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不甘或愤怒了,他此刻平静祥和,笑着点了点小老鼠的脑袋对解云洲道:“我如今才看明白,这小东西比有的人还可靠,也比人更现实。” 说着高廷尉把馒头渣握在手心里,那方才和高廷尉无比亲昵的小老鼠立刻吱吱两声,似乎是在骂人一样,一溜烟的跑了。 随后高廷尉又摊开手心,对着小老鼠失踪的地方逗弄小狗一样嘬嘬两声,那小老鼠有耸动着鼻尖,胡须一颤一颤的攀上了高廷尉盘坐着的膝盖。 “皇上已经知道了赵流光的身份存疑,派我去探查,想来一旦皇上得到证据就会迫不及待的向安南王挑明。”解云洲心道,皇上就是如此浅 显的一个人,他甚至不屑于借此机会收赵流光为己用。 他来也不是想从高廷尉这里得到什么建议,毕竟他和高廷尉曾经是你死我活的对手。 解云洲向高廷尉透漏这个消息,也只是想告诉他,你留在我这里最后一丝用处已经没有了。 阴暗的地下室,因为一直点着蜡烛,所以空间里充盈着蜡烛燃烧后留下的味道。 窸窸窣窣,高廷尉不言不语,静静的看着老鼠吃完自己手里的馒头渣,然后趁老鼠不注意,捏住了老鼠的后颈皮,把小老鼠提到了半空中晃了晃。 小老鼠惊恐的吱哇乱叫,圆润的小身体不停扭动着,两只亮亮的豆豆眼里甚至蒙上了一层水光。 皇上有时间限制吗?我猜你一定会拖延时间,在此期间还会和安南王做比交易,一起坑金国一把。”高廷尉语气笃定,他看向解云洲的眼神似乎在说你还太年轻了,轻易就能被我看破。 解云洲并不在意高廷尉的挑衅,他期待从高廷尉脸上看到懊悔的神色,绝望的神色,但没想到高廷尉会如此坚韧。 不过也是,若是高廷尉是个脆弱的人,也爬不到那个位置,更不 会被自己囚禁了,还能如此怡然自得。 见解云洲在看着自己,高廷尉把他亲手养胖的小老鼠送到了嘴边,整齐的牙齿一下咬断了小老鼠的脖子,滋滋作响的吸起老鼠血来,眼里还露出了享受之色。 老鼠的血液是他不可多得的美味,能在单调的饮食外给他多提供一份盐和营养。 解云洲不是没吃过生食,高廷尉吃老鼠的举动并没有恶心到他。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谁愿意茹毛饮血? “我还要多谢你在通州养的那些私兵,现在他们已经完全是我的了,连同你的私矿我也接手了,我本该憎恶你,杀了你,可从你这里得到了这么大的好处,反而让我不忍心下手了。”解云洲勾唇露出残忍的笑,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高廷尉的一举一动。 高廷尉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他已经剥完了老鼠皮,把红巴巴的小老鼠放在炉火上炙烤。 闻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老鼠险些彻底落入灰堆里。 “解大人还真是会气人呀,反正你不可能放我出去,我也不可能赤手空拳的挖地道逃跑,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高廷尉把这铁栏杆,脸上露出怨毒的神色。 方才的淡然如菊果然都是装出来的假象,他内心还是那个阴暗如臭水沟中的毒蛤蟆一样恶心。 “你不想做皇上,所行之事却桩桩件件都是在扯着皇上的腿,把他从龙椅上往下拽,扪心自问,解云洲你真的对那个位置一点也不心动吗?” 不,他已经见识到了那个位置的魔咒,先是父皇变得疑神疑鬼,接连赐死功臣,然后又是赵晟,庸碌自私变成了如今骄傲自大,残忍暴虐程度直逼先帝。 一旦触碰到那个位置,是个人也要变成鬼了。 “不想,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吗?”解云洲从指间弹出一块刚才墙上扣下来的小土块,小土块一下击中了高廷尉受过伤的腿。 高廷尉脸色扭曲,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继而捂着那条腿缓缓的靠着铁栏杆滑落。 空气中飘动着炙烤肉的香气,但高廷尉再无享受的心思,他一边捂着腿一边瞪着浑浊的眸子,咒诅般说道:“解云洲,你以为你的下场会好过我今日吗?不,只要皇上知道了你掌握了一只军队,绝对会比我死的更快!” 第七百七十三章 白家人被杀 解云洲不予理会,转身走的潇洒利落:“既然他还能自己觅食,从今日起,每天只给他送一顿饭就行了。” 高廷尉已然是自己的阶下囚,只要保证暂时别让他死了就行了,他现在还有力气和自己大吼大叫,简直不像话! 解云洲的冷哼声在空阔的地下室内回荡,应答的看守侍卫点头,默不作声。 身后,高廷尉在扯着嗓子嘶吼:“真不愧是亲兄弟,你和皇上一样没人性!” 这话还真是搞笑,解云洲听了脚步不停,但反唇相讥:“比起你还差远了。” 你为了权势通敌叛国,背叛自己的族人,岂不是罪过更大! 走出阴暗潮冷的地下密室,解云洲站在小院里仰望着夺目的阳光,他的眼前依稀浮现出一名面目有些模糊的宫装女子,她身上有着沁人心脾的温柔馨香。 她低声的抽泣着,绝望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对解云洲说:“如此也好,你兄长他胆怯,不如你勇敢,是母妃对不起你。” 解云洲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到皇上赐毒酒,要母妃在自己和赵晟之间二选一那一天,他永远都忘不了,母妃在听到自己自告奋勇要喝毒酒后舒了一口气的样子 。 母妃爱赵晟远胜过爱自己,他曾经妒忌过赵晟,可现在,解云洲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再睁眼,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母妃,我原谅你了。”解云洲如释重负,压在他心口上的那块大石头落在了地上,解云洲耳畔响起了意欢若有若无的笑声。 过了一会儿,这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解云洲脸上淡淡的笑转变成了疑惑。 他走出小院,远远的看到了一道浅粉色的身影,如同林间欢脱的小鹿,正在掘土? “你在干什么?”解云洲悄无声息靠近,站在意欢身后,看着满地狼藉的小花坛问道。 他记得这里栽种着两株紫色的绛紫色的川赤芍药,现在意欢已经挖到芍药根了,看样子她想把芍药根茎挖出来。 意欢到处寻摸和她心意的地方,最后看中了后院这处偏僻开阔的土地,最让她满意的是这块土地还都泾渭分明的垒上了花坛! 她蹲在地上,撅着屁股,挖的热火朝天,猛地听到了解云洲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直到她注意到自己被笼罩在一片人的阴影中,她脸上带着讪笑,扭头一看,不是解云洲是 谁? 意欢露出灿烂的笑容,把自己洁白整齐的八颗牙齿露出来,邀功道:“我准备在这开辟一个菜园子,亲手给你种菜吃!” 站在一旁的春祥笑得慈祥。 夫人连盆花都养不好,还雄心壮志要种菜! 解云洲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嘴角微微抽搐,到底咽下了告诉意欢她现在刨出来的花每株都价值上百两。 不知道能买所少菜。 可好不容易意欢找到了喜欢做的事情,解云洲不算打消意欢的积极性,转而笑着鼓励道:“很好,我就等着吃你种的菜了。” 意欢直起身,锤了锤自己蹲麻了的腿,笑嘻嘻道:“包在我身上!” “你怎么在这儿啊?”意欢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附近的小院子都空着呢,意欢看每个院子的门都上着锁,不像是有能办公务的地方啊? 解云洲伸手敲了一下意欢的头,“怎么,我还不能四处走走散散心?” 这偌大的解府都是解云洲的地盘,他自然想在哪里都行,意欢只是随口一问,马上就忘了这一茬了。 “工具不趁手,挖着土有些硬,我一会儿再去找个趁手的工具。”意欢拍了拍手掌,她方才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在挖土 ,这会儿手心都被磨红了。 春祥上前心疼的在拉过夫人的手,“呀,是奴婢疏忽了!” 看夫人手心都破皮了,想来一两天沾不得水,都怪自己,就看夫人玩的开心,忘了夫人手嫩这回事儿了。 解云洲也蹙眉上前查看意欢的手,柔软的手心红了大片,看着他的手心都生出了火燎燎的幻痛。 他摸了摸意欢的小手,关切道:“怎么样,痛不痛?”解云洲拉着意欢的手,表情心疼。 又不是没受过伤,意欢从前做宫女的时候还烫的手脱皮过,她这的时间娇生惯养,养的手都嫩了,她不是那种娇气的人。 意欢把自己的手从解云洲手里抽出来,脸上带上了一点红晕,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啊!”意欢拍了拍手掌,手上确实有点细细密密的痛,不过完全不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就在时候,远处跑来一名神色匆匆的东厂侍卫:“大人,不好了,白家人出事了!” 白家人欢欢喜喜的坐着马车去皇上指定的庄子,没想到刚出了皇城就遇到了一伙蒙面的刺客。 他们手持大刀,刀刀都冲着白家人去,不过瞬间,就切瓜砍菜的把白家人都砍倒了 。 负责护送的侍卫没想到会遇到刺杀,准备的不充分,所以在应对的时候没反应过来。 本来白家人也是犯人,犯不上舍命去保护,所以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家人都已经倒在血泊里不动弹了。 再耽误一会儿,白家人已经一个能喘气的都没有了,这下护送的侍卫傻眼了,赶快回宫请罪。 赵晟得知后只是动了动眉毛,白家人死了更合他的心意,之前白家得罪的人也不少,因为白太傅被牵连而落马的官员也不在少数,他们想白家人死也合情合理。 想了一下,赵晟头也不抬道:“让解云洲去处理吧!” 这才有了东厂侍卫在后院里找解云洲这一幕。 意欢也把视线投向了那个擦了一把额头上汗的东厂侍卫:“白家人怎么了?” 东厂侍卫:“都被刺客杀了!” 除了白侧妃这个已经哭晕过去的苦主,白家人都死绝了。 解云洲:“白嘉娘费尽心机把她的家人从诏狱里弄出来,没想到是送他们上了黄泉路。” 在东厂诏狱,闲杂人等压根就进不去,更遑论刺杀,出了诏狱,这群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老爷太太,小姐少爷们自然只有被屠戮的份。 第七百七十四章 牵连到皇城司 意欢缩了下脖子,她不认识白家人,但多少听闻过白家人所做的事情,无辜者多,不多不说,这也许就是他们的命数。 “我先回屋了,你去忙吧~”意欢心虚的看了解云洲一眼,可不是自己不体贴,害怕死人什么的,她多乖啊,都不打扰解云洲办公事。 解云洲眯了眯眼,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吓唬意欢,意欢才不怕他,一眼就看破了解云洲只是虚张声势,还笑嘻嘻的对他做鬼脸。 东厂侍卫:夫人可真活泼! 目送着意欢急匆匆逃跑一样的身影远去,解云洲笑了一声,眼神说不出的宠溺。 报信的东厂侍卫身上的鸡皮疙瘩的都起来了,夫人和大人之间也太腻歪了,他这个单身汉看着既眼馋又牙酸。 对他十分不友好! “大人,属下来的时候,白侧妃已经得到了消息,正从宫里赶去亲自收尸呢,咱们现在动身?”东厂侍卫不太确定道。 万一大人还想和夫人去亲昵一番呢? 没看到方才两人之间的眼神都能拉丝了吗? “嗯,现在就去,早去早回。”解云洲也不打算换衣服什么的,抬脚就跟着侍卫走。 路上那侍卫道:“白家人出了皇城,马 上就要到郊外皇上指定的庄子上的时候出了事情,回宫的侍卫说他们是遇到了伏击!” 这么一说,那些人是躲在白家人的必经之路上埋伏着,白家人一露面就下手了,期间一个字都没透露出来。 皇上都命自己来查了,那就代表着不是皇上的手笔,而且那些刺客都是野路子,估计都是亡命徒。 哒哒的马蹄声响彻乡间路。 空气中飘逸着湿润,腥得令人作呕的血气。 解云洲看着三十余具尸体眉头紧锁,一脸严肃,马背上,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血迹深深的渗人黑色的土地,渗透覆盖着尸体的裹尸布。 再一看凌乱的土地,不难想象出当时惨烈的场景,白家人不仅手无缚鸡之力还都是赤手空拳,还没等反抗呢,就通通倒在了地上。 白嘉娘目眦欲裂,抱着母亲的尸首仰天大哭,她紧紧的抱着冰凉僵硬的母亲,心里说不出的懊悔:“是女儿害了你们!都是我的错啊!” 她没想到自己舍弃性命为家人搏来的是一条死路,她本还想着等家人都安置得差不多了,再向世子求恩典出来见他们,却没想到数月前诏狱一别,就是他们骨肉相连的血脉之间的 最后一面。 解云洲在白嘉娘最伤心的时候出现,一看到解云洲的身影,白嘉娘放下母亲的尸身,踉踉跄跄的跑到了解云洲的马前。 解云洲的坐骑跟随解云洲见识过大场面,白嘉娘莽撞的扑上来,它躲都没躲一下,眼神像它的主人一样冷酷淡定。 “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白嘉娘声音嘶哑,她仰着白皙纤细的脖颈,整个人看起来已经碎裂了。 白嘉娘的手深深的陷入土里,她固执的盯着解云洲,想从他嘴里听到一个答案。 解云洲翻身下马,衣袂翻飞,说不出的潇洒飘逸。 他没理会白嘉娘,径直走到了放着白家人尸身的地方,挑开裹尸布,开始探查他们的伤口。 “应该是砍刀一类的,最稀松平常的武器,刀说不上锋利,应该是上了岁数的兵器,或是从哪里淘弄来的淘汰的家伙事。”随行的东厂侍卫在解云洲身边小声道。 这些细枝末叶不用自己说,大人也能看出来,他说出来,也是说给周围的人听。 恰巧,现在皇城司还有东厂,佩的几乎都是刀。 他们的佩刀一旦有了豁口等都可以去兵器库报备,用旧刀换新刀,旧刀会统 一的修缮。 现在的兵器可是稀缺资源,市面上压根不可能流通,普通人更是要兵器做什么! 反正不可能是从东厂流出来的,他们的兵器都会造册,一人一刀,而且旧刀会被当着换刀人的面被销毁。 那就只有皇城司了,谁人不知道如今的皇城司乱的就好像马蜂窝,不仅管的松弛,平日里的操练也都在偷懒。 丢了旧兵器这种事情在东厂众人眼里真是一点都不离谱,就是皇城司的人干得出来的事。 此次来的还有皇上派来襄助解云洲的宫中侍卫,十几名侍卫挎着佩刀的手都捏得紧紧的。 他们多是靠着父辈荫庇从入宫当侍卫的子弟,从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一听这东厂侍卫的分析,就迫不及待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去皇城司问个究竟,既然是他们把兵器给卖了,那买主定然就是行凶的对象!” 只要能马上离开这个让人瘆得慌的地方,让他们现在去皇城司的门口撒泼他们都愿意。 这点子小心思,解云洲一下就看出来了,但他并没有戳破,反而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愿意去的就去吧。” 皇城司虽是个烂地方,当能在那里混差事 的,那个不是滚刀肉般的厚脸皮,这班没甚经验的小年轻去了,肯定会铩羽而归! 白嘉娘擦干眼泪,她已经哭不出一滴水了,现在她只想赶快查出是谁害了自己的家人,让他们给自己的家人陪葬! 她在小盈的搀扶下走到了解云洲的跟前,普通一声,扬起了一片灰尘,她端正的跪在解云洲面前:“解大人,我求求你,一定要查出是谁杀了我爹娘,我下辈子结草衔环报答你!” 既然皇上指派了解云洲来查此事,她一定要抓住机会,从前在通州的时候,她曾听父亲抱怨官府办事应付糊弄,很多命案到最后都会不了了之。 白家人的命在遍地贵人的皇城人眼中并不值钱,也许皇上还会拍手称快。 白嘉娘知道,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生怕解云洲不答应自己,也打着应付糊弄的心思,白嘉娘又跪着往前挪腾了几步:“我知道,宫里的瑶妃娘娘是个不安分的,她常让解夫人不开心,我愿意替夫人除掉此心腹大患!”她表情坚毅道。 “绝对不会脏了大人的手!”白嘉娘眼里透着很意,只要解云洲点头,她现在就想办法接近瑶妃,趁着瑶妃不备给她一刀! 第七百七十五章 小盈背叛 如今出了宫,高云瑶对意欢和解云洲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人物,她死不死对解云洲来说没什么大意义。 而且白嘉娘当着一众侍卫的面说出这种话,她是真的想让自己帮忙还是想害自己呢? 解云洲凌厉的视线扫视一圈,所有听到了白嘉娘话的人都赶忙低下头,或是看向别的地方,一副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白侧妃慎言,万一被宫里的瑶妃知道了,对你我都没好处。”解云洲挪开脚步,不受白嘉娘的跪。 白嘉娘猛地抬起头来,她发髻凌乱,眼睛都哭肿了,她瞪着解云洲,双膝虽跪在地上,但给人一种她随时都能从地上弹起来的感觉:“大人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给的,我一定给,就是豁出去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又是一阵刺耳的嚎哭声。 跟随解云洲前来的东厂侍卫掏了掏耳朵,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烦躁,他虽没开口说任何话,但姿态足以告诉众人他的心声。 你的命值几个钱?还想威逼我们解大人帮你做事吗? 附近村落的百姓得知村门口发生了凶杀案,都吓得不敢出门,偶有几个胆子大的也只敢远远的张望,毕竟周围 把守着不少的侍卫,靠近些就会被驱逐。 “嗨呀,好重的血腥味!真是造孽呀!” “那个长得像仙人一样的男人就是解云洲,他就是那个杀人如麻的东厂厂督!” “不知道那些人做了什么孽,都被仇家寻仇到咱们这儿了!” 小小的议论声纷杂不已,飘入众人的耳中。 白嘉娘突然像疯了一样,站起来,对着四周瞧热闹的人嘶吼:“都给我闭嘴,你们懂什么!我祖父曾是太傅,伯父也曾是三品官,你们有什么资格议论!” 她声嘶力竭的尖叫,捂着脑袋喊道自己的嗓子都哑了。 “疯子,她是疯子!”被猛不丁吓到的百姓赶忙逃离现场,心里多少有些被那女疯子口中念出来的官职吓到。 解云洲一看白嘉娘的样子就知道她现在恐怕已经被悲伤蒙蔽了心智,皱眉对白嘉娘那不断发抖的婢女道:“还不快把你们侧妃扶到马车上去,这里用不上你们,你们可以回宫了。” 小盈被点到,呆若木鸡,浑身僵硬的像一块石头,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天哪,天哪,解大人刚才和自己说话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谁在她身后推了一把:“聋了吗 ?没听到大人的话!” 小盈往前一个趔趄,然后同手同脚的走到了白侧妃身边,她的手甫一碰到侧妃的手臂,侧妃的身体就软面条一样瘫软下来,彻底的靠在了她瘦弱的身躯上。 被压的几乎站不稳,但小盈不敢出声求任何人帮忙,值得狼狈的拖着侧妃回到了她们的马车前。 好不容易把侧妃弄上了马车,小盈的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在密闭的马车内,小盈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自家侧妃在解大人面前口出的狂言,恨不得当场去世。 天哪,侧妃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这要是传出去了,她们在宫里就再也别想安宁了。 肩膀上侧妃的脑袋沉沉的,小盈摸了摸自己温热的脖子,她咬紧下唇,侧妃对自己也算不上多好,这条小命值不值得和侧妃绑在一起呢? 回宫的路上马蹄哒哒作响,路过宫门的时候,小盈见那查对牌的内侍往马车里瞥了一眼,眼里满是瞧热闹的意味。 连带她也被打量了好几眼,他们看自己的时候竟然在幸灾乐祸! 人都是活一辈子! 小盈握紧拳头,暗暗下定决定,她不想坐以待毙,她要活,要替自己争一条活路出 来! 白家人的尸首暂时被运到了城郊的义庄,这群曾经锦衣玉食的老爷太太,公子小姐们都被草草的收敛在薄薄的棺材板里。 方才白嘉娘一味哭,没有交代任何如何收敛她家人的话,更没留下一个铜板。 马车到宫门口后就停了下来,皇上赐了一个青顶轿辇来接侧妃,不然小盈就得自己把侧妃背回去了。 那也太丢人了! 回到太极殿,白嘉娘还晕晕沉沉的,她伤心过度,不停地喘粗气,一只手搭在胸口上,眼睛紧闭,眉心紧锁,十分难受的样子。 若是放在以往,小盈一定第一时间就想办法给侧妃叫太医,但小盈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侧妃,悄步走出了屋子。 主屋,世子妃温氏拿着从禹州来的家书脸上满是喜色,信中王妃言说她的两个儿子都健健康康的,还长高了不少,叫她安心,不用太惦记。 信是早上才送到手里的,短短的一封家书,温氏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少说也有十遍。 白侧妃是哭嚎着出宫的,回来的时候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想来是哭晕了吧? “你不去看一眼吗?皇上都赐下了轿辇,你再忽视就不像话 了吧?”温氏头都没抬,对着依靠着软枕看书的世子说道。 赵流光正看书入迷,被世子妃的话打扰了兴致,不悦道:“不是活的好好的,有病找太医,我去顶什么用?” 白氏也是愚人,是他之前看走眼了,如今想一想就觉得烦。 “世子,侧妃的婢女说有要事要见您。”门外负责打帘子的宫女把脑袋探进屋内道。 赵流光深吸一口气,到底烦躁的放下了手中的书。 定是白氏的手段,想让自己去看她,派了个婢女来传话。 “叫她进来吧。”赵流光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土,稍稍坐直了身子,动了动脖子。 小盈一身冷气,刚才郊外回来,鞋面上全是擦都擦不掉的土,闻起来整个人都有股土腥气。 她走一步,就留下一个灰尘脚印,看的主屋的婢女直撇嘴。 噗通,小盈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不敢直视世子的眼睛,她心一横道:“侧妃在郊外对解大人说了些糊涂话,说什么要刺杀瑶妃,让解大人对白家人遇害一事多上心什么的,解大人还斥责了侧妃。” 赵流光一听,脸色铁青,怒而拍桌:“惹祸精,一家都死绝了,都不肯放过我!” 第七百七十六章 珍珠赔罪 瑶妃岂是简单人,在宫里这几个月,赵流光听了不少关于瑶妃的流言,那可是个敢和高廷尉打擂台的女人! “骨头轻的东西,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赵流光在屋里气的直打转。 世子妃对世子有些冷心了,但也知道自己和世子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世子若挨了挂落,她也得跟着吃亏。 “我准备些礼物去向瑶妃请罪吧,侧妃这些话迟早会传到瑶妃的耳朵里,她不见得会上门问罪你我,但万一哪天对皇上吹枕头风可就不妙了。”温氏珍惜的收起禹州来的家书,珍重的放在枕头底下。 她还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枕头,希冀晚上能梦到自己两个活泼健康的孩子,以解她的相思。 “又要麻烦世子妃了。”赵流光上前拉住世子妃的手,语气歉意慢慢:“之前是我糊涂,惹了世子妃伤心,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犯这种错了!”赵流光说着眼里还闪动着泪花。 他一个大男人,身份贵重,对自己低声下气的,温氏的心触动了一瞬间,可想到世子对自己疾言厉色的样子,鼓噪的心又迅速变冷。 “都是妾身该做的。”温氏慢慢的从赵流光手中抽回自 己的手,带着婢女去库房清点要送给瑶妃的礼物。 一炷香后,暮云阁。 “娘娘,世子妃求见说是来给您赔罪的。”银月小声对正在床上闭幕养神的高云瑶道。 高云瑶慢慢睁开眼,疑惑的嗯了一声,她这里又不是什么热灶,安南王世子妃不是一向看不起自己吗? 赔罪又怎么说? 被请进了花厅,温氏坐在椅子上,手边上了一盏热茶,是红袍,茶香缓解了她紧张的心。 “世子妃是稀客,我可得好好招待,世子妃千万波嫌弃我这里简陋。”高云瑶慢条斯理的坐下,笑着看着温氏,说不出的亲和。 高云瑶一身素净的月牙白宫装,脸上不施粉黛,头上也只是简单的挽了个坠马髻,插着两根木兰花样式,镶嵌着红宝石的金玉兰花发钗。 但她通身的气度叫人不敢小觑,但从瑶妃如今雍容的姿态,丝毫看不出她曾经是宫女的痕迹。 “以前怕打扰了瑶妃娘娘,我不大会说话,在家时还曾被娘亲责骂是个锯嘴葫芦,可今天,我特意来替侧妃请罪,她在宫外因家人的事情冒犯了娘娘,还望娘娘别和她一般见识。”温氏姿态摆的很低。 她说完 就身后的婢女打开了她带来的盒子,一盒子圆润,足有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珍珠,珍珠的色泽漂亮。 “真是我们温家同海上的商人做生意的时候得到的一盒海珠论及珍贵程度,一点也不输东珠。”世子妃说着,脸上带出些骄傲之色。 东珠是皇后才有资格用的,高云瑶来了兴趣,她略微抬了下下巴,那盒子珍珠立刻就被送到了高云瑶手边。 如葱白般白嫩的手指捻起一颗珍珠,高云瑶不甚在意的看了两眼:“是好东西,但这整整一匣子,太贵重些了吧?” 贵重才能显出心意呐,温家在禹州盘踞百年,积累深厚,一匣子珍珠她还是舍得的。 “我如今住在宫里,这样好的东西是用不上的,献给娘娘,娘娘还能让她们不至于再匣子里蒙尘。”温氏讨好一笑,对着瑶妃脸灿烂的像春花一样。 高云瑶合上匣子盖,表示自己笑纳了,至于白侧妃究竟说了什么混账话她也没去追究。 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对一个世子侧妃下手,没得脏了她的身份。 她如今最在意的就是高婕妤的肚子,也不知道她到底能生出个什么来。 皇上很是看中 她这一胎,三五不时的就有流水般的赏赐送到高婕妤宫中。 眼看着皇上时常身体不适,高云瑶心里急得热锅上的蚂蚁般。 她连着两次流产,第二次还是大月份小产,到底伤了身子,子嗣上要比其他妃嫔艰难些。 皇上又不常入后宫,就是进后宫也只往唐婕妤那里去,她怄得为此头疼不已。 温氏见瑶妃走神,知道她的心思不在应付自己上,对白侧妃冒犯她的事情也不大上心就起身告退了。 回到太极殿,温氏路过白侧妃的屋子时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小盈做贼一样顺着窗户缝往外张望,和自己对上视线便如被马蜂蛰了一样收回视线。 不过是个背主的奴才,不值得费心,哼,和白氏一样没规矩。 身躯仿佛在空中浮沉,头重脚轻的,她想起来可身上犹如压着千斤重的石头,让她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白嘉娘睁开眼,心跳快的她想死,说不出的难受,嗓子更是比旱了几十年的土地还要干。 她猛的记起来了,自己的家人都横死在了城郊。 怪她自己,也怪老天不开眼,偏叫她生的这么苦。 小盈见白侧妃醒了,有些心虚,要 是侧妃知道了自己跑到世子那里去告状,一定不会轻饶自己。 “世子来问过我没有?”白嘉娘接过小盈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 白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世子多少也得过问一声吧?那可是几十条人命啊! 光是想一想,白嘉娘就觉得胸口疼,眼前全是娘亲和爹爹的音容笑貌,他们笑的慈爱,丝毫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 白嘉娘的脸色很差,眼皮红肿,连带着眼周都是红红的,嘴唇又发白起皮,实在狼狈。 她家人死绝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世子都不来过问一句吗? 小盈局促的站在一旁,不敢直视白侧妃的眼神,只摇了摇脑袋。 看来她去皇上那里告那一状不算冤枉世子。 小盈站在一旁抿着嘴,扣了扣长了冻疮的手,她总在院子里洗侧妃的衣裳,都开春了还长了冻疮,红红的,往外流着黄色的脓水。 白嘉娘看着恶心,想到娘亲僵硬的手上也有这样的冻疮,不由落下泪来。 只是她的眼泪流的太多了,这会儿眼眶生疼,流出的泪更是辣椒水一样,眼泪流过的地方都火辣辣的。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白嘉娘捂着胸口叹气。 第七百七十七章 再添积怨 白嘉娘幽幽的哭声传入主屋,世子妃温氏直皱眉:“哭的人心烦,就知道闯祸,也不知道她在皇上面前都说了什么,她前脚面圣后脚家人就从诏狱出来了。” 温氏心里有着诸多猜测,白侧妃本来就是皇上赐给世子的,定然被皇上嘱咐过要盯着世子。 这段时间世子很是规矩,应该没有被皇上抓住错处的地方。 赵流光则是去求见方术士了,皇后娘娘去玉清观祈福就是他给皇上出的主意,赵流光怀疑方术士也和金国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要是能被他查出来,岂不是要在皇上面前立功,多长脸啊! 巍峨的宫殿错落有致,宫道狭长高大,赵流光走在宫道上,感觉自己渺小的宛如一只蚂蚁。 方术士说是住在宫里,但其实是先帝时期修建的一座小道观,二进的院子,硬生生的接在皇宫后方。 修建的时候抛费了大把银子,外面看起来朴素,实则内里用料摆设都是一等一的好。 赵流光清了清嗓子,腰板直了直对着守门的内侍道:“我要见方术士。” 屋子里正在打坐的方术士听到了院门口传来的人声睁开了眼,他眉头蹙了一下又舒展开,“让他进 来吧。” 方术士并没有出门迎接,哪怕对方是安南王世子,他也有悠闲坐着的底气。 除了解大人,谁也别想让他卑躬屈膝。 小院的大门对赵流光打开了,但门口空空无一人,也无人引路,大有一副自便的意思。 真是无礼仗着皇上宠信就不把自己这个世子放在眼里! 憋着火气,赵流光走路带风,脚下踩得蹬蹬响,随后推开了主屋的门。 进门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打坐的方术士,那叫一个道骨仙风,把赵流光气的火冒三丈。 “方术士好悠闲了,皇后娘娘在玉清观险些遇刺的事情您不会还不知道吧?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您前脚说服皇上让皇后娘娘去玉清观,后脚娘娘就遇到了刺客!”赵流光阴阳怪气。 他双眼如鹰一般紧紧盯着方术士的脸色,生怕漏过一点破绽。 奈何方术士老神在在,闻言叹息一声,“摄政王会在玉清观设下埋伏,这一点出乎所有人预料,他会猖狂到如此地步,万幸皇后娘娘没有受伤,想必世子也见到摄政王了吧?” 方术士表情端肃,但眼里带着笑,那表情似乎已经看破了一切,只是不说而已。 他到底都知道了什 么? 赵流光对方术士更加忌惮了,紧紧的拧着眉,语气极快:“我是小人物,怎么会见到摄政王呢?” 又是一声嗤笑,方术士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即使是玉清观出了那么大的岔子,皇上已然信重方术士,因为在皇上眼里,方术士没有任何理由要去迎合摄政王刺杀皇后,金国又不尊奉道家。 他和徐公公互通有无,再加上解大人传入宫内的消息,早就把世子的底裤都扒干净了。 赵流光是安南王世子,方术士都不看在眼里,更何况他不是了。 和金国的人混在一起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方术士说完又闭上了眼睛,继续打坐,完全没把赵流光放在眼里,摆明了不欢迎赵流光来。 “你,你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方士,竟然也敢对我不恭敬,你等着,我非要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赵流光说着一脚踢翻门口的茶花花盆,丁零当啷的一阵响,随后气喘如牛的走了。 到了院子门口他才反应过来,方术士就是故意的,自己这是上了他的当了! 他太年轻,太容易被激怒,被那方术士三两句话就弄的来了世子脾气,怒火攻 心自然脑子就不转动,他连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都给忘了! 嗨呀,懊恼的一拍掌,赵流光阴沉着脸回来太极殿、 他回到主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椅子腿往后一窜,发出刺耳的声音,长了眼睛都看的出世子心情不好。 “白侧妃方才派人来请你,你去看看吧。” 没人敢撩拨世子,温氏看了看斗鸡一样的世子,撩起眼皮淡淡道。 “不去!她能有什么事儿!给她一百两银子发丧就得了!”赵流光还在气头上,但想着不安葬白家人,外面的人也只会议论自己做事不体面。 这么一想他更气了,站起身子冲着白侧妃屋子的方向破口大骂:“扫把星,打从她来了本世子没过过一天顺溜日子!自家死了人不知道好好安置了,还要人家上门来问怎么办!” 白嘉娘在屋里听着世子的怒吼,紧紧咬住下唇,她恼恨自己当时糊涂过头了,只想着如何报仇,忘了家人要安葬。 她心里是想着把家人都风光大葬的,活着的时候受了大罪,死了怎么也得体面一些。 可是她是光身子入的太极殿,虽说不缺衣少食,但手里没钱,没钱如何风光大葬呢! 一阵脚步声响起 ,小盈连忙去打帘子,对着主屋的婢女笑的一脸灿烂:“姐姐进来吃杯茶吧!” 可主屋的婢女嫌晦气,并不理会小盈,反而把手里的托盘往小盈手里塞:“这是世子赏的一百两,让侧妃安置家人。” 小盈收下了,又送到白侧妃面前。 一百两,一具上好的棺材都买不来,更何况她白家上下几十口的尸首! 白嘉娘脸色铁青,看着主屋的方向,表情恨不得从世子和世子妃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解解心头之恨。 世子这是明晃晃的打自己的脸啊! 赵流光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了! “扶我起来。”白嘉娘伸出瘦棱棱的手,身子虚弱的踩在地上走路像是鬼魂在飘。 她硬撑着走到了主屋门口,跪在地上扣了三个头,声音虚弱:“妾身多谢世子的赏赐。” 屋内。 赵流光的眉毛拧成了麻花,“她这是在干嘛?告诉别人我在作践她吗?” 给她一百两已经够赏脸了! 一帮罪臣家眷,死了没用草席卷着扔乱葬岗就不错了! 怒从心中起,赵流光掀开帘子,一碗滚热的茶水照着白嘉娘的脑袋上飞来。 小盈眼看着不仅没帮白嘉娘挡,还往后张了下身子。 第七百七十八章 官复原职 不是没发现小盈的小动作,而是现在还不是发作这丫头的时候。 到底是半路主仆,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 白嘉娘在小盈的搀扶下起身,回到屋子里就立即瘫软在了床榻上,像是被活活抽出了筋骨一样,浑身都没力气,咳嗦都只咳嗦出一口口气声来。 “你去厨房给我要一碗参汤来。”白嘉娘说话有气无力。 参汤,小盈犹豫了,厨房会不会嫌侧妃麻烦,不肯给,到时候自己有要挨人白眼,那滋味可不好受。 打从玉清观回来,小盈就越发无法无天,开始不听使唤起来,白嘉娘看她脚下生根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如今这样了,世子不会在一碗参汤上刻薄我的,你只管去就是了。”白嘉娘眼睛一竖,看着要发怒。 小盈连忙点头应下了,她从屋里出去没直接去厨房而是又跑到了主屋门口,贴在打帘的婢女耳边说了什么。 虽说打帘子的婢女脸蛋冷的通红,但在小盈看来也比自己现在伺候白侧妃要强,好歹是世子妃的人,赏赐不少呢! 不一会儿,屋里走出来一个婢女,对着小盈没什么好气:“世子妃说了,侧妃想要什么就让厨房做,走公账,不用 小气。” 小盈讪讪一笑,这才去了厨房。 “这丫头不是个好的,我看不是侧妃遣她来的,是她自己凑上来的,为了和咱们搭讪呢!”一名婢女语气不屑道。 小盈来请示,说侧妃来问世子妃,能不能用一碗参汤养身体。 “我看白侧妃嚣张的很,才不会问世子妃能不能这样的话呢。”另一名婢女也开口道。 平日里世子妃不喜欢婢女们在她耳边乱嚼舌,但白侧妃是什么人物,如今在太极殿已经是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角色了,她们也就不再避讳。 温氏冷冷一笑,“这样眼皮子浅,白侧妃就是算一万个不好,也是她得主子,我最恨背主的人,她给我刷恭桶都不配!” 这个叫小盈的以为给自己当耳报神就可以讨好自己吗? 真是可笑极了! 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小盈才提着参汤回到了屋内,彼时白侧妃闭着眼,呼吸匀称,小盈上前轻声叫了两声,侧妃都没反应。 她的心思又活了起来,咽了下口水,偷偷打开食盒,偷喝了一口参汤,长大这么大,日日看着主子贵人们进补,她还没尝过参汤是什么滋味的呢! 不过小盈到底胆子小,只偷喝了一口,在那里 恋恋不舍的回味着舍不得往下咽。 看着浅了一些的参汤,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热水壶,往里面兑了一口热水。 然后假模假样的走到白侧妃床边,轻轻推了白侧妃一把:“侧妃,快喝参汤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白嘉娘睡的浅,从小盈一进屋就醒了,故意装睡,想测一测这丫头的心有多大! 没想到啊!她竟然敢私自打开食盒,也不知道对参汤都做了什么。 白嘉娘眼神冰冷,但扯出了一抹笑:“你喝吧,这是我特意想要给你喝的,你跟着我遭罪了,得补一补呢。” 一听这话,小盈的眼神瞬间就亮了,那光芒堪比太阳,笑得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奴婢贱命一条,哪里当得起侧妃的厚爱啊!”她嘴上推辞,身体却诚实的很,跪下谢恩了。 白嘉娘心里发笑,且让你得意两天,等我腾出手来收拾你,也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议事殿。 赵晟看着手中的奏折,突然生出无聊之感,他日日在议事殿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算起来,这几日每天都只睡了三个时辰。 他摸着乱跳的心,有种自己马上回猝死在座位上的错觉,赵晟把奏折撇在桌子上,捏了 捏脑袋,这皇上当的无聊至极! “皇上,解大人来了。”徐内侍弓着腰上前,语气轻柔的像一团云。 赵晟眉头一挑,打起精神来让解云洲进来。 解云洲进殿,清冷的嗓音道:“白家人被杀,现在顺着凶器查到了皇城司。” 皇城司是当初皇上为了和东厂分庭抗之一手扶持的,后来因为实在烂泥糊扶不上墙彻底弃了,但到底没把这个衙门都撤了,不然就是在打皇上的脸。 赵晟随意摆了摆手:“不提这些晦气事儿,做个面子活就行,就说是流民做的吧。” 流民就像地里的蝗虫,祸害人是好手,当时抓也抓不尽。 解云洲似乎早就料到了皇上会这么说,反应淡淡的,应了一声是。 “倒是翟疆的事,可有眉目了吗?”赵晟追问,提及翟疆,他那颗死寂的心又活了过来。 当日封了翟娆做县主后,赵晟特意赐下了显眼的车辇,还有大批赏赐风风光光绕着皇城转了一圈。 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皇城的百姓足足议论了好几天。 这么大的动静,赵晟就不信翟疆还能坐得住。 他早就让解云洲在翟娆宅子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翟疆一头扎进来呢。 不成想,翟疆如此沉的住气,翟娆宅子周围连个刺探的人都没有。 赵晟心急了,“即日起,朕恢复你东厂厂督之职,朕要你掘地三尺,找出翟疆的踪迹!” 解云洲的官海生涯起起落落,东厂厂督就已经是他的尽头了。 出了太极殿,徐公公的徒孙又小跑着跟了上来,先是给解云洲道喜:“厂督大人,恭喜您了,徐内侍道最近谢丞相在朝堂上没少帮您说好话,您该去谢谢丞相才是。” 这算是徐公公提醒解云洲,人家谢丞相出力一回,可别寒了人家的心。 许久不上朝,解云洲对朝堂上的事情不是真的一无所知,徐内侍也是好心,他颔首点头领受了。 出来宫门,解云洲在醉韵楼点了四热一凉的上好菜肴,又打了二两十里香白酒,登了丞相府。 谢丞相看着有老了几岁,腰背要更佝偻了,但看着精气神不错,说话中气十足。 “皇上复了我的官职,我来谢丞相在朝堂上帮我美言。”解云洲笑道,他对谢丞相像是对相交多年的旧友。 如此差了辈分的举动谢丞相并不在意,反而笑眯眯:“来的正好,区区小时何足挂齿!你不来找我,我也正要出门去找你!” 第七百七十九章 解云洲反悔 解云洲愣了一下,放下食盒,表情严肃:“何事让丞相如此着急要来找我?” 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更骇然于谢丞相会如此大胆,万一被查出来,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谢丞相看解云洲的脸绷的像刷了十几层浆糊一样硬,也只是微笑这抚摸胡须。 他缓缓开口,和解云洲的心声对上了:“春闱。” 白太傅,高廷尉,这两人接连落马让朝堂上和各州要位都空出来不少,要想更好的掌控朝廷,自然要多多拉拢自己人。 谢丞相想下一盘大棋,他不想用已经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过混成老油条的人,只想要和自己儿子谢净檀一样赤心未泯的年轻人。 思及早逝的儿子,谢丞相的心一阵细细密密的抽痛,好似有老鼠在啃咬一样。 “我知道,你既已重掌东厂,那有些事情交给你去做就再合适不过了,我这里有两个人,都是先帝时得罪先帝被黜落的官员后人,他们本来三代不得为官,但我想你运作一下,变更一下他们的户籍。” 说着,谢丞相从胸前掏出一沓已经卷边的纸,一看便知谢丞相翻阅过许多遍,定是从成千上百人中挑拣出来的。 不过,这‘两个人’ 三个字的水分也太大了些,解云洲看了眼谢丞相,眼神似乎在说“您确定这是两个人吗?” 翻看了一遍谢丞相递给自己的户籍信息,他莞尔失笑,谢丞相还真是够高看自己的,真是难为他了,能找出十几个罪官之后。 谢丞相:“你都能替白太傅的孙女谋一个世子侧妃之位,我只要你把他们变成清白身,后面的事情不用你插手,端看他们自己得造化,怎么样,不算难为你吧?” “您倒是开眼看看白侧妃的下场呢,白家人都死绝了呀,可见沾上我会倒霉。”解云洲苦笑,但是没把手里的户籍信息还给谢丞相。 先帝是朝政处理的很是糊涂,但凡敢劝谏他的轻则罢官,重则杀头,还有听信白太傅的话,大搞清洗,不知多少冤假错案。 “这里保不齐就有当初被白太傅所害的倒霉蛋啊。”解云洲感叹一声。 谢丞相继续笑眯眯:“你我这做的可是积德的好事啊!” 谢丞相一副解云洲已经答应了自己的欣慰样子,径自打开了解云洲提来的是和,摆在桌子上,又把酒拿出来温在了花厅里的炭盆上。 “来,饮酒,咱们爷俩今日好好喝上一杯!”谢丞相坐在了 椅子上朝解云洲晃了晃酒杯。 解云洲上前,提起酒杯,确是先朝着谢净檀的牌位敬了一杯,看的谢丞相眼窝子滚热,差点失态落下泪来。 酒足饭饱,解云洲从丞相府走出来,吹了会儿凉风,解云洲突然笑了,他笑自己被谢丞相给带偏了,差点就要当好人了。 回到解府,解云洲的心情就更好了。 意欢的头上插了一只蓝粉相间毛茸茸的蝴蝶绒花,看着栩栩如生,见解云洲回来了,意欢兴高采烈的上前显摆。 “我新得的,掌柜的说的南边的手艺,保管一样只做一个,我一口气买了五枝,漂不漂亮!” 不提这东西做功精致,用料一看就是蚕丝,只说是南边时兴的样式手艺,意欢就欢喜。 她想着自己是扬州人,是南人,虽是长在皇城,但就该爱南边来的东西。 阳光照在意欢脸上,她白皙的脸蛋上毛茸茸的一层小汗毛,到底年纪还小,意欢虽成婚了也没总是绞面,瞧着还一团孩子气。 那双山间小鹿一样灵动无辜的眼神正期待的看着自己,那双眼里也只有自己。 解云洲感觉自己的脑袋重重点了一下,宠溺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往外跳:“好看,你人更 好看!” “羞不羞!”意欢脸颊飞上了红霞,她嗔怪着锤了一下解云洲紧实的胸膛。 解云洲按住那个粉嫩柔软的拳头,脸上满是笑意,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丫头是在占自己便宜呢! “我官复原职了,怕是不能日日陪着你了。”解云洲语气又愧疚又遗憾。 说不难受是假的,但大好的男子汉,总在家里和自己腻歪岂不是耽误年华呢! 再说了,从前解云洲被除职了,也没见他闲着呀! 意欢撅着嘴巴:“你说的我像一只母老虎,我什么时候拦着你,你许你做事啦~” 捏了捏意欢撅起来的嘴巴,解云洲笑的更开心了,逗一逗意欢,他胸中的那点郁气都散了! 意欢用力拍了一下解云洲的手背:“你刚回来都没洗手就摸人家的嘴!”说着意欢又低头呸呸两声,用自己的手背抹了抹嘴巴。 “好啊,好没良心的小东西!”解云洲手上故意作怪,去捏捏意欢的耳朵,碰碰意欢梳得漂亮的发髻。 欢笑声回荡在小院的上方,忙着自己活计的下人们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笑容。 入夜,看着意欢睡熟后,解云洲始终不能入睡,他轻手轻脚的把意欢的手脚从自己 身边拨下去,披着衣裳去了书房。 和田玉镇尺下是谢丞相交给自己的举子户籍信息。 他在烛火下翻看着,脑海中和先帝时的一桩桩冤案对上号,脸上的神色越来越肃穆。 谢丞相要是有能耐把这些人都弄进朝堂,那朝堂上将掀起滔天浪潮。 先帝不是个好皇上,赵晟又比先帝好不到哪去,父债子偿,他们入了朝堂,真的会为民请命吗?还是心中藏着复仇的焰火? 解云洲不是做事瞻前顾后,束手束脚的人,但现在他却有几分后悔那么痛快就答应谢丞相的请托了。 和自己得手段比起来,谢丞相已然算的上君子了,解云洲不在乎赵晟屁股下的位子牢不牢,但不代表他愿意看到天下再一次陷入动荡。 明日还得找谢丞相再详细谈一谈,至少他要知道谢丞相到底想做什么,当初他们合作的时候只说相互帮助,可不是把自己绑在谢丞相的动荡的船上。 稍有不慎,翻船了,皇上定容不下自己的,他无所谓,可意欢该怎么办呢? 眼前浮现出意欢无忧无虑的笑脸,解云洲深吸一口气,起身回到房间,意欢睡的不大安稳,眉头皱着,手也可怜的搭在身旁的空位上。 第七百八十章 故人之子 翌日一早,解云洲就把正要出门的谢丞相堵在了解府门口。 谢丞相愕然瞪大眼睛:“厂督这么早来,有何贵干?” 他的表情似乎在说你怎么还不快点去办答应我的事? 解云洲差点绷不住礼仪,反问谢丞相怎么会有这么厚的面皮,支使自己做事? “谢大人,怎么了?” 谢丞相的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随后一个一身青衣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解云洲眼前。 赵成明二十四岁,祖父十五年前曾是工部尚书,因为和白太傅作对被皇上贬黜,贬到了千里之外的琼州。 琼州瘴毒,还有野蛮不开化的岛民,从皇城到琼州,赵家走了三个月,折腾掉了老爷子大半条命,到了琼州后又因水土不服,抱着一颗忠君之心,想着皇上气消了还会召自己回朝,苦苦熬了两个月,最后人就剩一把骨头了,死前还念着‘皇上,臣冤枉。’ 赵成明的父亲是独子,身体弱不说,读书也不不成气,他祖父去世前也只得了秀才功名。 赵家去琼州前,赵成明已经九岁了,从小跟着祖父开蒙读书,聪颖用功,被老尚书视作赵家的希望。 他只记得自己从衣食无忧 的少爷,逃荒一样在赶了三个月的路,去了蛮荒之地,住得是房顶都要坍塌的破房子。 此次回皇城,他就是要重新光复赵家的荣光! 赵成明有张中正的脸,身量只到解云洲的耳朵,想来是长个子的时候吃了不少苦,抽条的时候没长起来。 “你这一声谢大人可是叫了两个人啊!”谢丞相惜才,开了谢净檀的书房给赵成明借书看。 赵成明的信息也在昨日谢丞相塞给自己的那沓子纸里,工部尚书和白太傅那点恩怨他无心过问。 两个当事人都已经化作枯骨黄土了,白家后人更是死的只剩白嘉娘一个,这一脉已经断了。 赵成明眼神清亮,对着解云洲不卑不亢:“赵成明见过厂督大人!” 他看向解云洲的眼神就像山间的溪涧里的水,不夹杂任何情绪,饶是解云洲这么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任何不好来。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谢丞相看解云洲钉子一样站在自家大门口,只好把解云洲请进了书房。 赵成明告辞去了暂住的驿站,看背影挺拔如松,气质如冷玉一般。 书房内,氤氲的茶香气在屋内蔓延。 谢丞相心情大好,得意的抚着自己的 胡子:“怎么样,老夫相人的眼光还不错吧?赵成明是个能提拔的人,他会知恩图报的!” 解云洲不说话,品了一口茶,昨晚上他仔细的思考过,谢丞相也许是在做利国利民的好事,其中也许夹杂着他个人的心思,无论如何,解云洲都不相这么轻易就答应。 “你还有什么条件不如一次说出来吧。”谢丞相比解云洲多活了及时年,看解云洲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是后悔了。 昨天解云洲答应的太过痛快,谢丞相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茬,不过早晚罢了。 今年春闱会在一个月后举行,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运作了。 解云洲放下茶盏,从胸中叹出一口气:“谢丞相如何保证,他们都会成为朝中的中流砥柱,而不是第二个白太傅呢?” 白太傅也是苦出身,一路爬到了太傅这个位置,随后掀起的风浪波及了上千人。 “我不能保证,我许我根本就看不到那一天,可人不能因噎废食啊,这个道理,我以为厂督大人比我更明白。”谢丞相哈哈大笑几声。 他坦荡的看着解云洲,十分光棍的耸了下肩膀,“也许十年,八年后这丞相府就要易主 了,我看不到那么远,但我敢保证至少我活着的时候,他们都会是肱股之臣。” 瞻前顾后是做不成大事的。 解云洲:“我想和你约法三章,如果这些人中有作奸犯科的,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不能容忍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让百姓遭殃。 谢丞相答应的很痛快,他心里还是那句话,他看不到那一天,随便解云洲怎么做。 除掉长歪了的枝丫,树木才能窜的更高。 对于谢丞相给自己的答案,解云洲心里并没有多大波动,他本来以为谢丞相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就等着一步步实施他周密的计划,没想到,谢丞相也是走一步看一步。 大有站在田埂上随手洒下一把种子的农人,庄稼能不能长出来,收成如何,他全不放在心上。 解云洲攥紧的拳头到底松开了,他笑着摇了摇头,朝堂已经是一锅粥了,就算谢丞相不塞人,也会有别人来分这杯羹。 “话我已经说完了,就不叨扰谢丞相了。”解云洲起身掸了掸并无褶子和灰尘的衣衫。 谢丞相笑着对解云洲点了一下头,一手背在后背,另一只手捋着自己得胡子。 太阳高高悬在天上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最后的冷意,春天彻底来了。 解云洲径直去了东厂,他不在的这段日子,东厂起了两起小乱子,但都被压下去了。 终于等到了厂督归位的这一天,东厂上下喜气盈盈,解云洲也换上了他那一身猩红色的官服,黑色的束腰把他坚韧的腰肢勒得极细,猿臂蜂腰形容的就是解云洲了。 “大人,外面有个叫赵成明的求见您。”一名东厂侍卫上千恭敬道。 解云洲对赵成明的印象还不错,就让人把赵成明领到他办事的屋子去。 赵成明从未踏足过东厂这个说起来就让人觉得带着血腥气的地方,心中难免好奇,但想着自己今日的来意,格外的规矩,目不斜视。 “你知道东厂是做什么的吗?找我有什么事?”解云洲一副冷冰冰,不易近人的表情。 往常多少人都会因为被解云洲凝视而产生心虚,胆怯的表现,但赵成明确坦然的很。 解云洲看得出,赵成明真的是个光明磊落的人,那他来找自己做什么,解云洲脑海中冒出一个猜想。 又是一个‘谢净檀’,难怪谢丞相会把人引入丞相府,言词间还对赵成明多有欣赏。 第七百八十一章 旧日婚约 事实证明赵成明和谢净檀真的很相似。 赵成明眼神清明,他开口道:“我打探到尊夫人是太医院唐太医令的遗孤,恰好当年我父亲和唐大人私交甚好,唐夫人有孕后就交换了信物要结儿女亲家。” 只是没想到,赵尚书被贬谪到琼州一命呜呼,而唐太医令则是被卷入了后宫争端,阖家都没了,只留下意欢这一根独苗。 “唐家出事的时候,我们已经在琼州一年了,当时我娘亲才刚收到唐夫人的报喜信不久,唐夫人说她生了女儿,后来我娘亲知道了唐家的事情还哭了一场,替她们在琼州立了衣冠冢。”赵成明语气平和,娓娓道来的语气很难让人生出厌恶来。 解云洲一听到赵成明说出他和意欢还有婚约后心里十分不舒服,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拳一样。 “我父亲给唐家的信物约莫是找不到了,但唐家给赵家的信物,还有当年唐夫人的亲笔信我都带来了,我想既然唐家小姐已经成婚,这些东西合该交给她,我们的婚约本来也只是家长私下约定,不违背公序良俗。” 说完赵成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青色的旧锦囊,上面的刺绣都有些断线毛躁了,还有一封信封已经 发黄的信,信封上的字迹清秀中带着些筋骨。 “完璧归赵,我赵成明也只是俗人一个,希望解大人能对我网开一面。”赵成明把东西都放在桌子上,随后起身,对着解云洲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解云洲面色沉静,他知道赵成明所说的网开一面不是他和意欢的旧事,而是改头换面,参加科举一事。 若是要造假就得从童生考试开始,所有的信息一应都得更换,涉及到要回这些人的原籍去动手脚。 解云洲是有这个本事,但也担着风险,一旦被查出来,不止是皇上,整个天下的人都不会放过自己。 赵成明虽然弓着腰行礼,但不减他铮铮君子气概。 “如果以后本大人要你杀人呢?”解云洲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来,他对外面可不大方,从不做没有利益的事。 闻言,赵成明抬起头:“我只杀有罪的人,不会滥杀无辜。” 这番回答看似回答了解云洲的话实在表明了赵成明的心思,他不会做解云洲手里的屠刀,任由他摆布。 “你能保证自己是圣人,一辈子都不犯错吗?昔日的白太傅塌台的时候多少人错愕不已,他起于微末,为官几十载,誉满天下,你 说不杀无罪之人,可要是你犯了罪,你又该当如何?”解云洲讥讽一笑,大话谁都会说。 解云洲歪了歪脖子,清冷的眸子里满是嘲弄的表情,看得人心里发毛,后背起了凉意。 两道沉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解云洲看着赵成明,在等着他的答案。 蓦地,赵成明笑了,如雨霁天青后青松一样,他摊开手掌,露出操练兵器留下的茧子,“区区不才,会些武艺,若有一天我忘了来时路,唯有自裁去地下向祖宗请罪!” 但凡赌咒发誓的可分为两种人,一种是蒙受了极大委屈急于自证清白的,还有一种就是有恃无恐的。 解云洲甚至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赵成明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以后会怎么做,但解云洲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好,你的事情我答应了,但我希望,以后你不会再拿十几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说事。”解云洲冷哼一声,眼神瞥向桌上的锦囊和信。 传言果然没错,厂督大人极爱妻子,自己这一步棋子走对了! 赵成明直起身,脸上满是春风得意的笑,简直比中了举还要高兴,他语气都轻快了不少:“大人放心,君子一言既 出驷马难追,出了东厂的大门,就再也没有这桩陈年往事。” 说完赵成明又行了一个礼,大步走出了门,看着他的背影,解云洲觉得赵成明的脚步比从前都轻快了,好像卸掉了千斤重担一样。 解云洲打开了旧锦囊,发现竟然是一枚连理枝花纹的玉佩,观其玉质地和做工,应该和意欢手里那个玉佩是一对。 意欢手里的那个应该是唐夫人的,这个想必就是唐大人的,当年唐夫人祖传的玉佩是一对。 “大人,他说的未必就是真的,要不要派人去查一查?” 角落里突然响起一道谄媚的声音,马志幽灵一样走到了解云洲身边,一脸自己想被委以重任的期待。 而且琼州,那可是有着众多稀奇药材的地方,他真的很想出去见识一番! 好巧不巧,解云洲亲自参与过造假玉佩,手里的东西是真还是假,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而且马志的演技太拙劣了,解云洲一眼就看穿了这家伙的小心思:“不用查,他有求于我,不敢在我面前作假。” 马志沮丧,如泄了气的河豚,他遗憾道:“厂督大人英明!” 怎么听着阴阳怪气的,解云洲瞪了马志一眼:“是你死皮赖脸要 跟在我身边学做事的,怎么这么快就厌了吗?” 大人这是要生气的前兆啊! 马志赶忙赔笑,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嗨呀,看我这张破嘴!属下刚才是爱药心切,一时嘴快,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自己怎么就没有小叶子那么油嘴滑舌呢!,马志心中懊恼,又怕真的被大人赶走,好一番小心翼翼的讨好。 看他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脑门上都冷汗的姿态,解云洲又是一声冷哼:“谅你也不敢,一边去吧,别打扰我。” 说着,解云洲打开信封,娟秀的字迹缓缓展现在眼前,虽然从未见过岳母,但他已经从字里行间窥见,岳母是个温柔和气的人,信中每个字都是对新生女儿的爱。 他已经料想到,意欢看到信后一定会哭一场了,解云洲不想意欢落泪,但又不忍让她无法看见娘亲遗留在世的痕迹。 赵成明,你还真会给我找麻烦啊! 解云洲摇了摇头,把东西都揣进怀里,起身抬脚就要走。 屁颠屁颠的跟在厂督身后,马志一路上一个字都不敢说,最后站在了解府的门口,看着显眼的牌匾,心中缓缓道,这就是大人口中的正事吗? 天大地大,夫人最大! 第七百八十二章 意欢生气 本来想找到趁手的工具就去后院挖菜地,没想到意欢低估了自己身体的娇气程度,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手心就细细密密的一阵痛。 洗漱的时候她还强忍着痛,可当拿起筷子的时候,光滑的筷子表面都会让她的手疼,意欢觉得自己做不到面不改色的用这样的手挥舞铲子挖地。 意欢的脸挂着,看得出沮丧不已,这会儿正捏碟子里杏干吃,咀嚼的很用力,似乎是在泄愤。 “怎么了,这是在和谁生气呀?”解云洲进门看到意欢气鼓鼓的样子就想逗弄她。 当着解云洲的面,意欢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她趿拉着软软的绸缎鞋,啪嗒啪嗒跑到解云洲跟前,摊开自己红红的手掌给解云洲看。 “我还想亲手给你种菜吃呢,可惜我的手不能挖地了,我知道种地也是讲究节气的,等我的手好了,就吃不上第一茬青菜了。”意欢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解云洲,又把脑袋扎进解云洲怀里拱了拱。 怎么好像一只撒娇的小狗一样,解云洲被拱的胸口发痒,他闷声笑了起来。 突然意欢直起身,疑惑的在解云洲胸口摸来摸去,刚才她感觉有什么东西硌到自己脑袋了。 只是她的举动太直白,好像是在占解云洲的便宜一样。 单纯的春祥赶紧背过身去,想了想,干脆走出了屋子:“奴婢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热汤之类的。” “我要一盏杏仁奶茶!”意欢扬起声调,对着春祥快要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道。 就知道吃,小东西,真可怜,一会儿估计要哭的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我给你带来点东西。”解云洲拉着意欢坐在床上,确认意欢的胸襟上别着干净的帕子后才开口。 意欢狐疑的跟着解云洲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了一圈,听到解云洲有东西要给自己后,下意识觉得一定是宝贝,旋即期待的盯着解云洲的胸口。 胸口都要被意欢的眼神盯得起火了。 解云洲从怀里掏出了旧锦囊和那封信,在意欢不解的视线中道:“我今天碰到你未婚夫上门,从他手里得到了这两样东西。” “什么!”意欢像屁股下突然生刺一样弹了起来,她眼睛瞪得牛铃一样大,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她动作粗鲁的掏了掏耳朵,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幻听呢? “什么未婚夫啊,你在说什么!”意欢上前用力摇了摇解 云洲的肩膀,恨不得把解云洲的脑浆都摇出来,谁让他乱说话! 解云洲被摇的连声求饶,但嘴上却不肯改口:“真的是你的前未婚夫来着,他今天来把你们曾经的定亲信物还给我。” 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呢,意欢真的被吓得不轻,心脏砰砰乱跳,方才要收到礼物的喜悦消失殆尽。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快别卖关子了!”意欢生气了,白嫩的小手推了推解云洲的肩膀。 解云洲露出受伤的表情:“他也是练家子,你竟然都不关心我有没有受伤?” 解云洲的身手谁人不知,能伤他的人怕是现在还没从娘胎里生出来呢。 意欢天真但并不傻,看解云洲活蹦乱跳的样子就知道他就是故意在逗自己,隐隐的意欢觉得心里不舒服,有种解云洲是在逗小猫小狗的感觉。 另一边,解云洲说完了还等着意欢心疼的扑过来查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受伤,却看到意欢的脸一下就冷了,站在原地不动,还不悦的皱起了眉。 自己的话让意欢不开心了,解云洲的心提了起来。 “好了,我刚才说错话了,我给你道歉,你不要生气,要不你打我两下?”解云洲说着 拉起意欢的手就要往自己的身上招呼。 意欢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微不可查的怒意:“不用了,我没生你的气。” 她是在生自己的气,谁叫她弱来着,弱者的示威在强者眼里与孩童打闹无异。 方才还笑嘻嘻和自己撒娇的人一下就变得冷冰冰的,解云洲心里暗自叫苦,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古人诚不欺我! 小东西,脾气还挺大,可谁叫自己喜欢她呢? 意欢就是骑在自己头顶上,解云洲也只会甘之如饴,还会扶着意欢不让她掉下来。 轻柔的捧起意欢的脸颊,解云洲深邃的眼眸深情的注视着意欢:“对不起,不该吓唬你,来找我的人是唐家的旧友,你还没出生时两家的长辈互换了信物,没想到一家被贬谪去了偏远之地,唐家却......” 耐心解释完,解云洲拉着意欢重新坐在床边,随后把锦囊在意欢面前打开:“你瞧,和你手里的那个是一对儿!” 几乎是解云洲把玉佩拿出来的那一瞬间,意欢的眼前就一亮,她心里冒出一个急促的声音,那个声音催促着意欢把玉佩抢过去。 解云洲的眼前闪过了一道白色的影 子,那是意欢的小手,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哭笑不得。 啪嗒,意欢的眼窝子一热,眼泪大颗大颗断了线的珍珠帘子一样往下落。 她有些疑惑的擦了擦眼泪,泪眼婆娑的看着解云洲:“好奇怪,我看到这玉佩心里就酸酸的疼。” 解云洲把意欢揽入怀中,下巴摩挲着意欢的头顶:“这是你父亲的玉佩,可能是冥冥中,他见了你觉得欣慰吧。” 父亲,意欢模糊的记忆中几乎没有这个人的脸,只有一道并不高大的清瘦身影。 “父亲。”意欢低喃着把玉佩放在脸颊上蹭了蹭,就好像是被唐太医令抱在怀中一样。 这块玉佩曾浸染过父亲的体温,想必他当初交换信物的人也是好人,她相信父亲不会推自己入火坑的。 “还有这一封信,是岳母的亲笔信。” 解云洲的话音刚落,意欢的又是喜悦的惊叫一声,这下眼泪也不流了,两眼灼灼的盯着信件。 “娘亲的亲笔信!”意欢声音颤抖,脸色罕见的纠结。 她已经忘记双亲的容颜了,心里对她们充满愧疚之情,也不知道他们泉下有知会不会怪自己不孝呢? 这封信她想看,又不敢看。 第七百八十三章 翟娆求救 “怎么了,不想看吗?”解云洲说着就要收起信件:“没关系,等你想看的时候再打开就好了。” 意欢一把按住了解云洲收信的手,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暗哑道:“我要看。” 她看着解云洲的眼睛,又大声的道了一遍:“我要看!现在就看!” 发黄的信纸在意欢的眼前徐徐展开,意欢无比珍视的捧着信,如饥如渴的读着每一字。 和解云洲预想的意欢会哭的场景不一样,意欢没掉一滴泪,反而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解云洲看不穿意欢的心思,但是坐在意欢的身边,他能感受到意欢身上散发出来的欢愉。 “娘亲说我玉雪可爱,生来身上就干净的很,不哭闹,乖巧极了。”读着娘亲的信,意欢已经脑补到了自己小时候可爱的样子。 读完了信,意欢珍重的把信重新叠起来放回信封中,然后把信封紧紧的贴在胸口。 以前心上那个空荡荡的,属于父亲和娘亲的缺口被彻底补上了,她的心前所未有的满足。 上天何其垂怜自己啊! 意欢的脸颊红扑扑的,她眼里闪烁着灼热的欢喜:“谢谢,这 份礼物我很喜欢。” 解云洲觉得窝心不已,伸出食指轻轻的在意欢的鼻尖上点了一下:“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办法给你弄来,对我,永远不用说谢谢。” 意欢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如今拥有的一切都让她无比感激:“我何德何能,能嫁给你做妻子呢?” 看着意欢崇拜自己的样子,解云洲的虚荣心迅速膨胀,他没发觉,自己的嘴高高翘起,看起来带着一丝傻气。 拿起那枚曾属于父亲的玉佩,意欢郑重的把意欢拴在了解云洲的腰间,“这原本就是属于你的。”意欢刚甜甜蜜蜜说完这句话,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警告道:“只是你可不许像我父亲一样,随便出去结什么儿女亲家!” 解云洲立刻做出无辜状,他耸了下肩膀:“我人缘可没有岳父大人那么好,暂时没有结儿女亲家的人选呀。” 直接从根源上杜绝了隐患。 意欢很想笑,也觉得解云洲在交友这方面有点可怜,她扯了扯玉佩,确保栓的很牢固:“他们不和你做朋友是他们没眼光,竟然不能慧眼识珠。” 对视那一刹那,意欢和解云洲都忍 不住笑出了声。 意欢这是不生自己的气了,解云洲上前蹭了蹭意欢的发顶,被意欢嫌弃又甜蜜的语气推开。 其实刚才看到了解云洲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意欢就后悔对他甩冷脸了,这世上再不会有像解云洲一样对自己这么好的人了。 把信件收好,意欢径自打湿帕子擦了擦满是泪痕的脸:“我知道你最近一定很忙,你放心,我会在家里乖乖的,一定不给你惹麻烦。” 什么未婚夫之类的话题就此掀篇,意欢深吸了一口气,站在解云洲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你是怕我护不住你吗?”解云洲最近就喜欢对意欢动手动脚的,他捏了捏意欢软软的耳垂。 “你放心,就算你捅破天,也不会想办法帮你把洞堵上。” 解云洲表情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逗自己的样子,意欢心中甜蜜又无语,怎么解云洲就连说情话都说的这么笨拙。 她起来像是很会惹事的人吗? “之前你不在家的时候,翟娆送来一箱子礼,说是谢你帮她在皇上面前美言,我没见她,东西也不想收,但她放在门口就走了,找个时间,把东西送回去吧。”意欢 道。 她心中对翟娆不喜,连带着她送来的东西也不喜欢,而且翟娆现在是县主了,再给解云洲送礼,被人抓住了一定会大做文章。 翟娆这哪里是送礼啊,估计是在向自己求救吧? 求救? 解云洲眼神猛地一亮,他们在县主府邸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可就是没能找到翟疆的踪迹。 翟疆此人睚眦必报,不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放过翟娆,人的脾气秉性不可能突然转变。 “好夫人,多亏你提醒我!”解云洲说完重重的在意欢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风一样的就走了出去。 意欢没见翟娆,但是门房见到了。 把门房叫进了书房,解云洲表情严肃问道:“你亲眼看到了那翟娆了吗?她可有什么异常?” 门房见了解云洲甚是激动,努力回想后道:“她蒙着脸,看不清脸上有什么表情,但是身子好像不大好,一直在打摆子呢,要不是身边有婢女搀扶着,只怕就要倒下了。” 这么弱的身子还来厂督府求见,实在是不知礼,还好夫人没有见她,不然翟娆要是倒在了厂督府,夫人就是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了。 “婢女?什么 样的婢女?”解云洲又追问道。 门房眼睛上翻,然后确定道:“年纪挺小的,圆圆的脸,眼睛不大,看着有些瘦。” 翟疆极有可能已经潜入了县主府! 往常跟在翟娆身边的阿珠和翟娆几乎形影不离,阿珠没跟着翟娆出来,可能是出事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解云洲抚掌大笑两声。 解云洲快马加鞭进宫面圣。 议事殿内。 “你说翟疆极有可能就在县主府?”赵晟疑惑的看着解云洲,语气上扬。 这也只是解云洲猜测而已,并没有实在的证据,赵晟疑心这是解云洲在糊弄自己,有些不大开心。 “皇上只要召翟娆进宫一试就便知道了,若是她不来,就能确定翟疆在她府上。”解云洲斩钉截铁道。 翟疆不敢让翟娆进宫,他知道,翟娆只要进宫就一定会泄露他的踪迹,到时候他脱身就会变得困难重重。 “好,徐内侍,去宣翟娆进宫,就说皇后娘娘想见她,讨教制香一事。” 翟娆会的不仅仅的熏香,线香也有所涉及,世人皆知皇后娘娘自从亲弟过世后就一直亲手制线香,俸诸天神佛,为亲弟祈福。 第七百八十四章 翟娆之死 县主府。 室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阿珠浑身血迹,已经不成人形了,四肢被绑在床柱上,头无力的垂着,胸膛上看不见任何起伏。 “别打了,绕她一命吧!”翟娆跪在冰冷的地上,说着求饶的话,身子却不敢动弹一下。 凌厉的破空声响起,带着倒刺的鞭子又抽在了阿珠身上,阿珠的手指似乎动了动,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就算翟疆现在住手阿珠也活不成了。 “贱人。”持鞭男子恶声恶气骂了一声,转过头,蹲下身,一只粗粝的手钳住了翟娆白皙纤细的脖颈:“妹妹,你怎么敢替她求情,她心里一定恨死你了,毕竟她是为你而死的。” 阿珠陪伴自己许久,对自己忠心耿耿,她对阿珠情分是有的,但是阿珠的命和她自己的命比起来,自然是自己的命更重要一些。 不过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如今阿兄正在气头上,她若是表现出对阿珠全然不在乎的样子,阿兄就会知道这样的‘惩罚’对自己毫无震慑。 等待她的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说不定那鞭子还会落在自己身上。 翟娆坚定眼神,脸已经因为窒息变得青紫:“她是我的奴婢,她做的事情都是经过我的 授意的,她是无辜的。”翟娆费力的说完,感觉自己的肺疼的要裂开了。 翟疆最讨厌别人背叛自己,尤其是翟娆,他一直以为翟娆会对自己言听计从,没想到了,就是她在背后给了自己一刀。 “你还真是有恃无恐啊,你的脑子是坏掉了?竟然替一个奴才求情?” 嘶拉,翟娆的衣服变成了碎布条,翟疆把翟娆按在了桌子上,粗暴的蹂躏她的身体,翟娆疼痛难忍,哀声求饶。 门外传来弱弱的声音:“宫里来人,说要宣县主进宫,皇后娘娘要见县主。” 闻言,翟娆立即挣扎起来:“皇后要见我,我得去,不然......” 还敢和自己顶嘴,不过是想跑罢了,抓着翟娆的头发,翟疆用力的把那脆弱的头颅敲向桌子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喘息急促的男声道:“就是她病了,病得下不了地。” 翟疆残忍一笑,他就不信那个传旨的内侍还能进到内院来看望翟娆一眼不成? 不过他也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想必解云洲已经猜到了自己就在这里。 想到这,他又故意加重力气磋磨翟娆,眼神可怖,都怪这贱人,若不是她趁自己不注意在这贱婢的帮助下跑出去给解云洲 送什么礼,他还能继续在皇城待上一段时日。 反正该布置的都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最后收尾的活计交给其他属下也行。 翟娆的身下因为翟疆粗暴的动作疼痛难忍,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但紧紧闭着嘴,生怕发出声音后会招来更粗暴的对待。 毕竟是相伴十余年的时光,对于翟疆的那些恶劣癖好,翟娆烂熟于心。 她现在只怕翟疆一会儿也不肯放过自己,怎么办?翟娆被巨大的无力和恐惧感萦绕着,身体动弹不得。 而翟疆也已经到了最要紧的关头,他一只手摸起放在一旁的鞭子,缠绕在翟娆的脖子上:“放心,不会让你太痛苦的!” 鞭子的倒刺扎入脖颈的嫩肉中,翟娆呼哧呼哧费力喘息着,眼前开始发黑。 “嗖嗖”声不绝于耳,一枝枝闪着寒芒的利剑穿破窗户,尾羽颤巍巍的扎入桌面。 飞快的抽身,饶是如此,翟疆的侧脸还是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屋外响起解云洲的声音:“翟疆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早在议事殿上,解云洲就猜到了一旦皇上派人去宣翟娆进宫,翟疆就一定会伺机逃跑,他不能给翟疆这个机会,故而领着二十几个 东厂侍卫和二十几名金甲卫一起包围了县主府。 要是应了解云洲,那自己才是傻子呢。 低笑几声,翟疆躲好后气沉丹田道:“解云洲,你知道我只是想让翟娆死而已,我们兄妹之间的事情,你们也要管吗?” 解云洲娴熟的搭弓射箭:“你在金国如何我管不着,但是在皇城就是不可以!” 话音落,那枝箭带着能穿透一切的气势冲着屋内的翟疆射去。 翟娆挣扎这往屋外爬,留在屋子里,她只有死路一条,但是爬出了屋子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看着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的翟娆,翟疆眼里迸发出憎恶之色,在翟娆行踪不明的那段日子里,他总能在梦里梦到翟娆的身影,梦里的翟娆把自己退下悬崖,推入炼器火炉,总之一直都在害自己。 “贱人,贱人!”翟疆躲避着雨滴一样密集的箭雨,飞快的弓腰前行,把翟娆挡在自己身前一脚踢开了房门。 此时,接应翟疆的人也已经飞快赶来,和负责放箭的侍卫缠斗在一起,箭雨被迫停滞。 一枝冲着翟疆去的利剑不偏不倚,正好射入了翟娆的心脏,翟娆瞪大眼睛,血液的流失让她浑身发冷。 为什么,她还不想死。 翟娆死不瞑目,她衣不蔽体,仰面躺在地上,映在眼里最后一幕就是翟疆飞速掠上房顶的身影。 有死侍舍命相护,杀死翟疆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解云洲淡淡道:“不用追了。” 青天白日的,翟疆一旦浑入百姓多的地方,对百姓来说是种灾难,翟疆杀人如麻,少不得为了逃跑制造出更大的混乱。 而且,解云洲总觉得不大对劲,翟疆是怎么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进了县主府的呢? 东厂的侍卫对解云洲言听计从,自然不会多嘴,但宫里的金甲卫却仗着自己直接听命于皇上,对解云洲的决定颇有微词。 “厂督,我们人手这么多,为什么不追?错过了这次机会......”金甲卫里站出一名年纪略长的人不满道。 “那你们就是追啊。”解云洲冷冷道,看都没看和自己说话的那人一眼。 自觉收到了侮辱,金甲卫们气哄哄的朝着翟疆逃跑的方向追去了。 哼,回宫后他非要向皇上禀明解云洲的举动不可! “属下方才闻到一股鱼胶的味道,摄政王可能戴过人皮面具。”马志凑上来,他们所在的位置是风向下游,他的鼻子一向灵敏,一点点味道都能嗅探到。 第七百八十五章 赵晟试探 人皮面具。 解云洲眯了眯眼,扯出一抹冷笑,看来赵流光还藏着掖着,没和自己说实话,他可从来都没提过翟疆伪装,戴过人皮面具这件事啊! “走,去宫里。”解云洲衣袂翻飞,脚步轻快,背影挺拔如松。 厂督果然完美!马志心里羡慕,下意识去模仿厂督的姿态,昂着脖子挺着胸快步追了上去。 议事殿。 “金甲卫把人追丢了,说你下令不必追,朕想知道原由。”赵晟歪坐在椅子上,眼皮半合着,无喜无悲的看着解云洲。 翟疆要是那么好杀,那些和翟疆斗了几十年的人岂不是要呕血而死? 解云洲:“放长线钓大鱼,臣怀疑翟疆在皇城里埋了暗线,伺机在皇城掀起大乱。” 不然为了一个翟娆,他又岂会冒着生命危险在皇城逗留了这么长时间。 这一点赵晟早有怀疑,解云洲的话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翟疆一定在预谋着什么。 “还有一点,赵流光在玉清观的时候和摄政王有过接触,他来找过臣寻求帮助,但他没说实话,至少在摄政王戴着人皮面具和他接触的事情他没说过。” 闻言,赵晟的眼里终于冒出了一点感兴趣的模样。 “去把世子 叫来。”赵晟起身伸了个懒腰,他的脖子因为刚才一直批奏折有些僵硬,动一动就觉得酸痛不已。 不一会儿,赵流光就到了议事殿,他进入大殿后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为什么皇上和解云洲都用那种看犯人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心虚的擦了擦汗。 知道自己的脸色过于难看,赵流光勉强笑了笑,发现皇上和解云洲都冷冰冰的后就收起笑脸,局促的站在那里。 “翟疆摸进了县主府,还杀了县主和她的婢女,事后发现,翟疆杀了负责采买的厨子,蒙上人皮面具混入的县主府。”皇上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看向赵流光:“你怎么看?” 赵流光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眼神游移的看向解云洲,皇上怎么会对自己说这种事情啊! 他真的不知道翟疆什么时候去的县主府啊! “臣弟不知。”赵流光摇头,他觉得自己好委屈,明明他也被翟疆威胁过生命安全,为什么要盘问他呢? 解云洲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既然他有能耐混进县主府就一定有机会混进宫里,他能杀了相处几十年的妹妹,可见是个泯灭人性的,在他眼里杀人和杀鱼没什么区别。” 闻言,赵流光的心一哆嗦,他抬手搓了搓脸,蔫头蔫脑:“他说要帮助我谋反,但我拒绝了他,天地可鉴,我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我是不敢想啊!” 说着,赵流光哭的涕泗横流,他跪在地上,往皇上所在的位置挪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委屈的气息。 解云洲又道:“皇上一定要加强宫内的巡查,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翟疆就已经混进宫了。” “危言耸听!”赵晟怒斥一声,解云洲这话刺耳的很,让解云洲混进县主府,那是因为县主府的侍卫无能,他的金甲卫各个都是百里挑一,岂会如县主府的下人一样! “厂督说得话你们都听到了,知道该怎么办吧?”扭头,赵晟就瞥了金甲卫们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还不快点加强巡逻搜查! 金甲卫们被这个眼神看的浑身一凛,绷直身子,心里发誓一定要把摄政王防住了! “翟娆死了,她毕竟是皇上才封的县主,当日何其风光,不厚葬怕是说不过去。”解云洲蹙眉。 百官皆知皇上脾性凉薄,可百姓们还不大清楚皇上得性子,他还不想掀翻朝政,多少要维护些皇上的颜面。 “就按照郡主的规格葬了她吧,她也没做什么太大的贡献,这已经是抬举她了。”赵晟一脸不耐烦。 翟娆死了,赵晟心里还有些感谢翟疆,只要翟娆还或者就会不断的提醒自己他和翟疆用过一个女人,让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解云洲点了点头,又瞥了一眼局促不安的赵流光。 议事殿内静的能听到互相的呼吸声,和解云洲与皇上的气息相较,赵流光的呼吸要急促许多。 他小幅度的深吸气,然后又强迫自己开口道:“都怪摄政王太狡猾了,他在玉清观像逗狗一样逗臣弟!臣弟怕死,这才佯装与他同流合污,可臣弟也告知厂督了呀!” 那翟疆只说以后会联系自己,可他回宫后确实没再收到过翟疆的任何信息! 他这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厂督大人,您倒是帮我说句话啊!”赵流光看向解云洲,本想扯他的衣服但想到那画面太不雅观就止住了要伸出去的手。 赵晟:就是他来朕面前告了你一状,你还指望他帮你说好话? “太极殿也得严加看管起来,既然翟疆杀了翟娆不要紧,世子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解云洲冷嗖嗖的看了赵流光一眼,嘴角似 笑非笑。 一股寒意顺着赵流光的脊背往上窜,他神情紧张,总觉得自己脖子凉嗖嗖,似乎有开了刃的兵器架在脖子上。 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赵流光把求救的视线投向解云洲:“金甲卫的职责是保护皇上,皇上的安危比我重要,我不能和皇上抢人,能不能安排些东厂侍卫来保护我啊?” 这事儿解云洲点头也没用,还得看皇上的想法。 赵流光又眼巴巴的看着皇上:“皇上,您不能看着臣弟送死吧?” 赵晟:这有什么,你死就死吧。 反正你也不是安南王亲生的,就算死了,只要安南王闹事的时候把你的身世抖出来,安南王还能更丢人些! “那就你看着安排吧。”赵晟摆了摆手,又觉得这事儿无聊至极。 翟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想杀了他还得先拔掉他的利齿。 “元后还没生吗?元帝也是要死不死的。”赵晟迅速转移了话题,开始思考如何从金国开始下手。 解云洲不语,他前些日子卸任厂督之职,等于蒙住了眼睛堵住了耳朵,自然不晓得这些。 下一刻,徐内侍缓声道:“元后肚子里的约摸是个男孩儿,元帝已经不能言语了,还没死呢。” 第七百八十六章 赵流光坦白 “真是麻烦,要死也不死快一点,朕都等的没耐心了。”赵晟用力敲了敲桌子以表达自己的愤怒。 他全然无视赵流光还跪在地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桌子上。 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解云洲出神片刻,然后瞥见赵流光一直在偷看自己。 赵流光一和解云洲对上视线,眼里立刻闪烁起希望的光。 快点跟皇上替我说几句好话! 赵晟斜着眼睛看赵流光,单手撑着下巴等着看戏。 放长线,钓大鱼,解云洲还用的上赵流光,在赵流光期待的视线中,解云洲道:“世子的膝盖跪的痛了吧,别把世子跪坏了,安南王该心疼了。” “既有世子给你求情,还不快点起来!”赵晟终于开了金口。 赵流光龇牙咧嘴的起身,小内侍连忙上前搀扶。 看了半天戏,赵晟累了,摆手叫他们退下。 出了议事殿,解云洲就被一瘸一拐的赵流光叫住了。 赵流光脸上不敢露出任何不忿的表情,反而笑脸相对。 “刚才多谢厂督大人帮我说话,要不是大人,我还得跪着呢。”赵流光心内叹息一声。 皇上时不时就把他叫去,像今天这样磋磨一 番,每每都要跪上一两个时辰才叫他起来。 通常皇上为显示恩德都会让轿撵送他回太极殿。 这次皇上一定是因为翟疆的事情心里不舒服来找自己的晦气。 解云洲冷脸:“端的看皇上的心情和我没多大关系,不过我在大殿上说的也不是吓唬你的话,和翟疆玩心眼?你不是个,别真把自己陪进去。” 翟疆睚眦必报,翟娆都能杀,可见他已经灭失人性了。 闻言,赵流光收起嬉皮笑脸,严肃对待道:“我知道自己在皇城人微言轻,大人从来都不信任我,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利用大人,害大人。” 赵流光说完对着解云洲行了一礼。 若不是解云洲半夜把他叫出去,说了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也不会有翟疆偷听,被翟疆威胁这一茬了。 心里说对解云洲一点怨气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赵流光沉着脸回到了太极殿,世子妃温氏看他脸色不悦就不往他身边凑。 在皇上那受了气,回来又没有人温柔小意。 他心里还是生气,饶是他不是安南王亲子,也不至于这么没地位吧? “你是不是后悔来了?”赵流 光看着世子妃的眼睛露出了一丝伤心的表情。 他很怕,怕世子妃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会弃自己而去。 安南王妃是自己的娘亲,她肯定会想办法帮自己,世子妃也是禹州大族,她娘家和自己的外家联合在一起,他未必没有和父王一搏之力。 不如趁早对世子妃交个底,万一哪天翟疆发疯再用此事来要挟自己,他也不怕世子妃会和自己翻脸了。 “世子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我夫妻一体,我来是我心甘情愿,更是我的本分。”温氏说话声音柔柔的,看向赵流光的时候表情嗔怒。 赵流光上前一步,蹲在了世子妃温氏脚下,温氏的身体瞬间一愣。 她心中警钟大作,世子前一刻还在和自己生气,突然又低服做小起来,情绪转变如此之快,定然有问题! “我,解云洲说我可能不是父王的亲子。”赵流光满含委屈道。 紧紧盯着世子妃的脸,不想错过她流露出来的任何反应。 世子妃眼睛瞬间瞳孔紧缩,“怎么可能,一定是解云洲在胡说,世子你长得和父王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呀!” 而且父王精明强干,若世子的身世真 的有问题,他老人家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温氏的心乱成了一锅粥,几乎要沸腾起来,不行,她得给禹州去一封信,让自己的娘家查一查! “解云洲一定是欺骗你的,世子仔细想一想,他可以借此要挟你,让你对他言听计从,世子千万不要糊涂,轻易就信了他得话啊!”温氏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着世子语重心长。 赵流光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但怀疑的种子在他心里种下,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猛然惊醒,万一他真的不是父王亲子又该当如何,他要如何才能破局? “你在干什么!”门口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怒斥,随后是铜壶落地的声音。 遭了,刚才屋外有人偷听,赵流光窜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屋外,一把就揪住了看起来神色慌张的婢女。 竟然是白侧妃的婢女小盈。 事关重大,世子妃也赶忙走出来一探究竟,看是小盈,她冷脸:“你鬼鬼祟祟做什么?还是你家侧妃让你来偷听?” 小盈的衣领还被世子抓在手里,她像只小鸡一样被世子拎着两脚脚尖点着地。 “奴婢方才什么都没听见,奴婢只是路过 而已。”小盈颤声解释道。 只是她的表情实在没有说服力。 光是她那闪躲的眼神就已经揭穿了她在说谎的事实,再加上她所说得话,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厢房内的白嘉娘也听见了外面得动静,她嘴角扯出冷笑,哼,小盈这就叫求仁得仁! 小盈不是看不上自己,想攀主屋的高枝吗?那就让她自己好好体会一番,主屋的高枝可不是那么好攀的! 白侧妃的屋门静悄悄的,想来白侧妃是故意躲着不出来,想借自己的手料理这背主的婢女。 世子妃温氏不悦,可她看世子还在盛怒之中,看样子是不打算放过这个胆大包天的婢女了。 赵流光在太极殿一众宫女和内侍面前,逐渐收紧了自己扣在小盈脖子上的手。 小盈本就得了伤寒,被这么一吓再加上奋力挣扎,涕泗横流,污脏的鼻涕都流到了赵流光白皙的手背上。 “该死!”赵流光像是被灼伤了一样,赶紧甩了甩手,“都瞎了吗,还补快去给我打水净手!” 赵流光怒斥一声,无比嫌恶的看着小盈:“把这碍眼得东西给我关起来,没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何她接触!” 第七百八十七章 唐珊珊送礼 翟娆和婢女阿珠被风光大葬葬了皇城郊外一处风景秀雅的山上。 厂督府。 “她就这么死了。”意欢唏嘘,翟娆在宫里的时候没少给自己使绊子,意欢现在还能回忆起她对着自己颐指气使的样子。 那样一个妩媚妖娆的女子就这么死了,意欢也不想再去计较以前的那些事。 “男人都是冷酷无情没有心的!”意欢突然气哼哼道。 听解云洲说,翟娆在金国的时候颇受翟疆的宠,可利用的时候翟疆毫不犹豫的把翟娆推了出来,要她死的时候也一点不犹豫。 她齿寒不已,一如皇上对皇后娘娘,全无半点真心。 “还好他不是这样的。”意欢脸上浮现出一抹娇羞的表情。 白净的皮肉一下就被染成了粉红色。 春祥暗道,厂督大人也就在夫人面前还有些人气。 外人眼中的厂督大人也不是什么善人。 解云洲进屋后看到的就是意欢满面含情的思春模样。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还不等意欢开口,春祥就向解云洲揭发了夫人的花痴行径。 “妇人正在夸天底下再也找不出像您这么好的……” 春祥的话没说完,意欢已经跳起 来捂住了春祥的嘴巴,看似凶巴巴实则软绵绵道:“不要乱说话!” 意欢对着春祥一直眨眼,眼神里带着求饶,好姐姐,快收了你的神通吧! “宫中的唐珊珊托我给你送了一件缂丝的扇面,虽说缂丝贵重,但一个扇面也不值什么,我怕她继续和我再宫道上纠缠,被人看到不好,就做主替你收下了。” 说完,解云洲把手里得红漆盒子在意欢面前打开,一面漂亮的花鸟缂丝扇面展露在意欢眼前。 意欢瞬间眼前一亮,好漂亮:“这种世面上罕见的东西我哪里舍得镶在扇骨上,还是做成摆件吧。” 缂丝工艺复杂,传承也极其严格,世面上少有缂丝制品流通。 多数缂丝匠人都被搜罗起来,所做的东西夜都是御供。 唐珊珊夜聪明,知道金银俗物自己不缺,就送了这缂丝扇面给自己。 那扇面上得黄鹂鸟栩栩如生,几乎要跃出扇面,说不定是哪个缂丝匠人得得意之作。 想到这里,意欢得心酒沉了下去,她自己那三脚猫得功夫,偶尔绣出合心的东西都会珍藏起来,缂丝匠人的心血却都无法被他们自己保存。 “她有求于你, 要不就是想借着讨好我的名义讨好你。”意欢眼皮子也没那么浅,自己的钱权势全都依托解云洲,唐珊珊无缘无故,为什么要送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 解云洲淡然的坐在了凳子上,自顾自的斟茶抿了一口。 唐珊珊急于在宫中站稳脚跟,想让自己当她的靠山,可解云洲并不想淌宫里这滩浑水,东西收了也没什么,一来唐珊珊没张口求过什么,二来,他也不曾承诺过唐珊珊什么。 可意欢不懂这些,她只看到了价值千金的东西,嗅探到了唐珊珊的心思,一时间有些惶恐。 “要不还是把东西还给她吧。”意欢关上漆盒,把漆盒往远处推了推。 解云洲笑了点了下意欢的鼻尖。 “你以为我的万贯家财都是怎么来的?” 意欢歪了歪脑袋,一派天真:“我知道你的俸禄不足以支撑这么这样花销,可是你还有那么多产业,那些产业赚来的呀?” 闻言,便是春祥也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夫人海真是可爱,大人再夫人眼里夜太干净纯粹了吧! “错了,我要是真的那么廉洁,皇上反而容不下我,只要我收了钱却不办事,我得身份 和恶名摆在这里,谁又能把我怎么样呢?”解云洲讥笑一声。 咔嚓,意欢觉得自己心里发出了一声碎裂的声音。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解云洲眼神冰冷,视线飘向巍峨的皇城方向。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财都收的,我只收不义之人的不义之财。”解云洲一看意欢,这才发现她在别扭的扣手,赶忙解释道。 意欢没抬头,小声嘟囔:“可是你收了唐珊珊的礼。” 她怎么还在计较这个啊! 解云洲还不知道自己在意欢心里的完美形象出了裂痕,只觉得意欢天真可爱。 对着交情尚浅的人都能有恻隐之心。 “我派人去扬州查过,唐珊珊与你算的上亲戚,只是到了你们父亲那一代就出了五服,起初她家里定的进宫选秀人选并不是她。”解云洲对着意欢扬了下英挺的眉毛。 唐珊珊容貌最出众,但同辈之中论心性和聪明都不是佼佼者。 唐珊珊从扬州启程进皇城的时候,好巧不巧,她同族的一位相差两个月的妹妹病逝了,而且是急症。 只要动脑子想想其中的关窍就能知道唐珊珊族妹的病逝和唐 珊珊脱不开关系,所谓病逝,不过是唐家人捏着鼻子替唐珊珊遮掩呢。 “天底下恐怕只有你这么一个纯粹的人!”解云洲深情款款的捧起一换得脸颊。 不止意欢对解云洲的形象深有误解,解云洲对意欢又何尝不是呢? 春祥摸了摸耳朵,尴尬的想笑,奈何厂督大人何夫人已经你侬我侬的对视上了,她只能憋着。 “她也不是好人,以后我们都不要理她了,她送来的东西夜找机会送回去吧!”意欢心里觉得膈应,好好得东西,偏偏被唐珊珊这样手染过亲人鲜血的人摸过,她瞬间就丧失了珍藏得心。 解云洲宽慰意欢:“把心放宽些,这世上好人少,多数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有能力的如翟疆,一刻不停的搅弄风云,恨不得天下大乱,无能的一如街头巷尾的鼠辈,甚至是看似平凡老实的老农,都有恶念坏心,不过是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这一竿子着实打翻了一船任,意欢被好话捧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恨不得飘起来,但又觉得解云洲得话怪让人害羞的。 不管解云洲怎么说,意欢心意已定,唐珊珊得东西她断然不会要。 第七百八十八章 请安争吵 赵晟耳目众多,唐淑媛入宫不久,虽得宠但还没来的及培养出自己的心腹,宫里不知被掺进了多少其他宫的暗桩。 她信不过旁人,亲自捧着漆盒追解云洲的事情不过一晚上就已经阖宫皆知了。 御赐的东西的造过册,几乎是在这个消息被传出去的同时,大家伙就连唐淑媛送了解云洲什么都知道了。 用过早膳,众人去皇后宫里给皇后请安,一如往日,众人坐在一起说说场面话,倒也言笑晏晏,显得祥和热闹。 高云瑶一身茜色蜀锦宫装,头上戴着一整套红宝石头面,那宝石最小的都有指甲盖大小。 淑妃和高婕妤因为有孕都在宫中养胎不出,只有些低位妃嫔往皇后娘娘这里来。 秀充仪往日都和瑶妃不和,她自诩自己是厂督那一派的人,对暗中没少对厂督夫人伸手的瑶妃抱有敌意。 可两个任之间,一个是充仪,一个是妃,天差地别,高云瑶只当是秀充仪替自己解闷了,从不和秀充仪一般见识。 这个有着金国血脉的女人长相美艳,皇上不经常去,可到底也没彻底忘了她。 不过这两天因为皇后在玉清观遇刺还有翟 娆被杀一事吓得不轻,生怕会因为身具金国血脉被皇上迁怒。 万幸又不幸的是,皇上好像又把她给忘了。 秀充仪进宫的时候没多少财物傍身,瑶妃头上那样成套的红宝石头面是没有得,只有成色略次等些的红宝石钗子。 她宝贝着呢,轻易不上头戴出来。 享受着秀充仪羡慕嫉妒的眼神,高云瑶红唇轻启:“听说妹妹你给厂督大人送了个缂丝扇面?不是我有心说你,只是皇后娘娘对妹妹你如此关照,你有好东西不先想着皇后娘娘,怎么想到厂督大人了?” 所有人都听得出瑶妃得挑拨,唐珊珊因为经历都少,在这堆人精里显得天真的格格不入。 她在家里用惯了的那些能让她再后宅中无往不利的手段在高位妃嫔眼里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真正的上眼药就是当着她的面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了,偏偏句句在理,她无从下嘴反驳。 “不是的!皇后娘娘,臣妾对您绝对没有不臣之心,只是臣妾先前在厂督府受过厂督大人和夫人的照顾,手里有了点好东西就想回报他们一二。”唐珊珊面色发白,双手紧紧的攥着裙子,姿 态紧张的宛如担心被长辈训斥的孩童。 就算唐珊珊不解释,皇后也不会因为这么大殿的事情问罪唐珊珊。 瑶妃扯虎皮做大旗,不过是想吓唬唐淑媛罢了。 维持后宫之道在于中庸,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做皇后也是这个道理,只要不涉及人命,谢净沅也分不出那么多的精力去管妃嫔们之间的小打小闹。 皇后娘娘对厂督夫人青眼相加不是秘密。 唐珊珊为此还特意模仿过厂督夫人的举止,就算长得不像也要做到务必让皇后娘娘觉得熟悉才行! 一瞬间,高云瑶就知道了唐淑媛想出来得在后宫的立身之道。 高云瑶觉得荒谬,唐淑媛竟然想在皇后娘娘这座庙上香? 高云瑶轻笑一声,娟帕掩在嘴角:“刚才我约摸是眼花了,我瞧着唐淑媛有几分意欢的模样,到底是在厂督府住过,是我小心眼里,淑媛千万别和我计较!” 瑶妃阴阳怪气的,让唐珊珊一下就破功了。 唐珊珊粉白的面皮一下变得灰淡,眉宇间隐隐可见恼羞成怒之色。 “瑶妃娘娘明查秋毫,倒是比皇后娘娘还要在意咱们这些姐妹,明明瑶妃姐姐的身体也 不大好,还要劳神费心我们,真叫人过意不去。” 秀充仪学到了几分阴阳怪气的功夫,深陷的眼窝衬托得她眼睛又大又妩媚,只是她的视线毫不隐晦的在瑶妃肚子上扫了一眼。 论恩宠,淑妃不如瑶妃多,人家就是怀孕了,而你瑶妃却连着流产两次呢! 明知秀充仪不是在替自己说话,唐珊珊还是忍不住对秀充仪心生好感。 高云瑶美目怒瞪,看向秀充仪的视线几乎要化作实质,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扎在秀充仪脸上。 那已经算是秀充仪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青鸾殿不是让你们吵架的地方,大家都一起在侍奉皇上,本应和和美美的做一家人,争一时的口舌之快只会坏了大家之间的情分!”谢净沅一盏茶喝完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茶盏放下发出一声轻盈的脆响,皇后娘娘表情和语气都淡淡的。 这几乎是约定俗成的了,皇后娘娘放下茶盏,众人就该散去了。 秀充仪以为皇后娘娘这是偏向自己,要不然怎么没等让瑶妃开口就叫散了呢? 她趾高气昂,扬起漂亮的脖颈:“皇后娘娘操持宫务就已经够辛苦的 了,咱们帮不上忙也得体恤娘娘一二不是?” 皇后娘娘的身体自从小产后就一直不大好,就这样还牢牢把持着宫务。 没有皇上的宠爱就只能把权利攥在手心里了,皇后娘娘真可怜。 高位妃嫔中唯有自己没有孩子,说不着急是不可能的。 高云瑶突然含笑看了秀充仪一眼,有个念头已经埋在自己心底许久了,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说不出。 多亏了秀充仪口无遮拦,她可帮了自己大忙! 高云瑶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整齐的发髻,对着皇后露出娇柔的笑:“臣妾在宫里的人就没一个像皇后宫里这么伶俐的人,臣妾想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学学,回去好调理调理我宫里那些不成器的奴才们!” 这不就是想要染指宫务吗?什么学习不学习的,说的倒是好听! 秀充仪点燃了的炮仗一样,“瑶妃娘娘得去求皇上才行,毕竟宫务夜不是谁都有资格看的。” 我是混血,地位卑贱,可你瑶妃也是从宫女爬上来的。 说来她们二人还有共通之处,她们都是由高廷尉送进宫的。 高廷尉一死,她们共同的靠山也都没了,现在各凭本事。 第七百八十九章 小盈被处置 人要是想作死,真是拦都拦不住。 高云瑶垂眸,眼里的杀机一闪而逝,她看向秀充仪的时候脸上虽带着笑意,却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皇后娘娘垂范后宫,是咱们学习的典范,这宫里能让瑶妃娘娘学习的,也就只有皇后娘娘了。”唐珊珊见秀充仪和瑶妃之间剑拔弩张的,连忙生硬的说了两句场面话。 好啊,我帮你挡箭你竟然背后插我一刀! 秀充仪一个凌厉的眼刀扫在了唐淑媛身上。 唐淑媛心内苦笑,她刚入宫不久,盛眷不如旁的妃嫔深厚,她怎么敢得罪这些高位妃嫔? 高云瑶笑了笑没说话,心里藏着怒气向皇后请辞走出了青鸾殿。 走在狭长的宫道上,银月小心翼翼:“娘娘何苦和那些糊涂人计较,没得坏了娘娘的身子。” “本宫不生气,只觉得她们可怜。”高云瑶漂亮的眉眼间满是寒意。 可怜她们没宠没地位,只要自己想随时可以碾死她们,但她不屑于如此。 不过,着宫权她是分定了! 皇后娘娘精神不大济的时候都得处理宫中事务,若是彻底倒下,连床都爬不起来了呢? 想到这里,高云瑶娇艳的脸颊上绽 放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秀充仪看来也想巴结皇后,那本宫就助她一臂之力好了!”高云瑶说完冷哼了一声,和她作对,还想平安无事,做梦去吧! 太极殿。 “那个婢女不能留,她定是听到你我得对话了!”赵流光急的口里生出两个燎泡,说话的时候火燎燎的疼痛。 他说完后斯哈一声,疼得脸都扭曲了,他捂着脸眉间全是躁意。 温氏叹息一声,后宅手段她见识多了,想要一个人无声无息消失,最好得办法就是让她生病。 “她到底是白侧妃的婢女,还是先和白侧妃说一声吧。”温氏自诩是重规矩的人,她再瞧不起白侧妃,也绝不会在这种事上落下话柄。 赵流光眼睛一竖,重重拍了下桌子:“她能有什么话说,太极殿什么时候轮到她做主了?” 冲人的语气让世子妃的心一梗,世子的脾气在反复无常这一点上简直和皇上一模一样,世子和皇上一定有血脉关系! 不过信还是要写的,她要收到娘家的回信,心里才能安心。 “好,就依照世子所言,我会看着办的。”温氏声音轻柔,安抚着拍了拍赵流光的手背。 “不行了, 我头疼的厉害,我得去休息一会儿。”赵流光揉着太阳穴走到床边。 立即有婢女上前帮他宽衣,脱掉鞋子。 不一会儿,床帐内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赵流光已然睡了过去,他这两天一直绷紧神经,根本就没好好休息过。 可世子妃温氏却睡不着,她仔细打量着世子的眉眼,明明和安南王长得那么相似,世子怎么可能不是安南王亲子呢? 可如果真的不是,那王妃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而且还能在王爷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她咬了咬下唇,蹙着眉心轻手轻脚出了屋子。 小盈被关在后罩房的一间空屋子里,为了防止她乱喊乱叫,她被捆猪一样捆得牢牢的,嘴巴也被堵了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破布。 咯吱一声,房门响了,小盈在地上蛄蛹两下,努力抬起脖子,看到来的人是世子妃后,眼里立即绽放出希望的光芒。 世子妃,我是向着你的啊!救救我吧! 她哭得眼里和鼻涕都糊在脸上,狼狈至极。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个道理教导你宫规的嬷嬷没教过你吗?” 伺候温氏的宫女从胸襟前摘下帕子,仔细的擦了擦椅子 ,扶着世子妃缓缓坐下。 世子妃温氏单手掩着嘴巴和鼻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和厌恶。 小盈闻言挣扎的更激动了,奈何她被束缚的太紧,压根动弹不得。 不,这和她自己预想的未来完全不一样啊! 自己不过是想和世子妃亲近些,这才会一直往主屋那边凑! 她想替自己争辩,可任凭她的口水打湿那脏污的破布,她的嘴始终都被塞的满满的。 “你虽是白侧妃的人,可这里是太极殿,世子说的算,世子不让你活,你心里也别埋怨,这就是你的命,下辈子记住了,千万别做吃里扒外的人!”温氏冷冷的瞥了小盈一眼,旋即转身走出屋子。 又过了一会儿,两名内侍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还提着一个小铜壶。 小盈的堵嘴布也被一名内侍无比嫌弃的扯了下来。 身心俱疲,小盈声音虚弱:“能不能给我口水喝?” 两名内侍对视一眼,一人扶了小盈,让她靠在桌子腿上,一人拎起了铜壶捏住了小盈的嘴巴。 “我们兄弟就是来给你送水的。”虽说这是一壶毒药,但也是用水何好些名贵的药材熬出来的呀! 苦涩的药流入喉 咙,小盈的脑子瞬间清明了,可也来不及了。 这不是水! 见她要挣扎,另一名内侍死死钳住了小盈的肩膀,不让她动弹。 直到最后一壶药都被灌进了小盈肚子里。 “我要见侧妃!”小盈倒地后垂死挣扎。 她伺候白侧妃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侧妃说不定能帮自己求求情呢? 那两名内侍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没再多看躺在地上的小盈一眼,转身关上门就走了。 白嘉娘看着跟在世子妃身后低眉顺眼的长脸宫女,佯装出疑惑。 “这是?妾身身边伺候的任够用,多了反而觉得不习惯。”白嘉娘对着世子妃腼腆一笑。 “先前你身边那个得了痢疾,我已经叫人把她挪出去了!着是我从内务府又要的人,你看着赐名吧!”世子妃语气淡淡道。 若不是为了不在外人面前落下话柄,她是不可能亲自来这一趟的。 至于新来的宫女,也是宫里随便派来的,只要能伺候人,旁的什么她没心思帮白侧妃掌眼。 至于这宫女会不会窥探太极殿的事情,想都不用想,太极殿终究是皇上的后宫,皇上想询问点什么,这些宫女内侍岂有不答的道理? 第七百九十章 狂悖之信 “你叫什么?”白嘉娘打量着长脸宫女,见她举止局促,出声问道。 新来的宫女声音细细的:“奴婢香杏。” 香杏本是御花园里侍弄花草的宫女,没想到会被突然调到太极殿。 太极殿是冷灶,有些冷灶还不如伺候死物呢。 香杏嘴上不说,脸上也没表现出来,但心里颇多怨言。 她眼睛一扫屋里的摆设就知道自己要伺候的这位侧妃是不得宠的,心里更不舒服了。 白嘉娘急的嘴边起了一排细细密密的燎泡。 世子自从玉清观回来后就一句话都没和自己说过,如今还默不作声处置了小盈。 自己就算是想面圣也做不到,世子妃令人严家看管着自己的屋子,她能不能迈出太极殿还是两说。 这边白嘉娘急的整夜无法入眠,而投奔了金国的白家嫡长孙却诈尸一样,突然写信谴责皇上手段残忍,杀了白家上下几十口人。 信中颇多大不敬言辞,徐内侍站在皇上身后,隐隐可以瞥见信上的字迹,看的徐内侍起了一身冷汗。 这些狂悖的言论赵晟并不放在心上,不过是败家之犬罢了,他连自己一个眼神都不配得到。 徐内侍见皇上 久久不语,担心皇上气坏了身体再晕过去,连忙上前进言:“百家得人如今死的就剩一个安南王侧妃了,除了她没人能证明这信是不是真的出自白家那个嫡长孙之手。” 赵晟讥讽的嗤笑一声,两根手指夹着那封“讨伐”自己的信摇了摇。 纸张发出哗啦哗啦的脆响:“当初是他抛弃家族,祖宗,跑去投奔金国人,从那一刻开始,他就算不得摆家人了,那他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写下这些东西的呢?” “这样背宗叛德之人当真阴险,金国人也是手段狡猾,他们想借此事坏皇上您的名声啊!”徐内侍做出深恶痛绝的表情,白胖胖的脸上并不精致的五官都在发力。 赵晟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声,不用徐内侍提醒,他就已经想到这一点了。 这封信肯定不只送到了自己手里,皇城里说不定已经传开了。 “去把白侧妃给朕叫来。”赵晟手指点了点桌子,发出笃笃声。 徐内侍领命,走出议事殿的门口吩咐小内侍去太极殿请白侧妃过来。 白嘉娘听闻皇上要召见自己,喜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香杏有些疑惑,侧妃不着急如何笼络世 子,怎么对皇上这么上心? 什么叫瞌睡来了递枕头,这就是啊! 自己正仇见不到皇上呢,皇上就召见自己了!可见是老天都在帮自己! 世子妃温氏站在猪住屋门口,看着白侧妃欢欢喜喜的样子直皱眉。 对上自己和世子就是一张受了欺负的苦瓜脸,一被皇上召见就喜气洋洋的。 又是一条认不清主子的糊涂虫! 温氏冷眼看着白侧妃的背影,暗道你的下场比你那婢女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盈还活着,活的万分痛苦,那毒药会慢慢的让她肠穿肚烂痛苦死去。 到时候来人给小盈收尸的时候能保证从她身上看不到一点伤痕。 这是温氏给小盈的惩罚,惩罚她背主,行事鲁莽,不过是个奴婢就敢越俎代庖替主子拿主意。 白嘉娘紧随在传旨内侍身后,走在这条她有些熟悉的路上,心脏扑通扑通的猛跳,跳的像是要从她嗓子眼里冒出来一样。 到了议事殿,她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低垂着头迈过了门槛。 “你来看看,这笔迹你可认识?”赵晟半个字废话都没有,直接让内侍把那封满是大逆不道言论的信纸传给了白嘉娘。 皇上叫自己来就是为了让自己认笔迹?白嘉娘楞了一瞬这才接过内侍递来的信纸。 白嘉娘于读书一事上颇有天赋,读起字来虽做不到一目十行却也能看个三四行。 看到信中内容的那一瞬间,白嘉娘脸色惨白一片,内心如遭雷击。 兄长他怎么敢! 再细想一下信中的内容,白嘉娘眼窝子发热,直想流泪。 不用等白嘉娘回话,光是看她那要哭不哭的表情,赵晟就能确定这封信的真伪了。 “怎么,你也觉得白家人的死和朕有关系吗?”赵晟的手指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歪着脖子,表情桀骜的看着跪在大殿上,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的白嘉娘。 这是自己兄长的笔迹,可是他却在白家被抄家前,卷走了大房所有能带走的财物投奔金国人去了。 白嘉娘擦了擦眼角的泪,声音恶狠狠道:“纯属一派胡言,他如今不过是金国人的傀儡,这些东西都是金国人的阴谋!” 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被牵连进去,白嘉娘单手朝天,刚要起誓,就被屋外的内侍打断了。 “皇上,厂督大人求见。” 一听解云洲来了,赵晟立刻坐直身子, 直觉告诉他,解云洲来一定是有不好的事情。 果然,解云洲进入大殿,在看到白嘉娘的时候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他手里还拿着一沓纸。 “皇上您看,这都是我在皇城大街小巷搜查出来的,有人给了小乞丐们钱,让他们逢人就发。”解云洲说着把手中的一沓纸都递到了赵晟面前。 赵晟扫了一眼,下巴一抬,指向了白嘉娘所在的地方:“原本的信在她手里。” “朕就知道翟疆没安好心,白家人死了的消息传到金国,再由那家伙写信送到皇城来,这么短短几日根本就不可能,不是翟疆做的还能是谁!”赵晟愤怒的一拍桌子。 “这么说白家那小子也在?他不是说朕残暴狭隘吗?那朕就狭隘给他看!朕一定会把他找出来,让白家彻底绝后!”赵晟眼神凶恶。 白嘉娘在下面打了个哆嗦,她咬紧自己的嘴唇,总觉得皇上在用眼神凌迟自己。 “眼下最重要的是擦干净泼在您头上的这盆脏水!”解云洲转而把视线投向白嘉娘:“白侧妃,你的文采不在你兄长之下,还请你帮皇上澄清一下,顺便告诉天下人,你兄长是什么样的人!” 第七百九十一章 白嘉娘求生 只要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皇上就不会让自己死,白嘉娘满眼诚恳,“我一定不会让皇上您失望的,也不会让厂督大人失望的,我兄长,不,那个叛徒打从偷跑那一天就不是白家人了,他没有资格写这样大逆不道的东西!” 白嘉娘拔高嗓音,唯有如此才能把她那颗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重新压制回肚子里。 光是跪在地上,向皇上保证的这会儿功夫,她的腹内就已经有了草稿了! 解云洲和赵晟对视一眼,让白嘉娘一个女人出面说出去确实有失脸面,但这是最有效的办法,万一又能把翟疆钓出来呢? “给她纸笔。”赵晟眼神睥睨,头也不转的吩咐了一声。 徐内侍一个脸色,平日里伺候皇上笔墨的内侍立即把笔墨纸砚都一直排开摆在了白侧妃眼前。 皇上一直没叫自己起来,白嘉娘的双腿双脚跪的发麻,微微动一动都会有一种恨不得断掉的感觉。 看着眼前上好的徽墨,信纸,白嘉娘出声道:“皇上,能否换一张作画的宣纸来?” 赵晟挑眉,虽不知道白嘉娘想搞什么把戏,但她翻不出自己的五指山,索性嗯了一 声,立即有小内侍把一张足有三尺的宣纸铺在了白嘉娘面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白嘉娘心一横,直接咬破自己的食指,娇嫩的伤口摩擦在宣纸上,每动一下都会牵扯到心头,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意。 有点意思,竟然是血书,这一招不知道要比那个叛逃金国的白家男人强出去几倍。 时人重文墨,白嘉娘用尽毕生所学,真真字字泣血,斥责兄长背叛宗族,国家投奔金国人的不忠不孝之举动,她写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筋骨都被人抽走了一样,瞬间瘫软在了地上。“皇上,您看看,可还行?” 白嘉娘的右手除了大拇指还小拇指,剩余的三根手指都被她自己咬得血肉模糊了,针扎一样的疼痛折磨着白嘉娘,她自诩文采不错,就是不知道自己写的合不合皇上的心意。 沾染了血气的东西,赵晟自然不可能亲自拿起来看,两名内侍从地上拾起宣纸,在皇上面前举着让皇上看。 娟秀带着几分筋骨的血字,不得不说一看就很有冲击,赵晟再一看内容,字里行间都是白家对那小子如何不薄,那小子又是如何不声不响就 跑了,气病了长辈云云。 孝字大过天,不忠不孝之辈的话岂能轻信、 赵晟龙颜大悦:“好,解云洲,你现在就把这封血书给朕贴在皇宫外墙上,朕要让所有识字的人都看一看!”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赵晟俯视着白嘉娘,施舍般说道,这女人豁得出去,倒也对了几分他的脾气。 白嘉娘赏赐在议事殿为自己的亲人求自由,没想到直接把他们送上了黄泉路,她所有的目标一下就空了,心上更是露出了一个大洞。 如果继续在宫里,就凭她知道世子那么多秘密,世子也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想了想,白嘉娘又叩拜在地上:“白家上下都是罪人,多亏了厂督大人和皇上仁慈,才没落得弃尸荒野的地步,只是如今白家只剩我一人苟活,我是在于心难安,恳请皇上让我落发为尼,在埋葬我家人的地方结庐修行!” 这话一出,大殿上又静了。 解云洲离的近,他清晰的听到了白嘉娘剧烈的心跳,同时还有她咬牙的声音。 赵晟坐在高高的座椅上,看着底下身体不住颤抖的白嘉娘,不知她是在难过还是别的什么。 白 嘉娘如今的身份到底是安南王世子侧妃,赵晟摩挲了一下戴在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眼神下垂,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白嘉娘心里清楚,今日的话若是被传入了世子耳中,她估计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可是白家一脉已经死绝,她若是也死了,世上就再也没有白家存在过的痕迹了! 没有人祭奠地下的人,他们的日子过的该有多苦啊,一家人齐齐整整变成孤魂野鬼吗? 半晌,赵晟突然轻笑一声:“好,朕允了,回去叩拜世子和世子妃,即刻你就出宫去吧,既然要落发为尼,俗物什么的都不用带了!” 赵晟岂能看不出白嘉娘这是贪生怕死呢? 能让她放弃宫中的安逸富贵日子,跑到坟地周围结庐修行,可见是真的到了不逃就会死的地步。 耳边炸响起一道道鞭炮声,白嘉娘猛地抬起头,欢喜的几乎忘了规矩:“多谢皇上,皇上圣明!” 白嘉娘欣喜若狂的样子取悦到了赵晟,只要是能给赵流光添堵,他做什么都觉得高兴。 “朕看你不必结庐那么苦,白太傅到底教导过朕,他虽犯下弥天大错 ,但人已经死了,对他的后人朕也不能太刻薄,就命人给你修一座五间房的尼姑庙好了。”赵晟起身,一只手背在身后,踱步两步后语气欢快道。 越说他越觉得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再次之前你先去供奉着太后灵位的小佛堂里暂住吧。” 说完赵晟就让白嘉娘退下了。 宫里的小佛堂和方术士所住的道观一样,都是在皇宫的后门处又接出去的一块,僻静的很,至少礼太极殿很远。 太极殿内。 “皇上叫她去做什么,你也没问一问吗?”赵流光眯了一觉,醒来后才知道白侧妃被皇上叫走了,再一问世子妃,世子妃只低头说自己没问。 当时那内侍神色冰冷,自己堂堂世子妃,怎么能做出热脸贴内侍冷屁股的举动! 屋内的气氛又陷入了凝滞,赵流光懊恼自己怎么就那么累,非要休息那么会儿! 他如今不能出宫,就算是有渠道知晓宫外的消息也比旁人要晚上半天,殊不知这半天的功夫才最是要命的! 焦急的等待中,白侧妃总算是回来了,只不过,赵流光还没等上前就看到了白侧妃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传旨内侍。 第七百九十二章 解云洲苦恼 赵流光一脸懵的带着世子妃跪下接旨,白嘉娘也走到他们两人身后跪下,和世子,世子妃的忐忑不安相比,她满心雀跃,要不是极力压制着,这会儿都要笑出声来了。 传旨太监宣读完皇上的旨意,赵流光一整个如遭雷击。 让自己的侧妃去宫庙里修行,三个月后挪出宫,在尼姑庵修行,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这个世子放在眼里,明明他才是白侧妃的夫君啊! 传旨太监把明黄色的圣旨卷起来放在了赵流光摊开向上的手掌上:“世子安心,皇上说知道委屈了您,到时候再选两个好的来伺候您!” 说完传旨太监就走了。 赵流光和世子妃起身后都看着白嘉娘,世子妃温氏先开口,她捂着有些气闷的胸口:“到底怎么回事,你是做了什么事情惹了皇上,让皇上连世子的脸面都不顾了,要你去庙里修行?” 修行和祈福和不一样,修行是要落发的呀! 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能闹出这样的乱子,世子妃温氏只觉得一口浊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也下不去,气的她两眼发花。 白嘉娘攥紧帕子,做出无辜的表情:“妾 身也不知道啊,皇上只是问了些先前白家的事情,也许是因为这个迁怒妾身了吧。” 反正他们又不可能跑到皇上面前去求真伪,话还不是随便自己怎么说! 赵流光:“你的手怎么了?” 饶是白嘉娘有意遮挡,但还是让受伤的手指露了出来,赵流光的视线从白嘉娘的手挪到她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古井无波的看着白嘉娘。 白嘉娘被那视线看的浑身汗毛倒竖,总要一种自己要被投进狭窄的井里溺死一样。 她镇定道:“且写了血书......” 还不等白嘉娘把话说完,一直在门口等着白嘉娘的内侍就出言催促道:“白侧妃,快点吧,过了点,宫庙就要落锁了。” 在赵流光又惊又怒的视线中,白嘉娘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结结实实的给世子妃和世子磕了个响头,泪流满面:“是妾身没福气,以后不能服侍您二位了!” 说完白嘉娘抬脚就和那个一直在门口等待的内侍走了。 赵流光气的直跺脚,你血书写了什么,倒是说完啊! 留下半句话,让他抓心挠肝的难受,赵流光在院子里一直来回踱步,盼着给自己传递消息的 人快点有回音。 白嘉娘连她自己的屋子都没进,就跟着内侍走了,才刚被拨派给白侧妃的香杏傻眼了,那她算什么,要伺候的主子都走了。 如果要她留在太极殿当打扫宫女,还不如让她回御花园伺候花草呢! 香杏低头看自己的鞋面,又不敢往前凑,碍了主子的眼,现在谁都看的出来,主子们正生气呢。 “她一定有事瞒着咱们,依我看你还是去一趟皇上那里,打探一下吧。”温氏的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煎熬一样,语气中难免带上了几分怨怼。 赵流光一听更气了,他从议事殿回来的时候有多狼狈世子妃是没看见吗?还让自己往前凑! “不知所谓!”赵流光一甩袖子,大步走进了书房,不一会儿书房里就响起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离开太极殿,白嘉娘觉得天也蓝啦,太阳也暖了,整个人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在前头领路的内侍听着身后传来的甚至称得上愉快的呼吸节奏,心里哂笑,看来太极殿确实不是好地方,没见世子侧妃都巴不得离开呢吗! “宫庙可不是玉清观,进了宫庙每日每个时辰该做什么都是有规矩的,吃的也是 半点荤腥都不沾,皇上让奴才问一嘴,您是真的想好了吗?” 内侍有些阴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白嘉娘抿了一下嘴,她知道许多犯了错的妃嫔会被送进宫庙作为惩罚,和青灯古佛相伴的日子是枯燥的,尤其对她这样年纪尚小的人来说更是煎熬。 但和丧命比起来,吃苦算什么! 她语气坚定:“我不后悔,以后也不会后悔。” 左右自己在宫里再待上三个月,只等皇上要给自己建的尼姑庵盖好就可以搬出宫去了。 难道皇上到时候还会派人继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吗? 不会的,白嘉娘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值得皇上如此耗费精神。 苦三月,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宫外。 解云洲领命后就带着人在宫墙上贴好了告示,亲自督促着侍卫大声朗读出来,每一炷香的功夫就换个人上来再读一遍。 皇城内消息传递的速度超乎常人想象,不出三个时辰,保管整个皇城的人都能知道血书上的内容。 之前翟疆收买小乞丐四处发的信件确实小范围的引起过议论,还有胆大的就在茶馆这种热闹的地方抒发己见。 被怕麻烦的茶馆 老板轰出去后还站在门口激昂愤慨的怒斥老板是畏惧东厂和暴君的淫威。 等血书一出来后,那个大放厥词的书生也早就消失了踪影,不过他没发现,自己早就被盯上了。 解云洲站在城墙上,站在最高处一直俯视着下面看热闹的人群,一双眼睛鹰隼一般犀利,不会放过人群中任何一点异动。 蹬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面带喜色的东厂侍卫靠近解云洲,小声道:“大人,找到了,就在西城的一座二进宅子里,属下已经让兄弟们把那里包围了!” 跟着那名狂悖书生的东厂侍卫跟着他一路到了西城的宅子里,东厂的人去周围打探过,这宅子是年前的时候就租出去了,但是一个月前才有人住进去。 算一算和翟疆出现的时候差不多! 解云洲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翟疆狡兔三窟,到底还是被自己抓到马脚了! “不要轻举妄动,我晚上亲自去探一探。”解云洲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翟疆被自己找到的也太容易了,难道翟疆还有后手? 解云洲俊朗的眉宇间多了一份烦恼,都怪翟疆太能上蹿下跳,害的自己都没时间回家陪意欢了! 第七百九十三章 济世之心 马上就要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解云洲走下城墙,骑上马往厂督府赶。 厂督府。 意欢单手撑着下巴,看向门口的方向,那叫一个望眼欲穿。 “夫人,厂督走的时候吩咐过,不用等他一起用膳,您还是先吃吧,这菜都热过一次了。”春祥轻声劝道。 热过一次的菜就已经是剩菜味了,要是再热第二次那就真的难以入口了! 意欢失望的叹息了一声,就在手已经拿起筷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院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不是他回来了!”意欢心思雀跃的放下筷子,快步走到门口,撩开了门帘子。 只见迎面走来一名身着猩红色衣袍的俊朗男人,他和意欢对视上,灿烂如星海般的眼里瞬间变得柔软不已。 “快进屋,别受了冷风。”离的远远的,解云洲就轻声斥责意欢站在门口吹冷风的举动。 意欢笑嘻嘻的,眼睛舍不得从解云洲脸上挪开,明明是看过千百遍的脸,可她就是看不厌! 不过解云洲脸上带着明显的倦意,意欢看着心疼不已:“我特意让厨房顿了滋补的参汤,就等着你回来喝上一口呢。”说着还伸手帮解云洲解开斗篷。 解云洲哪里用意欢做这些, 他大手一伸就按着意欢的肩膀,把她牢牢的按在了凳子上。 再一看桌上青菜有些发蔫的颜色就知道这菜已经热过一次了,意欢又没听自己的嘱咐,等着自己吃饭来着。 他快速净手坐到了意欢对面。 见解云洲衣服都没换,意欢蹙眉道:“一会儿还要出去吗?怎么连衣服都不换?” 解云洲拿起筷子,他早就饥肠辘辘了,一边道:“兴许皇上会召我进宫,以防万一。” 皇上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和何翟疆有关的事情,自己派人去跟踪可以书生的事情也瞒不过皇上的眼睛。 意欢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道:“我听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白家的后人给皇上写了封大逆不道的信,有几分檄文的意思,他是疯了吗?想对皇上宣战?” 投奔了金国人之后变得这么嚣张了吗?意欢也跟随解云洲去过一次金国,金地风俗野蛮,不十分注重读书人,想来白家那小子去了也不会得到任用。 不过是苟活着罢了,这封传的满皇城都是的信就是金国对皇上用的攻心计。 气不死皇上也一定要把皇上气出个好歹来。 意欢不是自贬,可是她觉得凭借自己的脑袋都能想出这事蹊 跷,解云洲和皇上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外面还是不大安全,我还说要带你去放纸鸢,只怕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出功夫了,翟疆可能还在皇城。”解云洲叹了口气,给意欢夹了一筷子莲藕。 他见意欢挑食总拣肉菜吃,不吃些青菜半夜定要肚子难受。 和肉比起来,这时节的青菜才是金贵的。 意欢捧着自己的小碗,接过解云洲夹过来的藕片,美滋滋塞进口中,她没有特别偏好或厌恶的食物,只要是能吃饱肚子的,就都是她的心头宝。 “现在放纸鸢好早着呢,再说在你眼里我难道只知道玩吗?”意欢娇嗔的瞪了解云洲一眼:“那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她可不是那种只会在家里贪吃享乐的人! 解云洲听意欢话里有话,来了兴致多问了一嘴:“怎么你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办啊?” 一直蜗居在内宅确实会让意欢觉得无聊,解云洲有心挑拣几个好经营的铺子交给意欢打理,但听意欢的意思,她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马上就要耕田了,可我听厨房采买的人说在城里看到了还有许多流民,他们的家乡遭了灾,回去也没活路就偷偷躲在皇城里,我琢磨着弄个 小商队,在西煌和皇城两地之间做些买卖。”意欢也放下筷子,双手撑着下巴开始畅想。 西煌的皮子非常的贱,但质量都上乘,西煌缺少的是皇城这边精致的器具,餐具和绸缎一类的都非常受西煌贵族的欢迎。 解云洲不想打消意欢的积极性,但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者衣食富足但地位最低,从民到商这一步不好走。 再说了,那些如今还混在皇城里的估计都是些游手好闲,吃不了苦的家伙,行商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从东城走到西城这么简单,也不是随随便便几个瘦如干柴的流民就能办到的事情。 意欢想做事,想帮百姓,解云洲乐意至极,但他的善心可不是满大街的撒银子。 不过意欢的话倒是提醒了解云洲,他沉吟片刻道:“你说的这一点,就是我一时半刻也做不到,需得好好筹谋,但是皇城中的小乞丐也颇多,这次满皇城的撒那种大逆不道言论的信纸,他们没少出力。” 那些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意欢在马车上的时候见过几次,心里觉得他们可怜,就让春祥撒了些铜板给他们。 谁知道那些小乞丐追着她的马车跑了半条街,要不是看马车到 了厂督府,意欢甚至觉得那些小乞丐要拦下马车抢劫自己。 从那往后,她对那些小乞丐就又觉得他们可怜,又不敢靠的太近了。 听解云洲这么一说,她不禁谴责自己,你的心也太狠,太硬了吧!他们还那么小,为了生存追追你的马车怎么了! 见意欢面露难色,解云洲还以为自己说的话惹得意欢伤心了,连忙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嗯?怎么突然和自己道歉了? 看着一脸愧疚紧张的解云洲,意欢眨巴着水嫩嫩的大眼睛,一副刚回神的样子:“皇上没怪罪他们吧?其实他们也挺不容易的。” 之前意欢听解云洲讲过适者生存一类的话,她也清楚如果自己没有得到解云洲的庇护,现在指不定在哪个角落里当小宫女呢,或是早就被高云瑶给弄死了。 那些小乞丐没有自己这么幸运,她也想像解云洲改变自己的命运一样去改变一些那些小乞丐的命运。 意欢坚定心智,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浑身都是干劲! “大人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小孩子却非都是顽石一块!我还是先救济这些小乞丐吧!”意欢朝气蓬XX身,看向解云洲的眼神亮晶晶的。 第七百九十四章 翟疆的弃子 意欢突然站起来让解云洲惊了一下。 现在的意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要拯救他们于水火’的英雄气息。 娇小的身躯配上如此大的雄心,解云洲一点不觉得意欢是在痴人说梦,反而觉得她一颗赤子心,天真又可爱。 “凡事都得有个章程,你有拿不准的地方就来问我,银子也不用你自掏腰包,这笔钱我都帮你出好不好?”解云洲不自觉放缓了语气,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意欢。 意欢的小脑袋重重点了一下! 她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心虚但想到解云洲那么多的钱收着又不能下小崽,还不如拿出来给自己用呢! 再说了,她又不是拿着银子挥霍,她可是要做好事唉~ “只是还有一点,之前流民闹事,你求皇后和你一起重建修建了慈幼院已经够惹人耳目了,这次如果你不想只是小打小闹,只怕还得去找皇后娘娘才行。”解云洲深知意欢不喜欢进宫,但更不想意欢成为一面被攻祚的旗子。 皇后娘娘是天下之母,意欢就算再心善,也不能越俎代庖,这会让皇后娘娘下不来台。 意欢经过解云洲这么一提醒,瞬间就明白了解云洲的意思,她低头抿了抿嘴,然后抬起头依然坚 定的看着解云洲:“我会进宫找皇后娘娘商量的。” 她相信皇后娘娘一定会同意自己帮助城中小乞丐的! 意欢狡黠的眨了一下眼:“我等你进宫的时候和你一起去,到时候你再去皇后娘娘那里接我。” 她一脸我聪不聪明等着解云洲表扬的样子。 解云洲自然不忍心让意欢的小脸上出现任何不高兴的表情,带着宠溺的点头嗯了一声:“好~” 就连一旁一直充当花瓶的春祥也跟着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 小院上空传来两声尖锐响亮的鹰隼鸣叫声,还有禽类拍打翅膀的声音。 解云洲眉眼一亮,走出屋子,低低盘旋在半空中的鹰隼一见到解云洲的身影就立即落在了院子里的石榴树上。 解云洲抬起胳膊,那油光水滑的鹰隼歪了下脑袋,又扑腾着翅膀飞到了解云洲的手臂上。 它控制着自己把尖锐的爪子刺入人类血肉中,因为它不大的脑袋告诉它,一旦它那么做,那就再也飞不上蓝天了。 鹰隼的右腿上绑着一个蜡封的竹筒,回到书房,解云洲挑开蜡封,又用尖锐的簪子头把里面的纸条挑了出来。 只一看信上的内容,顿时就笑得眉眼弯弯,十分得意的样子。 小 叶子已经彻底掌控了通州的私兵,现在他们全部都听从小叶子的调遣,小叶子在信中言之凿凿,说只要厂督一声令下,他立马就能攻下金国边陲一座城池。 解云洲又没有一统天下的雄心,更不想掀起两国争端,他无事攻打金国做什么。 这一支私兵放在手里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如今天下局势不过是在平静的表面下暗潮汹涌着,他要为意欢着想,不能一点后路不给自己留。 小叶子在信中还说,元帝可能早就已经断气了,只不过尸首一直都保存在宫里,秘不发丧,翟疆最近也不见踪迹,请厂督在皇城务必要小心。 解云洲神色严肃起来,怪不得翟疆如此有恃无恐,千里迢迢跑到皇城来搅风弄雨,原来是曾经在自己支持下摆了他一道的元帝彻底死了,他以为自己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是吗? 如此说来,翟疆来皇城这一遭,有可能是来找自己寻仇的。 解云洲的眼神变得越发危险,那就不要怪自己不客气,他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把翟疆按死在皇城! 皇城某二进小院子里。 长久不住人的房子都有一股霉味,再加上翟疆为了隐匿踪迹,在入住之前压根就没找人大张旗鼓 的修缮,住进来后一行人更是深居简出,更不会给外人进到这院子的机会。 “大人,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吧,都是那个贱人牙尖嘴利,我忘了把她的存在告诉给您了!”白崇跪在地上砰砰磕头,磕到鲜血直流,可站在廊檐下的男人都一声不吭。 想到这里他满心愤怒,又恨又怕,当初在家的时候,白嘉娘就仗着比自己会读书,没少让自己受气,如今还要害自己。 冷冷的看着台阶下卑微如蝼蚁的年轻男人,翟疆扯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能够背叛自己的家族,可见心就是黑的,他不怕黑心的人,这种人只有许给其重利,就一定能为自己所用。 “当初你来求我,让我给你一次机会,我给了,可你看看,本来本王还以为你能成为杀手锏呢,没想到是出师未捷,败在了一个女人手里了。” “我,我不奢求做贵族了,只要您能让我在摄政王府当幕僚我就知足了!”白崇舍弃了祖父给自己取的字,自己换了名字,取意崇拜摄政王,可摄政王似乎并不吃这一套。 白崇艰难的咽了下口水,他连日来因为惊恐交加睡眠不足,眼白发黄,布满了红血丝,腰背也佝偻了不少,一点 也看不出往日在通州被一众士子们竞相模仿追逐的风流模样。 他像是身上被压了千斤重的石头,艰难的喘息着,明明料峭春风,他在院子里,额头上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当初跟着摄政王来皇城还是他自己求来的,他迫切的需要一个立功表现的机会,写的那封檄文也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他看出了摄政王的心思,想要帮上摄政王,谋求更高的地位。 只是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白嘉娘这个变数! “机会我给过你了,是你自己把握不住,本王身边不留无用之人,你还是哪来哪去吧!”翟疆冷酷无情的扫了白崇一眼,嫌恶至极,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在虐待自己的眼睛。 “大人,您不能用完我就丢开啊,我是真心投奔您来的!”白崇傻了,他知道自己一旦被摄政王舍弃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瞬间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声。 方才白崇等人一直在压低声音说话,小院的左右前后也都被他们租了下来,不怕外人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可白崇扯着嗓子喊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等翟疆开口,他的心腹上前一个飞踢就踢飞了白崇的两颗大牙,又对着他的脸狠狠几脚:“让你听不懂人话!” 第七百九十五章 翟疆挑衅 白崇已经被打的浑身青肿,两只眼睛都睁不开了,嘴里含糊不清的求饶:“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此刻的他已经疼到顾不得想什么贵族不贵族了,能不能当人上人了,只想活着! 这样下去他会被打死的! “行了,别脏了本王的地盘,把他给本王扔出去。”翟疆冷哼一声,像看垃圾一样看了白崇最后一眼,然后无情的转身离去。 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还留着干什么! 一直负责盯梢的东厂侍卫很快就把这边的动静禀报给了解云洲,并且在菜市门口把已经被乞丐把身上的血衣都扒光的白崇捡了回去。 说不定还有用呢? 解云洲自然不会把翟疆丢出来的垃圾捡到厂督府里,他命人把捡到的人直接带入东厂诏狱。 幽暗潮湿,霉味呛人的牢房里,白崇幽幽转醒。 自己怎么到了牢房里? 他挣扎着起身,但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让他只能在地上扭曲的爬行,他把着栏杆,抻着脖子,竭尽所能所能发出自己最大的声音:“来人啊!放我出去! 他的叫喊很快就吸引来了脚步声,穿着朱红色衣袍,黑色布靴的东厂侍卫单手撑着腰间的佩刀 上,不耐烦道:“喊什么喊,你还没看出自己在哪里吗?” 白崇在通州的时候就听人形容过东厂番子的可恶,但从没亲眼见过东厂番子,如今猛地借着火光看清眼前人的打扮之后立即浑身汗毛倒竖吓得大叫一声,嗓子都劈叉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不是我该待的地方!”白崇不傻,猜出了自己可能被关进了东厂诏狱。 金国人果然无情,见自己没能立功,竟然把自己扔到了这种有死无生的地方。 看着颓丧如街边的败犬一样的男人,和白崇搭话的东厂男人纳闷道:“你真的是太傅的孙子吗?怎么和他一点也不像呢?” 这是他见过白家人力最孬种的一个怪不得会叛逃到金国,他还真以为金国人会接纳他吗? 自己已经被认出来了吗? 提起白家,白崇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前二十多年的被受追捧的生活都全赖白家所赐,可是当他发现白家已经有败势的时候,他谁也没告诉,更没有想和白家荣辱与共的心,自己一个人自以为聪明的给自己找了个退路。 “那个老东西犯了错,和我有什么关系,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白 崇眼眸猩红,里面折射出浓浓的恨意。 如此白眼狼的言论,让人咋舌。 一道清冷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白太傅也不会承认你是他孙子的。” 顺着声音的来向看去,白崇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到神仙了,那是一张何等英俊夺目的脸,令他这个男人都心生妒忌! 解云洲不仅有冷面的阎罗的称号,私底下有不少人因他的容貌蔑称他为玉面阎罗。 一个大男人长得那么好看有什么用! “是你害死了白家上下几十口,你有什么脸面说出这种话,你以为自己是谁!”白崇嘴硬,妒火中烧,不肯承认自己有一点错误。 解云洲看着浑身肿胀青紫,裸着身体,紧靠牢房地上的稻草蔽体的男人,厌恶的转过身去,只给白崇看自己的背影。 被解云洲严重的那抹深深的嫌恶刺痛到,白崇气的浑身发冷,他这才猛然发现自己这么长时间竟然一直都赤身裸体的在和旁人说话,瞬间从喉咙里爆发出尖锐的叫声,好像自己的清白被人侮辱了一样愤然。 “你们都对我做了什么!”他浑身上下无一出自在的,都说东厂都特殊折磨人的癖好,难道他们对自己 做了什么! 听出了他话外之因,刚和他搭话的东厂侍卫立刻一个弹跳多出去老远,“呸呸!开口之前也不撒泼尿照照你的猪头,谁会对你做什么!” 太侮辱人了! 一件囚服很快就被扔进了牢房里,东厂可没有浆洗房,犯人的囚服都是一代传一代,只要没破的太离谱,都照样穿。 囚犯没资格说不,更没资格挑剔! 脸突然被一团又腥又臭的破布盖住,白崇一点怒气怨言都不敢有了,这东西一看就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他才不想穿这么晦气的东西。 可是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想法,东厂侍卫更是在他开口之前就道:“少给爷挑三拣四的,不想穿就光着!” 白崇在光着会着凉生病还是穿上虽脏但比野人一样强一些之间选择了当个斯文人。 解云洲来可不是想看着家伙出洋相的,他心中有个疑问,为什么这小子能顺利的跑到金国去,要知道白太傅不是糊涂人,他不可能没发现这个孙子的异常,那就只能说明,白太傅对这家伙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你如实交代,是如何跑到金国去的,我也许能给你一条活路。”解云洲冷声道。 他已然维持着背对白崇的姿态,多看一眼这个家伙,他怕自己晚上会被恶心醒。 他站着,自己趴着,他还不肯和自己直视,明显就是瞧不起自己! 白崇嘴硬,他当然是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才一路投奔到摄政王府上的,心里如此想着,白崇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凭借我的两条腿。” 一听就没说实话,白崇的脑袋看着地面,说话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他心里意识到不妙,但话已经出口,如果这个时候突然改口,只会让他自己说的话更没可信性。 已经好几个时辰滴水未进,他的肚子发出一声轰鸣,白崇脸色难堪,羞愤极了。 “如果你不想尝尝东厂的手段的话,就趁早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不出来,不要等给你上刑了,你才愿意说实话。”解云洲耐心耗尽,甚至觉得应该直接先给这个家伙上刑。 小命休矣! 白崇心中警钟大作,他立刻改口:“我在通州的时候爱参加文会,在文会上结实了一名有金国血统的韩兄,他与我志趣相投,又在金国有亲属,我发现祖父在焚烧大量信件的时候隐隐猜到家里要不好,就起了投奔他的心思。” 第七百九十六章 逃跑时机 白崇什么不说还好,听他竹筒倒豆子般这么一说,解云洲心中纳罕,白太傅这是生了个什么孙子,定是遭了报应! 解云洲在心中替白太傅默哀了几秒,然后轻笑了一声,这一声说不出的讥讽:“姓韩是吧,你后来又在哪里见过他?” 白崇知道,解云洲所问的是到了金国后,自己又在哪里见过韩兄。 “在摄政王府上。”白崇语气失落。 他当时一心逃跑,拿着花银子买来的假身籍,路引到了金国后就按照韩兄留给自己的地址找上了门。 韩兄热情招待了他几日,领他见识了金国不同于通州和皇城的富庶奢靡。 书读了不少,但见识并不算多的白崇一下就被迷花了眼,直到他在韩兄的引荐下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摄政王,那一刻,他隐隐意识到,自己八成是掉入了一个专门为自己编织的圈套。 可那个时候白家已经被抄家,在被羁押进皇城的路上,他想回头也晚了。 吸了吸鼻子,白崇一抹脸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流泪了,怪不得他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了呢。 解云洲又让白崇描述了一下他口中韩兄的样貌,记下后决定让小叶子继 续在通州找一找,到底有没有这么个人。 现在,白崇暂时可以放在一旁,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踏上台阶,不理会身后白崇叫魂一样的叫喊,解云洲一步步的走出了诏狱。 “大人,咱们现在就去把翟疆拿下!”马志方才没跟着解云洲一起下诏狱,反而在解云洲上来后的第一时间就围了上来。 就像嗅到了腥味的猫一样,谄媚的围着解云洲献殷勤。 翟疆把白崇扔出来,就是在挑衅解云洲,一点也不怕暴漏他自己的位置,甚至还有几分怕解云洲不去找自己的架势。 上门干什么,伸脖子给人家砍一刀吗? 解云洲白了马志一眼,“你脖子上顶的是球吗?为什么都不肯动一动,大张旗鼓的去百姓聚居的地方抓翟疆,万一翟疆发疯,伤了周围的百姓这个责任你来担吗?” 厂督大人每说一个字,马志都在心里替自己敲一下木鱼,他反思,是他太蠢了,太激动了,还以为自己要见证到大场面了呢。 尴尬的摸了摸鼻尖,马志诺诺道:“那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跟在解云洲身后,一直说话也没耽误了走路的马志小声问道,他的腿不如厂督大 人长,厂督大人走两步他就得走三步。 “去会一会摄政王,好好请教一下,他来皇城到底有何贵干!”解云洲勾唇露出一抹冷笑。 宫里,太极殿。 赵流光因为白侧妃头也不回的就去了宫庙的事情很是生气,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足足一天没出门,最后还是自己饿得不行了才走出书房。 没成想,还没等赵流光想好一会儿怎么和世子妃说,让世子妃给自己个台阶下呢,就被一名一直负责打扫院子的内侍撞了一下。 就在赵流光要扬声斥责的时候,赵流光忽然觉得自己的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 四下打量了一番,赵流光的手心很快就出了一层汗,他心跳如雷,感觉像是在青天白日做贼。 刚从书房出来的赵流光又见了光的老鼠一样回到了书房。 直接告诉赵流光,这可能就是翟疆口中的‘过后再联系你’,没想到太极殿都有翟疆的人! 耳朵里都是自己激烈的心跳声,赵流光深呼吸了好几口,这才缓缓的展开了被自己的汗水弄湿了的纸条。 赵流光看着纸条上的内容,头晕目眩,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惊讶。 纸条上给出了时辰和地址,说只要自己能 按照纸条上的时间到达宫门口,就能被护送回禹州! 自己现在是龙困浅滩,皇上是不可能开口让自己回禹州的,可是如果自己留在皇城就只能什么都做不了,如同砧板上的肉一样,任人宰割。 如果自己能回到禹州,赵流光心里已经美的冒泡了,他开始畅想起来自己回到禹州后继续呼风唤雨的生活! 可是,让赵流光觉得为难的是纸条上只提及了自己,并没有说要让他带上世子妃一起逃跑。 想想也是,太极殿的两位主子突然都不见了,不出一个时辰,消息就会传入皇上的耳朵里,到时候别说逃跑了,能不能走出宫门都是个问题。 可是要把世子妃一个人丢在宫里吗? 自己不见了,她一定会是第一个被皇上盘查的人,保不齐还要吃苦头! 世子妃虽变得不够恭顺,但到底是给自己生了两个儿子的人,他不能对世子妃如此无情! 内心无比纠结,赵流光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内容,最后把纸条团团塞进了嘴巴里,咀嚼几口后咽了下去。 纸团划过脆弱的嗓子,赵流光喝了好几杯水才勉强压下了那股恶心感。 他握了握拳,在书房内焦躁 的踱步,纸条上给出的时间就是七日后,他必须要在这七天内做出一个决断! “世子还没出来吗?” 屋外响起了世子妃的声音,赵流光的耳朵瞬间就立了起来,他的心不自觉的跟着世子妃的声音走。 世子出来了,又回去了,估计是等着世子妃来哄吧? 男人不都是爱脸面的吗? 被问话的内侍撒了谎:“世子不曾出来过,也不曾叫过吃食。” 温氏蹙眉,叹气一声,世子已经这么大的人了,孩子都好几个了,还是一不顺心就发火,发完火还要等人哄的小孩子脾气。 她想了想吩咐道:“让厨房备下些好可克化的食物给世子送来,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身体怎么扛得住呢。” 听着世子妃关心的话,赵流光心里又觉得温暖又觉得更加羞愧,他不想坐以待毙,留下来他只有死路一条。 但世子妃不一样,她是女人,皇上就算再生气,也不能直接杀了世子妃泄愤吧! 到时候恐怕皇上没那么轻易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自己收到了纸条的事情,赵流光也不打算说给世子妃听,他在刚才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是他一定要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第七百九十七章 世子妃察觉 逃跑势必不能带太多的东西,但还是要有银子傍身的,赵流光想着蹲下身,从书房的案桌下面的地砖底下拿出了一个薄薄的木盒子,那盒子仅有成人巴掌那么宽。 打开木盒子,樟脑气息扑面而来,赵流光点了一下,算上面额一百到一千的,这里一共是一万两银票。 够自己在路上花销的了!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回到禹州了,赵流光就一扫先前的阴霾,心情一高兴就觉得饥肠辘辘,恨不得生吞一头牛来解饿。 不一会儿功夫,厨房就把准备好的饭菜盛放在食盒里送到了世子妃温氏的面前:“世子妃,厨房做了鸡汤素面还有一碟藕片虾仁,一碟百合炒肉,还有三样小酱菜。” 听着都是好克化的食物,温氏理了理发鬓,叹了口气接过食盒敲响了书房的门。 赵流光一直沉浸在自己马上就能离开皇宫的喜悦中,畅享着回到禹州后的生活,连有人靠近书房了都没听出来。 “世子,吃点东西吧!” 屋外忽然响起世子妃的声音,赵流光的手一哆嗦,差点就把手里装着银票的木盒子丢出去,他手忙脚乱的把盒子接住,塞进了书架中,这才慌张的开了书房的门。 对上世子妃有些诧异的视线,赵流光别扭的扭过头去,别说,他现在看世子妃说不出的心虚和愧疚,压根就不敢直视世子妃的眼睛。 他连忙低头咳嗦了两声,佯装出自己不舒服的样子:“多谢世子妃的关心,我昨晚着凉了有些不舒服,你还是不要靠近我了,免得过了病气给你。” 赵流光确实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看着憔悴可怜,偌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头发也有些散乱,嘴边冒出一圈发青的胡茬,有些邋遢。 一听世子不舒服,世子妃当即不悦的蹙眉道:“没听到世子不舒服吗?还不快去给世子请太医来!” “不用!”赵流光爆发出一声大叫,制止了宫女转身要去请太医的举动! 他心虚,当然不肯让太医来瞧自己。 见世子不愿意见太医,世子妃温声劝道:“世子这是何苦呢,就算是和皇上置气也不能自残啊!到底还是你的身子最重要!” 世子的脾气大,还以为这是安南王府吗?皇上可不是安南王或王妃,就算世子把自己饿死,也不会让皇上收回御旨! 赵流光摇头,做出自己很难怪但是还很坚强的样子:“不,恰恰相反,不过是个侧妃,我 对白氏本就没什么感情,她对本世子来说可有可无,但皇上前脚刚下旨让她去修行,后脚我就病了,传到皇上耳朵了,皇上难免要认为我是对他不满。” 他一边拉起世子妃的手,一边语重心长道:“我受苦又有什么的,我就是怕牵连到你呀!” 等我逃跑了,还不知道皇上会怎么为难你呢! 说完,赵流光也不等世子妃在说话,拿过世子妃手里的食盒,在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缓缓关上了书房门,并站在门前失意的叹息一声。 世子既然说了不用自己陪,那她也不好上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温氏回到主屋,心中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往常世子和自己示弱都会低服做小一番,这次明明和自己刚争执过,却转天就又对自己和颜悦色的。 那样子像是已经被人给哄好了! 若不是知晓太极殿上下有几个人,她真的要怀疑世子书房里藏着那个狐媚惑主的东西了! 温氏的眼眸深沉,她坐在桌子前,一只手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錾刻莲花样金镯子。 这镯子是空心的,里面藏着自己从禹州带来的秘药,这秘药不会要人性命,但会使人浑身麻痹几个时 辰,本来是她拿来保命用的,她却开始下意识的抚摸着能让自己安心的东西。 天边突然飞过一群乌鸦,还有两只乌鸦站在了太极殿的廊檐上。 乌鸦是不吉祥的东西,太极殿的宫女拿夏天粘蝉的竹竿驱赶乌鸦,不小心把主屋房顶的一片青瓦给勾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温氏皱眉,询问了一声怎忙回事。 那不小心闯了祸的宫女普通一声跪在了主屋门口,不敢喊冤,只低着头等着主子的发落。 外面一口吃伶俐的宫女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出来,一听到乌鸦两个字,温氏的左眼皮就开始狂跳,再一听瓦碎了就更闹心了。 温氏捂着憋闷不已的胸口,摆了摆手:“算了,不用罚了,去办你们的差事吧!” 接二连三发生让自己不痛快的事情,温氏的心里难免嘀咕,难道了老天在给我示警? 想了想,温氏叫宫女收拾出一个食盒来,里面装的都是些禹州特色的点心。 她带着宫女一路到了青鸾殿。 青鸾殿,氤氲的檀香,西厢房被分隔成了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摆放着一尊神像,佛,道,儒都有供奉。 “皇后娘娘,世子妃来了,说有事要求 见您。”焦尾压低声音,生怕搅扰到了皇后娘娘。 谢净沅跪在蒲团上,手里拿着一串木质的佛珠,佛珠的表面已经包裹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一看就是被主人长时间的把弄。 世子妃在玉清观泼妇骂街一样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谢净沅一心二心,念完最后一句经后才缓缓张开眼。 她的眼底比死水还要静谧,看不出喜悲,有些发白的脸颊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木然。 “既然有要事就把人带到屋里去吧。”谢净沅在绿绮的搀扶下起身,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佛珠,珍重的把佛珠放在了供桌上,拜了拜。 这佛珠是谢净檀在自己流产后亲手给自己做的,一颗珠子一颗珠子的车出来的,又送到佛寺里开过光,包含着他拳拳一片友爱手足之心,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多念几声往生经文,祈求他能投个好胎。 到了主屋,谢净沅的身影刚刚出现,温氏就立刻起身,恭敬的行礼等候皇后娘娘叫起。 谢净沅向来不磋磨人,见了世子妃,就好像之前从来都没发生或龃龉一样,面带温和的笑意:“世子妃快起身,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坐一坐。” 第七百九十八章 皇后娘娘提携 自己都做过什么,温氏一清二楚,但她的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见皇后对自己依旧温柔,就开口道:“白侧妃去了皇庙修行,什么都没带,我心里惶恐,也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皇上要如此责罚她?” 温氏试探道,她小心翼翼的看向皇后,希望从皇后这里知道答案,只要不是因为想杀鸡儆猴,敲打世子就行。 “这是皇上做的决定,事先并未和本宫商量过,至于原由,本宫也没有资格过问,但既然皇上未召见世子,想来就是白氏自己的错处。” 谢净沅实在说不出口皇上宽仁大度,不会牵连世子这样的话,她低头垂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茶盏。 清亮的浅褐色茶汤正散发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她微微一笑,红唇轻启,抿了一口:“世子妃不必担心。” 温氏心焦不已,几乎坐不住,她攥紧了手帕,身体往前蹭了蹭,仅仅坐住一个椅子边:“不知道皇后能不能允许妾身去看望看望白侧妃,” 这才是温氏今日来的真正目的,谢净也放下手中的茶盏,遗憾对温氏轻轻摇了摇头,头上的珠钗跟着微微颤动两下。 “皇庙里 都是先帝还健在的妃嫔,还有些犯了错的宫妃,说起来白侧妃是这几年来新去的人呢,太后在时就不入皇庙,皇上有旨,无诏不得擅自出入,你来找本宫,本宫也帮不了你。” 温氏的一颗心跌入谷底,她还以为自己能亲自问白氏她到底在皇上面前都说了什么,惹得皇上发怒把她投入了比冷宫还不如的皇庙。 别扭的起身,温氏又行了一礼,“又叨扰皇后娘娘了,妾身突然身上不太舒服,就先告退了。” 皇后点了下下巴,“回去好好休息,放心吧,有事只管来找本宫就行。” 温氏的背影有几分仓皇,看得出她一直心神不宁,比起刚进宫时目下无尘的样子,现在真是跌入了泥潭里一样狼狈。 温氏带来的食盒还摆在桌子上,焦尾看到不看就命一旁的宫女赶快拿下去,都塞进灶膛里烧了,万一嘴馋吃死了可不要来找娘娘! “世子妃带来的东西可不敢让皇后娘娘您吃,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思。”焦尾记仇的很,当初在玉清观,世子妃可是一副要扑上来生啃了自家娘娘的架势。 焦尾说话刻薄了些,谢净沅警告的看了 她一眼,焦尾当即委屈的直瘪嘴,到底住嘴了,还打了自己嘴巴一下。 “她是世子妃,有我在她自然不会把你怎么样,可她要是再像当初在玉清观的时候跑到皇上那里告状,我可保不住你!”谢净沅更多的是担心焦尾。 毕竟,皇上的脾气越发难以捉摸了,常常说风就是雨,比小孩子还要难琢磨。 说话间,内侍从屋外走进来,呈上了厚厚一摞册子:“皇后娘娘,这是这个月宫里的账册,请您过目。” 这些都是些繁杂的琐事,但谢净沅是皇后,是后宫的大管家,她需得巨细无遗的掌控这些事情。 “左右和上个月的差不多,也不着急,娘娘今日早上起来就有些头疼,还是休息一会儿再看吧。”绿绮收起桌上的茶壶,换上了一壶有着滋补功效的虫草参茶。 谢净沅的手在账册上摩挲了一下,突然展露出一个极其淡,一闪而逝的笑:“去把瑶妃叫来吧,她不是想跟在本宫身边学如何管理后宫吗?” 己之砒霜彼之蜜糖,这宫务不知道耗费了她多少心血,她如今的心思一点也在这些权利上,有看账簿的功夫还不如多替 净檀念两卷经书。 焦尾下意识反驳:“可是,她从前害娘娘小产,娘娘和她有血仇,为什么还要提拔她?” 这一点也不公平,做了坏事的人不仅没得到惩罚还要被奖赏? 焦尾想不通,嘴巴都快要撅到天上了。 一向沉稳乖巧的绿绮也不情不愿的,她和焦尾都不再言语,瞪大着眼睛看着皇后娘娘,希冀于皇后娘娘收回命令。 不成想谢净沅坚持:“去把瑶妃请来吧,本宫只是说让她跟着学,也没说也交给她啊?” 再说了,皇帝做成皇上那个样子,国运还有多少年都难说,自己这个国母又有什么好做的,就算皇上马上下令废了自己,她也一滴泪都没有。 看出了皇后娘娘是真的灰了心,绿绮和焦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无奈,只好默默退出了屋子。 暮云阁,高云瑶听说皇后娘娘请自己去青鸾殿,不禁仔细思索了半天,她最近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刚才似乎是有内侍给皇后娘娘送过账册去了。”银秀刚听暮云阁去了御膳房的小宫女说了这么一嘴。 账册,高云瑶眉头一挑,喜色跃然跳上了眉眼间,难 道是皇后娘娘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准备让自己替她分担公务,要提携自己了吗? 银秀是高云瑶最近提拔起来的宫女,从不多言,进退有度,也是从浣洗房这样的苦地方出来的,十岁前还是官家小姐,家里犯了事情被罚没入宫,因为长相不出众没被选入教坊,只能做苦功。 “听说皇后娘娘身子一直不大好,连着三天都请了太医,宫务繁重,这样下去,皇后娘娘迟早要起不来床了。”银秀面无表情的小声道, 自己既然已经选定了主子了定然希望主子爬的越高越高,银秀把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脑的告诉给了瑶妃。 匆忙梳洗一番,高云瑶迈着欢快的步伐赶到了青鸾殿,她的眼神一下就扫在了摞在一起的账册上,在她眼里那些账册散发着耀眼的属于权利的光辉。 “皇后娘娘万福,不知皇后娘娘叫臣妾来有何要事?”高云瑶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每根血管鼓动的喧嚣感觉。 高云瑶的每个表情都没逃过谢净沅的眼睛,平日里瑶妃伪装的确实不错,但一旦涉及到瑶妃最渴望的东西,她难免会露出马脚。 第七百九十九章 皇后心思 “前几日你们来请安,秀充仪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你也知道她是金国来的,礼仪上难免粗陋些,你不要和她一般计较。”谢净沅宽慰高云瑶,让她不要把秀充仪的话往心里去。 高云瑶略微低了一下头,飞速的掩饰掉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皇后娘娘放心,妾身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 一个秀充仪罢了,早就没有恩宠的妃嫔,自己和她计较岂不是太有失体统了。 “不过本宫又想了下那日你说的话,所以又叫了你过来,你不是想跟着本宫学管理宫务吗?正好这几日本宫有些功夫,你若是不嫌麻烦就跟着我一起学吧。” 谢净沅说完眼神温柔的看着瑶妃,笑得体贴又温柔,好像邻家大姐姐在看着还年幼的小妹妹。 “皇后娘娘的恩德,妾身铭记于心!”高云瑶起身对着皇后行了大礼,表情感激的都快瑶哭出来了。 一旁的焦尾气的偷偷翻了个白眼,还感恩娘娘,瑶妃难道忘了她自己借着厂督夫人对皇后娘娘下毒,害的皇后娘娘滑胎的事了吗? 不过老天有眼,让瑶妃自己也生不出孩子来! 整整一天,高云瑶都跟在皇 后娘娘身边,殷勤的给皇后娘娘端茶递水,殷切的让焦尾和绿绮都插不进手去。 所有呈递到皇后娘娘面前的账簿,都被一一展露在高云瑶眼前,她激动不已,脸颊始终红扑扑的。 不过账簿中关于高婕妤的支出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高婕妤竟然领着贵妃的份例,还是在自己滑胎之后才给她提的份例,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等着高婕妤生下皇子后就封她为贵妃! 见高云瑶一直捧着一本账簿定定出神,谢净沅问:“怎么了,瑶妃是看出哪里不妥吗?” 高云瑶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的眼神有些慌乱,“妾身只是有些羡慕高婕妤,高婕妤还真是福泽深厚,皇上如此看重她。” 没见淑妃虽然也有孕,但是份例还和从前没半分增添吗! 两相比较之下就能看出谁更得圣心了。 高云瑶有些沉不住气了,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快到吃晚膳的时辰了,她中午都没休息,留在皇后娘娘这里吃的午膳,再留在这里就有些太不识抬举了。 她起身:“皇后娘娘,妾身有些疲累了,今日就先告退了。”高云瑶起身,身子还 微微摆动了几下。 银秀踩着小碎步,上前搀扶瑶妃。 见高云瑶体力不支,脸色苍白,谢净沅也已经坐的腰酸背痛,就点头道:“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再来吧。” 走出青鸾殿,高云瑶脸色阴沉的吓人,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想着自己失去的两个孩子,若是她能把孩子生下来,宫里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高婕妤!她非得除掉不可! 青鸾殿内。 瑶妃一走,谢净沅就扶着自己的腰发出一声痛苦呻吟,她坐得太久,腰又酸又痛。 “皇后娘娘,您今天太过劳累了,快点躺下奴婢帮您艾灸一会儿。”绿绮心疼不已,扶着皇后娘娘的胳膊把皇后娘娘搀扶到床上。 谢净沅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她的额上还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不碍事,早些教会了瑶妃,本宫也好把这摊子事情交到瑶妃手上,如此才能养好身体,否则日日如此耗费精神,本宫永远都好不利落。”谢净沅也有自己的思量。 淑妃愚钝又鲁莽,捧一捧就变得不知天高地厚,骄纵无比,而且还有了身孕,高婕妤倒是聪慧,可惜她是个三不沾,遇到事情躲得 极快,倒是瑶妃,野心勃勃又受调教,可以利用一番。 焦尾端着参汤上前,好奇道:“娘娘今日是故意让瑶妃看到高婕妤宫中的支出吗?” 当时瑶妃的脸色真是难看极了!焦尾回忆了一番,都觉得心里痛快不已! “皇上对高婕妤这一胎寄寓厚望,再加上高婕妤平日里不争不抢,名声也比旁的妃嫔好,皇上自然看重她,有人得意就会有人失意,瑶妃心里岂有不妒忌的,不过是从前不知道这些罢了,她看了也能激励她学的更努力些,没有孩子起码有宫权傍身啊。”谢净沅苦笑一声,秀美的脸庞带着愁苦。 什么时候她也得和宫妃们勾心斗角起来了,她不恋权利,只想安安静静的关上青鸾殿的门过自己的日子。 焦尾担忧道:“皇后娘娘就不担心瑶妃以后把持了宫务,架空了您吗?” 她不得不担心,皇后娘娘的日子已经够艰难了,再没了宫权......以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焦尾不敢想,她的眼眶快速红了。 “只要皇上一天不废了我,我就会一直是皇后,无人能动摇我的地位。”谢净沅眼神冰冷。 这个皇 后不是他她自己想做的,而是百官推选的,她的父亲是皇上得用的谢丞相,想要动摇她的地位,难于上青天。 闻言绿绮挤开焦尾,圆圆的脸庞替代了焦尾担忧的脸,她乐观道:“依我说把这些管家该做的事情都丢出去很好,皇后娘娘只要指挥别人干活就行了,劳心费力的做什么!” 绿绮心疼皇后娘娘因为宫务时常头疼的睡不着觉,而且这宫权是什么好东西不成?没了宫权,皇后娘娘依旧是皇后娘娘! 另一边,粉蓝相间,闺阁少女气息十足的寝宫内,高婕妤挺着高耸的肚皮,斜斜的依靠在软枕上,吃着她心心念念的李子蜜饯。 “娘娘,奴婢听说皇后娘娘打算让瑶妃帮着协力宫务呢!要不是您身子重,这宫权该交给您协理才是。”伺候高婕妤的宫女语气酸溜溜的。 好像本该属于自家娘娘的肉突然被天上降下来的筷子夹到了瑶妃碗里了一样气愤。 高婕妤吃蜜饯的手一顿,最后还是把沾着蜂蜜的酸李子蜜饯塞进樱桃小口中,露出满足的笑容:“论资历,我不如她,皇后想提携谁是皇后娘娘的事,轮不到咱们置喙。” 第八百章 摄政王的喜事 瑶妃被皇后娘娘看中,提携她管理宫务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飞的阖宫皆知,就连赵晟的有所耳闻。 徐内侍轻声细语道:“想来皇后娘娘实在是太劳累了。” 赵晟不大爱插手后宫这些琐事,他的精力有限,都放在了前朝上,后宫的事情随便皇后怎么折腾。 而且皇后一向省心,后宫也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赵晟在这一点上对皇后还是很满意的。 “瑶妃,确实有几分小聪明,皇后喜欢就让皇后折腾去吧。”赵晟说着又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手里的奏折上,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对着徐内侍道:“你先前说安南王世子妃去拜见皇后来着,太极殿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他几日不召见赵流光,想来着小子的日子过的不错吧? 赵晟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奏折,开始觉得自己的手痒,“禹州那边的探子也太无能了,现在还没能查出赵流光的身世!” 安南王府又不是筛子一样的皇宫,哪里是那么好差的,徐内侍腹诽了两句,嘴上跟着附和:“都是安南王太狡猾了,想来那些探子都不是安南王的对手。” 这一番话算是说到了赵晟的心坎上,他才不会承认是自己的人不 如安南王调教出来的人呢。 “皇上,最近淑妃娘娘宫中负责每日请平安脉的太医在宫外置了一个三进的宅子,但是这太医的家资并不算丰厚,钱财来路不明。”徐内侍低声道。 皇上重视皇嗣,如今有孕的只有高婕妤和淑妃,淑妃虽已经被皇上所厌弃,但毕竟肚子里还有皇嗣,保不齐是个皇子呢,淑妃还有翻盘的机会。 赵晟蹙眉,把身体依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去好好查查,淑妃又在搞什么小动作。” 提起淑妃,赵晟就觉得心烦,淑妃是伴驾时间最长的宫妃,他以前愿意给淑妃几分体面,没想到淑妃不识抬举,总给自己惹麻烦。 “下次梁国公夫人再进宫就把她拦下来,让淑妃闭宫养胎吧,就不知道学学高婕妤吗!”赵晟不耐烦,语气有些急促,英俊的面旁上写着对淑妃的不满。 徐内侍应了一声是,弓着身子走到议事殿吩咐人去办皇上交代的事情。 淑妃宫中,淑妃的怀相不大好,才两个月的身子就已经有了见红的迹象。 淑妃觉得自己的肚子坠着痛,好像身下系着铅块一样沉重,她每日里除了必要,都轻易不下床。 奢华的寝宫内满是汤药的味道,她娇媚 的脸蛋也变得消瘦不已,看起来好像是久病在床的人。 伺候淑妃的宫女端上来一盏撇清了油,配着几颗青葱可爱小白菜的鸡汤面到了淑妃跟前:“娘娘,用几口面吧,您都一上午没吃东西了,肚子里小皇子饿不得啊!” 淑妃只要一想到吃的东西就觉得反胃,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才会舒服些。 可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又不得不一次次吃下去又吐出来。 宫女焦心不已,这样下去,别说生出个皇子来了,就是淑妃娘娘自己的身体也要被糟蹋坏了呀! 之前她偷听过淑妃娘娘和梁国公夫人的争执,梁国公夫人劝说淑妃娘娘自己的身体要紧,不然就暂时别要这个孩子了。 可淑妃娘娘现在钻牛角尖,满心都是想当未来的太后,自然不肯放弃,还觉得梁国公夫人是危言耸听,怒斥梁国公夫人是不是见不得她好。 母女两人陷入冷战,至今,梁国公夫人已经半个月都没给宫里来个消息了。 淑妃强忍着吃了几口面,就这爽口的酸黄瓜咸菜,她总算是没吐出来,肚子里有了东西,人也跟着精神了几分。 “这次让瑶妃捡了个便宜!”淑妃漱完口,手掌绵软的在床上 拍了一下,表达自己的气愤。 “若不是本宫的身子重,宫务哪里是她一个婢女出身的人能触碰到的!”淑妃语气怨毒,恨不得在瑶妃身上撕扯下一块血肉来。 她盈盈多情的眼眸此刻满是刻薄,“皇上一次都没来看过本宫,倒是时常去看高婕妤那个贱人,方术士也不见本宫,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自己如今在宫里的处境,淑妃就头疼,她能不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还是未知数,高婕妤已经隐隐有压自己一头的架势了。 她无法容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着,当初的皇后之位,如今属于自己孩子的太子之位,她都要夺回来! “你去把瑶妃给本宫请来。”淑妃眼珠子转了几圈,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出了个下策。 宫女听命,退出屋子去了暮云阁。 厂督府。 意欢收到了皇后的信,信中极力赞扬了意欢想要救助小乞丐的义举,还表示最近有些忙,再过上几日就邀请意欢进宫详谈一番。 “真是太好了!”意欢兴奋的跳了几下,把皇后写的信贴在胸脯上,脸颊红扑扑的,好像刚才被窝里挖出来的一样。 春祥扯了扯意欢的袖子:“夫人快别跳了,您刚吃了银耳羹 ,当心肚子难受!” “我是高兴的,有了皇后娘娘参与,那些小乞丐的命运就能被改变了!”意欢开始畅想,也许那些乞丐中有那等有读书天分的,以后入朝为官还能造福一方百姓! 就算是资质平平的,也能摆脱漂泊无定,受人白眼的日子,当个普通人也好过给人为奴为婢! “夫人心善!”春祥捧着心口做出夸张的表情,逗引的意欢要去打她。 笑闹间,屋外突然跑来了一名东厂侍卫,说是要重要的信件要交给夫人,春祥连忙出去查探情况。 意欢担心是解云洲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急的抻着脖子往外看,见到春祥拿着信回来就急不可耐的从她手中抢过信。 信封上的字迹并不是解云洲的,意欢这才稍稍放下了信,她打开一看,是金枝的来信,信纸上还有被泪水洇湿过的痕迹。 快速扫完信上的内容,意欢的下巴差点惊掉了,她本着八卦的心情对春祥道:“摄政王府上有个姬妾怀孕了。” 意欢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摄政王老树开花? 毕竟他的年纪可不小了,而且一直都没孩子,意欢还以为摄政王有什么隐疾呢,没想到老天不开眼,这就让他有后代了? 第八百零一章 天降喜事 解云洲给通州那边写了封交给小叶子的密信,放飞好吃好喝养了几日的鹰隼,那鹰隼舍不得不用自己捕猎就能饱食的美日子,在厂督府上空盘旋了几圈。 “滚开!” 远远的传来几声大爷的怒斥,不断地有小石子飞上空中试图吓跑鹰隼。 前街有户人家的老大爷养了几十只鸽子,只只都是宝贝,大爷还以为这鹰隼是被自己的鸽子吸引来来,一边怒叱一边驱赶鹰隼。 解云洲冷冷的盯着半空中不听话的鹰隼,抄起了挂在墙上的弓箭,对着鹰隼放了个空箭。 再不跑就小命不保了! 鹰隼不甘心的大叫一声,煽动着翅膀飞走了,最后化作空中的一个小黑点。 大爷的怒骂声也停止了,甚至还得意的骂了一声:“小畜生跟你爷爷我斗!” 解云洲摇头笑了笑,他还得多谢这大爷有爱养鸽子的癖好,不然那么惹眼的一只鹰隼出现在他府邸的上空还真是惹人眼。 回到主屋,解云洲只觉得眼前扑过来一道娇俏的粉色身影,伴随着他熟悉不已的香风。 果然,他把意欢娇软的身躯抱了个满怀,甚至还被意欢扑的往后趔趄了一步。 “惊天大消息!”意欢眼睛亮 晶晶的,闪烁着欢快的光芒,她压低声音,一副怕被别人听到,但又忍不住说出来的样子。 解云洲也被意欢这副样子勾起了好奇心,他不由得宠溺的看着意欢,把头低下来,又把自己轮廓分明,阳光下透净如上好红玉的耳朵伸到意欢嘴边:“说来听听。” “摄政王竟然要当爹了,他府上有姬妾怀了!”意欢说完就期待的看着解云洲。 快点做出惊讶的表情来给我看看啊! 解云洲这张天妒人怨的脸很少会有丰富的表情,就好像始终戴着一张面具一样,意欢搓动着自己的指尖,她又开始手痒,想对解云洲的脸上下其手了。 解云洲:“是金枝写信告诉你的吗?” 出乎意欢的意料,解云洲得知了这个消息后表情十分严肃,眉头紧锁,他脸上的表情让意欢跟着紧张起来。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嗯,她还说金国没几个人知道这个消息,她知道还是因为摄政王亲口进宫告诉他的。” 可摄政王不是在一场战役中损失了生育能力吗?这么多年来,任凭他府上多少女人,都没传出过任何喜讯。 怎么金国王后马上就要生了,元帝还疑似死了之后才冒出了这 么个消息呢? 解云洲疑心翟疆有后是假,他想称帝才是真的! 金枝一旦诞下皇子,那金国的朝纲就会名正言顺的落在那孩子身上,翟疆依旧是摄政王。 毕竟金国虽野蛮,却也重视国朝的延续,摄政王这么多年最大的缺点不是残暴不仁,而是后继无人。 这是翟疆登上帝位唯一的阻碍,现如今这个阻碍也没了,他大可以直接废了金枝,自己称帝。 那他还千里迢迢跑到皇城搅风弄雨做什么? 是觉得他自己的功绩不够,还是还不到称帝的时机? 马志喘着粗气从二门一路跑到了厂督的书房,他跑了一路,觉得自己的肺子都要疼的炸开了。 “大人,不好了,翟疆跑了!”马志门都没来得及敲,站在书房外扯着嗓子就是一声大叫。 解云洲早就听到了他气喘如牛的声音,顿时头疼的揉了揉脑门,有个太蠢的下属真是他的报应! “跑什么,你不会骑马吗?再不济还可以坐马车!”解云洲推门而出,瞪了这个蠢下属一眼。 骑马,坐马车,总比你两条腿跑的更快吧! 马志一愣,他光顾着着急了,忘了这一茬,不过,这是重点吗?“大人,翟疆的宅 子人去屋空了呀!” 明明东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严密监视着,怎么就让他给跑了呢? 难道翟疆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奇特能力,化作家雀飞走了吗? 还以为要迎来厂督大人雷霆大怒的马志没想到厂督会如此淡然。 翟疆跑了,解云洲固然懊恼,不过这也让解云洲想到的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翟疆也是刚得知他自己要当爹了。 这可是个好消息,解云洲俊美不似凡人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诡谲渗人的笑意,他仰脖看了眼悬挂在高空的灿阳:“走进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皇上!” 翟疆跑了是什么好消息,厂督大人一定是被气糊涂了! 不过大人的话不容置喙,马志蔫巴巴的跟在解云洲身后想着,一会儿皇上要是发怒了要杀兄弟们,大人一定会替兄弟们求情的吧! 议事殿内,赵晟也得知了翟疆跑了的消息,不同于解云洲的淡定,赵晟又是发了一通火。 负责看守翟疆宅子的一应侍卫都被他罚了二十大板,负责执刑的人胳膊都抡的好几天抬不起来。 听闻解云洲求见,赵晟眼睛里还泛着红血丝,他气哼哼的坐下,声音硬的像千年玄铁:“朕倒要听听 他这次怎么辩解!” 赵晟疑心翟疆是解云洲故意放走的,为的就是和自己作对! 猩红色的衣袍灼痛了赵晟的眼眸,再一看解云洲云淡风轻的样子,赵晟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扬手就把手边所有能够到的东西都往解云洲身上扔去。 解云洲自然不会站在那里被赵晟的怒火砸到,他一边轻盈的躲避,一边道:“臣来是有喜讯要告诉皇上的,翟疆府上有姬妾怀孕了。” 嗯? 赵晟扔奏折的手一顿,到底又把奏折放回了桌子上,翟疆不是不能生吗?怎么突然冒出孩子来了? “细细说来。”赵晟方才还盛怒的脸上冒出了好奇的神情。 难不成翟疆也被戴绿帽子了? 解云洲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这个孩子对翟疆来说十分重要,倘若他想要这个孩子,那么他称帝的步伐又往前迈了一步,可臣观翟疆本性,他不像是重视自己子嗣的人,也有可能他会把这个子嗣视为拖累,从而不要他。” 金枝在信中也有说到,翟疆府上有姬妾怀孕如今在金国也鲜有人知,翟疆回去的匆忙可能就是处理此事去了。 赵晟一拍桌子:“现在立刻让人启程去金国,给翟疆贺喜!” 第八百零二章 艰巨任务 回到厂督府,解云洲又避开了意欢的视线,到了那个偏僻的小院中。 走进地下密室,这次高廷尉没了力气对解云洲张牙舞爪了,他连日来只吃了些汤汤水水,一泡尿就都尿出去了,现在腹中饥馁难耐,听到解云洲的脚步声连眼皮都不想抬。 高廷尉听得自己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声,他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听着静谧空间内突然多出来的一道呼吸声动了动手指。 “解大人有何贵干?” 高廷尉心中恼火,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不能确定解云洲会不会杀了自己,何时会杀了自己。 这种感觉就好像脖子上架着铡刀,解云洲不来他还能苟活,解云洲一来他就要开始担心这铡刀何时会落在自己脖子上了。 解云洲不懂高廷尉在想什么,他兀自说道:“翟疆有后了,他府上的姬妾怀孕了。” 话音刚落,高廷尉躺着的位置就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低笑:“解大人可真会开玩笑,翟疆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他明明......” 话还没说完,高廷尉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从床上坐起来,因为饥饿,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直冒白星。 “翟疆是第一个中了绝嗣药的人,他怕是被 戴了绿帽子了吧!”高廷尉语气有些不确定,目光飘远,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初先帝忌惮摄政王在金国的权势,怕他有朝一日推翻元帝上位,那将会是先帝会面临的最大挑战,所以先帝才费尽心机,才给翟疆下了绝嗣药。 为此先帝埋在金国的暗桩几乎全部折损,元气大伤,近乎五六年都没能再得到金国上层的任何消息。 这也是翟疆为何疯狂报复先帝,和自己联手的原由。 他们都被先帝算计的断子绝孙! 可现在解云洲竟然说翟疆有孩子了?这是高廷尉不能接受的。 金国巫医擅长制毒,天下闻名,那群巫医若是能研制出解断子绝孙药的解药也说不定。 可摄政王明知自己的心结所在,有了这种药竟然也不告知自己一声,还对自己藏了一手,他可真是该死啊! 利益永远是结盟的关键所在,此刻高廷尉满心都是对摄政王的怨念,凭什么他还能掌控金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己却只能在这个狭小黑暗的地方苟延残喘?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高廷尉声音暗哑,浑浊的眼睛看向解云洲带着浓浓的恨意。 自己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解云洲居功甚伟! 他凝视着解云洲,半晌解云洲都没说话,只是淡淡的回望着他,高廷尉心中勘堪生出的隐秘的心思渐渐褪去。 高廷尉想让解云洲求自己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然后再把自己放出去,可是现在看来一切都只能是自己痴心妄想了。 解云洲来,好像只是单纯的想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别无所求。 “你还是给我个痛快吧,这么关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呢?”高廷尉有些心灰意冷,他叱咤风云的日子已经不可追了,现如今每日饱尝饥饿之苦,病痛之躯体又无药可医治,真是生不如死。 “你对皇上来说已经是死人一个了,就算你现在站在太阳底下,大呼自己还没死,往日的风光也不可能重新聚拢在你头顶上。”解云洲镇定的说着对高廷尉来说无比冷酷的话。 高廷尉又何尝不知道呢,属于自己的势力早就被瓦解的一干二净了,他现在敢出去就是去寻死,那些和自己有仇的人岂会放过自己? “所以呢?”解云洲从来不会和自己废话,高廷尉看着解云洲,心中疑惑不已。 他总觉得解云洲没憋好屁,这小子阴损着呢! 高廷尉警惕的看着解云洲,仿佛是一头收到了威 胁又已经被掰断獠牙无法威胁敌人的年老野兽。 解云洲嗤笑一声,他舌尖顶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肉,搓了搓拇指和食指:“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改头换面的机会,就看你听不听话了。” 他用训狗的姿态看着高廷尉,还撩起来衣袍,前脚掌着地,蹲在地上看着平视着高廷尉。 这无疑是在侮辱自己,高廷尉气的老脸发红发热,但奈何地下太黑,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 不过解云洲说的话对他确实很有吸引力,好死不如赖活着,高廷尉坚信,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有翻盘的机会! 想到这里,高廷尉按捺下心中的不平,转换了一副有求于人的语气:“解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皇城你是待不下去的,通州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你不是和摄政王关系匪浅吗?去投奔他如何?”解云洲虽是用疑问的口吻说着,但眼神却冰冷无比,高廷尉从中看不出丝毫商量的意思。 才出龙潭又要入虎穴! 高廷尉的心咯噔一下坠入了冰冷的湖水里,去金国投奔摄政王,这不是让自己去找死呢吗?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高廷尉的身体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解大人是在开玩笑吧?” 怎 么,摄政王难道不想杀了自己吗? 摄政王和自己是同一类人,高廷尉摇了摇头,没有利用价值又知道对方许多秘密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允许继续活在世上呢? 解云洲:“如果你空手而去的话的确会死,但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筹码,让你带上世子,你看够不够?” “安南王世子?解云洲你到底想做什么?”高廷尉狐疑的看着解云洲,他越发看不透这副年轻的皮囊底下到底包藏着一颗何等深沉的心了。 “你说愿不愿意就行了。”解云洲起身,周身的气势都显露出他的耐心已经告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高廷尉一看解云洲有要走的架势,连忙出声道:“我愿意!” 解云洲勾唇一笑,他就知道高廷尉不会拒绝自己的。 “给高大人吃两天饱饭,不然千里迢迢,又有追兵在后,我怕高大人没力气跑呢。”解云洲心情大好,像是丢给了听话的小狗一根肉骨头一样。 他动了动脖子,微微歪头对着高廷尉道:“你可一定要安全的带着世子到摄政王那里去,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这一路上必定是十分凶险的,高廷尉心中打鼓,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第八百零三章 意欢要进宫 摆在自己面前的没有退路,高廷尉握紧拳头,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喉咙里溢出一声:“一定不会让解大人你失望的。” 解云洲拍了拍压根就没沾上尘土的衣袍走了,只留给高廷尉一个潇洒的背影。 太极殿内,赵流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抬脚又要出去。 温氏看着世子的背影,忍不住叫住了世子:“日头这么大,虽说还是春日,没那么热,但当心晒破皮。” 也不知道世子最近是怎么了,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除了吃饭睡觉,都不见人影,就在宫里到处晃荡,温氏担心世子是不是得了什么心病? 赵流光自然不会告诉世子妃,自己是在踩点,在寻摸人少路短的出宫路线。 温氏关怀的话听着很是顺耳,但赵流光还没找出最合适的逃跑路线,眼看着距离自己逃跑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心里着急不已。 “我知道,你好好的在屋里歇着吧,没事就去皇后娘娘那里坐一坐,她不是正在教瑶妃娘娘宫务吗?想来和王府内宅的事情差不多少,你也跟着去学一学,以后也用得上。”赵流光语气有些不耐烦,他一颗想要马上出去的心。 温氏被 世子的话噎住了,皇后娘娘教导宫妃学习宫务,她一个世子妃凑上去做什么,是嫌弃在宫里的地位还不够尴尬吗? 真不知道世子是诚心想让自己难堪还是觉得自己整日都在太极殿太悠闲了! 温氏不免说话带着些火气:“多谢世子关心,世子当心不要冲撞了宫妃们,免得皇上知道了又要不高兴了。” 她这是在拿皇上压自己吗? 赵流光不悦,想着自己要逃跑会撇下世子妃,对她到底有些亏欠,这口气只好咽回了肚子里。 看着世子的背影,温氏眼眶一热,不禁有些心酸,从前在禹州的时候,世子连句重话都不会对自己说,如今却总是对自己摆冷脸! 温氏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单手抚在胸口上,低喃道:“忍,等回到禹州,世子就会回到从前那样了。” 御花园。 初春的御花园处处可见青嫩的颜色,树木枝条上都冒出了芽苞,一派春意盎然。 禹州的树木花草都是四季长青,这还是赵流光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识到何谓春色。 他四下打量着,没注意到身后远远的坠着一个人影,更不知道自己这几日的举 动都被旁人看在眼里。 赵流光正在纳闷,为何自己给自己传递消息的那个小内侍已经好几日都没出现在太极殿了。 他旁敲侧击的在太极殿里装作不经意的问过一嘴,太极殿的宫人说他病了,赵流光疑心可能是摄政王谨慎,那个给自己传话的小内侍被对方撤出宫了。 晌午,解云洲从后院回到意欢的院子里,陪着意欢吃了午饭,饭后,意欢拉着解云洲的衣袖不让他午休。 “皇后娘娘邀我进宫,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一起去啊!”意欢撒娇,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期待的看着解云洲。 解云洲很难说出拒绝意欢的话,恰好他也想进宫,试探一下世子,但还是想故意逗弄意欢,他先是对意欢露出难为情的样子,然后勉为其难的点了下头:“好吧,那就陪你去一趟。” 一看到解云洲虽然抗拒但还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意欢窝心极了,她把脑袋猛地扎进解云洲怀里,鼻子嘴巴都紧紧贴在解云洲胸口的衣服上:“你怎么这么好。” 听着意欢闷闷,娇娇的声音,解云洲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起来,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勾了勾意欢耳边的头发,柔 声道:“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 解云洲享受意欢以来自己的样子,他拉着意欢的手,看着意欢的眼睛道:“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你先去皇后娘娘宫里,我得去皇上那里一趟,我保证马上就去皇后娘娘宫里接你。” 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饶是和解云洲有过更亲密的接触,意欢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朵。 她挣扎着从解云洲怀里退出来,娇怯的瞪了解云洲一眼:“哼,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油嘴滑舌了。” 一直在旁边充当房柱的春祥抽了抽嘴角,夫人啊,大人对您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他可从来都没对我们这些下属这么和颜悦色过! 解云洲见识过比意欢更美的女人对自己抛眉眼,但是意欢这个还有些青涩的娇嗔眼神让解云洲浑身的骨头一酥,他的心恨不得化成一滩水。 午睡过后休息了一会儿,意欢和解云洲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就乘坐马车进了宫。 青鸾殿内,得知意欢一会儿要来,谢净沅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模样,她吩咐绿绮:“快让厨房准备些奶点心来,意欢就爱吃那一口。” 焦尾装出吃醋 的样子,用胳膊轻轻怼了绿绮一下,语气酸溜溜的:“瞧见没,厂督夫人才是咱们皇后娘娘的心头好呢,咱们两个日日在皇后娘娘面前晃悠,皇后娘娘都烦咱们了!” 谢净沅好笑的瞪了焦尾一眼:“就因着她不在我眼前,我才更疼惜她几分,你们两个摸着胸脯扪心自问,平日里我待你们难道不好?” 皇后娘娘的份例里每月都有新的首饰,有些粗略一看不太打眼,又每明显的凤类纹样的小戒指,不夸张的簪子之类的,谢净沅都会赏给焦尾和绿绮。 这些东西放在自己的库房里也是等着吃灰,送给焦尾和绿绮,也能让这些器物不至于蒙尘,也算是她贴补了焦尾和绿绮。 一点不夸大,若是现在有人来抄检绿绮和焦尾的箱笼,定然会愕然的发现,她们两人的私库比好些地位妃嫔还要富庶! 知道皇后娘娘对自己好,绿绮和焦尾伺候皇后娘娘更是一万个上心,管束宫人这方面也比好些经年的嬷嬷还要严苛。 爱屋及乌,皇后娘娘喜欢厂督夫,那她们就也喜欢厂督夫人,每每厂督夫人来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身上都会多几分快活的气息。 第八百零四章 皇后娘娘的主意 因是午膳后皇后才得知意欢要来的消息,她特意派人去暮云阁说了一声,青鸾殿下午有事,让瑶妃下午暂且不用去了。 高云瑶担心有人眼红自己能染指宫务,故意使坏让自己去不成青鸾殿,所以也使人盯着青鸾殿的动静。 直到她的人亲眼看到了厂督夫人欢欢喜喜的进了青鸾殿,才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银秀激灵,看出了瑶妃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想在暮云阁站稳脚跟,成为瑶妃娘娘身边的第一人,故而出主意道:“奴婢听说厂督夫人从前与娘娘您关系很好,何不趁此机会,也去皇后娘娘那里见见厂督夫人呢?” 高云瑶不喜欢下人插手自己的事情,她冷冷瞥了银秀一眼,这是一个警告的眼神。 “奴婢多嘴。”银秀立即用力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 高云瑶收回视线:“下次别打脸了,不知道还以为是本宫责罚你了呢,以后也别在擅自揣摩本宫的心思了。” 若是能和意欢重修旧好,还要等到今天吗? 还不是意欢自己不开窍,以为全天底下的人都是纯洁如白莲花一样的,人不就是要互相利用吗? 哼,她以为皇后娘娘为什么对她那么好,还不是一样存着拉拢解云洲的心思。 高 云瑶想着自己的宫外的耳目传来的消息,最近谢丞相和解云洲可是走的很近呢! 别看皇后表面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不过都是装出来的罢了,她若是真的表里如一,早就闭宫卸下所有宫务一心礼佛了,还用等到今天才教给自己如何管理宫务吗? 万幸的是自己脑子活泛,那些东西虽然从前从来都没接触过,但都是一点就通,看着镜子里娇媚的美人,高云瑶有仔细,迟早有一天,她会让皇后形同虚设。 这可是皇后亲手给自己的机会,她不把握住,可就太对不起皇后娘娘的苦心了! 青鸾殿内。 “什么,皇后娘娘,那么多人,您怎么就选中她了呢!”意欢瞪大眼睛,惊讶不已,心里说不出的着急。 “不行不行,您还是再选个别人吧!”意欢急的眼泪在眼窝里直打转。 高云瑶狼子野心,还害的皇后娘娘小产,若是有朝一日被她掌控了后宫,皇后娘娘会落得何等处境,意欢简直不敢深想。 谢净沅笑着看着意欢,用帕子轻轻帮她拭去眼角的泪,心里说不出的熨帖:“你放心,我自有自己的谋算,总不会让我自己吃亏的。” 见意欢一脸不服气,还想开口来劝自己,谢净沅干脆伸出左 手,轻轻的掩在了意欢的嘴巴上,“嘘,乖,听话,难道在你心目中,我还没有瑶妃聪明吗?” 意欢轻轻的把谢净沅的手挪了下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她不是聪明,是凶狠,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吗?她为达目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这才是让议和最担心的地方,她最怕高云瑶会对皇后娘娘不利。 早知道当初在玉清观失火的时候,自己就该求着解云洲,让她帮自己制造出皇后娘娘死了的假象。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意欢担忧的看着皇后娘娘,但也从皇后娘娘眼底看到了她的坚定,知道自己无法动摇皇后娘娘的决心,意欢有些沮丧。 “快别提她了,你说的救助小乞丐这个主意,我觉得很好,只是善意不该如此轻易的施于人,要知道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还是要划出门槛和规矩来的。” 谢净沅拍了拍意欢的手背,看着她的眼神无比慈爱,就像是在看自己还不成熟的孩子一样。 她当然知道意欢如今不差钱,但是钱也不是这么往外撒的,意欢想要建立学堂,让所有的乞儿都去读书,这是不现实的。 “你可想过,如果他们都去读书了,你纵然承担了他他们读书的费用,他们又 该如何生活呢?如果这部分费用你也要包揽,那皇上定要疑心你是想招揽人心,别忘了这可是皇城,天子脚下,你这么做,把皇上的脸面置于何地?”谢净沅语重心长,温柔的眉眼间写满了对意欢的怜爱。 现在像意欢这么单纯善良的人已经少见了,只是她还是涉世不深,满脑子的奇思妙想,令人发笑。 意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单手搓动了一下自己的脸蛋:“所以我来求助您来啦呀,我实在是想不出十全的办法,我倒是想在郊外弄个庄子,让他们帮忙干活,可解云洲问我是想买他们做家奴吗?真是气死我了!” 谢净沅听了意欢的话也跟着点头:“嗯,他一针见血,要是真按照你说的去做,恐怕你要被骂死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冤大头的主子啊! “供养读书人不是容易的事情,你看那些家里有两三个壮劳力的家庭,供养一个读书人都是全家勒紧裤腰带才行,你想那些浮萍一样的小乞丐整日读书什么都不用做是不现实的,只消让他们每日读上两个时辰的书,慢慢的从中挑选出的确有读书天赋的就行了。”谢净沅一边说着,一边把一盏热乎乎香喷喷的杏仁茶递到了意欢面前。 “ 知道你来,我特意让厨房煮的,多加了糖,快尝尝!”谢净沅就差把茶盏怼到意欢嘴边了,她看着意欢的眼神说不出的温柔。 意欢感觉自己像是被家长盯着,不爱吃饭的小孩子,她哭笑不得的从皇后手里接过茶盏:“好,我就馋皇后娘娘这里这一口呢,我回去也自己煮过,可都不是这个味道!” 一碗热乎乎的杏仁茶下肚,又从皇后娘娘这里讨到了切实可行的办法,意欢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她八卦的贴近了皇后娘娘,小声道:“金枝给我写信了,她说摄政王府上有喜事,摄政王可能要有孩子啦!” 说着意欢又把视线投向了皇后娘娘的肚子,自从皇后娘娘小产后,她的肚子一直都没能再传来好消息。 谢净沅看出了意欢的心思,她伸出白皙细嫩的右手食指在意欢的脑门上轻轻戳了一下:“不用看了,我不打算再作孽了。” 意欢一下瞪大了眼睛,作孽这两个字未免太沉重了,她连忙蹙眉劝道:“皇后娘娘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但若是有这个缘分,有个孩子陪着你也是好的!” 这话说到了绿绮和焦尾的心坎上了,两个人都小鸡啄米一样跟着点头,厂督夫人说的对! 第八百零五章 瑶妃告状 谢净沅不咸不淡的瞪了焦尾和绿绮一眼。 那两个人瞬间就像霜打过的白菜一样,蔫吧了,然后可怜的看向意欢,厂督夫人,快再多说两句啊! “本宫正想要一条新罗裙,你们两个不是闲着没事做吗?那就给给本宫绣个百蝶裙吧!”谢净沅有些愠怒,用威胁的口吻道。 百蝶图?就是最好的绣娘来了,日日绣都得绣上三个月,她们两个的针线活计在宫女里算是出众的,皇后娘娘要是真把这个活计交给她们两个,估计她们两个不休不眠的也得绣上三个多月! 一想到自己白日里伺候皇后娘娘,晚上挑灯绣罗裙,三个月后眼睛就是不瞎也得花! “皇后娘娘赎罪,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明明没有商量过,甚至连个对视的眼神都没有,绿绮和焦尾都后怕万分的开口求饶。 意欢看着三个人的互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她好笑的在绿绮和焦尾的脸上流连了一会儿。 那热辣辣的视线把绿绮和焦尾都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焦尾大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绿绮的,没什么不妥啊? “厂督夫人看什么呢?”焦尾狐疑不已 。 “哎~是我多心了。”意欢叹了口气,故作玄虚,她扭脸看向皇后道:“我劝皇后娘娘生个孩子是怕娘娘在深宫寂寞,偏偏忘了娘娘跟前还有这么两个活宝姐姐,可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病了!” 说完意欢又起身,左右手分别拉起焦尾和绿绮的手,语重心长:“皇后娘娘就是我的亲姐姐,你们的功劳我都看在眼里,宫外但凡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我不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下焦尾和绿绮的脸都红了,眼里泛着激动的泪花,厂督夫人会这么说,还不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可见她对皇后娘娘的心是真挚的。 “这都是奴婢们的本分,不敢托大,更不敢蒙受夫人的恩惠!”绿绮眉眼间流转着感动的神色,心里却已经有了意欢的一席之地。 “呦,是我来的不巧了,你们一个个都泪眼朦胧的做什么呢?”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有些刻意装熟的女声,一个打扮的如神仙妃子般的女人缓缓步入,脸上带着盈盈的笑。 因着瑶妃这几日都来青鸾殿和皇后学习宫务,为了避免麻烦,谢净沅特意许了瑶妃出去青鸾殿不必下人来请示。 没想到今天被她钻了个空子。 “本宫不是特意叫你告知你下午不用来了吗?瑶妃是有什么事情要禀报吗?”谢净沅不悦,眼神带出几分凌厉。 这还是连日来,高云瑶第一次见到皇后变脸。 明明自己来之前,这屋里的气氛只从屋外听声音都知道是其乐融融的,偏偏自己以来,就各个都挂着脸,摆明了是不欢迎自己。 可若是识趣些,那就不是她高云瑶了! 心中冷笑一声,不好意思,本宫就是搅局,让你们不高兴的! “意欢也不是外人,那我也不耽误皇后娘娘的时间,有话直说了。”高云瑶叹了口气,一副有些苦恼的样子。 “我这几日听得些风言风语,说是世子和宫里的一个宫女好上了,日日都在宫里僻静的地方和那宫女幽会呢!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多难听啊,也有损咱们皇上的尊严!”高云瑶脸上写满了担忧,瞥向皇后娘娘,看皇后的脸色。 宫里的女人名义上都是皇上的女人,世子虽住在后宫,但却得和后宫的女人保持距离,不然一个秽乱后宫的帽子扣在头上,世子就算是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身上的污名了。 皇上也许乐 见如此,意欢的脑子里蹦出这么个念头。 继而意欢又开始抑制不住的幻想,也不知道和世子幽会的宫女长得何等花容月貌,竟然让世子那样无利不起早的自私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与之幽会? 真的好想见识一下啊! 意欢把对八卦的渴求都写在了单纯的脸上,她的眼里满是求知欲! 现在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皇后看到意欢的神情后有些哭笑不得,她轻轻的咳嗦一声,示意意欢收敛一下她自己的样子。 意欢会错了意还以为皇后娘娘生气了,一口气没上来呛到了,她立刻义正言辞道:“世子真是太过分了,该狠狠地罚他!我看宫女也许是被他胁迫的也说不定!” 高云瑶本来是想压下这个消息,去世子妃那里卖个人情,但是得知意欢进宫,又被银秀一股动,心里想要挑事的心蠢蠢欲动,最后还是来了青鸾殿。 对于皇上三五不时就把世子叫到太极殿磋磨上两个时辰的事情,皇后娘娘是看不上眼的,皇上如此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传出去只会落得个小心眼,手段不光明的名声。 这事情能解决还是尽早解决,不要让皇上知道了,又要在宫 里掀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谢净沅意味深长的看了高云瑶一眼,这种事情,瑶妃总不会是编出来骗自己的吧? “我不敢对皇后娘娘说谎,御花园的小宫女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还训斥了她们,让她们不要乱说话呢!”高云瑶用有些委屈的语气到,她一脸自己被怀疑了,有些伤心的表情。 并不会被她拙劣的表演骗到,谢净沅收回视线,扭脸一看,意欢已经激动的快要跳起来了。 “皇后娘娘该把世子叫来和瑶妃对峙!这事儿也不能只听瑶妃的一面之词!”意欢挺起胸膛,坐直腰杆,有一种自己青天附体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刚才脑袋突然一清明,想出了这么个绝妙的主要。 意欢这是什么意思,她诚心让自己下不来台是吧,被世子知道了自己在皇后娘娘告状,她除了能被世子记恨之外还有什么好果子吃不成! 前来告诉皇后娘娘前她就已经想好了,皇后娘娘一定不会把自己供出来,只会说是听宫女们说的,毕竟皇后娘娘不是爱挑拨的人。 可意欢! 她可真是天生的冤家! 高云瑶的脸颊肉抽动了两下,眼底飞速闪过一抹凶厉之光。 第八百零六章 赵流光被吓 “皇后娘娘,这不好吧,世子到底是外男,我怎么能和世子对峙呢?”高云瑶起身,一脸惶恐,像是生怕皇后娘娘同意了意欢提出来的主意。 高云瑶泫然欲泣,对着意欢道:“意欢,我知道你心里对我多有不满,可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啊~” 这种幽幽的语气,这看负心人的眼神,意欢被激得浑身鸡皮疙瘩的起来了。 “传话还要问来问去的,多浪费时间,既然瑶妃娘娘都查清楚了,直接叫世子来辩白不就行了吗?我这也是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可没有别的心思呀!”意欢一边用力搓自己的胳膊,一边义正言辞道。 她才不会承认,她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不想让高云瑶好过的私心在里头的! 高云瑶的肺被气的生疼,这宫里谁不知道意欢的脑子没那么灵光,这种话,她就算是说出口,大家也只会以为厂督夫人快人快语,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 但高云瑶了解意欢,她知道,这肯定是意欢故意的。 高云瑶心里都快恨死意欢了,偏偏还不能和她直接撕破脸皮,这毕竟是在皇后娘娘的青鸾殿,自己又在和皇后学宫务,不能让皇后厌烦了自己。 这口 窝囊气她也只好咽回肚子里。 一旁的绿绮和焦尾都觉得大快人心,平日里她们早就厌烦了瑶妃那与世无争白莲花一样的嘴脸。 现在看到瑶妃被厂督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别提多开心了! 厂督夫人好样的,皇后娘娘没白疼你! “瑶妃且到内室坐一会儿吧,意欢你也去,本宫这就派人去把世子叫来,若是没有这回事你们就都把听到的谣言忘了,若是有这么一回事,也不许出去乱说!”谢净沅威严道,杏眼满含警告的扫了意欢和瑶妃一眼。 意欢起身行了礼:“谨遵皇后娘娘旨意。”说完就乖乖的跟着焦尾进了内室。 青鸾殿的宫女带着皇后娘娘的口谕到了太极殿:“世子可在,皇后娘娘宣世子去青鸾殿一趟。” 世子已经出去有一炷香的时间了,温氏也不知道世子去了哪里,她好奇问道:“皇后娘娘有什么要紧事要见世子,本世子妃去不行吗?” 传旨宫女对着温氏毕恭毕敬,拒绝道:“皇后娘娘特意嘱咐了,只宣世子,既然世子不在,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说完传旨宫女后退几步,以示对世子妃的恭敬,然后转身,一路小碎步的离开了 。 皇后娘娘早有准备,特意嘱咐宫女若是世子不在太极殿,就派人在宫里各处都找一找。 得了皇后娘娘口谕,那个传旨宫女发动了二十余名在各处做工的宫女内侍一起找世子。 赵流光净往犄角旮旯钻,偌大的皇宫,总有没有修缮好的地方,有些偏僻宫室还上着锁,从门缝里可以依稀看到院子破败的样子,地上的砖缝里长得草都要半人高! “世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弱弱的女声,当即吓到赵流光捂着胸脯大叫一声。 这皇城少说也有百年历史,历经了十几代帝王,不知道死在宫里多少人命!有点怪事儿也不意外。 只是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就自己这么倒霉,偏偏碰上了这些污糟事! 赵流光的头皮一阵阵发麻,打了个哆嗦,他壮着大胆大叫一声:“什么人!”他可是充满了阳刚气的年轻男子! 脏东西不能近自己的身! 刚出声的宫女缩了下脖子,她见世子被自己吓了一跳,心内腹诽:“世子的档子这么小吗?” “奴婢是皇后娘娘派来的,皇后娘娘让您去一趟青鸾殿呢。”小宫女面无表情,瘦瘦弱弱的样子好像一根河边的芦苇,随 时都能折断但又无比坚韧。 赵流光看了看地面,这女人确实有影子,顿时他也被自己刚才大惊小怪的样子无语到了,真是太丢脸了,还好周围没什么人看到! “刚才的事情不许说出去!”赵流光恶声恶气威胁道! 随后他一甩衣袖,大步流星的朝着青鸾殿的方向走去了,只是看他的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走在鹅卵石小路上,赵流光蹙眉,皇后娘娘无缘无故的叫自己去青鸾殿做什么?皇后是后宫之主,管的要是后宫那些妇人之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世子妃背着自己搞了什么小动作被皇后娘娘知道了? 赵流光左手握拳,砸向自己的右手心,脸上表情笃定,没错,一定是这样,他有些懊恼,自己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让世子妃谨慎小心,她怎么就不听自己的话呢? 青鸾殿,内室。 高云瑶看着坐的离自己远远的,恨不得用帕子捂着脸,生怕被自己搭话的意欢,轻笑一声:“你一点没变,还和以前一样,生气的时候就不理人了。” 意欢不喜欢高云瑶这副熟稔的语气,光是听到了就觉得浑身虫子爬,难受死了。 “你确是和 以前不一样了,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没什么想和你说的。”意欢语气生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烦死了这三个字。 可是她越是表现出对高云瑶避之唯恐不及,高云瑶就越发想要逗弄她:“我听说厂督大人和谢丞相走的很近,外面有传言,谢丞相有意要认你做干女儿呢。” 这倒不是高云瑶胡诌,她是真的听到了这样的传言,本来皇后娘娘就和意欢关系亲密,谢净檀的死又和意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两家关系越发亲密也不是不可能。 意欢脑袋轰的一下,耐心告罄,高云瑶这是什么意思,她不会在宫外散播关于自己的谣言了吧! 她的眼睛都气红了,咬着牙,压低声音道:“我警告你,东厂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你要敢乱来,败坏我的名声,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小兔子呲牙示威了! 高云瑶琉璃一样的美目微微瞪大,佯装出害怕的样子往后仰了仰身体:“厂督夫人威风,我真是好害怕呀!” 她说完脸色阴沉下来,冷冷的看着意欢道:“我没那个闲功夫造你的谣,不过是好心提醒你罢了,没想到你狗咬吕洞宾不是好人呢~” 第八百零七章 有惊无险 “你!” 意欢被高云瑶拐着弯的骂是狗,一口气没上来,憋在胸口处,只觉得呼吸的所有空气都是浑浊的,她食指颤抖的指了指高云瑶。 最后气呼呼的坐下,扭头不再看高云瑶。 意欢暗暗发誓,我要是在和高云瑶说一句话,我就是傻子!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这脚步声明显异于女子,有些沉闷,是赵流光来了,意欢立刻来了兴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屋外,赵流光一进入青鸾殿的主殿,就看到皇后娘娘正襟危坐,严肃的看着自己。 这,世子妃惹得祸事还不小,没见皇后娘娘对自己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了吗! 心中懊恼,赵流光的膝盖能屈能伸,他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就跪在地上,从眼里挤出了几滴泪,语气哀求道:“世子妃她还年轻,又没有长辈在身边,行事难免糊涂了些,皇后娘娘您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被世子这一番抢白,谢净沅只觉得无语至极,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他们永远都是没错的,错的都是女人! 谢净沅摇了摇头,表情越发严肃,她心里认定,这是世子为他自己推辞的说辞,但世子看起来又有些懵,好像不知道自己 为何会被叫来。 “那你说世子妃都犯了什么错?”谢净沅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嗯?世子妃犯了什么错,皇后娘娘这是在试探自己是否知情吗? 自己是无辜的啊!赵流光还在那里挤眼泪呢,一下就被问住了。 “臣弟不知,但世子妃犯错也有臣弟的责任,如果皇后娘娘要责罚她的话,就让臣弟帮她分担一部分吧!”赵流光说的那叫一个深情,好像生怕世子妃会受罪一样。 内室,高云瑶又是一声嗤笑,她轻声对意欢道:“瞧瞧,这才是男人真正的嘴脸,他们是全天底下最自私的东西,你别看厂督现在对你好,你就有恃无恐,可以后呢,你能保证厂督对你永远都这么好吗!” 明知道高云瑶是在挑拨离间,意欢的心还是有那么一瞬间动摇了,她想反驳,解云洲才不是和世子一样,两面三刀的人,可又想到自己刚才已经在心里发誓不再理会高云瑶,就把反驳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意欢脸上一闪而逝的纠结没逃过高云瑶的眼睛,她满意的勾起嘴角,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就会阴暗的滋生藤蔓,继而慢慢蚕食人心! 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有拌嘴的时候,她就不信了,解云洲真会被这个丫头片子迷 的死死的! 意欢会有后悔那一天! 屋外,赵流光听到皇后娘娘轻声的叹息了一声。 他的脑袋飞速运转着,皇后娘娘在叹息什么? 然后赵流光就听到他进皇城以来最为恶毒的话。 “听说你和一个宫女不清不楚,时常在后宫厮混?有没有这回事情?”谢净沅蹙眉,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都微微握紧,露出分明的青筋,显然在暴怒的边缘。 “污蔑,这是污蔑!”赵流光差点从地上直接窜起来,膝盖都离地了,后脚背还贴在地上呢。 赵流光目眦欲裂,气喘如牛的在大殿内扫视,试图找出那个污蔑自己清白的人! “是谁,是谁想要害我!” 赵流光的脑子转的快,立刻摆出自己是受害者的姿态,简直被窦娥还冤,他竟然还哭了起来,比孟姜女还有悲戚。 就连内室的意欢和高云瑶都没忍住恶寒,打了个哆嗦,意欢在此之前都不知道男人还能哭出猪叫。 有这样的世子,真是安南王三世修来的福分! 意欢马上给高云瑶投去了一个我就知道你是小人的眼神,看的高云瑶火冒三丈,很想撸起袖子教训一番这个欠收拾的小东西。 “你先别哭,宫里既然传出了这样的谣言,总不可能是空穴来风,你 不是在私会宫女,那如何解释你总往后宫偏僻的地方跑?”谢净沅毫不留情的质问,眼神始终凌厉的盯着赵流光看,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心虚从赵流光的脸上一闪而过,被谢净沅敏锐的捕捉到了,她心里对世子的信任大打折扣,接下来世子所说的没一句话都让谢净沅觉得可疑。 没能第一时间说出自己在后宫乱晃的原因,赵流光的额头上很快就冒出了一层冷汗,他直觉不妙,心中的警钟被重重敲响。 “臣弟只是觉得太无聊了,从前在禹州的时候听说了不少关于皇宫的陈年秘闻,想自己一个人探索一番,没想到会传出这么离谱的谣言,臣弟知错了,以后都不会如此了。”赵流光指天立誓,就差把自己的祖宗八代都挖出来替他背书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祖宗到底是谁,赵流光心中有些讽刺的想到。 赵流光可能是在应付糊弄自己,但他不说实话,自己总不能对着世子上刑具逼供吧,自己还没那么权柄。 暂且如此吧,自己今日这番话总能对世子起到个提醒的作用,起码让他不要如此明目张胆,收敛一下自己的过火举动。 “行了,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要以后闹到皇上跟前,皇上可 不会像本宫这样轻轻揭过。”谢净沅言尽于此,揉了揉太阳穴,挥手让赵流光回太极殿。 走在回太极殿的路上,赵流光越想越气,见路边刚冒出头的青草都觉得碍眼,上前抬起脚,恶狠狠的在青草上碾了碾。 青草汁子的清香气息瞬间充盈了赵流光的鼻腔,他更气了,把这视作青草的挑衅,恶声恶气:“草芥也敢在爷的头上拉屎!看爷不弄死你!” 这话好巧不巧被刚刚被皇后娘娘送客请出来的高云瑶听到了耳朵里。 高云瑶生了一颗九窍玲珑心,最是敏锐不过。 青鸾殿今日都有什么人去了再好打听不过,赵流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记恨告密的人再正常不过,不过一时半会估计也怀疑不到自己头上,高云瑶理了理自己的发髻,金流苏步摇轻轻晃动,在地上投了一片小小玲珑的影子。 世子方才的话实在是太刺耳了,让她想起了自己从前做宫女时候的卑微,那些有些权柄的嬷嬷磋磨自己的时候也骂自己不过是草芥。 可当初那些罚过自己的人早就被她一个个弄死了,她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瑶妃,那些欺负过自己的人已经是一抔黄土! 所有瞧不起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世子也不会例外! 第八百零八章 收到信号 憋着一肚子火回到了太极殿,赵流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对着迎上来的温氏就怒声道:“今日我出门前你还劝我不要出去,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却没和我说!” 听着这质问的语气,温氏简直想吐血,胸口上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 自己为了世子牵肠挂肚,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不见世子对自己温柔些也就算了,还要听世子的责问,她真是第一百零一次后悔要跑来皇城陪世子了! “妾身什么都不知道,世子何出此言,可是在皇后娘娘那里受了气?”所以才跑回来和我发脾气吗! 温氏说完漂亮的眉眼认真的看着世子,似乎是已经看透了世子的心思。 窝里横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你,竟然敢忤逆我!”赵流光想都没想就扬起了巴掌,抡圆了胳膊要往世子妃的脸上打。 看着眼睛通红布满了红血丝的世子,温氏一点也不发憷,心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一样哇凉,这就是她当初看上了爱到愿意舍弃性命的男人,这才不到半年的功夫就原形毕露了! 温氏不躲避,反而侧着脸往赵流光的巴掌底下送:“你打,你打!你敢打我我一定会写信让父王和 母妃还有我们温家人都知道!”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世子妃温氏说完,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倔强的梗着脖子看着赵流光。 “你打呀!”温氏带着哭腔道,她到底是个年轻的媳妇,骤然离开了公婆父母的庇佑,带着一腔对夫君的爱意千里迢迢来陪世子,万万没想到还会有要挨打的一天。 赵流光的手在半空中抖了抖,最后到底是放下了,他心虚不已,又庆幸方才没打下这一巴掌,不然他就要受到父王的责骂了。 而且,他才和世子妃交代过自己的身世,万一岳丈家知道了,要让世子妃与自己和离可怎么办? “哼,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赵流光自觉丢脸,他甚至不敢看世子妃的眼睛,转身夺门而出。 赵流光一路小跑回到了书房,一进书房的门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门内,他靠在房门上,用力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又打了自己脑袋两拳,脸上表情狰狞懊恼! 都怪自己大意了,没想到自己在后宫偏僻之地闲逛的举动还是被皇后娘娘给发觉了。 依仗那些人只是怀疑自己和宫女幽会,没想到他是在踩点。 只是他看的分明,皇后娘娘压根就不相信自己的解释,还勒令自己不 许再在后宫闲逛! 那他的逃跑大计可怎么办啊!他还没找出最佳出宫路线呢! 就在赵流光生闷气的时候,他听到书房外面传来一道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几乎是同时,他的心里响起一道声音,时机来了! 笃笃~ 一阵轻飘飘的敲门声,似乎是生怕被旁人听到。 “世子?”外面的人压低了声音试探问道。 赵流光把门打开一道小缝,只露出自己的一只眼睛,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外面的人:“你是谁?” 门外是个他觉得眼生的小内侍,不由得心中忐忑,还以为是自己的直觉出错了。 “奴才是摄政王派来的,摄政王让您换上一身内侍的衣裳,今晚子时,奴才在太极殿门口等您,带您出宫去!” 噗通,心底的一块大石头彻底落地了,赵流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天总是被自己给盼来了,他差点没忍住呜咽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赵流光深深的看了一眼和自己说话的内侍,试图记住他的样貌,以免晚上自己认错了人。 晚膳的时候赵流光没再往外扔食盒,他吃的饱饱的,路上逃跑可是需要力气的,下一顿饱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下人把世子用过晚膳的消 息告诉给了世子妃,温氏冷哼一声:“他吃不吃关我什么事,难道他还真舍得把自己饿死不成!” 用牙恨恨的咬断手里的针线,看着给儿子做的小衫,世子妃温氏的眼窝子一下就热了,倘若自己听话,不一意孤行要来皇城,她现在还能搂着儿子听儿子撒娇呢! 怪不得从前娘亲看自己对世子那么亲热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如今她懂了娘亲的心,可也晚了。 男人,最是靠不住! “奴婢打听清楚了,皇后娘娘听说世子总往后宫跑是因为和宫女幽会,这才把世子叫过去询问的。” 被派出去打听皇后娘娘因何召见世子的宫女回来,一脸菜色的说道。 她去打听消息的时候好一番被嘲笑,整个后宫传的有鼻子有眼,就太极殿的人没听说过这样的谣言。 想来也是,那些人传谣言的时候,肯定会避着太极殿的宫人的。 闻言,温氏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眼底一点暖色也不见。 “我说呢。”世子妃喃喃出神,她还当世子怎么了,跑到外面风吹日晒的,原来是不能出宫寻花问柳就把主意打到了宫里的宫女身上了。 只看世子每日都要出去的架势,两个人一定是浓情蜜意正在兴头上 。 世子回来和自己大发脾气也是因为被人戳破了觉得丢脸吧!他在皇后娘娘面前也一定没胆子承认他自己做下的龌龊事情! 想到这里,世子妃紧紧的攥住拳头,才走了一个白侧妃,这太极殿又要来什么骚的臭的吗! 到了晚上,躺在床上温氏辗转反侧,闭眼就是在禹州时世子对自己柔情蜜意的样子,她心里怄的要死,索性起身,穿上衣裳就要去书房想去找世子问个明白。 这么多年,她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世子要如此打自己的脸! “世子妃,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啊?”值夜的宫女连忙上前:“外面寒气重,有事世子妃只管吩咐奴婢去办!” 生怕被问责办事不力,宫女很是殷勤。 温氏没好气道:“不用你跟着,敢跟上来就把你退回内务府去!” 被主子退回去的宫女再难寻觅好去处了,就是前几日被调来服侍白侧妃的香杏,本来在御花园待得好好的,如今被退回去,只寻觅到了个浣洗房的差事。 宫女的脚步一下顿住了,她可不想平白丢了这份还算得脸的好差事。 月上中天,温氏放慢脚步,心里憋着气,朝着世子的书房走去,一路上,她嘱咐值夜的人不许去给世子通传。 第八百零九章 打伤世子妃 值夜的人心里还有些纳罕,世子和世子妃这是怎么了,都说了一样的话呢! 世子也特意嘱咐了,不许乱去书房闲逛,看到了他也不许出声,不许跟着。 “砰砰~”用力敲了敲书房的门,温氏拢了拢胸前的衣裳,晚上真的比白日冷许多,她浑身上下都被寒意浸透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温氏听得门被打开,里面露出世子那张带着喜悦的脸。 温氏勾唇冷笑,看着世子在见到门外的人是自己后迅速僵硬的脸,冷笑道:“怎么,不是世子想见的人,世子觉得失望了是吧!” 真是够大胆的,还想跑到太极殿来厮混! 说完,温氏就推搡了一下赵流光,赵流光一时不察,被推搡进了屋子里,他急的额角冒汗。 要死了,世子妃怎么会大半夜的跑到自己书房来! “你来干什么?”压低了声音,赵流光有些气急败坏,又怕世子妃会坏了自己的好事,万一她不让自己走,再叫嚷起来可怎么办? 在昏暗的环境中,温氏没发现世子眼底闪过的那抹狠厉之色。 “世子呢,怎么这副内侍打扮,是想去做什么坏事吗?”温氏借着月色,敏锐的发现世子竟然穿 着最低等的内侍的衣裳。 这也太奇怪了,内侍的衣服不过是最普通的布料,穿在身上硬邦邦的,世子这么娇生惯养的人竟然会穿这样的衣服还真是让人觉得意外。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约莫已经是子时了! 赵流光:“不关你的事,不要多问,赶快回你的屋里去!”说着赵流光上手推世子妃,想让她离开。 可世子越是这样,温氏就越认定世子是要背着自己去做坏事,到头来,被连累受罪的还是自己。 “不行,你今日一定要和我说个明白!我可不想做冤死鬼,你是不是还想跑出去和宫女厮混!”温氏觉得委屈。 世子要是真看上了谁,和自己说一声领到太极殿又能怎样,非要偷偷摸摸的图什么,难道在他心里自己就是那等妒忌不容人的? 还不知道皇后娘娘那里是怎么想自己的呢! “你走不走!”赵流光懒得解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和世子妃在这里胡搅蛮缠。 就在屋内连个人撕吧在一起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有些焦急的呼唤:“世子,快点~” 这叫魂一样的声音让赵流光浑身一激灵,他眼里放光,恨不得背上生出翅膀 飞出屋子去。 竟然是男人? 一看世子激动的表情,温氏瞬间就炸毛了,她像是受了刺激的母猫一样,也不顾自己的指甲有些长,对着世子的脸就招呼上去。 “好啊,我让你不要脸,怪不得你要藏着掖着呢,原来你也知道没脸见人啊!”温氏只觉得恶心,又发恨,恨不得从世子身上挖下一块肉来。 “啊!” 赵流光脸上火辣辣的痛,自己的脸一定是被温氏挠出血来,这女人未免太不知轻重了,怎么能对自己的脸下这么重的手呢! 外面的内侍又低低叫了一声:“世子快点,一会儿侍卫就要换防了!” 听着屋外的催促声,赵流光狠了狠心,看到书桌上那方玉石砚台,想都没想,抄起砚台对着温氏的脑袋就来了一下。 砰的一声闷响,汩汩鲜血从世子妃的额头上流出来。 赵流光慌了手脚,他眼睁睁看着温氏睁大眼,满是不可思议的张倒在地,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只是血流的很凶。 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心中有些慌,但只片刻就平息了,“都怪你不好,是你非要凑上来的,我让你走你还挠我!” 死了更好,死了省的皇上问责你呀! 赵流 光这么想着,摸了摸自己放在胸口的银票,这些就是自己在逃亡路上的根本了! 他头也不回的就从书房跑了出去,还不忘关上了书房的门。 赵流光低着头,不让人看清自己的脸,很那个白日来找过自己的内侍汇合。 那内侍不是寻常人,他闻到了世子身上的血腥味,再一看世子的花脸吓了一跳:“世子这是怎么了?” 赵流光掩去了自己可能把世子妃杀了这一段,只说自己和世子妃起了冲突,不过已经接近了。 内侍捕捉痕迹的打量了世子几眼,发现世子的胸前有一片飞溅的血渍,和世子脸上的伤痕一样,都十分新鲜,应该都是刚造成的。 没想到世子如此心狠手辣,内侍腹诽怪不得厂督交代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呢。 “世子快跟着奴才走吧!” 说完内侍就低头一路疾行,赵流光跟在内侍身后,眼睛还扫过自己走的路,一副警惕的样子。 穿过御花园,两人一路走到了宫里一处年久失修的宫室,内侍从怀里掏出一根铁丝,对着锁头捅咕了几下,那锁钥应声打开。 “世子请吧~”内侍打开宫门,做出个请的动作。 可赵流光却站住了脚步,他 往后退了一步:“你身上可有摄政王的信物,不然本世子不放心和你走。” 都到了这一步了,才想起要看信物吗? 内侍有些无语凝噎,万幸的是,厂督大人早就打探好了,当初摄政王和世子和压根就没约定什么信物。 内侍故作惊讶:“摄政王大人没和奴才说有什么信物吗?只说今晚子时让奴才送世子出宫,咱们从这个宫里的狗洞钻出去,就到宫外了,外面有摄政王大人的马车接应世子殿下呢。” “咱们快些走吧,万一被发现了可就完了,您就走不了了!”内侍做出焦急的样子催促赵流光快点动起来。 赵流光又往后退了一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很想出宫,可是这临门一脚,他就是踹不出去! 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尖叫,告诉他千万不能走,走了就会陷入更糟糕的处境。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遭了,是侍卫在巡逻,世子您走不走呀!”那内侍说着就上前要把被通开的锁头给锁上。 “这要是被发现了,奴才可就死定了!”内侍一脸害怕,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似乎是不打算送世子出宫了。 第八百一十章 太极殿事发 自己重伤了世子妃,又穿成这副样子跑到这荒废宫室来,一看就是没做好事。 万一被逮到,不被这群想邀功的侍卫送到皇上面前才怪! 赵流光一把抢过内侍手里的锁,不让他锁上,语气急迫:“快,快点带路!” 想清楚自己被皇上发现的后果,赵流光也顾不上怀疑了,他扯着内侍的胳膊就往废宫里拖拽。 内侍还要做出犹豫的样子:“可是外面的侍卫这么近了,要不还是改天吧!” 恶狠狠的瞪了内侍一眼:“耽误了摄政王的事情可怎么办,谁给你的胆子和我推三阻四!” 呦呵,真是能装,刚才是谁疑神疑鬼的还不想走来着! 小爷的胳膊都要被你拽掉了! 假装被世子的话吓到了,内侍把赵流光领到了狗洞前,狗洞周围的杂草被清理开,内侍弯腰朝着狗洞的另一头瞧了瞧。 “好了,世子您走吧!” 外面的脚步声近了些,有道疑惑的声音传来:“嗯,这个宫门怎么是打开的?” 赵流光一听,浑身的三魂五魄飞了二魂四魄,趴在地上就顺着狗洞往外爬。 他听到那个内侍跑到了宫门口,堵住了要进来的侍卫。 “哎呦 ,几位大哥,是奴才拉肚子了,憋急了撬开了这里的锁~” 剩下的话他就听不见了,因为他已经顺着狗洞爬了出来! 因为是皇宫的后巷,这附近没有民房,只有些僻静的园林,零星的有些房屋,看起来十分荒凉。 赵流光紧张的四下打量,又回头看了看,里面好像没有任何声音了,但是来接自己的马车怎么还没来。 难道自己被骗了? 就在赵流光抻着脖子私下打量的时候,转角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辆青色车顶的小马车缓缓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赶车的人一身素朴的衣着,但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骇人的气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赵流光有些胆怯了,他不敢上前搭话,还有拔腿就跑的架势。 赶马车的人眼神如鹰隼一般犀利,驱着马车谨慎问道:“世子?我在玉清观见过你,摄政王大人在郊外等着你,快点上马车吗,晚了被皇上发现了就该派追兵了!” 月光明晃晃的,赵流光仔细的观察了一番,赶马车的男人确实高眉深目,一副金国人的样子。 再一听他曾在玉清观见过自己,赵流光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知道自己 会从狗洞里爬出来的人就只有摄政王安排的人了。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这一个选择了 心底叹了口气,赵流光上了马车,在狭小的马车中缩手缩脚的,期盼着快点见到摄政王,让他的心能踏踏实实的回到肚子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悬挂在肚子外。 一路上,赵流光都支棱着耳朵,生怕身后有追兵的声音传来,万幸的是,他一路有惊无险的被藏到了一处小宅子里。 “世子先休息吧,天一亮,城门一开咱们就走,只是您得先乔装打扮一下。” 赵流光温顺的如同一只小绵羊:“行,都听你的!” 马车夫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面具,对着赵流光的脸又是捏又是涂抹东西的,说实话气味有些大,但是赵流光都捏着拳头忍下了。 捣鼓完了面具,赵流光找来了一面不甚清楚的铜镜,只见镜子里是一张丢进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出来的一张普通面庞。 而且毫无违和感,仿佛这天生就是他自己的脸一样,第一次戴人皮面具,赵流光还有些新奇,疑惑问:“这真的是人皮吗?” 想到自己戴的可能是从死人脸上扒下来的 ,赵流光心里有些膈应,那点子新奇感烟消云散。 马车夫起来逗弄赵流光的坏心思,这明明是猪皮做的,他还佯装出理所当然的样子:“是啊,不然怎么会这么自然。” 听了这话,赵流光觉得自己的脸上有无数的蚂蚁在爬,难受的后脊梁骨都发麻,恨不得立刻就把这晦气的东西从自己脸上揭下来。 这还不算完,那马车夫又从屋里的一个包袱里拿出了一身汗味浓厚,臭烘烘的脏衣服递给赵流光:“世子还得换上这身衣服从行,否则咱们怕是逃不过城门守卫的眼睛。” 为逃跑,他忍了! 换上了臭气熏鼻的衣服,赵流光觉得自己洗几遍澡都洗不起这个糟糕的味道了! 没忍住干呕了两声,赵流光捂着鼻子,恨不得自己的鼻子坏了什么都闻不到才好,这刚开始逃亡呢,就遭了这么大的罪! 皇宫里。 太极殿的宫人大半夜的被一声刺耳的尖叫声都给吓醒了。 “是谁啊,这么缺德,不怕被世子和世子妃责罚吗!”有人不满的嘀咕。 继而就听到了带着哭腔的:“杀人啦,快来人啊,世子妃被杀了!” 什么世子妃被杀了! 一听 到这话,所有宫人都赶快穿衣服,一窝蜂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血泊中,世子妃温氏的脸色惨白,眼睛紧紧闭着,看起来就和死人一模一样。 青鸾殿,谢净沅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焦尾值夜,想着大半夜的没有要紧事,没人有胆子跑来搅扰皇后娘娘休息。 一炷香后,谢净沅疲惫的坐在太极殿主屋的软塌上,太极殿灯火通明,气氛无比压抑。 不一会儿,一身寒气的解云洲也走了进来,他蹙眉看着屋内的景象,不悦之色越发深刻。 太医给世子妃诊完脉,上前道:“世子妃伤了脑袋,血流的太多了,能不能醒还是两说,就算醒了,也许也会失智。” “世子呢?”解云洲在屋内扫视一圈,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赵流光怎么不见人影? 谢净沅道:“世子妃就是从世子的书房里发现的,地上还有一方满是血的砚台。” 说话间,有宫人小心的同托盘把染血的砚台呈了上来。 解云洲匆忙间被皇后从宫外请了过来,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千算万算,他没想到赵流光会这么狠心,连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都能下这么重的手。 第八百一十一章 通缉世子 太极殿是后宫的辖属范围,世子妃在太极殿遭人袭击,竟有傻了的风险,谢净沅一时间头疼不已。 谢净沅知道强求太医没用,有些疲惫道:“你们只管尽力医治吧,世子妃这样只能听天由命了。” “皇上驾到!” 一声有些沙哑的公鸭嗓子划破了太极殿的夜色。 随后是杂沓的脚步声响起。 赵晟眼里满是红血丝,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杀气,他看了眼解云洲,眉头一挑,有些意外解云洲竟然也在。 “怎么回事?你怎么进宫了?”赵晟拧眉看着解云洲。 “是臣妾召厂督进宫的,臣妾怀疑宫里进了刺客,又怕打草惊蛇,故而只叫了厂督,未通传皇上一声。”谢净沅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轻声解释道。 这还是皇后第一次如此轻声慢语对自己说话,但确实为了别的男人。 赵晟心中生出隐秘的不爽,他看了眼解云洲,勾动了一下唇角:“那我们神通广大的厂督大人可看出什么没有?” 听着赵晟的阴阳怪气,解云洲按耐住心中的厌恶,沉声道:“臣怀疑世子妃的伤势是世子造成的,世子他,估计是跑了。” 太极殿上下犁地一般,连每个箱子都打开看了一遍 ,愣是没找到世子的身影。 除了世子跑了,没有第二种解释。 太极殿所有得宫人都被聚集在前殿的空地上,所有人都在更深露重的夜里跪在青石板地面上,膝盖针扎一样痛,还瑟瑟发抖。 “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沉闷的打击声响起,今晚负责在世子妃屋里值夜的宫女被按在长宽板凳上受杖责。 她痛苦的求饶声响彻太极殿上空。 “世子妃说要去找世子,不许奴婢们跟着!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又是重重一杖,宫女的屁股被打的烂红一片,空气中得血腥味越来越重。 “废物,你就是伺候世子妃的,岂有让世子妃独自一人出行的道理,除非世子妃杀了你,否则你就该跟着!”看守在一旁的年长内侍怒斥一嗓子。 但凡有人跟在身边,世子妃夜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宫女觉得自己冤枉,在嬷嬷们眼里,这是十分严重的失职。 很快,解云洲就从太极殿上下所有宫人们口中拼凑出了真像,并禀报给了皇上。 赵晟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喜色,偏偏十分割裂的用同情的口吻对着床上的世子妃道:“哎呀呀,真是可怜,被自己的夫君重伤,世子可 真是个寡情薄幸之人!” 心底,赵晟狂喜,赵流光还真是急朕所急! 他正愁没借口对安南王发难呢!赵流光竟然敢逃跑还杀妻! 如此不忠不孝的儿子,可见是安南王教养不端的过错! 谢净沅眼底闪过一抹悲色,她虽不喜世子妃,可到底是一条无辜的人命,她在禹州还有父母和幼子等着她,若是真的不幸陨落在皇城,她的亲人改多伤心难过! “先前瑶妃还来找臣妾,说听说世子再宫中与宫女私会,频频找偏僻角落待着,如今想来,世子怕是再踩点呢。” 谢净沅遗憾又懊恼道。 依皇后的性子,她轻易不会提及宫妃,如今这么一嘴看似无心,但皇后深谙皇上多疑的性格。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赵晟眉头微微一挑,拉长语调疑惑的哦了一声。 “瑶妃心细如发丝,皇后都没听到得消息她倒是先听说了。”赵晟右手按了按鼓鼓跳动的太阳穴。 看来他的妃子们都不简单,瑶妃消息如此灵通,是否是受到了高廷尉的遗泽? 高廷尉到底再自己的后宫里埋了多少眼线钉子? 静谧的太极殿中突然飘来一阵阵苦涩的汤药味。 赵晟本就失眠,又被这么一搅扰 彻底失去了睡意,左右还有一个时辰就该上朝了,他转身回了太极殿。 他还欠安南王一封斥责圣旨呢! 议事殿内,赵晟抿了一口浓到苦涩的茶汤,他的眉眼都被氤氲的热气所笼罩,神色晦暗不明。 “你说朕该不该下追杀令呢?世子此举分明就是没把朕看在眼里。”赵晟的身体此时既兴奋又疲惫。 赵晟的杀心还是暴露出来了。 “怕是不妥,世子伤了世子妃说到底是家室,但世子逃宫,事情更严重,为了世子的安全,皇上该把世子找回来才能给安南王一个交代。”解云洲劝说赵晟暂且熄了这个心思。 似乎早就料到解云洲会这么说,赵晟垂着头,意味不明的闷声轻笑。 “可头跑了岂不是昭告天下,朕对他不慈吗?”赵晟歪头看了看解云洲,眼底神色危险。 “这个好说,皇后娘娘不是说宫中有关于世子与宫女私会的谣言吗?干脆说世子情愿为那女子舍弃世子身份,与之私奔了。”解云洲面含微笑,把一顶臭到极致的帽子扣到了赵流光的脑瓜顶上。 世子若是有脑子就不该逃跑的,可自己露洞百出的计划偏偏就成功了! “好啊,妙啊,朕的堂弟是个 情圣!”赵晟听完抚掌大笑,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解云洲,不愧是你!” 解云洲站在大殿之上,无语至极,这哪里是在夸自己,分明是在恶心自己呢! 不过他也不打算与皇上计较,左右自己的计划能得以施行就够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边破晓,赵晟洗漱准备上朝。 他在散朝之前,面容悲痛的对百官宣布了世子与宫女私奔还伤了世子妃一事。 “世子也是糊涂了,世子妃那么好的女人都不懂得珍惜,偏偏为了个卑贱女子犯下如此错事,还望诸位大臣多多留心,帮朕把他找回来!” 赵晟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摇头又叹气的。 宫外,城墙上张贴了连夜写出来的皇榜,赵流光的情圣举动被描写的巨细无遗,简直比多数的情爱话本子上的内容还要翔实。 围观的读者看得津津有味,啧啧称奇。 “堂堂世子都不当了,为爱甘当平民?” 这是纯纯的脑XX病吧,世子又不是十几岁得毛头小子了,行事还如此随心所欲,不计后果,难道与他有私情的宫女是妲己转世不成? 这个桃色绯闻堪比山石崩塌,在街头巷尾,刚开门的茶馆早餐铺子都传开了。 第八百一十二章 发觉被骗 “那世子真是绝世大傻子,为了个女人放弃了自己的身份地位!” 站在包子铺前,一名身着洗得发白布衣,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鄙夷又激动的对着同伴喷洒口水。 像自己这样的百姓为了往上爬不知道药耗费多少春秋,那世子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就能如此人性! 苍天无眼啊! 他若是那世子绝不会做出这样没脑子的事情! 不远处,两名浑身臭烘烘的脏男人依着墙而立。 细看,其中一名稍年轻些的男子眼珠外冒,双拳紧握,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我什么时候和绝世美人私奔了?”赵流光咬牙切齿,视线不受控制的瞥向站在自己身边,样貌粗粝的大汉。 皇上真是狠毒,竟然如此败坏自己的名声! “咱们得快些出城了!” 扯了扯一脸想要上前去理论的一番的赵流光。 忍!我要忍! 赵流光把自己的腮帮子都咬出血来,他吮吸着自己的伤口,那点子血腥味快速消失在口腔中。 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些屈辱都清洗干净,他会狠狠惩治自己的敌人! 跟在那男人身后,赵流光低垂着头,身上散发出宛若刚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阴暗气息。 他从未如此屈辱过。 “看,那不是解云洲吗? 他怎么也站在城门口!” 人群中不知是谁爆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 下意识的在人群中搜索解云洲得身影,他实在太好辨认了,站在那里鹤立鸡群,俊朗如天神下凡的身影仿佛在闪闪发光。 夺目的朝霞也没能驱散赵流光身上的寒意,他的手一直在发抖,心虚不已。 “怎么办?解云洲怎么也在?”赵流光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万一自己被解云洲认出来,他再把自己抓回去可怎么办? 他可连皇城门还没能出去呢! 心里发慌,赵流光举止不由自主的变得畏缩起来,他眼神不自然的乱瞟,说话瓮声瓮气:“完了,他一定会认出我的!” “世子放心,我的易容之数天下无双,就是您亲娘来了都认不出你!” 拍了拍胸脯,大汉满脸得意,他显然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 在赵流光没注意到的视野,大汉飞速的和解云洲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解云洲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站在解云洲身旁得东厂侍卫还以为方才自己眼花了。 厂督大人怎么可能笑呢? 若是大人真的笑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要倒大霉了! 东厂侍卫幸灾乐祸的腹诽,也不知道会是谁这么幸运呢? “世子挺直了腰走路,你现在一看就是心里有鬼,必定会被盘查的!” 听了大汉的话,赵流光虽动了动嘴唇想要反驳什么,但到底是试探着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迎面吹来徐徐凉风,赵流光只觉得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更难闻了! 他拧着鼻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大汉的身后,一路心跳如雷得走到了城门边上。 解云洲就站在距离自己不足十米的地方。 “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了!”赵流光念咒似的在心底絮叨着。 可是他最不愿意听见得声音还是响起了。 “站住!你们两个是哪里来的!出城去做什么!” 两名手持红缨枪的守卫站在了大汉和解云洲的眼前。 膀大腰圆的守卫一脸凶神恶煞,看着任的视线仿佛要吃人一样。 赵流光额头直冒冷汗,身躯开始颤抖,没办法,他的腿发软啊! “我们是李家村的,昨天进城莱寻亲戚借钱买牛,没想到亲戚不认我们,城门还关了,我们两人在城隍庙里歇了一晚,正要回村呢!”大汉卑微得讨好一笑。 守卫将信将疑,又把视线投向赵流光,下巴一抬到:“你来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赵流光更慌了,他是戴了人皮面具,长相上 认不出来了,但声音不会骗人啊! 不等赵流光开口,那大汉又连忙道:“官爷不好意思,我这兄弟是个哑巴!” 赵流光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里快要被气死了! 他不仅是个为爱私奔得傻子,现在还要化身哑巴了! 大汉用胳膊肘子用力怼了怼出神的赵流光,眨巴眼睛示意他快点装哑巴配合自己。 赵流光不情不愿:“阿巴阿巴……” 周遭响起了一阵不太善良的哄笑~ 守卫也戏谑道:“看来还是个脑袋不大灵光的哑巴呀!” 赵流光: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都杀喽! 被放行前,赵流光自以为隐蔽的看了解云洲一眼,见他看都不看自己,心里觉得庆幸的同时又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一个人的样貌可以改变,但气度是变不了的,难道他平日里的气质就是如此平平无奇吗? 一直郁闷的出了皇城,赵流光还有种不真实感。 看着城门歪辽阔的土地和不远处依稀看见的规模庞大得村落,赵流光喃喃道:“这就出来了?” 大汉挠了挠痒痒的头皮,吊儿郎当:“不然呢?世子海想被拷打一番,九死一生的从皇城里逃出来吗?” 有个问题一直憋在赵流光心里,那就是这大汉对自己未免太不恭 敬些。 果然金国人就是粗鲁无礼之辈,这点尊卑都不懂! 心里隐含着怨气,赵流光索性站住脚:“喂我走不动了,就没有马车前来接应吗? 呦呵,世子终于忍不住了,这是娇少爷脾气大爆发啊! “那就是!” 大汉指了指不远处长亭前停着的一辆青色顶子,略大些的马车。 “我只能送世子到这里了,往后的路还有旁人接应您!”大汉一点也不生气,对着赵流光好声好气道。 去吧世子,有大惊喜等着您呢! 赵流光没有察觉到大汉话中隐含的恶意,三步并做两步,有些欢喜的朝着马车疾步走去。 到了马车前,他一撩开帘子,冷不丁对上了一张苍老消瘦的脸,这脸他隐约觉得有点熟悉。 “高廷尉?” 他不是死了吗?自己怎么大白天见了鬼! 一声惨叫还在喉咙里没等叫唤出来呢,赵流光突然觉得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随即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负责把赵流光弄出来的大汉一脸淡然:“他脸上的人皮面具七日后就会脱落,你们还有七天的时间。” 说完他撂下帘子,头也不回的隐入远处的村落。 高廷尉轻笑一声,一点也不怀疑塞入马车里的这个家伙是赵流光之外的乞丐之流。 第八百一十三章 稀客上门 赵流光是被冷醒的,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被冻透了,脚指头甚至都快没知觉了! 后脖颈处传来的阵阵疼痛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怎么回事,难道自己落枕了吗? 刚要开口喊内侍过来,电光火石间,赵流光的脑海中蓦然闪现出了高廷尉那张苍老颓丧的脸。 难道是他觉得死得冤屈,从地府爬上来向自己索命来了? 脑袋里混混沌沌的,宛若一锅翻滚的蛋花汤,赵流光突然觉得不对起来,他明明已经从皇城里逃出来了呀! 猛地睁开眼睛,赵流光就看到了舒舒服服的窝在马车里,正在捧着一碗热茶喝的高廷尉。 “你醒了?” 和赵流光对视上,高廷尉从赵流光的眼里读出了惊恐和不解,他笑眯眯道:“世子怕是饿了吧,这里有干粮,拿去吃吧!” 一个看起来就硬邦邦的烧饼被扔到了赵流光的面前,赵流光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趴在马车的车厢里的。 怪不得他觉得自己这么冷呢! “你没死?”赵流光坐起来,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脖子,看都没看那个烧饼一眼,他警惕的看着高廷尉。 “我警告你,我可是摄政王大人的贵客,不管你打 的什么主意,我警告你放了我!”赵流光气势汹汹道。 车厢里安静了一瞬间,随即高廷尉爆发出一阵无情的嘲笑,笑的眼泪都从眼尾冒出来了。 到底是年轻人,不知道水的深浅,甚至还没看清楚他自己的处境呢! “我说世子,咱们现在就是在去金国投奔摄政王的路上啊,不然你怎么会和我乘坐一辆马车呢?”高廷尉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赵流光。 他还真是比自己还要可怜啊! 赵流光愣了一下,又用不确定的语气道:“难道是摄政王安排你假死的吗?” “摄政王才不会那么好心。”高廷尉咬重好心这两个字,眼底闪过一抹锋芒,他的心中涌动着浓稠的恶意,对摄政王也对解云洲。 又看了眼傻小子一样的赵流光,高廷尉一字一句道:“咱们都得多谢厂督大人的大恩大德呀!若不是他,你我岂能这么轻易就出了皇城?” 什么?解云洲?关解云洲什么事情? “你胡说!”虽然心中隐隐猜到了事情有些不妙,但赵流光还是嘴硬,不想认清眼前这个残酷的事实。 自己是被解云洲给设计了呀! 可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解云洲他图什么呢 ? 赵流光想破了脑袋都没能想清楚,他突然挣扎着要下马车:“放我下去,我要回皇城,我要向皇上请罪,都是解云洲陷害我的!” 下一刻,赵流光的觉得自己的后脖领子被人一把抓住了,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敌不过身后这道力量。 高廷尉枯瘦的大手拎着赵流光,警告道:“歇歇吧,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就算你跑到皇上面前,他也认不出你了!” 人皮面具! 赵流光无法接受,尖叫着撕扯牢牢贴在脸上的面具,他都把脸扣出血了,面具还是纹丝不动。 赵流光在马车里一整给大崩溃,他脖子通红,仰天大叫:“解云洲,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皇城,解云洲的左眼皮突然跳了一下,鼻子还觉得有些痒痒。 意欢见解云洲动了动鼻子一副不舒服的样子,还以为他是昨晚着了凉,心疼不已道:“春祥快去厨房熬一碗浓浓的红糖姜汤来。” 解云洲已经猜到姜汤是给自己准备的,对意欢这份贴心,心里十分受用。 “今日不不是还要去看选址呢吗?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记得多带上些人,不要去太偏的地方。”解云洲不放心的嘱咐道。 意欢听了,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赵流光的那点子风流八卦传的满皇城皆知,无人赞扬他这种傻子一样的举动,纷纷同情起安南王来。 怪不得安南王舍得把自己的儿子送入皇城,把孙子留下了呢,原来世子脑子不太精明啊? “世子妃怎么样了?还没醒吗?”意欢有些好奇。 虽说世子妃屡次对意欢不友善,但到底是一条人命,意欢觉得怪可惜的。 就连有过过节的陌生人都会担心世子妃的安康,身为丈夫的赵流光却能对世子妃下那么重的手。 太医事后和解云洲交代,看样子,当时世子下的是死手,他压根就没想过世子妃的死活。 “她还没醒呢,最好的太医给她诊治,用的也都是最好的药,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解云洲云淡风轻道。 世子妃是他计划里的一个意外,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世子妃会在那一晚去书房找赵流光谈话。 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屋外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大人,有名自称是赵成明的男子找您。” 解云洲眉头一动,不是说过以后不要和自己往来了吗?怎么突然登门求见?难道是他反悔了不成? 见解云洲的脸 色骤然变得难看,意欢也跟着揪心起来:“可是什么棘手的人?” 她早就忘了自己以前还有过未婚夫这一茬,更忘了自己曾经未婚夫的名姓,满心满眼都是解云洲。 解云洲那颗不太舒服的心一下就被抚平了,他舒展了眉眼,淡淡道:“没事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罢了,他是谢丞相的门生。” 提及谢丞相,意欢沉默了,想来是朝堂上的事情,她就不再过问了。 出了屋子,解云洲走去书房,赵成明就等候在那里。 “不是说过以后不需往来的吗?”解云洲表情严肃的看着赵成明,明晃晃的把自己的不悦挂在脸上。 赵成明不卑不亢:“我有事相求,闻过谢丞相的意见,谢丞相让我来的。”他先开口替自己到来找了个借口。 “听闻厂督夫人打算请夫子教导城中的小乞儿,不知道厂督夫人找到合适的人没有。”赵成明直奔主题,双眼如炬的看着解云洲。 闻弦歌知雅意,解云洲瞬间就了然了赵成明的心思:“你是来自荐的?” 古有举孝廉,品德出众的人便能做官,如今虽采取了科考制度选拔人才,但若是士子的德行出众,更能锦上添花。 第八百一十四章 选址波折 “我能保证不仅分文不收,还会尽职尽责,不会砸了夫人的口碑。”赵成明把他自己的野心大.大方方的袒露在了解云洲面前。 他一点也不怕被拒绝,坦荡到像是不知道羞耻为何物。 这样的阳谋倒是让解云洲这个见惯了各种阴谋诡计的人不得不对赵成明另眼相看。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成龙,假以时日,赵成明一定会是个人物。 解云洲看着赵成明:“你不科考了吗?有那闲暇时间不如多读一篇策论来的实在?” 知道了赵成明不是为了意欢而来,解云洲不舒服的心彻底放下了,再看赵成明也没那么碍眼了。 赵成明神色凝重了几分:“我身无长物,无显赫家世,无巨财傍身,若是再无名声,以后在朝堂上怕是会步步落于人后,我不甘心。” 这是他的一块心病,本来还在发愁该如何在科举之前替自己积累名声,没想到瞌睡送枕头,厂督夫人这里就有一条最适合他的路! 现在只要厂督大人点头,他的仕途就算是起了一个好头了。 解云洲思索了一番,权衡利弊后点头应了:“好,那就给你一个机会,能不能扬名,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不 过你要记住自己的话,尽心尽力,若是被我发现你想踩着我夫人的脑袋积累你自己的名声,我定会让你知道后悔这两个字怎么写!” 被警告了一番,赵成明反而满脸喜色,他欢欢喜喜的点头,拱手给解云洲行了一礼:“放心吧!赵某拿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一定不会堕了厂督夫人的名声。” 送走赵成明,解云洲回到主屋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意欢。 “他做的文章我看过,确实出彩,就连谢丞相也对他寄予厚望,那群小乞丐能得他开蒙,也算沾了光了。”解云洲接过意欢递过来的姜汤,一饮而尽。 肚子里传来辣辣暖暖的感觉,解云洲鼻尖甚至还冒出了汗珠,只觉得浑身都轻了不少,之前那种鼻子发痒的感觉也消失了。 意欢小鹿一样纯洁的眼睛也变得越发亮晶晶,她开心的拍了下手:“那就更好了,以后赵成明做了大官,岂不是还能提携这些孩子,毕竟师生一场啊!” 原本解云洲还在担忧意欢会觉得赵成明占了她的便宜,借着她做善事的便宜替他自己扬名,但现在看来,傻人有傻福。 意欢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吃亏,反而觉得是占了大便宜! 解 决了夫子的事情,意欢又开始头疼学堂的选址。 皇城外有大片的土地可以选择,但那样就太不便利了,若是在皇城内选,就得选一处周遭人少,院子还要大些的场地。 小孩子吵吵闹闹势必会影响周围百姓的生活,而且那些小乞儿从小就在街上流浪,教养想必也好不了。 意欢不想多惹麻烦,让自己好心办坏事,她搓了搓自己的脸蛋,叹了口气。 喝完了姜汤,外面的天色大亮,解云洲奉命在城中查找关于世子的下落,与意欢交代了一声就出门了。 意欢叫人取来了皇城的地图,在整整齐齐的皇城布局图中寻觅合适的位置。 细白的指尖在皇城布局图上点点画画,意欢一只手支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一直在布局图上移动。 皇后娘娘许意欢开她的私库,凭借那枚印章取财物,不管是买院落还是重建房屋都好,能支取五千两。 意欢自己也凑出了五千两,想着应该差不多,但是她每每把自己看中的位置点给春祥看,都会被春祥否定。 “这处宅子也得六千两呢。”春祥再一次开口道,她看着夫人越来越蔫吧,都快不好意思张口拒绝夫人了。 意欢气咻咻 的拍了一下桌子,嘟着嘴巴生气道:“皇城的宅子怎么都这么贵,我选的地方明明已经很低了!” “皇城寸土寸金,大小官员足有几千名,更何况还有各种皇亲国戚,富庶人家,宅子供不应求呢!”春祥温声解释道。 意欢退而求其次,看了眼自己看不上的那个位置,已经临近城门了,瞧着也不够大,意欢用将就的口气道:“那这里呢?” 说实话,想拿下来怕是也不容易。 顶着夫人期待的视线,春祥硬着头皮道:“也许没那么贵,不如咱们乔装打扮一番,出去亲眼看看吧。” 这个提议十分对意欢胃口,她笑嘻嘻的看着春祥,欢欢喜喜道:“嗯嗯,看人的时候都说百闻不如一见,看房子也是这个道理!” 明知道不该把夫人引出府邸,春祥还是决定带夫人出去走走,无他,夫人已经把厂督府的每块砖都摸清了,再不让她出去,夫人怕是要憋闷坏了。 意欢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穿上了寻常百姓的衣服,说实话灰扑扑的没什么色彩,而且布料还有些粗糙,没那么舒服,但却丝毫不影响意欢的兴致。 意欢的脸还被春祥画的粗糙了许多,乍一眼 像是长时间都在太阳底下暴晒的干活少女。 但是唯独眼睛还是那么的亮,纯净又明亮。 意欢走在街巷上,紧紧拉着春祥的手,一路扯着春祥往前走。 喧嚣的人声充盈耳朵,鼻间满是街头食物的朴实味道,意欢满足的深吸了一口,脸上满是满足的笑容。 意欢直奔自己在地图上看中的那处宅子,到了门口,她才发现这处宅子有多离谱。 “皇城里还有这么破的地方吗?”意欢看着房顶都没了大半的房子,有些惊讶。 依仗这房子不是临街的,不然怕是早就要被皇城司那群人强逼着房主把房子修好了。 这下除了买房子的钱,怕是还要花上一大笔钱来修缮房子。 “作死的懒东西,还不快点出去找活干,你是想饿死我们老两口吗!” 宅子里传出尖锐的老妇人怒骂声,惊飞了立在不远处枝头上的几只小鸟。 这么破的宅子竟然还住人了?意欢这下更惊讶了。 就在意欢的下巴都快惊掉的时候,大门吱吖一声打开了一道缝,里面钻出来一个眼睛红红,身材矮小的年轻妇人。 她头上包着一块灰色,洗的发白的头巾,脸色发黄,一看就是不健康的消瘦。 第八百一十五章 破宅故事 意欢伸长了脖子打量眼前的瘦小女人,恰好对上了女人那张布满泪痕的脸,那双红红的眼睛微圆,还闪烁着泪光,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凭心而论,她长得不错,算得上清秀佳人,只是瘦的好像竹竿一样,意欢都怀疑一阵风刮过来就能把她刮倒。 那女人和意欢对视一眼,眼里露出羡慕和自残形愧之色,不过都只是转瞬即逝,旋即快步的消失在了巷子里。 位于前侧的宅子的后门突然打开了,里面露出了一个中年夫人的脑袋,那妇人对着刚才被关上的大门啐了一口。 “呸,什么东西,活该断子绝孙!” 说完就顺着后门往外泼了一盆灰突突的脏水,也不知道刚才洗什么东西来着。 意欢拉着春祥躲了一下。 妇人看到陌生面孔,顿时警惕起来,斜楞着眼睛,颇有一种此山是我开的架势,她从后门探出身子来。 “干什么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 虽说自己面前的是两个看起来年轻的小娘子,但坏人不分年龄,不分男女老少! “我们是从外地来陪着兄长赶考的,驿站有些贵,听说这里有房子外租,我出们姐妹就想来看看。”春 祥站出来,挡在意欢面前,轻声细语道。 别说,春祥一开口,意欢就眼前一亮,春祥一口软糯的南方口音,她虽身材健硕了些,但配上这样的语气,竟也显得有几分温婉可人。 一听是来租房子的,刚还横眉竖眼的夫人立即变了一张嘴脸,她笑得一脸皱纹:“那你们可算是来对我,我家正好有空房子要往外租呢!” 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啊! 那妇人伸出粗糙的手就要拉春祥的胳膊,被春祥躲了过去:“您家还有别人吗?” 春祥表现出了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警惕之色,还往后退了一步。 “呦呵!”那妇人双手在大腿上一拍,“是我疏忽了,你们两个年轻轻的小姑娘,问清楚也是应该的,我家呀除了我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我老头子早就没了,有个儿子出去当兵了,不然我家里也没空房子租给你们!” 春祥察言观色的本事过人,一眼就看出这妇人没说谎,而且观她身上的衣服,打了好几块补丁,银钱因该也不趁手。 她给意欢使了个眼神,然后跟着那夫人走入了院子。 “你们就叫我阎大娘吧!我跟你们说,我家的房子前两年 才翻修过,保证不会漏雨!” 阎大娘语气自豪,挺着胸脯像只骄傲的大白鹅。 靠着城门处的房子都是小门小院,而且阎大娘家的宅子是一个大院子隔出来的,阎大娘家占着原来大院子的后罩房,一共是五间房子,院子里有一口水井,吃水也方便。 阎大娘要租出来的是东边的三间屋子,收拾的还算干净,但因为是后罩房,所屋子比较低,而且阳光不足,屋子里有潮湿的味道。 “怎么样,别的不说,我的房子是真的便宜,你们要是租,一个月给我五百铜钱就行。”阎大娘用商量的口吻道。 西面的一间屋子里突然传出一阵女童的咳嗦声,阎大娘神色一慌张,丢下了春祥和意欢匆匆进了屋子。 “大丫,你醒了,头还疼不疼啊!”阎大娘温柔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怪不得阎大娘这么急着往外租房子呢,原来是家里有病人。 意欢露出不忍之色,“要不,咱们就租下这房子?” 反正一个月只要五百个铜钱,七百个铜钱约莫是一两银子,五百个铜钱,估计连一个月的药钱都不够,而且还是三间屋子呢! 春祥知道夫人又心软了, 她无奈的叹息一声,罢了谁让又被夫人看见了呢,夫人就是个看不得人间疾苦的柔软性子。 屋子里弱弱的说话声停止了,阎大娘脸色担忧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意欢看着她灰突突的脸道:“大娘,你的房子我们租了!” 不料阎大娘虽然惊喜,却第一时间去看春祥的脸色,仿佛认定春祥才是那个能做主的人。 意欢哭笑不得,不过也扯了扯春祥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快点说话啊! 春祥无奈,只好点头:“我们租下你的房子了,不过要过几日来住,而且是给我们兄长租的,我们并不过来住。” 是是,阎大娘满脑子要到手的五百个铜钱,有了这五百个铜钱,自己再接点针线活,就她们母女两个生活了! 而且这两个小娘子的兄弟还是读书人,读书人多金贵啊! 意欢突然脱口而出:“我刚才看到后巷的那户人家出来个年轻的小媳妇,她婆婆不像是个好相与的。” 以为意欢担忧邻居不好相处,阎大娘立刻严肃道:“不用担心,那老虔婆不敢来寻我的晦气,缺德的东西,以后从她们家门口绕着走,免得沾上晦气!” 听着阎大娘嫌弃 的口吻,意欢更加好奇了,她八卦的往前一凑:“怎么,她们家是有什么故事吗?” 阎大娘往日都忙着各处找活计,就算是有一肚子的闲话也没人说,现在房子租出去了,她肩上的担子轻了几分,眉毛一挑,絮叨起来。 “那户人家都姓许,原来和我家一样也是二进的院子,后来男人好赌,把偌大的院子都输出去了,输给了那小媳妇的爹。许二混仗着自己皮囊略好些,哄了人家的独女,气死了许老爹,又不花一个大子的把宅子哄回去了。” 许二混,肯定不是真的名字,但是光听着绰号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好人家的房子能坍塌成那个鬼样子吗! 意欢十分捧场的跟着阎大娘骂了一句:“那家人也太不像话了,不过您说他们家活该断子绝孙又是怎么回事啊?” 眨巴着满是求知欲的眼睛,意欢八卦至极,一点没有小姑娘的羞涩感。 阎大娘说的痛快,眉飞色舞道:“那是遭了天谴了,许二混老爹好赌,被人活活打死了,许二混好喝酒,喝醉了卡在桥墩子上,把那处废了!如今整日躺在家里,和他老娘就靠媳妇做活养活呢!” 第八百一十六章 有心帮忙 出了阎大娘家,在回解府的路上,意欢又看到了姓许的小娘子,此时的河水还冰凉刺骨,她蹲在河边,身边是满满的四盆脏衣衫。 许娘子的脑门都是汗水,挽着袖子,露出还不如手中的洗衣棒粗。 抚着胸口,意欢的眼窝子浅,已经有了泪意:“真是太可怜了,可怜到我都不想买她家的宅子了,那钱肯定一个铜板都花不到她身上。” 意欢吸了吸鼻子,握紧粉拳道:“许二混怎么就没掉进河里淹死呢!”就连意欢自己都十分诧异,她竟然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厌恶。 “春祥,我是不是有点不善良啊?”意欢有些茫然无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讨厌许二混,还期待着他去死。 春祥身为女子,很能共情许娘子的遭遇,也理解夫人的心情,夫人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尤其是许娘子的年纪和夫人差不多,夫人的心肠又柔软,肯定会向着许娘子的。 “你也听说了,那宅子是许娘子父亲的,许娘子的父亲过世了,那房子就该是许娘子的啦!”意欢眼睛一亮,一脸聪明样。 春祥不想给夫人泼冷水,可看夫人想转身回去给许 娘子支招的跃跃欲试的样子,不得不道:“就算她能继承父产,身为独女,要上交九成的财产。” 她们有一万两的预算,满打满算,买下许家的宅子按照市价也得四百多两,这四百两去掉九成就剩四十两了。 “奴婢已经统计过了,城中的小乞儿足有两百二十一人,年龄从刚出生到十三岁不等。”春祥解释道:“这些孩子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来读书的,估计能来一半就不错了。” 那种有免费的书读,争着抢着来的局面是不存在的,连肚子都填不饱呢,读书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十四岁就算成丁了,可以找些力气活,勉强糊口,也不会来读书。 意欢愿意给读书的乞儿供一顿饭,春祥估计冲着这顿饭,约莫能来几十个。 “四十两肯定不够许娘子在皇城生活下去,也不够她去乡里过活。”意欢耳朵里听着春祥给自己讲学堂的事情,脑袋里却还是许娘子。 “夫人,夫人!” 春祥无奈,伸出手在意欢的眼前晃了晃,脸上挂着无奈的浅笑。 意欢这才勉强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嗯嗯啊啊了两声,然后在春祥戏谑的目光中,红着脸扣了扣手。 “我听 着呢,我原来打算买下许娘子家的宅子建学堂,但是现在看来,她家的院子也不够大,也不知道他们隔壁愿不愿意卖,若是也能卖的话咱们一起买回来,然后打通墙壁,约莫就够用了吧。” 意欢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一脸深思的样子。 对此,春祥也跟着点了点头,一万两看起来很多,但是夫人想要做的事情是要经年累月付出的。 光是吃饭这一项花销就不容小觑,在宅子上的花销自然是越小越好。 “这是城门口,又不是什么好位置,若是咱们肯出五百两,人家约莫是愿意卖的。”春祥暗道,只要银子到位了,什么样的宅子买不到呢! “关键是如何让这钱到许娘子的手里,而不是到她那个混子丈夫和坏婆婆手里!”意欢躲了下脚,又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此刻无比埋怨自己读书少,没能相处个切实的办法来帮许娘子。 “她多可怜呀!”意欢语气幽幽道,可是让她去做害人的事情他也做不出来。 春祥摇头:我的夫人呀,你怎么还在纠结许娘子。 “这世上可怜的人很多,夫人你若是看见一个就想帮一个是不现实的,只会徒增你的烦恼, 你就当那是许娘子自己的因果,许是她在偿还前世欠下的债呢。”春祥虽同情许娘子,但没想过要帮许娘子。 一来她不了解许娘子的品行,不晓得她值不值得帮,二来,许娘子自己支棱不起来,这次帮了她,谁也不能保证许娘子往后一定会遇到良人。 春祥说的有道理,意欢沉默了,虽然她很想反驳春祥,但还是默默地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晚上,解云洲回来,见意欢兴致不高,问道:“你今天不是和春祥出去玩了吗?怎么还一脸不开心。” 意欢像是吃了个红皮小炮仗,火气对着解云洲发出来:“我分明是出去办事了,哪里是去玩了。” 事实也是如此,出去一趟,意欢这一天都没缓和过来,心里记挂着许娘子的事情,越想越觉得自己明明可以帮许娘子,却对她的苦难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真是个冷酷无情的女人! 解云洲的眼神犀利如刀,扫在了春祥的身上,春祥只好把白日的见闻简略的对解云洲说了。 意欢因为太过好心,从前没少吃亏,解云洲也为此训斥过意欢,没想到意欢又旧态复萌了。 “那你可想到办法帮她了?”解云洲搂着意欢 ,不计较她方才扬声和自己说话。 意欢窝在解云洲怀里,闻着熟悉的气息,有后悔起来,“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也知道,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只是,就这么一次,我想至少让她从许二混这个泥潭里走出来。” “我有一个条件。”解云洲把意欢从怀里拔出来,捧着意欢的脸道:“第一我不会插手,第二我不许你用厂督夫人的名号。” 对此意欢没有异议。 她知道厂督府不是善堂,若是被人知道自己这个爱管闲事的性格,那些有所求的人怕是都会跑到厂督府来找自己帮忙。 她点了点头:“我一定会自己漂漂亮亮的解决此事的!”意欢的眼神坚定,还握着小拳头,一脸自己能行的样子。 解云洲看的觉得意欢这副模样可爱极了,忍不住在意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脸上突然被湿软的唇触碰到,意欢娇羞的推了解云洲一下:“和你说正事呢!” 解云洲的嗓子里倾泻出愉悦的笑声。 就在此事,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厂督大人,皇上宣您进宫,有急事。” 解云洲蹙眉,对意欢道:“估计和世子妃有关,我去去就回,乖乖在家等我。” 第八百一十七章 世子妃过世 解云洲猜的没错,赵晟召他进宫为的就是世子妃的事情。 此时的太极殿静悄悄的,偌大的宫殿都陷入了死寂之中。 床上的世子妃已经换好了衣服,从头到脚都蒙上了白布,之前太医还诊断世子妃有变成傻子的可能,如今这才几日,世子妃竟然死了。 对于这个结果,赵晟也没想到。 “如今天气越来越热,扶她的棺椁回禹州不太现实,朕欲叫人把她火化了,派你送她的骨灰回禹州,你意下如何?” 赵晟也没想到世子妃的命这么短,居然这么快就死了,罪魁祸首还逃出了宫,他本来还有心借此嘲笑安南王。 但一想到自己的皇宫就像筛子一样,四处都是窟窿,让赵流光溜之大吉了,再者世子妃到底是没在了宫里,她可不是赵流光那些个侧妃,可以随意处置。 还不知道禹州那边得知了世子妃死了的消息后,会掀起何等轩然大波。 解云洲才不想去禹州,一来一回耗费在路上的功夫就得大半个月,他不想离开意欢这么久。 “不妥,若是送回去的事骨灰,恐怕安南王府不会认的。”解云洲否定了赵晟的这么想法。 温家在禹州可是经营了百年,纵使 安南王是禹州名义上的主人,也轻易动不得温家,若是温家因此和安南王的关系交恶,其后果也够安南王头疼了。 所以安南王一定不会承认解云洲送去的骨灰是世子妃,还会以为皇上挟持了世子妃,欲借此机会对自己不利。 “不如召安南王入京吧,多买些冰,把世子妃的遗体用冰保存起来,到时候让安南王亲眼看到尸体,省的他到时候不认账。”解云洲又补充道:“这可是他儿子做下的孽。” 沉吟片刻,赵晟用不确定的语气道:“安南王老奸巨猾,他真的会来皇城吗?” 难道就不怕像自己的儿子一样,有来无回了? “要是让温家人来岂不是更好,得知自己的女儿死在了世子手里,他们回去了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和安南王府有了龃龉,等于断了安南王府一臂!”解云洲眼里闪过一抹残忍的光。 虽说女子出嫁就不算温家人了,但皇上命公公来给儿媳收尸,公公不去还推给娘家人,未免太不像话。 “岂有长辈给晚辈服丧的道理,安南王府估计会随便派个管家之类的人来收尸。”赵晟不赞同的看了解云洲一眼,觉得他思虑步骤,只不过是 在推诿自己交给他的差事罢了。 解云洲轻笑一声:“世子妃可是因他儿子才死的,安南王愧对儿媳,更应亲自前来灵前告罪才是。” 不来,就等着名声彻底的臭了吧! 赵晟愉悦的哦了一声,眉眼奸都写满了欢快,他拍了拍手掌:“朕叫你来果然叫对了,朕手写了一封信,你叫人快马加鞭送到禹州去!” 他倒要看看,安南王会如何选择,是要名声,还是要平安! 解云洲没急着出宫,而是去了一趟青鸾殿,他在宫门口遇到了谢丞相,谢丞相正让内侍帮忙捎带东西给皇后娘娘,看到他就顺手把差事塞在了解云洲手上。 掂量了一下手中分量不轻的包袱,解云洲有些嘲弄的一笑,谢丞相对儿女都算不上慈父,更是亲手把女儿推入了火坑。 如今谢净檀死了才想起来要关心女儿了。 青鸾殿内,宫女内侍都行色匆匆,为着给世子妃布置灵堂的事情忙的脚跟打后脑勺。 “皇后娘娘,这是谢丞相托我交给您的东西。”解云洲话音刚落,焦尾就上前从他手里接过了包袱。 谢净沅神色有些复杂,她脸上带着难掩的疲惫,眼下青黑一片,看起来像是一夜未眠 。 “多谢大人了,不知道意欢这几日都在忙什么,身体好不好,春日容易着凉,千万别得了风寒。”谢净沅脑袋里想着意欢,对解云洲说话也温声细语起来。 解云洲领了皇后的好意,又道:“我方才与皇上商定,买些冰保留世子妃的遗体,让禹州那边来领尸,想来一会儿皇上就该派人来通传给您了。” “宫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世子妃的遗体安置在那里吧。”解云洲提议道。 太极殿紧邻着宣光殿,皇宫百年历史,每个宫殿都死过人,但解云洲就是不想温氏的遗体继续放在太极殿,他觉得心里不舒服。 谢净沅知道解云洲的心思,皇后私心也觉得宣光殿是意欢进宫时歇脚的地方,让世子妃在太极殿停灵,多不吉利! “正好,白侧妃就在宫庙里,让她多上上心,看看到时候是和扶灵回禹州还是另有打算。”谢净沅颔首,尖尖的下巴轻轻点了几下。 解云洲告退后,谢净沅打开了谢丞相送来的包袱。 谢丞相知道皇后娘娘在宫里设置了小佛堂,专门替谢净檀祈福,他就从谢净檀的遗物中挑选了一些给皇后娘娘送入宫中。 有一方荷叶砚台,这是 谢净檀摆放在书桌上惯常爱用的,摩挲着使用痕迹鲜明的砚台,谢净沅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这还是自己送给谢净檀的呢,谢净檀得到砚台时的欢喜模样还历历在目,可是人已经不在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身谢净檀箱子里没怎么上过身的衣裳,能让谢净沅睹物思人。 更让谢净沅意外的是,包袱里还有个巴掌大的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枝缠丝的金蝴蝶簪子,那蝴蝶的翅膀灵动,可以预想到簪在头上,走路的时候蝴蝶会煽动翅膀的样子。 长这么大,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收到父亲送的首饰,不过这簪子看起来太过幼稚,只有未出闺阁的小姑娘才会戴。 想了想,谢净沅合上了匣子,刚想开口叫焦尾把东西收起来,又顿住了手,抿了下嘴,把那簪子拿了出来,走到铜镜前,郑重的插在了发髻上。 看出了娘娘此时兴致不高,绿绮上前温声道:“真好啊~” 皇后娘娘好看,那簪子也好看。 忍住泪意,谢净沅淡淡笑了一下,她如今才算是看明白,所有的东西都是浮云,命才是最重要的。 谁的命都只有一条,唯有自己保重,才是不辜负活这遭。 第八百一十八章 帮忙第一步 厂督府。 意欢坐在书桌前,面前摆满了写满了字的宣纸,她愁眉苦脸的拿着笔,口中念念有词:“不行,这也太残忍了,许二混罪不至此!” 好奇的春祥探头一看,好家伙,纸上满是夫人替许二混设想的死路! 夫人是在替许二混撰写生死簿吗? “夫人,您想好对付许二混的办法了吗?要不要奴婢帮忙?”春祥摩挲了一下手掌,眼里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彩:“依照奴婢来说,不如趁着夜色把许二混绑了,扔到河里淹死算了!” 意欢连连摇头,还起身一脸严肃的制止了春祥这个危险的念头:“他这样的人还不值得脏了你的手,我再想想,就算是让他死,也得是他自己寻死,和咱们不能扯上关系!” 就算是解决了许二混,许娘子的头上也还压着个恶婆婆,只怕到时候许娘子的日子会更难过。 意欢在屋子里踱步,一边转圈一边喝春祥道:“最好找个机会与那个许娘子谈一谈,若是她心里是个有成算的,咱们帮了她就是做了好事,若是她是个糊涂的,这次帮了她,她下次还会一头栽进泥坑里。”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意欢刚才突然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许娘子的想法也很重要,她不能自以为是的乱做好事。 春祥赞赏的点了点头,夫人过人又成熟了一些,看来多让夫人接触外面的这些人和事情,对夫人还是极有好处的,没见夫人说话都有哲理起来了! “明日咱们去河边找那个许娘子问上一问就知道。”春祥笑眯眯的看着夫人,腹中已经想了一肚子形容夫人的溢美之词。 晚间,解云洲回到了厂督府,意欢看他的脸色阴沉沉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可是世子妃她?”意欢的话没说完,但足以让解云洲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解云洲点了点头:“没了,准备让禹州那边来认尸。” 纵使是与世子妃有过节,在听到她死了的消息后,意欢还是落了两滴泪,倒不是她假惺惺,而是真心替世子妃觉得不值得。 “赵流光看起来浓眉大眼的,没想到心这么狠,世子妃可是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呢,也不知道他以后有何颜面去见他的孩子。”意欢愤愤不平,双手握拳在空中挥动了几下:“他这样的男人就该被狠狠收拾一顿!” 解云洲见意欢扬起白皙的小拳头,觉得她过于可爱,忍不住凑上前,在意欢的颅顶上亲了一 口。 “他一定会为自己的所做所行付出代价,你呢,你想好要如何帮许家了吗?”解云洲不想再和意欢讨论如此沉重的话题,转而看向意欢。 春祥一下就想起了夫人的‘生死簿’,没忍住偷笑了一下。 也仅仅是一下,没想到就被解云洲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神被捕捉了个正着。 他顺着春祥方才下意识看向的方向走去,只见意欢的书桌有几分凌乱,抬脚就要去看那些写满了墨迹的纸上有什么内容。 “啊!你累了吧!快点洗漱休息吧,我都困了!” 意欢眼疾手快,扯住了解云洲的袖子就把人往洗漱间拽,生怕解云洲看见自己写的东西。 解云洲本来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不过是故意逗弄意欢罢了,他发出爽朗的笑声。 被恼羞成怒的意欢用愤怒的粉拳招待了一番。 直到把解云洲按入了水里,意欢这才匆匆忙忙带着湿漉漉的手收起了自己‘聪明’的谋划们。 她松了一口气,看向春祥,带着娇嗔的警告道:“你到底和谁是一头的,你要是再向着他,我就不和你好了!” 意欢拿春祥当自己的朋友,这个朋友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向着解云洲了。 春祥忙不 迭点头,万一惹哭了夫人可就不妙了,不过她早就把夫人放在心里了,只不过排在了厂督后面。 似乎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太严厉了,意欢又温声对春祥道:“我只是想给解云洲来个一鸣惊人的效果,叫他知道我离了他的羽翼一样能处理好身边的事情。” 她想给解云洲展示自己的能力,现在就不能让这个‘惊喜’暴露在解云洲眼前! 看着神情郑重的夫人,春祥跟着点了点头:“放心吧,夫人,厂督大人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听起来像是父亲对女儿? 但厂督大人对夫人可不就是养孩子似的,不,他比比亲爹还要疼女儿。 唐太医和唐夫人泉下有知,一定会放心把夫人交给大人照顾的! 第二日,意欢起床的时候,厂督大人早就出门许久了,她慢悠悠的洗漱,吃完早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对春祥道:“这个时辰,许娘子也该出门洗衣了吧!” 许娘子接的是周遭驿站的浆洗活计,住在城门周围驿站的都是身上没什么银子的人,衣裳自然不会太讲究。 许娘子既要当心不把人家的衣裳洗破,还要用心把衣裳洗干净。 她洗一件衣裳可以得一个铜钱,每天洗 上四盆衣裳,大概能得三十多个铜钱,足够她一家三口一天嚼用。 可也仅仅够生活,一个铜钱都攒不下来,她丈夫自从磕坏了命根子就再也没出去做过任何活计,还得吃药,饶是她每天赚三十个铜钱,回到家里也会挨打挨骂。 边洗衣服边抹了一把眼泪,许娘子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要苦。 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当初眼瞎,怎么就看上了许二混这么个人模狗样的东西,一成婚把自己当奴婢使不说,还气了自己的父亲。 “许娘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吓了许娘子一跳,若不是春祥眼疾手快,许娘子就要一头扎进河水里去了。 碍于许大娘的名声实在太臭,无人愿意和许娘子交好,她都不记得多久都没有家人之外的人与自己搭话了。 许娘子看着和自己搭话的年轻小娘子道:“你们找我?” 和春祥对视一眼,意欢点了嗯了一声:“我们租了闫大娘家的房子,也从阎大娘那里知道了些你的事情,我们有心帮你,却不知道该如何帮。” 意欢坦率道明来意,若是许娘子开口要银钱,她一定拉着春祥扭头就走,若是许娘子说不用帮忙,她也不会再理许娘子。 第八百一十九章 无心插柳 许娘子也过过富裕的日子,她一眼就看出意欢虽然外袍用料普通,但露出来的里衣领子是绸子的,虽然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么打扮,但听到意欢这么说,许娘子还是忍不住低声的抽泣起来。 等到她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意欢又听到许娘子用闷闷的声音道:“我反抗过,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他们打得我实在痛,还威胁说要杀了我,我爹死前让我好好活着,我不能死,只能这么稀里糊涂,浑浑噩噩的活着。” 她的日子简直就是泡在苦水里,许娘子知道周遭的邻居都同情自己的遭遇,可是婆婆她一张嘴最是不饶人,被她缠上,比家门口被泼了粪水还要让人恶心。 “他是个混不吝的,若是被他知道了你们想要帮我,一定会想办法从你们身上榨取银子,最后让你们不敢再靠近我。”许娘子抹了抹眼泪。 许娘子只用他代指许二混,绝口不称许二混一声丈夫。 可见心里是厌恶极了那许二混。 意欢对许娘子更加同情了,许娘子不是菟丝子一样的柔弱女子,从她的眼中,意欢看到了善良和坚韧。 她在担心自己和春祥对付不了她那混蛋丈夫再连累了她 们。 意欢往前凑了一步,握住了许娘子有些冰凉的手动容道:“你放心,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意,一定会找机会把你解救出来!” “如果真的能救我脱离苦海,我下辈子愿意结草衔环,这辈子你们叫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许娘子抑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太大声的痛哭。 春祥也被许娘子呜咽中透着几分欢喜的哭声感染了,眼角泛红。 一想到以后的日子有了盼头,许娘子酸累的臂膀又生出了力气,捶打着手上的活计。 意欢倒是想撸起袖子帮许娘子洗衣服来着,但是被春祥制止了。 她们想帮许娘子已经是介入了她人因果关系,行善积德了。 若是现在还帮许娘子干活,未免有些太过了,说到底她们不能日日帮许娘子干活,干脆一开始就不要开这个口子。 已经知悉了许娘子的心思,意欢和春祥也没过多的在街上逗留,离开河边朝着厂督府走去。 路过喧闹的商街的时候,意欢紧紧贴在春祥身边,眼睛却亮晶晶的盯着道路两旁的商铺和小摊上看。 “小偷!抓住他,狗崽子,敢偷老子的钱袋子!” 一道暴怒的男声陡然响起,划破了 街巷上空的祥和。 意欢茫然的四处环顾,寻找声音的主人,却见一个蓬头垢面,灰突突的只及自己腰那么高的小孩子从人群中窜了出来。 他和意欢对视了一眼,意欢看着那小狼崽一样凶恶的眼神愣了一下。 一溜烟的功夫,那小乞丐就跑没影了。 丢了钱袋的男子气喘吁吁的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喘粗气。 “妈的,看什么看都怪你们,怎么不知道帮我拦着点!”男子脸上的肥肉剧烈颤抖着,眼睛被挤的只剩一条缝,但丝毫不影响往外展露凶光。 “罗老三,你身上还有银子啊,你媳妇知道了不得扒了你一层皮!”人群中不知是谁看热闹不嫌大的调侃道。 于是周遭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打趣儿罗老三。 罗老三脸臊的通红,他冲着看热闹的人啐了一口,气急败坏的大骂:“都给爷滚开!一个个有贼不抓,倒来瞧我的笑话!” 从众人的调侃中,意欢得知了这罗老三原来是兴隆布庄老板的上门女婿,也曾长得一表人才,但老板担心他小白脸出去勾搭女人,就使劲儿的把他给喂成了这副样子。 罗老三吃喝不愁,有儿有女,只是不跟他的姓氏 就是了,而且老板看女婿看的严,罗老三身上的银子就没超过三两的时候。 他刚从老婆哪里软磨硬泡的求出三两来,想去城南给自己的宝贝蛐蛐买上一个小笼子呢,该死的小贼就盯上他了。 气的罗老三现在是咬牙切齿,喋喋不休的咒骂着偷了自己钱袋的小乞丐,他把平日里在岳丈家不敢发泄出来的脾气一股脑的往外倒。 有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听不下去了,劝了一句:“你就当自己日行一善了,那些银子对你来说不过是毛毛雨,却能让他活命呢。” 罗老三像是被点着了的炮仗,斜楞着眼睛看向刚才说话的老太太,语气不善:“少在这里慨他人之康,这善事让给你来做好不好,你把银子赔偿给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人群一哄而散,那个老太太也气咻咻的挎着菜篮子走了。 “切,真不是个男人!” 不知道是谁鄙夷的嘀咕了一声。 罗老三知道他们都看不起自己,要不是自己是个赘婿,他们岂敢这么侮辱自己! 看热闹的人都散了,罗老三捂着胸口心疼自己那三两银子。 他刚抬脚要走,就看到了神色鄙夷的意欢和春祥,男人他打不过 ,两个小娘子竟然也敢瞧不起自己。 罗老三想都没想就冲着意欢走了过去,大喊:“看什么看,你一个小姑娘盯着男人看都不害羞吗?” 啊! 意欢满头黑线,为什么天底下会有如此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男人,她就算是瞎了也不会‘觊觎’这个胖子的美色啊! 眼看着那胖子还想往前凑,春祥出手了,只见春祥的手掌在哪胖子的肩膀上一推,胖子立即哀嚎一声,一蹦三尺高的跳着脚后退了好几步。 “你也算是男人,怎么看我们夫人好欺负是吗?”春祥又扬了扬拳头。 罗老三会审度时势,他绝对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身边能有这么里的奴婢的,身份定然不一般,自己不会是惹得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了吧?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岳父大人一定不会轻饶自己的! 就在罗老三嗫喏着嘴唇想说什么的时候,春祥像是赶苍蝇一样,怒喝一声:“还不快滚!” 罗老三立即灰溜溜的跑了。 他才刚走不大会儿,小巷子里就钻出了那个偷了罗老三银子的小乞丐,他刚才慌不择路,跑进了死胡同了,若是不眼前这两个女人打跑了罗老三,他一定会被抓住的。 第八百二十章 相看人家 “谢谢你。”那个像是从灰堆里爬出来的小孩儿用蚊子大小的声音堆意欢和春祥道谢。 意欢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凶巴巴的眼神上,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个有感恩之心的。 平心而论,自己和春祥也没做什么,都是那个胖子自己撞上来挑衅的,她们为的也不是帮着小乞丐遮掩。 小乞丐偷东西不足为奇,这是他们谋生的手段,而且多数的小乞丐看中的下手对象也都是不缺那点子银子的人。 意欢还和春祥玩笑过,他们是盗亦有道,虽然他们这样的行为是不道德的,但意欢生不起责怪他们的心。 “那些银子够花吗?”意欢说着解开自己的钱袋,她出门的时候在账房换了一千个铜钱,本来打算在街上买些吃食的,现在意欢觉得,这个小乞儿比自己更需要这比银子。 小乞丐脏兮兮的脸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是小乞丐的眼睛亮的吓人,他一点也没扭捏,上前摊开手,示意意欢把钱袋放在自己的手上,以免自己的脏手触碰到了贵人的手。 意欢看出了小家伙的心思,心软成了一滩水,“这些银子够你花一段时日了,以后可别对那个胖子下手了,我看他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万一被那 个胖子抓住,说不定还会挨打。 这是他们谋生的手段,意欢没法硬下心肠指责他们,让他以后不要继续偷东西了,只好劝他远离那些危险的人物。 小乞丐一笑,露出一嘴参差的小牙:“我下次会小心的,一定不让他抓到我,就算抓到被打也没关系,谁让我偷东西来着。” 意欢微微叹了口气,天子脚下还有过着饥一顿饱一顿日子的百姓,别的地方又有多少她看不到的可怜人呢? 她人微力薄,救不过来,只能求自己问心无愧。 小乞丐无所谓的抹了一下流出来的鼻涕,天太冷了,他穿的又单薄,仔细看,微风吹拂过的时候他的身躯还在打哆嗦。 “过几日我会在城门附近建一个学堂,专门让小乞丐又书读,每日读两个时辰,管一顿午饭,到时候你来好不好?” 意欢轻声细语对着小乞丐道,眼里的慈爱浓到化不开。 小乞丐愣了一下,他忍不住把手指放到嘴里咬了咬,读书?他知道那是好事,是高贵的事情。 他们从来不敢在学堂周围晃荡,因为会被门房驱逐,并且骂他们这些污糟东西脏了圣人的门槛! 小乞丐做梦都想不到读书离自己那么遥远的地方有一天会落在自己头上? 老乞丐说过,读书是好事,这样大的好事自己一定不要错过。 小乞丐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到时候一定去,你赶我我都不会走的!” 说着他一蹦一跳的就往烧饼铺子跑去的,烧饼两文钱一个,他一天吃两个烧饼就不会再夜里饿的睡不着了。 看着他欢脱的背影,意欢长长的叹了口气,“真是可怜啊!” “我叫铁柱!” 意欢都已经走出去很远了,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扭头一看,小乞丐手里拿着烧饼,对着她的背影挥舞着。 意欢一下就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他以后肯定会有出息,摆脱乞丐身份的!” 这皇城中有的乞丐是迫不得已,有的则是游手好闲,宁愿讨饭也不下力气做活计,那样的人不值得同情。 回到厂督府后,意欢又兴致高昂的投入到了自己对学堂的规划中,老师已经有了,宅子也已经选好了,现在就差解决许二混,把那个宅子给买下来! 意欢突然觉得灵台一清明,她站起身来,无比惊喜的大叫一声:“原来还可以这样!” 夫人想到了什么,这么激动? 春祥一脸不明所以的上前讨教:“夫人?怎么了?” 我可真是个大聪明! 春祥 从书桌后绕到了春祥的跟前,拉着春祥的手道:“阎大娘和许娘子都说过,许二混的皮相不错,除了不能生育了,还是有行房事的能力的。” 听着自家夫人面不红心不跳的议论着许二混最难以启齿的私密,春祥有些诧异,夫人的心性何其坚定啊! 没理会春祥的异常,意欢继续道:“你看那个胖子还能当赘婿,为什么许二混不能!” 男人可以养外室,女人一样可以养小白脸啊! 反正许家的日子过的吃了上顿没下顿,要是有一碗软饭摆在许二混面前,意欢不信他不动心! 春祥在了解了夫人的想法后,有些嫌弃道:“可是许二混那样游手好闲的货色,那个有钱的女人会饥不择食的看上他呢?”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意欢一脸你涉世不深,不懂的表情。 春祥无奈,反正自己是万万看不上许二混这种男人的。 用脚后跟猜都能猜出春祥的心思,毕竟春祥比许多男人都要强,意欢解释道:“皇城这么大,一定有家资颇丰的寡妇,难免会有觉得寂寞的,咱们就帮许二混寻摸一个好人家。” 意欢不怀好意一笑。 找那种凶名在外,面甜心苦的女人,最好武力值在高一些,能制服 住许二混,哪怕夫妻两个打架也能不落在下风。 春祥的眼睛也亮了,“这倒是个好主意,夫人能一下帮了两个女人!” 已经有了主意,春祥马上派人出去探查有没有夫人说的这样的女人,她对着坐在榻上等消息的夫人道:“即便如此,也还是便宜了那个许二混!” “许娘子拿了银子可以远走高飞,去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过日子,至于许二混,只要那寡妇不与他签订婚书,随时都可以把他扫地出门!” 这一招杀人诛心用在许二混这样的人身上一点也不为过,至少意欢是一点都不心虚。 过了晌午,春祥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就笑盈盈的回到了厂督府。 “回夫人的话,西城有个曽屠户,肉铺规模不小,足有两间屋子那么大,从不缺斤少两,周围的人都爱光顾他家生意,他有一儿一女,儿子也是屠户,在城北开肉铺,生意也红火,还有个寡居带着儿子的女儿,这一家人顿顿有肉吃,过的是百姓艳羡的好生活。” 听起来倒也符合意欢一半条件了。 “只是这家男女老少都是出了名的酒鬼,且喝醉了就爱打人,在家里都是互相殴打,听说那曾屠户女儿的丈夫就是被她自己打死的!” 第八百二十一章 绝好姻缘 多犹豫一秒都是对曾家姑娘的不尊敬! 说话的奴婢看夫人露出满意的表情,越发卖力的说道:“这还不算完,最重要的是,曾屠户正忙着给女儿招女婿呢,他嫌儿子离的远又不听他的话,打算招赘!” 曾屠户其貌不扬,五大三粗的一身好力气,都是女儿肖父,他的女儿长得和他像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一样。 任谁也不能违心说一句曾家姑娘长得漂亮。 就算她家顿顿都能吃上肉! “就她了!许二婚这样的男人就该送去被好好调教一番!要是曾娘子打他,那一定是有错在先!”意欢抚掌大笑。 突然,她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不行,我怎么能替人家曾娘子做出决断呢?万一曾娘子想好好过日子呢?” 她不能因为想救许娘子出苦海就坑了曾娘子呀! 同是女人,她知道女人的不容易,万万不能莽撞行事。 “咱们去曾娘子那里看看吧?”意欢用着恳求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春祥。 还能怎么办,夫人有厂督大人撑腰,又拿捏住了自己不忍心拒绝她。 春祥只得点了点头:“行,当然行!” 吸取了去找许娘子时被看穿身份不一般的教训,春祥特意从库房里找出了 两件府中粗实婢女穿的里衣和外衣换上。 乍一穿上粗布,意欢还有些不习惯,但她心里想着事情,就忽略掉了着点不舒服。 “快走!去晚了肉铺就要关门了!”意欢兴致高昂。 太阳渐渐西沉,照的人后背暖洋洋的,意欢心情愉悦,甚至还哼着走调的小曲。 解云洲暗中叫人保护意欢,那人看着夫人又出门了,赶紧跟了上去。 他冷眼看着,夫人是个再心软不过得,海十分热心肠,很像那种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还乐于助人的大娘。 把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脑海,侍卫像一条泥鳅一样,徜徉在人群中。 城西曾屠户家的肉铺十分显眼,无他,肉铺前一名包着头的年轻壮硕女子正和一名中年壮汉扭打着。 “哎呀亲父女哪有隔夜的仇!快别打了!打坏了谁你们都要心疼的呀!” “就是就是就是,曾娘子你爹也是为了你好,才托了媒人给你说亲的!你怎么打完媒人打老爹呀!” 一声声听起来像是劝和又像是挑唆的话不断传入意欢得耳朵里。 她的视线移到了地上那个生死不知,头上插着一朵大粉绢花的妇人身上。 曾娘子把媒婆给打了! “曾家还真是武德充沛,都 是当兵好料子,被杀猪耽误了啊!”春祥用惋惜的口吻道。 “哪个兵营在想要这样一看就不安份的兵呀!” 意欢张了张口,第一次怀疑春祥的眼光。 “这样的女人正好可以训练成健妇,像是那个想找茬的胖子,她一巴掌就能扇倒!”春祥看曾娘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长歪了的好苗子。 可惜呀,晚了,曾娘子脾气定形了,现在收服她也不能保证她的衷心。 意欢想了一下曾娘子在身边鞍前马后的样子,立即恶寒的打了了个哆嗦。 “打住!咱们是来办正事的!”意欢义正言辞。 曾娘子被说的怒火攻心,也不和父亲打架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把地做出一个坑来。 她双腿在地上弹蹬,宛如疯子一样大吼大叫,成功的喝退了不少围着看热闹的人。 “我不要,什么狗屁书生,什么大有前途,我才不要嫁给那么个矮冬瓜?”曾娘子撒泼仰着脖子,咧开大嘴开哭。 那叫一个魔音贯耳。 春祥幽幽道:“我看曾屠户还是有几分心疼女儿的,还托媒婆给她说了个读书人。” 不过听曾娘子的意思,对方长得略有瑕疵。 听了曾娘子的话,那名一直在地上躺尸装晕倒的媒婆 不干了。 她脸肿了,说话也口齿不清:“放屁!人家可是童生,我好说歹说才叫他同意了这么亲事,你还挑拣起人家来了!也不撒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 要不是为了曾家二两银子的谢媒钱,她才不会给曾娘子说媒呢! “呸!” 曾娘子最厌烦别人拿她的样貌说事,她长得丑怎么了,她家日子过的好呀,长得美能当饭吃吗? “老娘就要找个好看的!你管的着吗!”曾娘子期身上前,一副要再教训媒婆一顿的架势。 看着女儿这个样子,曾屠户头疼不已,死丫头打架下手重,他现在浑身疼。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除了惯着还能怎么办! 他重重叹了口气,粗声粗气对媒婆说我给你五百铜钱算是赔你医药钱,你走吧。 说完就从肉铺柜子里数出五百枚闪着油花的铜钱扔在了媒婆怀里。 五百铜钱数目不小了,可媒婆觉得自己被打成这样,没有十天半个月别想出门见人。 不知道要耽误她保成多少桩媒,这么一想又有点亏。 可是看曾家各个膀大腰圆的她又不敢要曾家的强,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肉铺门口闹剧散了,意欢的脑海里留下了曾娘子的倩影。 “看 来她不是成心想找人过日子,约摸是想找个好看的给她长长脸。”意欢喃喃道。 这么看,许二混倒是符合曾娘子的标准。 意欢的心中生出了一个一箭双雕的计谋来。 她在春祥耳边窃窃私语起来,然后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春祥也觉得夫人的主意可行,两人趁着天还没黑,赶到了城门口,找到了被赶出来洗涮自家恭桶的许娘子。 “明日你佯装病得起不来了,忍着饿,三两天都别吃东西!”意欢对许娘子道。 许娘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懵懂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谁让她自己蠢笨,恩人怎么说,自己怎么做就好了。 春祥又补充道:“你可一定忍住了,他们怎么打你骂你都别露馅,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他们母子俩都靠着许娘子过活,许娘子病了家里就没来收入,怎么可能会对许娘子和颜悦色。 许娘子的身体哆嗦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恐惧,但还是咬了咬嘴唇:“我,我不怕!他们有本事就打死我好了!” 又安慰了许娘子几句,天色渐渐黑了,意欢和春祥赶回了厂督府。 意欢心道自己今天得早点休息,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第八百二十二章 帮忙说和 晚上意欢窝在解云洲怀里,还意犹未尽道:“我要做媒人了!” 嗯?解云洲露出疑惑的表情,虽然跟着意欢的侍卫巨细无遗的向自己汇报了夫人白日都做了什么,当猛地听到意欢居然要给人保媒拉纤心中生出几分荒谬之感。 解云洲来了兴致:“能详细说一下吗?” 憋了好半天了,除了春祥,她也没有旁的可以分享的人,于是就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一双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亮。 “说起来还和我要盖的善堂有关......”意欢巴拉巴拉,从头到尾的把事情都和解云洲说了一遍。 解云洲极少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看意欢这么开心,有种在哄着意欢玩过家家的感觉。 “你要是真的能办成此事,说不定可以收两分谢礼。”那许娘子和曾娘子都得感谢意欢。 “春祥也说我是在行善积德呢!”意欢呲牙一笑,从来没觉得生活如此充实过。 意欢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自己以后也拓展一下当媒人的业务? 她心满意足的睡了,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解云洲竟然还没走。 “真是稀奇,你今天不忙吗?”意欢一边睡眼惺忪的穿衣服,一边对解云洲 道。 解云洲对着窗外努了努嘴,示意自己看一眼外面。 意欢不明所以的顺着解云洲下巴点过的地方看去,只见外面的天色还早,这根本就不是自己起床的时间啊! “我看你是心里惦记着事情,睡不着了吧。”解云洲笑着上前点了点意欢的鼻尖,一脸宠溺。 意欢哼哼了两声,算是认同了解云洲的说辞,别说,她还真是满脑子的如何让曾娘子知道有许二混这么号人物! 与此同时,城门口出许家的破宅子里。 “懒鬼,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床烧水做饭,我看你是想饿死我们母子,真是恶毒的东西,难怪那么早就死了全家!” 一声暴躁又尖利的女声响起,扰得周围的邻居一边咒骂许大娘这个老虔婆,一边打着哈欠起床。 他们可没资格睡到太阳晒屁股,一早还得出门上工去呢! 许家屋子破旧的厉害,许二混嫌弃许娘子身上没肉,抱起来硬邦邦的还不如搂着一截木头,索性把她赶到了阴冷的柴火房里睡觉。 她每天鸡不叫就得起来做饭,因为许二混许大娘还等着吃了早饭继续睡回笼觉呢! 这饿着肚子睡回笼觉可不够舒坦啊! 许娘子听着屋外婆婆难听的辱骂 ,甚至还侮辱她的家人,许娘子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她咳嗦了几声,气若游丝道:“我,我起不来。” 许大娘听着屋子里传出来的小病猫子一样的声音,一脚踢开了破旧的门,走到有凳子和门板搭建的床上,伸手一摸,她大叫着‘呦’了一声。 许大娘这几声把许二混吵的来了火气:“大早上的吱哇乱叫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天不怕地不怕,方才还母老虎一样的许大娘立即变得猫一样乖顺,柔声冲着主屋道:“娘小点声,你继续睡吧啊~中午娘给你炖肉吃!” 炖肉属于开小灶,自然不会有许娘子的份儿。 感受着刚才烫手的温度,许大娘啐了一声:“晦气!可别死在我院子里!” 这明明就是我的院子,是我爹留给我的,不过是被你们给强行霸占了!许娘子在心里反驳着许大娘的话,恨得牙根痒痒。 见许娘子是真的病了,许大娘转身走出了柴房,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这做早饭的活又落在自己头上了,今日又没法从许娘子这里收到她的工钱了,至于给她请大夫,想都不要想。 贱命一条,哪里就值当请医问 药的啦! 死了更好,死了给她儿子找个更好的来! 这个念头一浮现在脑海中,许大娘就再也忘不掉了,她往灶膛里天了把火,又从米缸里挖出一捧里,早上打算就煮个粥来吃。 锅里飘出米香的时候,许二混一只手伸在裤子里挠了挠屁股,吊儿郎当的走了出来。 “今天怎么是你做饭?”许二混撇嘴,他娘做饭难吃的要死。 许大娘听出了儿子语气里的嫌弃,更加不满许娘子,没好气道:“病的要死了,可说,咱们是不是该请个媒人来预备着给你相看了!” 早就腻了许娘子的许二混眼睛一亮,“说好了,这回得给我找个家里条件好些,最好还漂亮的!” 就许娘子赚那两个子,给他买酒都不够呢! “哎,你放心,娘一会儿就去办!”许大娘也喜气盈盈的,这次她要挑一个可心的儿媳妇! 被意欢派来盯梢的侍卫被这对寡廉鲜耻的母子给恶心到了,没想到夫人看起来年纪轻轻,竟然如此轻易的就猜到了这对母子的心思,他们还真的打算不给许娘子治病啊! 自己猜中了那对恶人的心思,意欢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又和春祥乔装打扮一番,来到了城东的一户 民房前。 敲响大门,不一会儿,一个身材微胖,瞧着一团和气的妇人就来打开了大门,她的头上插着一朵鲜艳的红色绢花。 “你们找谁啊?”她警惕道。 “是王大娘吗?”春祥捏着嗓子问道,她的脸上挤出了和善的微笑。 王大娘疑惑的看着自己眼前的两个小娘子,道:“我是,你们找我什么事?” 春祥和意欢对视一眼,这个王大娘也是出了名的媒婆,最重要的是她和昨天给曾娘子做媒的媒婆是死对头,两个人争夺第一媒婆的位置争的你死我活。 “我们想找您帮忙说一桩媒!”春祥说着撑住了王大娘家的门,意欢随后一个闪身就钻进了院子里。 两个人登门入室的动作十分迅捷,让王大娘瞠目结舌。 “我们本来是想找昨天给曾家说亲的那个媒婆帮忙的,但是她说什么都不肯去了,说是曾家的媒没有人能说成!我们这才听人推荐来找您的,您可比她强多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意欢把一顶高帽子戴在王大娘的头顶上,王大娘不免有些洋洋自得起来。 “那是自然,你们想给谁说媒?说来我听听。”王大娘径直走到院子里的凳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 第八百二十三章 媒婆上门 “什么,你们想让我再去给曾娘子说亲!”王大娘听了意欢的话后,瞬间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好像凳子上突然长出了钉子一样。 得知老对头被打后她可是去幸灾乐祸的围观过,那老虔婆接下来十天半个月都别想出门了! 可把她高兴坏了,特意沽了二两酒来吃,没成想第二天就有晦气找上门来了! 王大娘起身,撵鸡一样的往外轰意欢和春祥:“去去,这不是诚心的捣乱来的吗!” 她可不想挨曾娘子的拳头,而且王大娘自认自己虽然贪财,确实个有些良心的人,保的媒里绝对没有昧着良心,把那等人品次的介绍给旁人。 曾娘子在她家附近是出了名的难缠,稍有不如意就对自己的爹妈兄弟要打要杀的,前些日子还失手打死了老实巴交的丈夫。 她家使了些银子赔给婆家,恰好她婆家还有个等着娶媳妇的小叔子,拿了赔偿也媒告官。 “等等,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啊!”意欢忙不迭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枚足有一两重的金锭子。 金子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没人能不爱这种颜色,几乎是瞬间,王大娘的心就松动了。 “我知道一个男人,和 曾娘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意欢笑眯眯的又把金子收回了怀里。 王大娘咽了咽口水,像是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失态,竟然在两个小姑娘面前露出了贪婪的神色,她赶忙咳嗦了一声,佯装一脸淡然“哦?什么人?” 没有点人脉她怎么敢出来当媒婆,王大娘自认为手里掌握这诸多好媒茬,她倒想听听什么人能‘配’得上曾娘子。 意欢隐去了许娘子装病这件事情,只说许二混的媳妇要病死了,家里急着再娶一房能支撑门户的媳妇。 呦,还真不是块好饼,倒是和曾娘子有几分相配。 就合该让他们这些老鼠屎都烂在一口锅里,省的出去祸害好人家去。 王大娘也觉得可行,不冲别的就冲着小娘子许给自己的金子啊! “你先去找许家说一下曾娘子,务必要让他们知道曾娘子的好,许二混他生不了,但那东西还能使,要是知道曾娘子还有儿子,肯定会同意的!”意欢露出有些猥琐的笑。 这表情若是放在旁人脸上,王大娘一定会觉得此人油腻又坏良心,但是放在眼前这秀气的笑娘子身上,她只觉得这姑娘促狭。 不过,意欢有些担心,许大娘 要是去曾娘子邻居家去打听,岂不是很容易就能知道曾娘子真正的底细? 似乎是看出了意欢在纠结什么,王大娘笑呵呵道:“曾家一窝子彪子,周围的邻居几乎都挨个他们家的打,都被打怕了,万万不敢背地里说曾娘子不好,一旦被曾家知道了,那可就惨了!”王大娘的眼神飘向了意欢的胸口。 意欢从怀里摸出了一枚一两的银子:“这是定金,事成之后,我再给你拿一两金子!放心,我们姊妹说话算好,绝不会赖账!” 意欢信誓旦旦,王大娘觉得长得这么整齐的小姑娘不像是骗子,而且自己已经赚到一两银子了,就算事情不成也不亏。 要是成了,她那老对头估计再有没有脸跑到自己面前炫耀她那点子本事了! 王大娘把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响,和意欢前后叫出了家门,直奔城门口的许家而去。 却说许家,阖家上下都死气沉沉的,许大娘站在柴房门前咒骂了好半天,的口渴不已的回到了屋里。 她大早上出门,一连拜访了两个附近的媒婆,想托她们给自己的儿子说门好亲,但是人家媒婆一见到她就二话不说的把她赶了出去。 笑话,她 们怎么可能砸自己的饭碗,好人家的闺女谁要去填许家那个大火坑啊! 许大娘臊眉耷眼的走了,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比旁人差,怪就怪那个小贱货,拖累了自己儿子,让自己儿子变成了二婚的,可不就没大小伙子吃香了! 正在此时,大门被敲响了,门外传来一道爽利的女声:“许大家在不在家呀,我是王媒婆呀!” 媒婆! 许大娘的耳朵里只听到了这两个字,瞬间心花怒放,她就知道,一定有人能慧眼识英雄,自己儿子这么出众的人品,怎么可能说不上亲呢, 她一扫方才的满脸阴霾,边走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裳和头发,笑眯眯的打开了自家大门。 这是个何等破败的院子! 王大娘扫了一眼,忍住了想要皱眉的冲动,她拿出了自己修炼了多年的恭维人的本事,“嗨呀,王大姐真是好相貌,难怪你的儿子有人惦记呢!” 这倒不是一句假话,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许大娘的底子还是不错的,想来年轻的时候也配得上一句旁人的‘美女’。 曾娘子不是说就想找个好看的吗?许二混应该差不了吧! “哪里,哪里!”许大娘被夸的心花怒 放,拉着王媒婆的手就把她迎进了屋子里。 还下了血本,沏了一碗白糖水给王媒婆喝,“不知道王大妹子你想给我儿子说的是什么人家?” 要是不好,她可不依! “是老曾家,他家在西城有间好大的猪肉铺,阖家就这么一个闺女,宠的不行!就是前段时间刚没了丈夫,带着个三岁的儿子归家了,曾屠户找了我,帮他女儿保媒!” 一听是个寡妇,许大娘的脸挂上了几分不满,但是听王媒婆说女方带着个三岁的儿子有有些犹豫了。 大夫说自己儿子不能生了,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许家断后,到了地底下,老头子和婆婆不的活撕了自己! 猪肉铺,好买卖啊,肯定不缺肉吃,她儿子合该过上每顿都吃肉的日子! 王媒婆见许大娘已经有些意动了,又添了把火:“实话和你说吧,曾屠户找我来说媒其实是在家里被他女儿央求的不行了,那曾娘子不知道何时见了你儿子一面,一下就相中了他,闹着非他不嫁呢!” 一直在隔壁屋子偷听的许二混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他得意的脸颊发红,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 没错,爷就是这么玉树临风。 第八百二十四章 偷梁换柱 许二混在王媒婆的眼前一亮相,王媒婆瞬间眼前一亮。 托了没钱德福,许二混有些日子没出去鬼混了,再加上一直不做活,在屋里好吃好喝的养着,让他不仅看起来面皮白净,还面色红润,绝迹看不出他是个身体有毛病的。 “呦,我那纳闷曾娘子怎么就非君不嫁,今日见到真人,我倒是理解她啦!要是我再年轻个三十岁,肯定就赖在你家不走了!”王媒婆妙语连珠,把许家母子捧的差点就飘到天上去了。 许家母子红光满面的对视一眼,得到儿子的示意后,许大娘清了清嗓子。 “曾家是什么情况,劳烦妹妹你再好好告诉告诉我。”许大娘笑出了一脸褶子,语气里有几分讨好。 她一看王媒婆的打扮就猜测曾家过的富裕,可比自己找的那两个媒婆气派多了。 “曾家许诺会给女儿三十两的陪嫁,还许了西城一间有着五间房子一进院,都是上好的青砖瓦房!置办房子就花费了好几百两银子!”王媒婆倒是没哄骗许家母子。 这确实就是曾屠户嫁女的配置,不知多少人眼馋这么好的条件,但奈何不是没看上曾家人的品貌就是觉得自己不 抗打。 瞧了瞧自己现在住的寒酸破房子,许二混越发心动了。 他们住在城门口,地段着实偏了些,好多瓦舍酒楼都在城中心,西城富庶又热闹,自己要是能搬到西城去住,那群拜高踩底的朋友们还不得为自己马首是瞻! 许二混畅享起来,他的眼珠咕噜一转,条件勉强可以,只是不知道曾家娘子的样貌,万一是丑女,岂不是回跌了他的份? 当下,许家母子到外间嘀嘀咕咕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像两只老鼠。 回到屋里,许大娘就对王媒婆道:“妹子你有所不知,我们屋里头……” 还不等许大娘把话说完,王媒婆就打断了她的话,一脸我懂的表情:“不就是家中还有个没福气的吗!” 她早就听那两个小娘子说了,这许娘子真真可怜,摊上这么两个污糟东西。 许家母子手上只有薄茧,一看就不是养家的人。 王媒婆待不下去了,许家让她浑身不舒服,她借口还有事道:“婚姻是大事,不能草率了,你们再好好想想吧,我后日再来,只是后日一定要给我个准信了!” 出了许家,王媒婆直奔曾家肉铺。 曾家铺子是他们自己家的宅 子,前院门房改成了铺子,后院住人,后面得两间罩房也做绒线买卖。 远远的看了眼,曾屠户和他老婆都在卖肉招呼客人,想必绒线铺是曾娘子在看着。 她抬脚就绕了一条街,到了曾家绒线铺。 说是绒线铺,其实不过几个挑框的绒线,打发时间罢了。 曾娘子身材痴肥,脸上蛮肉成堆,瞧着就不好惹,看人总是一副别人欠她钱的模样。 她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根肉干嚼着,就差手边再弄点小酒了。 王媒婆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上前道:“曾娘子,我这里有个好媒要说给你!” 听到这话,曾娘子不大的眼睛翻了个白眼,身体一转,留了个宽厚的背影给王媒婆看。 “他家就想找个能支撑门户的媳妇,那家男人今年二十有四,长得十分出众,就是没什么大本事,赚不了多少钱,还有个寡母,勤劳能干,很是听他儿子的话,这样的人家穷是穷了些,可是你进了门就能当家呀!”王媒婆极力渲染许家有什么好处。 曾娘子白眼翻的更大了,就凭她的本事和条件,到哪家都能做主! “长得好看?”曾娘子语气慢悠悠 道,似乎有几分兴致。 “不是我吹,虽算不上貌比潘安,但甩大部分男子好几条街!”王媒婆语气笃定。 这上赶着的不是买卖,王媒婆虽然想赚那一两金子,但曾娘子可不是哥好哄骗的。 “那就先上门让我看看他再说!”曾娘子十分傲慢。 王媒婆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她一口应下:“是这个道理!所以我也是这么对他家人这么说得,约摸他们今天就会来的。” 只是自然不是正大光明的登堂入室,估计是偷偷得相看。 曾娘子想到自家爹娘整日喋喋不休,好像自己再不嫁人他们就会死一样,整日对自己摆着一张臭脸,烦都烦死了。 要是那家伙真的长得有几分帅气,她就勉强先将就一下吧!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其貌不扬,所以使了个心眼,叫一个卖梨的小孩儿去东城给自己嫂子去个信,让她回来一趟。 她嫂子娘家是做卤货生意的,长得英气,又带有三分漂亮,是个称得上标志的年轻媳妇。 小姑子难缠,惹得小姑子不开心海要被公婆丈夫埋怨。 曾娘子得嫂子不敢推辞拖延,得了信就立即赶到了曾家肉铺。 见了公婆她又不 敢说是小姑子找自己,听起来何告状似的,她只说自己回来替丈夫看看爹娘。 儿媳妇来了,婆婆自然能歇一歇了,曾大娘很自然的就把手中的活计都交了儿媳妇。 可怜儿媳妇来了连口水都没喝上就得帮着客人剃肉皮,用稻草串好客人买的肉。 曾娘子溜到了铺子的隔板后,一双小眼睛往外打量。 她瞧着铺子外来来往往的人,企图找出其中最帅的那一个。 从城门口道西城要走上一段路,许二混喝老娘在堂屋外嘀咕着说什么也得亲眼看看曾娘子。 媒婆的嘴骗人的鬼! 许二混换上自己最整齐的一身衣裳,把自己的头发梳的油光水滑的出门了。 至于许大娘,她得去洗驿站外包的衣服,不赚钱家里可是分文收入都没有啊! 许二混人模狗样的走到了曾家肉铺,一进门就被卖肉的年轻妇人吸引了视线。 曾娘子嫁过任,做妇人打扮合情合理。 “您好,给我来一斤五花肉!”许二混朗声道。 他把一斤说出了一百斤的架势。 偏偏不巧,肉案上没有五花肉了,得从后屋拿,曾家大嫂子就冲着后屋喊了一声:“爹,拿些五花肉出来!” 第八百二十五章 相看成功 难道这就是曾娘子,许二混眼前一亮,这个健康丰盈的女人和家里那个芦柴棒有着天壤之别,而且看起来做事也爽利,一定能把自己和娘伺候好! 曾娘子的嫂子操刀利索的把许二混要的肉切割好了,又用稻草串好递给了他:“吃好了您再来啊!” 她笑的大方,只是心里觉得别扭,这男人长相称得上有几分英俊,但是目光过于直白,一直盯着自己看,若是自家男人在,一定会当场给他一拳。 不过现在是在公婆家的铺子里,她只能忍下心中的不舒服,不想给公婆留下自己爱折腾的坏印象。 就在许二混忙着在曾娘子嫂子身上逡巡的时候,躲在后屋的曾娘子本尊也在打量许二混。 一见到人,她就决定答应王媒婆的提亲了,她满意的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 她只想要个俊朗的丈夫,不想要什么婆婆,到时候把那个老太婆轰出去就是,只要丈夫服侍好自己就行了! 而另一边,许大娘挎着个篮子卖她在家里纳好的鞋底,她做了一辈子的针线活,用料虽一般,但是针脚细密,还能卖两个钱。 这原都是她给自己儿子纳 好准备做鞋的,但为了来曾家附近打探消息,这才佯装成卖货的。 “曾家真是有福气的人家,我看周围数他家的日子过的最好,儿子女儿都出息,可惜他家女儿年轻轻就守寡了。”许大娘对着买了自己一双鞋底的夫人说道。 那夫人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前还不停地往曾家肉铺的方向看:“说不定以后他家女儿有大造化,再觅得一个更有本事的郎君呢!” 说完,她又看了眼自家补过的门板,当初就因为她在背地里说了一句曾家女儿不好,曾屠户和曾娘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是自己在背地里议论她,就打上门来,不仅踢坏了门板,还薅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毒打了一顿。 谁不知道曾家是什么德行,现在却有个眼生的老妇人在自己跟前打听曾家,这其中肯定没那么简单。 她可不想招惹曾家!草草结束了对话,妇人关上了大门。 许大娘在周围邻居中旁敲侧击,勉强拼凑出了曾娘子的模样,是个有福气,爹娘兄弟疼爱,家底深厚的肯干的小娘子。 勉强配得上自家儿子! 回到家里母子俩一合计,都还算满意,第三天王媒婆如 约登门的时候,她受到了许家母子盛情招待。 “大妹子,我们想好了,提亲的事情还得拜托你了!”许娘子说着,颇为肉疼的从胸口里掏出了一两银子。 这一两银子已经是许大娘的家底了,她自然对儿子十分有自信,但奈何家里的条件和曾家差着,少不得要媒婆帮着多美言几句。 没人会嫌银子多,王媒婆眉开眼笑的收下了银子,随后道:“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出了许家的大门,王媒婆就回了自家的小院,脚步说不出的欢快,她的眼前像是吊着一根线,线上绑着一两金子。 今天可不仅仅是她与许家母子约定好的日子,还是她与那两个小娘子约定好的日子。 果不其然,她才到家门口的巷子前,就看到了坐在茶社里点了一壶茶,并一盘果脯姿态悠闲的两位小娘子。 “成了,成了!曾娘子也托人给了我个信,她也愿意!”王媒婆心中得意,曾娘子都能被她给嫁出去,以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提着重礼来自家求她帮着提亲! 她已经想象到自家的门槛被人踏破的场景了! 意欢也爽快的把一两金子交到了王媒婆手上 ,她知道,只要许家松了口,一切都好说,曾家那边曾娘子自己就能搞定。 事情已经走完了最难的一步,意欢只觉得浑身轻松,她拉着春祥的手,欢快的转了一圈:“真好,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春祥比意欢见识的人多,深知人性的弱点,许家母子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一点也不意外。 “王媒婆去曾家提亲,事情若真成了,许娘子就会成为许家母子的眼中钉肉中刺,许家母子又不知道她是在装病,怕是会一副药治死她。” 意欢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事不宜迟,咱们得在许家那对虎狼一样的母子手里把许娘子救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晓得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于是顾不上叫酸,一路走到了城门口的许家。 许家母子都不在家,许大娘因为把压箱底的银子花出去了一两,着急出门做零活贴补家里。 而许二混那叫一个春风得意,他沉浸在了自己马上有个有钱老丈人的兴奋中,从许大娘那里求出来二百个铜钱出门找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现在这个时辰,周围的邻居家里都没什么人,趁着没人注意,春祥 夹着意欢,飞身纵过墙,翻入了许家。 挨间屋子找了一圈,两人最后在柴房里找到了已经饿晕了的许娘子。 “许娘子~”春祥摇动着许娘子的肩膀,又去厨房里烧了些热水送到了许娘子嘴边。 许娘子幽幽转醒,她眼前发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见到意欢和春祥的脸,瞬间就流下了两行泪。 “我,我挺住了!”许娘子委屈道,挨饿的滋味实在难受,没想到婆婆和丈夫见自己病了,一句都不过问自己,任由她在这里自生自灭。 早就猜到了会是如此,意欢和春祥对视后叹息了一声,意欢从袖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包,纸包里包着几块芡实马蹄糕。 “给,快吃吧!”意欢先给许娘子喂了一口水,又把芡实糕喂到了许娘子口中。 许娘子吃的急,边吃边从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你听我说,我们的计划已经成了,现在需要你假死,这有一枚假死药,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他们把你埋了的。”意欢眼神明亮,看向许娘子的神情说不出的认真。 许娘子填了下饥饿的胃,用信任的语气道:“我愿意,你们说什么我都相信!” 第八百二十六章 许娘子脱身 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了,自己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许娘子扯住了意欢的袖子,眼泪无声的往外流:“你们就是我在再造恩人!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意欢不想背上这么重的人情,而且她一定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伟大。 毕竟她帮许娘子只是顺手的事情,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许家的宅子。 “你过好自己得日子就算对我最大的报答了。”意欢语重心长的说完,拍了拍许娘子干瘦的手背。 许娘子觉得自己没出息,哭哭啼啼惹恩人厌烦了,她赶忙擦掉脸上的泪,想都没想的就咽下了恩人递给自己的假死药。 许家母子前后脚回的家,路上还有好事的街坊邻居询问他们最近怎么没见到许娘子出门。 大家都猜她约摸是生病了,但是他们更想问的是许家怎么没给许娘子请大夫。 他家连一丝的药味都没飘出来过! 许大娘只对旁人推说儿媳妇不孝,躲在家里偷懒不出去做活! 明眼人都知道她在说瞎话,毕竟有个媒婆都上门两次了,肯定是许娘子不大好了。 阎大娘关上门,在屋里啐了许大娘一声,鄙夷万分道:“也不知 道是哪家小娘子上辈子没做好事,竟要落到她家这虎狼坑里。” 阎家小娘子年纪小,又因着生病不时常出门,但她记得许娘子是个很好的人。 她有心帮帮许娘子,可看自家都家徒四壁得,娘恨不得把一个铜板掰成两个花,想求娘帮许娘子的嘴就怎么也睁不开了。 也因着这个,她觉得愧对许娘子,逃避似的再也不想听许家半点消息,尤其是坏消息,这会让她有种自己见死不救也是帮凶的愧疚感。 “快别说了!”她不满的喊了一声,细嫩的嗓音听得阎大娘心肝一颤。 知道女儿不爱听,她就闭上了嘴巴。 不一会儿的功夫,母女两就听到了许家院子里响起了许大娘鬼哭狼嚎的声音。 “我可怜的儿媳妇呀,你怎么就去了!” 许大娘嗓门大,左邻右舍的都听见了她干打雷不下雨的声音。 心里替许娘子惋惜不已,到底是被磋磨死了。 阎大娘看女儿脸色不对,到底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女儿得心思,于是道:“她也算是解脱了,下辈子再投个好胎吧!” 却说许家,母子二人脸上没有半点悲色。 许大娘想着 儿子马上就要说亲了,正仇怎么处理许娘子呢,没想到她进柴房一看,就发现许娘子断气了。 她故意扯着嗓子嚎叫两声就偃旗息鼓了,又交代儿子表现的悲痛些出去扯几尺白布来。 家里的钱还得留着办喜宴,没多余的钱发送这女人! 见许家母子没有大办的意思,周围的邻居也没上门帮忙,他们可怜许娘子,却也不想白白的掏出铜钱随礼。 他们一点也不想许氏在家里多放置,想着趁夜就把她给埋喽。 没成想,许二混扯布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名走路颤巍巍的老大爷。 怎么还往家里捡人呢! 许大娘拉长脸子,刚要埋怨就见儿子对自己挤眉弄眼的。 也不是许大娘埋汰自己的儿子,实在是许二混是个行事不着调的人,总能办出稀里糊涂的事情出来。 许二混生怕自己娘又要吵嚷起来,连忙拉着许大娘的胳膊把她拉到了旁边。 “娘,这个大爷想给他刚死了的孙子买个媳妇,不然他孙子进不了祖坟!”许二混又伸出手指比了个三:“他承诺给咱们三两银子!” 这三两银子还不跟白捡的一样! 许二混是一百二十个愿意, 他看着娘的脸色又轻轻怼了怼她的侧腰:“你不也想着快点扒她打发出去吗!有这三两银子,咱们办喜酒的钱就不愁了!” 许大娘先是瞪了儿子一眼,然后转身笑呵呵的对着来到自家的老头子说道:“您是不知道,我那儿媳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我疼她就像是疼我的女儿一样,她这一去,简直比挖我的肉还疼啊!” 挤出了几滴泪来,许大娘打量着老头得脸色,见他痴呆麻木的站在那里,半晌后开口道:“那你们到底答不答应?比起嫁过人的,我还是想给我孙子找个黄花大闺女!” 一听这话,本来有心要加价的许大娘心急了,还能让到嘴的肥肉飞了不成! 她连忙道:“我也是看你可怜,我儿子还年轻可以再娶,再娶就等于断了他们之间的夫妻情谊,她跟你孙子,也算是有了好去处!” 这这样,许娘子被草席草草包裹好,被那老头用板车拉走了。 第二日,邻里惊讶的发现许家母子就像没事儿人一样。 不过很快他们就瞧了一场大快人心的热闹。 许家的大门被人给砸了,三名壮汉一边砸门一边大喊着让许二混出来。 “姓许 的,你欠了三十两的赌债,到底什么时候还,还不上可不要怪兄弟们不给你面子,断了你的手脚!” 躲在屋子里的许大娘一听,捂着一颗被吓得七荤八素的心用力捶了许二混几下。 “你怎么也学会耍钱了,还是整整三十两!” 现在就是把她给卖了,这个家也凑不出三十两来啊! 许二混打不还手,也不闪躲,他一脸懊悔:“娘你打我出气吧,是儿子不争气,喝多了就被人给做局设计了,可是儿子只借了二十两,没想到利滚利的变成了三十两啊!” 他也红了眼眶:“大不了,让他们砍断我的手脚,只是孩儿以后怕是不能尽孝了!” 许大娘后半辈子就这么一个指望,赌场的高利贷越欠越多,拖得越久,就越还不上。 许大娘慨叹一声,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好在新儿媳家里条件好,陪嫁里也有好宅子,自己肯定是要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的,那这房子不如就卖了,先给孩子还债吧! 另一边,意欢早就嘱咐好了牙行,一听到许家要卖房子的消息就让人上门,最后二百两的价钱就拿下了她心心念念的宅子。 第八百二十七章 宅子到手 明亮温暖的房间里,许娘子幽幽转醒,她已经许久没觉得这么舒服过了,好像身上的重担都被卸了下去。 “许娘子,你醒了,快喝点热乎的粥吧!” 一道爽利可爱的声音响起,听着就让人觉得喜气洋洋的。 “我,我还活着。”许娘子说完脸就红了,因为在前一刻她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所有事。 她肠胃蠕动发出响亮的鸣声。 许娘子敞开肚皮吃了两碗粥和两个暄软的白馒头,若不是恩人怕她撑坏了肚子,她感觉自己还能吃更多。 在许家她虽然得全家的饭,但是每次她都只能吃那对母子的剩饭,吃不饱不说,还都是残羹冷炙。 自从嫁给许二混后,她只过了几天舒心日子,父亲一过世,他们就暴露了凶残的本相。 她心中怨恨自己没本事,着了人家的道,又没本事逃脱那火炕。 吃饱了的许娘子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意欢的身前,磕了两个响头:“多谢恩人!您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她方才草草打量了几眼自己所在的屋子,这可不是普通人能住的,许娘子在心里直呼自己这是遇到活菩萨了。 意欢连忙把许娘子搀扶起来,笑着 对她道:“这就要磕头谢我,我还要再送你一份大礼呢!” 说完意欢在许娘子懵懂疑惑的视线中递给了许娘子一个荷包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信封。 接过荷包,沉甸甸的,不用猜,许娘子都知道里面装的是银子,她顿时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发热。 “不不,我怎么好意思再收您的银子呢,那也太贪得无厌了!”许娘子像是扔点烫手山芋一样推辞着荷包,表情严肃。 意欢也沉下脸,佯装生气道:“你的遭遇我都打听清楚了,你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轻信了男人,我不是你的家长,没有教训你的资格,只希望你以后能长点教训,不要继续被人骗了!” “那宅子本来就是属于你的,我们夫人已经把宅子买下来了,不过因为破损的厉害,只值二百两,这是卖房子所得的银子,你拿着银子换个地方生活去吧。”春祥冷着脸道。 她可不希望这许娘子缠上自家夫人! 所以自己愿意做这个恶人,斩断许娘子想依靠夫人过活的念头。 许娘子不仅眼睛红了,脸上也红的像是烤了两个时辰炭火似的,她咬了咬下唇,感激到无以加复。 “感谢夫人的大 恩大德,此生我无以为报,下辈子一定给夫人当牛做马,还报恩情!”许娘子补在扭捏,她想开始新生活,那就势必少不得银钱。 也许夫人不在乎这些银子,但对自己来说,确实久旱逢甘霖! 许娘子跪下又郑重的给意欢和春祥都磕了头,随后坐上了意欢安排好的马车,一路出了皇城。 “我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毕竟她只是个弱女子,还身携巨款,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好?”意欢担忧起来,在屋子里捂着胸口陷入自责。 春祥:“奴婢已经派人护送许娘子到离皇城最近的镇子上了,还帮她伪造了身份文书,只要她自己的嘴巴严,不会有人查到她以前的事情的。” 她早就知道夫人哎心软的性子,一早就着手安排好了这些事情,让夫人没有后顾之忧。 闻言,意欢拉起了春祥的手,用撒娇的语气道:“春祥,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门外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嗦声,循声望去,只见是解云洲站在门口,表情有些不满的看着意欢。 “你放在说你最喜欢谁?”解云洲故意装作吃醋的样子。 意欢眼里闪烁着见到解云洲的兴奋,她冲刺着 扑了上去,整个人都猴子一样挂在了解云洲的身上。 双腿夹在解云洲瘦劲的腰上,温软的脸蛋也紧紧的和解云洲的脸颊贴在一起。 “我最最喜欢你啦!”说完意欢有在解云洲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响亮的亲吻。 解云洲很享受被这样对待,他笑着兜住了意欢的屁股,掂了掂怀里的意欢,对她道:“嗯,最近重了些,看来一直都要好好吃饭。” 这是还拿自己当小孩子对待呢! 意欢撅起嘴巴,不高兴的用额头顶解云洲的鼻子,但力道很轻微,看起来就像是在对解云洲撒娇一样,事实上,也就是在耍小脾气。 “我的事情已经办成了!”意欢想叉腰显摆,但是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还挂在解云洲身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在解云洲身上挣扎起来:“放我下来。” 解云洲不但没听她的,还坏心思的故意借助自己的臂力把意欢往高了抛了几下。 意欢娇嗔的捶了一下解云洲的胸口,没忍住又偷偷摸了两把,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其实早就被解云洲发现了她的心动作。 被自家夫人占便宜,他乐意至极,解云洲又在意欢的脸颊上,额头上都亲了 几口,这才把意欢放了下来。 “我都知道了~”解云洲眼里的满意毫不掩饰,他用骄傲的语气道:“这次你做的非常好,超出了我的预料。” 解云洲都做好要给意欢擦屁股的准备了,没想到意欢压根就没用上自己。 被夸的脸蛋红红的,意欢笑得比夏花还要灿烂:“也不全是我的功劳,春祥就好比是我的双腿,没有她我什么都做不了!” 意欢没想过要独揽功劳,她说的也句句都是实话,春祥就是自己的军师,实打实的助力。 意欢的眼神在屋里扫了一圈,发现春祥不知道什么出了屋子,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她想给春祥求赞赏的心思。 只是一个眼神,解云洲就猜到了意欢在想什么,他背着手道:“那就给春祥放三天假吧,这三天随便她去做什么。” 意欢虽然有些舍不得春祥,但想起自己做宫女的时候,能休半天假都回觉得高兴,瞬间就点头道:“她知道了也一定会高兴的!” 这次买下的可不仅仅是许家的宅子,还有许家隔壁的宅子,花费了四百两,意欢着人画了建造图纸,准备重新盖上几间敞亮的大房子,供小乞儿们读书! 第八百二十八章 恶人恶果 自从得知意欢着手准备盖学堂,并且还在学堂附近租了一间鄙陋的小房子后,赵成明立即从宽广舒适的驿站里搬了出来,搬进了阎家的小宅子里。 阎大娘见到赵成明这样温润的读书人每日都像是伺候贵客一样鞍前马后的,连脏话都极少说出口了。 她生怕惹得这位一看就能有大出息的读书人不悦,从自己这里退了租,自己可就要少一份收入了呀! 在摸清楚阎大娘这位房东的脾性后,赵成明又每月多花一两银子,让阎大娘帮自己准备每日的午,晚两餐。 更是把阎大娘喜的整日牙不见眼,她逢人就说租住在自己家里的读书人是乳如何如何的好。 托了阎大娘大嘴巴的福,这下方圆三里都知道了赵成明这号人,不过他现在的头衔还是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读书人好糊弄的刻板印象无形中又在周遭百姓的心中加深了几分。 本来说好解云洲不会插手意欢所做的事情,但奈何建造宅子的时候出了点问题,还是解云洲帮忙出面解决的。 为了感谢解云洲,意欢决定带着解云洲亲眼看看自己要建造的学堂! 解云洲......明明是你自己想看吧 ! 但老婆是自己选的,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只有宠着了! 出了解府,马车慢悠悠的到了城门附近的民房周围,意欢第一个跳下马车,她挽着解云洲的手臂,拖着他往许家宅子的所在地走去。 那几间塌了的顶的房子已经被拆得一干二净了,隔壁宅子和许家宅子中间的那道墙上开了一道月亮门,里面的家居摆设也全都清空了,意欢准备在这里设一间小的藏书馆,到时候不只是小乞丐们可以来读书,周围的读书人也可以来抄写或借阅。 说道这个意欢有些汗颜,她隔三差五的就要买几本话本消遣,丝毫不知道对于百姓来说买圣贤书是比不小的负担,许多读书人手里的书都是他们自己抄来的。 解云洲没有制止是因为皇城中不止一人开放了自家的藏书供给读书的士子们来抄,意欢也不算太过出风头。 就在解云洲出神的看着满脸喜悦的意欢的时候,他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温润的男声。 “厂督大人。” 解云洲一扭头,看到了身着竹绿色长衫的赵成明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意欢也好奇的顺着解云洲的视线看见了一名男子。 只是意欢不明 白,为什么解云洲在看到那个人之后脸色变得那么臭。 甚至还直接挡在了自己的身前,把自己挡的结结实实,连个裙角都没露出去。 这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厂督夫人的意思喽,赵成明起了一丝坏心思,他故意往前凑了一步,行了个礼道:“小生赵成明,多谢厂督夫人的义举,让乞儿有逆天改命的机会。” 逆天改命,所么宏伟的四个大字,猛地扣在自己头上,意欢甚至怀疑自己的周身已经散发出了圣人才会有的光晕。 “不不不~”意欢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她捏了捏自己细瘦的胳膊道:“我当不起你这样的夸赞,再说这也不是我自己的主意,一切的荣耀都该归于皇后娘娘,我只不过是个帮着跑腿的罢了。” 意欢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人上来就给自己戴了一顶高帽子,她恶寒不已。 “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去了。”解云洲毫不留情的驱逐赵成明,不过他的心里也对意欢此刻的表现很是满意。 没错,读书人都是道貌岸然之辈,尤其是赵成明这样,甘愿住在这种简陋的地方为自己刷名声的人更该远离 ! 解云洲一只手背到后面,轻轻的拍了拍意欢,示意她乖乖的。 赵成明心里对自己素未谋面的未婚妻还是有几分好奇的,不然也不会在偶然碰到了他们之后就上前打招呼。 还是在明知道解云洲不喜自己的情况下。 他好奇的不是意欢的样貌,而是意欢有何本事能笼络住解云洲这样的人物。 私底下谢丞相曾说过,意欢就像是拴在解云洲这头恶犬嘴上的笼头,没有她,解云洲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的模样。 在见识了解云洲把人看的这么严的场面后,赵成明有些心满意足的走了。 很好,有解云洲的保驾护航,看来自己想要刷声誉的教书先生事业不会轻易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的原因而中断了! 赵成明走后意欢从解云洲的身后钻了出来,她拉着解云洲的袖子道:“那就是赵成明吗?” 解云洲的语气一下变得严厉起来,意欢莫名的觉得空气中多了一股酸酸的味道。 “你是在吃醋吗?”意欢促狭一笑,对着解云洲露出自己洁白的牙齿,眼睛里更是满满的调侃。 解云洲没忍住捏住了意欢的脸颊肉,看她快速变脸,讨好的看着自己,这 才道:“我发现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怎么回事儿?竟然又挑衅我是不是!” 这回可没春祥在一旁帮自己打哈哈了,解云洲捏的也并不痛,意欢嬉皮笑脸道:“快放手,我看你是恼羞成怒了!” 两人打.打闹闹的,突然听到了巷子口的位置传来一声哀怨的啼哭声。 解云洲和意欢对视一眼,迅速的离开了许家门口,到拐角处躲了起来。 就在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就看到一名妇人手里拎着个可怜的小包袱走到了许家宅子门口,她登时就傻眼了! 她眼前哪里还有房子啊,只剩一片空地了! “天杀的,我的房子!”她扯着嗓子大叫一声,然后崩溃了似的瘫坐在地上弹蹬着两条腿。 哭天喊地的叫声引来了许多人出来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成想竟让他们看到了老熟人。 “许大娘你在这哭什么?”阎大娘幸灾乐祸的问道:“你儿子不是攀上高枝了吗?” 当初许大娘搬走的时候多神气啊,话里话外的都在表达她对这个地方的瞧不起,自诩马上也要成上等人了。 如今瞧她这副落魄的样子,阎大娘就猜到她一定是被儿媳妇给赶出来了! 第八百二十九章 解云洲出手 简直是大快人心! 许大娘委屈至极,她实在是无处可去,本来想回老宅赖着,当初听那牙行说买了自家宅子的是个面嫩的小娘子,只要自己撒撒泼,她也奈何不得自己。 “我方才还看到你儿子了呢!他穿了一身新衣裳,我看脚下的鞋都是新的,手里拎的可是一两银子一壶的酒!你怎么自己拎着包袱回来了呢?” 一个双手插在袖筒里得小年轻吊儿郎当说道。 他和那许二混一般大的年纪,人家都二婚了,还混的越来越好,自己却连哥媳妇还没娶上。 若是比较起来,自己父母双全都在做工,家境比许二混可好多了! 哼,许二混也就脸生的比自己强一些,他眼红的眼睛都快流血了。 所以故意在人前戳破许大娘儿子不孝,抛弃老娘的行径! 许大娘一抹泪,叹了口气道:“你们不知道,我儿子还是心疼我的,给了我傍身的银子。” 特指她自己藏起来的一两银子,因为藏在了裤腰上才没被那母夜叉搜罗去。 “可是谁知道我那儿媳是个暴脾气,容不下我,我儿子说了,只等过些日子,收服了那婆娘再接我回去。”许大娘一边说着,眼 珠子一边咕噜噜转。 她贼溜溜的在人群中打量着,开口道:“你们可看见买了我家房子的人没?我得找她,她骗了我,我隔壁还没我家大呢,足足卖了四百两,窝才卖了二百两啊!” 这二百两她就是再活一辈子也赚不来啊! “谁知道呢?”一听许大娘打听这事儿大家就都知道了许大娘没憋好屁,都一溜烟的散了。 站在原地的许大娘傻了眼,她也不气馁,一屁股坐在了许家原来的门口,她就不信自己等不到人,不把银子补给她,她就让他们动不了工! 城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嚣,有人扯着嗓子发出惊恐的喊叫:“不好了,金国人打来了!” 怎么回事? 解云洲眉心紧锁,他和意欢匆匆对视一眼,同时抬脚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周围的百姓鸟走兽散的四下奔逃,路边的摊子都被挤得坍了,摊主也早就跑了。 解云洲听到守城门的将士疾言厉色道:“你们想干什么,还想骑马持械进皇城,我们根本就没收到放行你们的命令!” 可领头的金国人却恶声恶气道:“好狗不挡路,我们可是摄政王派来觐见你们皇上的,耽误了事情,你有 几个狗脑袋可以掉!” 他的话音一落,身后的十几名金国人都发出了张狂的哄笑声。 守门的将士都快气疯了,这可是天子脚下,岂能容忍金国人如此嚣张,他们这分明就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狗屁的摄政王,你们当这里是金国不成,今天,你们休想踏进城门半步!”守门将士虽是仰视着马上的金国人,但是气势一点都没输给他们,一脸的浩然正气! 在这些金国人眼中,摄政王几乎就是神明一样的存在,如今听到自家神明受辱,他们一个个都像是吃了癫药一样,眼睛瞪的老大,哇呀呀的狂叫了几声。 “你找死!”领头的金国人大喝一声,从背后抽出弯刀,用力一夹马腹,直接就举着刀,面目狰狞的朝着挑衅自己的将士冲去。 守门的将士没上过战场,虽然心中毫不畏惧,但是当看到浑身煞气的金国野人扬刀冲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瞬间就僵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吾命休矣,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一个念头了。 就在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以为守门将领就要人头落地的时候,他们的眼前突然闪现出一道挺拔的人影。 还不 等他们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到马上的金国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啊,我的手!” 说着那金国人就从马上张了下来,激扬起了一阵灰尘,他在地上翻滚了两圈。 众人这才发现,守门将领的脑袋还在,那把差点砍掉他脑袋的弯刀也掉落在了地上,刀柄上还连着一只被齐腕斩断的右手。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然敢跑到皇城来撒野,翟疆的属下和他一样没脑子。”解云洲目光阴沉的好似千年寒潭,他转过身,从守门将领身上扯下了一只袖子,无比嫌弃的擦干净了自己染血的佩剑。 胳膊突然一凉,守门将领惊魂未定,但是下意识的行礼:“参见厂督大人!” 他后知后觉,是厂督大人救了自己,眼眶一下就红了,他上有老下有小,本以为就要为国捐躯了,没想到厂督大人救了自己一命! 之前他听到的所有关于厂督大人的坏话都是谣言! 从今天开始他要在家里供奉上一座厂督大人的长生牌,厂督大人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位忠诚的迷弟,解云洲看着戒备的盯着自己的金国人,只觉得自己眼前的不是 人,而是几只炸了毛的刺猬。 “到底是畜类~”解云洲不屑的勾了勾唇角。 倒在地上的金国人已经被同伴搀扶了起来,并迅速给他止住了血,他此时的脸色苍白如纸。 万万没想到,不过是想杀一个小兵卒,却赔上了自己的一只手。 断了手的金国人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解云洲:“我等是奉了摄政王大人的命令前来谢你们皇帝送的大礼的,你竟然如此跋扈,迫害使臣,难不成你是想挑起两国交战吗?” 解云洲反唇相讥:“哦?摄政王竟然如此重视你,会为了你而发动战争吗?” 还想给自己扣黑锅,也不动动脑子先想想自己是谁! 周围的百姓们们和其余守门的将领看到金国人吃瘪,都觉得痛快不已,之前他们看都不敢看解云洲一眼,已听到厂督的名号都恨不得躲出去二里地。 可现在厂督大人在为他们出头哎! 自古只有红颜祸水这一说,就算是有蓝颜祸水,那也得长得倾国倾城吧? 这个受了伤的金国人壮的就像一头熊,还满脸的络腮胡,难道摄政王口味清奇,有着与众不同的审美? 周遭立刻因为解云洲的话而响起嘲笑声。 第八百三十章 使臣面圣 这伙金国人自诩是使臣,在他们的设想中,他们一来就该受到最高级别的招待。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解云洲挥了挥手,驱赶苍蝇一样道:“哪来的就滚回哪里去!别惹我生气了!” 说完解云洲鹰隼一样犀利的视线在一众金国人身上横扫了一圈。 还真被解云洲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有个金国人表情格外淡定,他看起来像是这伙人的头目,被自己砍手的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马前卒。 他们看起来像是故意在城门前搞出事情,好吸引皇城内的人,特别是皇上的注意。 不过自己的出现好像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设定,由他们伤人变成了被人伤,不过最终的目的是达到了。 见解云洲已经发现了端倪,那名身材稍微消瘦些的金国人站了出来,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用古怪的口音对解云洲道:“厂督大人,何必下这么狠的手呢,我这个兄弟算是废了呀!” 解云洲心中警钟大作,电光火石间,只见消瘦的金国人抽出佩刀,下一瞬间,断了手的金国人脖颈上就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然后鲜血争先恐后的喷涌而出。 看到这血腥的一幕,不少 人都发出了惊恐的尖叫,意欢更是后背直冒凉气,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才没让自己发出叫声。 金国人真是凶残野蛮,竟然连自己人都杀! 不少看热闹的人都拔腿就跑,边走还边为刚才那血腥一幕发出干呕声。 真是倒霉! 解云洲听到了身后意欢倒吸凉气的声音,心中懊悔方才没捂住意欢的眼睛,让她看到这一幕。 空气中满是驱不散的血腥味道,从城门的方向传来快速逼近的脚步声。 “厂督大人!” 马志领着二十多名东厂侍卫分成两排站在解云洲身后,他们虎视眈眈的盯着金国人,做好了下一刻就开战的准备。 消瘦的金国人脸上露出苦笑:“他惹了厂督大人不高兴,我替厂督大人出去,就当时赔罪了好不好,我们来是有正经事,还请厂督大人行个方便吧。” 摄政王在金国的时候不止说过一次,凭借解云洲的本事,他也可以成为第二个摄政王,只可惜他是个没根的太监,太监可做不得皇上。 “在下金烈,特奉摄政王的旨意,给尊皇帝送来礼物。”自称是金烈的消瘦男人拱手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这个金烈一下就把他杀人的原由扣在了解云洲身上,说 的好像是解云洲逼他杀了人一样。 意欢心里想着,该让这个金烈和高云瑶凑成夫妻,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是这么无耻惹人厌烦。 东厂的人来了之后不久,皇城司的人也来了,皇城门口发生动乱,本就是他们该出面解决的事情。 皇城司的人一到就看到东厂的人和金国的人剑拔弩张的架势,地上还有个金国人的尸体,顿时他们心中打呼冤孽! 自从上一个皇城司指挥使因为和厂督大人作对被皇上发落后,皇城司的人就再也不敢在东厂面前充老大了。 “厂督大人,这是怎么了?”皇城司的人鞠躬猫腰的,好不卑微。 马志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释清楚了,皇城司的人觉得事情棘手,直挠头,这事还是得厂督大人来处理啊! 解云洲派人去宫里通传一声,毕竟这些人是来找皇上的,不是来找自己的,见不见他们,全凭皇上的一句话。 解云洲也不理会他们的表情,只是转身走开了,皇城司的人也不敢表现的自己太无用,他们主动上前拦住了想要追解云洲的金国人。 不一会儿,一名额角冒汗的内侍就乘着马车到了城门,他一眼就看到了在酒楼一楼坐着的解云洲。 “厂督大人,皇上命你陪着,宣金国人觐见。”内侍边说边喘粗气,方才路上马车堵了,他不得不弃了马车自己一路小跑,就在他跑不动的时候,马车就追上他了。 这一天,真是够倒霉的了! 解云洲颔首,他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了,厂督府的马车也来了,本来放假的春祥先从马车上下来。 见到夫人安然无恙,还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吃糕点的时候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夫人看起来不像受了惊吓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不是给你放假了吗!”意欢先是有些诧异,但看到春祥也让她觉得很开心,很惊喜,她埋怨的看了解云洲一眼:“是不是你!” 春祥急忙替厂督大人洗刷冤屈:“不关厂督大人的事情,是奴婢自己听说了厂督大人要派马车接您回去,我担心才跟着来的。” 果然在路上她听到有百姓说城门口死人了,心里就越发觉得自己出来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有春祥跟着解云洲更放心,他抱了抱意欢,亲眼看着她上了马车,这才不紧不慢的带着金烈一起进宫了。 路上,不管金烈和他说什么,解云洲都充耳不闻,目不斜视。 金烈在金国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出了 摄政王,他几乎不用讨好任何人,没想到在解云洲这里吃了闭门羹。 本来他想给皇上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反被解云洲将了一军。 解云洲你给我等着,有你落在我手里的那一天! 恢弘巍峨的皇宫逐渐展现在金烈眼前,他心中生出了震撼之感,怪不得摄政王对皇城这个地方念念不忘。 元都和这里比起来确实少了几分精致和王霸之气,总有一天,这里也会成为金国的领土! 议事殿。 赵晟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看着被带上来的金国人,听说他手刃了自己的一个下属,这让赵晟心中生出了万分的忌惮。 “臣金烈,参见皇上。”金烈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搭在自己左肩膀上,行了一个金过的参拜礼。 “你说摄政王要给朕送礼,为何而送礼啊?” 赵晟不明所以,始终怀有戒心,若是不见这所谓的使臣,传出去定会被旁人认为是自己不敢见他们,是个胆小的帝王。 若是见了他们,赵晟又担心这是翟疆派来的刺客,所以特意召了解云洲一同进宫,危急关头还能保护自己。 金烈:“摄政王收到了您送去的礼物,十分满意,但他不想占您的便宜,特意命我来送回礼。” 第八百三十一章 翟疆求娶 摄政王是在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吗? 赵晟心中嘲笑了他一番,脸上也带出了几分漫不经心:“哦?这么说摄政王府上真的有姬妾有喜了?” 摄政王要中年得子,确实是一件‘好事!’金国也回变得越发乱了。 赵晟有几分看热闹不嫌大的意思,他拍了拍手掌:“那我怎么好意思收摄政王的礼呢,明明该是由我准备更重的贺礼才行啊!” 议事殿内回荡着赵晟的笑声,他看了眼金烈,眼里却没有半点真情实感,反而是冰冷的凝视。 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上,金烈收敛起方才在城门的时候那种嚣张劲儿,但又不会显得过分卑微,“还是皇上您的消息灵通啊,摄政王府上确实有一名侍妾怀有身孕了,皇上送去的贺礼十分及时。” 金烈的话外之意就是皇上您在金国埋的眼线可真有能耐,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摄政王非常的不满意,他的王府向来都管束的极严格,没想到这么重要的消息走露的如此之快。 连千里之外的皇城都知道了! 为此摄政王血洗王府,清理了一遍他觉得有问题的人,恨不得把那名侍妾里 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起来,不让旁人触碰到她的衣角一下。 皇上送礼的举动戳碰到了摄政王敏感的神经,皇上今天可以无声无息的就把贺礼送来,那明天也能暗中使手段害自己府上有孕的姬妾。 若是赵晟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一定会打呼冤枉,他对打掉翟疆的孩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而且他比翟疆还盼着那女人生下一个儿子,到时候金国就有热闹可瞧了! 翟疆自以为已经彻底掌控了金国的朝政,整个金国朝廷如今就是他的一言堂?那他可大错特错了! 殊不知自己还准备了后手呢! 赵晟故意晾了金烈一会儿,然后开口道:“那就把你们准备的礼物呈上来吧!” 金烈眯了眯眼睛,眼底快速划过一抹狡黠之色,他看了眼解云洲,然后道:“厂督大人麻烦您了~” 被他奇怪的语气恶心到了,解云洲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与嫌弃,后退了几步,然后看着金烈道:“不要和我说话。” 闻言,金烈的脸色顿时难看的堪比便秘,赵晟则哈哈大笑起来,两个人都没把这所谓的金国使臣看在眼里。 金烈气的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他到 如今才明白,自己启程的时候为何摄政王会交代自己要忍, 他打不过解云洲,也没法在议事殿上刺杀龙椅上的皇帝,只能把所有的不爽都在压在心里。 别看金烈现在看起来一副淡然的表情,实则心里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解云洲了,竟然如此不给自己面子! 不一会儿,四名金甲卫就抬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沉重的箱子走进了大殿内。 赵晟有些许好奇,翟疆那么要面子,一定不会送给自己普通的金银珠宝,怕是什么稀罕玩意,是翟疆用来炫耀的。 哼,什么好东西朕没见过! 再看金烈,他若是身上有毛,这会儿恐怕已经抖起来了,得意之意溢于言表。 怎么孔雀开屏似的呢,赵晟也生出了对这个使臣的厌烦,翟疆派来的一定不会是简单的人,他虽然表现出来的有些缺心眼子,但一定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 可能他们想献给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思及此处,赵晟给了解云洲一个眼神,你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解云洲无语,实力就是他的底气,他上前几步,站在了金烈的身边,对金烈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打开它!” 这不容拒绝的口吻又把金烈憋出了内伤,他的脸皮剧烈的抽动了两下,看的出来,已经出离愤怒了。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没办法,只好皮笑肉不笑的上前,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并没有赵晟想象的奇珍异宝,也没有什么诡谲的害人之物。 一块硕大,表皮丑陋的大石头展露在赵晟何解云洲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 赵晟看向金烈:“石头?这就是摄政王送给朕的礼物?” 现在这么看,更像是在过家家了。 “好,很好。”赵晟用力的吸了一下自己的牙龈,露出了一抹莫名的笑容。 金烈一眼就看出了皇上的不甘,他越发得意。 “我们摄政王还给厂督大人也准备了礼物。”金烈转身对着解云洲,笑眯眯道。 解云洲:我可不像皇上那么贪心,我物欲很低的,这种东西可激不起我的妒忌之心。 “尊卑有别,虽然摄政王大人给您的礼物也是玉石,但个头稍小了些。”说着金烈从袖筒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他在解云洲面前展开了盒子,盒子里面是一块手掌大小的玉石原石。 玉石的成色 也不错,倒是值个四百多两。 赵晟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颔首对着解云洲道:“既然是摄政王的一片心意,那你就收下吧。” 闻言金烈像是有人给她撑腰,受到了什么鼓舞一样,上前就把盒子塞给了解云洲。 那盒子瞧着平平无奇,玉石在解云洲眼中也没什么大价值。 金国人的东西他更是一点都不敢兴趣,若是想给自己送礼,什么都不如摄政王的项上人头能让他满意的了。 解云洲不想让金国人看到自己和皇上之间的龃龉,没有推就不授,吞苍蝇一样收下了东西。 “若仅仅是为了送玉,你们何必在城门弄得那么难看呢?甚至连自己的下属都杀?”解云洲斜眼看着金烈。 这人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倒是憨傻,但解云洲可没忘了他在城门口是狐狸一样狡黠的样子。 此人能眼都不眨一下的就杀了对他衷心得下属,感情比自己还淡漠。 不能放松对他的警惕! 面对解云洲刀子一样锋利的视线,金烈收敛了脸上所有的情绪,他面向赵晟,恭敬道:“皇上,臣事带着摄政王的使命来的,摄政王想要求娶安南王的女儿为王妃!” 第八百三十二章 断然拒绝 赵晟庆幸自己只是举起了茶盏还没喝到嘴,不然他非得喷出来不可。 诚然翟疆身材健美,保养的也不错,看起来一副三十出头的样子,可是他到底已经是不惑之年,年龄给郡主当爹都绰绰有余了。 “摄政王府上姬妾有孕,却要求娶安南王家的郡主,这是何道理?”赵晟怒视着金烈,上位者独有的威压山海般向着金烈压去。 金烈脸上没有一丝畏惧之色,他竟然还敢笑。 “启禀陛下,摄政王大人觉得那姬妾身份低微,不配抚养他的孩子,所以想给孩子寻一名身份尊贵的养母。”金烈语气坦然。 自己已经把人家的儿子弄丢了,再下旨把郡主赐婚给翟疆? 赵晟果断摇头,他断然拒绝:“不可能,朕不同意。” 郡主和世子的事情不能相提并论,世子杀了世子妃,有错在先,安南王挑不出自己得错处,只有自己斥责安南王的份儿! 可若是给郡主指了这门亲事,安南王可就不是想造反那么简单了! 任谁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啊! 金烈大言不惭:“我们大人说了,等郡主一过门就可以执掌中馈,大人还会留子去母,绝不会让郡主 受委屈!” 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若是自己膝下有公主,自己会愿意让她嫁给摄政王吗? 且不论摄政王的人品,单是看在没有半点好处的角度上他就一万个不愿意! 怎么,你摄政王比我们宗室得血统要高贵吗? 解云洲压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 虽然不知道翟疆又想算计什么,但郡主不会嫁给他,他倒是能收获郡主的哥哥,世子。 设想了一下翟疆见到赵流光的场景,解云洲就觉得畅快无比。 希望摄政王到时候不要气的吐血才好。 金烈有些不解,这和自己料想的不一样啊! 皇上不是何讨厌安南王吗?这样能给安南王添堵的机会他竟然都不要吗? 让自己的两个劲敌结亲,赵晟心中生出隐晦的懊恼,翟疆以为自己是傻子吗? 不仅三番两次的挑衅自己,现在还敢站在自己头上拉屎! 不行,他一定要找回一局。 金烈被请了出去,“摄政王的礼朕已经收到了,至于他的请求朕不答应,你等应该尽快立刻皇城,回金国复明去吧!”赵晟大手一挥。 数名金甲卫进入大殿,浑身冒着煞气的把金烈包围起来,金烈看这架势, 识趣的告退了。 但他走出宫门的时候,扭头深深的回望了一眼。 这个地方他还会回来的,皇上也一定会答应摄政王的请求! 议事殿内。 赵晟不复之前的镇定模样,他面色狰狞,上前踢了踢装着玉石的箱子。 痛得当然是他的脚。 “该死的,翟疆这是在和朕显摆呢,他这些东西不定是造了多少杀孽从周遭的小国抢来的,凭他也配享有!”赵晟气的跳脚。 解云洲:“他一定不会放弃求娶郡主,若是安南王想和他结盟,也许会同意的。” 最最重要的是,解云洲提醒道:“再有三两日,安南王就该到皇城了。” 没错,安南王决定亲自来领世子妃的尸身。 只要安南王来了,金国使臣就有私下接触他的机会了。 天底下的聪明人何其多,自己眼前这个就是近乎妖孽般的存在。 “你说该怎么办?朕忍不下这口气。”赵晟咬牙切齿,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 解云洲淡然道:“之前摄政王就私下联络安南王,想与之结盟过但安南王都没接受,想来安南王不想要摄政王这样的盟友。” 摄政王为人心胸狭隘,又最是暴虐不容人,连 相处多年的翟娆都被他千里追杀,这样的人,谁都不会放心把背后交给他。 但难保利益动人心,若是摄政王下血本,许给安南王更多好处,那安南王会如何选择就难说了。 “皇上,不如先严密监视那群金国人,然后等安南王一进皇城,皇上就召见他,让郡主火速在禹州出嫁!”解云洲道。 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马上派人再去金国查一查,摄政王为何会想到求娶郡主为妻? 金国遍地贵族,摄政王只有透露出自己想娶妻的消息,想要巴结他的人会即刻把家中适龄的女儿送到他的府上。 摄政王何必千里迢迢的求娶异邦女子? 赵晟也在想着对策,他几乎与解云洲的想法不谋而合。 到底是骨肉相连的亲兄弟,赵晟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个想法。 就在这个时,议事殿外传来了一声内侍的通传。 “启禀皇上,淑妃娘娘说她肚子痛,请皇上过去看看她。”内侍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道。 淑妃因为被皇上嫌弃不够体贴,冷了她很久。 又因着梁国公爱上蹿下跳的被罚抄经书,也算是安份了一段日子。 赵晟差点就要把淑妃 给忘了的时候,她又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刷存在感。 这会儿赵晟正在火气上,对她更是一丝耐心都没有。 “叫她去请太医,朕又不会看病!”赵晟气愤又厌烦。 内侍恨不得把脑袋低垂到地上,免得被皇上突如其来的火气波及到。 淑妃心中所想的是自己已经遭了皇上的厌弃,可是她腹中得孩子不能跟着自己一起遭罪啊! 父亲糊涂可他已经受到了皇上的处罚! 自己不能被这样的母家拖累了! 更重要的是,淑妃听到了风声,听说唐淑媛已经有一个月没换洗了,说不定已经有了身孕! “等等……” “皇上……” 赵晟和进来通传的内侍几乎同时开口。 内侍的心咯噔一下,他懊悔的想着自己不该为了一百两银子就来摸老虎的屁股! 不管内侍想说什么,赵晟道:“你去告诉淑妃,朕一会儿就去看她。” 淑妃肚子里到底怀着自己的孩子,他不能置之不理。 该办的事情解云洲都已经办好了,皇上都要去临幸后宫去了,解云洲潇洒告退。 看着解云洲的背影,赵晟又开始一阵阵头疼,他捏了捏额头,露出一抹力不从心的苦笑。 第八百三十三章 淑妃被训 解云洲总是能如此云淡风轻的处事,和他的潇洒自在比起来,自己每日都要花费四个时辰批阅奏折,还要被各种琐碎的烦心事所困扰。 但如果再回到当初面对毒酒的时候,他还是会做出和现在一样的选择! 他不觉得自己会有解云洲这样的运气,竟然能被人偷偷救活,还教给他一身的本事,让他一步步的从东厂的底层爬上来。 赵晟越看手中的奏折就越觉得烦心,他想做的事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皇上,不是现在这样庸庸碌碌的皇上。 “算了,摆驾淑妃寝宫吧。”赵晟一把推开堆成好几摞的奏折,起身动了动脖子。 徐内侍声音轻柔,跟在解云洲的身后应了一声:“奴才这就派人去通传。” 好让淑妃娘娘那里有点准备,皇上已经够累的了,可别撞上淑妃娘娘口出狂言之类的状况。 “不用~”赵晟扬手制止了徐内侍刚要迈开的腿,他冷冷道:“朕就是要去看看淑妃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赵晟不喜欢被欺骗,后宫里的女人勾心斗角,为的不就是能生下皇子,搏一搏谁能成为未来太后吗? 以前他觉得淑妃娇纵 些,但也有几分可爱,和自己的心意,可渐渐地,淑妃脾气见长,脑子却越来越糊涂,他就不爱去淑妃宫里了。 赵晟被前呼后拥着进了淑妃的寝宫。 一进大门就听到主屋的方向传来淑妃尖锐的怒骂声:“狗奴才,你长没长眼睛,没看到本宫正在涂丹寇吗?还一头撞上来!” 随后就是极其压抑的抽泣声,还有皮肉被打的声音。 淑妃宫里的人一看到皇上来了,当即就要张口请安,却被赵晟用凌厉的眼神制止住了。 这哪里有不舒服的样子,还能中气十足的骂人呢! 赵晟心里腾的一下就升了了一股怒火,他踏着大步,徐内侍上前撩开帘子,赵晟抬脚进了主屋。 冷不丁的进来人了,吓了淑妃一跳,她手边乘着凤仙花汁子的小钵被她的袖子给带到了地上。 小腹已经隆起了不小的弧度,淑妃的动作还是冒冒失失的,她的头发简单的挽着一个髻,插戴的也简单,但丝毫不朴素。 “皇上,皇上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淑妃说话结结巴巴的,用眼神示意刚才被罚了的宫女快点滚下去。 赵晟的眼睛则在淑妃身上略过,看了眼被打 的脸颊高高肿起来的宫女,“淑妃好大的火气,宫女做事不周,交给嬷嬷处置就行了,你怀着身孕,不该动这么大的火。” 没成想淑妃还委屈上了,她伸出自己的纤纤细指:“皇上您看,臣妾本来想着涂上丹寇,漂漂亮亮的见您来着,可是被她这么一碰,都涂到指甲外面来了呀!” 淑妃说着起身,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腰,一脸甜蜜的凑上来道:“皇上,您都好久没来看臣妾了,怎么一来就对臣妾发脾气呀。” 躲开了淑妃伸过来的手,赵晟拧眉道:“你不是说自己不舒服吗?朕看你好的很呢!” 淑妃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她就挤出了几滴泪水,小声的吸了吸鼻子。 “如果臣妾不这么说,皇上您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来看我了?”说完,淑妃又抬头看向皇上,露出自己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遍的可怜表情。 她长得不差,不然也不能独宠那么多年,她深知自己哪个角度看起来最惹人怜爱。 可惜赵晟已经不前两年的赵晟了,他的心里脑海里全部都被前朝的事情所霸占,分不出什么心思给后宫。 淑妃有孕,在他预 料之外,他对淑妃腹中的孩子还有几分期待,最好是男孩,可以抱给皇后抚养,但是不记在皇后名下。 再加上高婕妤腹中未出生的皇子,自己膝下就有两子,差不多够用了。 见皇上的视线一直盯在自己肚子上,而不是自己脸上,淑妃先是有些失落,自己已经对皇上失去吸引力了,可旋即,淑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只要皇上心里还有自己的孩子,那她早晚都能重新笼络回皇上的心意! 赵晟见淑妃安然无恙,开口吩咐道:“好好的养你的胎吧,学学高婕妤,人家怎么就从来都不耍这些小心思呢!” 提起高婕妤,淑妃的脸色一下就挎下来了,她自从怀孕之后,情绪波动极大,方才不过是假装哭,想引得皇上同情,如今确实真真的开始落泪。 “皇上你偏心!高婕妤名义上是婕妤,现在拿的确实贵妃的份例!臣妾才是陪伴您最久的人啊!”淑妃觉得这事儿是皇上没理,皇上该好好补偿自己一番才行! 可她万万没想到,赵晟一下暴跳如雷,他瞪大眼睛斥责淑妃:“是哪个大嘴巴跑到你面前胡言乱语的!你怎么整日里听风就是 雨,怎么,如今还敢埋怨起朕来了!” 最后,赵晟还补刀一样补了一句:“你现在这副嘴脸,真是跟你妹妹一样!” 梁婵最后落得是什么样的下场,淑妃再清楚不过,猛地听到皇上拿自己和梁婵做比较,淑妃的心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一样痛。 赵晟还嫌不够,不过淑妃浑身都在惊恐的颤抖继续道:“枉费你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一点后妃的品德都没有,好好反省自己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他火气十足,淑妃欺骗自己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生气的事高婕妤宫里的事情知道的人甚少,他是下了口谕的,严令任何人往外说。 可淑妃这样被关了禁闭的妃子还是知道了,可见自己的后宫也乱得不像话! 而这些都是皇后的过错,她身为一宫之主,没有能力管好后宫,是彻头彻尾的失职! 怒气冲冲的赵晟直接疾步走向了青鸾殿的方向。 青鸾殿内,一阵微弱的咳嗦声从大床的方向传来。 谢净沅脸色惨白,痛苦的拧着眉,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昨日她不过是贪图阳光好,开了窗户待了一小会儿,谁承想,就着了凉。 第八百三十四章 宫权移交 刚走到青鸾殿附近,赵晟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他的脚步一顿,怒气似乎歇下去了一些,皇后又病了?皇后的身体不好,管不好后宫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可他还是想问个清楚,起码得让皇后知道她自己做错了事情。 就在赵晟还往青鸾殿里走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皇上。” 赵晟扭头一看,是瑶妃,瑶妃看着精神奕奕着,散发着勃勃的生机,因为连失两子而受损的身子看着也已经大好了。 “你也来看望皇后吗?”赵晟的语气放缓很多,他对瑶妃多了几分好感。 皇后是个宽厚的人,免了妃嫔们每日来请安问好,之让她们初一十五来两次,而且从来没责罚过任何嫔妃,赵晟都挑不出她的过错来。 “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臣妾听闻很是担忧,生怕是因为臣妾愚钝,是因为臣妾的原因累着了皇后娘娘。”高云瑶做出难怪又自责的表情。 皇后在教导瑶妃打理后宫一事,赵晟早就知情,对于皇后选的这个人选,他也满意,瑶妃没有显赫的家世,出身也不高,压不服后宫诸位妃嫔。 但这样一来对皇后反而又利,瑶妃在后宫 的博弈中只能依靠皇后,也就不会发生那种心大后想要和皇后别苗头,引得后宫动乱的局面。 “皇后宅心仁厚,最是大度,她定然不会怪你的。”赵晟貌似是宽慰了一句,随后先一步,走入了青鸾殿。 “娘娘,皇上和瑶妃一起来了。”焦尾急匆匆的走到床头,对着闭目养神的谢净沅道。 谢净沅眼皮底下的眼珠滚动了几下,表示她知道了。 随后焦尾和绿绮对视一眼,都从袖子里掏出了抹着姜汁的帕子对着眼角用力压了压。 眼泪瞬间就不受控制的从两人的眼睛里喷涌而出,眼睛变得红红的。 徐内侍替皇上打帘子,察觉到皇上进屋的步伐似乎顿了一下,便也不由得把视线移向了屋内。 皇上都来了,也不见皇后起床迎接,看来是病的很重啊! 还不等赵晟说什么,高云瑶就带着哭腔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昨日我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焦尾也声音颤抖道:“娘娘睡前还好好的,半夜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开始高烧不退,叫了太医来,太医说娘娘的身子亏损的厉害,天气转暖了,娘娘阴火旺盛,这才病倒了。” 太医来看过,赵晟也就不 再过问,他自己走到床边,撩开了床帐,只见皇后披散着如墨的长发,眉心微蹙,额角还有冷汗。 “皇后~”赵晟的声音破天荒的温柔,他见到皇后的眼珠似乎动了一下,但是等了好一会儿,皇后也没睁开眼睛。 绿绮连忙上前解释道:“皇后娘娘昨晚一夜没睡,天都快亮了,娘娘吃过药妃睡下。” 闻言高云瑶道:“皇后娘娘病的这么重,合该好好修养,娘娘昨日还在操心安南王来后该如何设宴,这下怕是要耽误了。” 赵晟想都没想,就道:“你不是和皇后学过如何打理宫务吗?皇后养病这段时间,就由你协理后宫吧。” 这正是自己想听到的,高云瑶掩饰住眼底的狂喜,脸上也是一副犹豫的样子,似乎有意推辞:“皇上,臣妾怕自己做不好。” 赵晟蹙眉,看了眼高云瑶:“让你协理后宫,你只管放手去做就行,若是谁对你有微词,你只管叫她来找朕。” 在赵晟心里,会在这件事情上与瑶妃作对的就只有淑妃这么一个了。 瑶妃若是连淑妃都处理不好,那只能证明她能力有限,不是个适合打理后宫的人。 赵晟想到自己还有许多奏折没看 完,他瞬间就收敛起了对皇后的怜悯,语重心长的对着高云瑶道:“你好好干,以后朕会褒奖你的。” 说完赵晟又吩咐青鸾殿的人好好照顾好皇后娘娘,他有空再来看望皇后。 高云瑶在皇上走了之后,也想走到床边看看皇后娘娘,不成想被焦尾一下挡住了。 焦尾语气疏离,眼神警惕:“瑶妃娘娘也回去吧,皇后娘娘需要好好休息。” “本宫只是想看一眼皇后娘娘,本宫也算是久病成医,吃了不少药方,兴许看上皇后娘娘一眼,还能献上合适的方子呢。”高云瑶说的很是诚恳。 焦尾和绿绮确实是关心皇后娘娘,但是她们更不信任瑶妃,瑶妃的品行都有着很大的瑕疵。 知道自己在青鸾殿不受欢迎,有皇后娘娘在的时候,这两名宫女都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敌意,现在皇后娘娘病倒了,她们两个也变得更肆无忌惮了。 高云瑶心底嗤笑她们两个太天真了,她都能对皇后娘娘的肚子下手,难道还会怕了她们两个宫女吗? 离开青鸾殿之际,高云瑶不禁回头,凝视了一眼‘青鸾殿’这个描着金字的牌匾。 这里是皇后的寝宫,墙面都是用掺了花椒的涂 料涂抹过的,是真正的椒房,这才是自己该主的寝宫,暮云阁狭小,配不上自己的贵体。 皇后娘娘最好能一病不起,她病歪歪的,对后宫的管束也那么松散,好几次都被妃嫔把脸面踩在地上。 若是换了自己,一定会让那些妃嫔们知道什么叫皇后的威仪不容冒犯。 人都走了,谢净沅呼出了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睛。 绿绮上前搀扶着谢净沅坐了起来,在她的腰后垫了两个软枕:“皇后娘娘,果真如您所料,皇上真的把宫务交给瑶妃打理了。” 只是她们谁都没想到皇上会来,还恰好和瑶妃碰了个照面,但这也省了谢净沅不少事情。 她本来还打算让人去请皇上来一趟,告诉皇上吧宫务交给瑶妃打理,但现在这话是由皇上自己说出来的。 瑶妃也不会觉得是承了自己的人情,她一定会得意洋洋的觉得她能打理后宫是黄天厚爱。 “娘娘方才是没看见瑶妃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小人得志。”焦尾冷哼一声。 绿绮在生气之余还有一些担心:“皇后娘娘,瑶妃不是个安分的人,她拿到了宫权,一定会搅风弄雨的,她若是针对咱们青鸾殿可怎么办呀?” 第八百三十五章 初遇刁难 谢净沅是真的觉得累了,自打她进宫以来,一直兢兢业业的打理宫务,活生生的好费心血,把自己累成了这副样子。 她本来已经有些丧失生志了,但那日父亲又送进宫来一个蝴蝶簪子,让她生出了恻隐之心。 父亲已经失去了儿子,想必无法承受住子女皆丧的打击吧? 再有意欢生怕自己无聊,给她找了许多事情做,先是慈幼院,现在又要盖学堂,她不忍心让意欢失望,就陪着她一起折腾吧。 “瑶妃还没那么蠢,她不对先对青鸾殿开刀的,而且,皇上不会让她永远掌管宫权。”谢净沅已经看透了皇上的本性,寡情薄幸都是高抬他了。 皇上最重视他的自己的名声,瑶妃一无强大的家世,二无子女傍身,她若是一直把持宫务,定会传出去个皇上‘宠妾灭妻’,被瑶妃迷惑住了之类的话。 他怕麻烦,更不想被传成是昏君,所以瑶妃也得意不了多久,谢净沅笃定,皇上一定会找借口从瑶妃那里收走宫权。 趁这段时间,自己可以好好养养身体。 很快,瑶妃从皇后那里接过了宫权的消息就在阖宫都传遍了,最生气的人是淑妃。 淑妃前脚刚 被皇上急头白脸的一顿训斥,后脚瑶妃就一跃成了皇后之下,后妃之中的第一人。 “小贱人,不过是个贱婢出身,她有什么资格凌驾在本宫头顶上!”淑妃破防了,肚子因为她用力嘶吼儿抽痛起来。 淑妃口中‘贱婢’这两个字一出就已经得罪了宫中所有的宫女,再加上在淑妃这里伺候事情多不说油水还少。 私底下,淑妃宫里的宫女都在议论,淑妃是不是被死了的梁淑仪给夺舍了,不然脾气怎么变得和梁淑仪越来越像了? 话本子都说莫欺少年穷,谁知道自己身边的哪位姐妹在哪一天就能得了皇上的青眼,从此一步登天了呢? “娘娘,您肚子里的龙胎要紧,犯不上这会子功夫和瑶妃生气,奴婢听说皇上是去探望皇后娘娘的,谁知道就碰上了瑶妃,顺势才把宫权交到了她手上。”淑妃身边的心腹说道。 言外之意就是瑶妃踩了狗屎运,按照当时的情况,若是淑妃娘娘也在,说不定宫权花落谁家呢。 淑妃也觉得自己的宫女说的有几分道理,心中就更恨瑶妃了。 “她就是来克本宫的,自打她得了皇上的宠,本宫不知道因为她吃了多少苦 头!”淑妃咬牙切齿,眼里满是妒忌之色。 谁让僧多粥少来着,皇上只有一个,后宫的嫔妃却足有几十位,谁都想霸占皇上的宠爱,更想要因为宠爱而带来的权利。 淑妃心中别提多难受了,她捂着抽痛的胸口,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皇上下过令,让她的母亲少入后宫,为此她还藏着尾巴好一段时日,她现在是真的觉得肚子痛了,一定要让母亲进宫不可! 可她又不敢违背皇上的命令,一时间两难起来,突然淑妃的眼睛一亮,一拍手掌道:“有办法了!” 初掌宫权的瑶妃还没等大展身手,刚回到暮云阁,就见到了淑妃派来的宫女。 “瑶妃娘娘,我们娘娘想邀您过去说说话,她有事情和想您商量。”淑妃派来的宫女语气卑微,低垂着脑袋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高云瑶脸上维持这木偶人一样僵硬的笑容:“可是本宫听说淑妃娘娘身体不适,不是正在养胎呢吗?本宫去了是不是叨扰淑妃养胎了呀?” 淑妃的宫女心中暗道果然如此,真被娘娘给猜中了,她又说出了淑妃交代好自己用来应付瑶妃的话:“我们娘娘想和瑶妃娘娘商量的事情 就和她腹中的皇子息息相关,娘娘若是不去,我们娘娘就养不好胎。”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吗? 高云瑶瞬间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眉毛抽动了一下,差点就绷住想要开口破口大骂。 淑妃就作吧,现在她的肚子能给她当免死令牌,且等你生下个公主再说,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会落得什么下场。 一想到淑妃,高云瑶就会想到自己第一个孩子,那个性别还未知就被淑妃弄的流产的孩子。 若不是如今皇上的眼睛盯得厉害,自己早就让淑妃血债血偿了! 自己才掌管宫权,淑妃的肚子要是真的有了什么差池,皇上会怎么看自己?她刚到手的宫权岂不是还没捂热乎就要飞走了? 一想到这里,高云瑶咽下一口浊气,起身道:“本宫知道了,这就过去。” 大家都是妃位,本就是平起平坐的,淑妃有什么资格使唤自己? 更衣的时候,高云瑶脸色铁青,一看就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很不美妙。 宫女银秀劝慰道:“淑妃娘娘这样孕期就爱折腾的,估计生产的时候会很不顺利,娘娘您要多留心啊。” 高云瑶打过淑妃肚子里孩子的主意,后来想一想 又觉得无比难受,让自己抚养仇人的孩子,她宁愿膝下没有孩子。 “本宫知道,一会儿到了淑妃那里激灵着点,可别被淑妃抓到错处,让她鬼哭狼嚎的发作起来。”高云瑶用鄙夷的语气说道。 淑妃真是浪费了她自己那么好的家世了,若是她们两个人能互换一下,自己一定比现在更风光! 到了淑妃的寝宫,高云瑶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了和蔼可亲的面孔。 她一进屋就发现淑妃懒洋洋的躺在软塌上,身边的宫女捧着一盘果脯跪在她面前,而淑妃白皙的手捻起了果脯慢悠悠的放到了嘴里。 瑶妃来了,她连动都不动一下,只摸着自己的肚子对高云瑶道:“妹妹千万别见怪,我现在身子重,一起来就觉得晕的厉害呢。” 淑妃的眼中满是炫耀的意味,你执掌了宫权又能如何,我现在可是身怀有孕,你又能奈我何? “不碍事,姐姐肚子的龙胎要紧,只是姐姐的身子也太弱了,合该静养才是,像是高婕妤,她宫里甚少传出关于她身体不适的消息呢。”高云瑶皮笑肉不笑的。 就差跟淑妃明着说,你少折腾一些,定然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了。 第八百三十六章 淑妃要求 高云瑶不想和淑妃多费口舌,和蠢人说话对她而言是一种折磨。 “不知姐姐为何是找我呢?妹妹我也是刚接手宫务,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忙呢。”高云瑶对着淑妃歉意一笑。 但是淑妃可没从瑶妃的眼底看出哪怕一丝的歉意,只看到了非常碍眼的炫耀之意思。 “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皇后娘娘病了,宫里的大事小情都压在了妹妹的肩膀上,我也怪心疼你的,只是这件事情不得不麻烦你,妹妹你能不能帮我在宫里设一台祈福宴啊?”淑妃说道正事,这才稍微正色,不复刚才那样嚣张的神色。 祈福宴? “可皇后娘娘还病着,咱们在宫里大摆宴席不大好吧?传出去,只怕旁人会觉得姐姐你对皇后娘娘不敬。”高云瑶迟疑道。 她真想撬开淑妃的脑袋,看看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这么会异想天开? 淑妃忽然捂住了嘴巴,做出懊恼的样子:“嗨呀,怪我没把话说清楚,我的意思是让妹妹帮我操办一场祈福宴,替咱们皇后娘娘祈福,她一定是在玉清观被刺客惊到了,自打她从玉清观回来就一直身体不适,至于宴会的花销,都由我来出。” “这 可都是为了皇后娘娘,你不会不答应吧?”淑妃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瑶妃。 仿佛要是瑶妃真的说出拒绝的话,那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恶人一样。 在这个节骨眼上办祈福宴,不就是明摆着昭告天下皇后娘娘的身体不好吗? 皇后娘娘缠绵病榻,自然需要一个人一直帮皇后娘娘协力后宫,她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再诸位命妇面前亮个相,好让她们知道今后该巴结谁。 不但能踩皇后娘娘一脚,还能帮自己扬名,皇上若是怪罪下来还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淑妃头上,银子还不用自己出。 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竟然双喜临门。 这哪里是冤家,简直就是老天爷赐给自己的好帮手啊! 高云瑶一扫先前对淑妃的不忿,真心实意的上前拉住了淑妃的手对她说:“姐姐好好养着吧,放心,我一定帮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被瑶妃这么一摸,淑妃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后背凉飕飕的,淑妃忍着恶寒对高云瑶道:“我母亲梁国公夫人已经许久没能进宫来看我了,我挂念家里,时常睡不着觉,你记得给梁国公府也下帖子。” 想来,这才是淑妃的真实目的吧,为了 见自己的母亲一面,不惜耗费上千两银子。 高云瑶的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自己是羡慕淑妃还有家人可以记挂,还是该庆幸自己没有那么能惹事拖后腿的家人。 “姐姐放心,我不会忘了的。”高云瑶对着淑妃柔柔一下,把淑妃笑的更毛了。 瑶妃一走,淑妃立刻叫人端上来一盆清水净手,擦干手涂抹精油护手的时候她突然压着嗓子尖叫一声,刚才的恶寒又涌上心头:“不是,她有毛病吧!” “你看到刚才瑶妃的眼神了吗?我有种自己被蛇盯上了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淑妃打定主意,以后如果必要,她才不要和瑶妃碰面呢! 伺候淑妃的心腹也狗腿道:“瑶妃那个人可不就像是毒蛇托生的,娘娘看凡是和她沾上关系的,都是什么下场!” 淑妃还一脸恍然的点了点头:“没错,她亲娘的八字邪性的很,竟然刑克宫里所有的妃嫔,当娘的八字这么凶,她的八字又能好道哪里去!” 没看意欢自从和瑶妃割袍断义之后,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了!可见瑶妃天生就是个不吉利的人! 高云瑶还不知道淑妃是如何在心中编排她的,若是知道了,一定 会上前先给淑妃一个嘴巴叫她好好清醒一下,还真以为自己是好捏的软柿子不成? 筹办祈福宴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意欢的耳朵里。 厂督府,意欢在屋里气的直跳脚,说话都不利落了:“皇后娘娘都病了,她们还有心思搞什么祈福宴?” 春祥怕意欢气坏了身子,就安抚道:“这也是宫里的老传统了,当年太后身体不适也曾办过几次祈福宴。” 太后的祈福宴意欢也有过印象,而且,她还记得自己吃到了高云瑶从宴会上带回来的剩菜,对当时严重缺少油水的她来说,那顿剩菜简直比山珍海味还要让她满足。 “我一定要进宫去看看皇后娘娘,顺便告诉娘娘一声咱们得学堂开始动工的消息,也许娘娘还能高兴一些。”意欢闷闷不乐的坐在凳子上,第一次被气到头疼。 春祥:“夫人还记得那个许大娘吗?她一直堵在宅子门口,不许动工,最后被施工的工人一起拖着丢了出去!她再也没敢回去!” 这个许大娘还以为只要她施展出自己最擅长的撒泼耍赖就一定能从买主那里拿到两百两差价,没想到买主自始至终就没露面,反而是自己被一群大男人给欺负了 ! 这事儿若是放在亲戚众多的人身上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过去的,但谁让许大娘是个把所有亲戚都过绝的人,就连街坊邻居都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话,大家厌恶她还来不及,根本没人帮她说话。 许大娘灰溜溜的回到西城,想让儿子儿媳重新接纳自己,她一个老婆子在外面,身上的钱也不够再租赁一处房子! 却说曾娘子草草的和许二混成婚后才发现,这桩婚事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合心意。 许二混仅有皮囊能看,是个十足的草包,至于便宜婆婆,第一天就想拿捏自己! 这还了得! 曾娘子大棒一顿,把母子俩收服后又把便宜婆婆赶了出去,至于会不会有人说她的闲话? 笑话,她会怕闲话! 曾娘子见便宜婆婆苦苦哀求自己,言明以后实施都听她的,曾娘子这才开了大门,只是家务事都不用许大娘插手,这是许二混的活,许大娘被赶出去每日在河边浆洗,就是原来许娘子干的活计。 “风水轮流转!”听完了许家人的后续,意欢心里只觉得痛快不已,狠狠的出了一口气。 意欢:“可见恶人还是会遭报应的,宫里的那几个遭报应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第八百三十七章 金烈登门 意欢想到宫里的皇后娘娘,起身轻轻叹了口气,她想了想对春祥道:“我记得库房里有上好的人参?挑几根给皇后娘娘送去吧。” 她知道皇后娘娘也不缺这几根人参,但是总归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春祥收着夫人库房的钥匙,点头跟着夫人一起去了库房,意欢的记忆力不错,她自己金枝上次给自己送来的东西里就有几根人参。 但是金国又不产人参,想来这人参也是金枝从金国的库房里拿出来的,这样的东西固然是好的,但意欢不敢轻易拿给皇后娘娘使用。 万一皇后娘娘吃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就在意欢在清点库房的时候,屋外响起了婢女的声音:“夫人,大门口来了一行人,领头的说自己叫金烈,他是来给夫人赔罪的。” “是不是异邦长相?”意欢问了一句。 婢女:“看着像金国人。” 意欢对春祥道:“一定是前两天在城门口杀人那个家伙,我才不要他的道歉,金国人都狡诈,谁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把他打发走,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见不了外客。”意欢漂亮的眉毛拧的紧紧的。 想起当日看到的那一幕,意欢就觉得胃里涌出一股恶 心的感觉。 能毫不犹豫就杀掉自己下属的人,心和血一定都是冷的,意欢毫不怀疑,这人对自己一定存有恶意。 解云洲又不在家,这人若是想对自己不利,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春祥察觉到了夫人的紧张,她严肃道:“夫人放心吧,奴婢会保护您的,不想见就不见,难不成他还能硬闯不成!” 饶是有春祥陪在自己身边,意欢的心里还是觉得没底,她不安的搓了搓手掌,似乎是想抓住些什么。 要是解云洲现在能在自己身边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拉着解云洲的手了。 看穿了夫人的心思,也为了缓解夫人的紧张,春祥故意装出吃醋的样子:“奴婢可是为了夫人连假期都不要了,没想到夫人还是不信奴婢,奴婢伤心了。” 春祥大鸟依人,鞋底子在地上蹭了蹭,一脸我很不开心的样子。 看到这样的春祥,意欢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不会下一刻就跳起来打人吧! 噗嗤一下,意欢被自己促狭的想法给逗笑了。 她拉着春祥的手:“现在你们厂督大人不在,我和你天下第一好,一会儿他回来了,我和你就是天下第二好!” 两个人在屋子里欢声 笑语的算是把金烈暂时抛到了二门后。 厂督府。 金烈的脸色很难看,他眼看着一名衣着普通的婢女走到门口,丝毫不带任何情绪道:“真是抱歉,我们夫人身体抱恙,无法见客,您还是等我们大人回来再登门吧。” 家中没有男子在,女主人不接待男客,金国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吃了闭门羹的金烈心中不爽,他就是看出了厂督夫人好拿捏这才上门来的,没想到她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对了,听说她和元后的关系不错,哼,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元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金烈不好发作,想到自己接连在解云洲和他夫人的身上都吃了亏,差点把后槽牙都咬碎了,他扶着额头,“这可真是难办啊,一个两个的怎么就不会给人留情面呢?”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马蹄声就渐渐地进了,金烈循声望去,只见到了一抹显眼的猩红色衣袍。 解云洲那张如琢如磨的脸出现在了金烈眼前,有那么一刹那,金烈觉得自己看到神仙了。 可下一刻他就为自己荒唐的想法感到悔恨不已。 解云洲看到金烈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蹙眉,满脸的不悦,他从脚蹬 旁边的兜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正是当日金烈硬塞给解云洲的玉石。 “还你!” 盒子在空中抛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金烈下意识的伸出手,他只是伸长了胳膊就正好接住了那个盒子。 可见解云洲的准头,若是下一次射向自己的是一枝箭,也会这样的精准吗? “以后不要在出现在我眼前了,皇上先前的话你们不会已经忘了吧,即日离开皇城!”说完解云洲把马交给了下人,大步走进了厂督府。 这无疑是在金烈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他的脸迅速就红了,在金国顺风顺水几十年,来到皇城不过短短几日,就接二连三的受到了如此多的侮辱。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金烈咬紧牙根恨声道。 跟在他身后的几人也用金国的语言道:“他们实在是太嚣张了,完全没把摄政王放在眼里,要不要兄弟们给他个教训!” 那日金烈在皇城门口突然杀了一个下属的举动丝毫没有在他们中引起任何波动,那人被解云洲砍掉了拿刀的手,和废人无异,不能为摄政王大人效劳,以后得生活可想而知会何等艰辛。 让他那么痛快的死了也是一种恩赐! 去往金国的羊肠 小道上,一辆朴素的马车里传出了响亮的干呕声。 赵流光猛地把脑袋探出马车的车窗外,从嘴里吐出一股胆汁来,这一路上他都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人瘦的颧骨凸起,双眼无神,昨晚又吃了半生不熟的兔子肉,这会儿再被马车一颠,恨不得把他自己的胃都给吐出来了。 “世子再忍一忍吧。”幸灾乐祸的男声响起,高廷尉也不想闻那股呕吐物的味道,可是车窗开着又生往里灌冷风。 高廷尉扯着赵流光的后脖衣领把人拎回了马车里:“要是再吐,你就出去和车夫坐一块吧。” 早在出了皇城之后,赵流光就提议换一辆大一点的马车,坐的也舒服些,他也不用挤在高廷尉的脚底下。 没想到高廷尉异太显眼了不利于逃跑的理由给拒绝了,这一路上他遭了天大的罪!又不敢自己逃跑,可谓是生不如死。 赵流光气若游丝:“还有多久能到金国?”他就快要疯了,之前还在担心摄政王会如何对待自己,现在他只想快点到金国,是死是活的,给他个痛快! 车夫几乎每隔一两个时辰都会被问上一遍,他都被问烦了,但又不得不答,于是敷衍道:“快了快了!” 第八百三十八章 到达摄政王府 赵流光还没傻到听不出车夫的语气,他气的浑身哆嗦,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自己堂堂世子,竟然被一个车夫欺辱。 听着赵流光磨牙的声音,高廷尉呵呵一笑:“世子还是省省力气吧,谁让人家是厂督大人的人,你我加起来都不能奈人家何!”高廷尉浑浊的眼底闪过一抹莫名之色。 他不是没想过在路上鼓动世子闹事,趁机逃跑,可这车夫选的路是他从未走过的,依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一旦脱离了这个小队伍,极有可能会死在半路上。 无奈,高廷尉只好放弃了让赵流光当‘先锋’的想法,还是等去了金国再细细谋算吧。 车夫也不耐烦,他觉得自己摊上这门差事简直倒霉到家了,马车里的动静他又岂会听不到,于是恶声恶气道:“放心,这回是真的要到了,过了这个山头再走一个时辰,就到金国的地界了!” 高廷尉闻言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以长辈的姿态俯身轻轻的拍了拍赵流光的肩膀:“可别高兴的太早,咱们都不过是从一个笼子跳进另一个笼子里罢了。” 就是用脚趾头想赵流光也知道,到了金国,他的日子不一定会有在皇 城时那么痛快了! 带着既恐惧又期待的心情,赵流光抱住自己瘦了不少的身躯,他把脸埋在曲起来的膝盖上,脸上有着浓浓的委屈。 两个时辰后,马车行驶到了金国皇城的城门口,也不知道那车夫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他们的马车顺利通行了。 高廷尉听着马车外的动静,眸色越发深沉,解云洲确实不容小觑,金国皇城都能进出自如,还不知道一会儿要面临何等暴风骤雨呢! 马车外传来的声音全都是陌生的语言和腔调,风吹入马车内的空气也带着一股淡淡的膻味。 赵流光心里空荡荡的,他现在真的到金国了,不知道为什么,赵流光有种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感觉。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下了,随后围绕着马车爆发了一阵喧闹声。 高廷尉撩开马车帘子,然后发出了一声咬牙切齿的怒骂:“狗崽子,竟然自己跑了!” 下一刻,闪着寒光,看起来就凶残的刀刃戳入了马车箱内,口音奇怪的男声传来:“车上的人都走下来。” 赵流光看着差点就戳到自己身上的利器,出了一脑门的汗,他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啊! 不用车外的人多说,他 就自觉的举起了双手,满脸恐慌的下了车。 见他这副怂样,高廷尉转身,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赵流光更委屈了,他的武艺也就在猎场上用过,在禹州的时候和拳脚师傅比划,谁还敢下重手伤他不成? “劳烦给摄政王大人通报一声,就是高廷尉和安南王世子来投奔他了。”高廷尉对着那名会说汉话的侍卫道。 侍卫狐疑的打量着高廷尉和赵流光,突然对赵流光露出鄙夷的神色:“你就是那个打死了自己老婆从皇城逃跑的世子?” 自己把世子妃打死了? 赵流光的身体一下就僵硬住了,一路上他根本不敢想世子妃一下,生怕自己会陷入无尽的悔恨中。 此刻,这名侍卫的话让一直积压在他心头的忧虑瞬间爆发了,那些和世子妃的恩爱片段都跑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播放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要杀她的。” 要怪就怪她自己为什么要拦着自己! 赵流光的表情和语气都不是很具有说服力,侍卫越发瞧不起他了。 在金国打老婆一样和吃饭一样正常,但老婆也是男人们的财物,所以他们一般不会下死手,只要教训到让她们听话就行。 可眼前这个身躯有些佝偻的男人竟然为了逃命打死了自己的老婆,真是让人瞧不起! 高廷尉有些意外的看着赵流光,他说为什么世子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还当是世子害怕到了金国会受到虐待,原来是因为他打死了世子妃呀。 都说人不可貌相,世子往日里对世子妃温柔体贴,在禹州的时候更是重话都没对世子妃说过,现在竟然把人打死了。 赵流光盯着好几道热辣辣的视线,他的脑袋里冒出了一个声音:“他们都看不起你呢!” 腾的一下,恼羞成怒的火焰在赵流光的心底熊熊燃烧起来,他一改唯诺的样子,挺直了腰板,用理所应当的语气道:“她是我老婆,谁让她要忤逆我,我打死她怎么了!” 摄政王府大门口的位置传来了清脆,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好,世子说的好,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翟疆懒洋洋的站在门口,饶有兴致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王府门口的高廷尉和世子。 多稀奇啊! 一个本该早就死了的人和一个从皇城里逃出来被赵晟通缉的人齐聚于此,说这里面一点阴谋都没有,那是在拿自己当傻子糊弄! 在 来的路上,高廷尉再三叮嘱过赵流光,千万不要对摄政王透露他们能一起来金国是因为解云洲。 否则按照摄政王的脾气,一定会让他们生不如死的。 摄政王事事聪明,唯独在遇上了解云洲就后就像是重了巫术一样,七窍玲珑心能被封上一半。 这不是赵流光第一次和摄政王打照面了,但是他从来在没像今天这么局促和无地自容过。 “我,我......”赵流光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高廷尉上前一步道:“我们恰好在路上遇到了,世子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我就提议不如随我一起来投奔摄政王。” 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说的,高廷尉看向摄政王的眼神诚挚,他的厚脸皮让赵流光自愧不如。 “一路上舟车劳顿,先进府安顿吧,以后的事情再说。”摄政王双手背在身后,颔首示意高廷尉和赵流光进府。 赵流光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还有些不敢置信,赵流光第一时间就把视线投向了高廷尉,似乎是在询问他该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高廷尉仰着脖子看了眼摄政王府的牌匾,踏步先赵流光之前走入了摄政王府。 第八百三十九章 送上门来 晚上翟疆设宴招待高廷尉和赵流光,不过他并没有与高廷尉和赵流光交流,而是兀自喝着巫医给自己调配的药酒。 已经许久没有沾染过酒水的高廷尉不禁抿了几口酒水,不过他并没有瘾,他心中提防着这有可能是场鸿门宴,所以不敢喝醉。 至于赵流光,颠沛了一路,世子妃的死就像是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在自己心头上,这一路上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赵流光的胃本伤了元气,一杯酒水下毒,登时胃里就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但随后,酒意上头,他的意识开始混沌起来,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了。 “我不是有意的。”赵流光眼神涣散的喃喃道。 很快,赵流光就被金国霸道的酒水给放倒了,倒在席位上,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睡着了。 高廷尉没他那么没心,一双眼睛不停地隐晦打量着摄政王,摄政王对他们的到来十分平静,至于这个所谓的接风宴,他怀疑,这只是摄政王的随口说辞罢了。 在来的路上,高廷尉在脑海里设想了好几种和摄政王打照面后可能发生的场面,万万没想到,摄政王打算把他们当空气。 他和赵流光的处境变得无比被动。 想到这里,高廷尉用力 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把解云洲隔空从千里之外抓来,用力的捏吧死他。 解云洲只是把他们弄到金国来投奔摄政王,压根就没交代过见了摄政王之后该做什么。 呵呵,高廷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酒。 宴席散了之后,高廷尉被两名侍卫跟着回到了他的小院子,就在高廷尉洗漱完上床后,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高大人休息了吗?” 是摄政王,高廷尉高度紧张起来,他的眼睛盯着门口的位置道:“刚要休息,不知这么晚了,摄政王有何要事?” 面对高廷尉表现出来的紧张,摄政王倚在门口处道:“我只是好奇,高廷尉是如何死而复活的。” 高廷尉穿好鞋子走到门口打开门,一脸坦然:“我活了这么久总有点保命的本事吧,摄政王可不要太小瞧了我,难道您就没一两个替身吗?”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猜来猜去的大家都心累,何苦呢,从前大家合作愉快,现在我也愿意卖你一个面子,我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你有什么要跟我交代的吗?” 翟疆凝视着高廷尉的脸,眼神冰冷入兽类,月凉如水的夜色下,高廷尉后背发毛,有种自己被野兽盯上了 的错觉。 他屏气凝神,他也不是吃素的,年纪更是长处摄政王好几岁,这种程度的试探他还是承受得住的。 “没有,我是真心来投奔摄政王的,毕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解云洲,难道我们不该是天然的盟友吗?摄政王怎么还怀疑上我了呢?”高廷尉一脸你多心了,我哪里有什么目的的无辜表情。 摄政王也不是愣子,高廷尉在搪塞自己,他一定还有秘密瞒着自己,但高廷尉说的话也不误道理,两个人确实有着共同的敌人。 “那你想怎么报复解云洲?”摄政王试探着问道。 提起报复解云洲,高廷尉绝对是认真的,别看解云洲好像给了自己一个活命的机会,但是他不信解云洲一点后手都没留下! “解云洲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夫人,她不但是解云洲的逆鳞,更是解云洲的软肋,想办法拿捏住那个女人,最好把她绑到金国来,到时候我就是让解云洲自刎,他也一定会照做!”高廷尉说着,眼里闪烁着怨毒的神色。 翟疆:“我也想过这么做,可是解云洲看他的夫人比看自己的眼珠子还宝贝,轻易不会让他的夫人离开他的势力范围,想得手,谈何容易。”翟疆搓动着手指,十分意动。 “ 大人真喝多了酒糊涂了不成?”高廷尉语气有些阴阳,他在惹来摄政王的一记眼刀之后还笑眯眯道:“机会不是已经亲自送上门了吗?” 说完,高廷尉抬起下巴,点向了赵流光所在的院子。 与其同时,高廷尉十分得意的想着,解云洲,要怪就怪你自己吧,竟然敢放虎归山留后患,看你以后要怎么抉择! “咱们可以用世子来换啊,如果他们不把意欢交出来,就杀了世子!”高廷尉以手做刀,凌空切了一下,那狠劲儿仿佛是切在了解云洲的脖子上一样。 翟疆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己的后脖颈一凉,不得不说,高廷尉出的主意很阴损,但也许能起到几分效果。 “安南王也不是好惹的,本王不想没吃成羊肉还惹得一身骚。”翟疆摆出一副你别想坑我的表情。 高廷尉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他很想直接对摄政王说,你本身身上就够膻气冲天的了! “禹州和金国隔着十万八千里,安南王总不能带兵来攻打金国吧,皇上肯定不会借道给他的,摄政王您就放心吧!”高廷尉十分自信,凭他对皇上谨慎性子的了解,皇上一定不会同意安南王借道的请求。 万一安南王的兵就留在被借道的地方不走 了,或是直接来攻打皇城可怎么办! “安南王势必会向皇上施压,皇上不会答应安南王的请求,就一定会逼解云洲把意欢交出来。”高廷尉仿佛已经看到了解云洲陷入无解的四局时那癫狂的样子。 他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翟疆后退了一步,有些嫌弃,高廷尉的脑子看起来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好使了。 他语气凉凉道:“我为什么要杀了自己未来的大舅哥呢?”说完翟疆似笑非笑的看着高廷尉道:“你的这个主意一点都不好。” 高廷尉愣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方才出现了幻听,大舅哥? “摄政王什么意思?你想和安南王联姻?”高廷尉的脑袋还没彻底锈住,他甚至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摄政王。 “安南王不会同意的,皇上也不会同意的。”高廷尉用力摇头,摄政王是真的疯了吗? 院子的上空回荡起摄政王嚣张的笑声:“本来是不可能的,但是今天你们来了之后就变得可能了!” 事情是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自己和赵流光来是个摄政王添菜的? 翟疆:“有世子在我手上,安南王想要儿子就得舍出女儿来,只要安南王同意了,该如何让皇上也同意,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了。” 第八百四十章 翟疆的信 整整一个晚上,高廷尉都坐在漆黑的屋子里,全无睡意。 翟疆对自己的姿态过于高傲,,两人就好像是在下棋博弈,他必须好好的琢磨一下接下来该如何下一个子该怎么走。 “赵流光,你还真是好运气!”高廷尉咬了咬牙,眼前浮现出了赵流光那副蠢样。 翌日一早,旭日初升,赵流光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他的房门就被敲的砰砰响。 门外的人好像是来找自己寻仇一样凶狠。 “赵流光,出来!” 高廷尉带着怒气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宿醉后的头疼,猛的被惊醒得心悸都在听到这个声音后瞬间离家出了。 赵流光飞速运转着脑子,他只记得自己昨晚多喝了几杯酒,然后就没了任何记忆。 难道是自己酒后失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高廷尉来找自己算账来了?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赵流光声音艰涩道:“怎么啦,大清早就这么大的火气!” 现在可不是在马车上了,自己何高廷尉一样,都是摄政王的‘客人’,两人之间就算是分出个三六九等,那也是自己比高廷尉要身份尊贵。 赵流光有了底气,趿拉着鞋子往门口走,美貌的金国 婢女帮他披上了一件外衣。 “怎么了?”赵流光看起来气定神闲,他还揉了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抱怨道:“昨晚喝多了,脑袋木木的。” 高廷尉眼里冒火:“你还命好,马上摄政王就该叫你一声舅兄了,你开不开心啊?” 什么舅兄? 足足愣怔了好一会儿,赵流光的脑子飞速运转着,这才结结巴巴道:“你是听谁说的,不可能,我父王不会同意的!” 父王疼爱妹妹就像疼他自己的眼珠子似的,之前那个谢净檀因为被妹妹中意,父王就赶快把人送回了皇城。 摄政王和谢净檀相比,除了身份地位,别的都是多有不如! 高廷尉冷哼一声,他一把扯过赵流光的领子:“本来是不可能的,但是你现在是摄政王的人质,安南王不得不掂量一下了。” “不可能!” 赵流光发疯了一样挣脱开高廷尉的钳制,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他不想让高廷尉看到自己在颤抖,因为他害怕,害怕父王会因为妹妹而拒绝摄政王的求亲。 此后整整三天,赵流光都没怎么出房间,甚至饭食都没怎么吃。 金国皇宫。 金枝的肚子越发大了,自从元帝被摄政 王挪宫后,她也被严密监视起来。 摄政王还派人盯着她的膳食,每顿都是大补之物还强迫她通通吃下肚子。 孕妇最忌讳孕中大补,把胎儿喂的过大会在生产的时候造成难产。 摄政王就是想让金枝一尸两命,唯一让金枝感到一丝安慰的是宫中还有解云洲的人手护着自己,她还有活命的机会。 如果真的发生了难产,她会选择保自己! “王后,听说最近摄政王府去了两位贵客,其中一位是安南王的世子!”一名婢女贴在金枝耳边说道。 金枝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厂督大人是否知道此事?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把自己的担忧都咽回了肚子里。 她现在自身难保,还是管好自己别跟着瞎操心了,到时候弄得适得其反就岂不是给厂督大人添麻烦? 但金枝也不打算什么都不做,她偷偷的命人给解云洲带了口信,如果厂督大人有需要用到自己的地方还请吩咐。 解云洲是自己的靠山,这点子忠心还是要表一表的。 几日之后,赵晟收到了翟疆满是炫耀口吻的信,他在信中陈述了自己想要求娶安南王郡主的心意,二来又暗戳戳的表明都是 赵晟对世子不好,才让世子跑来投奔自己。 赵晟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把解云洲叫到了议事殿内好一番痛骂:“你就是这么办的差事,让你找人你找不到,还让他一路跑到了金国!” 一张轻飘飘的信被赵晟用力扬起来,没飞太高,飘飘悠悠的到了解云洲的眼前。 解云洲拧眉,看着这封快把皇上气吐血的信,摄政王的嘲笑都快从纸张上飞出来了。 也许早在翟疆密谋想要从宫中带走世子的时候就想到了后续的事情,他想用赵流光胁迫安南王答应联姻。 赵流光一开始肯定不知道翟疆的打算,不然也不会一门心思的要从宫里逃出去。 自己之所以先摄政王一步把世子从宫里弄出来送到金国去,就是想打乱翟疆的步履,世子比翟疆所安排的要早到金国,相信他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皇上息怒,世子毕竟不是安南王的亲子,只要安南王知道了这一点,世子在摄政王那里也就失去了价值,安南王更不会因此和皇上发生摩擦。”解云洲冷静道。 赵晟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他表情阴沉无比:“世子不是他亲自,郡主同样不是他亲女。” 反 正都不是他亲生的孩子,赵晟相信,安南王知道后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反而会以此为借口,胁迫自己做出妥协让步。 “安南王是聪明人,他知道如何选择才是对他最有利的,安南王手中还有两位孙子,一旦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世子并非安南王亲子,那他那两个孙子就也失去了继承安南王之位的资格,等到安南王百年后,禹州又会重回皇上您的治下。”解云洲安抚着皇上焦躁的情绪。 解云洲在赌,赌安南王无法接受自己辛苦经营了几十年的权势无人继承这一点。 也不会让世子并非亲子这桩丑闻飞的满天下都是。 赵晟突然神经质一笑,他的眼底是浓到化不开的阴鹜:“所以,摄政王不过是在痴心妄想,他太低估安南王对世子的疼爱了。” 明明翟疆应该很清楚权利和子嗣之间的重要性,但偏偏他忽略了这一点。 已经有了两个孙子,于安南王而言,一个‘儿子’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解云洲:“安南王求娶郡主看中的无非就是安南王的权势和对您的威胁,到时候哪怕安南王不给他任何助力,在天下人眼中,他们也是一家人了。” 第八百四十一章 安南王抵达 “翟疆痴心妄想,安南王说到底是姓赵的,只要安南王的脑子没坏,他就知道自己和谁才是一家的!”赵晟用力拍着桌子,把自己的两只手都拍的红彤彤的。 就在此时,议事殿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内侍普通一声跪在了殿门口,大声道:“皇上,安南王抵达皇城了,现在正在城门口呢!” 按说,是该有迎接安南王的仪仗的,安南王从宗法上来说是皇上的叔叔,但是从礼法上来说,他和皇上是君臣关系,而且安南王进皇城是因为世子犯了事,他是戴罪之身,所以仪仗什么的也就被免除了。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皇上想给安南王一个下马威的意思。 赵晟不满内侍大惊小怪的,竖着眼睛怒斥道:“来就来了,怎么还要朕去城门迎接他吗?” 安南王真是好大的架子,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来皇城是来做什么的吗? 内侍苦笑,声音颤抖道:“安南王他下了马车后跪在城门口,不禁腰上系着白布,还痛哭不已啊!” 围观的百姓在知道跪在城门口,带孝子一样的中年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安南王后,看他的眼里不禁多了一分同情。 “多可 怜啊,明明是儿子犯的错,却要老子来偿还,堂堂王爷跪在城门口,也是够诚心的了。” “就是,看在他这么诚心的份上,皇上也该轻拿轻放才是。” 各种议论的声音传入安南王的耳朵中,他低头用宽大的袖子假装擦泪,实则是嘴角压抑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哪怕人群中也有谴责自己的言论,但是大部分还是觉得自己可怜的。 安南王心知自己来赴的是一场鸿门宴,但是他还敢来就是因为他做了足够多的准备。 皇上不就是视自己为心腹大患,想要除掉自己吗? 那他就让皇上没办法对自己动手,不靠武力,而是靠天下人的舆论,皇上本就是逼宫上位,杀了自己的手足兄弟,现在又想杀自己这个叔叔,他该掂量掂量,他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口碑了。 一个遭万人唾骂,却又没几分真本事的皇上,能在那个位置上坐几年呢? 就连解云洲都不得不称赞一句,安南王这一招釜底抽薪玩的漂亮,他是一点也没打算给皇上留面子。 虽然皇上确实有动你的心,但你也不必表现的这么诚惶诚恐,好像下一刻就要因为不恭 顺被皇上杀了一样。 刚刚从翟疆那里感受到威胁的赵晟这次是真的气吐血了。 赵晟只觉得喉头出传来一股腥甜的滋味,随后一口血就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像一口痰一样从他的嗓子里咳了出来。 “啊,快宣太医!”徐内侍拔高嗓音,急急忙忙的上前搀扶皇上,白胖的脸上因为焦急多了几分红润的色彩。 赵晟用袖子抹干净嘴角的血渍,他的面色无比狰狞,解云洲清晰的听到了赵晟的磨牙声。 再一看赵晟的眼睛,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眼角处更是红的滴血,可见他是真的气狠了。 “好一个安南王,你这是反过来给朕一个下马威啊!”赵晟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对解云洲道:“走,咱们好好的看看,安南王到底是何方神圣!” 解云洲看着赵晟的背影,心中替皇上默哀,不管是何方神圣,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本来翟疆的求娶一定不会成功,但从方才安南王的举动和皇上的反应上来看,这个一定已经变成了不一定。 点了几十名的金甲卫和东厂侍卫,一行上百人浩浩荡荡的走到了皇城门口。 赵晟在天子銮驾上搓了搓脸,极力让自 己表现的没那么怨气冲天,他看到了城门口那个身材痴肥,一身素色罗绮的中年男人。 略微黝黑的面孔,手指短粗,鼻孔好似比一般人要大上一些,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到岁月无情的痕迹,但不得不说,安南王不是一个丑人。 身着黄色龙袍的赵晟一出现,所有人都乌泱泱的跪在了地上,口呼万岁,就连安南王也没能例外。 赵晟疾步上前,一脸的痛心疾首:“安南王这是在做什么,真是折煞我这个侄子了,如今皇室人口凋敝,您可是我最近的血脉亲人了。” 安南王嘴角一抽,皇室人口为何凋敝皇上您难道不清楚是因为什么吗? 猫哭耗子假慈悲说的就是皇上您啊! “世子妃还在宫里等着您上香呢,她死的委屈,如今你这个当公公的来了,也该在灵前告慰她几句!”赵晟一下就把话扯到了世子妃身上。 不亚于扯着安南王的耳朵告诉他,你是罪人,是来请罪的,少给朕摆臭架子! 安南王擦了擦泪:“皇上说的是。” 其实在心里,安南王快要恨死皇上了,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就会在人前揭我的短处是不是! 两人心里都不服气 对方,对视的眼神中却都无比的温和。 赵晟伸手虚虚的扶在安南王的胳膊下,一副自己借力给安南王的样子,实则一点力气都没用。 “快起来吧,若是跪坏了膝盖可就是我的罪过了!”赵晟催促安南王快点起来。 在城门口跪了少说有一个时辰了,安南王身体重,全部的上半身重量都压在膝上,他的下半身早就麻了。 皇上催促他起来,他何尝不想呢,但没人搀扶,单凭他自己还真起不来。 可皇上就在安南王的身边假装搀扶着安南王,安南王带来的人根本不敢上前,但凡他们有往前凑的举动,就会被那群身着甲胄的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不许他们靠近皇上半步。 赵晟和安南王僵持在那里,看起来就像是皇上不忍心安南王受罪,努力搀扶,安南王太不识好歹,有意拿荞,就是不起。 不一会儿,安南王的额头上就冒汗了,他心里怒骂赵晟,几乎用尽了毕生最脏的词汇。 一声幽幽的叹息声响起,安南王的眼前出现了一道身着猩红色衣袍的人影,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像是飞起来了一样,再回神的时候,他已经双脚站在了地上。 第八百四十二章 安南王进宫 安南王反应过来后觉得自己很没面子,被一个年轻人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他做王爷的威严统统扫地了。 后知后觉,安南王仔细打量了解云洲两眼,突然笑道:“你就是解云洲吧。” 他用看自家有出息的后辈的眼神看着解云洲,看的解云洲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虽然安南王确实也是他的长辈,但是解云洲可不想和安南王走的有多近。 解云洲脸上挂着疏离的笑,对安南王道:“正是属下,皇上早就盼着您来了,一路上舟车劳顿,王爷快点进宫歇息吧。” 与赵晟催促安南王进宫给他儿媳妇上香不同,解云洲给了安南王台阶下,您快点休息去吧! 安南王道:“我身为外男,虽说是长辈,但到底不好住在宫里,我在皇城里也有宅子,是太祖所赐,我没能住上就去了封地,如今正好可以住进安南王府,好好感受一下太祖的慈爱。”安南王说着眼眶就湿润了。 他口中的太祖就是赵晟的祖父,曾经马背上骁勇的一代帝王,打下了赫赫江山,压着金国足足几十年,可谓是辉煌一时。 听到安南王把自己祖父都搬出来了,赵晟 压着心头的怒火道:“朕在宫中为安南王设了接风宴,这个面子安南王不会都不给吧?” 你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吗? 赵晟攥紧了拳头,笑容僵硬,他的皇宫是什么龙潭虎穴吗?安南王也真是的,非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下自己的面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安南王心知自己推辞不过,只好跟在赵晟的身后,至于他从禹州带到皇城的人手可车架都与当时的赵流光经历过的一样,被暂时扣在了城外,需要先接受盘查才能放行。 至于什么时候结束盘查,那就由不得安南王了。 车架行驶到阔别了二十多年的皇宫门口,安南王仰着脖子,看着巍峨恢弘的宫殿,感叹道:“我上次从玄门离开的时候,我母妃还再世,我还记得她哭的站不起来的样子。” 自那以后母子分别两地,甚至天各一方,安南王连自己的母妃逝世都没被允许回皇城奔丧。 他这次回来,也想去皇陵拜谒自己的母妃。 解云洲骑着马跟着安南王的车架旁,淡淡道:“时移世易,还请王爷节哀。” 马车里传出安南王极轻的笑声:“我都快忘了母妃的容貌了 ,想必她是不会怪我的,只是为何她的在天之灵没能保佑我的儿子儿媳呢?”安南王似乎有些疑惑,有些埋怨。 在天之灵,真的会有这种东西存在吗? 解云洲笑了笑,不再言语。 可安南王似乎觉得寂寞,又对解云洲道:“流光离家之时我再三叮嘱他要和你打好交道,看来他没听我的话,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解云洲心中安南王这是在和自己攀关系,但其心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自己每多和他说一句话,都有可能步入安南王给自己挖好的坑里。 进宫后,安南王被暂时安置在了太极殿,赵流光曾经住过的地方。 日理万机的赵流光还亲自带着安南王到了世子妃遇害的书房,指着早就被洗刷的一干二净的地面对安南王道:“这就是世子妃殒命的地方,当时地上好大一滩血,太医说,世子妃身上近乎一半的血都流出来了。” 赵晟一直打量着安南王的神色,见安南王脸上出现了不自在的表情,越发来劲道:“前两日宫里还杖责了一个宫女,她竟然说自己在太极殿外听到了世子妃的哭泣声,这不是祸乱人心呢吗!” 在一 旁冷眼看着的解云洲不禁在心中叹息皇上太过心急,这一招若是用在那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身上也许奏效,但是安南王吗,他一颗铁石心,不会被皇上三言两语吓到的。 事实上,安南王确实没有恐惧之心,这皇宫可不是太祖时期才盖的,而是风风雨雨的经历了几百年,哪间宫殿里没死上几个人。 唯一让安南王感到不舒服的就是皇上那副看热闹不嫌大的样子,真真是和先帝一样浅薄的人。 当初就差那么一步,自己就能是这个皇宫的主人了,奈何棋差一着,先帝过于阴损才赢了自己。 看着皇上和先帝如出一辙的小人得志只,安南王几欲作呕,但是他忍住了,面上露出哀戚的表情。 “是我教子无方,在禹州的时候亲家就几次上门要我给出一个交代,我本来是想压着那逆子会禹州,交给亲家处置的,但没想到他竟然跑了。”安南王说着还从眼里挤出几滴泪来。 提及世子,安南王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一样,小心翼翼问道:“那逆子还是没消息吗?要不要派我的人去找他?” 这下脸色难看的人变成赵晟了,他哼了一声,道:“他 的下落已经有了,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免得接风宴上你什么都吃不下去!” 这场接风宴上还有别的大臣在场,让他们看到安南王不吃不喝,心事重重的样子,自己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可皇上越是不说,安南王就越能猜到结果不好。 左不过就是逆子死了,虽说这么想着,安南王的心里还有点抽痛,但是相比他落入了皇上手里,已经后续要处理的麻烦,他还莫不如死了。 安南王权衡利弊之后,在心中默默祈祷上苍,还是让那逆子死了吧,如果还没死,就请让他现在就出意外暴毙! 安南王是上午入的皇城,宫宴放在了晚上举办,凡是五品以上的皇城官员都在受邀之列。 歌舞笙乐不断,宴席上热闹非凡,大臣们更是句句恭维着皇上,安南王只是被捎带着问候了几句。 这一场宴席把喧宾夺主演绎的十分生动,解云洲全程滴酒不沾,只动了几筷子炒青菜,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看出了有几名大臣一直在和安南王‘眉来眼去。’ 想来也是,安南王不可能在朝中毫无人脉,否则他也不可能对朝堂上的消息知道的那么清楚。 第八百四十三章 众人心思 解云洲默默地记下了那几人的官职和样貌,打算之后派人仔细的去探查一番,安南王的人还是要趁早拔出掉,不能让他们再成长为第二个高廷尉。 却说安南王也乐得大家不把视线中心放在自己身边,他做出一副自己很忧愁悲伤的样子,宴席上不饮酒,任何人敬他,他都以茶代酒。 赵晟瞥见后有些不满道:“安南王为何不饮酒,是因为朕准备的酒水都入不了你的眼吗?” 言外之意就是你安南王生活穷奢极欲,竟然连皇上的东西都看不上,可见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比皇上高,这是僭越! 安南王面对皇上的指责,有些意外,他恭敬的起身道:“我已经在佛前发下宏愿,以后戒酒戒荤腥三年,为世子妃祈福。”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哪里有长辈替晚辈服孝期的道理,更没有以尊为卑服丧气的道理! “安南王太谨慎了!大可不必如此,你这样世子妃泉下有知也会觉得不安的。”不知是谁出声,劝慰了一句。 可旋即又有人把视线投向了谢丞相,据说谢丞相虽然没像安南王这样清心寡欲的斋戒,但也把谢净檀的灵牌摆在了花厅里,都够 疯魔的了。 “安南王有心了。”赵晟咬了咬后槽牙。 可恶,自己刚才竟然又给了安南王孔雀开屏的机会,安南王装什么,他不就是想让众人都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吗! 自己偏不让他得逞! 酒席快散的时候,赵晟突然道:“世子还有一名侧妃,她是我恩师的孙女,如今正在皇庙里替世子妃守灵,不知安南王打算如何安置她呢?” 皇上一定会给世子塞女人,这在安南王的意料之中,不过是多一张嘴,他很是无所谓,再厉害的细作到时候被带回禹州,严加看管起来,她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既然是逆子的人,那到时候就扶世子妃的灵柩一起回禹州吧,她也是个没福气的。”安南王摇头叹息,看向赵晟,欲言又止的样子。 人是皇上你帮着挑选的,只是皇上你挑的人似乎八字不太好啊,不然世子和世子妃怎么会在她进门后没多久就出了这么多的意外。 大臣中有人也开始展开了联系,白侧妃的身世已经被皇上挑明,当时在郊外发生的惨案大家也都有所耳闻。 难不成是白侧妃命中带煞,刑克了世子妃和世子? 可皇上在赐 人之前都不合八字的吗?还是这一切都是皇上有意为之的? 赵晟看着大臣们五彩缤纷的脸,感受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他猛地起身,冷着脸道:“时候不早了,诸位都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早朝呢!” 他说完在大臣们的恭送声中离开了大殿,走在回议事殿的路上,他还气咻咻的对解云洲道:“朕就知道,他是个不安分的,你瞧他来皇城才几个时辰,就到处卖可怜!” 赵晟对安南王的不满又到达了一个新的层次,他愤恨不已,现在看什么都觉得碍眼。 “朕本想明日就告诉安南王世子的下落的,但看安南王现在这为世子妃难过的样子,还是缓几天吧,免得他太难过了再承受不住!”赵晟咬牙切齿,警惕的打量着解云洲道:“不要让朕知道你在私底下搞什么小九九,否则朕绝不轻饶你。” 已经在外面跟在皇上身后跑了一天的解云洲也没了耐性,他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语气敷衍道:“知道了,臣告退了。” 这个时辰,就算宫门落锁了也得给自己打开! 解云洲腰板挺得比竹子还要直,他走路带风,想要见意欢的心已经快要 从胸膛里飞出来了。 回到厂督府,解云洲发现意欢还没休息,正在蜡烛下摆弄着手中的络子,兴致勃勃的样子。 见到解云洲回来了,意欢乳燕投林般扑进了解云洲的怀抱,还小狗一样在解云洲的脖颈,衣服上嗅探着。 解云洲被意欢喷出来的鼻息弄得直痒痒,一把捏住了意欢的下巴,对她道:“闻什么呢?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宫宴上一定有很多漂亮的女人吧。”意欢抬头,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用吃醋的语气道。 解云洲对这样的意欢简直毫无招架之力,他大呼冤枉:“都这么久了,你还在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吗?你可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他用那双仿佛盛满星河的眸子谴责着意欢。 瞬间,意欢心软软的,她刚才只是和解云洲玩闹呢,意欢立即笑嘻嘻的搂住了解云洲的脖子道:“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想你,那个金烈又上门了,听门房说,他足足在门口占了一个多时辰呢!” 若不是安南王进城了,估计他还会一直守在厂督府门口,这样意欢觉得心里毛毛的。 解云洲闻言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对意欢道:“我会处理 好,保证明天他不敢再来了。” 金烈可是带着翟疆的任务来的,估计明日金烈就会想办法接触安南王去了,解云洲猜安南王会疾言厉色的拒绝。 意欢突然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两只眼睛都泪盈盈的,她扯了扯解云洲的衣服:“我困了,咱们早点休息吧。” 她一点也不好奇宫宴上都发生了什么,左不过是一班大臣在那里互相恭维,心里恨不得骂死对方,脸上还得笑盈盈的。 想一想意欢都替他们觉得累,躺在床上的时候,意欢小声问解云洲:“淑妃和瑶妃弄得那个什么祈福宴我能不能去,我想去看看皇后娘娘,听说她这次病的厉害。” 解云洲想了一下同意了,毕竟安南王来了,皇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安南王身上。 高云瑶是个激灵的,她知道皇上不会允许后宫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一定会安安静静的,至于淑妃,就算意欢和她对上了,也不会输的。 “安南王曾想与我交好,但被我挡了回去,你若是不小心碰到了他,千万不可与之多说什么,他不是个好相与的。” 解云洲想说的是安南王可不是世子那样的傻瓜。 第八百四十四章 方术士的提醒 意欢心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安南王能成为皇上的心腹大患,不用细想都知道安南王一定是棘手的人,自己是有多没脑子,才会要去与安南王凑近乎,或者与之为敌。 但意欢也心知肚明解云洲这般千叮咛万嘱咐并不是不相信自己,而是太过在乎自己了,自己一时半刻的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就心里发慌。 “你放心吧,我去一趟宫里,你快点把那个金烈处理好,我可不想每天都听到下人禀报说他又来求见了。” 提起这个人,意欢的小脸就变得皱巴巴的,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意欢反感金烈不仅仅是因为他在皇城门口那暴虐的举动,更是因为意欢从对方的言语中察觉到了金烈对自己的轻蔑。 意欢心里即委屈又愤怒。 哼,你算哪根葱啊,还瞧不起我! 听出了意欢语气里的不开心,解云洲的表情也越发严肃,金烈一直对厂督府纠缠不休,传出去对自己和意欢的名声都不好。 这皇上知道了,皇上又要猜忌自己是不是和金国的使者有所勾结。 不想多招惹麻烦,解云洲捏了捏自己的手掌,眼底闪过一抹危险的寒芒。 “你放心 吧,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金烈其人表里不一,口蜜腹剑,想来他还预备着不少阴招等着对付自己和意欢呢! “大人,方术士从宫里传出消息来了。”一名东厂侍站在门口处说道。 解云洲本来是想多陪意欢一会儿的,上次帮意欢画好的纸鸢还没上好颜色呢。 见解云洲露出纠结之色,意欢连忙伸手在解云洲的后腰上推了几下。 “快去吧,正事重要,忙完了再陪我也不迟。” 意欢越是懂事,解云洲心里就越发愧疚,他宠溺的在意欢的颅顶上亲了一下,充满了磁性的声音在意欢耳边低语道:“我一定早点回来,好好补偿你!” 真是不正经! 意欢用力推了一下解云洲的胸膛,红着脸娇嗔道:“快去忙你的吧,少在这里花言巧语地哄我了!” 说罢意欢一跺脚,躲进内屋去了,还用宽大的袖子遮挡住自己的脸,不让解云洲看。 解云洲是哈哈笑着出屋子的,他的笑声在出了屋门后就停下了,脸色瞬间僵冷,好似千年玄铁刚才冰库里拉出来一样,阳光底下还往外冒着白色的寒气。 站在门外等候的东厂侍卫不禁大了个寒颤,他 刚才是不是打扰到厂督和厂督夫人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东厂侍卫更委屈了,可方术士说有及事必须马上见到厂督大人啊! 一路到了书房,解云洲看到方术士自顾自的斟茶品茗,看起来悠闲自在,好似到了他自己的地盘上一样。 “什么事儿?派人传消息不成吗?你怎么又来了?”解云洲语气不满。 方术士起身,脸上一闪而过一抹委屈之色,他清了清嗓子道:“皇上让我给翟疆和安南王郡主合八字,不过我并没有明说两人相不相配,只是说两人都八字平平,不知皇上是如何打算的。” 方术士怕自己说两人八字不合,皇上会脑子一热同意了这桩婚事,好让郡主克死摄政王,若是皇上本就意动,想让安南王难受从而同意摄政王的求亲,那自己说两人八字相合岂不是也如了皇上的心意? 思来想去,他只有暂时含混过去了。 闻言,解云洲也蹙眉,满心不解,他在书房内踱步,静谧的书房内静的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就在此时,书房外又传来一道压低的声音:“大人,有密信!” 解云洲也不避讳方术士在,打开门,接过了一个拇 指大小的竹筒,打开竹筒的蜡封,从里面倒出一张卷成卷的小纸条。 把纸条展开后,解云洲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迎上方术士好奇又激动的神色,轻声道:“安南王郡主隐藏身份,就在此次的随行队伍中!” 这密信就是冬蕊传来的,她一直在安南王郡主身边伺候,此前一直都在城门口等待盘查,直到三个时辰前才被放行入皇城,现在就在安南王府。 最让方术士激动的是,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终于见到成效了,厂督大人竟然主动告知了自己密信上的内容,他离成为大人的心腹又更近了一步! 解云洲瞧着方术士那兴奋的样子只觉得有些恶寒,他转过去不看方术士的脸,这才舒服了一些。 “安南王此举是何用意,带着郡主入皇城,难道他已经知道了郡主并非是他的亲生女儿,所以才如此不在意?” 除此之外,安南王的举动实在是说不通,总归不会是郡主吵着闹着要来的吧,若是如此,冬蕊的密信上怎么可能不解释? 方术士:“难道是摄政王和安南王早就达成了共识,两人决定合谋,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逼迫皇上同意 这门亲事?” 可皇上突然让自己算摄政王和安南王郡主八字是否相合也让方术士觉得费解,毕竟皇上之前表现出的样子可是十分反对这门亲事的。 “皇上的心思暂时可以放在一边,最重要的就是安南王的态度,虽说他是来带着世子妃的棺椁回禹州的,但皇上不会轻易放他离开。”解云洲的脑海里飞速运转着,他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赵晟知道他无法一直把安南王留在皇城,但能多留安南王一天,就能多让安南王提心吊胆一天,他在禹州的事物也会堆积的越多。 只要让安南王不高兴,他就开心! 安南王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是心中有所不甘,也只能暂时委曲求全,至于他回到禹州后想怎么折腾,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如找个机会探一探安南王的口风?如今世子跑了,等同于叛逃,这个世子是做到头了,可安南王的孙子还没请封呢吧?安南王这次会不会顺便给孙子请封?”方术士斟酌着说道。 电光火石间,解云洲的灵台一下就清明了,他脸上也逸出了一丝喜气。 “对了,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第八百四十五章 退还银子 赵流光这个世子已经失去了作用,可安南王手中还有两个健康活泼的孙子。 如今世子妃又没了,那两个孩子能依仗的就只有祖父母,这和重新养两个自己的亲生子又有什么区别! 难保安南王不会为了替孙子请封就做出牺牲女儿这样的事情来,女儿固然受宠,但和延续自己的血统和王侯爵位来说,瞬间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解云洲冷哼一声:“安南王这只老狐狸,他早就做好了打算,准备拿郡主当退路呢!” 眼下安南王还不知道赵流光的去处,更不知道摄政王的心思,但是他还是带着郡主进了皇城,他想从谁入手呢? 皇上和郡主是堂亲,不可能联姻,皇城里又没有适龄的皇亲国戚与郡主婚配,安南王难不成是想把郡主嫁给哪位年长的臣子当填房? 就在解云洲开始思索皇城中丧妻的官员的时候就听到方术士突然道:“坏了,厂督大人,安南王可能是冲着你来的呀!” 闻言,解云洲一愣,他生气道:“什么叫冲我来的?” 顾不上厂督大人阴沉的脸色,方术士道:“虽说厂督夫人也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但是和安南王郡主还是有所差别的,无论从那 方面看,都是安南王郡主还皇上更亲近一些!” 既然解云洲已经娶了意欢,那同样可以娶安南王郡主,此举不但可以达到安南王拉拢解云洲的意图,还能让皇上也满意,毕竟皇上十分乐忠于给解云洲添堵。 这下就连解云洲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起皇上的用意,如果真被方术士猜中了,皇上极有可能会同意。 毕竟郡主嫁给哪位大臣,皇上都会疑心安南王与之暗通款曲,唯有郡主嫁给自己,皇上才会放心。 皇上对解云洲主打一个癞蛤蟆趴脚面,恶心人。 呵呵,解云洲被这个猜想给气笑了,他对方术士道:“这次的消息你传递的很及时,算你有功。” 方术士美滋滋,仙风道骨的气质也染上了一丝俗气。 “能为厂督效劳是我的荣幸,不过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方术士担忧的问道。 皇上信自己但不全然偏听偏信,他一定还找了别的术士来算郡主和摄政王的八字,眼下皇上心意不明,算出的结果在皇上眼里不重要,但自己不能再用敷衍的态度对皇上,否则皇上对自己生出更多的不满。 “我会自己看着办,你暂时不要掺和,皇上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 么,通报我一声就行。”解云洲给了方术士一个信任的眼神。 方术士只觉得自己比喝了龙髓凤血都要热血澎湃,气血充盈,瞬间就有了手撕敌人的力气。 “是!” 带着满腔的热血,方术士乔装一番,从厂督府的后门离开,偷偷地潜回了宫里。 而方术士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得知瑶妃方才来找过自己,还留下了一千两银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一千两烫手,而且方术士也不缺这一千两,他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叫人给瑶妃送回去吧,就说我这里自有皇上照顾,不用后宫的银子。” 越想越觉得无语,瑶妃虽然从皇后那里暂时接过了宫权,但自己又不是后宫之人,瑶妃给自己送银子,虽说有讨好之意,可未免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方术士一点也不怕惹恼了瑶妃,只要有皇上在,这些妃嫔什么的他是一个都不怕,有本事就跑到皇上那里去哭诉,看皇上会偏向谁! 暮云阁。 银秀面色难看的走进了主屋,对着高云瑶道:“娘娘,方术士派人把银子都送了回来,还大张旗鼓的,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看到了。” 闻言,高云瑶正在给皇上绣 寖衣的手也顿住了,她抬起眼眸道:“只是把银子送回来了,还说了什么没有?” 方术士难讨好,这一点早在高云瑶的意料之中,但是谁不爱银子呢?不过是一千两银子,就算是皇上知道了,自己也有借口描摹过去。 可这个方术士竟然如此不识抬举,还把银子送回来了? 银秀:“方术士没让那些人传什么话,只是外面怕是要议论娘娘您热脸贴冷屁股了。” 想一想,银秀就替瑶妃尴尬起来,说起来,这也算是娘娘掌了六宫之权之后办的第一件事,没成想方术士会这么不给面子。 高云瑶冷冷一笑,继续绣寖衣。 “他不要就算了,倒也省了本宫的心思,只是这次给脸不要脸,以后可再别想从本宫这里捞到半点好处。” 不过就是凭借着会揣测圣心,这才有几分体面的术士,三番两次的下自己的面子,真当自己奈他不何了不成? “娘娘犯不上和那样的人置气,比他有本事的术士也不是没有,娘娘何不细细的寻摸几个来,到底是自己人用起来更贴心些。”银秀深知自己人这三个字对瑶妃娘娘的威力,语气里满是鼓动。 之前高云瑶已经警告过银秀一 次,让她不要擅自给自己出主意,但这才没过多久银秀就又暴露出了她心大的一面。 “不要自作聪明。”高云瑶眼皮都没抬一下,警告了一句。 想要找人顶替方术士,这样的事情高廷尉已经做过一次了,可惜没见成效,自己的手段还不如高廷尉,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娘娘......”银秀还想在说些什么,但发觉瑶妃娘娘周身的气势越来越冷,似乎有发怒的迹象,她立即话题一转道:“给皇后娘娘准备的祈福宴已经按照娘娘的要求准备的差不多了,只差定日子了。” 这场祈福宴是高云瑶花费了心血去准备的,从菜品到杯,碟,碗,盏的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她想让所有人都看到自己的能力并不亚于皇后娘娘。 所有的人都该好好的掂量掂量,是该做自己的朋友还是敌人了! “后日就是十五了,就定在十五那一天吧,几现在就派人去把请帖都发出去,你去盯着点,不要让下面的人出了纰漏。”高云瑶说完眼睛又回到了绣活上。 银秀领命,出了屋子。 高云瑶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心中暗忖,自己的奴仆运真差,怎么净挑选了些心大的奴才呢! 第八百四十六章 淑妃惊胎 银秀亲自去派发请帖,送到唐淑媛宫里的时候,看到唐淑媛正在和一名老嬷嬷学打络子。 见到银秀,唐淑媛很是客气道:“是瑶妃娘娘有什么吩咐吗?竟然还劳烦银秀姑姑走这一趟。” 银秀是瑶妃身边的大宫女,平时传个口信什么的,小宫女就够用了,能让银秀跑这一趟,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唐淑媛的心里敲响了警钟,她的眼里透出了警惕之色,早就听说瑶妃不是善岔,如今,她终于要对自己动手了吗? “我们娘娘准备给皇后娘娘办一场祈福宴,就定了后日,还请淑媛娘娘赏脸,务必出席。”银秀语气客气道。 唐淑媛摸了自己自己还没显怀的肚子。 本来是不想到处走动的,但又不能不给瑶妃这个面子。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唐淑媛可不想在瑶妃初掌宫权的时候就得罪了瑶妃,只好硬着头皮应下了。 “好,本宫知道了,到时候一定会去!” 唐淑媛还请银秀留下饮一杯茶,银秀拒绝了,恭敬的退出了屋子。 伺候唐淑媛的宫女有些愤愤不平道:“奴婢听说,瑶妃给方术士送去了一千两银子,但是被方术士给退了回来, 怎么到了娘娘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娘娘还怀着身子呢!” “噤声!你有胆子招惹瑶妃,我可没那个胆子!”唐淑媛瞪了说话的宫女一眼,“再多说一句,你就等着另寻去处吧!” 那说话的宫女一缩脖子,抿紧嘴唇,眼底划过一抹懊恼之色,但又立即换上畏惧的神色。 “奴婢再也不敢了!” 唐淑媛摸着自己的肚子,陷入了思索之中,自己在后宫的地位尴尬,虽有身子,但待遇却远远不如淑妃和高婕妤,看不出皇上对自己的重视。 她现在只能盼着自己肚子里的是个皇子,以后也算是有了依靠。 唐淑媛本来是想去投靠皇后娘娘的,但现在皇后娘娘自顾不暇,剩下的宫妃中没有她信任的人,她只好像高婕妤一样,非必要,不迈出自己的寝宫半步。 可一场宫宴闹哄哄的,万一自己被冲撞了可怎么办! 叹息一声,唐淑媛心中感慨自己人微言轻,心里面酸酸的,这就是自己削尖了脑袋也要往宫里钻的下场! 很快,瑶妃给方术士送礼又被方术士退回去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后宫,旋即妃嫔们又都接到了瑶妃的请柬。 淑妃宫里,淑妃气的大摔东 西,瞪着眼睛看向银秀:“她怎么自己就把日子定下了?现在你们只是来知会我一声吗?不行,我不同意,另换一个日子。”淑妃不依不饶的。 她不是真的对这个日子有什么不满,纯粹就是无理取闹,气恼瑶妃真的什么都不和自己商量,明明是自己出钱,却什么主都做不了! “可是,奴婢奉命阖宫都通知了,轻易更改不了啊!”银秀小声道,她的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显然是被打了。 淑妃更火大的,气的肚子抽痛,手指颤抖着指着银秀的鼻尖:“好啊,你们主仆真是欺人太甚!” “啊!”身下突然涌出了一股热流,淑妃瞪大眼睛,惊恐的叫了一声,“快宣太医!” 不多时,空气中就弥漫开了血腥气,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淑妃娘娘的身下,只见她的襦裙已经被血给染红了。 银秀一看淑妃竟然激动的落红了,理智瞬间就被恐惧所击破,万一淑妃流产了,自己一定会被牵连的,不行,她得去找瑶妃娘娘救自己! 趁着淑妃宫里人仰马翻,没人注意到她,银秀撒丫子,一路狂奔回到了暮云阁。 守门的小宫女只看到了银秀风一样的影子 ,随后就听到主屋里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哭喊声:“求求娘娘,救救奴婢吧!” 高云瑶被吓得心脏狂跳,手里的针一歪直接就深深的扎入了指腹中,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落在了她绣了整整七天的寖衣,这衣服是要献给皇上的,可现在染上血脏了,等于白费了这么多天的心血。 可银秀全然没看到瑶妃的脸色,她慌的六神无主,跪在地上膝行几步。 “娘娘,奴婢不小心惊了淑妃的胎,淑妃她流了好多的血啊!” 她死定了,真的死定了,可自己明明是按照娘娘的吩咐去做的啊,哪里都没出差错! “你说什么!”顾不上绣品不绣品的了,高云瑶腾的站起来,脑袋一阵眩晕。 反应过来后,高云瑶疾言厉色道:“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高云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万万不能和自己有任何牵扯,淑妃惊胎可不是自己支使的,而是这个大胆刁奴。 银秀被钳制住了一双胳膊,被押送到了淑妃的寝宫处,她被按在大殿前的空地上,听着屋里传出淑妃痛苦的呻吟声。 淑妃的宫女一看到银秀就各个都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扑上去从银秀身上撕扯 下一块肉来。 本来淑妃娘娘被皇上所厌弃,他们这些做宫人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好不容易淑妃娘娘怀孕了,大家都等着淑妃娘娘诞下皇子,他们跟着鸡犬升天呢,没想到就被这个贱人弄的惊胎了。 连带着瑶妃都挨了淑妃宫人的白眼。 高云瑶气的心里恨不得直接杀了银秀,她才在宫里说完这奴婢心大,不成想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把天都给自己捅出来一个窟窿来。 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出来,淑妃呻吟的声音变小了许多。 高云瑶心想,淑妃不会是要不行了吧? 她正这么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内侍尖锐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 高云瑶抬脚便迎上上去,她把自己掐出了眼泪,做出可怜无辜的样子刚要开口,就被打了一个巴掌。 “毒妇,竟然敢谋害皇嗣!”赵晟怒声道,他气的双目泛红。 高云瑶捂着脸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她被打的半侧不仅脸颊肿痛,就连耳朵也嗡嗡直响。 皇上这是真的动气了,可自己也真的无辜啊! 高云瑶跪在地上,哭泣着道:“此事真的与臣妾无关啊!臣妾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皇嗣啊!” 第八百四十七章 查明真相 太医见皇上来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对着皇上道:“淑妃娘娘肚子里的龙胎十分危险,这次侥幸保住了,可能不能足月生产还是未知数啊!” 说着,太医抬起袖子擦了下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子,他心跳如雷,生怕皇上一个不高兴就让自己全家都给淑妃娘娘陪葬。 一旁的银秀在看到皇上打了瑶妃娘娘这一幕之后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瑟缩着脖子,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皇上,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不过是按照瑶妃娘娘的吩咐来给淑妃娘娘回话的!” 一个奴婢大呼小叫的,没有皇上的允许还敢喊冤,徐内侍眼神凌厉,给身旁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小内侍立即上前,扯下了银秀的袖子,塞进了她的嘴里,并斥责道:“该死的奴才,惊扰了屋子里的淑妃娘娘,你是诚心的吧!” 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银秀还在奋力挣扎,她哭的涕泗横流,最后把视线移向了瑶妃,满眼的恳求。 瑶妃娘娘,求您救救奴婢吧! 即便是读懂了银秀的表情,高云瑶还是心中狠狠的将头转了过去。 不过是一个奴婢,也敢攀咬自己,还大言不惭的在皇上面前喊冤,怎么看都该 乱棍打死! 这时,屋里的淑妃突然气若游丝的哀声道:“皇上,皇上来了没有,我要皇上!” 这一瞬间,赵晟的脑海里涌出了往日和淑妃情浓时候的日子,那时候的淑妃天真烂漫,行事虽然跋扈,但都在自己容忍的范围内。 是在自己大婚迎娶皇后之后,她才变得举止失了法度,言行无状起来,想来是太过重视自己,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心中有了别人的缘故吧。 赵晟的心中又燃起了对淑妃的怜爱,他走到了淑妃的窗下,对着屋内柔声道:“朕在呢,淑妃你好好养着,等你生下了孩子,朕一定好好补偿你。” 本来晕晕沉沉的淑妃在听到了赵晟的声音后,瞬间就眼睛睁的老大,她欣喜道:“皇上,真的是皇上,不是臣妾幻听吗?” 皇上竟然来看自己了! 淑妃恨不得现在就从床上爬起来,好好梳妆打扮一番,争取复宠,可是她动一动,就觉得腹部剧痛,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下刚才流了好多血。 “皇上,你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臣妾......”淑妃语气幽怨,哭的很是可怜,听起来像是要与世长辞了一样虚弱。 赵晟听得揪心,就对淑妃道:“爱妃 ,不要多说了,好好休息,朕现在就派人去把梁国公夫人接进来陪你。” 说完,赵晟转身看着跪在院子里的瑶妃和那个挣扎不动了的婢女,冷声道:“把她们两个都给我带到议事殿去!” 高云瑶眼底闪过一抹恨意,所怨恨的对象里不仅是银秀,淑妃还有皇上。 方才皇上那一巴掌彻底打碎了自己的体面,阖宫上下一会儿都会知道自己因为淑妃挨了皇上的巴掌,以后她还有和颜面执掌后宫! 但她没有表现在面上,反而挺直了腰杆子,大.大方方的任由路过的宫女内侍偷偷打量自己。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问心无愧! 议事殿。 赵晟端坐在大殿的龙椅上,目光入冰锥一般射向不卑不亢的瑶妃,问道:“你是不是对淑妃心怀怨恨,怨恨她害的你第一个孩子小产,从而想要报复她?出此下策?” 闻言,高云瑶立即露出哀戚的神色,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眼扑簌簌的往下落。 “皇上心中,臣妾就如此不堪吗?明知皇上有多重视淑妃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冒着如此的大不韪去谋害她?” 原来皇上一直都知道,高云瑶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皇上 知道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被淑妃算计的小产的,但是他并没有惩罚淑妃,反而像是此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这让高云瑶遍体生寒,原来自己从来都没真正的了解过皇上,寡情薄幸这四个字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皇上了。 “况且臣妾才刚从皇后手中接过宫权,行事再怎么谨慎小心都不为过,又怎么敢去触淑妃的霉头,替臣妾传话的宫女时臣妾从浣洗房提拔上来的,不知是谁安插的人手,皇上该好好查一查她。”高云瑶的目光扫向了银秀。 她对银秀道:“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这一问中带着些怨气,也带着些疑惑。 高云瑶自问对银秀爷算过得去,她实在不懂,银秀为什么要惊淑妃的胎? 不想偏听偏信瑶妃的一家之言,赵晟让人把银秀的堵嘴布扯开:“你说说,淑妃为什么会惊胎。” 银秀被这阵仗吓傻了,知无不言,抽泣道:“奴婢奉了瑶妃娘娘的命,去淑妃娘娘那里禀报祈福宴的日期,淑妃娘娘大怒不已,怪瑶妃娘娘没和她商量就自作主张,又是摔东西都是大喊大叫的,然后就开始下身流血了,奴婢真的什么都没说啊!” 她一边哭,一 边求饶,哭的人心里发毛,聒噪极了。 徐内侍又赶忙让人把她的嘴堵上。 高云瑶后背挺直了,看向赵晟的眼里都是一副皇上冤枉了臣妾的委屈样子,她的半边脸高高肿起,看着十分凄惨。 至于银秀所说的话是真还是假,派人去淑妃宫中一问便知,谅淑妃宫人也不敢隐瞒造假。 不多时,赵晟派去淑妃宫中的人就带回了消息,银秀所言非虚,淑妃惊胎纯粹是因为淑妃自己脾气大,自己作的。 赵晟:“朕倒是委屈了瑶妃了。” 他说着上前把高云瑶从地上搀扶起来。 假模假样,高云瑶心中哂笑,皇上对自己的情谊都是装出来的,他只是想全他自己的面子罢了。 “臣妾不委屈,一切都以皇嗣为重,臣妾自己不争气,没能为皇上绵延后嗣,淑妃娘娘身怀龙嗣,再珍视都不为过。”高云瑶一脸的没关系,臣妾可以委屈,只要是为了皇上,臣妾作什么都可以。 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受不了高云瑶这样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眼神。 赵晟得意,果然自己魅力非凡,瑶妃也是个识大体的! “不过......”高云瑶忽然话锋一转,失落的捂住了自己肿起来的脸。 第八百四十八章 皇上道歉 赵晟有些不自在,好好的一张美人面被自己给毁了,他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 “爱妃但说无妨,你想要什么补偿,朕开私库给你选好不好~” 皇上容颜俊朗,再加上这小意温柔的语气,说不出的旖旎,让人春心萌动,如果不是自己在的脸高高肿起的情况下。 高云瑶不为所动,甚至有些想笑,她面上却很是温温柔柔的样子,不怨不妒道:“皇上,臣妾才没惦记您的私库呢,臣妾是在想,后日就要举办祈福宴了,臣妾的脸确是这副样子,到时候怕是没法见人,该换个来住持大局才行。” 眼下淑妃惊了胎,高婕妤又月份大了起来,剩下的妃嫔们不是位分低就是根基太浅,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赵晟不由得也拧紧了眉头,他沉吟了一会儿,也觉得事情棘手,问道:“你心中可有人选?” “有个现成的,且皇后娘娘也满意的人就在眼前,皇上怎么把厂督夫人给忽略了!”高云瑶遮掩着自己肿起来的半边脸,对着赵晟露出娇嗔的一笑,倒也有几分风情。 赵晟也眼前一亮,他有些幸灾乐祸,继而笑出了声:“是朕疏忽了!” 旋即,他招手叫来了徐内侍:“立 刻去把厂督夫人和厂督给朕请进宫来,祈福宴还有招待安南王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少的了他们两口子呢!” 赵晟为瑶妃的机智而感到欣喜。 “去开朕的私库,把那一匣子的东珠都给瑶妃拿来,让瑶妃打成冠戴吧!”赵晟大手一挥,赏赐的那叫一个大气。 东珠难得,要知道只有皇后才配戴东珠,自己不过是一介妃嫔,皇上为了补偿自己,破例赏赐自己东珠戴。 她知道自己该感恩戴德,也如心中所想,对着皇上郑重的行了礼:“皇上厚爱,臣妾不敢不从,但是东珠贵重,臣妾不敢僭越,皇上还是多赏赐臣妾些宝石头面吧。” 赵晟丝毫不觉得瑶妃是在欲拒还迎,他这个人重规矩,但是规矩也没有他自己的心意来的重要。 “你放心,不过是区区东珠,只要伺候好了朕,以后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赵晟拉开瑶妃遮挡着脸颊的手臂,轻柔的摸了摸她肿起来的脸,“以后朕一定不会这么鲁莽了。” 高云瑶心说,那才有鬼了,皇上向来随心所欲,想打自己巴掌,那还不是随手的事! 只是在为难意欢和解云洲这一点上,两个人算是“志同道合”了,两人 相视一笑。 赵晟对瑶妃的识趣儿越发满意,又对徐内侍道:“再把朕私库里那尊白玉观音送到暮云阁去。” 他对高云瑶道:“咱们都还年轻,只要你诚心礼拜,一定能再怀上孩子的。”赵晟看向高云瑶的眼神那叫一个情意绵绵。 要不是脸上还在发热发痛,高云瑶还真要以为皇上眼底有自己呢! 她做出害羞的样子,低垂着头:“那臣妾可就等着了,皇上您以后一定要多来啊!” 议事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赵晟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批阅堆成了好几摞的奏折。 另外一边,太极殿内,一名年轻娇俏的女子正挽着安南王的胳膊,不依不饶道:“父王,我不想住在这里了,咱们出宫好不好!” 郡主赵琉璃一想到嫂子就是在这里殒命的,浑身不舒服,背后冒凉气,总觉得嫂子的阴魂还在周围不停地窥伺着自己。 她心里委屈,父王不顾母妃的反对,质疑要带自己来皇城,为此母妃搬出了外祖父家都无济于事。 临走的时候母妃嘱咐自己要多长一个心眼,不要事事都听父王的,赵琉璃还没品出什么不对来,但也没把母妃的话直接告诉给父王。 被女儿缠的没办法,安南王现在脑袋上的包比佛祖头上的还要多,他忍着要发火的怒气,对郡主道:“乖,别闹了,我也想出宫啊,可是皇上不允许,咱们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呢,凡事都得听人家的!” “还有。”安南王表情严肃,“跟你说过,不许叫我父王,要叫我王爷,你也不想被皇上知道你是郡主吧,当心和你哥哥一样,再也回不去禹州!” 提及赵流光,安南王表情深沉了几分,他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没有比他这个当老子的再了解的了。 他是少了几分担当,但也有几分急智,能当个合格的守成者,勉强算是合格的继承人。 可自从他来了皇城就昏招屡出,一步步的把他自己作入了深渊,其中未尝没有皇上在推波助澜。 安南王思及此,对皇上更加谨慎,那日在大殿上,皇上眼底闪过的幸灾乐祸被他给发现了。 直觉告诉安南王,皇上一定有后手等着自己,极有可能与那逆子的下落有关。 可是赵琉璃不知道朝堂上的那些是是非非,她只知道自己从禹州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郡主变成了处处受制的婢女。 “哼,父王一点都不疼我了!” 赵琉璃气的直跺脚,转身哒哒哒的跑出了屋子。 冬蕊早就易容过,所以并不担心自己会被认出来,她已然是郡主的心腹,连忙跟上去道:“郡主,王爷说的有道理,咱们还是谨慎些好,宫里的耳目众多,万一被人发现了您的身份,麻烦就多了。” 郡主是头顺毛驴,她不爱听人训诫,但是对冬蕊这个和心的婢女还是愿意听几分的。 “父王既带着我来了皇城,却不许张扬我的身份,这是什么道理,我现在还没弄明白,父王只当我是小孩子,一味的搪塞我。”赵琉璃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好不委屈。 冬蕊一边安慰郡主一边道:“郡主快别哭了,再把眼睛哭肿了,听说宫里在准备给皇后娘娘的祈福宴,咱们到时候也可以解解闷了呀!” 她知道郡主爱热闹,这件事一定能吸引到郡主的注意力。 赵琉璃一听,露出了一些向往的神色,她吸了吸鼻子:“哼,父王他肯定会拦着不许我去的,他现在就怕我出风头!” “我倒是想看看厂督夫人到底长什么样的,竟然能把传闻中那个冷血阎王管的服服帖帖的!”赵琉璃的心里生出了比较的心思,眼里燃烧着斗志。 第八百四十九章 再见冬蕊 冬蕊比赵琉璃更想见到厂督夫人,一想到夫人她的心里就酸酸涩涩的。 也不直到夫人心里还有没有自己的位置。 “你说解云洲到底长什么样?之前在兄长的信里把他描述得像谪仙一样,我非得看看不可!”赵琉璃握紧拳头,一双灵动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彩。 她如今正是爱慕青春的年纪,之前一心想要嫁给谢净檀,甚至还做出个抢亲这样的糊涂事。 再加上她在禹州一直备受追捧,自认天底下能配的上自己的男儿寥寥可数! 这解云洲虽然是个阉人,但他的名声天下远播,若是他也能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那自己岂不就是天底下所有女人都艳羡得对象了? 不一会儿,负责打探消息的内侍就赶到了安南王的房内,道:“皇上宣了厂督和厂督夫人入宫小住。” 此话恰好被来找安南王撒娇的赵琉璃听到了。 她忙不迭的拉着冬蕊回到自己的房间,兴致勃勃道:“快替本郡主梳妆!务必要让本郡主把那个意欢比下去!” 郡主的口吻嚣张的很,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闻言,冬蕊心中驳斥道,你远远没有我们夫人好看! 但面上,冬 蕊比郡主的奶娘还要语气亲切。 “我们郡主本来就样貌赛天仙,不用打扮都好看!” 她手上快速动作着,给赵琉璃打扮的甚是娇艳,也恰恰是解云洲最讨厌的那种样式。 保证厂督大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得知解云洲要进宫,安南王即刻命人把太给解云洲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 他是年长的人,自然知道讨好一个男人就药从讨好他最在意的人和事物开始。 哪怕解云洲最中意的是一条狗,他也会放下身段去讨好。 解云洲和意欢得知了宫里发生的事情后对视一眼,所有的好心情都消失殆尽了。 坐在去皇宫的马车上,意欢漂亮的小脸蛋皱在一起,眉毛拧紧,揪吧着手里的帕子道:“真是可恶,高云瑶安分一会儿都不行吗?皇上竟然还没夺了她的宫权?” 解云洲瞧见意欢气呼呼,小河豚一样的样子,心中生出了逗弄的心思,他一下就捏住了意欢撅起来的嘴巴。 在意欢谴责的视线中,他闷闷得笑出了声,舒朗的眉眼越发吸引人。 意欢白了解云洲一眼,明明是在被欺负,她心里却觉得甜蜜。 解云洲松开了自己作怪手。 “ 眼下能管理后宫的就只有她了,皇上不想后宫更混乱烦心,就只能选她。” 这就叫矮子堆里拔大个,实属无奈之举。 “要不是想见皇后娘娘,我也想称病不进宫。”意欢叹了口气。 她从上了马车开始就右眼皮狂跳,都说左眼皮跳财右眼皮条灾,哼,进宫准没好事。 暮云阁内。 高云瑶冷着脸回宫,进了屋子后就把所有的宫女内侍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里的娇美面容被隆起来的五指印毁了七分,美人的眼神阴毒,像是伺机报复的毒蛇。 “淑妃,这次算你命大,本宫迟早要报!” 高云瑶捏弯了一根金簪,深深的呼吸了好几次,这才让自己翻涌的心潮平息了一些。 她给自己得脸颊敷上了药,再心中暗暗告诫自己,皇上是不可信的,她必须要手握皇子才行! 至于银秀,她已经被淑妃那边惩罚过了,就算她不是故意的,可她确实惊扰了淑妃的龙胎,自己也不可能再把她给领回来了。 “娘娘,厂督和厂督夫人已经到宣光殿了。”门外传来了战战兢兢的女声。 如今大家都知道了瑶妃娘娘难伺候,但凡是到了她身边 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宫女伺候起瑶妃来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高云瑶不需要和下人交好,她们惧怕自己反而更好,如此办起差事来就不敢应付糊弄自己了。 “知道了,退下吧。”高云瑶冷声道。 祈福宴都已经准备好了,意欢无非就是去当个好看的摆设能镇住场面罢了。 她之所以提议让意欢来,也是不想让别的妃嫔沾光,再加上找个由头把意欢弄到自己眼皮底下。 最好能借意欢的手,让皇上彻底厌弃淑妃,她肚子里的小孽种也掉下来才好! 宣光殿。 高大的石榴树已经发芽,一树翠绿,看起来长势喜人。 意欢仰着头,几乎可以预见秋日里硕果累累的样子。 “厂督大人,安南王的人送了礼物来,就再门口侯着呢。”春祥收拾完东西,走到石榴树下道。 “躲开了金烈又来了安南王~”意欢嘟囔了一句。 春祥又面色有异的道:“外面的人说了,安南王交代过,一定要两位亲自过目才行。” 见夫人和厂督大人都露出不解之色,春祥动了动嘴唇,无声的发出“冬蕊”二字。 意欢得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抬脚就往宫门口的方 向走。 但是她还没走几步就被解云洲伸出胳膊,揪住了后脖领子。 “等一会可不能暴露了冬蕊的身份!”解云洲嘱咐了一句。 意欢现在还不知道安南王郡主也来了。 能让冬蕊一起来送礼物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安南王郡主也在送礼的队伍中。 解云洲心生提防,松开了手之后在在意欢身后,也到了宣光殿门口。 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欢喜,生怕自己太失态惹得安南王得人猜忌冬蕊,意欢板着小脸看向送礼得人。 她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 嗯?在哪儿呢?她怎么没看见冬蕊啊? 安南王准备的礼物十分丰厚,前来送礼的人足有五人,海都是年轻的女子,放眼望去,身量都差不多。 意欢瞳孔震颤,自己竟然已经糊涂到这种地步了吗? 她把求助的视线投向了解云洲,那无辜得小眼神似乎在问,冬蕊真的在吗? 解云洲装着没看出意欢心意的样子,只是对她笑的宠溺。 白了解云洲一眼后,意欢得视线有些急迫的再人群中寻找着。 慕然,她对上了一道温柔的视线,一名面容有些陌生又熟悉的年轻女子对自己笑了一下。 是冬蕊! 第八百五十章 看上解云洲 意欢目光灼灼的盯着冬蕊看,激动的眼里闪烁起了点点泪花,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抱住冬蕊问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 冬蕊又何尝不是,见夫人的脸色红润,知道她被照顾的很好,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厂督大人,这是安南王送给您的礼物,需要我帮您送到屋里吗?” 一道娇俏,黏腻腻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样貌俏丽,打扮的和其他宫人截然不同的年轻女子,正含羞带怯的盯着解云洲看。 但凡长眼睛的能看出这里面的眉眼官司,这是看上解云洲了呀! 意欢愣了一下,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如此直白的对解云洲示好的人,难道她从未听过解云洲的凶名吗? 她戳了戳解云洲的后腰,表达自己的不满,瞬间她就感觉到有一束强光打在了自己身上。 “厂督大人,奴婢帮您把东西送进屋吧。”见解云洲不回答,赵琉璃又说了一遍。 从见到解云洲得第一眼起,她就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 他是自己长这么大以来见到过的最好看的人! 宛若谪仙大抵就是用来形容解云洲的吧! 只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实在是太碍 眼了! 更让赵琉璃觉得妒忌的是那个女人竟然还用她的爪子触碰解云洲。 下一刻,赵琉璃酸的像是喝了一口老陈醋一样,她看到解云洲还对着那个女人笑! 端着托盘的手微微颤抖,赵琉璃脸上的笑彻底凝住了。 她咬了咬自己的红唇,一脸失落,被欺负了的样子。 解云洲自知长得招蜂引蝶,他早已习惯了那些男男女女贪婪的视线。 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和自己搭话的女人就是安南王郡主,赵琉璃。 没成想郡主的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敢肖想自己。 他冷声道:“你的眼睛往哪看呢!谁允许你这么屋里的盯着我夫人!” 说着,解云洲直接把意欢揽进了怀里,疾言厉色道:“念在你是安南王的任得份上,本厂督且放过你这一次,哼,至于东西,你们还是带回去吧!” 天仙对自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赵琉璃何曾被如此羞辱过,顿时她就觉得自己的脸上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都是因为这个叫意欢的女人,她不过是宫婢出身,有什么资格站在解云洲身边! “我没有!”赵琉璃带着哭腔委委屈屈的替自己辩解,她可怜的看着解云洲,希望他 说句软话哄哄自己。 您倒是看看自己的身份地位啊! 冬蕊无奈的在赵琉璃身后扯了扯她的衣服,再说下去厂督大人可真的要生气了! 她的小动作没逃过意欢的眼睛,意欢暗道这难道是个和冬蕊交好爱娇俏的婢女? 算了,看在冬蕊的面子上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咱们快回屋吧。”意欢说着就扯着解云洲的袖子往院子里走,看都没看挑衅自己的女人。 解云洲则怕意欢吃味,连忙小意温柔道:“好,什么都听你的,我帮你继续画纸鸢好不好?” 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赵琉璃的视野中。 回到了太极殿,赵琉璃双手捧脸,她一脸痴迷道:“都说解云洲不近人情,可我看他温柔的很。” 听到赵琉璃的话,冬蕊心内直吐槽,郡主,你的眼睛是瞎了吗? 没看出来厂督大人只对我们夫人一个人那么温柔吗? “小蕊你说我和那个厂督夫人谁长得更漂亮?”赵琉璃照着镜子,对自己的容貌十分有自信,她想解云洲没有第一眼就看上自己,一定是因为自己的衣着不够华美! 等她恢复了自己郡主的身份,出现在解云洲面前的时候,他一定会惊为天人的 ! 冬蕊不得不承认,安南王郡主有几分姿色,她的美貌都来自安南王妃,若是当初安南王妃参加了先皇的选秀,再凭借安南王妃这敢于李代桃僵的胆子,何愁不能登上太后之位? 但是安南王郡主并没有继承安南王妃的脑子,临行前安南王妃拉着郡主彻夜谈,但现在看,郡主是一个字都没听到心里去。 “郡主的容貌娇艳,那厂督夫人也是清丽无双,各有千秋,奴婢说不出谁更胜一筹。”冬蕊一点都不害怕郡主会生气,直言道:“若是那厂督夫人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岂不是证明厂督大人的眼光有问题!” 解云洲的眼光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赵琉璃瞪大眼睛:“不许你这么说他,那个意欢确实长得挺漂亮的。” 但是和自己比,还是多有不足! “郡主,王爷叫您过去一趟。”一名婢女进屋轻声道。 赵琉璃的眼神闪烁,有些心虚,自己的礼物没送到解云洲手里,父王一定会借此训斥自己! 忐忑的到了主屋,还不等安南王开口,赵琉璃就拉长了语调,声音里像是掺了蜜糖一样道:“父王,我喜欢那个解云洲,你帮女儿想想办法好不好!” 安南 王一愣,旋即脸色铁青道:“胡闹,解云洲是阉臣,你看上他什么了?他都不能人道,再说了你堂堂郡主嫁给一个太监,我的脸还要不要了!” “我不在乎,反正我就是喜欢他,不嫁给他我宁愿一辈子都不嫁人!”赵琉璃蛮横的双手抱胸,气鼓鼓的看着安南王。 往常只要她撒撒娇,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父王固然有生气的时候,但只要不涉及到父王的大事,通常父王都会满足自己。 解云洲就是再厉害,归根究底也不过是皇家的奴才,自己可是货真价实的宗亲血脉,皇上是自己的亲亲堂哥,她想要一个宦官就那么难吗! 见女儿过分的骄蛮,安南王生了气,她指着赵琉璃的鼻子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懂事,你哥哥已经做出了那样的祸事,你还不懂得收敛,非要到皇上面前丢人现眼吗?” 被吼的一哆嗦,赵琉璃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满心的委屈,自己先是看上了个男人,结果人家是丞相儿子,如今已经死了,自己又看上了解云洲,却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赵琉璃别说多难受了,她一跺脚,大叫:“你带上我就是拿我撒气的是吧!” 第八百五十一章 第一次试探 赵琉璃夺门而出,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头扑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上呜呜大哭起来,离家的彷徨也在此刻都抒发了出来。 她边哭边揪着枕头,嘴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都在说些什么,冬蕊只零星的听懂了几个禹州那边骂人的词语。 看来郡主是真的被安南王训斥的很伤心难过。 就在冬蕊以为赵琉璃被教训过后会学会收敛她对解云洲的兴趣,没想到,下一刻赵琉璃就从枕头上爬起来,豪气冲天的抹干净了脸上的泪,对着冬蕊泪眼婆娑道:“父王越是不帮我,我就越要让他看到我的本事,至于兄长惹祸,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干系!” 冬蕊尴尬一笑,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茬,她看了看郡主,再一次认识到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郡主她好像一点点脑子都没长,只要不顺着她来,她就越发叛逆。 主屋里,看着摆在屋里没能送出去的礼物,安南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坐在椅子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怒其不争的语气说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摊上了这两个倒霉孩子。” 也许解云洲是嫌弃婢女上 门不够尊重他,罢了,罢了,那就自己亲自走这一趟吧! 安南王起身,又叫人带上礼物,走到了宣光殿的门口。 这一幕和当初赵流光初次入宫拜会解云洲的时候何其相似,只是赵流光如今已经是过街的老鼠,不说人人喊打,也是无人敢提了。 得知安南王来了,解云洲正在给纸鸢涂色的手顿了一下,一滴红色的颜料差点就顺着笔尖低落在将要完成的纸鸢上了。 解云洲放下笔,看了眼门口的方向,这还真是去了小的来了老的,他若说敢不见安南王,明日就会传出他自视甚高,不把王爷放在眼里的流言了。 一旁的意欢脸上也失去了笑模样,她今日的兴致已经被毁的七七八八的了,她看着有些苦恼的解云洲道:“你还是去接见一下安南王吧,东西什么的收着就是了,想来皇上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安南王在宫里毫不遮掩的就给解云洲送东西,想来他也不怕被皇上知道,而且给皇上准备的礼肯定也更加的丰厚。 不是贪图安南王的那些东西,若是收了他的东西,能让宣光殿暂时得几日安宁,那也是划算的。 解云 洲琐事缠身,但已经竭力用零散的时间陪伴自己,意欢知道,自己不能如此贪心,她拉了拉解云洲的衣领,让解云洲微微低下头。 然后意欢柔软的唇轻轻的印在了解云洲的脸颊上,留下了几乎微不可查的一点胭脂色。 她满意的笑了笑,对解云洲道:“一会儿你要是再看见那个一直盯着你瞧的婢女,一定,一定不许理她听到没有!” 解云洲就喜欢一个这个醋醋的小表情,看起来像是一只讨鱼吃但又不肯让人摸一下的小猫。 他满口的好,一边点头,一边拉过要走的意欢,重重的在她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意欢笑着挣扎开解云洲的怀抱,一溜烟的跑入了内屋,坐在床上后道:“午膳我要吃一道水晶蹄膀!” 无论意欢想吃什么,宣光殿的小厨房都能开伙做出来,自从夫人和厂督大人离宫后,宣光殿的小厨房已经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大师傅更是摩拳擦掌,非要好好的露一露自己的手艺,免得时间久了,主子就把自己给忘了! 在宣光殿的门口,解云洲恭敬的对着安南王行礼,然后把人迎进了书房内。 坐在上首 处,安南王慨叹道:“皇城果然人杰地灵,能孕育出厂督大人这样的英杰,真是让我羡慕啊,我家那个逆子,还不如死了好,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说着,安南王的眼神看向了解云洲,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解云洲不接安南王的话茬,他淡淡道:“世子只是一时走入了歧途,像世子那般单纯的人,一定是被居心叵测的人所引诱才做出了让人痛心疾首的事情来。” 至于世子的下落,既然皇上还没打算告诉安南王,那他也不想当这个大嘴巴,被皇上知道了,又要和自己生气。 安南王人精一样,自然听出了解云洲话里的敷衍,他起先还对赵流光抱有几分期望,可时间过去的越久,他就越冷静,现在最好的收场方式就是传来他的死讯! 可从皇上那日在议事殿的表现来看,那逆子定然还活着! 好大一个把柄落在了皇上手里,安南王握紧拳头,若是能回到赵流光刚出声生的时候,他一定把这个孩子溺死在恭桶里! “我从禹州带回来些特产,特意送给你和厂督夫人,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就当是解闷,瞧个新 奇吧。”安南王忽然话锋一转,看向了他带来的几个盒子。 当着送礼之人的面,打开人家送来的东西是十分失礼的举动,解云洲屁股没动,脸上露出了些许感激的表情:“多谢王爷抬爱,还记得我这么个小人物,以后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千万要告诉我。” 解云洲的语气疏离,长了耳朵的人都能听得出他无心和安南王深交。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十分自如的安南王对视着,解云洲开口道:“太极殿第一次来送礼的时候有个婢女,她一直盯着我瞧,我看在她是您的人的面子上,饶恕她这一次,再有下一次,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挖出她的眼珠子了。” 这已经是一句赤裸裸的威胁了,解云洲一脸云淡风轻,他还对安南王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 他的表情仿佛在说,我知道那个婢女的身份不一般,希望你管束好她。 安南王羞的耳根子一下就红了,他心中怒骂赵琉璃太不争气,另一方面又觉得解云洲是喂不熟的狼,自己对他如此礼遇有加,他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简直和皇上如出一辙的惹人烦心! 第八百五十二章 知悉下落 安南王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憋了一肚子的气,他回到太极殿后直奔赵琉璃的屋子。 见赵琉璃正没心没肺的摆弄脂粉,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厉声道:“来人啊,打盆水来,给我把她的脸洗干净,再把这些脂粉通通都丢出去!” 虽说郡主也是主子,但是在安南王的命令下,自然是要听安南王的,婢女们蜂拥而至,在赵琉璃的哭声中洗干净了她的脸蛋,卸下了所有的钗环,把郡主那一头漂亮的长发,打了个漂亮的大辫子。 “父王,你这是想做什么,我打扮自己招惹谁了,你难不成是想送我出家当姑子去吗?”赵琉璃着实被吓到了,她哭的鼻头都红红的,也不敢再大声吵嚷了。 见她老实了几分,安南王这才道:“我方才在解云洲那里,被他臊的老脸通红,他可说了,要是你再没皮没脸的盯着他看,他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这话一出,赵琉璃的美目圆瞪,像是遭受了极大的打击,她的红唇半张,突然捂着嘴,痛哭起来。 安南王又凌厉的扫向了冬蕊:“看好你主子,不许她靠近解云洲半步 ,否则,你这条命就算是活到头了。” 冬蕊也被安南王这动怒的架势唬住了,她缩了缩脖子,做出一脸害怕的样子:“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寸步不离的跟着郡主!” 如此交代一番,安南王还是不放心,他命人看守在郡主的门口,没有自己的允许不许郡主出门。 所有人都走后,赵琉璃才从床上爬起来,她的两只眼睛哭的红肿,声音都嘶哑了:“我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我死了就让他后悔去吧!” 这一听就是孩子气的气话,冬蕊并没有把赵琉璃的话放在心上,低声劝慰道:“王爷正在为世子的下落着急呢,您的事不着急,可是暂时往后放放,王爷只有您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怎么可能不满足您呢?” 冬蕊嘴上全是为了郡主好,但是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找个什么借口偷偷溜出去,和夫人私底下见上一面。 赵琉璃人就像是一盆浅浅的水,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底,她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是冬蕊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她的泪就止住了,但还是不甘心道:“兄长的事情已成定局,他就算是活着也不可 能回禹州了。” 温氏一族要不是看在自己两个小侄子的面上,早就要和安南王府翻脸了。 父王的脾气她也不是不知道,既然说了不让她出去,那就一定不会给自己留漏洞的。 现在赵琉璃满脑子的都是解云洲的那张脸,她抓心挠肝的想知道想知道解云洲现在在干什么。 她握住冬蕊的手,恳求道:“冬蕊,我知道你有易容的本事,我跑出去不容易,但是你呢,你一定可以的吧!我也不多奢求,你每日帮我留意着宣光殿那边的动静,再来告诉我好不好?” 这正和冬蕊的心意,冬蕊没有答应的太痛快,还是郡主许了重利后,才勉为其难道:“奴婢这么做都是看在郡主你太可怜的份上,若是王爷怪责,郡主可一定要帮奴婢说情啊!” 议事殿内,赵晟正在埋头批阅奏折,近来又爆出了一起从上到下的贪渎之事,涉及三千万两白银,这些银子已经够组建一只重甲的军队了。 赵晟一边看奏折一边咬牙切齿,他恨不得把这些参与了贪污的府通通抓来,拨皮充草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就在此时,负责监视太极殿的内侍一路疾 行的走了上来,小声的把送礼的始末都说了一遍。 “你是说,安南王带来的婢女看上了解云洲?”赵晟突然抬起了头,眼里满是戏谑。 确实,解云洲的皮囊很能迷惑人,一定那些女人知道了解云洲的内在和手段,就都会退避三舍。 发生了贪墨的州就紧邻着禹州,一时间,赵晟怀疑安南王的势力已经渗透了过去,不然那些臣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贪下了这么大一笔银子。 最让赵晟担忧的不是那些银子被挥霍了,而是有人用这笔银子真的建了军队,伺机谋反! “去把安南王给朕请来,是时候好好会一会朕的这位皇叔了。”赵晟放下手里的朱砂笔,站起来动了动脖子。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噼里啪啦的骨节活动的声音在空旷的议事殿内响起,赵晟的眼神阴沉沉的,一片暴风雨前的平静。 不一会儿,安南王就到了议事殿,他被赐座,但推拒了:“臣是有罪之人,不配坐着,不知臣何时可以启程,天气一日热过一日了,我怕到时候世子妃的遗体越发不好保存。” 对于安南王得担忧,赵晟置若罔闻,他悠哉道“ 那些都是小事,暂且可以放在一边,我这里有关于世子的下落,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安南王的心声是不想知道,但他面上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做出欣喜若狂又极力压制的模样,“皇上有他的下落了!” 大殿内回荡着安南王激动的声音,还不等赵晟再开口说什么,安南王已然开始掉眼泪,反思自己的过错“都是我太宠溺他了,以至于他如此无法无天,可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他自然不能免责,臣愿意亲自把他抓回来,让他伏法!” 安南王说大义凛然,看向皇上的眼神也很坚定,仿佛只要皇上一声令下,他能手刃了自己的儿子。 “你怕是没有这个机会。”赵晟突然冷笑一声,笑的安南王后脊背发凉。 在安南王不安的预感中,赵晟一字一句带着怒气道:“他跑去投奔摄政王了,如今是人家的座上宾!” 安南王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皇上说的是自己的儿子吗? 赵流光什么时候有那么大的胆子了! “皇上不是在逗臣吧!这可一点也不好笑啊!”安南王表情变得极其严肃,不服方才的恭顺姿态。 第八百五十三章 更换人质 赵晟单手拍上自己的额头,脑袋往后一仰,苦恼道:“朕也希望这不是真的,可是金国摄政王的信都已经送到朕的手上了。” 这下安南王就是想不信都不行了,他的脸皮抽搐了几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希望自己的儿子去死。 “他,是真的是疯了,我这就昭告天下和这个逆子断绝关系!”安南王声音颤抖道。 赵晟看着安南王一下子像是老了两三岁的脸,心中生出隐晦的快意。 他又故意道:“这还没完呢,摄政王还在信中说到想要求娶郡主为妻,他的使臣如今还在皇城里没走呢!” 可是摄政王不是府中姬妾刚刚有孕吗? 安南王几乎是下意识得大吼一声:“不行,绝对不行!” 论年纪,安南王并没有比自己年轻几岁,他这是老牛吃嫩草! 像是生怕皇上会答应一样,安南王满脸焦急:“皇上,摄政王其人心思诡谲,且没有人性,臣膝下如今只剩这么一个女儿了,万万舍不得送她去那等虎狼之地啊!” “这也是朕忧愁的地方,世子的性命如今就握在摄政王手里,若是不答应他的求娶,怕是……” 赵晟欲言又止 ,但是他的言外之意,安南王已经能领悟了。 怕是安南王会恼羞成怒,杀了赵流光。 在赵晟的设想中,如今安南王还不知道赵流光并非他亲子,在儿子和女儿间,定会选择儿子。 但是安南王的选择出乎了赵晟的意料:“杀人偿命,他也不能例外,臣不能把一个好孩子推进火坑,一切都是那个逆子他咎由自取!” 这么一说,赵晟一下就词穷了,他海想借此拿捏安南王,没想到安南王玩的是弃车保帅,赵流光这么大一个儿子就成了废子了。 “他到底不是金国人,即便犯错也该押回来受刑,而不是由金国人来处置!”赵晟动怒,用力一拍桌子,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安南王。 都是虎毒不食子,安南王也太狠了些,他是真的不打算管赵流光了,还是在这里和自己耍欲情故纵的手段? “依朕看,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世子虽然失手杀了世子妃,但到底是咱们宗室血脉,无论如何,还是先让他从金国回来为上策。”赵晟在大殿内踱步,状似在思考对策,实则眼神一直的都在偷瞄安南王的反应。 安南王则一直都垂头丧气的样子,并 不搭皇上的话茬,他也低乎铁了心的不想管赵流光了。 但此时的安南王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淡定,一想到翟疆竟然还敢肖想自己的女儿,他就气的浑身发抖。 自己的女儿有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赵琉璃可没有颠倒众生的美貌,更没有赛诸葛的智慧,而且翟疆见都没见过琉璃,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这里面有猫腻! “皇上,摄政王想要求娶臣的女儿,其中一定有阴谋,他想做咱们的女婿,恕臣直言,他没有这个资格!” 此等狼子野心的番邦异种是需要被提防的对象! “朕知道你舍不得女儿,那金国摄政王在信中的语气极为嚣张,朕是怕流光在他那里受了委屈。”赵晟假惺惺的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不忍的表情。 皇上巴不得自己一家都消失,怎么可能会真的关心赵流光的处境,和摄政王这么说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多谢皇上关心,臣得回去好好想一想,臣的脑子现在乱的很。”安南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愁眉苦脸的颓丧样子。 一回到太极殿,安南王就先看了眼关着女儿的房间,见她确实老老实实的在 屋里待着,这才回到了主屋。 他坐在椅子上叹息一声,一口和光了几乎大半壶的茶水,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难道赞成琉璃嫁给摄政王吗? 且不说自己舍不得琉璃去受那份苦,就说两国已经弄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了,突然就要联姻? 怎么想,安南王都觉得这其中必定有自己还没查出来的阴谋! 皇上年纪还轻,万万不能被摄政王所迷惑了呀! 说到底,安南王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先做打算,已经赔进去了一个儿子,这个女儿说什么都不能再舍得了,不然回去他该如何跟王妃交代? 就在安南王冥思苦想,跟找谁商量此事的时候,赵晟又受到了一封从金国发来的信件。 他一看信上的内容,当即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徐内侍在一旁看的心惊,皇上已经许久都没有如此开怀大笑过了,也不知道信里是什么内容,毕竟皇上看起来可不像是发怒的样子! “真是太好笑了!”赵晟擦干了眼角的泪花,着人去把安南王和厂督都请到议事殿来。 解云洲和安南王两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站在大殿上后瞧着皇上几乎称得上红润的面 色更是双双蹙眉。 “朕要给你们看个好东西,简直是朕今年看到过最好笑的笑话!”赵晟抖了抖手中的信纸。 旋即徐内侍上前接过信纸,一路小碎步下了台阶,把信纸递到了安南王的手上。 安南王狐疑的接过信纸,一目十行的扫过,脸色比便秘还要难看,他又把信纸交给了解云洲:“一派胡言!” 安南王的语气并没有多生气,更多的是谨慎,像是怕解云洲会动怒,提前安慰他一声似的。 带着疑惑,解云洲也看清了信里的内容,他一抬头,发现皇上和安南王都在盯着自己看,似乎是想看自己会做出何种反应。 解云洲随意的把信纸交给了一旁的内侍,冷声道:“不可能,我不会答应的。” 信中,摄政王提出了要用厂督夫人交换世子的请求,当然又重申了一遍想要求取郡主的决心。 还说什么郡主过门就能当母亲,可以不用承受生育之苦。 在解云洲看来,这通篇都是放屁之做,但不可否认的是,摄政王确实抓住了皇上的心思。 皇上最喜欢和自己别苗子,凡是能让自己不高兴的,哪怕会损害皇上的利益,皇上也愿意去尝试! 第八百五十四章 沦为弃子 赵晟本来以为看到了信上的内容,解云洲会大怒不已,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平淡。 就连已经做好了厂督会大骂准备的安南王也对解云洲另眼相看,厂督表现的如此淡定,只能说明他心中有成算,能保厂督夫人的周全。 安南王道:“摄政王简直不知所谓,信里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不值得相信,他这是想要挑拨咱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意图看热闹!” 意欢是臣子之妻,用一个弱质女流去换取逃宫,背叛了朝廷的赵流光,怎么想都让人觉得荒唐不已。 皇上若是真的答应了,就真要成为千古笑话了! “解云洲,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让世子死在金国人手上,世子不仅仅是人子,人夫,更是父亲,他若真的死在了翟疆手里,日后我有何颜面见我那两个可怜的侄子!”赵晟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说完还垂下脑袋,表现的极其懊恼。 虚情假意最容易被识破,安南王和解云洲都看出了他就是装的,也看出了皇上想要为难二人的心思。 安南王和解云洲对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我演一出戏给皇上看吧!省的皇上一个劲的 刁难。 他清了清嗓子道:“不若假装答应摄政王的要求,由咱们来决定交换人质的地点,然后咱们在周围伏击?保证把厂督夫人和那逆子都带回来?” 安南王试探着说道,他说完也觉得自己说的是个办法。 厂督夫人不过是一个没什么特别的女人,解云洲要是喜欢,自己可是找来十个八个比厂督夫人还要漂亮的女人赔给解云洲。 解云洲摇头,声音坚定道:“不行,我不会让她冒半点风险的!” 耳边响起解云洲干脆的拒绝,安南王有些诧异,厂督竟然敢和皇上这样呛声,看到了皇上对他确实倚重。 解云洲虽然还没到权倾朝野的地步,但已经能够左右皇上的决定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说你准备怎么办?” 一口吃不成胖子,解云洲一点也不着急,他特意让高廷尉带着赵流光去投奔摄政王,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的,眼下摄政王还有心思作妖,不过是因为他自己的后花园还没起火罢了! “再等一等,等金国那边的动静吧,摄政王府上姬妾有孕可是大事,我不信,全金国人都希望他有后。”解云洲的眼底闪 过一抹残忍之色。 对待敌人不能有一点的心慈手软,甚至不能把对方当做人看,不然受伤的一定会是自己! 听出了解云洲的话外之音,赵晟挑了一下眉,他就是不希望摄政王有后的人之一。 摄政王拥有的已经比自己多出太多,他忍不住的妒忌,不想看到摄政王好,更因为金枝也怀有身孕,他希望金国的下一任国主是有着汉人血脉的。 如果摄政王有了亲生儿子,势必会威胁道金枝孩子的地位。 “臣也觉得该等一等,摄政王说那逆子在他手里,可证据呢?说不定是他在诓骗咱们!”安南王义愤填膺,恶狠狠的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上敲了一下。 赵晟:“安南王说的也有道理,朕这就写信,让摄政王呈递上证据来,不过金国人蛮横凶残,他若是做出了伤害世子的事情可如何是好?” 他的言外之意是可别逼的摄政王狗急跳墙,摄政王的手段残忍,字迹可以做伪,但是人的肢体是无法作伪的。 解云洲淡淡的看了安南王一眼,等着安南王回复皇上:“王爷怎么看?世子身上可有什么物件能证明他的身份?” 比如说贵重的玉佩 ,印章之类的,赵流光从太极殿逃跑的时候虽然不是包袱款款,但也拿走了一些贵重的小物件。 “没有,他身上也没有一点胎记,一颗痣都没有。”安南王眼里露出些茫然之色,摄政王就是砍下一条胳膊送过来,自己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安南王理直气壮道:“臣已经说过了,他不值得皇上为之如此费心,是死是活,全看天意吧。” 赵晟危险的眯了眯眼,他看了一眼解云洲,又看了看安南王,心中冷笑,看来安南王很是忌惮解云洲啊,竟然为了不得罪解云洲,连儿子都能舍弃不要。 他的心声若是被安南王知道了,安南王一定会大呼冤枉! 自己并非是惧怕解云洲,而是真的不想要赵流光这个生来就似来讨债的儿子。 这事儿一时半会儿的也拿不出章程来,赵晟看了眼桌子上的奏折,便让安南王先回去,留下了解云洲。 他把简州发生的贪墨大案告知解云洲,又把相关的奏折都找出来让解云洲看。 “三千万两,朕的江山就是被这群蛀虫给祸害了!”赵晟痛心疾首,胸口一阵阵闷痛。 解云洲看到简州的官员上下勾结,沆瀣 一气,把简州的百姓害得叫苦连连,明明没有天灾,却纷纷弃田逃荒。 百姓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苛捐杂税并非朝廷的政令,而是那些官员出于贪婪擅作主张。 赵晟气自己白白蒙受了百姓的骂声。 赵晟心肝都在疼,他拍了一下自己的案桌,咬牙切齿道:“如今朝中人手短缺,朕也不信任别人,你说该派谁去处理此事?” 处理白太傅清理了一次朝堂,高廷尉又清理了一次,现如今朝上人才凋敝,但敢和自己作对的却也没有几个了。 谢丞相是朝中肱骨,他年岁已高,派他去也不现实。 赵晟从未如此迫切的渴求人才,“提前开一次科考,拔擢人才!”赵晟拍板,眼里亮起兴奋的光。 “徐内侍,速速拟旨,先开一次恩科!”赵晟扬声道。 恩科的消息一出,齐聚皇城等待科考的士子们都傻了。 他们摩拳擦掌了十几年,就等着科考能中举! 谢丞相也派奴仆把赵成明叫到了府中。 “皇上开恩科了,这是个好机会,你意下如何?”谢丞相老神在在,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胡须。 赵成明拒绝的很干脆:“不,我要等科考。” 第八百五十五章 兴起义诊 恩科出仕终究比不得正经科举,而且如今的书院还没建成,自己还没来得及刷声明。 就算是恩科出仕了,起点也一定不会高,那完全和自己所期待的不一样。 “学生怕是要辜负丞相了,我要等科举!”赵成明胸有成竹,眼里闪烁着野望。 对于赵成明会这么回答,谢丞相一点也不意外,他甚至早就料想到会如此。 “好,好!”谢丞相欣慰一笑,看向赵成明的眼神越发满意,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到底是个有成算的。 谢丞相拍了一下赵成明的肩膀,欣慰道:“好,你有如此志气,是件好事,只盼着你以后也能记住自己今天做决定时候的心境,不要轻易迷失了自我。” 听着谢丞相有些失落的语气,赵成明便猜出了谢丞相是在为简州发生的事情感到苦恼。 能贪那么多银子,可见早就没了人性,当官当到那个份上,已然是德不配位了。 也正因如此,皇上才会突然开恩科吧。 赵成明有自己的打算,他一点也不浮躁,更不担心好的职位会何自己擦肩而过。 皇上想来也不是那等糊涂人,谁有真材实干,日久见人心。 “最近安南王在皇 城里,且还有的折腾,我听说最近有些举子不安份温习功课,聚在一起谈论起国事来了,你一定不要跟着瞎掺和。”谢丞相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解云洲所统管的东厂遍地撒眼线,皇城里的风吹草动都逃不开他的视线。 而解云洲知道了就代表皇上也有可能知道了。 皇上小肚鸡肠,那些议政的人们还没看清楚如今的局势,他们还不等出仕,就已经被绝了仕途。 赵成明曾偷听过那些人的议论,除各别人还有些论点外,其余的人纯粹都是在抒发他们自己的不满。 甚至是在批评皇上,试问谁喜欢被人指手画脚呢? “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以后不会在这样的歪路。”赵成明心道他要做权臣,而不是贪官,财哪里会比权更动人心? 谢丞相也不多留赵成明。 “你知道就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和我开口就是了。” 他看好赵成明这个孩子,总觉得他未来的成就不会在自己之下。 从丞相府走出来,赵成明回到了城门口偏僻的小房子里。 阎大娘的屋子里传出了阎家小娘子的咳嗽声。 他点燃蜡烛,捧着一本策论文集看了起来。 不 轻易被外物搅扰了本心,这是成大事者所必须具备的品行。 他今日能抵抗住恩科的诱惑,来日才能走的更远。 突然,他的房门被敲响了,屋外传来阎大娘有些小心的声音:“赵公子,打扰您了,我能不能进去说话呀?” 寻常人家哪里用的起蜡烛,都是用气味极大油灯。 阎大娘这些日子也看出来了,这位租住在自己家的恐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她摩挲了两下自己粗糙的手,觉得自己有些太恬不知耻,可又着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赵成明冷冷的看着门口的位置,他依稀可以看到一道佝偻的人影。 他并不是个热心肠的人,阎大娘为人嘴碎爱贪便宜,深为他所不喜。 但奈何自己还想要刷名声,只好走到门口打开了门,换上温文尔雅的笑容:“快请进来,阎大娘何必如此客气呢!” 阎大娘进屋后眼睛飞速的扫视了一圈,虽然还是布置的简陋,但处处都不一样了,只是自己也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一样。 “赵公子,你能不能借我十两银子,五两也行,我女儿病的越发严重了,我想带她去医馆看看。”阎大娘说完心直哆嗦,脸上也像烤 碳一样发烫。 赵成明眉头一挑,他手里不缺银子,听到这话后赵成明眉头一挑,一口应下:“这是大事!十两银子,小生还是有的。” 拿到了银子,阎大娘千恩万谢了一番,又红着眼睛道:“可怜我的女儿,托生到了我肚子里,生了病拖到现在还没去过医馆,只胡乱抓些药吃着。” 阎大娘一番诉苦让赵成明的眼前一亮! 自己粗通一些医术,寻常得小毛病还是看得的。 住在周遭的百姓都是手头拮据的人,纵使有了小毛病也舍不得花钱去医治。 比起还在建设中的学堂,他又找到了一条为自己积累名声的道路! 第二日一早,赵成明就又去厂督府拜访了。 门房给内院通报,解云洲正在陪意欢用早膳,听到下人的通报,他整个人都变得不高兴了。 “快去吧!”意欢推了推解云洲的胳膊,肯定是有正事。 解云洲起身去了书房,看到春光满面的赵成明,没好气道:“你又想干什么?”解云洲坐在椅子上。 奴仆上前斟茶,大气都不敢出,实在是厂督周身的气魄太具压迫感,一看就很不高兴的样子。 赵成明十分坦然:“我是来找厂督 大人一起做善事的。” 他说着很是激动地起身,从袖筒里掏出了两张写满密密麻麻蝇头小字的信纸。 在解云洲疑惑的视线中道:“这上面是我一点关于义诊的想法,您看看,咱们最好能快点实施,我看皇城里的百姓们都太苦了!” 哈? 义诊,自己什么时候交代过赵成明和义诊有关的事情了,这小子到底在满口胡言些什么! 见解云洲露出迷惑又嫌弃的表情,赵成明这才解释道:“此事确实是我自作主张了,但我想着,此举还能帮厂督夫人积累美名,于厂督大人而言不过是动动手的事情,您不亏。” “你还懂医理?”解云洲瞥了一眼赵成明,看着这个敢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的家伙,差点被气笑了。 “粗通一些。”赵成明见自己已经被解云洲识破了意图,丝毫没有愧疚或是不好意思的神色。 他反问解云洲:“这难道不是对你我都好的事情吗?” 意欢未必需要名声,她所需要的是有事情做去填补她无聊的生活。 义诊这种事情还可以打着替皇后娘娘祈福的名义,听起来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突兀,解云洲思索了一会儿,同意了。 第八百五十六章 淑妃小产 让赵成明留下了他所写的方案,解云洲就敷衍的把赵成明打发走了,转身又回到房内陪意欢。 “咱们昨晚没和宫里打招呼就出来小住,皇上知道了不会生气吧?”意欢有些担忧,她有些恼怒自己的任性,昨晚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坐在宣光殿内就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解云洲这才提议要带着自己回厂督府过夜,她也没有拒绝。 宫里如今压抑的紧,意欢光是呼吸这宫里的空气都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青鸾殿宫门紧闭,谁都不见,意欢更无聊了。 还有一点让意欢心里不舒服,那就是太极殿那边总有若有若无的视线看过来,意欢走到宣光殿的院子里,只觉得后背发凉,简直比被鬼盯上了还让人难受。 解云洲摸了摸意欢的脸颊,用无比怜爱的眼神看着她道:“他还能做什么,出宫的时候没人拦着咱们就算他默许了。” 估计赵晟也知道他的三两句话不足矣把自己和意欢留在宫里,所以才没有过多的限制自己和意欢的自由。 “昨日你不是已经从暮云阁那里拿到了祈福宴的流程册子了吗?该确认也都已经确认过了,不必太过担心 ,这事儿有人比你更上心。”解云洲一脸无所谓,语气也很轻松。 解云洲所说的自然是高云瑶,即便她不能出来住持祈福宴了,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祈福宴出差错,毕竟从头到尾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皇宫里,淑妃寝宫内。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女儿,梁国公夫人难受的直掉眼泪,她擦掉淑妃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轻声道:“该喝药了,娘娘快起来喝药吧!” 当初淑妃刚怀孕的时候她就想劝说淑妃不要留下这个孩子,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并不能拯救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的梁国公府。 梁国公夫人知道女儿一直有块心病,那就是她觉得若是没有皇后,她就能登上凤位。 可是皇上已经展露出了要除掉梁国公府的决心,哪怕淑妃娘娘真的生下了一名皇子,也不鬼改变皇上的决心,甚至会加快梁国公府灭亡的速度。 只是这些种种,她现在都没办法对淑妃娘娘诉说了,动了胎气就已经让淑妃受尽了折磨,她无法想象,若是真的失去了这个孩子,对淑妃娘娘来说会是多大的打击。 淑妃动了动沉重的眼皮,光是听到喝药 这两个字,她的嘴里就泛起了一阵苦涩的味道。 她睁开眼,看到娘亲红肿哭过的眼皮,骤然生起了一股怨恨,她没好气道:“我还没死呢,娘亲何必哭的这么伤心,当心把我的福气都哭没了。” 淑妃这一句话让梁国公夫人的表情都僵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淑妃,无法相信这样冰冷的话是从自己女儿嘴里吐出来的。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太重了,淑妃又淡淡道:“我难受了,说话难听了些,娘亲别放在心上。” 到底是比淑妃多活了几十年,淑妃话里的嫌弃还是被梁国公夫人捕捉到了。 自己没本事,不能成为娘娘的助力,只会让娘娘烦心,梁国公夫人攥紧了拳头,脸色逐渐涨红。 难怪老人说儿女都是债,淑妃和梁淑仪都是来自己身边讨债的,一个个的都只知道挖自己的心,枉费自己为她们操劳的几欲吐血。 好半天,梁国公夫人都没能缓过劲来,她现在也认为,淑妃不应该生下这个孩子。 可淑妃好像陷入了对皇上一厢情愿的爱里,压根就没察觉到危险的到来。 淑妃的宫女上前搀扶起淑妃,伺候着她喝 完药后慢慢退下了。 奉命进宫陪伴淑妃的梁国公夫人收起落寞的神情,陪在淑妃身边说了些宫外那些大臣们府上的闲话。 其实这些闲话,九成都是道听途说的,甚至经过了恶意的添油加醋,就为了让淑妃心理平衡点。 果然,淑妃郁闷的心情在别人倒霉事的衬托下变得舒缓了许多,甚至还轻笑了几声。 “这多好啊,娘娘啊,你就该多笑笑。”梁国公夫人慈爱的看着淑妃,心中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娘娘的孩子不能生下来。 若是她不生下这个孩子,看在梁国公祖上的面子上,他们兴许是被贬为平民,抄没家产,多少还能活。 可淑妃若是真的把孩子生下来,还是个皇子,那皇上为了永绝后患,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要了自己和国公爷的命。 细细想来,淑妃入宫后几乎没为家里带来什么好处,反而因着她们姐妹在宫中任性,害得自己和国公爷跟着吃挂落。 被伤了心的国公夫人不再犹豫,她去了一趟淑妃的小厨房。小厨房的小灶上正炖着一盅红参鸡汤,这鸡汤刚炖上,就等着三个时辰后端给淑妃吃。 梁国公夫人挽起袖子 ,给淑妃做了一道她儿时爱吃的梅花糕。 这一道梅花糕她嫌弃太甜,怕小孩子吃多了再坏了牙齿,所以总不许她们姐妹多吃。 如今她就再给娘娘做一次,全当是弥补娘娘了。 回到屋子里,淑妃嫌弃梁国公夫人身上带着的厨房油烟气味,故而梁国公夫人一靠近她就皱鼻子。 梁国公夫人识趣的没有上前,只是局促的脸上还带着些讨好说道:“娘娘好歹吃两口垫垫肚子吧。” 想到自己刚才确实态度不好,淑妃有几分歉疚,捻起一块梅花糕吃了两口。 这些年在宫里她的嘴巴早就被养刁钻,梁国公夫人的糕点味道稀松平常,她尝了一块就不再吃了。 梁国公夫人道:“放在那里也是瞎了,赏给你的宫女们吃吧!” 不过是几块糕点,淑妃自然不会吝惜,她随意的点了点头。 宫女们分食了梅花糕,想到自己还吃上了梁国公夫人亲手做的糕点,还有些不可置信的感觉。 晚间,喝完了鸡汤不到半个时辰,淑妃就觉得腹部绞痛,下体涌出了大股的热流。 随后淑妃的耳边就响起了宫女惊恐的尖叫声:“不好了!娘娘大出血了!” 第八百五十七章 淑妃受冷落 早在淑妃动了胎气的那一天,太医就已经告知解云洲,淑妃这一胎可能保不住了。 所以在议事殿听到内侍急匆匆来报的时候,解云洲也没觉得意外。 只是叹息一声,替那个没福气托生成自己孩子的胎儿感到惋惜。 徐内侍低声道:“皇上,要不要去看看淑妃娘娘?” 他冷眼瞧着,阖宫上下那么多妃嫔,就数淑妃对皇上的情最真了。 赵晟:“我又不是太医,去了顶什么用,你一会儿派人送些补品去,叫她好好养着吧。” 淑妃此次小产,情形十分危险,她流了太多的血,虽说保住了一条命,但太医说淑妃以后永远都不可能再做母亲了。 不仅如此,以后还会一直缠绵病榻,稍微变天就有可能会病倒,总之于寿数也有很大的损伤。 梁国公夫人在旁边听着,一直在擦眼泪,擦的一条丝帕像是刚才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 淑妃宫中的宫人更是一个个都如丧考妣,看样子皇上是不打算追究他们这宫人的过失,但是淑妃娘娘清醒过来后,一定会让自己等人扒一层皮的。 明明梁国公夫人是这么和善的人,怎么生出来的两个女儿却都那么的脾气 暴戾呢? “梁国公夫人,您都守着娘娘守了一夜了,这样下去身体也吃不消啊,快点去偏殿休息一会儿吧。”宫女梁国公夫人一脸疲惫,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岁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句。 梁国公夫人叹息一声,她深感自己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熬了一夜,她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想要休息,但是淑妃还没醒,她无法彻底放心。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娘娘身边离不得我。”梁国公夫人爱怜的摩挲了一下淑妃的脸蛋。 病了也好,如果淑妃娘娘能走在自己和国公爷的前头,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就在国公夫人感慨的时候,皇上的赏赐也到了,内侍尖利的嗓音响起,随后流水般的赏赐就被送进了院子里。 皇上只传来了一句“让淑妃娘娘好好养着”的口谕,就再无其他表示了。 如此凉薄的心性,梁国公夫人替自己的女儿不值,大好的青春和心血都浪费在皇上身上了,到头来,淑妃的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皇上连看不愿意来看淑妃一眼。 梁国公夫人辛酸的叹息声刚落,就看到淑妃的眼角划过了两行清泪,继而,淑妃缓缓的 睁开了眼。 她是在内侍传达口谕的时候醒的,昨晚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流产了,本来她还心怀一丝丝的期望,盼着皇上能来看看自己,却没想到皇上如此绝情。 淑妃一把抓住了梁国公夫人的袖子,眼神发狠,好似下一刻就要杀人一般咬牙切齿道:“娘亲有人害我!我肚子里的胎儿本来好好的,但突然就动了胎气,如今又骤然小产,是有人妒忌我,皇上如今不愿意替我查清,我能依靠的只有您了啊!” 听到淑妃哭的凄凄切切的,好不可怜,梁国公夫人哪能不心痛,毕竟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下药的人就是她自己啊,梁国公夫人瞧皇上不想再理会此事的架势,心中是松了一口气的。 但淑妃此时不适应情绪太过激动,为了安抚淑妃,梁国公夫人只好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查清楚的!” 按理说淑妃小产,堂堂皇嗣不明不白的没了,皇上就算不把宫里搅得天翻地覆,也不该如此冷静。 可现在阖宫上下,只有淑妃的宫里安安静静的,头顶阴云,其他的宫室都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越是如此,意欢就越觉 得宫里的气氛诡谲,她深觉自己和解云洲昨晚出宫的正确的选择,不让凭淑妃那癫狂的性子,说不定还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害了她呢。 “安南王在宫里,皇上就算是心里难受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更不会大张旗鼓的为了一个未出生的胎儿大费周折。”解云洲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的在意欢额头上抚摸了一下,意欢的眉心紧紧蹙着,浅浅的皱纹暴露了意欢此时的心情。 “我只是对皇上的薄情又有了更深的认识,皇上一直忌惮你,我害怕有一天......”后面的话意欢没说出口,但解云洲知道意欢想说什么。 她是怕有一天皇上对自己也会如此的不留情面。 事实上,解云洲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如今有一天皇上用不到自己了,他一定会用雷霆手段处理了自己。 两人回到了宣光殿,就看到皇后娘娘身边的焦尾等候在院子里,焦尾一看到意欢,瞬间两眼放光。 “厂督夫人,我们娘娘请您过去一趟呢。”焦尾看着意欢,欢喜道。 皇后娘娘闭宫不见外人也是图个清净,但难为会寂寞,所以请意欢过去说会儿话。 意欢正愁没法见皇后娘娘呢 ,所有的不愉快都被她抛到脑后,意欢快步上前对焦尾道:“让你等了好半天了吧,咱们这就去见皇后娘娘。” 被无情抛弃的解云洲好气又好笑的摇头对着意欢叹息一声,意欢心虚的躲过了解云洲的视线,心道等我回来在好好补偿你吧! 意欢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的监视中。 太极殿内,意欢和解云洲刚一回来,冬蕊就报给了赵琉璃,赵琉璃在屋里想着解云洲那张脸,妒忌的用力咬了咬帕子。 “哼,父王真是的,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消气啊,我都快想死解云洲了!”赵琉璃心痒痒,想让解云洲做自己夫君的心还没熄下去。 一想到解云洲在屋子里和那个叫意欢的女人恩恩爱爱,她就浑身都难受,活似属于她的宝物被别人偷走了一样,恨不得手撕了小偷! 她拉着冬蕊的手,带上恳求的表情道:“我给解云洲写了一封信,你想办法帮我送到他手里好不好?” 不用看,冬蕊都知道郡主会在信里说什么,只是她没想到,郡主的胆子会这么大,明明都挨了厂督大人的眼刀了,还一门心思的往上扑。 这纯粹的在作死呢吗! 第八百五十八章 安南王府的秘密 厂督大人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了。 难道郡主就没感受到厂督大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吗? 在心中替郡主默哀了几秒后,冬蕊点头装作自己很勉强的样子答应了找琉璃的请求。 把赵琉璃欢喜的一直说:“我就知道你是对我最忠心的人,你放心吧,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金银珠宝这,荣华富贵都少不了你的!” 冬蕊拿着赵琉璃写好的信,趁着安南王不注意的时候买通了守着太极殿的侍卫,溜出了太极殿。 她再次站在宣光殿得门口,心中五味杂陈,曾几何时,她也是光明正大的随着厂督夫人进出此地的人。 就连院子里那棵葳蕤的石榴树也是自己看着种下的。 她虽然易过容,但是身形没有改变,宣光殿门口的侍卫都是解云洲的人,和冬蕊熟识,顺利得放行了冬蕊。 冬蕊先去了解云洲的书房,神态有些激动道:“参见厂督大人!” 时隔好几个月,冬蕊却觉得她和厂督还有厂督夫人分别了几年那么久。 解云洲抬眼,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安南王为什么突然带着郡主来皇城了?” 他直 捣黄龙,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安南王妃也不简单,世子一直都有和王妃通信的渠道,前些日子王妃突然处理掉了她院子里的一批老人,随后安南王奉旨入皇城,王爷就把郡主带上了。”冬蕊也有几分疑惑。 安南王妃平日里和善得好似一尊菩萨,突然大开杀戒,就连安南王都大吃一惊。 但也只以为是王妃因为世子的缘故才会变成这幅样子。 “这么是,安南王妃可能知道了赵流光身世暴露了。”解云洲沉吟片刻。 对于安南王妃来说,安南王是她权利的来源,一旦和安南王闹翻脸,死都会变成一种奢侈! “还有,之前安南王所沉迷的那名方士,明面上看是安南王自己找去的,实则也有安南王妃的手笔,安南王因为吃了许多金石丹药,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冬蕊又把自己调查到的事情一一告知厂解云洲。 随后,她还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安南王可能察觉到了郡主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解云洲一下来了兴致,他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冬蕊道:“何以见得?” 光凭安南王把赵琉璃带到皇城来还不足以说明这一点,冬蕊这么 说一定是发现了蛛丝马迹。 冬蕊脸色严肃道:“就在王妃处理她院子里的老人后没两天,安南王突然派人寻找当初给郡主接生的接生婆子,因为王爷记得当初接生婆报喜的时候嘴巴大,说出了郡主的后腰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但是现在的郡主身上却没有那印记。” 反正又不是安南王亲生的,而且还是个女儿,安南王妃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来这一出呢? 在偷梁换柱之上再来一招狸猫换太子? 难道说安南王妃闲得无聊? 解云洲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趣了,说不定现在的‘赵琉璃’有着了不得的身世。 安南王府卧虎藏龙啊! “安南王查到了什么?”解云洲又问道。 冬蕊:“那接生婆在就接生完郡主后没几天就死了,安南王什么都没查到,所有和郡主接生有关的人都在那一年内陆陆续续死了。” 就是如此,才显得事情离奇起来,总不能是因为郡主的命格有异,煞气太重才让那些人都毙命了吧? 安南王一想到自己要离开禹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生怕王妃会在自己不在禹州的时候动什么手脚,所 以才把赵琉璃当做人质掐在自己手里。 也正因如此,安南王才会在得知摄政王翟疆想要求娶郡主的时候露出那样激烈的反应。 解云洲起身,在书房内踱步,他摩挲着自己的手指,面色深沉的想着,看来该找个机会好好的和安南王谈一谈了。 就在此时,冬蕊又道:“赵琉璃还求我给您送一封信,估计是些昏头昏脑的话,她对大人格外的痴迷,还对安南王说非您不嫁,这信......” 解云洲厉声打断了冬蕊的话,语气别提多嫌弃,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不看,拿出去烧掉!我已经对安南王发出过警告了!” 又一想到赵琉璃的身份可能不简单,会牵扯的十几年前的旧事,解云洲又觉得棘手,那女人还不能轻易的铲除掉,真真是让人觉得反胃。 早就猜到了厂督大人会是如此反应,冬蕊早在来的时候就已经把那封信撕碎扔到湖里了。 在她的心里,厂督和厂督夫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赵琉璃觊觎厂督大人的行径极其无耻! 她的信不配进宣光殿半步,更不配沾到厂督一星半点。 冬蕊不敢躲在宣光殿停留,她在得到解云洲 的同意后就去了主屋,时间紧迫,来不及和厂督夫人叙旧,她只在窗外遥遥的看了一眼。 正好和五感敏锐的春祥对上了视线,春祥挪动身体,露出了正在专心致志和手中的络子打交道的厂督夫人。 看着夫人圆润的小脸,冬蕊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如若是夫人没有小产,现在的肚子都应该高高耸起了! 全是她疏忽大意,才害的夫人伤心又伤身的,可夫人一点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她这辈子都是夫人的人! 谁想要伤害夫人,就是和她冬蕊为敌! 回到了太极殿,赵琉璃一把上前拉住了冬蕊的衣袖,迫不及待道:“怎么样,解云洲看了没有,他说什么了?” 这会儿功夫,就算是让解云洲亲笔写两封信,时间都够用了,赵琉璃等待的时候忍不住的啃她自己的指甲,把自己的指甲啃的坑坑洼洼的。 她是如此的美貌,男人见了自己就没有不眼直的,解云洲没理由不动心啊!更何况她已经退后一步了,允许意欢那个女人做解云洲的侍妾,解云洲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想到这里,赵琉璃一脸委屈,漂亮的小脸蛋也开始因为妒忌变得扭曲。 第八百五十九章 安南王心累 冬蕊装作害怕的样子,支支吾吾道:“没有,我没能见到厂督大人,但是花了三两银子,让一名宫女把信送到厂督大人的书房去了。” “你!”赵琉璃脸色一变,指着冬蕊的鼻子刚要怒骂她蠢笨,旋即又想到解云洲那样霁月风光的男人,怎么可能亲自去接一名婢女递过去的信呢? 而且冬蕊长得其貌不扬,解云洲不见她才是正常的。 赵琉璃高傲的扬起白白的脖颈,冷哼一声:“这次就先放过你了,以后学着聪明些,你没事就去宣光殿门口候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解云洲就该给我回信了呢!” 说完,赵琉璃又从手腕上卸下来一只金丝镯子,上面还镶嵌着几颗指甲盖大小的珍珠,看起来十分华丽。 “这镯子就赏给你了,算你这次听话。”赵琉璃一边用施舍的眼神看着冬蕊,一边把东西重重的塞到了冬蕊的手心里。 不要白不要,虽然不缺这点东西,但谁不喜欢白得的呢? 冬蕊装出欢喜的样子,捧着镯子郑重的道谢:“奴婢多谢郡主!” 真是眼皮子浅,这么个镯子也值得如此开心。 赵琉璃心中的轻蔑更深,脸上又恢复了无知小 儿女的神色,娇娇俏俏的扭过头去,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 她的脑海中闪过了母妃交代的话:“一定要警惕身边的人,要恩威并重,不许一味的亲近她们,省的她们忘了谁才是主子。” 临幸前,母妃贴在自己耳边说让自己小心父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母妃是怕父王在这边随便找个人把自己嫁出去了?想必在母妃眼中,解云洲不是个合格的女婿吧! 毕竟母妃希望自己也能嫁给禹州的世家子弟,可禹州与她适龄的子弟她几乎都见了个遍,说句不好听的,就那歪瓜裂枣的,她还真看不上。 冬蕊本该贴身伺候郡主的,但现在赵琉璃心情不佳,就把冬蕊也赶出了屋子。 才出郡主的房间,冬蕊就被一名长脸的嬷嬷请到了安南王的书房里。 “郡主让你去干什么了?”安南王不怒自威,脸上的横肉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太极殿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他若是连冬蕊溜出去的动静都毫无察觉,那这么多年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早就知道自己的小动作瞒不过安南王,冬蕊装出浑身颤抖的样子:“郡主让我把一封信交给 厂督大人。” 闻言,安南王的额角狂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眉头紧紧拧着,双手握拳:“那你交给解云洲了!” 解云洲那张警告自己的时候寒芒四射的脸又浮现在了安南王的眼前,人家可是说了,要是赵琉璃再敢往他跟前凑,他就要挖了琉璃的眼睛呢! 冬蕊似乎是被安南王的怒火吓到了,她的声音变得极小道:“奴婢不敢,宣光殿的人只是敷衍奴婢,让奴婢进了院子里等着,然后有人拿走了信,可奴婢分明看着拿走信的奴婢把信随手塞给了提膳的内侍。” 估计是被拿到厨房给烧了,他们敢这么做肯定是得到了主子的授意。 解云洲压根就没打算搭理那个臭丫头!安南王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板着脸对冬蕊道:“记住了,下次郡主再让你帮忙送信,你先把信送到我这里来!” 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自己和解云洲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冷冷淡淡的正好,若是因为赵琉璃,反而让解云洲和自己结下梁子,多得不偿失啊! 冬蕊自然不敢说一个不字,她战战兢兢的的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安南王头疼不已,他挥挥手示意冬 蕊可以出去了,到了门口,冬蕊又被伺候安南王的嬷嬷拉住了胳膊。 嬷嬷的手劲不小,当年是跟着安南王一起去禹州的,年纪和安南王差不多,因为样貌平平,从来没想过攀龙附凤,倒也混到了如今在安南王府中有一份体面的地位。 她对安南王是忠心耿耿,别无二主,高嬷嬷一双眼睛犀利如刀,她看着冬蕊,危险的眯起眼睛道:“忠心主子是件好事,可前提是弄清楚谁才是你的主子!郡主年纪小,你可别跟着主子胡闹,到时候丢命的可是你!” 高嬷嬷这一番话听起来像是警告,但冬蕊却从中听出了提醒的意味,冬蕊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看了高嬷嬷一眼,点了点头:“多谢嬷嬷提醒,冬蕊记下了。” 看了眼天色,马上就到郡主吃点心的时辰了,冬蕊走到了小厨房,她对太极殿的布局十分的熟悉,毕竟以前也来过好几次。 轻车熟路的到了小厨房,冬蕊见给郡主准备好的马蹄糕,蟹粉酥都已经准备好了,提着食盒刚要走,就被一名小宫女拉住了衣角。 这个时辰,厨房的人不多,只有几名上值的,也都忙着手里的活计,没有闲 工夫看旁人。 小宫女把一个纸团塞进了冬蕊的手心,对着冬蕊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在传达什么暗号一样, 冬蕊看了心一跳,先是把食盒送进了郡主的屋里,又回到了分配给自己的小屋子里,打开了纸团。 上面的字迹赫然是夫人的,冬蕊的眼眶一下就湿润了,夫人在纸团上传达了对自己的思念埋怨她为何不去看自己,还说下次一定不许偷偷的看自己。 真好,夫人还记得自己,冬蕊擦了擦马上就要流出来的眼泪,珍惜的看了好几遍字条,最好依依不舍的毁掉了纸团。 忍一忍,自己总有回到夫人身边的那一天! 仔细回想了一下塞给自己纸团的小宫女,冬蕊记起了那是皇上派到太极殿的人,但安南王不喜欢皇上派来的人,高嬷嬷就把人都安置到了洒扫或是厨房里的粗活计,总之不许她们靠近安南王。 想必那个小宫女也是厂督大人的人,既然如此,以后倒是可以通过她偷偷的传递消息。 宫外,安南王府外,金烈乔装打扮了一番,连着好几日都路过安南王府,本想来拜会一下安南王,没想到安南王进了宫,一直不出来了! 第八百六十章 收买下人 金烈每日都换一副乔装,他自以为自己做的隐蔽,殊不知皇城上下不知道藏了多少势力的眼线,金烈早就被跟踪,暴露了身份了。 安南王府外。 等候了几日,耐性告罄的金烈忍不住拉住了一名刚从角门出来才买的仆人。 他塞给那人一锭足有二两重的金子,见那仆人看向金子的神色有所松动,这才试探性的问道:“哎,你们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呀?” 着下算是问到了死角上,仆人一把就将金子塞进了自己怀里,警惕的后退一步对金烈道:“王爷说预计在祈福宴后,但具体什么时候王爷也不知道。” 这不就是在说废话呢吗?这金子跟丢出去打狗腿上了有什么区别?浪费了! 金烈气得暗暗在袖中攥紧了拳头,但一想到摄政王大人的嘱托,他就硬生生的把火气憋了下去。 “好兄弟,我再许你一百两,到时候你家大人回来了,就去有福驿站给我个信好不好?”金烈一副商量的嘴脸。 他可不想给摄政王大人留下一个自己办事不利的印象,暂时对一个奴仆拉拢一二,也不算太丢自己的面子。 能跟着安南王从禹州来皇城 的奴仆,自然是经过几番挑选的,况且一百两也不是什么天文数字,不足以撬动人心。 奴仆:“那我岂不是勾连外人,泄露王爷的踪迹,这可和你来打探消息不是一回事啊!” 他瞪大眼睛做出义正言辞的架势,但是奴仆并未从怀里掏出那二两金子。 到嘴的肥肉哪有吐出来的道理,足足够他吃好几顿好酒菜呢! 金烈见他贪婪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是嫌自己给的银子少了。 金烈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钱,他现在迫切的想要知道和安南王有关的消息,这个奴仆现在是自己唯一的突破口。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金烈一狠心道:“一千两!” 若说一百两,这奴仆靠着主子赏赐,各处捞油水一年就能赚到的话,这一千两总是他弄不到手的吧! 这年月买一个聪明伶俐的奴才也不过一二百两银子。 一千两都够这奴仆赎身的了! 果然,一听到一千两,那奴仆的眼睛就亮了,他搓动了一下双手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哄我,先拿五百两来再说!” 一看这小子冒出了要坐地涨价的苗头,金烈心中冷哼一声,面上不显道: “五百两不行,万一你拿了银子就不再见我可怎么办!这样吧,我先给你拿二百两来!” 思索了一会儿,那奴仆想到了自己新在桐花巷子里结识的漂亮相好,也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有福客栈是吧,我知道了。”奴仆说完摊开手掌,“银子拿来!” 金烈从怀中装作肉痛的样子掏出了两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 刚一掏出来,就被那奴仆眼疾手快的抽走了。 金烈一愣,顿觉受到莫大的侮辱,还不等他再说什么,那奴仆的背影就已经消失了。 这感觉比银子掉在了粪坑里还让人觉得憋屈! 更让金烈觉得难受的是,自己花了银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汉人,各个都是狡猾无比,心眼子比草原上的老鼠洞都多! 祈福宴在宫中徐徐拉开了帷幕,各品级的命妇入宫,朝着青鸾殿得方向遥遥一拜,随后又被引到了祈福的大殿,诚心的替皇后娘娘念上一个时辰的祈福经书。 如此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又被引着入了早就准备好的席面上。 宫里的嫔妃怀孕的怀孕,养身体的养身体,席面上压根就没几个身 份拿得出手的妃嫔。 意欢一身命妇装扮,空出主位,坐在第二高的位置上。 没有人质疑,更没有人觉得这是僭越。 须知女子的身份和地位全倚仗于丈夫的权势,解云洲在朝中如日中天,意欢自然也能凌驾于她们之上。 丝竹声悠扬,淑妃宫里自然也能听到。 精神不振,一直晕晕沉沉的淑妃在听到诵经声后转醒,她瞪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 “今日就举办祈福宴了吗?”她总觉得自己前日才找瑶妃商讨此事来着,怎么时间过的那么快。 淑妃伤了元气,一日中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自然会觉得时间过的格外快。 “娘娘是觉得吵吗?我让人扒窗子都关上,忍一会儿就好了。”梁国公夫人轻声细语,一边帮淑妃按揉着因为长时间躺着而酸疼的双腿。 淑妃摇了摇头,她咬着下唇,眼神不甘的看着梁国公夫人:“娘亲还没查出我为何会突然小产吗?” 她现在一闭眼就会做梦,梦中有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拉着自己的手叫她娘亲,还问自己为何不保护好他! 竟然真的是个男胎,想到和自己失之交臂的太后宝座,淑妃 的心就像是被人挖走了一样,空落落的。 梁国公夫人眼底快速划过一抹不自在,她低垂着眼眸,用劝慰得口吻道:“太医说这一胎先天就弱,留不下来也是正常的,娘娘还年轻……” 不等梁国公夫人把话说完,就被淑妃无力的尖叫声给打断了。 “借口,太医院的都是一群庸医,他们懂什么,定是有人买通了他们,叫他们不许说真话!”淑妃都感受过胎动了,她的孩子在她腹中折腾的那般有力,明明养的壮实的很! 淑妃的身下又涌出一股热流,她躺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粗气,脑海中不停的闪现出梁婵嘲笑自己的嘴脸。 “我不甘心,这祈福宴可是花了我的银子办的,那些命妇们想必都不知道!”淑妃心中涌出强烈的不甘,她紧紧握着拳头,虚弱的脸上浮现出狠毒之色。 “来人!就说我身体不适,去宴会上给我把意欢叫来!”淑妃已然被气昏了脑袋,脸色狰狞。 梁国公夫人连忙劝阻:“娘娘万万不可,得罪厂督夫人您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而且你也不一定能把人请来啊! 梁国公夫人心中叹息,何必自取其辱呢! 第八百六十一章 自寻死路 为了这次祈福宴,御花房把所有的芍药花都摆了出来,此时刚刚立夏,外面的芍药花才发绿叶,堪堪到人小腿那么高。 开席后御膳房又在每人的桌子前摆满了宫廷佳肴,色香味俱全,并非是祭典时候看着样子好看的样子货。 众人边吃边小声交谈着,毕竟皇后娘娘还活着,不用摆出那么严肃的嘴脸。 意欢在众命妇中还是显得稚嫩,但她现在板着脸也颇能唬人。 “皇后娘娘凤体欠安,诸位娘娘又都身子贵重,我托大,奉命主持宴席,,若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各位夫人们多多海涵。”意欢执起酒杯,青梅酒的香气扑鼻而来,她脸上展露出温和的笑。 自然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挑她的不是,恭维声立即在意欢耳边络绎不绝的响起。 知道自己的骨头有几斤几两,意欢不敢飘飘然,只沉稳地坐下。 忽然,大殿外跑来一名脸上带着一道细长伤痕的宫女,她跑的发髻都有些松散了。 她这幅仪容不整的样子,守门的自然不能让她闯进去,于是就驱赶她。 宫女仰着脸哀求道:“咱们都是奴婢,何苦为难我呢!我若是见不到厂督夫 人,淑妃娘娘会要了我的小命的!” “别!” 守门的冷哼道:“我们不为难你,你也别来为难我们啊!” 那一道沉稳的妇人声由远及近,竟然是梁国公夫人急匆匆的敢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两名满脸焦急的宫女。 梁国公夫人什么体面都不要了,拉住那宫女的胳膊,眼睛瞪圆:“你怎么这么糊涂,着不是在害娘娘呢吗?”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劝阻会引得淑妃娘娘发疯似的从床上起来了。 淑妃不由分说的踉跄着在屋内摔摔打.打,还逮着宫女打。 宫人们自然不敢还手,可看淑妃娘娘走路都走不稳,满地碎瓷片的又怕娘娘会跌在瓷片上被划伤,到时候会她们的罪过就更大了,跑也不敢跑! 淑妃把碎瓷片架在脖子上让宫女去把意欢叫去,梁国公夫人想去躲瓷片,但淑妃发了狠对着自己的胳膊就是一下。 淑妃这钻了牛角尖,她已经认定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了。 一错眼的功夫,一名宫女就跑了,梁国公夫人急匆匆的去追。 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位置靠近门口的席位上坐着的那命妇,好巧不巧,与梁国公家有恩怨她耳 朵尖,一下就听到了梁国公夫人的声音。 “臣妇好像听到梁国公夫人在外面。”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她,让说话的命妇还有几分紧张起来了。 众人都知道梁国公夫人在陪着小产的淑妃呢,宴席都接近尾声了,她还来干什么? 大家心里都生出了隐晦的想看热闹的心思。 打量意欢神色的人也多了起来,虽说都动作隐蔽,可架不住打量她的人多啊! 意欢算是充分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如芒在背。 她不安地动了动屁股,不让梁国公夫人进来倒显得她忌惮什么似的,人家梁国公夫人又没做错什么。 她出声道:“快把人请进来吧!” 她的话音一落大殿的大门就被打开了,所有人都目睹了梁国公夫人和一命胆大包天的宫女在一块撕扯的失态样子。 梁国公夫人气得喘息声粗重,心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沉重,她没想到这宫女如此倔,生怕自家主子好过一样,任凭自己怎么说都要来请厂督夫人。 冷不防,大殿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了,梁国公夫人的狼狈模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显露无疑。 她先是惊讶的小声叫了一声,在 发现众命妇都一脸瞧热闹的表情盯着自己,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埋进去。 “厂督夫人,我们淑妃娘娘有请!”被梁国公夫人扯住的宫女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喊完后眼泪汪汪的。 她真是受够了,淑妃太能折腾了,她又没有背景,手里也没银子,想从淑妃宫里挪出去难于登天,索性大家都别好过了! 死就死!她一个奴才命总没有娘娘的命来的贵重!下辈子说不定还能投个好胎呢! 梁国公夫人两眼一翻,直接身子软软地晕过去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梁国公夫人被挪到了偏殿里歇息去了。 而那名宫女还在没眼力见的一个劲催促意欢快点去见她们淑妃娘娘。 意欢被催的不耐烦了,也来了脾气,她倒要去看看,淑妃想耍什么花招,非得破坏皇后娘娘的祈福宴不可。 “走吧,想来淑妃娘娘是有极其紧要的事情!”意欢语气生硬,所有人都听得出意欢这是生气了。 倒也有人跟在意欢身后,打着和娘娘娘家关系近,去探望淑妃的由头跟着意欢一起去淑妃宫里的。 意欢自然没有拦阻,一会儿要是被她发现淑妃在故弄玄虚,她一 定会让淑妃知道什么叫丢脸! 一路疾行,意欢到达淑妃的宫门口的时候发现淑妃宫里乱糟糟的。 她的宫女们都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慌慌张张的。 见了意欢泽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厂督夫人,我们娘娘大出血,止不住了呀!” 意欢神情一凛,这可是一条人命,马虎不得,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可请太医了?” “请了,请了!”宫女们叠声,异口同声道。 既然请了太医那她们能做的就只有等了。 一阵风吹过,把主屋没关严的窗户吹开了一道缝,血腥气飘入了众人的的鼻尖。 有经验的命妇心里一紧,出了这么多的血,淑妃娘娘怕是要不行了。 等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太医总算是来了,太医进屋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出来的时候满脸的汗。 年过半百太医脸色煞白,眼神在人群中逡巡,最后锁定在了意欢身上,也就这个还能说上几句话了。 太医道:“淑妃娘娘她已经去了,娘娘流产后该静养着,可臣刚才诊脉,娘娘应该是动了气,这才引起的大出血,除非是神仙来了,否则娘娘是救不回来了。” 第八百六十二章 白嘉娘的困局 意欢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后捂着自己的胸口后退了一步,感到自己口干舌燥的。 她还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而且淑妃死了也不是她能料理的了的。 “去通报皇上一声吧。”意欢声音艰涩道。 她看了眼主屋的方向,脑海中想着方才太医说的话,她把太医叫到了一旁,细细盘问道:“你确定淑妃不是因为别的缘故才没的吗?” 或许是有人下毒害了淑妃呢? 可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连意欢自己都觉得不大可能,淑妃已经失宠更失了皇嗣,谁会想不开在这个节骨眼上冒着风险来踩她一脚呢? 太医也有自己的傲气,但是对着厂督夫人他也不敢造次,只声音笃定道:“淑妃娘娘脉象紊乱,出血又凶又快,屋子里更是狼藉一片,宫女们也都衣衫不整的,定是淑妃动了脾气,才引发大出血的。” 话外之音就是淑妃是自己把她自己给做死的,怪不得旁人。 淑妃竟然如此不得人心吗? 皇后娘娘养病,别的妃嫔要么比自己还不能理事,要么就在养胎劳动不得,意欢只好赶鸭子上架,戳在淑妃宫里等着皇上的旨意。 议事殿。 “启禀皇上,淑妃娘娘大 出血,已经没了。”徐内侍在门口听到宫人来报后低声对赵晟道。 赵晟缓缓抬起了头,他的眼里露出一丝茫然。 淑妃竟然死了吗?眼前浮现出淑妃娇俏的面容,还有两人情浓时候得海誓山盟,刚开口想让内侍去看一眼,他又变了主意。 “摆驾吧,朕去看看淑妃。”赵晟叹息一声。 到底和自己恩爱过,自己若是不去,显得自己夜太薄情了些! 此时梁国公夫人也醒了,意欢特意叫了轿撵把梁国公夫人抬回来。 得知女儿死了,梁国公夫人并没有如意欢所预料的那般哭天抢地,而是像傻了一样神色木木的。 她叫人烧水,亲自帮淑妃娘娘擦洗,换好了衣裳。 二十年前,她挣扎着生下这个女儿,软面团子一样得女孩一点点长到比自己都高出许多,也有了自己的主意和脾气。 如今又由自己亲手送走了她。 梁国公夫人的心彻底被挖空了一大块,她眼里干涩,没有一滴泪,在她心里,这或许是女儿最好的结局。 “皇上驾到!”内侍尖锐色声音回荡在院子的上空,暂时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意欢行礼后就缩到了一旁,一如淑妃流产的时候那样, 赵晟并没有问淑妃的死因,只是进屋看了淑妃一眼,还把自己长戴的一枚翡翠扳指留在了淑妃身边。 最后淑妃被追封为贵妃,停灵三日后下葬。 暮云阁。 得知淑妃被追封为贵妃后,高云瑶嗤笑一声:“这次到叫她抢了先,她不是想争位份吗?被她得逞了!” 高云瑶不甘心,淑妃死的也太容易了些,她还没折磨折磨淑妃呢,没想到淑妃如此没有福分,竟然就这么死了! 三日后淑妃下葬那一日,皇上解了高云瑶的禁足,让她继续协理后宫。 如今天一日热过一日,皇庙里为了保存世子妃的遗体用的冰也越来越多。 本来皇庙里众人过的就苦,她们在皇庙修行都是不得已的事情,现在又因为要用冰,缩减了她们的用度,一时间怨声载道。 就连白嘉娘都跟着不受待见起来。 这一日,看着食盒里几个馒头,还有一碟子没什么油水的黄叶子炒青菜,大家伙的愤怒达到了顶峰。 有年纪小的,曾是先帝妃嫔的女人上前用力推搡了一下白嘉娘:“都怪你们,你们安南王府的把我们害成这样,你瞧瞧着吃的都是什么东西!” 自从进了皇庙,白嘉娘每 日都过的提心吊胆的,她讨好所有人,只盼着日子能过得顺遂一些,没想到还是遭了无妄之灾。 白嘉娘眼眶一下就红了,捂着自己又被掐了一下的手臂,委委屈屈道:“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也和大家一样的待遇吗?” 冷不丁的被她这么一反驳,方才动手的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叉腰道:“哼,装什么,我们可都听说了,安南王会带着你一起会禹州!” 再不济,白嘉娘也是个世子侧妃,虽说世子跑了,世子妃死了,但还有安南王和安南王妃两位长辈,她的日子肯定比现在好! 说不嫉妒她那是假话,现在发作未尝没有大家在发泄的意味在其中。 “只要安南王一日不回禹州,这冰就得用以日,现在的冰价多贵啊,以后只会更贵,虽说大家看起来像是沾了光,也能蹭到冰用,但宫里那起子小人为了省银子,中饱私囊可是害苦了我们,净克扣我们的东西了,你也体谅些。”一个年长些的宫女上前用安慰的口吻对白嘉娘说。 “按理说,你也称呼安南王一声公公,咱们皇庙里的情形你也该跟王爷反应一下才是,不然大家都跟着苦兮兮的,只会积怨更 深,你的日子也更不好过,是不是。”又一个老好人模样的宫女上前对白嘉娘道。 白嘉娘算是明白了,她们这是在怂恿自己去和安南王诉苦,可是诉苦又有什么用,若是安南王真的把自己看在眼里,不用自己去求,也早就有人来帮自己打点了。 见白嘉娘支支吾吾的样子,最先开口安慰她的宫女也拉下了冷脸:“我们说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好,若是能求安南王把你带出皇庙最好,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白嘉娘瞬间打了个哆嗦,她明白,这是对她最好的警告了。 就算是跟着安南王会了禹州等待自己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会比现在更差,白嘉娘的心都揪起来了。 这皇庙她是待不下去了,那么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奋力拼一把,求安南王放了自己自由! 想到这里,她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咬着指甲盖出神的想着自己怎么样才能打动安南王呢? 瞬间,一个念头涌上了白嘉娘的脑海。 现在安南王一定已经陷入了两难之中,可若是他知道了世子并非是他亲子,那安南王也会变成众人同情的对象,皇上再想刁难安南王也不会那么简单了。 第八百六十三章 安南王知悉真相 很快一个计划雏形就从白嘉娘的脑海中诞生了,她夜里敲开了白日里劝说自己那几个人都房门。 打着自己得疏通人脉冠希,过后双倍奉还的幌子从她们三人的手中一共借了五十两银子。 须知皇庙里的宫女领的是最末等的俸禄,每年都将将够开销,一个人能攒下十几两就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白嘉娘拿了银子,观察了几日最后选中一个机灵得,每日来更换世子妃灵前瓜果的小内侍。 “嗨!请过来一下。”白嘉酿压低声音,招了招手。 小内侍狐疑的顺着声音的来向看过去,在发现白嘉娘后还伸出手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我?” 虽不知道她为何要叫自己,但那小内侍在看到眼前闪过银子的影子后还是不争气的挪动了脚步。 “我是白侧妃,你去帮我给安南王捎个口信,就说我想见他老人家一面。”白嘉娘不由分说的塞给那小内侍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 小内侍品阶低,平日里没甚机会往身份尊贵的主子们身边凑合,自然得不到什么大手笔的赏钱。 他上头又认了干爹,年节人人都有的赏赐,每月大半得俸禄都孝敬给干爹了,他 还是第一次摸到这么多银子。 可怜的小内侍眼睛都欢喜得灯圆了,摸着银子的手止不住得颤抖:“这,这真是给我的!” 白嘉娘一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就知道自己选对人了。 她蛊惑道:“这算什么,你只要到太极殿门口帮我传个口信,我再给你三十两!” 几乎是白嘉娘得话音刚落,那小内侍就忙不迭的答应了,生怕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从自己嘴里飞走喽! “您放心吧!”小内侍把自己的胸口拍的啪啪作响,一溜烟的就走了。 不多时,小内侍就到了金碧辉煌的太极殿。 小内侍在路上就已经生了退意,他从未如此正大光明的出现在这么漂亮的宫殿面前,往日李都跟老鼠似的。 自己不会被打板子吧! 他鬼鬼祟祟,缩头缩脑的样子一下就被太极殿的宫人发现了,厉声呵斥道:“什么人?” 小内侍被吓得一个激灵,他还没见到真神呢就开始一个劲儿的打哆嗦。 “白侧妃托我来告诉安南王一声,她想见王爷一面。” 说完小内侍还害怕的打起了嗝,一颤一颤的,看着颇为可怜。 不多时,安南王就知道了白侧妃相见自己一 面。 他拧着眉,不过是儿子的一个妾,想见自己自己就得去吗? 再说自己的烦心事颇多,哪来得功夫去见她? 可伺候安南王的高嬷嬷不这么想,她劝到:“王爷还是去一趟吧,听说世子很是宠幸了白侧妃一段时日,世子跑的夜太突然了,其中定有内情,说不定白侧妃知道呢?” 这么一想,安南王也觉得这话在理,于是起身,还命人拿上些碎银,去了一趟皇庙。 皇上特许了他可以在宫中自由走动,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去除了议事殿之外的地方。 皇庙内。 小内侍早一步跑了回来报信,拿到许诺的三十两银子后眼睛都红了,对着白嘉娘千恩万谢。 白嘉娘同样激动,太好了,安南王竟然真的愿意来见自己,她跑回屋子里梳洗了一番,对着镜子露出了苦涩一笑。 安南王来了皇庙,只说自己要给儿媳上香,他带来的任把守在灵堂周围,除了白嘉娘,不许外人进入。 身形有些痴肥的安南王往灵堂上一站,气势十足,白嘉娘感觉安南王的气势一点都不比皇上低。 她对着安南王跪下磕了个头,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下来。 她一 看就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不然何故第一次见面就做出委屈的样子。 安南王一下就看穿了白嘉娘的心思,但是他没戳破,反而顺着白嘉娘也演起戏来。 “好孩子,是我琐事缠身,没来的及看你,快起来吧!好好的孩子让我那逆子给连累了!”安南王叹息一声,做出心痛万分的表情。 白嘉娘起身擦干脸上的泪道:“世子也是被人所蛊惑才会犯错的。” 她说完立即做出懊恼的表情,捂住自己的嘴,好似失言会要了她的命一样惊恐。 然后弥补似的道:“我的意思是世子他本性不坏,是因为……” 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她也没能说出到底是因为什么。 安南王的眼底闪过一抹意料之中的神彩,它故意装出急迫的样子追问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对我你夜要说假话吗!” 估计刚才白嘉娘跪着的地方还没凉透呢,白嘉娘就又跪了下去。 噗通一声,听着声音就让人觉得膝盖痛。 可她却像是毫无知觉一样,一点一点的挪到了安南王的面前。 她不敢攀扯解云洲,只道:“是金国摄政王,当初在玉清观里,他找到世子说,说世子其实并 非您的亲子,您早就被先帝下过绝嗣药了,世子不信,但又怕摄政王会把此事宣扬开,所以才不得已听了摄政王得话啊!”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摄政王的错! 听完白嘉娘的话,安南王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重重的捏住了一样,差点就不跳动了。 半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比吞了碳还要艰涩:“你,你说什么?” 白嘉娘瞧了一眼安南王快要厥过去的样子,动了动嘴唇,到底没把那对安南王来说宛若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再说一遍。 说来也奇怪,安南王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呵斥白嘉娘一派胡言,而是产生了动摇,神情快速的萎靡了下来。 白嘉娘甚至产生了一种安南王身材都矮小了几分的错觉。 安南王呼哧呼哧的喘粗气,白嘉娘看他好像缓过来一些了又道:“摄政王几次威胁世子不成,不知道又使出了什么是手段才让世子对他言听计从的,打伤世子妃跑了出去。” “我知道了。”安南王一刻都无法在皇庙里多了,他留下一大袋碎银,还有一张银票道:“我现在补方便接你回太极殿,这有些银子,你先花着吧。” 第八百六十四章 成功见面 虽然没有达到主要目的,但安南王留下来的这些银子也算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安南王一走,宫女们呼啦一下纷纷涌入了灵堂,在世子妃的棺椁前七嘴八舌的,对世子妃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 白嘉娘把安南王得下人给自己得那袋碎银都交给了最年长的那个宫女:“世子连累了大家,这是王爷给我,我没脸独享用,除了还诸位姐姐得,剩下得就充公吧!” 宫女们兴高采烈的打开袋子,仔细一数,约摸有三百三十二两碎银。 除去双倍奉还的借银子,公中还有二百三十二两,足够好好吃喝两个月的了。 众人对白嘉娘和颜悦色了几分,白嘉娘的袖子里还藏了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她谦逊的抿着嘴巴,露出腼腆的笑。 太极殿内。 安南王回到主屋就一下脚软的站立不住了,他得脑袋里此刻像是装着一锅正在沸腾的浆糊,他动了动嘴唇愣是没说出话来。 高嬷嬷和安南王是一条心得,她义愤填膺道:“难过接生过郡主的人都死的那么干净!” 当初给世子接生的和给郡主接生的可是同一批人。 更蹊跷的是,自从郡主落地后,王妃得肚皮 就再也没有传出过好消息,原来根源在这儿呢! 安南王按压自己一跳一跳的太阳穴,沸腾翻涌的心潮久久不能平静。 他是那么得信任敬爱王妃,不成想王妃是如此回报自己的。 安南王在听到白侧妃说先帝给自己下了绝嗣药后就对此消息新了七分。 再结合自己所查到得消息更是彻底得放下了怀疑。 原来自己的两个孩子资质都如此平庸是有原因得,他们压根就不是自己得血脉! 如此一来也就能说通为何世子药跑了! 倘若自己知道了他得真实身份,他焉能有命在。 安南王捶床大喝一声:“欺我太甚!” 他的眼珠咕噜噜的转,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意。 “来啊,替我更衣,我要去见皇上!”想要复仇的火焰在他心底熊熊燃烧。 高嬷嬷同仇敌忾,把安南王打扮的精气利落,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到了议事殿。 得知安南王求见,赵晟饶有兴致的一挑眉,放下了手中得朱砂笔,把奏折都推到一旁,起身动了动脖子道:“快快有请!” 他十分好奇,安南王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一进大殿,安南王激动道几乎要呕吐的情绪神奇的平 稳了下来。 他表情严肃得好像要上战场一般。 “皇叔何故如此严肃,可是有人对您不敬?”赵晟拧眉,做出关切的样子。 着还是安南王第一次被赵晟称呼为皇叔,他心中讥讽道,哼,黄毛小儿,有让你好看那一天! 安南王:“这一声皇叔臣不敢受,臣回去思虑过,恳请皇上封琉璃为公主,下嫁摄政王!” 他极力陈述了公主嫁给摄政王的好处,说着说着声音颤抖起来,似乎在压抑着心中的不舍和不忍一副为了天下大意可以舍弃儿女的姿态。 赵晟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为什么之前还义正言辞的拒绝让女儿嫁给摄政王的安南王会在短短的几日内就改变了想法? 这和他所预期的完全不一样啊! 赵晟还等着看安南王和解云洲反目成仇,斗个你死我的活的呢,还没等斗起来,安南王怎么自己就变卦了? 册封赵琉璃为郡主,再嫁给摄政王,这不是在增强摄政王的力量呢吗?自己为什么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晟沉声道:“如今的元后乃是朕亲自册封的郡主,她如今有孕在身,极有可能会诞下未来的元帝,以公主的 身份嫁给摄政王,岂不是让元后无地自容?” 他说完眼睛盯着安南王看,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企图从中看到破绽,万一是安南王在和自己玩欲擒故纵呢? 安南王一声叹息,哀痛不已的模样:“臣也想过,可看如今摄政王把持金国朝政的架势,即便元后诞下了皇子,也未必能登上皇位了,恐怕元后的性命难保,若是琉璃嫁过去就不一样了,琉璃大可以收养元后的孩子,慢慢的图谋着,未尝没有能让那孩子登上大宝的机会!” 听他这么一说,就连赵晟都觉得心动了,他在大殿之上踱步,看着脚下的地板,思绪渐渐飘远,表情越发凝重起来。 “你且先回去吧,朕还要好好想想,一定能想出一个两全的办法来的!”赵晟用宽慰的眼神看了一眼安南王。 虽然对皇上的心思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安南王隐隐有五分的把握,皇上对自己的提议心动了。 他现在需要的就是在上头浇上一把火! 回到太极殿,安南王还没等休息呢,下人就上前告知:“王爷,有个自称是金国使者的家伙请求见您一面。” 金国使者?安南王一下就来了兴 致,这还真是瞌睡送枕头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净让他收到惊喜! 金国使者他无法弄进宫了,但他可以想办法出去一趟啊!即便是皇上派了眼线跟着自己,他也有自信遮掩过去。 在安南王离开一炷香的时间后,太极殿的宫人来报,安南王心情烦闷想出宫逛逛去。 这时节宫里又没有什么要事,赵晟见安南王不是请求出宫常住就允许了这个要求,还派了十名侍卫贴身保护着安南王。 对此安南王欣然接受了皇上的好意,还保证一定会在宫门落锁前回来。 出了宫门,安南王直奔自己的王府,这处王府是当初父皇赐给他的成年礼物,他还没等入住就被先帝赶去了禹州。 虽说是他的家,但是安南王对这个家十分的陌生。 金烈日日守在这里,终于被他等到了机会,他今日是一副卖梨子的货郎打扮,瞧见了安南王的马车,激动的不行,弓腰猫背的,表现的小市民姿态十足。 人群中,安南王一眼就看到了金烈,还有门房做出要驱赶他的样子也是在给安南王提醒。 安南王下了马车,指着被门房推搡的货郎道:“哎,那个卖梨的你过来!” 第八百六十五章 心意已决 安南王借着买下货郎全部梨子的名义让货郎亲自挑着担子把梨子送进王府。 守门的拍马屁,直呼王爷仁善! 进了府邸,皇上派来的守卫还是小尾巴一样追在安南王的身后,简直比小蝌蚪还粘着妈妈。 高嬷嬷笑眯眯:“诸位都辛苦了,眼下王府还没什么好招待各位得,只有些茶水糕点,还请各位移步到隔壁院子歇歇脚。” 这就是想要支开这些侍卫了,高嬷嬷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说的话也是王爷的意思,他们总归要给王爷这个面子。 “不行!我们奉了皇命保护安南王,必须守着他!”侍卫首领高傲的一仰脖,一副别想贿赂我们的样子。 他身后的侍卫都和据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既如此就让他们在外面守着吧,去吧那个货郎给我叫来,让他好好给我介绍介绍皇城这些年的变化!”安南王大度道。 他堂堂王爷,想要了解一下黎民百姓的生活再正常不过了吧! 安南王准备好了笔墨纸砚,高嬷嬷也守在了门内,十分警惕。 不多时,一身汗的金烈就进了安南王的书房,他一路上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真真一副没见识 过大天的草民样子。 “等一等!”就在金烈马上药靠近书房门口得时候,突然被一名侍卫拦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侍卫厉声盘查! 若是安南王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那他们这些人的脑袋怕是会立马搬家! 金烈早有准备,他易容可不是瞎易得,而是仿照真人易出来的。 “回大老爷的话,草民孟大,家住城西杏花巷。”金烈恭敬道。 观他的样子夜不像是在说谎,侍卫也就点头放行了。 进了安南王的书房,金烈给安南王行了个金国的礼仪,眼神也瞬间变得沉稳机灵。 他动了动嘴唇,用唇语道:“金国使者金烈参见安南王殿下。” 安南王双手背在身后,探究的视线扫在金烈身上,半晌才露出了一丝和蔼的微笑。 “你卖梨子可够家中老小生活,为什么不找个别的营生呢?”安南王询问到,眼神却看向了门口和窗户的方向。 金烈识趣儿,一边在安南王的眼神示意下走到桌子旁边,拿起笔,一边道:“回王爷得话,草民家中就是种果树得,平日夜打些短工,卖梨得活计本是小妹得,但小妹得了风寒,在家中 休息,这才让我有幸能见到王爷。” 他在纸上快速写到:“摄政王大人欲迎娶郡主为王妃,可遣世子回禹州。” 用女儿换儿子,怎么看都是一门很划算的买卖吧! 金烈有着莫名的自信,那就是安南王一定会答应的,若非是安南王有此意,他也不会同意见自己着一面! 屋内沉寂了一会儿,安南王拉长声调哦了一声,他用短粗的手执笔,在纸上挥洒道:“可!圣上阻碍,还需王爷自己努力!” 想到赵琉璃那没什么脑子的样子,安南王觉得,她一定干的出私奔这种丢人的事情! 既然安南王这个做父亲的都同意了,那皇上还有什么理由要拦住呢? 金国贵族都知道,宫里那位身怀六甲得元后不过是宫女出身,且不论她的异族血统,就凭她低贱的出身,她所诞下的王子也不该具有任何继承的权利。 想到这里,金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对安南王道:“您真是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未来的金国国丈大人!” 国丈这两个字一钻入安南王的耳朵里,他就低沉的笑了两声。 做金国的国丈难道是什么天大的荣耀吗? 他的笑声使得金烈心中生 出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不悦,他觉得自己约摸是收到了轻视。 “行了,你回家去吧!想来你还有事要忙。”安南王显得有些疲惫,挥了挥手,没有继续和金烈交谈的欲望。 这和金烈预想的局面完全不一样,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和安南王唇枪舌剑,最后安南王被自己的口才所说服吗? 为什么他像是被安南王打发了一样? “王爷,皇上怕是不会轻易松口的,他还指望着您和解云洲斗起来呢。”高嬷嬷为自家主子鸣不平,提起皇上的语气多少有些怨怼。 安南王则往后一仰,脖子担在了椅子的靠背上:“皇上的心思谁都猜不透,看来在咱们回禹州会比想象中更艰难。” 金国摄政王为什么一定要求娶赵琉璃呢,赵琉璃一没有倾国之姿,二来没有过人的智慧,不过是个十六岁的毛丫头。 总不能是摄政王的脑子坏掉了吧! 就在安南王冥思苦想的时候,他忽然听得守门的奴仆来报:“王爷,厂督大人来了。” 解云洲竟然会来安南王府,这可真是位稀客! 方才的混乱思绪被一扫而空,安南王拔高语调,毫不掩饰自己得高兴,“快,快请厂督大人 进来!” 解云洲照常在外人面前冷着一张脸,活似有人欠了他几万两是的。 明明生了一张能蛊惑众多芳心的脸,却散发着不近生人的寒冷气势。 负责保护安南王的侍卫在看到了解云洲等一行东厂人马后都提起了一颗心,对着解云洲行礼,单心里多少有些不福气。 都是做奴才的,凭什么人家就能那么趾高气昂呢? 可不管这些侍卫有多不服气都不敢在表面上显露出来。 解云洲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进了书房。 “厂督可是稀客呀!”安南王用茶水招待解云洲,让他坐在上座。 解云洲也没和安南王客气,开门见山道:“我听闻王爷去乐趟皇庙,想必该知道和不该知道的都已经明了了吧。” 他这话一出,书房的气氛瞬间凝结了。 安南王的眼神冰冷的注视着解云洲,“我不明白厂督在说什么。” 于他而言,解云洲的面目一下变得可憎起来。 这人知道了自己最不堪的秘密。 “我已经决定好要让琉璃嫁给摄政王了,如此你的夫人就也安全了,我还能换回流光,可谓一举多得。”安南王用最冷静的口吻对赵琉璃的命运做出了决定。 第八百六十六章 意欢的怀疑 见解云洲还是不说话安南王又道:“琉璃这孩子从小就爱折腾,为了她我没少操心,我尽足了为父得责任,也是时候让她尽一尽为人子女的孝道了。”安南王叹息一声,然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解云洲。 解云洲的俊脸上还是毫无表情,他缓缓开口道:“郡主是您的女儿,我插手不了您的家室,只是我此次前来是有另一桩事想要向您讨教的。” 闻言安南王的眉毛一挑,装出感兴趣的样子,身子往前倾了倾道:“不知道是何事让厂督大人纡尊降贵亲临啊!” 安南王阴阳怪气的语气并未让解云洲的心境发生任何变化。 “郡主的身份存疑,我怀疑她是当年江南旧案的犯官之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六年前,主谋一家被夷三族了,王妃包庇犯官后人,也当被追责。”解云洲一句一句道。 江南旧案,这四个字重重的砸在了安南王的心头,十六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他忘记当初得惨烈景象。 胡家在江南为官三代,搜刮了无数民财,胡家的女儿在宫中一度成为了贵妃,生下了两位皇子,胡家风光无两。 可就在珍妃一家被以欲加之罪灭门后 ,胡家也被先帝翻了个底朝天。 胡家不紧私铸兵器,竟然还私藏龙袍,先帝无比震怒,光是抄家就从胡家抄出两个国库来! 先帝如今能忍,一怒之下直接夷了胡家三族,年女老少皆没有放过。 “没有证据的话,厂督可不要随意攀扯!”安南王猛的起身一拍桌子。 他从解云洲的话里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难道皇上会为了十几年前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旧案为难自己吗? 可此时安南王的脑袋里又涌出了另一个声音。 王妃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藏胡家余孽,岂不是诚心要害自己呢吗! 再一想到王妃这么多年来对赵琉璃的关怀,他就更觉的恶心,简直比吞了蛆虫还要难受。 当初王妃在没嫁给自己之前是何胡家议过亲的,想来王妃一直没忘了胡家那个死在了先帝铡刀下的少年郎。 “厂督大人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不是都查出来了吗?”安南王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怪不得解云洲不招人待见,他像是长了八百个心眼子,每一个心眼子都在琢磨着怎么算计人! 解云洲勾了勾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我的人查到了如今 简州贪渎案中也有胡家人的身影,看来当年先帝杀的不太干净啊!” 刚想要说这些都和自己没关系的安南王瞬间浑身汗毛都树起来了。 他打了个哆嗦,江南,简州,都紧临着禹州,王妃更是自己的枕边人。 乍眼一看,他们好像都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往更坏了想,只要皇上想,他们的事情就一定会和自己有关系! 安南王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他对解云洲的态度一下就变了:“你今天找我到底想做什么?” “我来找王爷答应我一件事情。”解云洲说完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只是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哪天想好了一定告诉您。” 在安南王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下马威,自己来皇城也有好些天了,这下马威来的够迟的。 但足够好使,安南王紧紧咬着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好,一言为定!” 自己答应解云洲得要求,而解云洲会帮自己遮掩住郡主的真实身份。 只是安南王更加心塞了,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看到赵琉璃,把赵琉璃打发出去势在必行! 解云洲还忙着回宫陪意欢,和安南王道了别就回 了宫。 而安南王则不安的在屋子里踱步,时而揪住自己的头发,时而苦恼的一手握拳,锤击自己的另一个手掌。他嘴里则嘟囔着:“皇上为什么不答应呢!” 光是看皇上对解云洲的重视程度,自己若是真的和解云洲对上了,皇上一定会跳出来当和事佬! 他途和解云洲结下梁子,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最后安南王下定决心,就按自己之前的想法来办,干脆找人来勾引赵琉璃好了! 到底是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他深谙赵琉璃的脾性。 赵琉璃不是看上了解云洲吗?那自己就叫人仿照解云洲的笔迹给逆女写信好了! 至于逆女写的回信,他可以直接传给摄政王啊! 到时候这两个人私相授受,闹得举国皆知,她就是想不嫁也不行了! 安南王得知赵琉璃的身世后,心中对她那最后一丝不忍也彻底消散了! 解云洲一回到宣光殿,就被意欢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前两天解云洲一直都在宫外忙着和简州有关的事情,没能及时安慰意欢受伤的心。 “我没想到那么一条鲜活的人命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没了!”意欢窝在解云洲怀里。 淑妃的死给 了意欢很大的冲击,淑妃曾害得意欢吃了许多次亏,但意欢从来没想过要让淑妃死。 最让意欢不舒服的还是皇上的冷血态度,明明淑妃是跟着他时间最长的妃嫔,但是皇上却一点也不伤心难过。 她闭眼就会想起那日闻到的血腥味,还有淑妃虚弱的呻吟声。 梁国公夫人木然的表情也让意欢觉得不对劲,她可就剩那么一个女儿了,死了却不见一点伤心。 而且皇上丝毫没有要查淑妃为何会流产的意思。 淑妃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我总觉得宫里变得阴森森得,也许皇后娘娘的病也和环境的变化有关系!”意欢有些疑神疑鬼,小肩膀颤抖着,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瞬间就把解云洲心疼的不行,他紧紧的搂着意欢,擦干他脸上的泪水道:“我一会儿就把那方术士叫来,让他做场法事好不好。” 平时意欢是不信这些的,可现在她却抽泣着嗯了一声。 “梁国公夫人把进宫得对牌交出来了,还说自己以后没必要进宫了,我看她的神色竟然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 意欢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梁国公夫人悲伤过度,所以哭不出来吗? 第八百六十七章 驱使瑶妃 深宫内帷的腌臜事,只要不是和意欢有关的,解云洲一律不感兴趣。 淑妃怎么死得,胎是怎么落的他更是一点都不关心,不仅如此,他还用微凉的唇在意欢的额头上印了两下。 “乖乖,皇上都不在意,你还乱想什么。” 就算是真的查出来什么又能怎么样,说不定还会被皇上恼了,觉得意欢多管闲事。 意欢心内不安,在她心里淑妃到底是一条人命,皇上也就算了,淑妃的母家竟然也不为淑妃伸冤。 其中的蹊跷让意欢不寒而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对皇宫得恐惧又加深了一重。 宣光殿内脉脉柔情,可议事殿内却是阴云密布。 赵晟眼神阴骛,脑海中回荡着安南王来请封亲女为公主下嫁摄政王时的决然之色。 是什么让安南王突然改变了主意,已经愿意嫁女,难道他不清楚按照摄政王翟疆的性子,嫁公主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吗? 思及到此,赵晟越发不安,他是喜欢损人不利己,但若是旁人上钩的太痛快,他同样会心中存疑。 难不成安南王私下和摄政王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 不行,他不能这么轻易的让安南王得逞! “摆驾暮云阁!”赵晟起身 ,对着徐内侍招了招手。 徐内侍会意,上前扶住了皇上,今日来皇上的头疼旧疾又有发作的迹象了,走起路来时不时的就会觉得眼前一花。 徐内侍忧心不已,消息已经传给了厂督大人,大人只让他精心照顾着皇上些。 皇上突然摆驾暮云阁,让高云瑶又惊又喜,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梳洗打扮一番,皇上就抬脚迈进了屋门。 自打失了孩子,高云瑶一直都在精心养着身体,她就盼着皇上能多来几次暮云阁,好叫她的肚子里快点传出好消息。 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高云瑶这么一个样貌明艳的女人,用满是孺慕之情的眼神盯着自己看,赵晟的心肠也跟着软了下来。 “几日不见,爱妃越发容颜焕发了!”赵晟毫不掩饰对高云瑶得欣赏,伸出手捏了一下高云瑶圆润的耳垂。 高云瑶的脸一下就泛起了薄粉,好似绽放得桃花一样。 “皇上就会取笑臣妾,皇上这么久都没踏足暮云阁,臣妾还以为自己被皇上给忘了呢!”高云瑶娇嗔着瞪着赵晟一眼,娇憨得姿态看的赵晟心痒痒。 都是权势是对男人最好的补品,但放在女人身上其实也是同理。 自从执政了宫权以来,高云瑶虽然每 日都变得很忙,但是也觉得十分的满足,自己走到哪里都受人追捧。 再也没有那些拜高踩底的奴才敢给自己委屈受了! 往常吃了多少补品都不见气色的身体,如同回了母胎再造过一般,枯萎的肢体重新被血肉充盈。 现在她已经有了权势,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孩子! 最好是一个皇子!高云瑶垂眸,掩饰去自己眼底的野心和欲望。 赵晟看着低眉顺眼的美人,也没忘了自己此行来的目的。 他顺水推舟的和高云瑶颠鸾倒凤一番,然后在用过水之后抱着高云瑶道:“宫里最近麻烦事一堆,倒是劳累你了。” 赵晟一边说,一边捏了捏瑶妃白皙细嫩的手指头。 高云瑶把自己的脸蛋贴在了皇上的胸膛上,语气娇娇柔柔的:“能替皇上何皇后娘娘分忧,是臣妾的福气,臣妾怎么会觉得麻烦呢!再说了皇上每日要操持的事物百倍于臣妾,臣妾不敢叫累。” 瑶妃的温柔小意让赵晟十分受用,他摩挲着瑶妃得脸蛋道:“安南王来找朕,想让朕封琉璃郡主为公主,嫁给金国摄政王,意愿十分坚定” 听皇上这语气,想来是不乐见其成的,高云瑶眼珠一转道:“那可是件麻烦事,郡主年 少,如何能去国离家的嫁到金国去呢!” 高云瑶用嫌弃的口吻道:“再说了,摄政王的年纪大出郡主许多,都能当郡主的父亲了!安南王怎么这么狠心舍得女儿去金国呢!” 埋怨完了摄政王又埋怨了一番安南王,高云瑶和皇上对视着,脸上满是同情和不忍:“郡主想来也不会愿意吧。” 等的就是这句话,赵晟眉心紧蹙,太叹息一声:“元后的身份到底低了一些,若是郡主真能嫁过去,对朝廷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女人在男人的眼里,不管是何等身份地位都只有被支配的份。 高云瑶压下心中的不甘,她只能附和皇上道:“这倒也是,比起郡主,金枝确实不够看。” 哼,自己和金枝同是宫婢出身,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去,皇上当真自己的面说这种花,不就是在捅自己的心窝子呢吗? 赵晟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即便是他反应过来瑶妃的出身同样卑微后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瑶妃即便是生气了又能如何,还不是得乖乖的顺从自己! “那臣妾明日去探一探安南王的口风吧,若是皇上也有意下嫁公主,臣妾如今执政宫务,少不得了解了解郡主的品性。”高 云瑶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皇上。 赵晟一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的惆怅样子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有劳爱妃了。” 直到这一刻,高云瑶才反应过来,她就说皇上怎么突然想起自己来了,原来是有苦差事要交给自己去办啊!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皇上也舍不得其他娇滴滴的嫔妃去办吧! 压下心中翻涌着的不甘,高云瑶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安的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高云瑶起身服饰皇上上早朝,饶是赵晟体恤高云瑶,让她再休息一会儿都没拗过她。 “能伺候皇上是臣妾的荣幸,谁知道下次摸到皇上是什么时候呢!”高云瑶半真半假的说道。 这是在和自己撒娇呢,心情不错的赵晟也愿意给瑶妃这个脸面,同她打情骂俏。 “爱妃如此可口,朕今晚还来看你!”赵晟说完就感觉系在腰上的腰带一紧,而正在给自己束腰的瑶妃耳朵尖通红。 得意的大笑几声,赵晟走出了暮云阁。 看着皇上前呼后拥的背影,高云瑶摸了一下自己被皇上狠狠打过的脸。 她还记得当日自己是何等的屈辱,也记得皇上对自己那两个可怜孩儿得漠视。 想拿自己当棋子,那就让人看看我的本事! 第八百六十八章 赵琉璃发疯 送走了皇上,高云瑶又回到床榻上小憩了半个时辰彻底没了困意后才叫人进来给自己梳洗打扮。 暮云阁的书房已经变得与以往大为不同了,书桌上摆满了各宫要处理的杂务,她虽然看的头昏脑涨,照样甘之如饴。 “娘娘,太极殿已经用过早膳了。”屋外传来一道恭敬的女声。 这是高云瑶特意派出去,给自己打探消息的宫女,平日里太极殿都比别的宫室用早膳用的晚。 她带去的又不是什么好消息,若是正好赶上人家在用早膳,杯碟碗筷的甩在自己身上就不好了! 听说那安南王郡主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要是不管不顾起来再伤到自己可就不美了。 现如今郡主用过了早膳,也该去好好关心一下郡主了。 高云瑶看了镜子里自己娇媚的容颜,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皇上不就是想让自己去太极殿那里架一把火吗? 她还不信自己玩不过一个比自己小的小姑娘了! 太极殿,偏殿。 还在禁足中的赵琉璃鬼鬼祟祟的躲在内屋,不许任何人进去,她浑身都兴奋的颤栗,手里攥着一封带着淡淡檀香的信纸,像是做贼一样四下打量 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的展开了自己手里的信。 虽然信纸没有明确署名解云洲这三个字,但是给自己送信的人说了这信是从宣光殿那边送过来的。 赵琉璃的眼睛激动的都快要红了,她展开信纸,上面丰神俊秀的字迹立刻就俘获了她的芳心,她如饥似渴,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下去,脸红的像是熟透了的红辣椒,嗓子里发出压抑这的尖叫声。 冬蕊的耳朵灵敏,她就算是在屋外,都能听到郡主发出的声音,这动静像是捡到了一座金山一样,又透着浓浓的矫情意味。 也不知道安南王又在耍什么花招,她早上分明看到主殿那边来人,给了郡主一封信,她不过是在装睡罢了,不是真的对此毫无察觉。 就在冬蕊无语的翻白眼的时候,太极殿外响起了一道她十分熟悉的女声。 “瑶妃娘娘听说安南王身上不大舒服,特意来看看他。”一名样貌平平的内侍对着太极殿守门的侍卫说道。 瑶妃的身后还跟着三名捧着托盘的宫女,每个托盘上都放了一个盒子,看宫女们的手腕都在用力,就知道里面装的一定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本来就是女眷之间的 来往,安南王没带王妃在身边,就只在门口遥遥的和瑶妃见了个礼,随后安南王就安排让人自己身边的高嬷嬷去接待瑶妃了。 招待瑶妃的地方就紧邻着赵琉璃被关禁闭的屋子。 安南王想的是,赵琉璃这么大的人了,该说做,不该做什么难道还不知道吗?她不会不合时宜的故意弄出些动静让自己难堪吧! 屋子里,赵琉璃还沉浸在解云洲对自己传递爱意的喜悦中,自己想的果然没错,意欢就是拍马都比不上自己的一根手指头,放着这么好的自己不爱,守着意欢那个破铜烂铁做什么。 咬了咬下唇,赵琉璃满面春色,忍不住拿起信从头开始又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 她猛地得知瑶妃要来了,父王还派人来警告了自己一句,她立即烦躁的从床上爬下来,胡乱整理了一下衣物,埋怨着,“早不来晚不来的,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来。”打断了她享受解云洲给自己写的信了! 瑶妃自此就在赵琉璃的心里先打上了一个没眼色的标签,想来这个瑶妃天生就是和自己犯冲的! 赵琉璃心中想的是自己可是安南王的嫡女,能叫皇上一声堂哥的,瑶妃虽 然是妃位,可她不过是皇上的妾室,自己用不着对她多尊敬。 见安南王如此无礼的忽视自己,高云瑶当即心中不悦,这样品行能养出什么好闺女来,真要是嫁到了金国摄政王府,两国之间非得打起来不可,这不是结仇去了吗! 高云瑶面上八风不动道:“是我自己不请自来,只是我刚执掌宫权,生怕自己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安南王是长辈,我少不得要来关心一二,若是只派奴婢来,怕是会被安南王嫌弃为不尊重他呢。” 高嬷嬷笑眯眯的,对高云瑶十分恭敬,她有着几十年的恭维人的本事,自然看出了瑶妃不大高兴了,连忙道:“哪里,娘娘也算是日理万机,还能想到我们王爷,王爷心中自然是只有感激的道理,只是王爷得了风寒,知道娘娘的身体不大好,所以才没亲自接见娘娘。” 这是在讽刺自己身子弱吗?看来安南王带来的人从主到仆就没一个讨人喜欢的,难怪皇上对自己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愧疚呢! 另一间屋子里,赵琉璃十分好奇这个瑶妃是来做什么的,母妃说过宫里的女人都是人精,一个个无利不起早,她才不信瑶妃 那么好心,单纯就是来看父王的呢! 她支棱着耳朵,姿势十分不雅的把自己的脑袋贴在了墙壁上,隐隐可以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 瑶妃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过来。 “本宫听闻王爷有意让郡主和金国摄政王和亲,若是真的,她的嫁妆就该由宫中来出了,我想来打听一下郡主的喜好,看给她准备什么合适。”高云瑶对着高嬷嬷很是客气,语气也很和气。 高嬷嬷自然知晓自家王爷的心意,她的眼神不自觉的往隔壁看了一眼,随后用个过分平淡的语气道:“就按照惯例来就行了,我们郡主是最不挑剔的人!” 这话高云瑶可不信,她心中甚至还有些纳罕,高嬷嬷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极不喜欢郡主啊! 只是她的态度可以代表安南王态度吗?还是安南王本就不喜欢这个女儿,所以才想把她打发到千里之外去? 就在高云瑶陷入瞬间的走神的时候,隔壁突然响起了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吓得高云瑶捂着胸口直皱眉。 高嬷嬷也眼神一冷,对高云瑶道歉道:“许是哪个毛手毛脚的冒失婢女,惊扰了瑶妃娘娘,奴婢这就把她提过来给您磕头赔罪。” 第八百六十九章 安南王的安抚 高云瑶着实被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吐出一口浊气,带着有几分责备的口吻道:“若是宫里调派来的,嬷嬷也不必顾忌着宫里的面子,直接打发出去就是。” 冒冒失失的怎么能在主子跟前伺候呢! 隔壁也没了动静,高嬷嬷带着歉意道:“启禀娘娘,是我们从禹州带来的奴婢,自打来了就水土不服,王爷心善,让她在屋里养着,没成想吓到了娘娘。” 高云瑶摆了摆手:“算了,我和一个奴才置什么气,您还是和我多讲讲郡主的事情吧。” 皇上让她来点把火,最好能侧面打探出安南王为什么会想让郡主嫁给摄政王,没成想安南王不但不见自己还派了个老嬷嬷来应付自己。 这嬷嬷也是有些手段在身上的,她的口风极严,和她说话像是在和宗师级别的人打太极。 高嬷嬷还是之前那不咸不淡的口吻:“郡主是个规矩的人,能和亲也是她的荣耀,想来郡主不会有异议的。” 这年月,奴才都能做主子的主了吗? 高云瑶有些迟疑,又有些不满,她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纵使自己有力拔山兮的气魄,也伤不到她半分。 就在她准备 试一试贿赂高嬷嬷的时候,屋外响起了一道女声:“高嬷嬷,王爷又开始难受了,您快去看看吧!” 一时间,高嬷嬷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她看着瑶妃,身份像是快要分裂成两半似的,又要应付瑶妃,一边又想着快点去伺候安南王。 见此情形,高云瑶也知道自己今天注定要铩羽而归,她捏紧自己的拳头,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还是安南王的身体最重要,我特意拿来了两棵百年人参,好好的给补一补。” 就是再没眼色,高云瑶也知道自己该起身走了,她被一旁的宫女扶了起来,开幕会带着失落的笑:“等王爷身体好一些了,我再来上门探望。” 说着高云瑶就出了屋子,走出了太极殿,离太极殿老远了,高云瑶的脸色才变得难看起来。 安南王,你今日敢对我如此轻蔑,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高云瑶深吸一口气,回到了暮云阁。 而太极殿那边,显然要忙乱许多。 方才被冲入屋子里的婢女们缠住手脚,捂住嘴巴的赵琉璃得到的喘息的机会,她被放开了。 “方才那个瑶妃说了什么,父王竟然要把我嫁 给一个老头子!”赵琉璃倔强的梗着脖子,满脸的不忿,她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此时脸色狰狞。 “还有你们,想做什么,一个个犯上作乱,我也是你们能碰的吗!”向来被捧在手心里的赵琉璃从来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她扯着嗓子的大喊道:“都给我滚开,我要去见父王!” 赵琉璃说着就要把身边的婢女们都扒拉开,她今天一定要去问个清楚,父王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也带来这吃人的皇城!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安南王都没现身更没出身,那就是不想看到赵琉璃了,高嬷嬷一张脸铁青道:“郡主还是安静些好,安南王突然身上不大舒服,在修养呢,您这样大吵大闹的,也太不体贴王爷了。” 一看高嬷嬷竟然端着长辈的架子教训自己,赵琉璃哪肯乖乖听话呢!她的眼睛瞪大,语气桀骜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我父王身边的一个奴才,我孝不孝的你说了不算!” 她早就看高嬷嬷不顺眼了,明明长得其貌不扬,却深得父王的信重,就连母妃都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和高嬷嬷作对,因为母妃年轻的时候可是从高嬷嬷这里吃过亏的! 高嬷嬷被一个‘野种’骂了,脸色更加难看,但现在还没挑明赵琉璃的身份,让她闹出来又是一桩麻烦事,所以高嬷嬷只好忍着脾气道:“打狗还要看主人!我虽是奴婢,但也是王爷的奴婢!轮不到郡主瞧不起我!” 说完高嬷嬷又对周围的婢女吩咐道:“把她看好了,要是再让她弄出动静来,你们就都等着被王爷责罚吧!” 安南王也不是个仁慈的主,他整治起下人来很有一套,听了这话的婢女们都心生畏惧,齐齐的应了一声是。 赵琉璃见此情景又开始大发雷霆:“你让父王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嫁给那个老头子的!” 高嬷嬷被气的浑身都在发抖,自家王爷还真是命苦,怎么就摊上了这些污糟事情呢! 她回到安南王的书房,对着安南王歉疚道:“瑶妃娘娘来的也太突然了,是奴婢没选好接待她的地方,让郡主听了墙角。” 这事也在安南王的意料之外,安南王本想着通过伪造信件先把赵琉璃糊弄的动了心思,然后再写信让摄政王来皇城,给两人制造机会,言明那些信都是他写给赵琉璃的,万万没想到瑶妃来了,让事情提前暴露了。 “王爷,这下该怎么办,郡主的脾气强硬,怕是强迫不来的。”高嬷嬷忧心忡忡道。 做了这么多年的父女,安南王深知赵琉璃的脾气,他叹息一声,起身道:“我先去稳住她,还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吧。” 说着安南王起身去了关着赵琉璃的房间:“琉璃啊,父王来看你了。” 安南王眼底带着心疼的神色,用不满的口吻道:“你生气就生气,摔东西做什么,万一飞溅的瓷瓶伤到你可怎么办!” 此时屋子里的狼藉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没了瓷器的装点,屋子里看起来十分的空洞。 赵琉璃一看到安南王来哄自己,立马就把调子抬的高高的,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安南王道:“我听说你要把我嫁给摄政王那个老东西是吗!我告诉你,我就算是去死也不会同意的!” 她尖锐的嗓音让安南王的心都跟着哆嗦了一下,看向这个女儿的眼神也越发的冷了。一点规矩都没有,对着父亲大呼小叫的。 “你听错了,那是皇上的主张,我可从来都没同意过啊!”安南王做出自己很无辜的样子,“再说了金国摄政王如今春秋正盛,才不是什么老头子呢!” 第八百七十章 解云洲告状 泪眼婆娑的赵琉璃半信半疑道:“真的吗?可是那瑶妃说的信誓旦旦的,我明明听到她说是父王你的意思。” 其实赵琉璃的心里已经信了七分父王的话,父王一直都很疼自己的,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嫁给一个没比父王年前几岁的人呢! 她的脸渐渐红了,方才自己张牙舞爪的样子确实不大好看,赵琉璃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扭扭捏捏道:“对不起父王,我不该对你大声咆哮,但女儿心里真的已经有人了,父王你可千万不要乱点鸳鸯谱啊!” 说完赵琉璃又想像以前那样扑进父王的怀里撒娇,企图把这次的不愉快都蒙混过去,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扑了个空。 安南王就在她扑去的那一瞬间,突然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嗦了两声,身体还跟着晃悠了一下:“哎,我的身体不行了,你以后可要听话一点才行啊!” 压抑下父王是在躲着自己的微妙想法,赵琉璃不由得谴责自己,她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父王的身体重要,琉璃也后再也不敢忤逆父王了!”赵琉璃说着就想上前帮安南王拍拍后背,但是被高嬷嬷挤到了一边去。 高嬷嬷看都没看赵琉璃一样,直 接扶着安南王道:“王爷快回屋躺着休息吧,指不定皇上就该什么时候召见您了。” 安南王嗯了一声就被高嬷嬷搀扶着走了,看着父王远去的背影,赵琉璃总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她就算是想伸手抓回来,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安南王一走,赵琉璃越发的后悔起来,她留下了冬蕊,失魂落魄的道:“我这回是不是真的做错了,父王他好像被伤到,不爱我了。” 犯事都是有因才有果,会让安南王突然之间就改变了态度的,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安南王知道了郡主的真实身份。 她低眉顺眼,假模假样的安慰道:“郡主多虑了,天底下得父女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呐,一定是王爷最近压力太大了,才会显得格外疲惫,顾及不上您的。” “真的吗?”赵琉璃抿了抿嘴唇,她走到床边,拿出解云洲给自己写的信道:“若是父王顶不住皇上那边的压力,同意我嫁给摄政王可怎么办?”赵琉璃有了心上人,世间其他男子就再也入不了她的眼了。 冬蕊的眼睛尖,看到了郡主手里的信,在看郡主一脸怀春的样子,十分怀疑这信是假托了厂督大 人的名义。 她心中有些恶心,十分反感安南王这样的算计,过于妇人之举了! “您要相信王爷一定会替您着想的。”冬蕊干巴巴说道,说完就木然的站在那里。 赵琉璃看着呆呆愣愣的冬蕊,忽然笑了一下,道:“你也不过是个奴婢,我和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说完她就又把冬蕊赶出了屋子,自己一个人窝在床上品读她那封宝贝信,读到都快能背下来了还没读够。 简直就像是魔怔了一样,捂着嘴偷笑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冬蕊不敢隐瞒自己在太极殿的见闻,晚上就到了膳房让那小宫女偷偷的把消息传递了出去,也不知道厂督那边知道了安南王的谋算后会作何反应。 宣光殿。 解云洲得知此事眉心蹙的快能夹死一只蚊子了,他语气不善道:“安南王当我是死了吗?竟然敢这么消遣我!” 传话的小宫女从来没见过厂督如此生气的样子,她缩了缩脖子道:“我想冬蕊姐姐应该不会让我传假消息的,安南王还哄骗郡主说,让她嫁给摄政王是皇上的主意呢。” 从小就进了宫,十分渴慕父母之爱的小宫女也没想到郡主会有这样的父亲。 “太 极殿上下都知道郡主的身份吗?”解云洲问了一句。 小宫女摇头:“太极殿伺候的人多是安南王自己带来的人手,他不喜欢皇上派来的人,都安排他们去打杂了,但我看安南王带来的人对郡主都十分恭敬,想来是知道她身份的。” 思及此处,解云洲起身就去了议事殿,他一定要先和皇上通个气,别到时候郡主那边弄出幺蛾子来,再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就在解云洲抬脚要迈入议事殿的时候,他身后又响起了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好久不见啊,厂督大人。”水奴一身水蓝色的绸缎宫装,笑的十分温婉, 有那么一瞬间让解云洲觉得自己的母妃若是还活着,也该是这个样子的吧。 快速回神,解云洲颔首:“宁嫔娘娘,许久不见。” 就在昨晚,皇上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偶遇了许久未召见的水奴,水奴一见到皇上就开始掉眼泪,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黄昏时分,夕阳下的美人比灯下的美人还要耐看几分,淑妃去了,皇上的心里多少有些难受,后宫可心的人就那么两个,皇上已经有些腻歪了,再见到之前因为称病无法见圣驾的水奴,心中一下就生出 了怜爱之心。 一夜之间,水奴就变成了皇上的宁嫔,她今日也被皇上像以前一样召来陪伴圣驾。 水奴跟在解云洲身后小声道:“皇上心情不佳,厂督大人谨慎些吧。” 前去召水奴的内侍是她从前就熟识的,见她复宠特意讨好的告诉了她皇上正在生气。 现在厂督大人一头撞上来,皇上说不定会借着厂督抒发他心中的不快。 解云洲无所谓,他现在的心情比皇上要不高兴百倍,千倍! 进了议事殿,还不等赵晟先开口说什么,解云洲就把安南王伪造自己的笔记给安南王郡主写情书的事情都掀了出来。 解云洲口条顺,声音也好听,就是语气里满满的嫌弃。 太极殿那点子事情自然是瞒不过赵晟的耳目,郡主装作是婢女被带在身边,这是赵晟一早就知道了的事情,但是他没想到安南王会出这样的招数。 一时间,本来还心情郁郁的赵晟开心了,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解云洲这张脸啊,还真是够招蜂引蝶的。 “皇上还笑,这可是很严肃的事情,指不定安南王又在憋什么坏招呢,竟然还想把我也牵扯进去!”解云洲握拳,神色冷凝:“真是可恶至极!” 第八百七十一章 解云洲告状 听着皇上那毫不掩饰的嘲笑声,解云洲更加愤怒了:“皇上难道不觉得安南王行事过于荒唐了吗!” 在得知安南王竟然把郡主也一起带来的时候,赵晟还有吃惊,随后他派去的人传来零零散散的消息,七拼八凑的凑出了这位郡主的大概样子。 是个跋扈,被娇惯坏了的小女孩儿,这样的女人反而不需要提防,她的脑子不够用,就算是想要算计别人,也极难成功。 不过安南王为什么要伪造解云洲的笔记给郡主写信呢?赵晟一时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 解云洲早些时候和安南王达成了协议,他又不能直接把郡主身份有异的消息直接告诉皇上。 他本以为自己和安南王达成了协议,没想到安南王反手就给自己喂了一只苍蝇,把他恶心的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一直都在旁边安静的如鹌鹑的水奴突然轻声的咳嗦了一声,立即吸引了皇上和解云洲两人的视线。 都说女子不得干政,但安南王和解云洲之间的官司严格说起来也算不得朝政。 赵晟拉着水奴坐在自己身边,揽着她柔软的腰肢道:“爱妃,你怎么看?” 皇上让自己说, 水奴也不推辞,若是她真的装作害怕的样子什么都不敢说,怕是皇上又要厌弃自己了。 她声音娇娇柔柔的,好似一汪春水一样沁人心,“臣妾觉得许是安南王爱女亲切,知道郡主对厂督大人有意,所以想要哄哄女儿,这才出此下策呢?” 天底下真的会有用这种方式疼爱自己女儿的父亲吗? 赵晟和解云洲对视一眼,觉得水奴说的话过于天马行空,但不知道真相的人听起来又会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解云洲这次来也不是真要让皇上对安南王兴师问罪,他不过是来皇上面前提前撇开此事和自己的关系的,他也是受害者,以后安南王惹出来的幺蛾子都和自己没有关系啊! 议事殿内一时间只有几个人静静地呼吸声,赵晟沉思了一会儿,摄政王前脚刚说要让郡主以公主的名义嫁给摄政王,后脚就又伪造解云洲的笔迹给郡主写信,他难道是想让摄政王误以为,解云洲想和摄政王抢人? 这个念头过于诡异,赵晟知道解云洲不爱女色,意欢已然是例外,摄政王在朝政上躬耕多年,各种消息也十分灵通,难道会不知道解云洲这一点吗? 心里疑云重重,赵晟的情绪外放,看起来就绷着一张脸,随时要发怒的样子,水奴不敢多言,只用自己柔软的身段靠在皇上的胸口上。 温香软玉在怀,赵晟摆了摆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他对着解云洲有些不耐烦道:“行了,朕知道了,安南王毕竟是客人,听说还抱病了,朕也不好在这个当口上训斥他,以后若是有了口角之争,朕一定会帮你的。” 达到了目的,解云洲也不想在皇上面前多待了,他行了个敷衍的礼后转身就走了。 快要迈出大殿的门槛的时候,他听到身后响起的赵晟的调侃声:“你瞧他那一副被调戏了的良家妇男样,真是笑死人了!” 解云洲差点被气了个仰倒,他这是恶心的,被恶心的好不好! 算了自己不和皇上一般见识,毕竟皇上知道的内情没有自己多,就多容忍一些吧,权当是可怜皇上了! 这么想着,解云洲的心气才算是顺了一些,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从回了宣光殿。 宣光殿内,意欢只看到解云洲气冲冲的出门了,生怕他会在大殿上和皇上起冲突,可是没想到, 他回来的时候看着倒是挺心平气和的。 她像是哄孩子一样对解云洲道:“你放心,春祥已经把原委都告诉我了,我是不会因为莫须有的事情而和你吃醋的。” 意欢只当解云洲是因为怕惹自己不开心所以才会如此生气,像是给炸毛的猫咪顺毛一样,轻声的哄着他。 难得意欢对自己如此温柔小意,解云洲十分享受,并决定再装一会儿不开心,他拉起意欢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用自己微凉的脸颊蹭着意欢温热的小手。 他的声音闷闷的道:“我只是觉得自己被污蔑了,一想到会被那个女人意淫,我就觉得恶寒不已。” 提到这个,意欢能感同身受,从前她还是小宫女的时候就有那等阴险的内侍见自己面嫩,纠缠自己要和自己对食,当时她又怕又气,常常躲在屋里哇哇大哭。 后来被逼迫急眼了,就用石头砸了那家伙的头,把那家伙砸的再也不敢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可是解云洲如今遇到的人可不是什么没有根基的内侍,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安南王郡主,意欢总不能彪呼呼的上门去把人家的脑袋给砸破吧! 意欢跟着叹息一声 ,眼里满是心疼:“不怪你,你想怎么出气,我帮你好不好?不值当往心里去的,你若是因此伤了身子,我会心疼的!” 意欢一边说着,一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解云洲,把解云洲看的心底的余火瞬间都消散了。 他满足的把意欢楼进自己怀里,对意欢道:“嗯,有你给我撑腰,我的心里就踏实多了。” 意欢又如何听不出这是一句调侃自己的话,她伸手在解云洲没有一丝赘肉的腰上掐了一把道:“叫你油嘴滑舌。” 毫无防备的解云洲被掐的一声闷哼,腰上那一阵疼痛让他不由得笑出了声,意欢现在可是越来越有呛口小辣椒的味道了。 他委委屈屈的对意欢抱怨道:“夫人下手也太重了,一定是把我掐紫了,哎呦呦~” 看着解云洲夸张的样子,意欢没有一点愧疚之感,她已经发现了,解云洲就是仗着自己对他心软,所以才会屡次欺负自己,她这一次才不会和解云洲道歉呢! 微微抬起下巴,意欢的脸上隐隐有些得意的神色,她叉腰道:“哼,活该,我好心关心你,你却拿我寻开心,若是还有下次,我下手定会更重!” 第八百七十二章 忠仆着急 看着意欢这张牙舞爪的小模样,解云洲简直爱到心坎里去了,他上前一步轻轻捧住了意欢的脑袋,在她的脑门上重重的亲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惹得意欢脸颊迅速就红了,她忙不迭推开解云洲,假装出嫌弃的样子,用袖子在脸上擦了擦:“你呀你,干什么!” 解云洲无辜的耸了一下肩膀,“怎么我自己的夫人,我还亲不得了吗?” 意欢自然不是真的嫌弃他,而是觉得难为情,她跺了跺脚,哼了一声躲进了内屋。 “你不是说要去看皇后娘娘吗?怎么一直没去?”解云洲开始转移话题,一边不动声色得靠近了意欢。 意欢的眼神一下变得有些迷茫,她道:“先前焦尾来请过我一次,我观娘娘气色还不错,只是后面就再没叫我去过啊!” 明明皇后娘娘也十分相见自己,就算是日日召见自己也不为过,为何好似和自己避嫌似的呢? 意欢想不通,揪着手里的帕子揉搓:“想来是真的身子不舒服,没精力招待我吧。” 自己是个闹腾都,这一点意欢还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 想到之前赵成明和自己提及过的有个义诊的事情解云洲已经筹 备的差不多了,眼下意欢也没什么事情做,索性就告诉她,让她操心一下吧。 果然,解云洲刚开口和意欢说义诊的事情,意欢的眼睛一下就放光了,她肉眼可见的欢喜起来,对解云洲道,“真好,这下我可以正大光明的去找皇后娘娘商量商量了。” 归根究底,意欢担心的还是皇后的身体,她怕皇后郁结于心,长此以往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 解云洲见她如此高兴,也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微笑,然后伸手帮意欢捋了一下落在耳边的一缕头发。 “皇后娘娘想来也是为了避免麻烦,她已经把宫权交给了瑶妃,借的是养病的名义,若是她一直召见你,岂不是昭告众人养病是假的?”解云洲安慰着意欢。 他知道意欢身边没有亲人,现如今最重视的除了自己也就只有待她如同亲妹的皇后了。 而且皇后确实对意欢多有照拂,是个值得结交的人,解云洲不但不拦阻两人相交,相反还十分鼓励。 他的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之前意欢和自己提过的想让自己想办法把皇后弄出宫,现在看来也不是不可以琢磨一下。 意欢倒是兴冲冲的去找皇后娘娘了, 解云洲觉得自己像是用完就被丢弃的怨妇,看着意欢的背影说不出的幽怨。 春祥忙不迭的刚要去追夫人却被解云洲叫住了:“这段时间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夫人,安南王昏招频出,谁知道他会不会胆大到对意欢不利!” 即便方才意欢已经安慰过自己,可是再想起安南王的手段,解云洲还是觉得心里膈应,那滋味就好像是被强迫着摸了一只癞蛤蟆一样,浑身麻酥酥的。 春祥正色,她知道事情的轻重,“奴婢知道了,那奴婢现在去追夫人了!” 眼看着夫人迈开腿,已经走出去老远,就快要走出她的视线范围了,春祥跟着心急。 解云洲:怎么感觉自己又做了一回恶人?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挥了挥手,示意春祥可以走了。 解云洲的目光投向了太极殿的方向,安南王出了一趟宫回来就说自己病了,要好好休息,若是他在宫外什么都没发生,解云洲是不信的。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解云洲就想到了还在皇城没走的金国使者,金烈,安南王既然有心发嫁女儿,那一定会和金国通气,金烈上门说不定会乐得屁颠屁颠的离开。 估 计金烈准备的那些礼物都没来得及送给安南王呢,安南王就忙不迭的答应了,看起来像是十分恨嫁。 解云洲正在思索着呢,突然冬蕊来了,她一见到解云洲就有些急迫道:“大人,安南王想诱导郡主私奔。” 至于和谁私奔,就赵琉璃现在这非君不嫁的样子,除了解云洲还能有谁啊! 不提解云洲有多震惊,就连冬蕊都觉得恶寒不已,安南王还真是敢想。 “和我私奔?”解云洲都要被气笑了,安南王不是为了报复安南王妃,顺便铲除掉江南旧案的隐患才要把郡主嫁给摄政王吗? 那他现在做的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本来以为假借自己的名义传信就已经够恶心了,没想到安南王的下线这么低。 冬蕊知道是自己话说的不清楚,又连忙道:“倒不是想昭告天下,只是想糊弄一下郡主,眼下郡主又开始对安南王言听计从了。” 解云洲嗤笑一声:“郡主本来就是对安南王言听计从,就是仗着她的脑袋不好使,安南王才会用这么浅显的手段来算计她。” 说到这里,解云洲更加无语了,聪明人和蠢人他都见识过不少,但是像安南王这样时而聪明 ,时而又有些蠢的人他看不透。 眼下宫里的祈福宴已经办完了,瑶妃也被皇上解了禁足,自己和意欢也就没有再留在宫里的理由了。 解云洲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和意欢提义诊的事情也是起了离宫的心思,最好离太极殿远远的。 “奴婢在郡主身边倒是还能说上几句话,要不要奴婢戳破那信是伪造的?”冬蕊试探着说道。 她是真心替厂督大人和夫人觉得委屈,不是为了邀功而来。 解云洲没同意,这是安南王使出了,他觉得最好用的招数,若是自己一下断了这条路,说不定又会起什么变故呢。 “算了,反正皇上和意欢都知道我是清白的,在这敏感的时节,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解云洲烦躁的挥了挥手,一脸的不耐烦。 看来安南王还是太闲了,应该给他找点事情做,让他不要继续把眼睛盯在自己身上了! 意欢去了青鸾殿,对着守门的宫女说自己有正经事情要找皇后娘娘商量,已经把意欢劝回过去两次了,这次谢净沅是真的不忍心再让意欢铩羽而归。 传出去说不定外面的人还以为是自己厌恶意欢了呢,又要平白多出来些口舌官司。 第八百七十三章 获赠医书 “皇后娘娘!您总算是愿意见我了~”意欢语气委屈,走到了谢净沅的身边,眼神十分的哀怨。 闻言,青鸾殿的宫人们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她们的身份是奴婢,凑到皇后娘娘身边逗趣于身份不合,皇后娘娘也不会发自心底的开心。 但是厂督夫人就不一样了,厂督夫人是个调皮又可爱的女孩子,大家都喜欢厂督夫人,而且厂督夫人的身份也摆在那里,她想劝皇后娘娘远比奴婢们的话好使。 焦尾更是殷勤的端上来一个四拼的点心盒子,道:“这都是皇后娘娘小厨房里常备着的,就是不知道厂督夫人什么时候能来吃上一口呢!” 自己之前来了两次都被皇后娘娘挡了回去,当然解云洲已经和自己分析过皇后娘娘为何会这样做。 所以在听到了焦尾这话的时候,意欢并没有觉得这是句虚伪的恭维,反而会觉得这是皇后娘娘心里有自己的表现。 “皇后娘娘,最近宫里又出了一桩新鲜事!”意欢迫不及待的想和皇后娘娘分享这件事情。 虽然在面对解云洲的时候,她表现的十分义愤填膺,同仇敌忾,但是在皇后娘娘这个娘家人的面前, 她还是十分有分享欲的。 看意欢这表情,谢净沅就知道她想说的绝不是淑妃的事情。 自己虽然闭宫养病,但不代表她真的对宫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淑妃的死让谢净沅有些意外,淑妃为人跋扈跳脱,归根结底还是皇上当初对淑妃太过宠溺,把她惯得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淑妃没想到君恩难测,皇上竟然那么快就厌弃了她,登基后一个个年轻漂亮的妃子们被抬进宫里,分薄了她的恩宠。 “安南王郡主其实就在太极殿,安南王想把她嫁给摄政王,但是安南王郡主看中了解云洲,那安南王就假借解云洲的名义给郡主送了信。”意欢说着说着还撇嘴,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谢净沅惊讶的眼睛微微瞪大,她不可惜心的看着意欢,安南王原来是这么糊涂的人吗? 皇上一直视安南王为心腹大患,可是世子是那样一个莽撞的人,安南王的行事又是如此,安南王府是如何在禹州立足的呢? “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安南王的年纪摆在那里,所谋肯定不会如此简单,万万不能当做是笑话来对待。”谢净沅表情严肃。 知道皇后娘娘这是好意,意 欢也就没有嬉皮笑脸的对待,而是也绷着小脸,郑重的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放心吧,我们防着他们呢,此事皇上已经知道了。” 闻言,皇后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并且脸色也稍霁一些,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才算是落地,对着意欢道:“我知道你的脾气,最是个心软的人,也正因如此,我才会这么喜欢你,安南王的事情你千万别掺和,只看他们自己作死吧。” 谢净沅如今把所有事情都看的很淡很淡,她唯一惦记的就是意欢和父亲了,她上次和父亲的联系还是父亲托人送进来一个包裹。 “对了,娘娘,我还有事要求您呢!”意欢的情绪来的快,但是去的也快,她扭糖一样坐在了皇后娘娘身边,无比亲昵的黏在皇后娘娘身边。 谢净沅沉重的心也一下就轻松了起来,她点了点意欢的鼻尖:“你呀,你呀,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嘴上这么说着,皇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事呀?” 意欢笑的更甜了,甜的好似一块蜜糖,让人忍不住的心生好感,想要伸手捏一捏意欢的脸蛋。 “也是利民的好事,我想再用一用皇后娘 娘这面虎旗,如今天气渐渐热了,捂了一冬的百姓身体上的毛病也都暴露出来了。”意欢停了一会儿又道:“所以我和厂督一起谋划着办一场义诊,只是我人微言轻,到底不如您的名号好使。” 皇后娘娘可是国母,国母这两个字不是说说而已,再加上谢净沅的口碑就摆在那里,如此以来,不仅是百姓们能得着便宜,还可以为皇后娘娘积累后福。 这也是意欢为自己着想的表现,谢净沅觉得心里熨帖,看着意欢的神色就更加柔和了。 “难为你们有心,一直为我积攒贤名,你和解云洲做事我也放心,定不会做出那等会让我蒙羞的事情,所以只管放手去做吧!” 说完谢净沅就让绿绮去取一千两银票来,她把银票塞到意欢手上道:“拿着吧,人力我是出不了,但是钱还是有的,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可以去找谢丞相,我想他是不会拒绝你的。” 自己又扯了虎皮,又拿了银子,意欢心里对皇后娘娘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毕竟皇后娘娘的嫁妆私印还在自己手里,皇后娘娘对自己如此放心,她不能辜负了娘娘对自己的信任才姓。 握紧 拳头,意欢眼神坚定:“皇后娘娘就就等着瞧好吧,这次的义诊我一定会办的漂漂亮亮的!” 留着意欢在青鸾殿用了一顿饭,焦尾跟在意欢身后,和春祥一左一右的捧着两个皇后娘娘赐的匣子回宣光殿了。 匣子里的是皇后娘娘自己搜罗来的医书,这年月,书籍是极其珍贵的,有些家族甚至有些书都是不外传的传家宝。 皇后娘娘让意欢把这些书都给那些参与义诊的大夫们抄录,算是对他们的恩典。 回到太极殿,意欢净手净面,拆了头发后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大床上,他们现在只要等解云洲处理完一些宫里的事情,在晚上宫门落锁前就能离开了。 一想到这里,意欢就止不住的高兴,她嘴里哼着走调严重的小曲儿,眼睛舒服的眯着,好似一只餍足的猫儿。 春祥虽然很不想打破夫人现在的悠闲,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夫人,小厨房的人说想见一见您。” 小厨房的人见自己做什么? 宣光殿上下伺候的都是解云洲挑选出来的人,都是信得过的,小厨房来找自己一定不是为了算计自己,想到这里,意欢点头:“让他进来吧。” 第八百七十四章 出宫相送 小厨房的人来找意欢倒不是因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而是给意欢献新的点心来了,他们这些人虽然都是厂督挑选出来的,主子主子宫外,他们在宣光殿清醒自在,可是也怕时间长了就被主子给忘了。 所以要来好好的巴结一下主子,万幸的是女主子是个脾气再好不过的人,她唯一好的就是吃,所有这次小厨房特意做了改良后的八珍糕。 意欢心里送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小厨房的人来找自己是有什么麻烦事儿呢,现在看到呈上来的糕点十分满意。 一块块做成一口就可入肚大小的乳白色糕点看着就诱人,她翕动了一下鼻子,闻到了淡淡的蜂蜜味。 蜂蜜可比糖要贵多了,就算再宫里,也不是每位主子都能吃上的,想来是有人想要讨好解云洲,自己才能吃上的。 意欢笑纳了,对小厨房的人道:“即便我和厂督出宫了,你们也是宣光殿的人,若是有人欺负你们,只管递信给厂督府,自然有人为你们做主。” 这话意欢说的有几分傲气,她不仗势凌人,但也不会看着自己的人受欺负,蜗牛一样缩在自己的壳里。 小厨房的人感激涕零,有了主子这句话, 他们的心里就踏实多了,之前看主子要出宫,还火急火燎的,但现在他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能落地了。 “都收拾好了吗?”解云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看着腮帮子鼓鼓的意欢,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一只小松鼠一样。 春祥开口道:“都收拾好了,马车已经等在宫门口了,咱们这就可以走。” 不止是厂督和厂督夫人不想待在宫里,春祥自己也觉得宫里没有宫外舒服,最要紧的是夫人自从进宫来就再也没睡一个整觉,每每都会在夜里醒来,白日里精神不济,看起来蔫巴巴的。 解云洲点了点头,“那就走吧,晚上还能在府里吃晚膳,你不总惦记着天香楼的水晶肘子吗?” 糕点虽然好吃,那和肉还是不能比的,意欢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拍了拍手上的渣滓,起身道:“好,快走,快走!” 宣光殿这边挪动箱笼的动静瞒不过太极殿,赵琉璃自从收到了那封信之后就再也无法忽视宣光殿那边的动静了。 她支棱着耳朵,抻着脖子听,听到了宣光殿有人说:“小心点,别摔了箱子。” 听起来像是在搬家的样子! 解云洲现在不常居在宣光殿,而 是在宫外还有宅子,现在他要走了,那自己岂不是不能时常看到他了? “快去看看怎么回事!”赵琉璃推搡正在给自己整理衣柜的冬蕊,让她出去看看。 冬蕊背对着赵琉璃,翻了一个白眼,她没出门直言道:“今日厂督大人和厂督夫人就要离宫了。” 闻言,赵琉璃像是疯了一样开始扯床幔,眼睛发红:“不行,他不能走,他怎么舍得离开我呢!” 冬蕊:“郡主小声些吧,若是让王爷听到就不好了,您可是答应过王爷要乖乖听话的。” 看着看起来就像是发了癔症一样的郡主,冬蕊心里涌出复杂的感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郡主也是一个可怜人,安南王妃看起来对她不错,但又没精心教养,把她养的十分不知礼。 安南王更是,知道了郡主的身份后就准备把她远远的送到金国去。 “我不怕,父王最疼我了,才不会对我生气的!”赵琉璃气呼呼的,上手又想推冬蕊。 不过冬蕊躲了过去,没让郡主挨着自己,还边出言劝阻道:“可是您的身份还不能曝光呢,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说不定会押着您去和亲。” 和亲这两个字一出,赵琉璃心头的怒 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赵琉璃低下头,心中充满了对皇上的怨恨,还有对摄政王的厌恶,他们还真是可恶,竟然想拆散自己和解云洲,自己是绝对不会同意嫁给那个老家伙的! 不管父王如何让自己相信他,赵琉璃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没底,她觉得父王还是更在乎兄长,说不定最后会为了兄长舍弃了自己。 “你过来,帮我给厂督传个纸条!”赵琉璃从床上跳到地上,跑到书桌前,挥墨就写了几个大字,折叠好交给冬蕊。 见冬蕊不为所动,立即瞪大眼睛,怒气险些要掀翻屋顶:“我的话你都敢不听了吗!” 她气恼的冲着房门就去了,冬蕊自然不可能真的让她去打扰厂督和厂督夫人。 “郡主,您真的不能再惹王爷生气了!”冬蕊苦口婆心,一脸奴婢都是为了您好的表情。 赵琉璃气的胸闷:“你是我的人,怎么这么听我父王的话!我告诉你,你现在拦阻我,我以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轻飘飘的威胁对冬蕊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她一点也不担心,时机一到自己就会脱离此处,重新回到厂督和厂督夫人的身边。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安南王的声音:“琉璃,你又在耍什么脾气,你不是答应了我要乖乖的吗?” 赵琉璃一听这声音,委屈的眼泪都出来了,她跑到门口,扒着房门道:“解云洲要走了,父王,你让我看他一眼吧!” 就在冬蕊以为安南王一定会拒绝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安南王道:“好吧,不过只许你看,不准你,乱说话!” 冬蕊浑身一僵,不知道安南王打的是什么算盘,一下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一定会盯住郡主的。 匆匆忙忙,顾不得梳洗,赵琉璃就跟在安南王的身后出了太极殿,她激动的一直都在颤抖,心中懊恼,真是可恶,自己都来得及好好梳洗,没能对解云洲展露出自己最美的那一面! “厂督大人,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要离开了,我还没来得及设宴招待您呢!”安南王遗憾的摇头。 这寒暄说不上多热络,解云洲有些疏离的点了点头:“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他的声音飘入赵琉璃的耳朵里,赵琉璃没忍住抬头看向了解云洲,满眼的神情。 多好听的声音啊,若是能在他的怀里听着这声音,那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了! 第八百七十五章 灶上秘密 那道贪婪的视线一投射到解云洲身上,解云洲瞬间恶寒的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心知肚明这道视线是从何而来,但是他不想理会,但凡他多看一眼,估计都会让赵琉璃觉得那是自己对她有意思。 此时宫中已经处处都是葳蕤的草木,还有些颜色妍丽的花卉,解云洲站在那里,被衬托的宛若画中人一样。 一想到自己即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看见皇上,赵琉璃的心就像是被挖了一块,疼的一抽一抽的。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眼神紧紧的粘在了皇上身上。 就在她想再往前蹭的时候,冬蕊伸手揪住了赵琉璃后背的衣裳,束缚着她让她无法再动弹。 两人此时都站在安南王的身后,赵琉璃转身恶狠狠的瞪了冬蕊一样,责备她搅扰了自己的好事。 冬蕊眼神坚定,对着赵琉璃摇了摇头。 略微寒暄了几句,解云洲带着意欢离宫了,背影无比的潇洒,一点都看不出他对郡主有什么私情。 回到太极殿的时候,赵琉璃怒视着冬蕊:“你方才是什么意思,没看我准备和厂督大人道别吗?” 可您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厂督大人烦您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搭 理你! 冬蕊低头不说话,赵琉璃就更觉得自己有理了,她哼了一声,刚想要继续数落冬蕊,却听到自己的房门被敲响了。 那人是父王身边伺候的,他的眼神在冬蕊的身上扫了一眼,赵琉璃立即会意,整颗心都跟着欢欣起来。 这人正是上次给自己递信的人啊! 冬蕊扫了一眼那个侍从,就被郡主赶出了屋子,还被责令没有她的命令,不许擅自进来。 冬蕊在门外竖着耳朵,她的五感敏锐,即便屋内的人在低声说话,她也听清了对方在说的话。 “真是那位给您的信,偷偷送来的。” “真的!”赵琉璃压抑的惊呼声响起,她欢欣雀跃的像是得了一座用之不尽的金山,喃喃着:“我就知道他不会忘了我的!” 随后,送信的人就也出了屋子,在门口,他表情一改方才对郡主的讨好谄媚,一脸严肃的道:“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少看,少说,少做知道了吗?” 想来这也是安南王对自己的要求,冬蕊装作害怕的样子,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她倒要看看,和厂督大人斗,安南王还真是挑错了对象,他以为厂督大人是软柿子吗? 也不许想想厂督大 人的凶名,若是厂督大人想出手,现在的太极殿定然会是鸡飞狗跳的场景,哪里会有如今这‘父慈女孝’的假象。 屋子里,赵琉璃愣是净了一遍手这才徐徐振凯了信纸,她深吸了一口气,眼里的爱意浓到化不开,解云洲的样貌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信中,解云洲阐述了他不得已离宫的理由,还说自己可爱,又说一定还会再给自己写信的。 每个字都是如此的优美动人,赵琉璃的心化成了一汪春水,她捧着信,贴在自己的胸口前,满足不已。 屋外的冬蕊却觉得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古怪了,郡主在禹州的时候虽然任性,但也没有离谱到如今这程度。 她现在更像是中了蛊一样,脑子也一下就去了一半,现在满脑子的都是自家厂督大人。 冬蕊心思一动,去了小厨房,她又找到平日里负责传递消息的小宫女,给了厨房一两银子,说自己晚上想添一道荤菜吃。 有银子拿,厨房的东西都是现成的,随便从哪里觅下一点就能炒出一盘荤菜来,厨房答应的很痛快。 冬蕊则拉着那名小宫女问道:“平日里,郡主的饮食和王爷一样吗?” “不一样啊?”小宫女一本正经道 :“自从来了皇城,王爷就和郡主分灶了,王爷说自己养病,口味要吃的淡一些,虽然每日的菜色都差不多,但是严格上来说,他们吃的不一样。” 这么说,郡主的吃食可能被动了手脚,冬蕊的后背一凉,倒不是她察觉到有人在窥伺她,而是为安南王的歹毒而感到诧异。 要知道,刚来皇城的时候,安南王尚且不知道赵琉璃的身份呢!可偏偏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对郡主下手了。 看来自己要藏好自己的马脚,不能露出破绽,安南王面甜心苦,是个不好相与的! 只是想要查清郡主到底吃了什么东西,才会性情变化如此之大,恐怕还有费一番功夫。 冬蕊想到这里,表情严肃道:“郡主的东西,你可千万不许嘴馋偷吃!”万一吃了也变得像郡主一样脑袋坏掉了可怎么办! 本来灶上的师傅见她们两人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还好奇她们在说什么,凑近后听到冬蕊在训斥自己手下的烧火丫头,不禁笑了一声:“放心吧,冬蕊姑娘,有我看着呢,谁也别想占便宜!” 这名灶上师傅也是从禹州带来的,平日里就是他负责整治王爷和郡主的饮食,他听了这话,也只当是 忠在替主子盯着手下的人罢了,没往心里去。 冬蕊对大师傅很是客气:“我吃过两回郡主的赐菜!我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菜,若不是我实在没那个天分,都想跟着您学些灶上手艺了!” 大师傅听得出这是在恭维自己,但听到冬蕊说她吃过郡主的饭菜后,还是挑了一下眉。 自从来了皇城,安南王交代不许再皇上面前表现的太过铺张浪费,所以所有的菜都份量减半了,郡主不是娇滴滴,走两步就累的小姑娘。 厨房给她的菜正好够她一顿吃完的,鲜少有剩。 “你倒是好福气啊!郡主吃的那一道不是好东西呢!”大师傅意味深长道。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这么简单的一试探,冬蕊就发觉了异常,大师傅说话怪怪的,说不得他知道郡主的饭菜里多了什么东西。 安南王手里有这么好用的药,她一定要帮厂督大人弄到手! 回到了厂督府,意欢伸开自己的胳膊,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腰肢,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声:“还是自己家里好!” 解云洲看着意欢头顶上一根头发支棱着,在夕阳下散发着淡淡的光,他不由得舒展了眉心,也跟着道:“是啊,还是家里好。” 第八百七十六章 义诊遇熟人 晚膳的时候意欢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天香楼水晶肘子,吃完饭又在院子里和春祥踢了一会儿毽子,她现在一口气能踢八十个,十分得意。 解云洲替她擦了额头上的汗水,看着显得有点孩子气的意欢道:“你啊,真是的,晚的满头大汗,就不怕着凉吗?” 说话间,春祥端着一碗隔着老远就飘着姜味的红糖姜汤来了。 意欢努了努嘴:“瞧,我的良药这不就来了吗?你放心吧,春祥做事巨细无遗,一定不会让我着凉的!” 自己着凉,只会是难受,而最受折腾的人无疑就是春祥这个整日伺候自己的人了! 意欢笑嘻嘻的一口喝光了那一晚红糖姜汤,别说,甜丝丝的还挺好喝的! 这一晚,意欢睡的格外香甜,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翌日一早,解云洲睁眼的时候就看到意欢精神饱满的窝在自己怀里,正在把玩自己的一缕头发。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解云洲亲了一下意欢的额头,因为刚醒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意欢的耳尖红红的,她撑着胳膊,仰起脖子后对解云洲道:“我发现你睡着的时候特别好看!” 这不是调戏是什么?解云洲勾起唇角,眼神里多了 一丝兴味:“你啊,学的越油嘴滑舌了!”不过他很受用就是了,解云洲的嘴角越来越不受控制的上扬。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半点男女之间的旖旎氛围,只有脉脉温情,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像两只报团取暖的小动物一样。 意欢深吸一口气,强行驱散自己想要抱着解云洲,就这样在床上躺倒天荒地老的想法,先一步下床道:“快起,今天不就要开始义诊了吗?正好你没事,咱们去帮帮忙!” 闻言,解云洲没下地,他翻身,单手撑着脑袋侧躺在床上,看意欢梳洗,他不想让意欢去义诊现场,毕竟有个他不喜欢的家伙,赵成明也会去。 上次赵成明看意欢那种有些遗憾的眼神他还没忘呢,赵成明这家伙的心大的很,明知道自己最在意意欢,他还敢那么看着意欢! “还看着我干嘛!虽然我不通药理,但是咱们上心些吧,做了甩手掌柜,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手下的人去做,岂不是容易被蒙蔽?”意欢一本正经道。 解云洲想说,谁敢糊弄自己,可是当他的脑海中冒出赵成明那张可恶的脸后,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好好,都听你的!”解云洲无奈的看了意欢一眼,他 今日本来是想和意欢窝在家里不出门的。 奈何意欢想要出门,那他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春祥的易容的手艺有所提升,她对着解云洲和意欢的脸捯饬了一个时辰后,解云洲和意欢都‘面目全非’了! 两个看起来气度不凡,但样貌平平的人出现在了屋子里,意欢和解云洲大眼对小眼,最后大没忍住,对视一笑。 义诊的地点最后定在西城,那里有一个菜市场,早上开市的时间过去后,这片地方就空了出来。 义诊的消息早就两天前就已经散出去了,这会儿在这边排队的百姓已经有了五十多人! 见意欢脸上露出一抹失落的神色,解云洲心知意欢是觉得人少,他开解意欢道:“这还只是开始,有许多在观望的人,估计后面来的人会更多,大夫只有不够用的份!” “皇后娘娘还给我了一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呢,那些抓不起药的,咱们也多了些资本去补贴。”意欢的眼神看着那些正在排队的人。 他们中不乏衣着还算得体的人,不过意欢也没主张过只有穿的破破烂烂的人才能来看义诊,她们的初衷只是想帮那些看不起病的百姓。 就在意欢的眼睛在人群中逡巡的时候,她发现 了一道让她十分眼熟的身影:“你看,那是不是许大娘。” 也就是那个被新媳妇赶出家门,还试图来找自己耍赖的许大娘,意欢瞧她的背佝偻的更厉害了,看起来就嗖嗖的样子。 她一出现没像人家一样好好排队,而是像看不到前面井然有序的队伍一样,径直就向着坐在那里给人诊脉的大夫去了。 她边走边咳嗦,可怜兮兮道:“大夫,啊,快给我看看~” 许大娘一靠近,还在被诊脉的大爷立即嫌弃道:“不懂先来后到吗?去后面排队去!” 这女人身上一股味道,口气更是像是沤了两天鱼肠子一样,又腥又臭! 许大娘丝毫不理会别人的话,她边说边往前挤,还撸起袖子,露出干巴巴,皮肉耷拉的胳膊,往大夫的眼前戳。 那架势不像是要看病,倒像是要戳瞎大夫。 这些大夫都是好不容易请来的,他们的人身安全解云洲也特意拨派了人手来保护,虽然不是东厂的侍卫,但是应付这些刁民足够了。 此时队伍中的人都对许大娘万分不满:“喂,少倚老卖老啊!” “嗨呀,那不是许大娘吗!肉铺曾娘子的新婆婆!” “也不新了吧,都有月把功夫了!” 纷纷的议论 声传入意欢的耳朵,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看着许大娘的时候,脸上露出快意的表情。 而守在大夫身边的人也伸手,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把许大娘提到了一边,厉声道:“要问诊就后面排队去,要是想闹事,就先问问我的拳头!” 许大娘被拎起来的时候就缩起了脖子,一动不动,再也没有了之前那张牙舞爪的模样。 “之前她磋磨许娘子的时候,一定没想到今天!”意欢快意道。 见意欢如此高兴,解云洲决定再说点让她更开心的消息,之前许娘子被他派人送走,如今已经有了落脚的地方,还以寡妇的身份找到了新的夫家。 “许娘子马上就要成婚了。”解云洲说完看着意欢的脸,却见意欢没有多高兴,反而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 意欢喃喃道:“怎么这么快就要成婚了,可别刚才一个火坑里跳出来又进虎狼窝,要知道许娘子身上有几百两银子呢!” 她希望许娘子能自立自强,不过转念一想,她一个柔弱妇人,想要自己立身真是太难了。 “如今也算是恶有恶报了,希望她以后过的好。”意欢无奈,她能帮许娘子一次,可不能一直帮她,一切都看天意的安排吧。 第八百七十七章 打断义诊 解云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现在看起来有些伤感的意欢,毕竟他之前该说的都已经和意欢说过了。 芸芸众生,命运早就是注定的了,哪怕自己如今锦衣玉食,深居高位,也一样有烦恼和痛苦。 义诊的队伍越来越长了,也不知道许大娘是得了什么病,她在队伍的尾巴上不停的咳嗽着。 就在意欢抬脚准备去抓药的地方看看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浑厚又霸道的女声:“好啊,老虔婆你是故意出来败坏我名声的吧!老娘给你真金白银抓了药,你还要跑出来丢人显眼!” 曾娘子肉乎乎的身子走起路来地动山摇般,众人都退避三舍,可眼里又都闪烁着看热闹的兴奋与八卦之色。 不一会儿,曾娘子身后又跑出来一名样貌比寻常人略微俊郎些但身材有些单薄的年轻男子。 男子微微佝偻着腰,一脸讨好的对曾娘子道:“犯不上和她生气,她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了!看你走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的言语间尽是对许大娘的嫌弃,如今曾娘子才是他的衣食父母,他自然知道自己应当捧着谁。 被儿子如此对待,许大娘如何能不伤心,这 些年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没想到临老了落得这么个下场。 许大娘忍不住捂着脸发出啜泣声。 这哭声却像是火信子一样,一下就引爆了曾娘子这颗大雷。 只听曾娘子嗷的一声,一把扯住了许大娘的后衣领子,拖拉着许大娘就骂骂咧咧的走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许大娘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大家又不是那庙里的活菩萨,都自顾不暇呐,根本就没人去同情许大娘。 有住在那皇城大门附近得老邻居,看到了这一幕之后拍手称快。 “活该,之前许娘子那么好的儿媳妇百般得磋磨,如今也该她尝尝这滋味了!” 一场闹剧不过眨眼间就散去了,意欢轻轻叹了一口气,扭头却看见解云洲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她不禁笑了一下:“我没有心结,更没想同情她们。” “来让一让,让一让!”急呼声由远及近。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只见四个衣着破旧的中年人用门板子抬着一个小年轻跑了过来。 与之前许大娘来插队时候相比,众人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她们主动让出了自己身前的位置。 就连义诊的大夫也离开了 遮阳棚,起身拧眉走到了那个受伤的青年身边。 那门板上的青年疼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的左小腿处鲜血淋漓,现在还在不断地往地上滴落着血水。 一名中年汉子抹了一把汗珠,他的眼睛红红的:“大夫您就行行好,帮我儿子看看吧,他这腿还能接上吗?” 对于他们这种贫苦人来说,若真是残废了,那还不如痛快点死了呢! 义诊大夫撕开了那青年的裤腿,围观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一根白花花的骨头已经从肉里钻出来了。 “这得多疼啊!”人群中有人发出了同情的声音。 可正在给青年看病的大夫最不擅长的就是给人接骨了,他皱起眉头,脸色凝重。 就在此时,意欢又听到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一个身材清隽的年轻士子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文质彬彬,一瞧就知道是个读书人。 只见他有条不紊的蹲下身,没有半点嫌弃的样子,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伤口后,开口道:“我能帮他接上!” 意欢小声凑到解云洲身边道:“这不是赵成明吗?他什么时候有成大夫了?他要是治坏了人家可 怎么办?” 说着已经准备上前去阻止了,可是她的胳膊却被解云洲轻轻的拉住了。 “他既然敢去,就说明有把握。”解云洲不愿意给赵成明任何一点接触到意欢的机会,他对着意欢眨了眨眼睛:“天底下不会有比他还爱惜羽毛的人了。” 解云洲甚至恶意的揣测着这个受伤的人会不会就是赵成明自己安排的,为的就是替他自己扬名。 青年的父亲看了一眼大夫,又看了眼说能救自己儿子的书生,在纠结了一会儿后一咬牙到:“好,您救吧!” 只要能救他儿子,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他都愿意一试! 就在赵成明叫人准备好木棍和烈酒,白布,让人把受伤的青年抬到一处好心的店主提供的屋里的时候,一道嚣张的声音传来。 “放下,我看今天谁敢救他!” 一名身材矮小粗胖的男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他的下巴抬的老高,身后还跟着几名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小年轻。 赵成明丝毫不理睬他们,继续着自己手上的动作,可是他敏锐的发现,受伤青年的父亲看起来十分紧张,眼神不停地瞟瞟自己又看看那个一看就是来找茬的人 。 “喂,叫你不许治他,你没听见啊,小子你欠打啊!”一个看起来才十五六的年轻人语气无比嚣张。 赵成明头也不抬一下:“我已经举人,有本事就来打我试一试。” 现如今国朝尊卑分明,平民百姓中地位最高的就是读书人,尤其还是举人,要知道举人即便是上了衙门,也可以不跪县官老爷。 可是那说话的人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更来了劲儿,大叫道:“举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大哥可是梁国公府上的人,你惹得起吗?” 梁国公已经被皇上在朝堂上一撸到底,他光溜溜一个白身,空有国公爷的身份了,而且因为宫里的事情,外面许多官员都对梁国公敬而远之。 解云洲突然勾唇笑了一声,这一声满是讥讽,他小声道:“梁国公在家里缩着脖子,恨不得所有人都看不见他,没想到还有打着他的名义在外面欺男霸女的家伙。” 可是,意欢有些不解,她刚要开口说出自己的疑问,就听到赵成明开口了。 “梁国公只有两个女儿,都已经没了,你是梁国公什么人?”赵成明抬眼看着挡住了自己眼前太阳的矮个子胖青年。 第八百七十八章 倒霉父子 周围响起了一阵暗暗的闷笑声,总不能是梁国公在外面的私生子吧?可是梁国公不丑,更不可能看上一个丑女人,怎么可能会生出这么个丑儿子。 人群中的哄笑声是在是过于刺耳了,矮个子青年眉毛一竖,跳着脚道:“你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妄议梁国公府,来了给我打!”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几名跟在他身后的瘦弱青年就一窝蜂的冲了上来。 但那些负责保护义诊大夫的侍卫当即上前,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把那几个闹事的家伙一把扔出了店门,并且抽出了腰间的利剑:“厂督大人有令,在义诊现场闹事的人,严惩不贷!” 解云洲的名号可比梁国公有用多了,几乎是瞬间,那几个闹事的人就缩着脖子看向了那个矮胖的青年。 就在这个间隙,赵成明已经动手,帮受伤的青年把腿骨复位,又用木板和布条把受伤青年的伤腿绑好了。 至于这个青年是怎么受伤的,和外面闹事的人之间有什么恩怨,赵成明都不在意,也不打算探究。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抬回去好好养着,只要不乱动,以后应该可以恢复如初。”赵成明神色淡淡的,起身 在水盆中清洗干净自己染血的手。 闹事的人看起来心有不甘,但碍于解云洲的名声,还有那几名看起来就很能打的青年,他们彼此挤眉弄眼了一会儿,带着不甘走了。 “大人,求求您帮帮我们吧!”受伤青年的父亲跪在地上对着赵成明苦苦哀求着,他沟壑纵横的脸色让人看着十分的不忍心。 面对这中年男子的哀求,赵成明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纠结的神色,按理说,这是个能让他扬名的好机会,但是他现在没那么多的精力来管此时,毕竟他的主要目的还是通过义诊积累名气。 他需要接触更多的百姓,而不是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这个貌似有冤屈的中年人身上。 左右为难的赵成明下意识的在人群中看了一圈,他总觉今日是第一天开始义诊,解云洲和意欢一定会来,也许他们能来帮这个忙。 他的眼神尖锐,不一会儿就扫到了两个气质鹤立鸡群的人,二人虽然衣服普通,容貌不显,但观身形,赵成明认定,他们一定不是普通人。 锁定了目标,赵成明抬脚就走,他径直走到了解云洲和意欢身边,对着两人小声道:“厂督大人,事情有些棘 手了,涉及到梁国公,我可处理不来了啊。” 赵成明的语气在解云洲听来十分的刺耳,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不出一丝讨好的意思。 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意欢狐疑的看向解云洲,他们明明已经伪装的这么好了,为什么赵成明这个没见过自己几面的人还是能一眼就认出自己和解云洲呢? 解云洲后退了一步:“只要他们不继续在义诊现场闹事,我就不会再追究了,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比如说谢丞相,谢丞相一定十分乐意和梁国公为敌,而且如今的梁国公脆弱的不堪一击。 解云洲见意欢对赵成明有几分好奇,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错身挡住了意欢的视线,对着赵成明道:“这不正是个好机会,你不畏强权替百姓出头,定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让你名扬皇城。” 赵成明摇头,他要的是细水长流,而不是这种看起来就功利性十足的争斗案子。 就在赵成明和解云洲用眼神争执不下的时候,那名受伤的青年似乎从疼痛中清醒了过来,他声音虚弱的对着自己的父亲道:“爹,算了吧,咱们斗不过他们的,我看咱们还是走吧。” “走, 往哪里走,咱们又没个手艺,更没银子,离了家乡还能去哪里?”说完,那个中年男人坐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看起来已经崩溃了。 意欢紧紧的掐着自己的掌心,她在脑海中不断的告诫自己,少多管闲事了,你救不了所有人! 那哭声越来越大了,最后变成了那对父子抱在一起痛哭。 意欢转身,想让自己脱离这种伤感的情绪,就在她远眺试图转移视线的时候,发现了不远处的街角上,刚才找茬的那几个人探头探脑的,一副只要那几个人离开了义诊现场,就狠狠收拾他们一顿。 “要不,咱们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子脚下都敢如此嚣张,他们肯定没少做坏事,放任他们不是会让更多百姓遭殃吗?”意欢语气弱弱的,但是她越说越有底气,说到最后眼睛亮亮的看着解云洲。 到底是自己的夫人,是自己心尖尖,解云洲心中纵容无奈,还能怎么办,这是自己宠出来的,当然只能继续宠着了。 一旁的赵成名更是要被挺的更直了,眼神里透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得意之色,他就知道,厂督夫人心肠柔弱,定然无法拒绝帮助这两个可怜的人。 解云 洲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给了赵成明一个眼神,赵成明马上会意,他走到那对父子身边。 “说吧,你们为什么会和那个人结怨?”赵成明还是那副语气淡淡的样子,但是他的样貌中正,看起来就像是个十分正直的人。 一肚子的委屈正没处纾解呢,中年汉子又抹干净了脸上的泪,长长的叹息一声:“事情还要从七天前说起,我们父子是城郊的农民,平日里种些菜,进城来卖,换一点零钱过活,但没成想我这儿子不过是帮一个被调戏的少女抱打不平,就被那几个恶霸盯上了,他们还跟到我们家里来,一顿打砸,还要我们赔他们十两银子。” 这样的家庭,一年一家三四口人也不过嚼用一两银子,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足够让人倾家荡产了。 而今日,正是那些人给出的最后期限,见他们拿不出钱来,那伙人竟然打断了自己儿子的腿。 解云洲一听,这不就是地痞流氓闹事吗?再好处理不过了,赵成明想法和解云洲一样,他看了一眼那个受伤的青年。 “你父亲说的是真的吗?”赵成明问道,万一这其中还有这位父亲都不知道的内情呢? 第八百七十九章 道德绑架 方才沉寂的青年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似乎是在斟酌着有些话该不该说。 这可把他一旁的老父亲急的不行,中年男子伸手用力在儿子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那声音听着意欢都觉得自己的肩膀有些疼了。 受伤的青年疼的龇牙咧嘴,不满的叫唤了一声:“我身上还有伤呢,爹你是想打死我吗?”他也来了火气。 冷眼看着这一幕,解云洲小声对意欢道:“你看,若是单看他们可怜就出手相帮,却并不了解背后所发生的隐情,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解云洲是不放过任何一丝教导意欢的机会,生怕自己一个错眼,意欢就会吃大亏。 “兄台有话直说吧,否则我也帮不了你们。”赵成明神色冷凝,看着受伤青年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被调戏的人是小翠,那日我在买菜,她匆匆忙忙,衣衫不整的跑来求救,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拉走。”受伤青年说完心虚的飞速瞥了一眼老爹的脸色,生怕老爹会再暴跳如雷,狠狠捶自己一顿。 小翠?赵成明的眉头紧锁,听着这个新出场的人,明白她就是这恩怨的起源。 周围瞧热闹的 任忍不住出声了,有一道好奇的声音问道:“小翠是谁啊?” 中年汉子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儿子一眼,愤愤道:“我看你就是贱皮子,受伤也是活该的!” 然后他才推搡的叹了口气说道:“小翠是我们邻村的,是附近长得最漂亮的姑娘,我儿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媒人上门也去小翠家提过亲,但对方要十两聘礼,我们拿不出来,婚事就没成。” 似乎预感到父亲接下来要说什么对小翠不好的话,受伤的青年火急火燎道:“父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想用诚意打动她的!” 受伤的青年又挨了老爹一记住白眼,这才又萎靡了下去。 “那女孩子也不是十分良家,虽说亲事不成,但她却看中我儿憨傻好骗,可没少去人家帮着干农活,又总给人家买零嘴,后来那姑娘家里给她订了亲事,我这才拦住了,在不许他去找人家。” 这着实是一段不感人的故事,听起来像是这青年剃头的担子一头热,纯纯爱倒贴人家罢了。 人群中的低低议论声让青年不禁用袖子遮挡住了脸,他也知道自己那样很没出息,可是他是 真的喜欢小翠啊! “她和我说了,那门亲事她不愿意。”青年试图挣扎,替自己再辩解一下。 “那你就自己挣十两银子去娶她。” 中年汉子冷哼了一声,对自己的儿子火气又大了几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小子纯粹自找麻烦。 这会儿功夫,被解云洲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侍卫也回来了。 侍卫贴在解云洲身侧的位置,小声道:“那小子叫梁勇,是梁国公出了五服的亲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住进了梁国公家,四处抖威风,大家也只当笑话看。” 这个叫梁勇的家伙身材矮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穷人苲富的气息,说话的口音也不像是土生土长的皇城人。 就算是要挑嗣子,也不至于选品相这么次的吧? 解云洲闻言,心中纳罕,梁国公这又是在玩哪一手? 要知道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这个国公的爵位继续传下去了。 “那小翠呐,后来怎么样了?”意欢凑到那青年不远处,好奇问道。 不管那姑娘的品行如何,她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这年月,女孩子的贞洁被视的比她们的性命还重要,更何况那女孩子还定 亲了。 中年汉子并没有在意是谁问的这话,他气咻咻道:“人家那么精,能有什么事?见我儿子的腿被打断了,一溜烟就跑了。” 众人着才知道,那小翠主动来找受伤青年,目睹了欺负自己的流氓砸了青年家的一幕。 涉及到男女之间情情爱爱的,赵成明瞬间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万一自己解决了此事,以后却落得一个爱管人家风月之事的坏名头。 还极有可能成为别人攻诈自己的理由,划不来,划不来。 赵成明的语气比刚才更冷淡了:“依我之见,你们还是报官吧。” 一听赵成明要不管自己了,方才一直蔫鸡一样的青年急了,他费力的抬着脖子,眼神里有几分谴责:“他都说了他背后是梁国公府,民不和官斗,即便上了大堂,我们告官也得先挨十大板,那县官也一定会护着梁国公府的,你好歹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刑不上大夫,你不会挨打的!” 意欢默默后退了一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现在恨自己没生出第三只手来,好堵住自己的两只耳朵。 她的眼睛脏了,耳朵也脏了,世界上怎么什么任都有啊! 意欢有些 同情的看了赵成明一眼。 见赵成明吃瘪,解云洲勾唇浅笑,心中的得意,不是喜欢管闲事吗?看吧,报应来了! 解云洲又抓住了机会对意欢道:“看吧,这就叫人心不足蛇吞象,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看起来可怜的人,心越是恶。” 意欢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头。 赵成明都愣了,他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生气的表情,甚至都被气笑了。 他单手扶额,叹息一声,眼神扫向了最开始跟自己求助的中年汉子。 那中年汉子倒是没说什么怨怼的话,他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对着赵成明磕头,但始终没说话,把额头磕的青紫。 这是比言语更能胁迫人的利器,父子两人齐上阵道德绑架赵成明。 赵成明开始感到头疼,他求助般看向解云洲,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周围的人自然是会同情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父子俩,纷纷开口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小伙子你有能力的话就帮帮他们吧!” 一起用门板子抬着受伤青年的三个汉子也一脸的哀求:“他们父子俩都是单传,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真被那恶棍逼死,那他们家就绝后了呀!” 第八百八十章 梁国公澄清 绝后这两个字一出,在场的男人几乎都是一个激灵,瞬间就比刚才更激动了,一个个的好似绝后的人会是自己一样,把赵成明给包围了起来。 意欢万分同情,她看着被淹没在人群中的赵成明,道:“他要是不同意,会不会挨打呀?” 说实话,解云洲甚至有几分期待那局面,看到时候拿小子还神气的起来吗? 被民意所裹挟的赵成明急的一脑门的汗,他倒是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围着他的人都七嘴八舌的,仿佛自己若是拒绝了,就是比欺负了他们父子的人还要恶上几辈一样。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如今算是深有体悟了,也懂得了为何话本里的县官老爷们会直呼大胆刁民! 就在赵成明手足无措的时候,负责保护大夫的侍卫们挤进了人群中,两个侍卫把赵成明夹在中间,把他带出了人群,随后侍卫们恶声恶气道:“这可是厂督大人请来的大夫,你们想干什么,还想动手不成,谁要是再敢胡搅蛮缠的,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请你们离开这里了!” 侍卫的话一落,刚还激动的人群像是突然重获了理智一样,左右张望了一圈,发现 周围的侍卫都虎视眈眈的看着这边,也就都老实了,不敢再看热闹。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冷面阎王解云洲的场子啊! 虽说近一年来,他的名声有了很大的改观,但是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犯病,万一看自己不顺眼再冲上来砍了自己可怎么办! 有些狼狈的赵成明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为自己方才的莽撞给解云洲道歉:“厂督大人,是我不对,我把此事想的太简单了。” 枉他还想借解云洲的手来帮着对父子解决麻烦,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想免费驱使自己,用的还是自己的善意。 没错,善意,他赵成明是想借此事扬名来着,但是论迹不论心,他做的难道不是好事吗? 想到这里,赵成明心中无比委屈,他看了眼被店家请出来的父子,已经抬门板来的三名汉子,摇了摇头。 “行了,那边还有百姓排队等着义诊呢,一会儿日头上来就要收摊休息了,快点去吧。”解云洲难得的大发善心提醒了一句。 排队等着义诊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可不是无所事事专门来看热闹的,若是这对父子继续纠缠,那些排队的百姓也不会依着他们。 毕竟 大家都是来看病的,而你的病已经看好了,还缠着大夫干什么! 赵成明对解云洲抱拳表示谢意,然后去了空地上的凉棚底下,他刚一落座,就有百姓上前让他诊脉。 而那对父子也彻底傻眼了,两人相视一眼,对对方都多了几分埋怨。 “这下可怎么办?”受伤的青年眼里露出绝望的神色,他是真的身无长物,告官他又没那个胆子,钱更是没有一文,总不能真的被人家给打死吧? 意欢扭头看了一眼刚才发现梁勇的街角,发现那里已经没了梁勇的身影,想来是看够热闹,已经走了。 意欢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她握了握拳,把自己的身体贴在解云洲的胳膊上,小声道:“要不要给梁国公去个信吧,也许梁国公也是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有人在外用他的名声做恶事呢?” 在提出这个可能的时候,意欢都有几分恍然,梁国公到底是糊涂到了何种地步,才会有出了这样的事情,都没人上门去告知他一声。 从前的那些亲朋好友们呢,梁国公前几十年也不是孤家寡人啊? 除了不想,懒得管梁国公的事情,那就只剩另一种可能了,那就是不敢 管? 解云洲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觉得这不会是谢丞相的手比,谢丞相不屑玩这种手段,估计是梁国公自己都不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了吧。 解云洲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但是一想到赵成明他解决不了的事情自己解决了,以后意欢还不得更崇拜自己,那个赵成明估计会被意欢在心里嫌弃死了! “好吧,我一会儿就让人去梁国公那里说一声。”解云洲傲娇的点了下头。 不过还不等解云洲派人去梁国公府上,身后就响起了一阵马车驶来的声音,他下意识的顺着声音传来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马车上似乎挂着梁国公府的标识。 下一刻,马车就停下了,下人掀开帘子,摆好凳子,梁国公从马车上下来了,观他的神情还有几分紧张。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梁国公可不敢和解云洲叫板了,他一听到门房说有人来打听梁勇,似乎是因为梁勇跑到义诊这边来闹事来了。 梁国公先是派人去找了一番梁勇,没找到这小子,生怕耽误了事情,这才自己来了义诊现场。 他这张脸皇城百姓并不陌生,梁国公一下马车,就立刻有人叫出了声:“是梁国公来 了!” 随后数道看好戏的视线都投向了那对父子,仿佛已经看到了梁国公仗势欺人,那对父子投告无门的场面了。 惨,真是惨啊!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围观百姓的看自己就好像是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一样,梁国公可不背这个锅,他连忙摆手道:“我可不是来找麻烦的!” 明明他也很冤枉好不好,好心好意收留了同族人,没想到好吃好喝的供出了个仇人,那小子竟然给自己惹麻烦! 梁国公大声道:“诸位,容我辩解一句,那个梁勇和我可没关系,我即刻就把他逐出府门!也绝对不会因为他而欺压百姓!” 不过他的话没多少人信就是了,大家还是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给梁国公急的上前就抓住了一名侍卫的胳膊:“你现在就去厂督府帮我把解大人请来,我亲自和他说明原委!” “国公也还是别开玩笑了,我不过是个小小侍卫,哪能叫得动厂督大人啊!”被抓住胳膊的侍卫一脸为难。 而苦主父子更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梁国公看不到他们父子才好,贵人们都擅长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万一梁国公只是说说做个样子而已呢? 第八百八十一章 闹剧一场 “叔爷!” 不远处响起一道惊喜的男声,一个身材矮胖的男子欢欢喜喜的朝着梁国公跑了过来。 “叔爷,你是来给我做主的吧!”梁勇眼里放光,激动程度堪比看到一座闪闪发亮的金山。 他扑到梁国公身边,丝毫没发觉梁国公的抗拒还有他快黑成锅底的脸色。 梁国公快要气死了,他刚给自己澄清完和着倒霉东西没关系,他就巴巴的扑上来,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 这下那些暗中围观的百姓更激动了!看看,梁国公被自己的话打脸了! 看着兴高采烈奔向自己得梁勇,梁国公觉得自己这一世英名都被毁了! “孽障!”他抡圆了胳膊,给了跑过来的梁勇一个响亮的大耳光。 这一耳光直接把有百八十斤重的梁勇打翻在地,梁勇躺在地上脑袋一片空白。 他捂着自己光速肿起来的脸,哭了出来:“叔爷,你打我做什么!”还是下这么重的手,他刚才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梁勇自己早就盘算好了,叔也没儿子,两个女儿海都死了,一定十分渴望一个继承人出现,自己虽然何叔爷的血缘远了些,但是自己是个男子, 以后一定会孝顺的,还能传宗接代,所以叔爷一定会接纳自己的! 一想到自己逃难一样进了皇城,美美得得了一个爵位,他得心里就比吃了十斤蜜糖还要甜! 可现在着一巴掌把他给打懵了,怎么回事,叔爷打自己做什么? “够了,不要再叫我叔爷了,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哪里能和我沾上边,我见你可怜一时收留你,没想到你竟然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做恶事!哼,在让我看见你,我就打断你的腿!”梁国公狮吼功大发,指着梁勇的鼻尖,眼神仿佛淬了毒一样。 梁勇是真的被吓到了,在老家得时候他不过也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得罪乐任,得知自己还有梁国公这么一门远亲,特意来投奔他。 短短几日的富贵就让他忘了根本,整个人都飘起来了,不成想如今一下又跌回了泥里。 意欢看着梁国公的马车朝着厂督府的方向去了,她小声道:“梁国公是要去咱们家找你澄清吗?” 可是解云洲那么讨厌梁国公,梁国公难道不知道就算是他上门,解云洲也不会见他吗? 对此解云洲倒是不难猜透梁国公的心理,毕 竟梁国公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皇上想要再处置他,他得下场将会变得更加可怜。 在皇上心中,梁国公已经是庶人,罪人一个了。 “不用管他,事情既然闹不起来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解云洲还是无所谓的对意欢说道。 而那对正在远离人群的父子并未彻底放下心,他们自诩是老实人,遇上梁勇这等不讲道理的横人,他们只有被欺负得份儿。 在他们眼里只要梁勇不死,麻烦就随时都有可能找上门。 就在意欢和解云洲转身要走的时候,又一道哭哭啼啼的女声响了起来,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农家女大声喊着“放过他吧!放过他吧!” 怎么还没完了,这是意欢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心里虽然嫌弃,但意欢的身体却很诚实。 解云洲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腰带被微微用力扯了一下,他扭头一看,意欢已经停下了脚步。 虽然没和意欢对视,但解云洲还是明白了意欢的意思,她想继续看热闹。 何意欢抱有同样想法的仁还有很多,甚至有那已经看完诊,准备去抓免费药的病人都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的围观起来。 看 大戏还得花钱,看热闹可不花钱! 受伤青年一眼就看到了奔来的女子,声音激动道:“小翠!” 纵使他心知肚明,小翠对自己饼没有几分真情谊,他还是忍不住,谁让他的心不争气,只想为小翠跳动! 意欢看的认真,它恨不得把千里镜拿出来,仔细的观察那个小翠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她看的清清楚楚得,小翠在听到受伤青年叫自己后,身体明显一僵。 而且她来的太晚了,只看到了梁国公的马车消失在街角,一路跑来,她已然是大汗淋漓,双腿酸软,根本就没力气再去追赶国公爷。 “她看起来好像很失望。”意欢啧啧了两声,虽说她的年纪小,但有些事情她还是知道得,比如说小翠的心理。 这个小翠估摸着是想在梁国公面前演戏,想要谋些好处。 吐了吐舌头,意欢突然感觉很无聊,她又拉了拉解云洲的小手指:“算了算了,我的眼睛累了,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带我去哪里转一转吧。” 她都还没怎么好好逛过皇城呢! 一定还有许多好吃的是她没吃过的。 此时遮阳棚后,气急败坏的男声响起,梁勇二话不 说,跳起来就往小翠身上扑,他骑在小翠身上左右开弓狠狠着。 “贱女人,你敢陷害小爷,都是你自己找上来的,知道我和梁国公关系远后又做出我轻薄你的样子,害老子挨了打!” 小翠的惨叫声响彻空地上方,她双手抱着脑袋,口齿含混哭道:“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呀!” 受伤青年见心爱的姑娘被打,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住手,不许打她,打女人算是什么东西!” 看他那架势,若不是腿断了,估计已经扑过去帮小翠解围去了。 有因必有果,小翠心思不正,梁勇贪花好色又心大,而受伤的青年也是为女色所迷。 纵使如此,意欢还是看不得女人挨打。 不用他说,解云洲已经给了周围的侍卫使了眼色,那些侍卫上前扯开了梁勇。 没想到梁勇又开始趴在地上大哭,他的富贵梦啊!彻底碎了! 于是乎,众人看着梁勇大哭,小翠大哭,受伤青年也跟着心疼的大哭。 真般配啊! 意欢有些出神,有些震撼,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依我看,要不就让他们三个人一块过日子吧!” 第八百八十二章 绝妙机会 小促狭鬼,解云洲觉得好笑,点了点意欢挺翘的小鼻尖。 这场闹剧发展到如今已经彻底失去了看头,就连围观的百姓也纷纷因为觉得无聊而散开。 那个中年汉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在看病百姓的怨声载道中挤到了赵成明的身边跪下道:“恩人,您就发发善心,再帮我们一次吧,我们和梁勇说不上话,求您让他放过我们吧!” 赵成明的眼神冰冷,他看了一眼哀求着自己的中年汉子,心里第一次生出恶念,那就是想让梁勇打他们一顿! 还不等赵成明开口,方才还痛哭失声的梁勇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用沾了灰的袖子擦了一下自己的脸,把脸都擦花了。 那个中年汉子说话的声音他也听到了,他冷哼一声:“让我放过你们可以啊,让你儿子娶了这个女人!” 梁勇的手指着在地上爬,试图远离梁勇,趁着众人不备逃跑的小翠说道。 小翠眼里露出惊恐的表情,她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受伤的那个家伙空有一颗喜欢自己的心,没有赚大钱的能耐,可是喜欢又能维持多久呢,迟早有一天自己的容貌会残败,所以她要找一个有钱人! 梁勇之前结交的几个 酒肉朋友为了彰显自己的义气也纷纷站到了梁勇的身后道:“哼,兄弟们能砸了那家伙的腿,就也能砸了你的腿,砸你全家的腿!” 他们的语气无比凶恶,还撸袖子露胳膊,好似小翠不答应就真的会再动手一样。 肉体上的疼痛是真实的,小翠全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她害怕挨打,只好不甘不愿的应下:“好,好,我愿意,我愿意!” 这不是把搅家精娶进家门了吗?还没成亲呢,小狐狸精就能害的自己儿子的腿被打断,真要是让她这么心有不甘的和自己儿子成亲了,她以后岂不是要谋害自己儿子的性命? 中年汉子连忙看向赵成明:“恩人,求您了,您帮帮我们吧,这门亲事做不得啊!” 这下就连周围的百姓都有些看不过眼了,一个挎着菜篮子,衣着稍微鲜亮些的大娘走到了中年汉子身边:“你儿子不是喜欢那姑娘吗?那对你儿子来说这是好事啊,没听那个人说不要你们赔银子了吗?” 梁勇肿了大半张脸的脑袋高高的一抬,语气更为嚣张道:“我不仅不要他们赔我银子了,这女人家还不许要聘礼!否则小爷就打,就砸!” 听了梁勇的话,受 伤的青年立即扯着嗓子大喊道:“我愿意,我愿意,你别碰她!” 听着他这声嘶力竭,生怕喜欢的姑娘受伤的语气,梁勇笑的前仰后合,和片刻后又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一样,怒骂一声:“妈的,两个贱人!” 他揪着小翠的衣领,把小翠按在受伤青年的身上,又按着小翠的脑袋去亲受伤青年。 得逞后大笑道:“哼,你的清白已经没有了,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保不齐这些看病的人里面就有你们的亲戚呢,都给我好好的掂量一下,我明天就去你们村里吃喜酒,要是吃不上,哼,就给我等着吧!” 放完狠话后,梁勇像是一匹受伤的孤狼一样,背影有几分颓丧的走了。 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金国使臣金烈目睹了这一切,他跟在梁勇的身后,在梁勇和那些狐朋狗友散开后走到了梁勇的面前。 “喂,小伙子!我很欣赏你!”金烈一脸笑模样,他的脸十分的具有欺骗性,虽然说一看就是金国人的长相,但是他的气质像是一个憨厚的商人。 商人,憨厚?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梁勇甩出了自己的脑袋,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或是被梁国公给打傻了,不然怎么 会觉得商人和会憨厚这个词挂上钩呢? “你想干什么?”梁勇警惕的后悔了一步,他的眼神在这个金国人身上看了看,他觉得自己一定打不过他。 金烈环伺四周,发现身边并没有什么人流,嗯,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我刚才都听到了,那个梁国公是怕惹上麻烦,所以才和你撇清关系了,他这样的做法可真为人不齿,只是可惜了兄弟你这样的人才。”金烈一边说话一边摇头,一副为梁勇感到惋惜的样子。 从小长这么大,梁勇还从来没被人夸过是人才,虽然知道对方这话有些水分,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开心,嘴角上扬道:“人才不人才的倒是其次,只是你不会见我是人才,就想和我搭话吧?” 自己可不是傻子!梁勇的小眼睛里竟然也闪烁这一点智慧的光芒。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我可以许给你二百两银子,或是你跟着我去金国做买卖,包管你发财,你只需要想办法让那几个人和解云洲扯上关系。”金烈循循善诱道:“一切都有我,我可以保你平安,我上面也是有人的。” 二百两银子也不够买自己的命,梁勇掂量了一番讨价还 价道:“这可是和解云洲那个冷面阎王作对啊,你是金国人不知道,这解云洲可比那地狱里的罗刹还有可怕!”梁勇光是想一想自己使坏被解云洲抓到的场面就打了个哆嗦。 见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莽撞人竟然有了退缩的心思,金烈连忙道:“我知道此事不容易,所以才寻了您这样有勇有谋人啊,若是觉得补贴不够,那你说一个数字吧!”金烈心中生出对此人浓浓的不屑,哼,汉人果然都是贪婪的家伙! 梁勇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在心中编排自己的,他甚至美滋滋的想到自己这是遇到肥羊了呀! 于是梁勇的眼珠咕噜一转,伸出一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道:“我要一千两!” 这怎么不是一种狮子大开口呢! 金烈差点瞪圆了眼睛大骂你声你是想钱想疯了吗?可是转念一想到,坑解云洲的机会可与不可得又生生的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好,我答应你!” 有了上次和安南王门卫交流的经验,他知道这家伙也想和自己要先付一部分,他不等梁勇开口就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你先拿着用吧,剩下的事成后再给你。” 第八百八十三章 梁国公的请求 梁勇拿到了银票,乐得牙不见眼,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到这么多的钱。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自己肯定再也进不去梁国公府的大门了,他今晚的落脚点还没定了,有了这些银子,他去哪里潇洒不行! 再说了,他也不能让那几个跟着自己的兄弟们寒心啊,少说也要请他们吃几顿好饭! 金烈看着梁勇兴高采烈离去的背影,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解云洲给自己那么狠的一个下马威,自己若是不还击一二,岂不是太窝囊了! 日头越来越大了,随着温度的上升,看病的百姓们也变得烦躁起来了,不过对此意欢早有准备,她早就和周遭的三家饭馆联系过,从饭馆订了简单的饭菜,免费的提供给来看病的百姓。 “厂督大人和厂督夫人真是菩萨心肠!”有那一早就饿着肚子,从城外赶来看病的百姓诚心诚意的感慨了一声。 意欢坐在离开的马车上,听到了这一声感叹后满脸的感慨:“我不过是提供了一顿饭,怎么当得起这一声菩萨呢!” 自己也是渺渺沧海一粟,所能尽的一份绵薄之力能够帮到别人,意欢就已经很满足了。 解云洲的左眼皮突然跳动了一下,他 心头突然生出了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因为这种不安感,解云洲把头探出了马车外,左右的张望了一下。 “你在看什么?”意欢狐疑的问道,她看到解云洲表情骤变,甚至还把脑袋探出马车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解云洲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可能吓到意欢了,他歉意的笑了一下,摸着意欢的脑袋道:“没什么,我只是想看一下赵成明有没有偷着哭。” 还说自己促狭呢,意欢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她知道解云洲不喜欢赵成明,但也不用把赵成明想象成是一个受点委屈就会哭的小孩子吧。 马车咕噜噜的向前行驶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厂督府的门口,马车外突然响起了梁国公高兴的声音:“厂督回来了!” 他还没走吗? 意欢无奈,自己和解云洲在皇城里都逛完一圈了,梁国公还在门口守着呢! 该怎么说呢,若是梁国公把这份坚持用在正事上,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啊! “国公大人有何贵干?”解云洲按住了意欢,一个人下了马车,他绰约的身姿出现在梁国公面前,梁国公的双眼瞬间就亮了起来,比见了生身父母还要高兴。 “如果 你想说义诊现场的事情,梁国公大可不必担心,我已经知道原委,而且事情也已经解决了。”解云洲表情淡淡的,看着梁国公态度十分疏离 梁国公苍蝇搓腿一样搓动了两下自己的手掌,他脸上露出局促的笑:“不,我不是为此事而来,我是想让大人帮我一个忙!” 帮忙?解云洲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他觉得十分可笑,不久之前梁国公还用他的下巴看自己呢,如今却要来找自己帮忙。 世事无常,梁国公也不得不弯下他高贵的腰了! “我如今已经没有了上朝的权利,给皇上递上去的折子,皇上估计一直都没看,昔日我交友不善,无人可求,我实在走投无路了,这才想到也许您能帮我!”梁国公说着还从眼里挤出了几滴泪水。 他嘴上装可怜,心里却比淤积多年无人清理的臭水沟还有阴暗恶臭,昔日和自己交好的家伙见他上门,都闭门不见,好像自己是什么要人命的瘟疫一样。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他也不会放下身段,来求解云洲这个他最讨厌的家伙。 解云洲:“你想求我做什么?” 梁国公看了一眼厂督府的大门,眼神里带着几分祈求,就 这么大人家大门口说话,是不是有点太没面子了,说出去也实在不好听。 “奥~”解云洲拉长了语调,示意门房把门打开,迎接他们进去。 大门打开后,梁国公一个箭步就冲进了院子,生怕被赶出去一样笑眯眯的看着解云洲:“多谢厂督大人了!” 马车又行驶到门口,解云洲看都没看梁国公一眼,他径直走到了马车边,伸出手把意欢接了下来,意欢的手还搭在解云洲的胳膊上,有些好奇的看了梁国公一眼。 梁国公则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似的,立刻就把自己的眼睛转了过去。 意欢用气声哼了一声,用眼神看解云洲,眼底满满的担忧,都说穷途末路之人最是可怕,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什么恶事都做的出来。 “你可小心点,别沾上不该沾的事。”意欢瞪了梁国公一眼,要是解云洲因为梁国公的缘故被皇上责罚,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梁国公这个人! 知道意欢是在关心自己,解云洲亲昵的摸了摸意欢的脸蛋,对意欢道:“放心,我知分寸,一定不会让你害怕的事情发生的。” 春祥跟在意欢身后拿着东西,又有一名婢女从内门走出 来,也上前帮着拎东西,三人一路走入了二门。 梁国公舔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嘴唇,他在院子里站了有一会儿了,解云洲为什么好不引自己去书房? 就在梁国公等待的时候,就听到解云洲冷清的声音道:“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梁国公的脸一下就红了,倒不是害羞,而是觉得受屈辱,解云洲当自己是什么不值钱的奴才吗?自己不配进他的书房吗?凭什么要让自己站在院子里说话? 咬紧牙关,梁国公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能不能帮我向皇上递折子,我想退隐山林了,身上什么虚名的都不要了,只求皇上能放我一马。” 从淑妃死后,梁国公就隐隐察觉到自己周围的眼线少了许多,可正因为如此他才紧张。 皇上不再监视自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皇上知道自己并无二心是彻彻底底的皇上那一派的人,还有令一种可能就是自己已经没有了被监视的价值了,因为自己马上就要永远的闭嘴了! 这个猜想让梁国公夜不能寐,他已经失了权势,也失去了东山再起的资本,如此在皇城苟延残喘,不知道什么就会死,还不如彻底和过去斩断,断尾求生! 第八百八十四章 达成交易 院子里沉寂了一息的功夫,就在梁国公的心砰砰乱跳的时候,他听到解云洲道:“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对皇上又有什么好处呢?” 无利不起早,这几个字放在任何场景都是通用的,皇上有让梁国公死的理由,却没有放过梁国公的理由,如果不拿出能让皇上心动的交换,梁国公的请求不可能实现。 梁国公早有准备,他的脸颊抽动了一下,看的出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我可以把全部的家财都捐赠出来,还有,我家还有先朝的丹书铁券!” 先朝的丹书铁券?看来梁国公还有些家底,这东西从本朝开国至今还没赐下去一块,梁国公的手里却有先朝的。 如果梁国公的祖辈看到了后人最好把丹书铁券用在求生上,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从坟里跳出来打死这个不肖子孙。 “我的家财收拢了一下,约有一百万两!我愿意全部交出来!交给皇上!”梁国公想,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钱多吧! 皇上有自己的私库,和国库的性质是截然不同的,自己愿意奉献出一百万两,皇上岂会不高兴呢? 解云洲一挑眉,没想到梁国公还挺有钱的,他点了点头,“嗯,也许够让皇上动心了,但是对我有什么 好处呢?” 他漆黑如墨的双眸好似一滩死水,梁国公和他对视一眼,在解云洲的眼底,梁国公看不到一丝生机。 “我知道大人不在意钱财,我愿意用一桩秘密来和你做交换。”梁国公又是深吸了一口气,他这辈子就没这么紧张过。 “我知道,皇上一直很忌惮大人,大人难道就不想知道一些能辖制住皇上的秘密吗?”梁国公用诱惑的口吻说道。 梁国公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的自信,似是对自己将要说出来的这个秘密很有把握。 梁国公也是先帝时候受过倚重的旧臣,若说他知道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若是梁国公真的有分量这种重的秘密,为什么不直接去和皇上做交易呢? 似乎是看出了解云洲的所思所想,梁国公突然讪讪一笑:“都怪我没本事,虽然手握秘密,但是没能力自保,只能一直把秘密憋在心里了。” 解云洲挑了挑眉,脑袋微微一歪,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说来听听?” 梁国公的紧张兮兮的四下打量了一圈,然后才鬼鬼祟祟的凑近解云洲,他压低声音,用几乎是气声的声音道:“先帝还有私生子流落在外,如今也有十五岁了,如果皇上 知道有人能威胁到他的皇位,一定不敢再对大人您如此轻慢!” 骗人! 解云洲后退一步,露出自己被愚弄了的表情,厉声喝斥道:“先帝是皇上,想要临幸妃子,诞育子嗣哪里需要藏头藏尾的!” “嗨呀,江太后善妒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时皇上看起来爱重太后所出的信王,但其实一直都在宫外养着一个外室和一个儿子!”梁国公边说边咋舌。 堂堂皇上还得养外室,提起来就让人觉得万分可笑。 想到先皇因为忌惮臣子的权势,杀害了自己的外祖一家,逼迫自己的母妃服毒自尽,怎么到了江太后那里就被辖制住了呢! 那皇上呢,皇上也对此一无所知吗? “那流落在外的皇子现在在哪里?”解云洲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逼问的架势。 解云洲已经开始期待皇上知道了他还有一个没死的‘皇位’竞争对手,脸上的表情会何其精彩! “当初大人和皇上一起起事的时候,那对母子就来寻求我的庇护,我让人把他们送走了,也只有我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梁国公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得意的扬起了下巴。 骄傲自得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好像一只目下无尘的大白鹅。 梁国公 镇定了一下,才又道:“当时我现在不能说,等皇上允许我退隐山林的时候,我再告诉大人。” 这就是要拿捏自己了,解云洲最讨厌被别人威胁,也很讨厌别人那根萝卜吊在自己的眼前。 解云洲的脸色迅速的冷凝了,他的手握拳又松开,重复了两次后开口道:“我怎么能确认你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即便是我退隐了,厂督大人也一定有办法找到我的下落不是吗?”梁国公又用欠揍的语气说道。 这下解云洲又沉默了,他定定的看着梁国公,从梁国公的脸上并没有看出心虚撒谎的痕迹,只有满满的自信。 解云洲心里十分好奇,那个流落在外的‘兄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会是什么样的脾性。 “为什么除了你没有旁人知道这件事情呢?”解云洲又问道,他记得先帝和旧臣们关系虽然不错,但是梁国公并不是他最最倚重的人! 梁国公忽然仰头笑了起来,笑的十分畅快,他咯咯笑了一会儿才眼尾带泪道:“我曾是先帝的伴读,和先帝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和别的人相比,我最没本事,在先帝面前最听话,先帝不方便在宫外行走,很多事情就都交给我来处理了。” 他又对 解云洲道:“我知道你怀疑我说的话,不过等你看到那小子之后,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既然梁国公这么说,解云洲猜,那个流落在外的皇子一定生了一张和先帝十分肖似的脸。 一张为皇上,也为自己所讨厌的脸。 解云洲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去宫里帮你求情,只是皇上会不会答应我可就无法保证了。” 只要解云洲肯替自己去皇上那里说说情,就代表着自己的小命还有几分希望,梁国公的脸上展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厂督大人也太轻看您自己了,只有您出马,哪里有办不成的事情!” 这一番恭维对解云洲来说不痛不痒,他歪了歪脖子,勾唇轻笑一声,眼里多了几分不屑:“梁国公言重,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梁国公动了动嘴皮子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他伸出胳膊,想要去拉解云洲的胳膊,凑近想要和解云洲说小话。 解云洲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梁国公的嫌弃:“事情已经说完了,国公爷可以回去了。” 被驱逐了,梁国公可怜的摸了自己的鼻尖,他苍老的脸衬托的此举说不出的猥琐,“好好,那我就不打扰厂督大人了。” 第八百八十五章 梁勇请客 解云洲回到后院,刚一进院子就看到意欢在窗户那里巴望着,见自己的回来了,脸上立即露出了笑模样。 “你回来了。”意欢松了口气,解云洲看起来并没有生过气的痕迹,想来梁国公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两个人都十分默契的对前院的事情不再提起,意欢塌着肩膀,做出自己很疲惫的样子:“三五天内,我是不想在出门了,没想到还能看到一场戏。” 虽然是一场并不怎么好看的戏,看的意欢觉得自己的眼睛被侮辱了。 “我想象中的医闹什么的倒是没出现,好在你安排了侍卫保护那些大夫,不然我真怕大夫们会出什么事情。”意欢叹息一声。 这年头做好事难,做好人更难! 解云洲低沉的笑了起来,他宠溺的看着意欢的眼睛,充满磁性的嗓音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我什么时候出过纰漏?” 一看到解云洲那骄傲的模样,意欢就觉得心里痒痒,她忍不住伸出手,在解云洲长长的睫毛上摸了一把。 解云洲的长睫毛就好似两把小扇子,轻轻的煽动着意欢的心神。 猛地意欢没来的及放下的手被解云洲一把握住了,随后意欢就 眼睁睁的看到解云洲漂亮的唇亲在了意欢的手上。 意欢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饶是和解云洲之间有过更为亲密的接触她还是忍不住的脸红心跳。 两人之间的眼神越来越黏,空气中仿佛都飘动着暧昧的泡泡。 春祥的一只脚本来都迈进屋门了,见此情景,嘴角含笑的又撤回了自己的那条腿,并且关上了房门,嘱咐屋外伺候的人不许随意进屋去打扰。 解云洲和意欢一直在屋里腻歪了一下午,晚膳前,意欢才主动的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的脸颊扑扑的,用春光满面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跟在意欢身后出屋的解云洲则站在门口伸了一个懒腰,他的眼角眉梢都饱含着春色,看着意欢在院子里撒欢的身影说不出的宠溺。 皇城某家叫得上名的酒楼里,一间包房内,划拳作乐的尖锐男声险些掀破房顶,屋内的人却丝毫没觉得自己发出的噪音吵闹刺耳,反而都因为酒意上头,变得格外的兴奋。 梁勇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脸色红的像猴屁股,他的口舌已经不大利落了,道:“兄弟们,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兄弟们帮我想想办法,我说什么都得找回这个 场子!” 说完梁勇用力的拍了拍桌子,把桌子拍的啪啪响,然后眼神扫视了一圈一样和自己喝的七荤八素的‘兄弟’们。 “事成后我再请大家伙来喝酒!”梁勇大手一挥,一副十分豪横,自己不差钱的样子。 酒桌上的这些人本来就是因为觉得跟着自己有酒肉吃,自己只要表现出身上还有银钱挥霍,他们就还会对自己马首是瞻! 对于酒桌上的这些小青年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这样的酒楼吃酒,这一桌子的花销够他们家里嚼用一两年了! 看来他们都没选错,跟着梁哥有肉吃! “就是,我就觉得大哥那么轻易的放过那个娘们实在是太窝囊了!”一个头发稀稀拉拉还发黄的受鸡一样的青年开口道。 那个叫小翠的女人是怎么勾搭上大哥的,他们都有目共睹,要不是那女人故意往大哥身上撞,大哥怎么可能看的上一个村姑? “明天咱们就去他们村子里看,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们了!一定得让他们给大哥跪下磕头,一家子都来舔大哥的鞋才行!”一个公鸭嗓青年道。 梁勇的眼珠子咕噜噜乱转,闪烁着邪恶的光,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阴鹜 的小人气息。 整个酒桌上,最清醒的人就是他! 这顿酒菜花了他五十多两,这钱可不是随便撒出去的!他要的是最好把黑锅都推到自己眼前的这些人身上。 解云洲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不提前给自己找好替罪羔羊,他岂敢轻举妄动!毕竟他还有八百两银子没拿到了手呢! “好!”梁勇一连扬声说了三个好字,他做出感动的样子道:“有了兄弟们的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明日咱们就去那村子里,好好的出一出这鸟气!” 心里都想着做出一番大事的混子们一听这话,心潮激涌,一个个脚步虚浮的家伙恨不得现在就起身去找那些人的麻烦。 酒足饭饱了之后,他们都醉醺醺的找了一家客栈睡下了,梁勇则洗了个澡之后才睡下,他摸着剩下的银票,嘿嘿笑了几声,他马上就要发财了! 翌日,宿醉的混子们都被梁勇敲门叫了起来,一个个的眼神浑浊,脑袋疼的龇牙咧嘴,张口就是一股臭气。 “大哥,这么早啊!”公鸭嗓打了个哈欠,把他身边的人熏的用力推了他一把。 “你也太臭了,吃大粪了吧你!”黄毛眼冒凶光,嫌弃写了满 脸。 他们凑在一起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情,彼此之前哪里有什么深情厚谊,甚至在梁勇面前还隐隐冒出了竞争谁是大哥身边谁是第一小弟的苗头。 梁勇很享受这种被追捧,被争夺注意力的事情,不但不压制他们之间互相别矛头,还有鼓励的意思。 “好了,好了,正事要紧,咱们随便吃点饭就该去村里了!”梁勇摆了摆手,做出一副大家都是兄弟,不要吵架的好大哥样子。 众人在客栈吃了些粥饭馒头,又去买了几把看起来就很有气势的小臂长的刀子就出了城。 看着他们人五人六的背影,守城的侍卫呸了一声,他顶顶看不起这样整日里无所事事,还觉得自己是老大的样子。 一个个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非要做人人都厌恶的混子! 梁勇和一帮小弟往村子里走,做大哥要有派头,不走的前头,公鸭嗓争到了领路的位置,一路上的吧的吧的给梁勇说着他对皇城周遭如何如何熟悉云云。 他们是村外人,刚一出现在村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之前他们可是来打砸过一次的!所以他们一出现,立刻就有人去了受伤青年的家里报信。 第八百八十六章 打断成亲 “不好了,那些混子又来找栓子家麻烦了!”一个嘴里缺了一颗牙的小男孩大声的嚷嚷着。 顿时村子里鸡叫声和狗吠声络绎不绝,梁勇和自己的小弟们都兴奋了起来,总皇城里,掉下一块瓦片都有可能砸到一名五品官,行走在路上的说不定哪个就是有背景,他们招惹不起的人。 在城内,他们是底层人,谁都可以看不起他们,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在村子里,他们就是无敌的存在,这些泥腿子们不敢反抗自己,看热闹的人多,真的会帮忙的人少之又少。 “栓子,不好了,打断你腿的人又来了。”说话漏风的小孩眼里没有一丝担忧,反倒是满满的瞧热闹的激动神情。 很快,栓子家的周围就围满了人,没有一个人有替他们出头的意思。 受伤的青年拄着一根昨夜自己削好的拐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的眼神担忧的看了眼村子口的方向。 “栓子,不今天不是要娶媳妇吗?那些人不会是来抢新娘子的吧!”村里的光棍恶意道。 光棍在得知栓子这憨货要和附近几个村里最漂亮的姑娘成亲后,妒忌的眼睛都红了,现在他心里有个小人大声的叫嚷着,让你 小子得意,你哪里比我强了! 最好那些人把栓子腿间的第三条腿打断了才好呢! “新娘子来了!”又是一群小孩笑嘻嘻的跑了过来,拍着手说着吉利话,眼巴巴的看着栓子,等看到栓子两手空空后都纷纷露出了失落的神情,没有糖吃,没意思! 新娘子的送嫁队伍中,小翠拉长了脸,一点也没有要结婚的欣喜,害羞,反而满腹怨气,她昨晚被娘亲和两个嫂子按在床上掐了好半天,现在除了这张脸,她浑身的青紫。 那义诊现场还真有她同村的人,回到村里好一番帮小翠宣扬,现在整个村子都知道小翠勾搭男人被打了,还被逼着嫁给一个瘸子,不然阖家都要遭殃。 小翠一家的名声都臭了,她的嫂子更是容不下她,一家人连铺盖都没给一副,只让小翠穿了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就这么来了栓子家。 没有聘礼,那就没嫁妆!更别提什么喜宴了,以后让他们两口喝上家里的一口水,都是让他们沾了便宜! 小翠和梁勇一行人狭路相逢,都挤在了入栓子家的巷子口,小翠的眼里立刻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她昨天被梁勇打过的脸还肿着,一看到梁勇她的脸就 开始刺痛,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她夹着嗓子,试图引起梁勇的怜惜之心,做最后的挣扎:“梁大哥!我......” 不等小翠把话说完,就被梁勇不耐烦的打断了,如今梁勇手里有了钱,已经看不上小翠这样姿色浅薄的农家女了,他一摆手,眉头紧锁:“少来这一套,现在想起勾引爷了,早先你引那个傻子打爷的时候想什么来着!” 栓子听到了小翠说话的声音,连忙拄着拐走到了小翠身边,含情脉脉的看着小翠:“别怕,我保护你。” 他好像聋了一样,没听到小翠和梁勇之间的对话,或者是听到了,但选择了忽视。 栓子觉得自己的脸已经被踩在脚底下了,他总得落个媳妇,不然就是面子和里子都没了,以后在村里更没办法抬头了。 梁勇身后的公鸭嗓啧啧两声:“这会儿子扮什么鸳鸯呢!告诉你小子,今天这个亲你结不成了!” 公鸭嗓的话一出,小翠的娘家人先不干了,小翠五大三粗看起来憨憨的大哥吵嚷起来:“他毁了我妹妹的名声,不让他娶我的妹妹,难道要让我妹妹一根绳子吊死吗?” 闻言周围的百姓絮絮叨叨起来,有说小翠 和栓子躲过草窝子的,有说看过他们进了小树林的,总之就是这两个人早就有了肌肤之亲,不成亲就该按照祖训浸猪笼! 小翠知道家里已经容不下自己了,如果被退亲,家里可能一根绳子直接勒死自己! “大哥求求您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招惹您了!”小翠话语含混,还是没死了让梁勇带走自己的心。 哪怕跟着梁勇日日挨打,也好过跟栓子过苦日子啊! 她的脸上挂满泪水,看起来十分可怜,不少单身的青年都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小翠可怜死了。 梁勇身后的黄毛跳出来道:“嘿,哭什么好事儿呢!厂督大人看上你了,让你去伺候呢!” 这是他们兄弟们一行人在路上想出来的主意,他们先说小翠被厂督大人看上了没然后带走这女人,再把这女人卖了换笔钱花销! 一箭多雕!小翠这模样少说能卖三十两银子,又够兄弟们吃喝一两天了! 一听到小翠是被厂督给看中了,小翠的娘家人脸色一下就变了,他们的眼睛都亮了:“真的吗?还有这种好事!” 小翠的亲娘也觉得脸上有光,觉得自己生了个好姑娘,进了厂督府不就是立 马就能攀上厂督大人,就算厂督是阉人又能如何? 没见人家厂督大人还娶了老婆吗?说不定是看中了自己的女儿,要让自己的女儿做小呢? 小翠也一脸恍惚,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她微微张着嘴,“真的吗?” 此时的栓子用无比悲痛的语气道:“小翠,你真的要抛下我吗?”他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心爱的女人,小翠嫌贫爱富,他是知道的,可是看到小翠此刻欣喜的神色,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小翠低头不语,一直不看栓子的眼睛,半天才开口道:“栓子哥,你别怨我,我也是没办法呀!” 一旁的梁勇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黄毛见状连忙大声道:“哭什么,哭丧呢,能去伺候厂督大人是你的福气,你们家该烧高香了!” 他这话音刚落,之前还对小翠嫌弃不已的家人都纷纷上前,把小翠推到了梁勇身边,像是生怕梁勇会不带自己女儿进皇城一样。 “以前都是误会,那咱们现在就送她去伺候大人吧,可别让大人久等了呀!”小翠的亲娘摩挲着小翠的手背,不复昨晚按着小翠掐的凶神恶煞模样:“我这女儿啊,最是会伺候人了!” 第八百八十七章 寻妻赴死 看热闹的百姓发出阵阵议论声,一道道同情,讥讽的视线刀子一样扎在栓子身上,栓子被刺的几乎站不稳,脸色苍白,若不是有父亲在一旁搀扶着,只怕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他看着小翠头也不回的就和打过自己的矮胖男人走了,心头说不出的愤怒和伤心。 “小翠,你一定也是迫不得已吧!”栓子喃喃着,他的眼神恍惚,一抹恨意快速的划过眼底。 栓子的父亲拉着栓子的胳膊,把他搀扶进了屋子,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薄薄的门板并没有隔绝掉所有来自外面的声音。 “哼,瞧他那个熊样,谁会愿意嫁给他,一点血性都没有,简直不是男人,要换了我,我一定会去厂督府找那个解云洲拼命!这可是夺妻之仇啊!” 屋外的声音渐渐歇了,栓子的父亲开了一条窗户缝,往外张望了一眼,发现那些看热闹的人都走了后,推搡的叹了一口气,他从腰间拿出旱烟枪,蹲在地上靠着墙抽了一口后道:“她没嫁给你也是好事,我瞧着她以后不会是个安稳的,你俩不相配。” 对小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最好的管教办法就是打,直到把 她打到不敢在出去鬼混日子才能勉强过下去。 可是偏偏自己的傻儿子被迷的失魂落魄的,连人家的指甲盖都舍不得动一下。 栓子恼了:“爹,你别这样说,我不愿意听,我和小翠明明马上就可以洞房了,都是那个解云洲横刀夺爱,他一个阉人要什么女人!”栓子已经把方才屋外的议论声听到了心里去了。 他愤怒的眼睛都开始发红了,双拳紧握的栓子用力的锤着身下脆弱的床板,懊恼道:“该死,真是该死,我才不要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算了!” 栓子爹腾的一下就来了火气,他走上前用烟杆用力敲了一下栓子的脑袋,铜烟杆打在栓子脑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不想活了吗?竟然敢直呼厂督大名,他的眼线四处都是,要是被他知道了,当心你的脑袋!”栓子爹恨铁不成钢,好好的儿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栓子爹还有活计要做,他有一手木匠活,帮人做些凳子椅子,桌子的,倒也能糊口。 他走出屋子,把屋门从外面挂上了,现在栓子昏了头,栓子爹不敢冒险把栓子放出去。 栓子躺在硬又潮湿的床板上,口里长长 的呼了一口气,他的眼神发呆,眼前一直浮现出昔日小翠对自己笑的模样。 “我是个男人,我得去把自己的老婆给要回来!”栓子心中坚定了这个想法,眼神也变得清明且坚定起来。 整整三天,栓子都没出屋子,栓子爹的心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可能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很快就会走出来的。 第四日,邻村有人叫栓子爹出去干活,约莫要出去整整一天,栓子爹做好饭放在屋子里,把门锁好后出了院子。 厂督府门口,一名瘸了一条腿的男人站在那里,他的嗓子发干,来的路上满肚子的话想说,但到了厂督府门口,他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门房看一个农夫打扮的男人一直看着厂督府的牌匾不说话心生警惕:“你是干什么的?” 栓子被这一嗓子叫的吓了一跳,他的眼神有些闪躲,但是想到小翠可能在里面受罪,他立即又壮起了胆子:“我,我来找我媳妇!” 媳妇?到厂督府来找媳妇,这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门房态度倒是不傲气,但也有些不大高兴:“你媳妇是谁啊?看清楚了,我们这里可是 厂督府!” 府内的所有下人都是厂督大人自己挑的,这些下人家里有几口人,都是做什么的,院子的下人们都门清,门房记得每个媳妇婆子的丈夫,却对眼前这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估摸是不认字,找错地方了吧? “我媳妇叫小翠,前两天刚和我成亲的时候就被厂督府派人来抢走了,说是厂督看上了我媳妇,让她来伺候!”栓子怒从心中起,听到门房推诿自己的话立即就来了勇气,大声的叫嚷道。 他一边说还一边流出了眼泪,看起来十分委屈。 门房傻眼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此人在胡言乱语,厂督大人怎么可能会做出抢人老婆这样的事情呢! 门房也愤怒了,这人就是来找茬的,他打开门,对着门内的人说了几句话,又警惕的看着来找媳妇的男人道:“说我们厂督大人抢你媳妇,你有什么证据?” 一听还要证据?这不就是在推诿吗?自己和厂督府就像是蚂蚁和大象斗,根本就没有胜算。 想到自己再也要不回小翠了,栓子的天空都灰了,他看了眼厂督府的红墙,用力撞了上去。 鲜血汩汩的从栓子的脑袋上冒出来, 此时进府通报的人刚见到解云洲。 还不等解云洲开口说什么,就听到门外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婢女焦急道:“厂督大人不好了,有人在咱们门前撞门自杀了!” 解云洲眉头一簇,眼神冰冷道:“人死了?” “送到最近的医馆去了,生死还不知,但是他流了好多血,还有人报官了!”婢女急的不行,“还有不少百姓都看到了!说的话也难听死了!” 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想的,跑到哪里自杀不行,非要跑到厂督府来给厂督府添晦气。 解云洲叫来门房,门房给解云洲形容了一番那个自杀之人的长相,短短的几句话后,解云洲就断定,在自家门前自杀的肯定是被梁勇打断了一条腿的人。 可他不是已经得偿所愿了吗?怎么想到的要来厂督府自杀? 就在此时,又有一名气喘吁吁的侍卫跑了过来,道:“启禀大人,人还活着,已经醒来了!” 解云洲搓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他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不知道是哪只阴沟里的老鼠又对自己起了黑心思! 这两天自己正闲着呢,倒是可以腾出手来好好的和他玩一玩。 第八百八十八章 意外来客 鼻尖萦绕着药材特有的苦味,栓子睁开眼,头疼欲裂不说,视线也十分得模糊。 “哎,他醒了!”一名听起来还没变声,听不出男女的童声欢喜道。 栓子这才意识回笼,自己还没死啊,他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小翠,小翠他要不回来了! 就在栓子哭的头更加疼的时候,他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随后他听到有人说:“厂督大人。” 解云洲来了?栓子的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一下,看向了声音的来向,他在厂督府门口撞墙自杀,一定引起了不小的动静,所以,解云洲是来找自己算账的吗? 一走进不算宽敞的医馆,解云洲周围的侍卫就把屋里的人都请了出来,最后只剩解云洲和栓子在屋里。 在看到解云洲的那一瞬间,栓子就愣了,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漂亮,这么有气魄的人。 天仙,天仙下凡了! 栓子的眼神直愣愣的,他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随后就被天仙的声音冻的浑身都僵硬了。 “你的眼珠子是不想要了吧?”解云洲极其厌烦这人看自己的眼神,尤其是自己亲眼目睹过这人对小翠情深不已的模样,现在看到个长得比 小翠好的,就又露出痴呆样。 解云洲的眼神似冰凝结成的刀子,扎在栓子身上,栓子倒吸一口凉气,又怕又心虚,连忙闭上了眼睛,结结巴巴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日在义诊现成我看见过你和那个叫小翠的,你们不是已经成亲了吗?你又来闹什么?”解云洲百思不得其解,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倾的看着栓子。 屋外突然响起一道粗犷的男声:“当然是有冤屈,觉得胳膊拧不过大腿去,所以才以死明志啊!” “以死明志是这么用的吗?”解云洲听到这道声音,眼神立即变得越发冰冷起来。 来人是皇城司的新任指挥使,是皇上从禹州那边调来的经年的老兵,一身的兵痞气气息,他来皇城不过一个月,正是迫切的想向皇上证明他能力的时候。 也不知道皇城司的风水是不是和东厂犯冲,这家伙一来就像是疯狗一样盯上了解云洲,恨不得从解云洲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证明他自己才是皇上最得力的‘狗’。 “孙指挥使真是好灵的鼻子,这么远的血腥味都被你嗅到了?”解云洲讥讽的笑了一下,他对孙指挥使完全就是逗弄的态度 。 解云洲的侍卫没有继续阻拦孙指挥使,而是在厂督的示意下让孙指挥使也进了屋子。 孙指挥使长得五大三粗,黑壮,满脸络腮胡,他一进屋,屋里立即多了一股汗味夹杂着脚臭味的难闻气息。 皱了皱鼻子,解云洲起身离孙指挥使远了一些,他的嫌弃毫不遮掩。 孙指挥使见解云洲这嫌弃自己的样子一定也不恼,反而十分得意的挺了挺胸膛,自以为戳中解云洲心伤般道:“厂督大人不知道吧,这就是男人味儿!” 他仰着脖子大笑了两声,然后看向了躺在床上,头包裹的严实,腿也断了一条的男人,用威严的语气道:“你,有什么冤屈都说给本大人听听,本大人一定给你做主!” 栓子的眼神在解云洲和突然出现的汗臭男人身上来回的移动,看得出他心中游移不定,拿不准该不该说。 最后解云洲冷哼了一声:“都有大老爷来帮你了,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听解云洲这么一说,栓子更害怕了,心里毛毛的,他闭紧了自己的嘴巴,示意解云洲自己一定什么都不会说的。 不过栓子越是表现出对解云洲的害怕,孙指挥使就越是兴奋, 他上前不顾栓子身上还有伤,扯着了栓子的衣领,瞪着本就大的吓人的眼珠子道:“嗯,你敢不对我说实话,是想尝尝我的拳头吗!” 孙指挥使是在军营中过惯了的,处理事情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用武力去解决! 他坚信,世界上没有自己处理不了的犯人,有的话一定是因为自己得拳头不够有力。 但为什么他现在只敢对栓子这个看似是‘受害人’的人动手,那当然是孙指挥使觉得自己的拳头没有解云洲的硬! 孙指挥使这么说的时候,眼睛还一直盯着解云洲看,挑衅意味十足,他的表情仿佛在说,解云洲,总算被我抓到你的小辫子了吧! 翻了个白眼,若是放在从前,敢有人这么挑衅自己,他早就尖刀利刃伺候了,算了,忍一忍,他倒要看看这个孙指挥使能查出些什么来。 “本厂督劝你还是实话实说吧,不然孙指挥使怕是真的会打人。”解云洲睨了栓子一眼,看不上他那没出息的样子。 就这样还敢跑到自己的厂督府门口寻死? 沙包大的拳头就停在距离自己的鼻梁不到一寸的地方,栓子紧盯着沙包的拳头都对眼了,他艰难的 咽了下口水,带着哭腔道:“我,我说,我去厂督府是去找我老婆的,他被厂督的人带走了,说是厂督大人看上了她,要她来伺候。” “好啊,解云洲,你还强占民女!”孙指挥使的屁股后面要是有尾巴的话,现在一定已经要摇断了。 解云洲看了一眼这两个默不作声,等着自己说话的笨蛋道:“你说是我的人就是我的人吗?他们拿着什么凭证能证明他们的身份吗?” “可是梁勇亲口说的,是奉了你的命令领走小翠的。”栓子委屈死了,心里一想到小翠就像是被人挖了一个洞一样疼。 孙指挥使没好气的白了栓子一眼,“大男人家家的,掉什么马尿!” “解云洲,你做的不对,还不快把人家老婆还给他,不然我一定要去皇上面前参你一本!”孙指挥使一提到皇上,表情更加得意了。 解云洲:“孙指挥使就是这么查案的吗?都不把梁勇叫来和我对峙?” “我看你是心虚了吧,梁勇是你的人,怎么可能帮苦主说话,不过我今天就好人做到底,什么人证到了大爷面前,都得掂量掂量他的脑袋!”孙指挥使当即叫人去找那个叫什么梁勇的。 第八百八十九章 找到小翠 孙指挥使明明身材壮硕的像一头牛,但是他此刻的兴奋劲儿却像是一头闻到了血腥味的猎犬。 那双闪烁着算计神采的大眼睛桀骜的盯着解云洲,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表达出他对解云洲的不屑。 出去找梁勇的不仅是孙指挥使的人,还有解云洲的人,相比皇城司的人想要立功的心情,东厂的人更多的是愤怒。 这孙子竟然敢打着厂督大人的名头在外面为非作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医馆外面围观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一个个交头接耳,絮絮低语的说着什么。 “听说厂督抢人家老婆,还逼死了人家老公呀!” “可是厂督大人自己都长成那样了,被他抢的人得长得多倾国倾城啊!” 东厂的人不干好事,这是百姓们心中对东厂的刻板印象,住在皇城里,不少百姓都见过解云洲那张脸,在听闻了此事之后,更多的是觉得诧异。 大家都想开看看那个被抢的美人到底长的有多好了。 屋内的气氛凝结了半天,就在孙指挥使沉不住气,站起来在屋内来回的踱步的时候,医馆外面响起了和普通百姓截然不同的脚步声 。 孙指挥使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快步走出屋子,扒拉开人群,果然见到了皇城司的人:“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皇城司那个被孙指挥使扯住了衣领的小卒子摇头,“只找到了和梁勇一起喝酒的男人,没找到梁勇本人。” 他说完,皇城司的侍卫就把一名头发稀疏发黄的瘦弱青年推到了孙指挥使的面前:“大人,这是梁勇的小弟。” 黄毛接连喝了好几天的花酒,现在走路还双腿发软呢,他说话也有气无力,“大,大人,我,我什么都没干啊!” 其实黄毛的心里也在打鼓,他平日里不过是小偷小摸,皇城司犯不上为这么点小事就罚自己吧! 他的眼神贼溜溜的,不敢看孙指挥使,低着脑袋,看着就是一副心虚的样子。 “梁勇去哪儿了!”孙指挥使气如洪钟,对着黄毛厉声道。 黄毛被吼的一哆嗦,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的嘴角颤抖了一下,从周围人的议论声中大概知道了,是那个瘸子跑到厂督府去自杀了。 疯子,真是疯子,黄毛心中暗恨栓子真是得了失心疯,他们之所以敢去村里抢人就是因为笃定那个瘸子不敢和厂 督作对! 黄毛慌了神,他连连摆手,试图撇清自己和梁勇的关系:“我真的不知道梁勇在哪里啊,我们认识没几天,大家不过是酒肉朋友,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他说的倒也不是谎话,自从那日从村里回来后,黄毛从梁勇那里分到了三十两银子,此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梁勇了。 至于那个小翠被梁勇弄到那里去了,黄毛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栓子在屋内听到了黄毛说话的声音,一下就认出了他就是那日到村里抢人的人之一,顿时悲从中来,挣扎着让皇城司的人扶着自己,到了屋子外,指着黄毛道:“就是你,就是你!” 黄毛乍一看见脑袋包的严严实实的栓子,眼神顿时一暗,若不是这疯子不识抬举,自己现在还在温柔乡呢! “喂,你可不要乱攀咬啊,我可不叫梁勇!”黄毛脖子一梗,气势可足了。 他的话让栓子怒火攻心,只觉得喉口一阵腥甜,随后就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来。 “还我老婆,就是你们带走了她!”栓子擦了一把口边暗红色的血,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和小翠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啊,他知道小翠 想过好日子,他以后一定会努力凭借着自己得双手让小翠过上富足的生活的。 “你的主子就在屋里呢!你们东厂的人无恶不作,抢夺人妻,我要去告御状!”栓子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要往皇宫的方向走。 不过栓子的话音刚落,一名年轻的东厂侍卫就不干了,他厉声道:“胡说什么呢!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东厂怎么可能会要这样的弱鸡!” 被称作弱鸡的黄毛颤抖了一下,不敢怒更不敢言,他缩着脖子,心里道自己其实也没那么不堪。 “厂督大人!”又一名东厂侍卫一路小跑着穿过人群到了解云洲面前,他喘息着道:“梁勇两天前就出城了,但是我们查到了那个女人的下落!” 随后,有有两名东厂侍卫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两人中间架着一个穿红挂绿,打扮的不似良家的女人。 孙指挥使立即扬声对栓子道:“这是你媳妇?” 栓子的眼睛都直了,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随后手脚并用的朝着那个女人爬过去:“小翠!” 小翠身上的衣服都是簇新的,但是质量并非上乘,起码厂督府的下人都不会穿这种质量的衣裳。 被叫 破了名字,小翠眼里露出怨恨之色,她用宽大的衣服捂住了自己的脸,根本就不理会栓子的叫喊。 栓子一下就愣了,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了,他不能两手空落落的回去!心里涌出一股狠劲儿,栓子爬过去,拉住了小翠的衣服:“你一定是受了委屈了吧,不要怕,我马上就带你回家!” “真是可怜见的一对有情人啊!”孙指挥使咋舌,眼神戏谑的看着解云洲,眼白一翻,对解云洲说:“他不是你的人?” 被猛地指到的黄毛表情都快哭出来了,他的五官本来就不大好看,这么一皱就更猥琐了。 就连孙指挥使看他这副样子后都忍不住挑眉,实在是太猥琐了。 解云洲冷清的声音道:“不认识,也从来没指使他做过什么。”被人当猴看了这么久,解云洲的耐心已经告罄了。 这时候,又一名风尘气很重的中年妇人被东厂侍卫扭着手臂按了过来,她挣扎着叫骂着:“我可是一直在给官府上税的,凭什么抓我!” 东厂侍卫道:“她是做皮肉买卖的,平日里买几个女孩当养女,在自家的院子里做生意,这个小翠就是她新买去的。” 第八百九十章 陡然事变 栓子是痴情,又不是真的傻,一听那侍卫这么说,眼神不禁在小翠的身上扫视了几圈。 若真如这侍卫所说,都过去好几天了,小翠她…… 孙指挥使刚才被栓子哭的头疼,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暗道晦气,隐隐猜到自己这次要马失前蹄了。 看来解云洲的小辫子还真没那么好捉! 小翠始终把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可是在听到了那名中年妇人色声音后,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连日来都生活在极度恐惧中,挤压在心头的巨大压力终于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河口一样喷涌而出。 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声响彻医馆上空,听得人心都跟着一哆嗦。 “这姑娘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人群中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声。 旋即栓子也慢慢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试图抱住小翠,一边轻声安慰着她:“别怕,有我在呐,咱们这就回家去啊!” 小翠身体又是一僵,她抬起头视线在人群中焦急的搜寻,最后锁定在了解云洲身上。 皇城人人皆知解云洲是冷面阎王,可见过他的人无一不夸解云洲生了一张美过女子数倍的芙蓉面。 自己当初可是奔着伺 候解云洲来的啊,不成想被卖到那种腌臜地方,这让她如何能甘心呢! 想都没想,小翠起身后就冲着解云洲飞扑而去,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栓子眼里的光迅速暗淡了下去。 栓子想要拉住小翠的手还滞留在半空中,最后无力的放下了。 但是小翠也并没有她所预想中的那样扑到解云洲身上,她连解云洲的衣服边都没碰到就被东厂的侍卫死死的拦在了一边。 孙指挥使哪里还看不出来,解云洲这是被讹上了,他心里又觉得解气又妒忌。 哈?明明自己长得更男人气概,为什么那个女人的眼睛只能看到解云洲? 解云洲看向栓子道:“人已经帮你找到了,你也算是做了善事,若不是你来找她,说不定她会一直做买卖呢。” 闻言小翠不可置信的看向解云洲,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美的面孔却能说出如此残忍冷酷的话来。 就在此时,宫里的内侍火急火燎的跑到了医馆附近,看到了解云洲之后就好像看到了大救星,高声大喊:“厂督大人,皇上急召!” 生怕解云洲听不到似的,来人一连叫了三声。 那尖锐的嗓音听得周围的人都觉得耳朵 疼。 解云洲心中不知为何,涌出了强烈的不安来,他丝毫没耽搁,脚下步步生风的就走了。 而被丢在原地的孙指挥使自觉跌了面子,对着栓子没好气道:“行了,把人领回去吧!没事寻什么死啊!” 栓子小声道:“我不要她。” 不过这句话孙指挥使并没听见,他说完就带着皇城司得兄弟们走了。 而来寻儿子的栓子爹一看儿子着惨样,不禁掉下泪来,那医馆的药童说药钱厂督府已经付过了,让他们回去养着就行。 栓子爹雇了牛车,带着倒霉儿子回家了,谁都没提小翠一句。 花钱买了小翠的妇人不敢再把小翠带回去,只把小翠身上的新衣服扒了骂骂咧咧的走了。 后来小翠灰溜溜的回了家,娘家人嫌她丢人,第二天就把她嫁给了山里的猎户。 进宫后解云洲直奔议事殿,他在大殿外看到水奴和徐内侍都一脸焦急的看着他。 解云洲微微喘着粗气,三步并做两步道:“出什么事了!” 他的眼睛在水奴脸上扫过,水奴立即压低声音道:“皇上吐血晕倒了,太医在殿内,说皇上的状况不大好了。” 不到好了?怎么个不大好法?解云 洲的心跳像没有节奏的鼓点一样咚咚乱响。 徐内侍在一旁补充到:“皇上是收到了摄政王的来信才突然如此的,奴才不小心扫到了信上的内容,摄政王在金国登基了!” 摄政王登基直接昭告天下不就行了,为何要先一步告诉皇上? 解云洲狐疑的拿起那封把皇上气吐血的信一看,原来此信是高廷尉所写,高廷尉把解云洲给卖了,说出了他和世子能去金国,都是解云洲帮的忙。 原来自己身边的这头狼一直都在吞吃着自己得血肉,赵晟又气又怕,一下就吐血了。 太医审度时势,凑上前来低声道:“微臣回天乏术,皇上本就是强弩之末,全靠虎狼药吊着一口气,眼下这光景,估计就这两天了。” 把手中的信团成了一团,解云洲扶着脑门,突然低笑了一声,他是被活生生气笑的。 没想到高廷尉会给他玩釜底抽薪这一手,怪自己轻敌了。 就在解云洲感到焦头烂额的时候,太极殿小厨房里负责传消息的小宫女冒冒失失的跑了过来。 她带着哭腔道:“厂督大人,不好了,冬蕊姐姐被打伤了,安南王他跑了!” “安南王那么大一个人都能 看丢!他是什么时候跑的?”解云洲疾言厉色,久违的升腾起了杀戮之心。 他的眼睛迅速充血,太阳穴附近的青筋更是一跳一跳的痛。 小宫女心中害怕,却还口条清晰,她忍住抽噎道:“这几天安南王一直抱病在身,在屋里不出来,冬蕊姐姐被郡主绊住了手脚,每日冬蕊姐姐都会来找奴婢说话,可今日却迟迟没来,奴婢不放心,偷偷去寻冬蕊姐姐,却发现安南王不见了,冬蕊姐姐被捆住关在主屋里。” 小宫女没有当即叫嚷出来,而是在得知解云洲回来后立即来向解云洲禀报此事。 解云洲的眉心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他叫来身边的任吩咐不许大张旗鼓的,但要马上把太极殿围起来,仔细搜查一番。 侍卫领命,马上就把太极殿的人都控制了起来,直到看到了被从屋里救出来的冬蕊,他们还是一脸茫然。 看来这些都是安南王的弃子了。 冬蕊在听到嘈杂声后悠悠转醒,她一见到解云洲立即目露惭愧:“安南王是早上换上内侍衣服走的,宫外有金国使臣接应他。” 金国,又是金国! 解云洲咬牙切齿,他一定要彻底撕烂翟疆那张笑脸! 第八百九十一章 金烈之死 皇城通往通州的小道上,急促的马蹄声哒哒作响,一路上扬起的尘土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马车上的人自然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一直娇生惯养,从前擦破一块油皮都要大呼小叫的赵琉璃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她的屁股更是疼得要裂开。 “父王,咱们到底是要去哪里啊,在宫里待得好好得,为什么突然要跑!” 赵琉璃嫌弃的扯了扯把她的皮肤磨得很不舒服的宫女衣服。 真是的,自己还没来得及和解云洲告别呢,他突然找不到自己该有多着急啊! 安南王始终提着一颗心,他知道自己出逃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情,一路上他生怕身后传来追兵的响动。 当然他也不会真的如金国使者所提出的先去金国避避祸,谁知道去了还能不能回家了。 金烈在前面那辆马车里,他自觉这次自己立了大功,竟然把安南王也说服一起带回金国了! 就在金烈满心欢喜,脑海中畅想着自己被摄政王犒赏的场景时,身后的马车里突然传来一声惨烈的女性惨叫声。 随后就是安南王焦急的叫喊:“快,快停下来了我女儿受伤了!” 本来就是在逃跑的路上,他 们还嫌弃马车的行进速度不够快呢,怎么能让马车停下来? 饶是那人可能是日后的金国王后,金烈也觉得不能冒这个风险。 看着自己的命令并没有让马车停下来,甚至速度都没减慢半分,安南王的眸色一沉。 真是好大的胆子,现在就敢如此轻视自己,真到了金国还了得? 思及此处,安南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撩开了马车的车帘,对着车夫手中的缰绳就是一下。 在马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中的缰绳已经断开了,旋即奔腾的马和车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体,猛地落在了地上。 马车夫的惊呼声还有受惊的马从自己马车边疾驰而过的声音惊扰到了还在美梦中的金烈,他掀开车窗,探头往外一看,安南王他们的马车厢已经被落在身后很远了! 于是金烈立马让自己得车夫掉头,去看看安南王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安南王怎么样,没受伤吧!”金烈走到安南王身边,仔细的上下打量了安南王几眼,发现安南王除了手上有些擦伤之外并无大碍也就放心了。 安南王却神色冷凝:“我一时半会怕是走不了了。” 就在金烈刚要 开口询问为何的时候,只见安南王从马车的车厢里拖出了一个脸上满是鲜血,左胳膊不自然弯曲的女人。 金烈瞳孔猛地一缩,这不是郡主吗?怎么会伤成这样了!女人可真是麻烦死了!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安南王道:“那咱们也不能留在这野地里,在这里随时都有会被追兵追上来的可能,不如快点找个镇子歇脚,也好给郡主找个大夫医治一下。” 听到大夫两个字,意识模模糊糊的赵琉璃眼角留下了两行清泪,她方才正要和父王抱怨,却不想父王出手就掰断了自己得左胳膊,她发出一声惨叫,惊恐的看着父王,却发现父王的脸色十分狰狞恐怖,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父王威胁自己大声痛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叫也叫了,父王却突然掏出匕首出了马车,随后马车车厢一个不稳,猛地下坠,她一只手没能及时护住脑袋,被断裂的木板划破了脑袋。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觉告诉她,她约莫是要毁容了。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赵琉璃的心里已然忘不掉解云洲,她甚至小声喃喃道:“解云洲快点来救我吧!” 父王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父王了, 她也不知道父王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只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如果继续跟着父王,自己的小命一定会丢掉的! 安南王的马车夫退后一步,警惕的看着安南王的袖子,凑到金烈的耳边低声耳语了两句。 四周的青草蔓蔓,风吹过发出萧瑟的簌簌声,旷野一望无际,给人一种无边的寂寥感。 金烈的声音也变的冷了:“安南王是变了主要,不想和我回金国了吗?可是你已经没有掉头的机会了,如果你回去,你们的皇上一定会砍掉你的脑袋!” 听到这赤裸裸的威胁,安南王突然咧嘴露出了一抹微笑,他低沉的声音道:“如果你身边带着十几个人,我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要怪就怪你太轻敌了!” 话音刚落,安南王不给金烈反应的时间,快速的抬起手,闪着寒芒,甚至在太阳底下泛着淡淡蓝光的匕首立即出现在了金烈的眼前。 金烈跑的匆忙,还安排了一部分在前面开路,一部分人断后,此刻他身边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车夫,一个是给安南王驾车的车夫。 这两个车夫都身手不俗,再加上一个武功高超的金烈,金烈心中恼怒,本来觉得自 己拿下安南王十拿九稳,却不成想安南王看着痴肥,但是动作极其灵敏,眨眼间就解决掉了自己的两名车夫。 车夫被伤到的本不是致命部位,但奈何匕首上淬了见血封喉的毒,两人很快就毒发身亡了。 见状金烈的脸色越发难看:“安南王是想走吗?好,我可以放你走,马车就在那里。” 自己擒拿住安南王的希望渺茫,而且金烈还不想走到搏命那一步,他后退了一步,离安南王越来越远。 本以为安南王会见好就收,快速架着马车离开,但是金烈没想到,安南王步步紧逼,眼里闪烁着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光彩。 心中的警钟大作,金烈举着双手示弱,心中生出恐慌,他急中生智道:“等等,我可以用一个秘密来交换自己的性命。” 安南王像是猫捉到了老鼠,不急着吃,只想戏弄一样悠哉道:“什么秘密?先说来听听?” 这桩秘密还是自己无意中从摄政王那里听来的,而且摄政王也是才得知不久。 金烈咽了下口水道:“解云洲本名叫赵钰,是当年和珍妃一起死了的皇子,也就是你们皇上的亲弟弟!” 下一刻,金烈的眼前闪过了一抹寒光。 第八百九十二章 金国来犯 杀了金烈之后,安南王没有多停留,驾驶着马车边开始偏离了通往通州的路,一路朝着禹州所在的方向疾驰。 而在车厢里,赵琉璃被颠的吐了出来,不过此刻她再也没功夫嫌弃,只能紧紧的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慌之情。 想要回到禹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己身上确实有钱财,但是架不住皇城那边一定会派人来追捕自己,他带上赵琉璃也是起了要让她帮自己遮掩一番踪迹的心思。 必要时候,自己可以丢下赵琉璃故作迷烟,然后换装瞧瞧的走水路回禹州。 他的心里并不平静,不过不是因为刚杀了人,正在逃跑,而是为了金烈所说的那句话。 怪不得皇上如此倚重解云洲,不说对他言听计从,但也是最听解云洲的话,而且对解云洲还那么信任,甚至解云洲可以在皇上面前甩脸子。 原来如此,皇上肯定早就知道解云洲的真是身份,不然也不会对他那么纵容,而且还把手中的权利分给了他。 安南王的脸不受控制的开始抽搐,甚至露出了扭曲的笑,原来解云洲一直都在看自己的笑话,自己明明是他的皇叔,却还要看解云洲的脸色, 甚至去巴结解云洲。 想必解云洲心中一定十分得意吧! 安南王出离愤怒,他的眼神里浸满了怨毒,恨不得现在就能飞到解云洲和皇上身边,捅死这两个黄口小儿! 先帝害自己失去了拥有自己子嗣的能力,他的两个儿子又害的自己不得不灰头土脸的逃跑。 安南王的脑海中忽然回响起了金烈的那句话,“你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他忽然勒紧缰绳,迫使马车停了下来,安南王一直都在喘着粗气,他浑身都在颤抖,何止是皇城他回不去了,怕是禹州他也没办法回去了。 不说回禹州的路有多折腾,单说他知道了两个孩子都不是自己的这桩辛密,他就不知道该如何回去面对王妃。 王妃和世子妃的母家都是禹州本地的百年世家,势力不容小觑,自己在禹州经营了二十多年,离不开这两家的扶持。 可是如今世子投奔了金国,他得罪了亲家,自己又知晓了王妃的秘密,赵琉璃活着回去,一定会向王妃告状,他不能让赵琉璃活着回禹州。 如此一来王妃也会和自己决裂,为了保全他们两家在禹州的地位,他们一定会翻脸,出卖自己。 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 中,安南王烦躁的扯了扯自己得头发,他此刻狼狈不已,下了马车蹲在草丛中,苦恼不已。 他的表情越发扭曲,感觉自己已经山穷水尽的安南王推搡不已,最后他还是决定自己一定要回禹州,反正也是死,为何不搏一个大的呢! 几经思索后,安南王又上了马车,他驾驶着马车朝着最近的小镇赶去,还是先找一个医馆给赵琉璃看看再说吧,她暂时还不能死。 改变了主意的安南王驶入了小镇中。 皇宫中,自从赵晟吐血后就昏迷不醒了,解云洲留在了宫里,皇上昏迷的消息被瞒的严严实实的,所有的朝务都是由解云洲来处理的。 风雨欲来,解云洲不放心意欢,就又把意欢接入了宫中,意欢还没来得及欢喜又能和解云洲团聚就又被解云洲严肃的脸给吓到了。 意欢上次见到解云洲摆出这么严肃的表情还是两人初见之时,那时整个皇宫都被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意欢嗓子发紧,她小声道:“怎么了?” 就在解云洲准备宽慰意欢不要太过担心,自己一定会保护好她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厂督大人不好了 !” 猛然出现的东厂侍卫来不及喘息过来,就上气不接下气道:“不好了,摄政王像咱们宣战了,他已经占了咱们好几个边境县城了!” 东厂侍卫这句话,让解云洲骤然神情大变,他已经想到了摄政王会不安分,但是没想到事发的如此突然,而且还挑在这个节骨眼上。 意欢都结巴了:“什么,金国犯边!” 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以为是金国在试探他们,以往金国也不是没这么做过。 解云洲轻轻的抚摸了意欢柔软可爱的脸颊,又把意欢拉入自己得怀里,亲了亲意欢的发顶,他没发觉,自己的手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乖乖的待在宫里,我这段时日可能会很忙,无论发生了什么,没有我的同意,不可以出宫知道了吗?”解云洲语气担忧。 意欢听话的点了点头,同时担忧的看着解云洲,她隐隐察觉到事情好像很严重。 “厂督大人!” 那名侍卫还在等着解云洲拿主意,纵使解云洲再不舍他也不得不放开怀里的意欢,转身大步朝着议事殿的方向走去。 解云洲召集了几名军中的将领,另外一些大臣闻风也请旨入宫议政,只不过这些臣子进 了议事殿后都惊愕的发现,龙椅之上不见皇上的身影,反而是厂督解云洲坐在龙椅之下的位置上。 “厂督大人这是想篡权吗?还不快把皇上请出来!”一名白胡子文臣一甩袖子,一副不屑与解云洲说话的派头。 解云洲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他,反而看向了几名将领:“金国来势汹汹,几位有何看法?谁能领兵反击?” 那个白胡子老臣还想空口说什么,却被谢丞相一句话堵了回去:“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皇上肯定是把此事交给厂督来处置了。” 谢丞相乃是文臣领袖,他说完话后那名白胡子老臣翻着白眼看了眼解云洲,却也没再说话。 能领兵的梁国公,高廷尉都已经死了,如今信任的小将还不成气候,解云洲十分苦恼,自己若是去了战线上,谁能坐镇后方呢? 他揉了揉自己不停跳动的太阳穴,口中无比苦涩,而此时小叶子派来的人也到了议事殿的门口。 那名传信的侍卫快步跑到解云洲身边,然后贴在解云洲的耳边絮絮低语了几句。 解云洲紧皱的眉心也舒展了几分,小叶子率领着那些通州私兵暂时遏制住了金兵继续南下的军队。 第八百九十三章 金枝生子 见解云洲脸色稍霁,那名白胡子的文臣又开始絮叨:“厂督住持此事于理不合,宦官和后宫一样,都不该干政。”他说的义正言辞,说完还用眼神示意自己身边的人,快点附和自己,说什么不能让解云洲抢了他们的风头啊! 但是出乎他的预料,大殿之上,大家都低垂着头,心思各异,就在此时一直在皇上身边近身伺候的徐内侍从内殿走了出来。 随着他的步伐,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徐内侍的身上,仿佛都期待着皇上的口谕。 徐内侍头微微低着,并没有直视任何朝臣,他的态度表现的极其谦卑:“皇上有旨,命厂督大人全权处理金国来犯一事。” 徐内侍是皇上身边的人,他的话音一落,众臣心中虽然还是有些不安,但也不得不在面上做出顺从的样子。 大家伙都心知肚明,皇上一定是又身体抱恙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万幸的是厂督虽为人处事有些遭人诟病,但他并非那等爱权,一味排除异己之人。 谢丞相看了眼解云洲,正和和解云洲投向他的视线对视上。 瞬间,不用多言语,谢丞相就知道了解云洲需要自己的配合。 单看解云洲只字 不提皇上就能猜出,皇上的身体状况一定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糟糕。 眼下皇上后继无人,安南王又跑了,若是皇上真的驾崩,恐怕皇位还有的争。 谢丞相神色凛然,他走上前一步,对解云洲道:“论及行军打仗,大殿上无人比厂督大人更懂了,不知厂督有何高见?” 着话听起来像是诘问,也让那班文臣得心理诡异的平衡了许多,哼总归还有人能和解云洲碰一碰。 解云洲单手背在身后,面上做出苦恼的样子,他在大殿上踱了几步:“通州已经有军队去镇压了,只是粮草不充足,需要户部筹备一些。” 高婕妤的父亲并不在这些朝臣之列,但是他在朝中自有人脉。 等解云洲安排好各位朝臣的职务之后,高婕妤家的府上深夜有了造访者。 书房内,幽暗的烛光下,高婕妤的父亲神情紧张的看着眼前的白胡子老者:“宫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是解云洲监国?” 这样一来,解云洲和摄政王又有什么分别! 他的女儿腹中八成是皇子,以后皇位的继承者,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外孙成为任人摆布得傀儡! 高婕妤父亲的心思几乎豆写在脸上,白胡子老者也跟着叹了口 气。 “解云洲势大根深,皇上又信任他,这个节骨眼上,就连谢丞相也站在了解云洲那边,要是有谁敢跳出来唱反调,下场不用我多说吧?” 和平安稳的日子人人求之不得,脑子进水的人才会想去翻天搅地的胡闹。 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谁愿意屈居宦官之下呢? 通州城,八千兵强马壮,甲胄武装到每匹战马身上的私兵在小叶子的率领下一路势如破竹,夺回了先前被金兵抢占的城池。 这些私兵的出现打的金兵措手不及,死伤惨重,一夜之间,战败的消息如雨后春笋般飞入了金国的皇宫。 翟疆还没高兴多久呢,就被一连串的战败消息给刺激的眼睛发红,恨不得亲自上阵砍人。 “废物,全都是废物,到了手的肥肉都能丢了!”翟疆从宝座上起身,身上穿着赶制出来的金国龙袍,身形伟岸,脸色骇人。 站在大殿上被训斥的金国官员大气都不敢出,头恨不得低到土里,他紧张的直咽口水,同事心中怒骂前线的将领太过无能,害的自己也跟着被皇上的怒气牵连了。 都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就在翟疆气的想杀人的时候,大殿外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 名有些狼狈的斥候出现在了大殿上。 “皇上,我们发现了金烈的尸体,但附近并没有其他的马蹄印或车辙印,安南王他跑了!” 闻言,翟疆彻底忍不住了,他大力掀翻了自己身前的案牍,木质的案牍翻滚着下了台阶,在地上碎裂开来,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斥候和先前被骂的官员具是浑身一个激灵,他们都知道,皇上这回真的生气了。 按照翟疆的几乎,这个时候赵晟一定已经被自己的信刺激的要发疯了,再加上自己突然出兵,赵晟一定措手不及,继而反应过来后会勃然大怒。 赵晟是个浅薄之人,他一定会按捺不住的想和自己硬碰硬,更何况赵晟身上有雷藤余毒,自己这番举动,赵晟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至于金烈,没完成自己交给他的任务,死也就死了,他身边从来不缺人使,只是安南王跑了,自己的计划又被打乱了。 诸事不顺的翟疆歪了歪脖子,站起身来舒展筋骨,顿时他身上就响起了炒豆子一样的啪啪声,翟疆的眼里闪过一抹厉色,他勾唇冷笑,如今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了。 金国和汉人朝廷缠绵了几十年,如今金国国内纷争四起,究其根本还 是因为金国的资源已经不够分了,若是不想金国境内发生更大的内乱,向外扩张就是唯一的路。 翟疆瞄准了外强中干的赵晟,这两年,不用自己插手,赵晟就已经把他自己得朝廷祸害的差不多了,汉人的朝廷比金国还要人心不齐,他就不信自己还打不过区区一群草包! 皇上,那位要生了!”一名宫女疾步走到了翟疆面前,脸色有些焦急。 后宫中,一处被包围的严严实实的宫殿内传出了阵阵惨叫声,还有一名嬷嬷的呼喊声:“娘娘,再加把劲儿,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听到稳婆的声音,金枝又深吸了一口气,下身开始用力,她已经快要力竭了,如果再不生出来,怕是自己和孩子都有生命危险。 忽然她感觉身下涌出了一大股热流,随后是婴儿尖锐的啼哭声。 “恭喜娘娘,您生了个小皇子!”稳婆的声音只惊喜了一瞬间,旋即低落了下去。 好巧不巧,这一嗓子被赶来的翟疆听到了,翟疆冷着脸走到了飘着血腥气的宫殿。 在金枝惊骇的视线中,翟疆抱起了刚刚被洗干净,被包裹好的小孩子,他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嫉妒:“多好啊,先帝如今可以瞑目了。” 第八百九十四章 一触即发 “你已经登基了,这个孩子对你毫无威胁,求求你放过我们母子吧。”金枝的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昔日翟疆可以当着元帝的面一剑杀了已经成人的太子,更何况是翟疆如今已经成为金国皇上,想要处置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翟疆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故意抬了抬手臂,看到金枝目眦欲裂的看着自己,瞬间又觉得没意思,随手就把孩子塞给了旁边的奶娘,交代奶娘照顾好这个孩子。 “这可是孤以后的太子,无比要照顾好了。”翟疆说完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一眼金枝:“孤知道你是解云洲的人,不过我不在意,我留你一命你该对我感恩戴德才是。” 起初在翟疆的设想中,一旦金枝生下了孩子,就是她丧命的时候,但是当抱住那个孩子的时候,翟疆却改变了主意。 金枝留着还有用,以后可以用来牵制那个孩子襁褓中的小孩子,此时还无人知道,他后院那个怀孕的姬妾已经小产了。 没想到他登基后也面临这和赵晟一样无后的困境之中,金国的王位竞争更加残忍,自己尚且不是宗室,那些不服自己的人一旦知道自己无后 ,肯定会后患无穷! 感到麻烦不易翟疆回到了先前处理政务的大殿上,他看着跪在地上请罪的将领,幽幽道:“通州什么时候埋伏了那么多的兵马,他们总不会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的吧?” 将领受了伤,脸色苍白,跪在地上还歪歪斜斜的,他也纳罕不已,自己正在和手下的士兵们举办篝火庆功宴呢,突然就听到了一阵地动山摇的马蹄声,随后就被打了一个落花流水。 “属下真的不知道,他们全部身穿甲胄,手中的武器也很新,来袭的人不少于两千人。” 两千人加上两千匹马,把夜里的军营踏了一个稀烂,慌不择路的士兵们死伤惨重,这名将领此前还做着能一路南下,建功立业的美梦。 翟疆不想继续等待前线传来的消息了,他振臂一呼:“把孤的盔甲取来,孤要亲自上阵会一会他们!” 翟疆身上的暗伤也没好彻底,但他此刻心急如焚,恨不得后背生出翅膀,飞到前线扳回一局。 翟疆点了五千兵马去了通州和金国的交界处,他刚走,金枝就不顾身体还虚弱,挣扎着给解云洲写了一封信,传递出自己生了一名男孩的消息。 翟 疆登基后,金国的皇宫大换血,几乎所有眼熟的面孔都被换掉了,但是还剩下两三名解云洲之前埋下来的人手。 金枝期盼着解云洲在收到自己的信后能够尽快派人来帮助自己,翟疆此人性情多变,现在他留了自己和孩子一名,以后会如何还是未知数。 尤其翟疆那句自己的儿子以后会是太子更是让金枝几乎被下破了胆子。 就在翟疆前脚刚率领着兵马去往通州的时候,后脚就又有一名身后插着两枝箭的斥候吐着血来找翟疆有要事禀报,但是当得知翟疆已经走了之后,这名斥候竟然急的气血攻心,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翟疆的得力属下立刻派人去往斥候来的方向去探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消息一来一往,到底耽误了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的时间内,金国周围饱受欺压的小国竟然纷纷结盟,对金国的边境发兵出征。 金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这些奴隶一样的附属小国竟然敢对自己露出獠牙,根本就没有设防,形同虚设的百名金兵都被杀戮殆尽。 金国陷入了十面埋伏的包围圈中,不少金国贵族因为自己在边境的草场被小国侵占而急的跳 脚,点齐自己手下的私兵就准备去给侵占了自己财产的小国一点教训。 一时间,金国乱成了一锅粥,贵族们率领着各自的私兵,为了保卫他们自己的财产蜂拥而出,对着那些敢冒犯自己财产的小国大动干戈。 金国强壮的兵马天女散花一样四散开来,翟疆知道自己后院起火了的时候又被气的直翻白眼,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皇上。 为什么没有自己得命令就敢领着兵马私自出去打仗! 到了通州边境上,翟疆带着兵马在通州城外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城里不断有前锋来刺探消息,翟疆看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 那是解云洲身边的下属,一个叫小叶子的东厂侍卫,那么一瞬间,翟疆心里的迷雾就散去了,他道这些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原来是解云洲的人。 而被翟疆带在身边的高廷尉看到那些黑色的甲胄,浑身都在颤抖,这是他近二十年的心血啊! 高廷尉自然不会把这些兵马的真正来历告诉给翟疆,若是被翟疆知道了,按翟疆现在的愤怒程度,一定会立刻抽刀杀了自己。 小叶子已经收到了厂督大人用鹰隼传来的密信,知道了高 廷尉的一封信把皇上气的昏迷不醒的消息。 对此,小叶子乐见其成,他巴不得自家厂督登基,这样一来,他自己的身份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于是当小叶子看到了高廷尉的身影后,甚至遥遥的对着高廷尉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高廷尉读懂了小叶子的那个表情,恨的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该死的解云洲,竟然还敢在我面前炫耀! 忍无可忍的高廷尉出言道:“看来都是解云洲在搞鬼,只怕您不出兵,解云洲也会找机会对您动手的。” 高廷尉的话正好说在了翟疆的心坎上,他之所以动手就是觉得先下手为强,金国和汉人朝廷之间迟早会有一战! 他不能坐以待毙,所以翟疆气血上涌,扬声对着对方的将领小叶子道:“喂!去把解云洲给我叫出来,我要和他对话!” 小叶子站在城门上,俯视着底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翟疆,态度傲慢道:“我们大人日理万机,怕是没时间应付你,有事,就直接和我说吧!”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翟疆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他握着刀柄的手在不断颤抖,一连说了好几声:“好,好......” 第八百九十五章 解云洲出征 不过是区区几千私兵,解云洲竟然敢如此轻视自己,此刻翟疆心中得愤怒已经升腾到了顶峰。 他双腿用力一夹马腹,身下强壮的黑色战马立即响应主人刨了刨前蹄已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能冲锋陷阵。 之前被小叶子带兵趁夜冲散的金国残兵也被收拢了起来,有了翟疆这个金国战神做主心骨,他们全部都眼里迸射着对杀戮的渴望,还有想一。血前耻的想法。 破了城门,他们就能抢夺那些肥羊的财产和人头了! 站在城墙门楼上,看着城池外蠢蠢欲动的金国士兵,小叶子不由得握紧了配刀的刀柄,手心也不停的往外渗出冷汗来。 别看他表面上八风不动,实则内心惴惴不安中。 翟疆的领兵经验数倍于自己,他虽然手下有强兵,但没有一定能打胜仗的自信。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解云洲来!”翟疆没有理会手下的人想立刻攻破城门的股动,而是扬声对小叶子下达最后通牒。 在他的心里,小叶子还不配做自己的对手,他一定要和解云洲在战场上见一见真章! 小叶子看着被精兵队伍前呼后拥着离开的翟疆,心中暗暗送了一口气,下了城墙门楼就给解云 洲写了一封密信。 羽毛丰盈,光泽耀眼的鹰隼在上空盘旋了半圈后迅速朝着皇城的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解云洲也收到了金国后宫,金枝的来信,还有金国周边小国纷纷造了金国的反的消息。 解云洲立即召来了谢丞相,谢丞相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 固然他于朝政上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大义上还是希望国朝能越来越强盛。 “丞相大人先看看这些再说吧。”解云洲把几张展开后也不足成人两根手指并在一起粗的纸条塞进了谢丞相的手中。 不明所以的谢丞相看清纸上的内容后,欣喜立即跃上眉梢,那表情好似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了一样。 “真是天不亡我啊!厂督大人,接下来国朝的命运就交到你手上了,你放心,我来坐镇后方!”谢丞相脸上得喜色还未褪去,又染上了几分凶厉! 凡是敢有人在这个时候冒出来唱反调,他一定会让对方直接去黄泉见祖宗! 有了谢丞相这句保证,解云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谢丞相展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 时不待人,解云洲需要即刻启程赶往通州,亲自领兵和翟疆对决。 与此同时,禹州那边得知了安南王 夜从宫里跑了的消息后,温家找上了安南王妃。 “安南王叛国了,王妃觉得应该怎么办才好?”温家的家主正是世子妃的父亲,本就对王府不满,现在更是恨不得除掉安南王府表忠心。 他们禹州各大世家相互联姻,势力盘根错节,早就不可分割了,安南王妃和温家更是世家代表,和安南王进行联姻。 如今眼见着安南王就要把他们拖下水了,他们不能眼睁睁的坐以待毙。 他们皆知安南王在禹州韬光养晦近二十年,若是朝廷派兵来讨伐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大不了就是裂土分疆后再被朝堂招安,可如今金国虎视眈眈,他们身为汉人,自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起内乱。 更何况,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能讨好皇上,以后能获得的利益只多不少。 安南王妃短短几个月内先失去了儿子,现在又失去了丈夫和女儿,母家也和温家一起摆出了问罪的姿态来。 她明白若是自己不能给出一个令家族满意的回答,怕是自己也会沦为家族的弃子。 也许丈夫和女儿此刻就在逃回禹州的路上,安南王妃心如刀割,她脸色苍白,这些时日的担惊受怕使得她人都 瘦成一把骨头了。 “他的兵我也没有办法号令,如果他回来我,就让他再府中养老吧。”安南王妃此话的意思就是如果安南王能活着回来就幽禁他。 “如此也好。”温家和安南王妃的母家都满意这样的答复,而且安南王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两说呢! 简州贪渎大案一下就被金兵犯边这样得大事给压了下去,简州还没落马的官员都松了一口气,在禹州境内募集了不少粮草派人送到通州前线去了。 同时众人都在默默的求神拜佛,老天保佑一定要让解云洲打胜仗啊! 得知解云洲要去前线,意欢在家里担心的眼泪止不住,解云洲走的太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多和意欢交代一句话。 意欢追着去送,却只在城墙上看到了解云洲骑在马上的背影。 两人心有灵犀,解云洲回头一望,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舍之情。 皇宫中,方术士为解云洲开坛祈福,祈愿解云洲旗开得胜,打退蛮夷。 一时间举国都沉浸在战乱将起的不安中,毕竟上一次经历过金国屠戮的老人们还没死绝,对金国的恐惧也还在,甚至传递给了下一辈。 解云洲一走,皇后娘娘就从青鸾殿出来了,她收 回了瑶妃手中的宫权,还派金甲卫把手住了每位嫔妃的寝宫,让她们都享受到了犯人的待遇。 高婕妤肚皮高耸,近两日她总觉得自己的下腹坠痛,虽然还有三个月才到生产的时候,但她心中有着强烈的预感,那就是自己要生了。 在宫殿被封的第二天夜里,高婕妤躺在床上休息呢,突然感觉到身下涌出一股热流,她拉住了守夜宫女的手,颤声道:“本宫要生了!” 好在产婆和奶娘一早就准备好了,皇后娘娘也派人时时来关照过,高婕妤发动并没有让众人慌了手脚,反而有条不紊。 天边泛白之际,高婕妤诞下了一名虽瘦小但看起来四肢健全,声音洪亮的男孩。 几乎是这孩子落地的同时,议事殿的后殿内,徐内侍掉下了两滴真心实意的泪水。 皇上的脸色发青,胸膛已经彻底没有了起伏。 高婕妤诞下皇子的消息传到青鸾殿的时候,不可一世的赵晟已经被擦洗好,换好了妆裹。 皇上的寿材早就备下了,只是现在皇上驾崩的消息还不能传出去,当夜,皇上的棺椁就被移到了宫里的冰库内。 得知此消息,谢净沅的脸上久违的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发自内心的笑。 第八百九十六章 尘埃落定(完结) 意欢忍不住对谢净远道喜:“他可终于死了,压在娘娘头顶上的乌云也彻底散了。” 焦尾忍不住多嘴了一句道:“着就叫守得云开见月明。” 谢净沅白了焦尾一眼,语气严肃道:“不可妄言,眼下还不是得意的时候。” 皇上驾崩了,后宫中自己就是那个唯一能做主的人,有那么一瞬间谢净沅觉得看不见的权利让她长出了新鲜的血肉来。 她不必抢高婕妤的孩子来抚养,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会是太后。 谢丞相更是破天荒的求见了皇后娘娘。 谢净沅已经放下了心结,她入宫后第三次见到了父亲。 年不过六十就已经白发苍苍得老人出现在谢净沅眼前的时候,她没忍住掉下了眼泪。 谢丞相见到皇后消瘦的样子更觉得心中苦涩,他的腰又弯了弯:“如今大局已定,娘娘若是想要出宫的话,我可以安排。” 他后悔了当初不该送女儿进宫当皇后的,害的女儿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谢净沅愣了一瞬间,然后释怀一笑:“不用了父亲,出了宫我也不会有更好的前路了,眼见着我就要当太后了,现在放弃岂不是白受罪了吗?” 谢丞相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快要不认识这个女儿了,不过她从小就心性坚定,做好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不会改变。 “既然娘娘已经有了主意,那我以后一 定全力辅助娘娘。”谢丞相开口还想说些安慰的话,却感觉喉咙里像是塞着东西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背影苍凉的离开了青鸾殿,皇城上空渐渐飘来一片片乌云,带着湿气的凉风吹拂而过。 谢丞相走后,意欢从内屋走了出来,她看着谢净沅,一脸欲言又止,她本来也想劝皇后娘娘出宫重新开始的。 但是皇后娘娘好像不这么想,这深宫就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把宫里的女人都困的死死的。 意欢的表情实在太容易读懂了,谢净沅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以后我就是太后,在未来的皇上成亲亲政前还有十几年的好日子可以过,只要我好好抚养皇上,我与他的生母又没有仇怨,他也只有敬着我的份,我一样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于男女情爱,谢净沅并不感兴趣,“这都是我的命,是上天给我最好的安排,我甘之如饴。” 高婕妤还不知道皇上已经驾崩了,她只觉得宫中的氛围过于诡谲,自己生了皇子,皇上竟然一句口谕都没有,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谢丞相和徐内侍秘密商定,结合解云洲走之前留下来的密信,假借皇上的名义,下了立高婕妤之子为太子的圣旨。 通州城,解云洲昼夜兼程到达后立即就登上了城墙,他看着不远处驻扎的金 国营帐,表情严肃道:“他们有多少兵马?” 小叶子:“约有七千多,金国内乱了,那些出征小国的贵族们输多胜少,还没等解决了那些小国,贵族们自己又因为利益之争执打了起来。” 一直监视着通州城墙的翟疆一眼就发现了解云洲那鹤立鸡群的身影,积压在他心头上的怒火瞬间喷涌而出。 他当即下令军队集结,向着通州城门的方向进发,所有的金兵已经等待了好几日,先前的锐气都被挫的差不多了,但是听到了翟疆的命令后还是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来。 金兵带着冲天的杀气一路踏着战马冲到了通州城的城门下,在外风餐露宿的金兵和在城内养精蓄锐的通州私兵的精气神自然是不能比的。 解云洲不打算上来就和翟疆正面交锋,金兵放过两轮箭雨之后就开始用上了各种攻城器械。 通州城内这三天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一桶桶烧开的热油顺着城墙泼下去,那些试图往上攀爬的金兵都被烫的从梯子上坠落。 前赴后继的金兵尸体在城墙底下垒起来几乎半米高,冲天的血腥味铺面而来,深深的刺激到了每名士兵的神经。 与抢来烧杀抢掠的金兵不同,通州的士兵身后就是通州百姓,饶是大部分百姓都已经撤走了,可一旦通州城破,杀红了眼的金兵势必会威胁到其他城池百 姓的安危。 往城墙上爬的金兵似乎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一个个红着眼睛狞笑着往上爬,他们腰上的刀槽里还有暗褐色的血迹,不知道是从哪里造过杀孽。 那些没被油泼中的金兵在马上就要翻到城墙上的时候又被受伤的通州士兵用长枪戳破胸膛,像是扔垃圾一样又丢到了城墙底下。 眼看强攻不成,翟疆并没有立即收回攻城命令,反而自己骑着马在城墙的四周游荡,似乎在寻找新的突破口。 忽然翟疆身后一匹枣红马踏着灰尘朝着他跑了过去,马上的金兵对着翟疆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 翟疆的脸色立即变得铁青,心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一样:“你说什么!” 站在城墙上的解云洲把翟疆的动作和神情看的一清二楚,他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一名侍卫蹲在地上,慢慢的向解云洲移动着。 解云洲扬声对翟疆说:“怎么样,还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跟了你十几年的爱刀砍了你们贵族的人头,帮你除去了心腹大患啊!” 新的西戎王阿骨手持被解云洲夺走的摄政王的爱刀在金国的边境大杀特杀,他骨子里的弑杀之心一点不比翟疆少,再加上解云洲给的武器和钱财的支持,阿骨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在草原上拉起了一只比金兵还要凶悍的队伍。 前去收回自己财产的金国贵 族还以为自己要面对的是普通武装起来的牧民,没想到等待他们的事刽子手的屠刀。 就在翟疆前往通州等着解云洲的时候,阿骨已经率兵一路打到金国王宫了,翟疆后院大失火。 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解云洲在搞鬼后,翟疆愤怒的从马上直起了上半身,他嘶吼道:“解云洲!” 就在这一瞬间,解云洲的眼神冷凝,背在身后的手迅速的握住了侍卫蹲着递过来的弓箭,一箭射中了翟疆的心脏。 金兵失了将领,军心打乱,趁着这个机会,解云洲下令开城门,浑身甲胄的通州士兵势如破竹,击退了金兵。 金兵有家不能回,四散逃到了周围的草原上。而金国皇城已经是阿骨的天下了!阿骨直接宣布金国的皇宫以后就是西戎的王庭,金国不复存在了。 金枝因为有着解云洲这一层关系,得以和儿子保留了贵族的身份继续生活在金国。 战胜后,解云洲班师回朝,百姓的夹道相迎,一时间解云洲的声望水涨船高,又过了两个月,皇上的死讯才被公布,可是并没有多少人为此感到伤心。 同年,襁褓中的太子登基为帝,谢太后垂帘听政,解云洲三拒摄政王的晋封,依旧领职东厂厂督。 世人皆知,厂督与其妻感情甚笃,夫妻两人常做寻常百姓打扮体察民情,令人又敬佩又艳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