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贬我为妾,二嫁成婶婶虐渣男贱女》 第1章 回到五年前 成国公府正门大开,披红挂彩。 “姑娘,姑爷姑爷他太过分了,他竟要贬您为妾,让二姑娘的轿子以正妻之礼入府!” 婢女亦竹又气又急的冲到喜轿前。 话音刚落,满座哗然,不论是宾客们还是热闹的百姓们都惊愕无比。 同情、鄙夷、嘲笑,各类目光一一砸在停在许知念所乘的喜轿上。 这成国公府庶长孙把平妻一同娶进门已是不给正妻许知念脸面,如今竟当众贬妻为妾! 这简直是把她的脸扔在地上踩! 喜轿内,许知念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光洁纤细的手掌,身子剧烈的颤抖。 她的手明明该是布满脓疮,疼痛难忍。 可眼前这双手分明是五年前,她还未出嫁时的样子! 她回来了,回到了嫁给慕玉安那个渣滓的当日! 前世,她顶着尚书府假千金的名头,屈辱的在大婚之日被贬为妾室,走小门入了慕玉安的后院,而后来认回的真千金许蔓汐则由平妻抬为正妻。 婚后二人便撕下了伪装,她才知道许蔓汐早就和慕玉安有了苟且。 许蔓汐出嫁前表面与她交好,实则恨毒了她占了自己真千金身份,大婚当日之举就是慕玉 安为了给许蔓汐泄愤。 嫁过去的前两年,许蔓汐对她日日折辱,最后更是和慕玉安联手陷害她通奸,把她发卖到青楼,害她成了无名无姓的头牌。 三年的日夜折磨下,她染上了花柳病,死时满身毒疮,痛苦不已,死后更是灵魂漂泊数年不得往生。 后面,她以游魂之躯才知,她根本不是养父母口中捡回来的孤女,而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女儿! 一切都是因为十几年前,她的母妃安贵妃被诬陷通奸,靠着一死证明清白,换了她的外祖,盛极一时的安太傅全家免于一死,只是流放千里。 临行前,外祖将她托付给了她受过他们恩惠的下属,当时尚是一方小吏的养父母一家。 谁知道,十数年过去,她的养父官拜尚书,却早已失了本心,野心勃勃,养她长大不过是为了给许蔓汐做垫脚石。 她眼睁睁看着许蔓汐顶了她的公主身份,与她平反归来的外祖相认,和慕玉安一起,踩着她的骨血平步青云,享尽荣华。 掌心的刺痛唤回了神智,许知念闭了闭眼,松开紧握的手,平复下满心仇恨。 这一世,她决不会再嫁给慕玉安,更要这对渣 男贱女血债血偿! 见喜轿内一直没有动静,外头成国公府的轿夫对视一眼,抬着轿子就要往后院绕。 “停轿。” 许知念镇定有力的声音响起,轿夫们不自觉落轿。 慕玉安拧着眉看过来,不悦道:“谁准你们停下的,若是误了我与蔓汐的吉时,我唯你们试问。” 许知念下了轿,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豁然掀开盖头,纤眉朱唇,目光冷凝。 “成国公府如此羞辱,今日,我便不嫁了。” 话音一落,满堂皆惊。 这尚书府假千金竟然有如此魄力? 她这话无疑是在慕玉安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令他脸皮生疼,怒道:“你发什么疯,蔓汐才是尚书府的亲生女儿,从前你是因顶替她的身份才能与我定下婚约,她回来了你自然该退居妾位,你闹什么!” 许知念目中露出些许讥讽,原来这二人在此时就有了苟且之事。 只恨她前世蠢,许蔓汐多番与她哭诉在外十几年吃尽苦头,不懂礼仪教养,嫁不得好人家,她就稀里糊涂同意让她和自己一起入门,落入他们的算计之中。 她低头看着手中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毫不留恋的丢在 地上,狠狠踩上一脚。 “你在我眼里,跟这块红盖头一样,脏了就不能要了,也值得我闹?” “许知念!”慕玉安怒火中烧:“你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我肯纳你入门已是给你脸面,你再敢闹下去,我现在就把你退回尚书府!” 他说这话时,眼底满是笃定与讥讽。 没想到她竟然敢闹,可那又如何,一个被大婚当日退婚的女子,嫁给乞丐只怕乞丐都嫌弃。 许知念自上而下扫他一眼,冷声道:“父亲早已对外言明,无论何时我都还是尚书府的嫡长女,你一个国公府庶子让我为妾?你也配?” “你!”慕玉安脸上的表情瞬间龟裂,他本就性格暴躁,一怒之下举起手便要打。 他肯委屈蔓汐,把这个假货一起纳进门已是格外开恩,她竟敢当众戳他的痛处,真是该死! 许知念灵巧一躲,目光落在人群中,一身月白直缀的慕南砚身上,他容貌俊秀,眉目如画,只是唇色浅淡,身子颀长消瘦,却还是难掩那一身矜贵卓然。 她记得,此人是成国公世子,也是慕玉安的叔叔。 早年连中三元,高中状元时的实政策论震撼朝堂,被 沿用至今,入仕不过三年,已官至当朝首辅,是如今的朝堂第一人。 只可惜国公夫人生下她时遭人暗算,身中剧毒,他带着胎毒而生,至今无解,太医断言活不过二十七岁,以致京城贵女无人敢嫁。 今日之事,尚书府那对养父母决不会偏向她,若她就这么回去,定会被扭送回来,说不定境遇更糟。 细看慕南砚,便是脸色不好,也能看出性子沉稳,不怒自威,他又懂权谋有魄力,地位尊崇,圣眷不断。 前世,便是明知他活不长久,老国公也坚持为他请封世子之位,从不间断为他寻访名医治病,惹得慕玉安无比嫉恨。 他既是国公府世子,又是慕玉安的叔叔,更有朝堂的地位,身份辈分都稳稳压着慕玉安,若是嫁给他,定能替她对抗慕玉安。 她就做这渣男贱女的婶婶,日后好好收拾他们。 唯一的隐患,慕南砚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命不久矣,不过她上辈子也活的不长,不知晓他最后到底是否活过了二十七岁。 不过,那也比嫁给慕玉安等死好。 许知念思虑再三,转身躲在了他身后:“我便是嫁给他,也决不会嫁给你。” 第2章 侄媳妇要变媳妇 宾客们惊的都失了声,不消片刻又响起更加热烈的喁喁私语。 侄媳妇要变媳妇,这可是逆人大伦,为人不耻啊! 慕南砚本人则是蓦然抬眸,食指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深深凝着她。 “姐姐,那可是国公府的长辈,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若是爹娘知道怕是又要操心了,可怜他们临行前还在苦口婆心,要我们姐妹二人安分守己,孝敬长辈。” 一道轻柔甜腻的声音响起,许蔓汐也半掀了盖头,柔声细语中却句句讥讽。 许知念不紧不慢,掷地有声:“你我同出尚书府,慕玉安今日此举并非只是羞辱我一人,更是羞辱整个尚书府,你倒是孝顺,竟半点也不用顾及爹娘的面子。” 众人讨论的对象随着这话换了人,看来这真千金也不是个善茬,比戏子还会演。 许蔓汐被各类眼光扎的腔子几乎冒血,吞下口中的血腥气,委屈道:“姐姐勿怪,你替我在爹娘膝下享了十六年的富贵,我自小在乡野长大,不懂这些大道理,只知道出嫁从夫。” 许知念淡淡的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在埋怨爹娘不曾教养,才让你这般粗鄙不懂礼?” 许蔓汐指甲深深嵌入 掌心,泫然欲泣:“姐姐是在怪我不该以平妻的身份与你一同入府?可你之前不是答应过吗?玉安哥哥心疼我,要你为妾,我也始料未及啊。” 许知念声音无悲无喜:“所谓平妻,也不过一个妾而已,当初我若不答应,你今日能站在这里?” 许蔓汐指甲啪一下断在掌心,又想到什么似的,眼底泄出几分得意:“姐姐还是莫要闹下去了,你当众悔婚,爹娘不会同意的,何况离了夫君,又有谁会娶你?” 爹娘和她一条心,她敢悔婚回去,就会被立刻送回来,到时候就该把这贱人从原本的贵妾贬贱妾了,她想怎样收拾这贱人都可以。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恼怒都化为了兴奋得意。 慕玉安阴沉沉的目光扫过来,脸上写满嘲弄,他倒是要看看,她这般自取其辱,等下会如何痛哭流涕,祈求他的原谅。 许知念目光灼灼的望着慕南砚,握紧满是汗水的手心:“慕公子,你国公府在我大婚之日如此羞辱我,你作为长辈,合该给我个说法,赔我一位夫君。” 慕南砚身份贵重,情绪难以捉摸,她如今也在赌,赌他愿意为国公府收拾烂摊子。 众宾客皆是倒吸一 口凉气,这假千金疯了不成,竟真敢当众改嫁给未来叔叔,简直不知羞耻! 慕南砚像是听不到周围的窃窃私语,垂眼对她对视,嗓音清润:“你可知我生下来便中了奇毒,注定命不久矣?” 许知念颔首,语气坚定:“你们国公府已把我迎出门,断然没有我一人回去的道理,慕公子除了身子不好,却是连中三元,文采斐然,又通情达理,自然比阿猫阿狗强上百倍。” “你可愿意娶我?” 慕南砚反复摸摩挲着扳指的手一顿,眸似深潭,幽深晦暗,一眼望不到底。 “可。” 仿佛热油中砸进一滴冷水,整个成国公府外都沸腾起来,流言蜚语带着足以灼烧人心肺的温度砸至二人身上。 轻风吹过,许知念身上一凉,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的里衣已经汗湿:“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拜堂成亲?” “去通知国公夫人,立刻准备婚礼。” 慕南砚吩咐一声,回首朝着许知念伸出手:“既是嫁我为妻,当与我一起从国公府正门入府。 ” 许知念毫不犹豫的抬起手,莹白纤细的手落在他微凉的掌心,二人相携,从慕玉安和许蔓汐面前掠过。 慕玉安后知 后觉回过神,整个脸都绿了,气急败坏的冲上去拦住二人。 “许知念你自己闹也就算了,还敢惊扰四叔,还有没有一点廉耻,赶紧跟我过来!” 慕南砚把许知念拉到自己身后,淡淡道:“你今日当众悔婚,如今又出言不逊,莫非是想领受家法了。” 慕玉安浑身的嚣张气焰瞬间湮灭,声音都低了下来:“四叔你误会了,我是怕她败坏了您的清誉。” 四叔在府内极受宠,他说罚家法,他就跑不掉,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且忍了这口气。 慕南砚点墨般漆黑的眼眸盯着他,一字一顿: “记得,日后她是我的妻,你要叫婶婶。” 慕玉安被他这样的眼神盯得浑身肌肉发紧,僵着身子机械的点头。 慕南砚未在看他一眼,牵着许知念步入国公府正门。 一直到绕过前厅,入了正厅拜堂前,许知念的心都还狂跳不止,她赌对了,慕南砚果真是个有担当的男子。 堂前,管家正要唱诵拜堂,国公夫人抬手示意暂缓,看向许知念:“知念,今日之事虽说是那孽障自作主张,但也的确是国公府管教不严对不住你,可事到如今,我还是要问问,你当真不是意气用事 ?” 如今的国公夫人四十余岁,保养得宜,脸上带着真诚的担忧。 许知念福身一拜,一举一动端庄优雅,落落大方:“请老夫人放心,我今日之举自是深思熟虑,嫁夫随夫,若当真有一日夫君不幸早夭,我也愿为夫君守节一生。” 老夫人欣慰的笑道:“好孩子,那就快拜堂吧,我还等着喝你的媳妇茶呢。” 南砚总觉得自己病弱不愿娶妻耽误别家姑娘,如今竟愿意娶妻了,别说是侄媳妇,就是孙媳妇她也高兴。 伴着爆竹喜乐,许知念和慕南砚在众宾客各异的目光下,直接用了原本慕玉安精心准备的喜堂拜堂成亲。 至于这两人,碍着辈分只能在他们之后拜堂。 丫鬟端来茶水,许知念接过,呈至老夫人面前,举手投足间透露着难言的贵气。 “母亲,请用茶。” 老夫人双手接过,抿了一口,拉着许知念的手笑的嘴都合不拢:“砚儿真是好福气。” 说着,她招了招手,丫鬟立刻捧上一个木匣,里面躺着一对苍翠欲滴,品质不凡的翡翠镯子。 老夫人取出镯子不由分说的套上许知念的手腕,笑道:“日后你就是慕家主母,这镯子你要收好。” 第3章 私心 许知念有些惊异的抬眼,这镯子上辈子她见过,是慕家传家之宝,只能传给慕家主母,上辈子许蔓汐惦记了数年都不曾得到。 这是国公府当家主母的象征,也是中馈之责的交接。 许知念沉凝片刻,并未推辞,落落大方的收下:“多谢母亲,儿媳日后定当恪守本分,时时不忘母亲教诲。” 老夫人又笑着夸了一句,就让她起来。 慕南砚在她起身时伸出手扶了一把,见她神情略有凝重,轻声宽慰道:“只是寻常物件,你不必为此不安,府内事往后你想管就管,不愿沾手母亲也不会怪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担心?”许知念回过神。 慕南砚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你的手比我的还要冷。” 许知念指尖蜷起,耳垂微微发热,快速垂下眼掩饰:“我明白了。” 许蔓汐此时也随着慕玉安上前敬茶,一面不断用余光瞥着许知念手上的翡翠镯子,一面满怀期待的敬上茶。 老夫人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脸色淡淡的吩咐丫鬟赏下一对玉坠。 许蔓汐面露失望,抚摸着手中玉坠,不甘道:“祖母,您是不是拿错了呀?我看方才那个镯子可真是好 看,还是一对,一人一只倒是刚刚好。” 老夫人脸色顿时一冷:“你也是尚书府的姑娘,这点子东西就惦记上了,如此小家子气岂不让人笑话。” 许蔓汐委屈不已的看向慕玉安:“我,我没有,只是我离家十几年,在家时,姐姐有的我便没有,我……” 眼看老夫人脸色越来越沉,慕玉安本就铁青的脸色愈发难看,低声斥道:“闭嘴,祖母训话你听着就是,哪有顶撞长辈的道理。” 许知念虽说是个假千金,但行走坐卧都颇有贵女风范。 哪像许蔓汐,居然这般眼皮子浅,当众丢他的脸。 许蔓汐咬唇,想去抓慕玉安的衣袖,但他却把手背到了身后。 她眼神不由自主就落在了许知念和慕南砚交握的手上,眼中涌出嫉妒之色,下唇几乎被她咬出血。 许知念这个贱人,本该是坐她手底下的贱妾才对,凭什么嫁了这样体贴的夫君。 转念想到慕南砚的身体,她眼底的嫉妒化为得意,再体贴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等着守活寡。 许蔓汐思绪几经变换,又扫了眼脸色不佳的老夫人,上前道:“姐,不,四婶婶,母亲原先以为我们是同嫁给夫 君,就把你我的嫁妆都放在一处了,如今这局面,我看这嫁妆还是从中拆分吧,若有独一份的东西,你只管拿去就是,我无妨的。” 这贱人顶替她的身份过了十几年的贵女生活,清高自傲,必定会拒绝。 心弦才落,就见到许知念牵唇一笑:“你说的在理,母亲先前也是想着你在乡野长大,不懂打理,想让我一并替你打理着,现在你有了主意,也是好事。” 许蔓汐愣住,这贱人怎么变了:“我想母亲的原意还是愿意你我一处。” “母亲自然是盼着你我好的,只是不如你想的周到。”许知念抓住她话音里的漏洞,顺藤摸瓜。 许蔓汐攥紧了手中帕子:“自然,珠宝倒是好说,就是那些铺子庄子怕是不好分。” 许知念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自然还是照你方才所说,若有收支差不多的,便各自一份,独有一份的我便不推辞了。” 许蔓汐悔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四婶婶日后若是还要掌管中馈,怕是没时间打理如此多铺子吧。” 老夫人端起茶盏拂了福茶叶沫:“不妨事,府内的事还有我这个老婆子撑着呢。” 许蔓汐缩了缩 脖子,可一想到大笔嫁妆又有了勇气:“那些珠宝古玩怕是就要打理一阵子,我是怕累着四婶婶。” 许知念一副长辈训诫小辈的口吻:“我精力好得很,只是你,如今年岁不小了,也该学学掌管中馈,太多铺子只怕你也管不过来。” 这话只差明着说许蔓汐是在乡野长大,不懂管理铺子。 她又气又恨,偏偏这话头还是她先挑起的,憋的一张脸通红,才勉强挤出来一个“是”。 许知念慢悠悠的伸出手:“那就今日一并办了吧,你可带了嫁妆单和箱拢钥匙?” “带了。”许蔓汐忍着气,不情不愿的对着身后的丫鬟道:“你拿着嫁妆单回去分,分好了都抬到四婶婶院子里。” 许知念把许蔓汐的恼怒尽收眼底,却不为所动:“亦竹,你跟着去打.打下手。” 旁边的慕玉安生母,二房张姨娘气恼不已,恶狠狠的瞪着许蔓汐,小声骂道:“真是个丧门星,好好的一大笔钱活生生送出去。” 在她看来,媳妇的嫁妆那就是她儿子的东西。 这话许蔓汐听的清楚,她心中一慌,忙去看慕玉安:“安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慕玉安横眉冷对:“你当我耳聋了?分明是你自己拱手让人。” 许蔓汐眼眶微红,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都是那个贱人算计我。” “你怎么不说是你蠢?”慕玉安抱怨道,心中不免想,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许知念也一起娶进门,也不会像这样又丢人又丢钱。 傍晚,许知念与慕南砚喝了合卺酒,回了慕南砚所住的沧澜院。 二人大婚的匆忙,但沧澜院上下都已装扮一新。 许知念望着燃烧的龙凤喜烛,又看了看坐在一侧的慕南砚,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南砚垂望着她,烛光映的他眸光湛湛:“你放心,既然你我已经成亲,往后我会好好待你。” 感觉到他的真诚,许知念轻轻吸了一口气,指尖不由自主的蜷起:“你可想知道我为何要嫁给你?” 慕南砚眼中涌出些许兴味,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今日之事绝非一时慕玉安一时兴起,而是一场阴谋,把你牵扯进来是我的私心。” 许知念抬起眼,眼眸澄澈水润:“但我先前所说都是真的,我嫁给了你,不论你身子如何,日后,我都会跟你好好过日子。” 第4章 安哥哥,我只是腰疼 慕南砚轻笑出声,窗外微风涌动,清俊面庞在摇曳烛光映照下忽明忽暗。 对于许知念所言,他但笑不语。 许知念见状,蜷起的指尖越发收紧:“你不信我所说?” “没有。”慕南砚摇头,他看了眼窗外,声线一如既往地温润,“这个时辰,该歇息了。” 想到了什么,许知念红了脸,她低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和衣躺进床榻内侧。 烛光被吹灭,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慕南砚上塌之时,许知念的身体陡然绷紧。 许是因为长期服药的缘故,慕南砚身上除了好闻的月麟香外,还参杂着丝丝缕缕的药香味。 意识到对方只是睡在床榻外侧,并未有进一步的打算后,她的身体才放松了些许。 前世被折磨至死的痛苦逐渐席卷而来。 许知念脸色变得苍白,呼吸困难。 黑暗中感官格外灵敏,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异常,慕南砚温声道:“许知念,你不必拘谨。” “我身子骨先天不足,我不会碰你。” “我本就是注定早亡之人,不会在这世间多留下羁绊……” 慕南砚居然是这样想的?! 许知念脑海中的阴霾尽数褪去 ,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 她偏头看向黑暗中慕南砚的方向,轻声发问:“若是当真未曾留下一儿半女,你不悔吗?” “不悔。”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许知念不说话了,心中震颤的同时又升起一丝庆幸。 她重生在大婚当日,为了改变前世命运不得不赶鸭子上架,选择嫁给慕南砚为妻。 她本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如今看来,此人乃是重情重义的端方君子,她的一切顾虑都是多此一举。 慕南砚与慕玉安虽说是有血脉羁绊的叔侄,可二人的品行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无法比拟! 翌日。 许知念醒来时,慕南砚已然穿戴整齐端坐在桌前。 见她醒了,他露出温和的笑容:“你醒了。” “嗯……”许知念赶忙坐起身,看着外面大亮的天色,她有些懊恼,“你怎的也不早些唤我起来,今日应当给父亲、母亲敬茶的。” “无碍,母亲昨日便说了,国公府于你没那麽多条条框框,今日你且睡到自然醒再去敬茶也不迟。” “那怎么行,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虽然她如今的身份是尚书府假千金,可多年来浸染 的教养不允许她这般没有规矩。 亦竹听见屋内动静,利索招呼着一众丫鬟端水进屋伺候二人梳洗。 一切收拾妥当后,许知念道:“走吧,咱们去给父亲、母亲敬茶。” “等会。”慕南砚去床上取下一小方白色锦帕,小刀割破手指后,将指尖鲜血尽数滴在上面,直至看起来与女子落红无异,方才罢手。 做完一切,他将元帕放回原处,若无其事牵起许知念的手:“念儿,久等了。” 许知念浑身一僵。 念儿?这么亲昵? 他不碰自己,又不想让自己因为这事受委屈,居然想到了伪造落红这招! 国公府显赫,府中下人也众多,其中爱嚼舌根者自然不在少数,昨日由侄子改嫁叔叔的举动已然引发众多窃窃私语,若是今日沧澜院的那方元帕没有落红,估计不到半日,整个国公府便都知晓,届时她的处境可想而知…… 许知念唇瓣微张,许多话想问,却又一个字也问不出。 “在想什么?是紧张吗?”慕南砚的声音响起,才堪堪拉回她的思绪。 二人已然行至正厅门前,再往前跨进数步便能看到屋内闲谈的国公与国公夫人。 许 知念深吸一口气,面上露出得体的笑容。 慕南砚见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念儿不必紧张,父亲与母亲都十分随和,不会为难于你。” 她笑了笑:“我知晓了,夫君。” 待二人进去敬完茶,许曼汐与慕玉安才姗姗来迟。 瞧见已然坐着的许知念,许曼汐神情忿忿,一想到昨日分给她的那些嫁妆她就心疼!这贱人也不知怎的忽然就转性了! 许是为了气许知念,许曼汐路过她时故意扶着腰肢,揉啊揉,生怕她不知道她与慕玉安昨日洞房时的激烈。 许知念眼也未抬,只觉得许曼汐愚蠢,在国公爷、国公夫人面前这般,她当真以为国公府还是尚书府那一亩三分地? 国公与国公夫人在上首将许曼汐上不得台面的动作尽收眼底,面色冷淡了不少,国公道:“玉安,若是你与你的新妇不愿向我们敬茶也不必勉强,如今这般扶着腰踩死蚂蚁的姿态做给谁看?怀胎八月的妇人怕都不会这般。” “祖父,我们并无此意。”慕玉安赶忙解释,他看着前方仍旧捂着腰的许曼汐黑了脸,在身后重重推了她一把,语气不耐,“快点去敬 茶。” 许曼汐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心下十分委屈:“安哥哥,我只是腰疼……你忘了昨夜……” “闭嘴!”慕玉安额角青筋暴起,直接厉声打断她未说出口的话,若让她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话说出来,祖父祖母更瞧不上她不说,还得连累自个儿在四叔和许知念面前丢了颜面! 许曼汐眼睛湿润,她咬着唇瓣上前准备敬茶。 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本正欲将茶递给许曼汐,却被制止。 老夫人冷脸睨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许曼汐,神情不虞:“玉安媳妇的茶,老身可实在喝不起,这还没敬呢,便哭哭啼啼的,若是敬了岂不是得撒泼打滚?我国公府还是要脸面的,老身亦担待不起苛待新妇的罪名!” 眼见慕玉安神色越发阴沉,许曼汐止了哭,她攥紧了手中帕子委屈道:“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夫人闻言仍旧冷着脸,许是觉得多说无益,干脆不发一言。 正厅陷入沉寂,无人开口。 半晌后,她忽觉口渴,欲端起茶盏饮用。 许曼汐见状赶忙三两步上前从丫鬟手中接过茶水,恭恭敬敬递给老夫人:“祖母,请喝茶。” 第5章 勾栏做派 老夫人接过茶盏,神色稍缓,不咸不淡夸了一句:“还算懂事。” 许曼汐心头松了松,又端过另一杯茶水恭敬递给国公爷:“祖父请用茶。” 想到许曼汐年龄尚小,现又已嫁入国公府,日后必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作为长辈提点一二也是应该。 老夫人抿了一小口茶水,淡淡道:“玉安媳妇,今日是你嫁入国公府的第一日,未免日后闹出笑话,老身今日便舔着脸教你些规矩。” “国公府虽并非像旁的高门大户一般,条条框框苛刻至极,可基本的脸面还是要的,不论是你还是南砚媳妇,行走坐卧皆要有世家女风范,莫要小家子气惹人笑话。” “国公府至今从未成为过何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老身希望你们二人嫁入国公府后,也莫要出现让国公府蒙羞的情况,你二人可知晓了?” 许知念站起身盈盈一拜:“母亲说得是,儿媳定然将今日母亲的教诲奉为金科玉律,随时谨记心中,从而规范自己的一言一行,绝不拖累国公府名声。” 老夫人满意点头:“你是个好的。” 许曼汐撇了撇嘴,从前也不见许知念那个贱人嘴皮子功夫如此厉害,如今为了讨老夫人欢心,什么话也说得 出。 想博老夫人好感?偏不让你如愿! 许曼汐看了已然坐下许知念一眼,她为难道:“四婶自小便顶替我的身份长在京中,对京中诸多规矩耳濡目染下,自然不会也有三分像……可我自小便颠沛流离……从未有人教过我这些……” 她珉紧唇瓣,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说出口的话亦是不清不楚、模棱两可。 许知念知她心中的龌龊想法,眸子变得冷然:“你的意思是怪娘家的父亲母亲将你弄丢?又怪他们将你找回后未曾及时教导你礼仪?” 许曼汐一副听见什么了不得话的模样,红唇微张:“四婶为何如此揣测,难道你私心里对父亲母亲便有诸多不满?” 说着,她低垂着头轻轻用手帕拭泪,本就松松散散的发髻又散开了些,一缕青丝从额角飘落贴在耳畔,看起来我见犹怜。 “父亲母亲宠爱四婶多年,我从未有过怨怼,况且生恩已然恩重如山,我又岂会在这等小事上怪他们?要怪也怪自己命不好罢了……” “四婶日后还是莫要说出这等话来为难我了,若叫有心人听了,不晓得背后还要如此编排。” 许知念注意到了上方老夫人越发难看的神色。 她心思转了转,以长辈的 姿态笑着道:“玉安媳妇说的什么话?我从前是你的长姐,如今是你的婶婶,长者自有长者样子,说什么为难不为难的?” “有的长者自然有长者的样子……有的嘛……怕是没那个觉悟。” 老夫人越听火气越大,干脆将茶盏重重置在桌上:“那玉安媳妇你的意思是,老身今日也是在故意为难你了?” 许曼汐面色一白:“祖母没有……我岂敢……” “我看你敢得很。” 许曼汐吓得一哆嗦,她往慕玉安方向挪了两步,将半个身子都藏在他身后,柔柔求助:“安哥哥……” 慕玉安最爱的便是许曼汐这幅模样,身后传来的触感使他感觉骨头都酥了,当即将人护住,朝着坐在上方的国公、国公夫人拱手:“祖父、祖母,曼汐如今年岁尚小,又刚回京城,孙儿日后定然会好好教她的,请您们千万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慕玉安发了话,老夫人便也不想管这等糟心事,她摆摆手:“你说了便是了。” 瞧着许曼汐如今仍旧一副上不得台面的勾栏做派,老夫人在心底摇了摇头。 方才她好心提点的话,这玉安媳妇是一个字也未曾听进去,罢了,日后不会再干如此吃力不讨好之事。 余光撇 向一旁端庄持重的许知念,她心中对这个儿媳越发满意。 想到昨日大婚的场景,老夫人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南砚能娶到知念这样的妻子,她打心底里高兴。 只是,但愿慕玉安今后不会后悔,他如今可真是错把鱼目当珍珠! 从正厅离开,慕南砚便松开了许知念的手,他温和道:“在父亲母亲面前免不得要亲密些,你放心,只有我们二人时,我不会冒犯你。” 许知念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手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微凉的体温:“不妨事,我们本就是夫妻,谈不上冒犯不冒犯。” 二人并肩往沧澜院方向走,到了门口时,慕南砚却停下脚步。 “你不进去吗?”许知念疑惑。 他不会为了不冒犯自己,要搬离沧澜院吧? 慕南砚摇头:“昨日你我二人成婚之事突然,因此并未向圣上告假,今日还需进宫处理些朝中之事。” 许知念恍然大悟,是了,她怎么忘记了慕南砚是有官职在的。 所以,方才从正厅到沧澜院这一遭,是他为了送她回来? 心中顿时有些愧疚,许知念道:“那你快去吧,若是耽搁了朝事便不好了。” “嗯。”慕南砚笑了笑,“你放心,我已然与圣上沟通,待将手中 事处理妥当便告假几日,回门那日我定然能陪你。” “以你的朝事为重。”许知念回以一笑,尚书府如今于她是仇人,回门那日能回去恶心恶心他们自然是好,可若是不能也没关系,毕竟来日方长。 今生,无论是许曼汐、慕玉安亦或者是尚书府,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带着亦竹进入寝屋,许知念本欲倒一杯茶水,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她眯了眯眼:“看来这沧澜院的奴才一个二个都是懒怠的,只是不知是向来如此懒怠还是仅对我一人懒怠?” “亦竹,去小厨房替我泡壶茶来,切记,要今年的新茶。” “是,夫人。” 随着亦竹一道进入寝屋的还有沧澜院的管事嬷嬷李嬷嬷。 李嬷嬷面上堆着笑,手脚麻利地替许知念倒了一杯茶水:“夫人,茶已经沏好了,您请喝。” 许知念面色淡然,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眉头蹙了起来:“这不是今年的新茶。” 一个尚书家的假千金还想喝新茶? 李嬷嬷闻言在心底呸了一声,面上却不显:“夫人,今年府中的新茶数量虽多,可国公府家大业大,沧澜院分到的便少了,四爷书房中必然是要备一些的,也只能委屈夫人喝些往年的陈茶了。” 第6章 杀鸡儆猴 许知念将茶水搁置在桌上,看不出喜怒。 “是吗?沧澜院竟落魄到这般地步,连新茶供应都只供得了一人的份儿。” 因外边将这新夫人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李嬷嬷打心底里觉得这新夫人是个好拿捏的。 她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装得越发可怜:“正是如此,夫人,您新入国公府,许多事情都还不了解,这新茶之事还望您能理解理解。” “理解?”许知念笑了,看来这大婚第二日便得杀鸡给猴看了。 否则日后这些个魑魅魍魉日日从这些小事方面给她添堵,烦不胜烦。 前世她虽是在大婚当日被慕玉安与许曼汐贬妻为妾,可到底还是在国公府待过一段时日。 慕南砚此人能力卓然,在朝中深得皇上信赖,又因其体弱,国公爷与国公夫人对这个四儿子也颇为偏爱。 这般情形下,沧澜院平日的吃穿用度便是抵不上宫里的贵人,也该是足衣足食,哪里会落魄到区区新茶都要节俭着泡? 李嬷嬷见新夫人一如既往笑着,还以为她信了自个儿的话,当即便道:“若是夫人没什么事儿,那奴婢便先退下了,院中还有许多事情未曾处理。” “好,李嬷嬷且去忙吧。”许知念平和看着她。 呸,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假 千金,一句两句便糊弄过去了,想到日后的泼天富贵,李嬷嬷欢天喜地退了下去。 门关上,亦竹不解:“夫人,为何便这般轻易放过那婆子,她显然是欺负夫人您新入门又年龄尚小。” 许知念站起身,将一盅陈茶悉数倒进花盆之中:“这个我自然是知晓的,那婆子说着没了新茶,却在说话之时口齿之间皆有淡淡茶香,显然是才享用了不属于她的东西。” “不过抓人得抓脏,如今咋咋呼呼的又有何用?” 将茶壶搁置在桌上,许知念眸中冷然:“亦竹,今日你带着两名小厮将她看紧了,只要她胆敢偷摸带着新茶出去,便捆了扭送到我跟前来!” “另外,若是能看到与李嬷嬷交头之人,可顺藤摸瓜查下去,她手脚不干净自然不会只这一次。” “是,夫人。” 许知念本以为那李嬷嬷怎么也得沉住气,要晚上才会偷摸带着东西出国公府。 怎料不过数个时辰,她便按捺不住了。 亦竹将李嬷嬷扭送到跟前时,她仍脊背挺得溜直,不愿下跪:“夫人,您这是何意?” “虽说如今您是沧澜院的女主人,可奴婢在沧澜院伺候了数年了,一直忠心耿耿,您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便如此对奴婢!” 许知念看着李嬷嬷空 空如也的手,向亦竹投去询问的眼神。 亦竹冲她轻轻点了点头,她才放下心,遂问道:“李嬷嬷,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情,当真要我悉数抖出吗?” 听及此,李嬷嬷有一瞬间的心虚,但想到自己已然将东西送了出去,又有恃无恐起来:“夫人这么说可真是寒了奴婢的心,奴婢一心一意为了国公府、为了沧澜院,哪里会做什么亏心事情……” 见她仍旧如此嘴硬,许知念笑了,她冲着身旁的亦竹道:“亦竹,你去将沧澜院所有的丫鬟小厮都唤过来。” 今日她便要杀鸡儆猴。 没一会儿,院中便站满了下人,许知念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亦竹便将方才小厮追回的几个大包袱名丢到李嬷嬷面前。 其中有名贵的新茶,也有书房中的笔墨纸砚等物,小到扳指玉佩大到华贵布匹。 这些物品皆是男子之物,毕竟昨日之前,沧澜院没有女主人,这李嬷嬷手脚不干净便也只能偷盗慕南砚之物。 院中其余丫鬟小厮见状不由都倒吸一口凉气,其中一些有小偷小摸习惯的人都躲闪着眼神低下头,生怕祸及几身。 许知念端坐在上方,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但她并未说什么,只冷眼瞧着下方的李嬷嬷:“偷盗沧澜院财物一事 ,你可还有话说?” 李嬷嬷见事情败露,脸色苍白,今日是她太过轻视这名新夫人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当即颤抖着跪下:“夫人,奴婢知错了,请夫人饶恕奴婢这次,奴婢定然再不敢犯……” 许知念不愿在这事上浪费时间,错了便是错了,她从来不信偷盗主家财物的刁奴会有改邪归正的一天。 “亦竹,将此事禀报老夫人,直接将她拉出去发卖了。” “是,夫人。” 李嬷嬷见事情已然成了定局,当即变了脸色破口大骂:“你一个错被尚书府抱养的山鸡,有何权利发卖我?我在国公府兢兢业业十数年,是你一句话便能发卖的吗?!” 亦竹犹豫,并未立即下手,李嬷嬷说得确实在理,若是年轻的丫鬟小厮问题不大,可老嬷嬷到底在国公府伺候了数十载。 “夫人,您看?” “直接按照夫人所说去办便是,你也是尚书府出来的丫头,何至于发卖一个奴婢都畏手畏脚?” 许知念还未说话,慕南砚缓步从外走了进来。 见到他,许知念有些讶异:“如今天色尚早,你的朝事皆处理妥当了?” “嗯。”慕南砚点头,“皇上体恤我新婚燕尔,因此并未指派太多朝事。” 小厮很快将李嬷嬷拖了下去,咒 骂声不绝于耳。 沧澜院站着的一众下人都不敢说话,低垂着头站立在原地。 慕南砚扫了下方一眼,笑看着她道:“如今可还有要交代的话?若是有的话,不若今日一并交代了吧。” 许知念知晓他这是要替自己撑腰,也不扭捏,当即便朝着下方的众人道:“多的话我也不说了,我最看中忠心二字,切莫在你们之中再出现第二个李嬷嬷。” “是,夫人。” 下人们有序离开,许知念看着慕南砚道:“此乃李嬷嬷近日偷盗的物品,多的已然找不回来,仅有这些,你看要不要清点一番?” “你看着处理便是。”慕南砚神情温和。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递给许知念:“此乃沧澜院私库的钥匙,如今你既已是沧澜院的女主人,合该由你收着。” 许知念伸手接过:“我定然好好看顾好沧澜院。” 慕南砚笑看她一眼,转身往前往书房走去。 一路上,慕南砚贴身侍奉的小厮淮西都欲言又止。 慕南砚停下脚步:“有话?” 淮西点头:“四爷,就这样将沧澜院交给夫人是不是不太妥,毕竟夫人从前与慕玉安……” “我知晓你的意思。”慕南砚抬手打断淮西的话,“但是日后,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说第二遍。” 第7章 怀疑 “可是四爷,小的也是为了您好……昨日小的守在门外也听夫人说了,说昨日之事是慕玉安与许曼汐早有所谋……” 慕南砚叹了一口气:“先不管什么阴谋不阴谋的,淮西你记着,昨日之事并非她所愿,我本是体弱之人,哪日生哪日死都是个未知数,她嫁予我已然委屈了。” 见主子都这样说了,淮西也不再开口说新夫人之事,只呸呸两声:“四爷长命百岁!” 晚间,许知念沐浴过后,慕南砚才带着一身寒气回了寝屋。 一进屋内,他便以手帕掩面咳嗽了两声,许知念清楚看到手帕取下后上方的点点猩红。 见状,她心猛的往下沉,慕南砚的身体竟然亏空如此严重? 将手帕收好,慕南砚道:“你且睡吧,不必管我,我会叫淮西伺候我沐浴。” “嗯。”许知念点头,她如今心事重重,慕南砚聪慧,若她久在他面前晃悠,难免不会被看出什么。 看着塌上慕南砚叠得整齐的被褥,许知念动手将其平整铺在塌上。 他的身子亏空如此严重,还是少干些杂事为好,如今若是能替他分担的,她便多替他分担一些。 想了想,许知念又从塌上起身,到桌前倒了一盏茶水放置在床头位置,若是慕南砚半 夜口渴了,便能直接喝,不必摸黑起床倒茶。 做完这一切,她才躺进床榻内侧闭目假寐。 慕南砚沐浴回屋,一眼便看到了铺得平整的被褥与床头的茶水。 眸中闪过一抹笑意,他压低声音道:“许知念,你可睡了?” 见塌上之人没有反应,他蹑手蹑脚熄灭烛火上塌。 直到身侧之人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许知念才蓦然睁开双眸。 今日慕南砚咳血的症状,实在令她内心实在忧心不已。 如今他二十二岁,距离太医断言的二十七岁还有五年光景,按理说不该如此严重才是。 许知念蹙眉搭上慕南砚的脉搏,凝神静气。 距离她上一次使用医术已然过了数年,她没有把握能否诊出慕南砚的身体问题。 上一世,她被慕玉安和许曼汐发卖到青楼过后,阴差阳错救下医术高明的药王谷谷主。 那谷主怜悯她的身世,便破格让她跟着学了些医术。 察觉到腕上那抹温热,慕南砚猛的在黑暗之中睁开了眸子,但却并没有惊动许知念。 眸中划过诸多情绪,他呓语两声假意翻身面向外侧,将手腕收了回来。 许知念瞬间屏住呼吸,见他没了多余动作悬着的心才放下,幸好未醒,否则她还真不知道如何解释。 翌日,慕南砚起床之时,见许知念已然收拾妥当。 他诧异:“怎的不多睡一会儿?起这么早作甚?” 许知念莞尔一笑:“我想着早些起身去给母亲请安。” 慕南砚晨时不喜他人伺候,她也是想着早些起来便能照顾他一二。 毕竟哪怕自己是在那般情况下半逼迫嫁予他,正房娘子该有的体面他都给了自己,如今他身子不适,她也该投桃报李还之才是。 “母亲那里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慕南砚起身自顾自穿衣,许知念赶忙上前替他整理衣衫,“我没有小心翼翼,母亲待我极好,我自然应尊重她。” 慕南砚余光撇到许知念纤细盈白的柔夷,昨夜她诊他脉搏一事再次浮现,一抹怀疑爬上心间。 但他到底没说什么,上前跨了一小步,躲开许知念的触碰。 “你不必伺候我,我都习惯自己亲力亲为。” 许知念的手僵在半空之中,数秒后才蜷缩着指尖将手放下:“我知晓了。” 快速梳洗完,慕南砚带上朝帽,跨过门槛之时,他侧头道:“回门之日我定然请皇上准假。” 许知念笑着点头:“好,还是那句话,一切以你的朝事为重。” 待许南砚离开,许知念面上的笑容垮了一些,不知是不 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方才慕南砚对她的态度似有疏远。 尽管他说话语气仍旧一如既往温润,可她还是嗅到一丝别样的意味。 仔细梳理这两日二人的相处模式,并未发现那里有不妥之处,只除了今日她替他穿衣。 许知念叹了一口气:“兴许他是不喜旁人触碰他,罢了,日后注意些便是。” 许知念带着亦竹来到老夫人居住的听菊堂请安之时,许曼汐已经到了,见此,她心中稍稍有些诧异。 见她来了,许曼汐捂唇笑:“四婶婶可算来了,我与祖母等好半天了呢。” 许知念未理许曼汐,只低头请安:“母亲勿怪,今日是儿媳懒怠了,日后定然早些。” 老夫人看了许曼汐一眼,眼含警告。 许曼汐赶忙住了口,见她不再多嘴多舌老夫人才笑着看向许知念:“日后不必如此早,你与南砚新婚燕尔多多温存才是对的。” “不必站着回话,知念,你且过去坐着。” “是,母亲。” 想到昨日见到的元帕,老夫人心中越发欢喜,她这个四儿子自小体弱,又心性高洁,从前也不是没替他房中安排通房丫鬟,可他总以不愿耽搁对方为由拒绝。 久而久之,便也只能由着他。 如今儿子好不容易开了 窍,儿媳又格外对她眼缘,她是巴不得他们两口子整日蜜里调油才好。 许知念闻言红了脸,她低下头:“母亲莫要取笑儿媳了……” “哈哈哈……”老夫人开怀一笑,“行,老身便不管这档子事儿,不过知念啊,南砚已然二十有二,京中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孩子都会叫人了,你们可得抓紧了。” 国公夫人催生的意图明显,许知念顺着她的话答:“母亲说得是,儿媳也想着早日为夫君诞下子嗣,只是这孩子之事向来讲究一个缘分……” 老夫人有些怅然:“这个倒是确实如此,你们二人有这个心便行,孩子之事就但凭缘分吧……” 许知念点头:“母亲放心,我与夫君定然会早日怀上子嗣。” “有你这句话,老身便放心了……如今老二的孩子都已然娶妻,看着南砚如今才将将娶妻,老身也是看在眼中,急在心中呐。” “儿媳十分理解母亲的心情。” 想到了什么,老夫人慈祥一笑:“知念你放心,南砚此生必定无异腹之子,待你腹中诞下与南砚的孩儿,老身与国公爷定然对那孩子多多照拂,若那孩子足够优秀,国公府……” 老夫人的话只说了一半,可在场所有人都懂了老夫人的意思。 第8章 把她丢出去 许知念不动声色,许曼汐却妒恨极了。 凭什么国公爷与国公夫人如此偏心,慕南砚不过一个病秧子罢了,许知念也不过一个享受了自己身份十多年的冒牌货,凭什么他们的孩子能得到这老不死的这般承诺! “祖母,四叔体弱,您与其盼望他与四婶婶早日诞下麟儿,不若期盼我与玉安呢。”说着,许曼汐叹息了一声,“就像四婶说的,孩子这事儿讲求一个缘分,至少我与玉安身子都是健健康康的……” 老夫人闻言面色沉了下来,冷眼看向伶不清的孙媳:“玉安媳妇,长辈之事不是小辈可以随意议论的。” 许曼汐闻言赶忙致歉:“祖母说得对,都是孙媳多话了……”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老夫人脸色,又道:“可是祖母,四婶婶如今毕竟连生身父母都未曾找到,也不知四婶婶的家人身体康健与否,若是四婶婶家中有什么会遗传的隐疾的话……” 许曼汐的意思很明显,两个病秧子怎么可能生出一个健康孩子。 见许曼汐一再攀咬自己,许知念心下也生了火气,她冷声道:“你还是莫要操心这些有的没的,我自个儿的身体我自个儿清楚,倒是你,整日一副风吹便倒的模样,怕是才该找名大夫好好诊一诊脉吧?” “四婶婶,你是恼羞成怒了 吗?”许曼汐看向上座的老夫人,又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祖母,孙媳也没说什么,可四婶婶便生气了……不会是孙媳方才说中了吧?四婶婶身有隐疾……” “啪!”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她阴沉着脸看向许曼汐,“真是越说越不像话!来人,给老身把她轰出去!老身跟前见不得如此乱嚼舌根的长舌妇!” 见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朝着自己走来,许曼汐面色发白:“祖母,孙媳错了……” 老夫人看也不看她,只觉得眼不见心不烦。 许曼汐被非常不体面的扔出了听菊堂,一旁洒扫的丫鬟小厮正好将此画面尽收眼底,没一会儿整个国公府便都传遍了二房的笑柄。 又与老夫人闲谈片刻,许知念起身告辞:“母亲,儿媳明日再来请安,今日便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将将从听菊堂走出数十米,许曼汐从身后窜了出来,她嘲讽道:“呵,许知念,如今你很得意吧,你如此得祖母喜爱,可惜了,再得喜爱又如何?四叔身子骨弱,注定便是一个早死的病秧子!” 许知念眸光变冷,她转身一步一步走向许曼汐:“你胆敢再说一遍?” 许曼汐有恃无恐:“说就说,难道我还怕你?” 她扬起下颚恨恨看着许知念:“我说,你的夫君就是一个 早死的病秧子,能不能生都尚且难说,就算你们侥幸生了那又如何,那样一个病秧子的孩子,依我看活不过一月!” “啪!” 许曼汐被许知念一巴掌扇番在地。 “啊!许知念你吃了够胆了,你竟然敢打我?!” 她捂着高高肿起的面颊不可置信。 许知念甩了甩有些麻的掌心,冷冷一笑:“打你就打你了,你待如何?” “你!你就不怕我告诉父亲母亲吗?你敢打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许曼汐眼神快要喷出火来,气得浑身发抖,她竟然被自己从来没瞧得起过的贱人打了?! 许知念格外冷静,听见许曼汐的话,她眼也未抬:“玉安媳妇,你在说什么胡话?如今你已然嫁入国公府,我为长,你为幼。” “你方才对我的夫君,也就是你的四叔出言不逊,此乃不孝不悌之举,我教训你乃是为了你好,乃是天经地义,此事就算闹到皇上跟前,也是你四婶婶我在理。” 许曼汐不服气,她站起身来:“许知念,你少跟我说这些狗屁道理!” “啪!”许知念抬手又是一巴掌,许曼汐再次被扇倒在地,另一边脸颊也肿了起来。 在许曼汐尖叫之前,许知念蹲下身捂住她的嘴:“玉安媳妇,你说我没关系,毕竟我们曾为姐妹,可若是你胆敢再对 我的夫君无礼,说这诅咒之话,便不是今日这两巴掌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许知念目光在许曼汐身上来回扫视,最终落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慕玉安最爱好颜色,玉安媳妇,若是日后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一句不利于我夫君之言,你的脸……” 许曼汐心底发怵,她赶忙双手捂住脸,不住摇头:“我不说了,不说了……” 见状,许知念满意点头,她一挥衣袖站起身缓步离开。 暗处,老夫人身边的朱嬷嬷闪身进入听菊堂。 “知念她当真如此说?”老夫人拂去茶沫喝了一口茶水。 “正是,这话是奴婢在门口亲耳听到的,四夫人这般端庄一个人,为了维护四爷,竟还直接动了手。” 老夫人闻言十分欣慰,她将茶盏放下:“玉安媳妇口出恶言,也确实该被收拾,知念她是个好的。” “正是,奴婢瞧着四夫人也是个顶好的,老夫人,您说这都是尚书府出来的姑娘,怎么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朱嬷嬷叹息一声。 老夫人垂眸,片刻后才朝着朱嬷嬷道:“将国公府的账本、对牌钥匙等都给知念送去,如今她嫁入了国公府,也应当学着处理府中事宜了……” 知晓老夫人这是认可了四夫人,朱嬷嬷打心底里替她高兴,当即点头应下:“ 老夫人,奴婢这便去办!” 许知念对听菊堂发生的事宜并不知晓,因此,当朱嬷嬷将账本、对牌钥匙送过来时,她着实吃了一惊。 虽然老夫人在大婚当日已然将只给慕家主母的翡翠镯子给了自己,可如今老夫人身子强健,完全是有精力管理国公府的…… 瞧着许知念呆愣的样子,朱嬷嬷笑着提点了两句:“四夫人,老夫人最疼爱的便是四爷,你们夫妻二人齐心是老夫人最乐意看到的,如今老夫人将账本交予您,便代表了寄予厚望,您可千万别让老夫人失望啊……” 许知念闻言一下便想到了方才在听菊堂门口与许曼汐争执一事。 或许,是老夫人听见了她维护慕南砚的话,所以才将账本等物送了过来? 她心中再次感叹国公夫人对慕南砚的宠爱,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朱嬷嬷提点,我定然不会辜负母亲期望。” 朱嬷嬷满意离开。 老夫人将账本交给四房新夫人的消息在国公府不胫而走。 许曼汐将将捂着脸回到星湖院便听此噩耗,她气得尖叫一声哭了出来:“贱人!贱人!凭什么你便能一嫁进国公府便管理账本,凭什么我不能?!” 慕玉安正好下朝回来,见娇妻这幅惨样子他愤怒至极:“曼汐,谁胆敢在国公府欺负你?!” 第9章 猫腻 许蔓汐低垂着头面目狰狞,从慕玉安的角度瞧去,只能看到她不住颤抖的肩膀与高肿起来的两侧面颊。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赶忙换了副表情,低低啜泣:“玉安哥哥,你可知今日我在府中受了好大的委屈……”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给你委屈受?”慕玉安三两步靠近许蔓汐,心疼地将她佣进怀里。 许蔓汐抬头,泪眼婆娑看向慕玉安:“还不是许知念那个贱人,你瞧见了吗?我这个脸便是她给扇成这样的。” 生怕慕玉安没瞧清楚,她将红肿难看的脸又往他面前凑了凑。 正如许知念所说,慕玉安最爱女子好颜色,如此一张与美完全不沾边的面颊不断凑近自己,他心底生出了一丝厌烦。 若是往日人比花娇的许蔓汐,他当然得抱着好生宽慰一番。 如今……实在下不去手。 察觉到慕玉安的推拒,许蔓汐眼眶更红了:“玉安哥哥,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没有……” “那你为何不抱我了……” 慕玉安身体僵硬,不得不将人重新搂进怀里:“我只是在想如何替你报仇罢了。” “本是欲在你我大婚之日将她贬妻为妾,怎料她竟攀上了我那短命的四叔,好好的一个计划,全被她给毁了!” 许蔓汐靠在慕玉安怀里,眸中也泛着不甘:“是啊,就差一点!” “没事,她现在嫁给了四叔兴许也是好事。”慕玉安意味不明笑着。 “兴许我们也能从她身上捞到好处……还能让她做咱们在沧澜院的眼线也说不定……” “等她像狗一般乖顺了,我便将她交给你,让你一雪今日之齿!” “真的吗?玉安哥哥真聪明!”许蔓汐轻轻摸了摸身后人的胸膛,一脸崇拜,“能嫁给玉安哥哥真是我的福气……” 慕玉安瞬间膨胀:“你知晓便好。” 许蔓汐眼眸转了转,又乖顺贴着他的胸膛,小声开口:“不过,玉安哥哥,咱们这次当真便放过许知念那个贱人了吗?祖母可说了,等她和四叔生下孩子,国公府也会留给那个孩子……我刚刚还听说……祖母将国公府账本也给那贱人送了去……” “什么?!”慕玉安一把将许蔓汐推开,许蔓汐一时不备狼狈摔倒在地。 她委屈极了:“玉安哥哥……” 慕玉安没理她,焦急在室内来回踱步:“许知念给祖母灌了什么迷魂汤?她才嫁入国公府便能得祖母这般优待。” 见人没理自己,许蔓汐撇了撇嘴:“兴许是祖母瞧着四叔注定活不长久,说这些话来稳住许 知念也说不定……” 慕玉安知晓祖母性格,她一向说一不二,自然不会像许蔓汐说的这般。 他想了想后问道:“曼汐,祖母今日可是许诺了,以后国公府的好处都给许知念肚里生出的孩子?” “祖母是这样说的。”以为他是担心,许蔓汐又道,“不过玉安哥哥不必忧心,四叔身子骨那样差,同房都是个问题,更遑论生孩子了。” 慕玉安闻言大笑:“是啊,曼汐说得对!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玉安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许蔓汐蹙眉:“就算那贱人生不出孩子,账本祖母可是已经交给了她,你至于这般高兴吗?” “祖母如今身体康健,短暂将账本交给她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能掌家不成?” 许蔓汐眼睛亮了,阴霾一扫而空:“玉安哥哥说得对!来日方长呢!” 沧澜院。 朱嬷嬷一将账本送过来,许知念便叫亦竹找人将账本搬进了房里。 老夫人将账本送过来或许有其他诸多考量,可在其位谋其职,既将账本给了她,她便得负起责任来。 虽说如今她的身份是尚书府的假千金,可闺中之时她不曾懈怠,所有女子该学的,亦然都学了个精通。 因此,看一个账本 还是游刃有余的。 亦竹在一旁给许知念打下手,快速将账本看完,她指着一处皱眉:“亦竹,你看看,二房的账本这里是不是有些问题?” 亦竹接过仔细瞧了瞧:“是啊夫人,这账本虽然表面看上去能填过去,可一细算便能察觉出其中的猫腻,这账本中一大笔银子都不知所踪。” “给我,我再瞧瞧。”许知念将账本继续往后翻,当看到慕玉安的名字时,她停了下来,纤细的手指在名字上方点了点。 以前世对慕玉安的了解,她直觉此事会与慕玉安挂钩。 她将有问题的账本前前后后又翻了几遍,果然发现了慕玉安数次以二房的名义在国公府公中支取银两。 一次支取一点,长期以往下来竟是一笔庞大的数目。 “夫人,可要将此事直接禀报给四爷与国公夫人?”亦竹询问。 许知念抿唇,思虑片刻后将有问题的账本都收了起:“不急,且再看看。” 如今她初来国公府,也摸不准国公府中的规矩。 未免出现纰漏,待慕南砚回来后,得看看他的态度,如此才能思虑下一步如何做。 晚膳热了几回,慕南砚才踏着夜色回了沧澜院。 见到桌上冒着热气的菜肴,他愣了数秒:“如此晚了怎还等着我 ?” “我想着一人用膳难免太过冷清,两个人刚刚好。” 慕南砚唇边漾起清润笑意:“那若是今日我子时回来,你也等到子时不成?” 许知念噎住,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只但笑不语。 子时回来想必也不必用晚膳了吧?等两个时辰直接用早膳不是更好? 亦竹伺候慕南砚净了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擦拭干净后,他才到桌上坐下:“吃饭吧。” “嗯好。” 许知念替慕南砚盛了一碗汤,看着对面人平静的神色,她斟酌开口:“今日母亲让朱嬷嬷将账本送来了沧澜院。” “嗯,挺好。”慕南砚慢条斯理喝汤,眼也未抬。 “平日里若是母亲发现账目有何问题,都是怎么处理的?” 慕南砚这才抬头,他问道:“你今日可是发现了什么?” 许知念低垂着眸子:“我只是问问,毕竟我初来国公府,对府中的人情世故皆不了解,多问问总没错的。” 一眼看透她的试探,慕南砚放下手中的碗筷,深邃的眸子看向许知念:“你我如今已然是夫妻,夫妻本为一体,在我面前,你有何话皆可直说。” 心思被看穿,许知念红了脸。 她小声道:“是,我知晓了,今日我看账本时确发现了些猫腻之处……” 第10章 至亲至疏夫妻 慕南砚面上平静无波,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但是我想着,这账本之前是母亲在管,母亲应当也是知晓这处问题的,是以心中拿不定主意……” “账本也并非一直在母亲处。”慕南砚笑了笑,“国公府的账本有时在大房处,有时在二房处,母亲接管账本时也只会从就近时日看着走。” “原是如此。”许知念点头,亏得她还因此事犹豫了一下午。 “嗯,所以你若是发现了账本有何问题,便放手去查。”慕南砚重新端起饭碗,“若是查到什么,你不便告诉母亲,那便直接告诉我,我去说便是。” 许知念闻言,心中划过一股暖流,她低声道:“多谢你能如此信任我……”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方才我已然说了,夫妻本是一体,我理应相信你。” 慕南砚虽笑意温和,但从许知念的角度看过去,清冷月光洒在唇色浅淡的青年身上,徒增了凄清之感。 昨夜摸到的微弱脉搏使她陷入了沉默,或许,她应该拿出她前世的毕生所学尽力一试,若是能让他此生摆脱英年早逝的宿命,也算全了他对自己的一片维护之情。 见许知念不说话,慕南砚道:“用 膳吧,冷了便不好了。” “嗯。” 用完晚膳后,许知念已在心中打好了主意,若是让她明目张胆熬煮中药给慕南砚喝的话,定然会引他生疑。 她方才打开沧澜院的私库大致瞧了瞧,里面的多种珍贵药材对慕南砚如今的身体都有好处,既然不能熬煮中药,那她便日日炖煮药膳。 长期吃药膳,能在日积月累下帮助慕南砚抵御体内毒素,让毒素没那么快侵入心脉,届时若是能找到清除他体内毒素的法子,想必效果也会比不加干预好得多。 从私库挑选了几味药材,许知念便径直去了沧澜院的小厨房。 据她这两日的观察,慕南砚许是体弱的缘故,因此顿顿用膳都吃得较少,未免半夜饿醒,他总会在晚间处理完朝中事宜后吃一些宵夜垫垫肚子。 既如此,她今日便可将药膳安排上。 书房。 “四爷,方才院中人说,夫人拿着钥匙去了私库,在里面挑挑拣拣了好一会儿。”淮西一边磨墨一边观察主子的神色。 “嗯。”慕南砚头也未抬,仍旧将目光置于桌面的宣纸上,毫笔书写下一个又一个苍劲有力的字迹。 淮西有些急:“四爷,您就没什么想说的?” “ 你既然已经叫了她夫人,那便也应该知道,她是沧澜院的女主人,既是女主人,私库之中的一应东西,她都有权处置。” 慕南砚蘸了蘸墨汁:“日后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必日日拿到我跟前说,你也应该尊重她。” 淮西仍旧有些不服气:“四爷……” “扣扣扣!” 敲门声响起,慕南砚示意淮西去开门。 见来人是许知念,淮西没什么好脸色倚在门框上:“夫人,你来做什么?” 察觉到淮西对自己的敌意,许知念有些难堪,她僵硬笑了笑:“我来送些吃的。” “四爷不缺吃的……你……” “淮西。”慕南砚唤了一声,淮西不情不愿从许知念手中接过药膳,“知晓了夫人,现在东西已然送到了,您可以回去了。” 慕南砚看了淮西一眼,后者立马闭了嘴。 他从书案前起身,缓步靠近许知念:“淮西并无恶意,你且勿放心上。” 许知念:“我知晓的。” “宵夜一事你有心了,你且先回房歇息,待我将今日事宜处理完,我便回来。”慕南砚嗓音温和,眸光温柔,轻易便将方才得难堪驱逐一空。 “好,我会为你留一盏灯。” 许知念不再多言,转 身娉婷离开。 书房门关上,慕南砚将药膳打开,食物的清香扑面而来。 淮西细细闻了闻,大惊失色:“四爷,这里面还有一股药味!” 慕南砚自然嗅到了其中的淡淡药香,他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淮西见主子还是这幅模样,瞬间不乐意了:“四爷,夫人她是不是想加害于你?” “休得胡说!”慕南砚斥责,面上没了笑意。 “四爷,不是小的胡说,主要是夫人从前与二房的慕玉安曾经有过一段儿,都说女子不会轻易忘记自己爱过的第一个男子,夫人又怎会轻易放下?” 淮西继续道:“你看看夫人,这大半夜的还亲自替四爷炖煮吃食,夫人对四爷您本就没有什么多深的情谊,何至于这般?” “要小的说,夫人这便是无利不起早,指不定私底下和慕玉安达成了什么交易,新婚那日夫人说的阴谋说不定就是想人不知鬼不觉的残害四爷也说不定!” 见主子仍旧一副平静的模样,淮西有些泄气,他结结巴巴说出最后的结论:“总之四爷,小的就是觉得夫人不可信……” 书房陷入寂静,慕玉安猛的咳嗽了两声,淮安赶忙上前替他拍背顺气。 “瞧吧, 夫人可真不是东西,四爷你这才闻了闻她做的吃食,旧疾便犯了!” 看着冒着热气的药膳,淮西越看越生气:“小的这便去将这个祸害人的东西倒掉!” “不必。”慕玉安抬手制止淮安。 他将带血的手帕握在手中捏紧,眸色深深:“这吃食你换一个碗装,明日找名信得过的大夫来瞧瞧,看其中都有些什么成份在里面。” 淮安不情不愿应下:“是,四爷。” 他还是觉得主子对这个新夫人太过宽容了。 翌日。 许知念早早向老夫人请过安后,便一头钻进沧澜院厨房里。 昨日,慕南砚将药膳吃得一干二净,由此可见他并不反感。 既如此,便得趁热打铁,争取每日的晚膳与宵夜都给他安排上药膳调理身体。 今日许知念准备用老母鸡做药膳,将将把老母鸡放进炖盅里炖上,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以为是亦竹去取了药材回来,便头也不回道:“亦竹,你将药材洗净后切出来便可。” 亦竹没有回答,她疑惑回头,却猛的被一人大力搂进怀里。 身后人的力气极大,显然不是亦竹。 嗅到身后这人身上熟悉的气息,许知念一下子就猜到了来人是谁。 第11章 他不能给的,我来给 “慕玉安,你大胆,我乃你四婶婶,还不放开!”许知念面色冷了下来,厉声呵斥。 慕玉安闻言不仅没放,还越发搂紧了,嘿嘿一笑:“看来知念你当真对我情根深种,我未曾露面,仅在你身后你竟然都能猜到是我?” “呸,你还要脸不要?!”许知念气急,重重一脚踩到慕玉安脚上。 慕玉安吃痛,手上的力道松了不少,许知念趁此时机从他怀中退了出来。 右腿由于陡然使了太大力气,传来锥心疼痛。 许知念将一旁的菜刀握在手中,一瘸一拐退至墙角:“慕玉安,快滚,否则我就叫人了。” “叫人?四婶婶,你还是这般天真,你觉得我今日若是没将周围的人调开,还会来此处找你吗?” 许知念心不住往下沉,看来对方今日做足了准备。 慕玉安色咪咪上下打量许知念几眼,如今梳了妇人发髻的她增添了些许别样的韵味,令他心痒难耐:“几日不见,你倒是变得烈性了许多,比之从前那副寡淡无味的模样迷人了不少。” 被他如此言语轻薄,许知念心中恼怒不已,面上却仍故作冷静:“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说吧,你今日专程来此找我所为何事?” 她如今只 能拖延时间,亦竹机灵,等她带着中药材过来,听见屋内动静,定会去找人求助。 见许知念冷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慕玉安心中不悦,他上前一步想靠近她,却被她用菜刀挥开。 “好好好,我不过来,你情绪莫要这般激动。”慕玉安改变了策略,他柔声轻哄,“我知晓你还在为了大婚那日之事伤心,可你也要理解一下我的难处。” “你也知晓你的身份,我的正妻自然只能由尚书府的正牌千金来做。” “你少往自己面上贴金,慕玉安,我再说一次,如今我是你的四婶婶,你若是不想被国公府的家法伺候的话,最好对我放尊重一点。” 慕玉安当许知念仍在为那日之事生气,他继续道:“知念,莫说这等气话,我知晓你那日嫁予我四叔是为了气我。” “你想多了,我是自愿嫁予南砚。” 慕玉安仍旧只当她在说气话,略微有些浑黄的眼珠转了转道:“知念,我对你亦是有情的,我在国公府的处境你也瞧见了,始终被四叔压了一头,这样,你先继续留在四叔这边,替我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然后你再将你的嫁妆先交予我,我拿去疏通些人脉,等我这边站稳了脚跟, 我想办法让你与四叔和离,风光迎你进门做平妻可好?” 许知念简直被慕玉安这番无耻的言论气笑了,静默数秒,她假意思考他这番话的可行性。 半晌后,她挑眉笑了笑:“你当真对我有情?” 慕玉安被许知念的笑容迷了眼,顿时有些心猿意马,赶忙点头:“自然,否则当初我也不会娶你,若不是你的身份问题,现在我们定然是快活似神仙。” 许知念心中恶心得想吐,面上却仍是笑意盈盈的,她娇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便休了许蔓汐,让我做你的正妻,这样我便考虑考虑方才你说的。” 慕玉安顿住,面色阴沉了一些:“知念,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知道,能让你做平妻已然是抬举你。” “抬举?”许知念面上笑意消失无踪,再也不屑于继续于慕玉安虚与委蛇。 她的真实身份乃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女儿,是当朝公主!便是配王侯将相也是配得的,前世,他与许蔓汐无耻掠夺她的身份,害她那般不体面死去,如今他竟跑来说,准她做妾乃是抬举? “好一个抬举。”许知念冷冷瞧着慕玉安,眸中尽是厌恶,“我的夫君文采斐然、能力卓群,在朝野之上大展拳脚深受皇 上器重。” “在国公府,我的夫君亦然是是压了你一头,你哪里来的勇气觉得,我会傻到放弃我夫君这般优秀之人的正妻之位,反而自甘下贱去当你这样一个东不成西不就之人的妾室?!” 被辱骂东不成西不就,慕玉安面色陡然变得十分难看,他阴恻恻开口:“你胆敢再说一遍?” 许知念一字一句道:“我说我不稀罕你这般东不成西不就之人的妾室之位。” 想到了什么,她嘲讽一笑:“你与我的夫君岁数相差不大,可如今我的夫君权倾朝野,你却是靠着哄骗女子的嫁妆过活的废物,真是不知晓你何处来的优越感!” “你这个贱人,当真是给脸不要脸!”慕玉安红了眼,他的胸膛剧烈上下起伏,显然气急。 他上前一把握住许知念的双手,将她手中的菜刀扔出数米远:“贱人,你别以为祖母对你好一点,你便在这国公府有了依仗,祖母年迈,四叔也注定活不长久,你与其巴结四叔,不如好好巴结我!” 许知念穿戴整齐的衣襟被扯乱,慕玉安撇见她脖颈下方肤若凝脂的皮肉,眼睛越发红了。 “看不出你竟有这般好皮囊。”慕玉安上手摸了一把,手下的销魂触感令他 发出一声喟叹。 许知念只觉得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奋力挣扎,但男女之间力量太过悬殊,她的反抗聊胜于无。 慕玉安如今淫虫上脑,只想与她就地快活,他猥琐笑着,将人直接抵到了墙上,大力撕扯许知念本就松垮的衣衫:“你这个贱货,今日是不是故意勾引我的?你就是想让我上你是不是?” “呸!你滚!滚呐!”许知念吐了慕玉安一口唾沫星子,浑身颤抖。 “怎么,你不会如今还在期盼我那四叔能上你给你一个孩子吧?”慕玉安将面上的唾沫星子擦拭掉,笑得越发猖狂。 “他不行的,不过你也莫要失落,他不能给你的,我来给你,今日我便给你一个孩子可好?” 与其被慕玉安在此糟蹋了,许知念宁愿咬舌自尽,就在她准备咬舌之时,身体上的重量陡然消失。 许知念愕然睁眼,只见向来温润如玉的慕南砚冷着一张脸将慕玉安踹飞数米远。 “咳咳!” 慕南砚用力过猛,咳嗽一声,唇角溢出鲜血。 许知念见状心下大惊,径直站了起来:“你没事吧?可要宣大夫来瞧瞧?” “无碍。”慕南砚摇头,并未看她,只脱下自己的外衫轻轻披到许知念肩上。 第12章 讨一个公道 她肩头陡然一重。 衣衫上还残留着的温热将她紧紧包裹其中,月麟香夹杂着药香的气味钻进鼻腔,竟奇异抚平了许知念此刻心中的惴惴不安。 慕玉安被人踹开,心中窝了一肚子的火,正想发作抬头便看见冷着脸的慕南砚。 “四……四叔……” 他从未见过温润如玉的四叔露出这般骇人的神情,一时间有些犯怵,满腔火气消失无踪。 “你还知晓我是你的四叔?”慕南砚眸子冷若冰霜,直直扫向瘫倒在地的慕玉安身上,“背地里,你竟敢这般欺辱你四婶婶,你可有将我这个四叔放在眼中?!” “没……没有,四叔……”慕玉安赶忙解释,指着一旁的许知念,将脏水全部泼到她身上,“都是她勾引我的四叔,她就是一个不守妇道的贱女人,你应该休了她!” 慕南砚眸光更冷,他一步一步靠近慕玉安,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胸膛之上:“你读了十数年的圣贤书都读到何处去了?如此攀扯诬陷一个女子,你当真是连一点底线也无?” “四叔,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一个巴掌拍不响,若不是这贱女人有心让我进来沧澜院,我又怎会这般轻易得逞?”怕慕南砚将此事捅到国公与国公夫人处,慕玉安是铁了心要将此事赖在许 知念身上。 慕南砚哪里会不知他心中那点小九九,但他不欲将此事被闹大。 大婚那日的风波,府中人都尚且未曾忘却,今日之事若是闹大了,对慕玉安影响尚小,对许知念的影响却是致命的。 他冷睨了慕玉安一眼:“别让我看见你再私自踏入沧澜院一步。” 慕玉安连滚带爬离开,走之前还恶狠狠瞪了许知念一眼。 小厨房归于寂静,只余灶上的炖盅发出咕噜咕噜的翻滚声。 “多谢……今日若不是你的话……”其余话,许知念哽咽着没有说出声,慕南砚却懂她的意思。 瞧着许知念摇摇欲坠的狼狈模样,他缓步靠近,骨节分明的大掌径直扶住她的手臂。 “不必谢我,是亦竹机灵,若非她,我也不会知晓你今日的困境。” 他今日本是回沧澜院书房拿些东西,谁料正正好便碰见了跌跌撞撞跑来求助的亦竹,简单了解了一下事情始末后,他便匆匆赶来厨房。 慕南砚视线从她脖颈上触目的红痕掠过,心下一松,幸好他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许知念轻轻点头,头脑昏昏沉沉,她感觉浑身力气仿若被抽干了一般,走一步都艰难。 眼见跌跌撞撞便要摔倒。 慕南砚见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 ,便打横抱起许知念匆匆回房。 亦竹是个办事妥帖的,她知晓四爷定能救下夫人,于是便早早找好大夫候在沧澜院。 慕南砚抱着许知念回房的第一时间,亦竹便催促大夫上前把脉。 胡子花白的大夫诊过脉后,拱手道:“夫人其他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需要静养几日。” “有劳大夫了。”慕南砚松了口气,压在心口的大石这才消失。 他坐在塌边看了许知念一会儿,确定并无其他症状后,才说道:“亦竹,照顾好夫人,我还有些朝事未曾处理,现下先去处理了。” “是,四爷。” 出了寝屋门,淮西迎了上来,他有些局促:“四爷,夫人如何了?” 昨日他才信誓旦旦在主子面前冤枉夫人别有用心……一想到自己昨日所言,他恨不得扇自己几耳光。 “放心,她只是受了些惊吓。”慕南砚神色淡淡,“对了,昨日的宵夜今日可让大夫前来查验?” “已然查验了。” “结果如何?” 说到此处,淮西越发难以启齿,吞吞吐吐半天他才道:“大夫说,夫人所做的宵夜乃是对身子极好的药膳,四爷可以多食……” “药膳?”慕南砚目露诧异,他未曾听闻过尚书家的小姐何时习得的医术…… “四爷,您在想什么呢?” “没事。”慕南砚摇头,“你且带上几名身强力壮的小厮,随我出去一趟。” 毕竟伺候了主子时间久,一闻此言,淮西便猜测到了主子想做什么。 他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当即应下:“好嘞四爷,小的马上便回来!” 他正为了冤枉夫人之事而愧疚不已,此次若是随着四爷一道前去替夫人讨一个公道回来,也算是稍稍弥补了些许。 国公府花园。 “呸!晦气,早晚有一日我定要将那贱人办了!”慕玉安吐了一口唾沫,仍旧满嘴污言秽语,满面怒容。 “看来你还是未曾意识到你的错误。”慕南砚从假山后面走出,堪堪挡在慕玉安身前。 “四……四叔?” 慕玉安吓得后退一步,结结巴巴道:“四叔,您是来问今日那贱人是如何勾引我的吗?” “还在信口雌黄?!”慕南砚失望摇头,“看来二房对你疏于管教,既如此,那我这个做四叔的,便替你爹娘好好教教你。” 他淡淡看了淮西一眼,淮西立马带着数名高大强壮的小厮将慕玉安团团围住。 “你……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国公府的主人,你们这般对我不怕祖父祖母责罚吗?!” 慕玉安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一骨碌 跌倒在地,丝毫不顾形象地爬行。 “你放心,今日之事,国公爷、国公夫人不会知晓。”淮西嘿嘿一笑,将一块破抹布塞进他口中,拖拽着他便往假山后方而去。 一阵拳脚伺候后,慕玉安被拖到慕南砚跟前。 “四叔,侄儿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放过我吧……”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起来好不狼狈。 慕南砚伸手抬起他的下颚,淡声道:“玉安,今日之事乃是小惩大诫,若你日后胆敢再将心思动到你四婶婶头上,那便别怪我不念叔侄情分。” “是是!四叔,侄儿今后定然离四婶婶远远的!” 慕南砚点头,不再多言,径直离开。 星湖院。 许蔓汐在屋内焦急踱步,今日一大早慕玉安便同她说去替她讨公道,怎料小半日过去了竟一点消息也没传回来。 “玉安哥哥不会被许知念那贱人勾引了吧?!”被自己心中想法惊了一惊。 许蔓汐越想越觉得此事有可能,沉不住气了,当即便要去沧澜院找人,正好与铁青着脸的慕玉安撞了个正着。 “哎哟!你要干嘛?你想撞死我吗?!” 许蔓汐力道不小,又正好撞到慕玉安的皮肉下的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气愤之下一把便将新婚妻子给甩到了地上。 第13章 照顾你是我该做的 尾椎处传来尖锐疼痛感,许蔓汐红了眼,委屈巴巴的:“玉安哥哥,你怎么了……” “蔓汐,你可有大碍?方才我没注意到是你,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丫鬟。”被熟悉的声线唤回神智,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慕玉安扯起嘴角僵硬笑了笑,赶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许蔓汐闻言不疑有他,揉了揉疼痛处,急切问道:“玉安哥哥,你可替我在那贱人处讨回了公道?” 提到此事,慕玉安心情骤然又跌落冰点,敷衍点头:“嗯,讨了。” 说完,他转身便要走,被许蔓汐拉住,她一脸兴奋询问:“玉安哥哥,你快同我说说,你是如何替我讨的公道?” 痛楚又被捏住,慕玉安疼得额角青筋暴起。 方才他被淮西揍的那顿可谓是伤筋动骨,虽说表面看不出有任何伤处,内里却着实伤得厉害。 他将许蔓汐的手拍开,有些不耐:“你们妇人整日可真是八卦,说了替你讨了就是讨了,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说完,慕玉安自顾自前往书房,砰的一声甩门关上。 “不对劲。”许蔓汐注视着他有些一瘸一拐的背影,秀气的眉头拧到了一堆。 “春雪,你且去 打听打听,今日沧澜院发生了何事。” “是,少夫人。” 不消片刻,春雪便从埋在沧澜院的眼线处知晓了今日之事。 “什么?玉安哥哥竟然想强上那贱人?!” 许蔓汐气得牙痒痒,平日里娇俏动人的面庞扭曲得不成样子,指甲也被咔嚓一声生生掰断。 见主子这般模样,春雪在一旁劝慰:“少夫人,少爷也是想替您报仇,其实方法什么的完全不必在意。” “替我报仇?呵!”许蔓汐冷笑一声,“我看他是自己精虫上脑!” 她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直接冲到书房门口一脚将门踹开:“慕玉安,你给我解释解释,你今日在沧澜院所做之事!” 说着说着,许蔓汐的眼泪便啪嗒啪嗒往下掉:“我堂堂尚书府千金,这才成婚几日?你便这般给我难堪?” “什么难堪?”慕玉安火气也上来了,直接便将桌上的墨重重掷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是你哭着要我替你报仇吗?如今我去了,你又摆出这幅样子给谁看?” 许蔓汐颤抖着手指向他,“你后悔了是不是,你后悔当初没娶那个贱人?” “所以你今日才会打着替我报仇的名头,去沧澜院找 那个贱人苟且!” 慕玉安瞪大了通红的双眼:“你简直不可理喻!都说了是替你报仇。” “我不信!我不信!”许蔓汐越哭越凶,纤细的身躯剧烈抖动起来,“我乃尚书府嫡女,你今日这般不仅仅是打我的脸,也是在打尚书府的脸,我堂堂尚书府千金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冒牌货?” “你们男人是不是没吃过的屎都是香的?” “许蔓汐,我告诉你,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慕玉安耐心告罄,往日眸中的情意都消失无踪。 “你一口一个你是尚书府千金,要脸面,你是在尚书府教养下长大的吗?今日我就算与许知念睡了又如何?男子三妻四妾实乃正常,你在这儿闹什么?” 许蔓汐不说话,捂脸哭泣。 慕玉安冷笑:“哭,你就继续哭吧!既然你一口一个我不给你们尚书府颜面,那我便让你看看什么才叫不给你们颜面!” 说完,他直接摔门而出。 沧澜院。 “不,不要!滚滚!”许知念额角满是冷汗,大叫着从噩梦之中惊醒过来。 “你还好吗?”修长白皙的手掌递过来一张手帕,她抬头,慕南砚清润的面庞映入眼帘。 许知念伸手接过手帕轻轻 擦拭额角,仍旧心有余悸,久久未曾回话。 方才,她又梦到了前世。 一切的一切都化作噩梦不住纠缠着她…… 许知念抱着被子,身子不住颤抖,显然一副魇住的模样。 慕南砚见她反应这般激烈顿了顿,伸出手掌轻轻在许知念背上安抚:“别怕,都过去了……日后他再也不敢靠近你、冒犯你……” 他的嗓音低沉而温和,在他一句又一句的安抚之下,许知念的情绪缓缓得到了控制。 若慕玉安是将她带入深渊的魔鬼,那慕南砚便是将她带出深渊的救世主…… 回头直视着塌边不停安抚自己的青年,许知念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低声道:“多谢,我已然好多了……” 闻言,慕南砚收回手,他笑了笑:“不必谢,你我乃是夫妻,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他站起身从桌上端过来一碗粥:“你且靠在塌上,今日你昏迷了许久,想来也是饿急了,我喂你吃些清淡的垫垫肚子。” 许知念视线落在慕南砚骨节分明的大手上,有些面热:“我自己来罢。” 说完,她伸手去接粥。 指尖却不小心碰上他微凉的掌心,许知念如触电般撤回手,一时 更加不好意思。 慕南砚将一切尽收眼底,低声轻笑:“不必,我来。” “都说了你我乃是夫妻,照顾你是我该做的。” 他舀了一勺粥喂至她唇边,犹豫数秒后,许知念才慢吞吞将勺中清粥尽数吃下。 见状,慕南砚眉心舒展。 经过今日一事,许知念意识到自己受前世影响太深,若是长久沉溺于那些往事之中,于她并无益处。 许知念冷凝的目光眺望向星湖院方向,眸中的滔天恨意掩也掩不住,想起二房有问题的账本,勾唇一笑。 穿好衣衫后,她将有问题的账本又拿了出来:“亦竹,我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回夫人,奴婢查到那笔银子确实是被慕玉安支走了。” “他将银子拿去做了何事?” “据奴婢调查,那笔银子皆被他用于疏通朝廷人脉、对有权有势的官员送礼等。” “并且,奴婢还打听到,慕玉安时常同朝中的酒肉同僚去喝花酒,并且大放厥词,说……说……” “说什么?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在意如此多,有话便直说。” “是,夫人。”亦竹点头,“他还在外说,等四爷死了,这国公府的世子之位便是他的……” 第14章 我只是替夫君难过 “就凭他竟也敢肖想国公府的世子之位?”许知念摇头冷笑,“竟也不知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副什么德行!” 亦竹对主子所言深感赞同:“奴婢也如夫人这般想,四爷是何等人物,哪里是他能比拟的。” “那夫人,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许知念眯眼,沉吟片刻后道:“这样,亦竹,你现下去听菊堂说我将自己关着闭门不出,哭了一整日了。” “夫人是想?” “嗯,去办吧。” 亦竹点头,在自己手臂上拧了两把,红着眼睛慌里慌张跑到听菊堂。 朱嬷嬷正守在门口,见亦竹来了,她笑着道:“这不是四夫人身边的亦竹姑娘吗?呀!你怎的眼睛这般红?” 亦竹当即眼中便涌出了泪水,她抽抽噎噎道:“朱嬷嬷,奴婢想见一见老夫人……” “不巧,如今国公爷正与国公夫人在里头商议事情呢,还得耽搁一会儿。” 见她实在哭得伤心,朱嬷嬷又问道:“亦竹姑娘,可是四夫人出了什么事儿,你可以告诉我,我酌情考虑要不要进去告诉老夫人。” “朱嬷嬷,奴婢想请老夫人劝劝我家夫人,她如今已然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日了,不肯吃也不肯喝,奴婢担心她身体承受不住啊……” 许知念虽然是新嫁到国公府,可朱嬷嬷看人 很准,知晓她不是个无理取闹的性子,当即便进了听菊堂禀报情况。 没一会儿,亦竹便被叫了进去,国公爷与国公夫人端坐在上方。 “老四媳妇是什么情况?” 亦竹跪下,哑着嗓音道:“回老夫人,多的奴婢也不知晓,只是四夫人昨日发现了账本有些问题,今日本欲来禀报您的,结果不知在中途听到了什么,回了沧澜院便闷闷不乐……” “账本竟有问题?”老夫人眯了眯眼,“朱嬷嬷,去将四夫人请过来,老身亲自问问她。” “是,老夫人。” 没一会儿,许知念便带着有问题的账本红着眼来到听菊堂,纵然面上憔悴不堪,她还是规规矩矩行礼:“儿媳给父亲、母亲请安。” “快快起来,可怜见的,知念,你可是在府中受了什么委屈?你告诉母亲,母亲替你做主。” 许知念犹豫片刻后,才摇头:“没有,母亲,儿媳不曾受委屈。”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知礼是知礼,可如今看来性子软绵了一些。 敏锐察觉到老夫人的面色,许知念又道:“母亲,儿媳没有受气,我只是替夫君难过罢了……” 涉及到最偏爱的儿子,国公与国公夫人皆面色凝重了些许。 国公爷直接道:“此话怎讲?” “儿媳昨日发现母亲 给我的账本中有几处有些问题,今日请安过后才想起账本没带,便回了沧澜院带上账本准备重新来找母亲商讨商讨。” “怎料,路过国公府花园之时,不知听到哪房的丫鬟正窃窃私语诅咒夫君,儿媳当时气急,本欲将她们抓出来严惩,却未曾找到人……” “诅咒南砚?”国公爷与国公夫人皆变了脸色,四子体弱,他们最忌讳的便是何人口中吐露出不利于四子之言。 老夫人阴沉着脸发问:“那两名丫鬟是如何说的?” 许知念贝齿轻咬唇瓣,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但说无妨。” “是,母亲。”许知念深吸一口,颤着声音道:,“她们说,她家主子说了,四爷是个先天体弱的,指不定活得了多久,明日死了也说不定,待四爷死了,国公府的世子之位便落到他们主子头上,届时她们做奴婢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混账东西!”国公爷气狠了,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老夫人也面色难看。 “父亲、母亲莫气,千万保重身体……”许知念赶忙跪下,眼眶又红了,却倔强仰头,未让眼泪滑落。 稍稍理了理情绪,老夫人道:“知念,你将有问题的账本递上来,老身瞧瞧。” “是,母亲。” 账本递上去, 老夫人直接翻到许知念标记的有问题的页面上,越看面色便越发难看。 “啪!”账本重重合上,老夫人冷声道,“朱嬷嬷,去慕玉安和张氏带过来!” 国公爷从老夫人手中接过账本也看了起来。 当看到标注的页面上,慕玉安以二房名义支取了一笔又一笔的银两后,他冷哼了一声。 他说怎么慕玉安有段时日出手十分阔绰,朝中大部分官员都被他拉拢,与他交好。 他本以为是二房张氏补贴给慕玉安的,没成想他竟这般大胆,胆敢挪用公中的银两! 国公爷联想到他在朝中听到的某些风言风语,一时间便想明白了那两名诅咒慕南砚的丫鬟出自哪个院子。 许知念一直在下方隐晦打量国公与国公夫人的面色,见他们越发难看的脸色,她才勾唇一笑。 稳了! 慕玉安与张姨娘一到听菊堂便被国公爷呵斥:“孽障!还不快跪下!” 二人吓了一跳,赶忙噗通一声跪下。 张姨娘看了上方的国公爷与国公夫人一眼,小心翼翼道:“父亲、母亲,何故生这般大的气,你们可千万注意身体啊……” “何故生这么大的气?”国公爷冷笑,将手中账本直接往张氏面上扔过去,“前些日子,你母亲将账本交予你来管过一段时日,你且解释解释 这些地方是怎么回事?” 张姨娘有些心虚,慕玉安的面色也瞬间变得苍白。 怎么回事?府中一向不会去查过往账目,这次怎会…… 想到了什么,他狠狠剐了许知念一眼,定然是这个贱人惹出来的事! 对上慕玉安恶狠狠的表情,许知念面不改色,甚至唇角还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慕玉安气急败坏,却也知道现在不是与她计较的时候,思绪转了转,当即心中有了主意。 张姨娘颤抖着手拿起账本,思索着该如何圆这桩事。 慕玉安径直从她手中拿过账本,跪着靠近国公爷与国公夫人:“祖父祖母,孙儿知错了……” 国公爷看着他,面上瞧不出喜怒:“你何处错了?” “孙儿错在不该从公中挪用银两……祖父祖母,当时孙儿是银钱上紧张,不得已而为之,请您们原谅孙儿,孙儿定会尽快将这个窟窿填上!” “原谅?”老夫人冷哼了一声,“玉安,犯了错便是犯了错,是轻飘飘的一句原谅便可带过的?” 慕玉安面色苍白:“祖母,孙儿当真知错,请祖母责罚。” “你先莫说责罚不责罚之事。”国公爷漠然看着他,“玉安,我且问你,你可是在你院中放下诅咒你四叔之言?还说了国公府世子之位非你不可之厥词?” 第15章 家法 张姨娘闻见国公爷所言,立马浑身汗毛倒立,顿时跪也跪不住了。 “父亲、母亲,玉安不曾说过这番话,定然是有人故意陷害玉安的!玉安打小便崇拜他四叔,又怎会说些诅咒之言?” 国公爷不虞,横眉冷对:“张氏,没问你话。” 他视线扫向张姨娘身旁跪着的慕玉安:“你说,你究竟有没有在星湖院放下这等厥词?” “祖父……孙儿……孙儿……”慕玉安结结巴巴,额角冷汗涔涔。 他哪里记得有没有在院中说过这等话?往日与同僚吃多了酒,在花楼之中倒是说过不少。 若是他酒未清醒之时,胡乱吐出些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国公爷与国公夫人见状越发笃定心中想法,心中不免失望。 这个孙儿样样平庸便罢了,品行竟也如此不端,连挪用公中银两、诅咒长辈等大逆不道之事也信手拈来。 “罢了,你不必再说。”国公爷伸手打断了慕玉安的吞吐之言,“你有野心,这是好事儿,可是玉安,若是野心与自个儿能力不相匹配,那便只能贻笑大方!” “如今你多次行些大逆不道之事,口吐痴心妄想之言,便也只能家法伺候了。” 国公爷此言一出,听菊堂的一众奴仆皆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 一言,慕玉安与张姨娘面色忽青忽白,心中憋了一股子气。 许知念心中畅快不已,差点没压住唇边笑意。 老国公这番话虽说得并非多么难听,却是彻彻底底将慕玉安的面子里子都给揭下,一点情分也未曾讲。 就差直说你能力不够,想要国公府世子之位实属痴心妄想了。 “来人呐,请家法。”国公爷道。 没一会儿,奴仆便将家法请了上来。 慕玉安脱下外衫只留里衣,不情不愿跪上前去,并非他与张姨娘不想替自己求情,而是家法已出,求情者翻倍惩罚。 国公爷从仆从手中接过家法亲自行刑,他冷着脸,显然没留一丝情面,每一鞭都鞭鞭到肉,没一会儿后背便皮开肉绽。 张姨娘不忍直视,侧开了脸。 慕玉安今日本就被淮西揍了一顿,身体一碰便疼,如今又被老国公一顿家法伺候,早已承受不住。 口腔内的嫩肉被咬破,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了出来。 许知念瞧着他这幅惨样只觉痛快,这才只是将将开始而已,前世她所承受的一切痛楚,她定然百倍奉还。 眼见刑罚即将结束,许知念朝着国公爷与国公夫人福了福身:“父亲母亲,儿媳忽然想起替夫君做的膳食还在灶上,便先行告退了…… ” 话虽这般说,她撇向慕玉安后背的目光久久无法收回,眉宇间那抹不忍也久久未曾消散。 老夫人见状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倒不是觉得许知念对慕玉安余情未了,只觉得这孩子是个良善的,总是以德报怨。 这个品质在国公府虽算不得优点,却难能珍贵,心底对许知念大婚之日所说的对慕南砚不离不弃之言已然笃信,心中自然对这个儿媳也越发喜欢。 “既然你还有事儿,便先走吧。”老夫人将账本递给朱嬷嬷,朱嬷嬷又将账本恭敬送到许知念跟前。 “账本你继续收着,切记,若是日后再遇上类似之事,第一时间告诉老身便可,二房所欠公中的银两,改日便会补上,届时你再将账目重做一下。” “是,母亲。” 张姨娘此刻哪里还不明白,今日儿子遭受的无妄之灾皆是拜许知念所赐。 她恨恨瞪着许知念离开的背影,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慕玉安受完家法已然出气多进气少,是被抬着回到星湖院的。 许蔓汐见他这般血肉模糊的模样,当即也顾不得二人有没有龃龉,哭着扑上前去。 张姨娘本就心烦,见她这幅丧气样子怒火兜不住了:“哭哭哭!你这个丧门星便只会哭,自从我儿子娶了你便没有 一天顺心的!” “母亲,玉安哥哥这般与我有何干系?”许蔓汐不是个善茬,又岂会任由张姨娘揉搓扁圆。 见她竟敢顶嘴,张姨娘瞪大了眼:“若不是你这丧门星大婚之日将嫁妆拱手送于沧澜院那个贱人,我儿又怎会银钱紧张,挪用公中银两?” “若是我儿未曾挪用公中银两,今日又怎会被父亲家法伺候?你敢说与你毫无干系?” 张姨娘字字句句都说得信誓旦旦,显然要将假的说成真的。 慕玉安之前挪用的银两,不是一笔小数目。 国公爷与国公夫人发了话,要他们尽快将窟窿填上,这么大一个窟窿,他们那里填得上?便也就打起了许蔓汐嫁妆的主意。 许蔓汐果然被唬住,她皱眉:“玉安哥哥怎会这般糊涂,他若是没有银钱大可问我要,怎至于挪用公中银两?” 张姨娘眼睛转了转,谎话信手拈来:“还不是为了给你凑彩礼,你是知道的,咱们国公府抬了多少彩礼到你们尚书府。” “我儿也是为了给你一个体面,蔓汐,这次你可千万得帮玉安想想法子,父亲要玉安将之前的窟窿都给填上……” 知晓张姨娘是在打自己嫁妆的主意,许蔓汐转移话题:“我能有什么法子……我的嫁妆大部分都分 给了四婶婶,便是想帮也有心无力啊……” “哎!”许蔓汐装模作样又叹了一口气。 提到许知念,张姨娘气得眼中快喷出火来,在屋内暴躁踱步几圈才恶狠狠道:“哼,那贱人,我定然不会要她好过!” “你且看顾好我儿!” 说完,张掌柜风风火火带着丫鬟往大房赶去。 大房夫人林燕清正在品茗。 “夫人,二房张姨娘来了。” 林燕清抬眸,将手中茶盏放下:“她来做什么?” 张姨娘粗鄙,她一向是瞧不上的。 “奴婢不知,可要将她打发了?”丫鬟清影低声询问。 “罢了,让她进来吧,听说今日二房那庶子被父亲动了家法,我倒要瞧瞧她今日来我清风院是打的什么心思。”林燕清又饮了一口茶水,不甚在意。 张姨娘很快被带了进去,林海清热络招呼她坐下:“来,快尝尝我院中的新茶。” “好茶,当真是好茶。” 张姨娘对品茗一事不甚了解,平日只爱些金银珠宝,几口茶水下肚便也只能干巴巴的夸赞两句。 见她那副喝白开水似的喝茶,林燕清眸中划过隐匿的嘲讽。 二人一时无话。 张姨娘道:“大夫人可曾听闻,母亲竟将咱们国公府的账本交予沧澜院那个之事?” 第16章 挑拨 林燕清一下子便知晓了张姨娘今日来清风院的意图,她不动声色:“略有耳闻。” 见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张姨娘心下着急:“那你怎的一点儿也不着急?母亲竟这般草率将账本交由才嫁进国公府的新妇管理。” “急什么?前些日子母亲不也把账本交给你管了吗?”林燕清反问,“管她新妇不新妇,总归她是嫁的南砚,是与咱们一辈的,只要母亲没将账本越过我们交给小辈便好。” 不轻不重刺了张姨娘一句,林燕清又低头品茶。 张姨娘笑容僵住,如今国公府新娶了妻的小辈便也只有慕玉安。 所以,林燕清的意思是这事儿她不想管?但若是账本交到二房许蔓汐手上,她便要插手? 张姨娘理了理笑容,将不满情绪压下,低声道:“大夫人你糊涂,沧澜院那个虽名义上与咱们同辈,可是年岁可与我那儿媳不相上下。” “她年龄这般小,哪里担得管理中馈一事?” 说得口干舌燥,张姨娘又端起一盏茶一饮而尽,面上也露出恰到好处的不满。 “大夫人你应当知晓今日玉安被父亲家法伺候一事,她才管账本几天?便出了这等事儿,从前大夫人你管理账本之时,国公府可是风平浪静的。” “依我看,沧澜院 那个小小年纪却心思颇深,这是在想方设法整些幺蛾子让母亲注意到她呢,大夫人,你且想想,若是母亲被她这些雕虫小技哄得开开心心,日后这国公府中的大小一应事宜通通都交给她了,那你我应当如何自处?当真事事都要向一个黄毛丫头报备?” 瞧了瞧大房夫人的神色,张姨娘手帕掩唇继续道:“我一个妾室,倒也无所谓,只是大夫人你身为长房夫人……” 林燕清眸子眯了眯,固然她知晓张姨娘此举是为了挑拨离间,可她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 沧澜院那位才进国公府几日?便出些幺蛾子,老夫人本就偏爱四房,若是这四房媳妇还深得她心,日后中馈之权长久握在四房手中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样的话,长房颜面何在? 心中有了主意,林燕清面上却没什么反应:“此事皆看母亲了,我们做小辈的,又哪里能对母亲的决定多加置喙?” 张姨娘干笑:“是,大夫人说得是。” “今日我也乏了,便不留你了,改日咱们再叙。”林燕清下了逐客令。 张姨娘只好灰溜溜离开。 清风院重回安静,清影方才将二人的话都听了进去,当即请示:“夫人,可要奴婢前去交代交代?” 林燕清点头:“那便让她出出丑吧。” “是,夫人。” 沧澜院。 许知念带着亦竹回了沧澜院便直奔厨房,灶上的老母鸡已然炖得差不多。 “亦竹,我让你备的中药可备好了?” “备好了,夫人。”亦竹将东西都端了上来,许知念将其一股脑下了下去。 “好了,现下只需再炖煮一个时辰便可,亦竹,你且在这里侯着,晚膳时一起端上桌。” “是夫人。” 许知念欲回房歇歇,却撞上一名丫鬟。 那丫鬟一见她便迎了上来:“四夫人,这是老夫人让奴婢给您送过来,请您趁热享用。” “母亲让你送来的?”许知念皱眉,心中疑窦丛生。 老夫人身旁一直是朱嬷嬷贴身伺候,若是有事也该叫朱嬷嬷来才对,怎会叫一个面生的丫鬟? “是,夫人。” “你抬起头来。” 仔细打量面前的丫鬟一番,许知念觉得十分眼熟,似乎此人是大房那边的…… 将面前的食盒打开,里面赫然搁置着一碗上好的血燕。 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许知念眸光渐渐冷了下来,前世时她虽并未在国公府待过多久,可也知道国公夫人最爱食用血燕,几乎每日一碗。 而大房夫人林燕清为了讨老夫人欢心,主动接揽下血燕的采买与烹制等。 如今这大房的丫鬟将 这血燕送过来,怕是别有用心…… 许知念思绪动了动,如今应当许多人都瞧见了这丫鬟将血燕带到沧澜院,若是自己不收下血燕,怕也会落入别人口中,届时老夫人一查偷吃血燕的罪名便也只会落到自己头上。 她得想想法子将此事解决。 “那便多谢母亲了。”许知念接过食盒,笑意盈盈。 那丫鬟松了口气:“夫人,奴婢便先告退了。” 看着手中的食盒,许知念想了想,又折回了厨房,既然如今她怎样做都是错,那她便将错就错! 临近傍晚,朱嬷嬷来了沧澜院,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夫人,老夫人要您去听菊堂问话。” 大概知晓是什么事情,许知念面色平静,她轻轻点头,提着食盒同朱嬷嬷一同前往老夫人住处。 见她来了,老夫人的神色不甚热络,淡淡道:“老四媳妇,你若是缺少什么可直接同老身说,莫要整日偷偷摸摸,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你可知晓?” 敏锐察觉到老夫人对自己的称呼有了变化,许知念的行为越发恭敬,她行礼后道:“多谢母亲关怀,但是儿媳并不缺少什么东西。” 不待老夫人回答,她提着食盒上前,将食盒中热气腾腾的血燕摆放在老夫人桌面上。 看着桌上的血燕,老夫 人惊讶:“这?” 那送血燕的丫鬟不是说,今日的血燕被知念强行要过去吃了吗? 许知念只当没看到老夫人的神色,淡淡道:“母亲,儿媳曾待字闺中时听人说过,血燕加上虫草、枸杞、红枣等物一同炖煮喝了不仅于身体大有裨益,并且有美容养颜之功效,所以在得知母亲每日有食用血燕的习惯后,便自作主张将血燕拿到了沧澜院……请母亲责罚……” 听菊堂陷入沉默,老夫人知晓自己误会了许知念,心下有些愧疚。 片刻后她才夸赞道:“好孩子,你有心了。” 许知念颔首:“母亲,这都是儿媳应当做的。” “母亲快尝尝味道可还喜欢,若是喜欢的话,儿媳日后便日日替母亲做。” 老夫人点头,舀起一勺血燕品尝:“甚好,今日的血燕无一丝腥味,你在其中添加的那些药材更使这碗血燕增加了别样风味。” “此乃老身喝过的血燕中,味道最佳的一碗。” 许知念莞尔一笑:“母亲喜欢就好。” 因着先前误会了她,老夫人心中颇为愧疚,她对着朱嬷嬷道:“知念实在有孝心,朱嬷嬷,你且去将老身妆匣内那支皇后亲赏的步摇拿来。” 从朱嬷嬷手中接过步摇,老夫人靠近许知念,亲手将步摇插在她的鬓间。 第17章 回门 许知念受宠若惊,赶忙要将步摇取下:“母亲,此乃皇后娘娘亲赏,十分贵重,儿媳哪里受得?” “老身说你受得便受得,戴着。”老夫人态度强硬,许知念见状只好顺从收下,“儿媳多谢母亲。” 老夫人笑了笑:“不必如此客气,日后多做两碗血燕给老身吃便好。” “母亲放心,儿媳会的。” 许知念低垂下头,心中松了一口气,知晓今天这事算是过了。 不消片刻,老夫人将皇后亲赐的步摇给了四房夫人的消息便在国公府中不胫而走,一众下人也大约知晓了沧澜院那位有多得国公夫人的重视,特别是沧澜院的下人,再也不敢轻视许知念。 夜间,等慕南砚从书房中出来时,星子已然悄然爬上夜幕。 “你忙完了?快来用膳。”许知念吩咐人将一直温着的饭菜端上桌,尤其将那道老母鸡药膳往慕南砚面前推了推。 鼻尖嗅到淡淡药香味,慕南砚视线落到了药膳上:“这鸡汤看起来倒是炖得颇为软烂。” “嗯,快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在许知念殷切期待的目光中,慕南砚舀了一小碗鸡汤兀自品尝起来,不得不说味道确实极佳。 他衷心赞叹:“鸡汤很鲜美,你的手艺很好。” “你喜欢便好。” 将一碗鸡汤 喝完,慕南砚才放下碗:“明日便是回门之日,我已然向圣上告假,你可还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 许知念讷讷摇头:“没有……其实若是你有事儿,不能陪我回门也是无碍的。” 慕南砚闻言但笑不语,片刻后才道:“吃饭吧。” 翌日。 两对新人同时回尚书府,虽然慕玉安才受了家法,可国公爷找了顶好的大夫替他治疗,因此下床行走倒也无碍。 许知念与许蔓汐的马车几乎同时到达尚书府,尚书与尚书夫人早早便候在门口,待看清许蔓汐所在的位置后,二人笑着迎了上去。 莫鸢亲昵挽住女儿的手,言笑晏晏:“汐儿,这两日过得可好?可想死为娘了。” 许蔓汐红着脸点头:“娘亲放心,女儿过得极好,玉安哥哥待女儿也极为体贴。” 尚书许文杰见夫人接到了亲生女儿,便凑到了慕南砚与慕玉安跟前交谈起来。 许知念被孤零零落在了最后面,她瞧着走在前方的众人,眸中无悲亦无喜。 注意到身边人迟迟未曾跟上来,慕南砚往身后看了看,当看到许知念稍显落寞的神情时,他怔住,当即便拒绝了许文杰热情的邀请,只礼貌道:“岳丈大人先进去吧,我想等等念儿,她一人走在后方难免孤单。” 许文杰闻言笑容僵 在了脸上,这才注意到后方的养女。 不悦撇了许知念一眼,他笑着道:“她自小便在尚书府长大,不会认不得路,慕大人,咱们还是先进去品茗闲谈吧。” “不必。”慕南砚坚定摇头,干脆无视许文杰直接折返走到许知念身旁。 头顶忽然落下一片阴影,许知念抬头,正好撞进慕南砚深邃的眸中。 她讶异:“你不是进去了吗?” “没有,我在等你。” 慕南砚负手而立,面容淡淡,声线亦然淡淡,可许知念听着却莫名觉得眼热。 她赶忙低下头掩藏情绪。 许文杰将二人互动尽收眼底,见慕南砚竟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留,面色不太好,可碍于对方身份丝毫不敢发作。 莫鸢见状赶忙拉着许蔓汐也折了回去,她笑着抓起许知念的手:“知念,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了也一声不吭,我还到处找你呢!” 许知念挑眉:“母亲,今日乃回门之日,蔓汐既然回来了,我自然也会回来。” “那你也该吱一声,你不说话,谁知道你回来了?”见她竟然顶嘴,莫鸢不悦。 许蔓汐嘲笑道:“母亲,您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格,她一向如此呢,做出这幅样子搞得像咱们欺负了她似的。” 慕南砚冷冷看了许蔓汐一眼:“你便是这般同你四婶 婶说话的?” “我……”许蔓汐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一时之间有些结巴。 莫鸢见状赶忙笑着打起了圆场:“慕大人你千万别误会了,她们两姐妹在家中时经常这般的,并非有其他意思。” “但愿如此。”慕南砚神色仍旧冷冷的,不顾一旁的莫鸢母女二人,径直拉着许知念往尚书府内走。 到了午间,莫鸢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菜。 许蔓汐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兴奋地抱住莫鸢:“啊,母亲,您对女儿太好了,全是女儿爱吃的菜呢!” 莫鸢宠溺一笑:“说什么胡话呢?你是我的宝贝女儿,不对你好对谁好?” “那是,毕竟我是母亲亲生的。”许蔓汐得意洋洋看向许知念。 后者满脸淡然。 慕南砚坐上桌便将菜肴瞧了个遍,竟然发现一大桌子菜里,竟没有一个菜是许知念能吃的。 纵然二人成婚不过短短数日,可他心思敏锐,从这几日二人的相处之中,他已然看出许知念不能吃辣。 可桌上的菜肴几乎道道重辣,好不容易有一两道清蒸的菜肴,也放在许知念够不着的地方。 莫鸢笑着夹了一筷子辣子鸡丁放进许知念碗中:“念儿,快尝尝这道菜,我记得你最喜欢吃了。” “是吗?”许知念不欲继续忍耐,她抬眸直视 养了自己十多载的养母,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笑意,“母亲,您忘了吗?我是不吃辣的,最爱吃辣的是许蔓汐,您的亲生女儿许蔓汐!” 莫鸢面色变了,她没想到曾经逆来顺受的养女竟会当众顶撞她,她当然知晓她不吃辣,本来也是在慕南砚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许知念将碗中的辣子鸡丁直接夹出丢在桌面上,嘲讽出声:“呵,看看这一桌菜,真是丰盛啊!可惜数十个菜竟没有一个是我能吃的!” 许文杰将筷子重重搁置在桌上,厉声呵斥:“能吃便吃,不能吃便走!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吗?还在这儿挑三拣四!” 许知念不甘示弱回瞪:“不吃便不吃,父亲以为我很稀罕吃这一桌碰也碰不得的菜?” 说完,她将碗筷摔到了地上,冷着脸起身离开。 许文杰与莫鸢赶忙看了眼慕南砚的神色,见对方面上仍旧淡淡的,二人才双双松了口气。 莫鸢叹气:“哎,慕大人让你见笑了,念儿打小便是这般难以管教,稍有不如意便打砸东西,一点儿也未将女子的柔顺学到……方才她说的不吃辣也是骗人的……看她这般撒谎成性的模样,我与她父亲也是无可奈何啊……” 慕南砚点头:“岳母大人说得极对,不过依我看来,撒谎成性的怕是另有其人吧?” 第18章 人食五谷 莫鸢与许文杰闻言双双变了脸色。 原本他们特意安排的这一桌子菜便是为了故意激怒许知念,挫挫她锐气的同时,也好在慕南砚跟前诋毁她。 许蔓汐今日回门私下里给莫鸢说了,如今国公府的老夫人对许知念颇为满意,还将账本等都交给了她,就连慕南砚对她也是十分体贴。 他们那里能见得养女过得这般好,本来他们送许知念一同嫁入国公府便是为了给亲生女儿铺路,谁料她竟然转头便嫁给了慕南砚! 莫鸢嘴唇颤了颤,片刻后才道:“瞧慕大人说的……我们……” “尚书夫人的意思是,我说错了?”慕南砚不悦抬眸,干脆岳母也不叫了,淡淡看向莫鸢。 不待许文杰夫妇回答,他亦然站起身,原本清润的嗓音似淬了冰渣一般:“既然尚书大人与尚书夫人不欢迎我与内子,那我们便不再此讨嫌。” 内子二字,他加重了语调。 “不过,临走之时,我还是要问问尚书、尚书夫人,究竟爱吃辣的是何人?撒谎成性的又是何人?” 视线在面色各异的四人面上划过,他又冷声反问道:“究竟是尚书府欺吾之妻非亲生无依无靠,还是她性格古怪辜负了尚书府的拳拳爱护之情?” “慕大人,都是一家人……” 许文杰见状知晓慕南砚动了怒,他笑着扯住他的衣袖打圆场,“说什么欺负不欺负的,知念与汐儿都是我们尚书府的宝贝,在我与她娘眼中,二人都是一样的。” 慕南砚并不吃这一套,从今日短短半日相处,他已然知晓许知念从前在尚书府中过得是怎样寄人篱下的日子。 “尚书大人,我有眼睛,会自个儿看。”他面无表情拽回回被许文杰扯住的衣袖,“人言可畏,今日,若是尚书夫人不将话说清,那我明日便不得不奏请圣上严查尚书大人是否有苛待养女的现象,亲自替吾妻讨回公道了。” 许文杰面色难看到了极致,他没想到平日性子沉稳的慕南砚今日竟如此难缠,若真让他去圣上面前参自己一本,于他的仕途妨碍极大。 他满面怒容瞪着莫鸢:“你这无知妇人,知念这才出嫁几日,你便昏了头了,连她吃不吃辣都不记得了吗?!” “老爷莫气,都是我这两日身子不适记岔了,我这便去和知念解释解释,让厨房重新做些菜来。” 说着,莫鸢站起身,刚欲离开却被许蔓汐抓住手,她极为不高兴:“母亲,那儿不是有清淡的菜吗?让四婶婶吃那个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去重做?” “你给我闭嘴!”许文杰啪的 一声将筷子重重摔下,“你与知念向来和睦,怎的今日也不晓得提醒一下你母亲?你母亲身子不适脑子不清醒,你也是吗?!” “呵呵。” 看着面前狗咬狗的一幕,不知何时折返回来的许知念轻笑出声。 慕南砚回头,见到她便径直走到她身侧站定:“尚书夫人准备让小厨房做些清淡吃食,你可有想吃的?” 许知念缓缓摇头:“我还是比较想念沧澜院的吃食。” “好,那我们便回去。”慕南砚笑了,不顾屋内其余四人神色,他直接握住她的手朝着尚书府大门而去。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颠簸感袭来,许知念才回过神。 她挑开轿帘查看,却发现这条路并非是回国公府的,已然远离京城往郊外而去。 “咦,我们这是去哪儿?” 慕南砚闭目假寐:“到了你便知晓了。” 许知念放下轿帘不再说话,她虽不知他葫芦中卖的什么药,却也对他极为放心。 “吁!” 马车停下,慕南砚率先下马车。 在许知念下马车时,他伸出大掌去扶:“小心些,此处地势不平。” “嗯。”许知念点头,红着脸搭上他微凉的掌心,借力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一下马车,她顿时被眼前的景色迷住,赞叹声脱口而 出:“好美!” 一望无垠的平原上绿油油的,无数五颜六色的鲜花争奇斗艳绽放,平原的尽头有潺潺小溪与连绵的高山,山水相连,安谧而宁静。 许知念往前小跑了两步,嗅着清新空气,她没忍住转了两圈:“此处世外桃源,你如何得知?” “我也是心情不好之时偶然发现的。”慕南砚见她喜欢,笑容加深,踱步上前与她并肩而立。 听闻他亦然会心情不好,许知念张大了嘴巴:“在国公府,父亲与母亲对你格外重视,在朝中皇上亦视你为肱股之臣……你难道是因为身体原因而……”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赶忙闭嘴。 慕南砚对此不甚在意,对她所说,他没有否认亦没有承认,只淡淡道:“人食五谷烟火气,焉能没有七情六欲?” 许知念点头,她看向身侧面容稍显苍白的慕南砚,觉得他真实了许多。 “今日……谢谢你……其实我平日不是这样的,我亦不会撒谎成性……”找到莫鸢所诋毁她之言,许知念心中闷闷的,许是不想让他误会自己的秉性,竟破天荒开口解释一二。 慕南砚闻言摇头笑了,露出一排整洁白皙的牙齿:“这个我自然知晓,莫非在你眼中,我竟是没长眼睛,只会听信他人一面之词 的人?” “况且,你乃我的妻子,俗话说千年修得共枕眠,不相信你我又该信谁?” 被他含着笑意的眼眸注视,许知念局促低下头,她不自在地搅动着衣带,轻轻嗯了一声。 二人陷入沉默,只静静欣赏面前的美景。 待二人回府之时,天色已晚。 沧澜院中的下人已然将晚膳备好,待二人回了院中便将饭菜端上。 经过今日的散心,许知念心中那股子难受劲儿已然消失无踪,想到今日在尚书府时,慕南砚那般维护自己,她心中盛满了浓浓的感激,总想为他做些什么。 用膳时,她欲言又止地咬着筷子,目光不住在慕南砚单薄的身躯上流连,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乃至于无法忽视,慕南砚放下碗筷无奈道:“有何话直说便是。” “你的身体如今感觉如何?” “尚可。” “那便好。”许知念在心中组织语言,片刻后才鼓足勇气道,“我之前待字闺中时曾听闻一土方子,或许能帮助你调理身体,可要试试?” “是何土方子?”慕南砚反问,不自觉将朝中应付朝臣的尖锐气场流露了出来,“你从前养在尚书府深闺之中,何处得来的土方子?” 见此,许知念愣住,成婚数日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第19章 旖旎心思 或许,慕南砚本就是这般性子,这段时日也是照顾自己才会小意温柔。 想来也是,他在那般吃人的朝堂中尚且游刃有余,本性又怎会真的温润? 注意到了对面人眸中的无措情绪,慕南砚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度,他随即便收敛了情绪,又恢复成往日温润如玉的模样。 想到前两日许知念替自己做的药膳,以及淮西找来大夫查验的结果,他想了数秒便温和道:“可,只要你觉得那土方子能行,我便可一试。” 方才那个锋芒毕露的慕南砚仿若是自己的错觉,许知念眨了眨眼回过神,不论他究竟是何样的人,总归他善待自己。 今日亦是,总归他答应了便好。 许知念:“你放心,是可靠的,既你答应了,那今夜我便开始替你调养可好?早些开始效果也越好。” “可。” 晚膳过后,许知念带着亦竹去库房找了不少制作药浴的药材,待药浴水温晾到适宜的温度她才让亦竹去请慕南砚。 慕南砚瞧见雾气腾腾的一大桶药浴时,面露诧异:“你说的土方子,竟是药浴?” 他本以为是什么涂涂抹抹的药方,没想到竟然是药浴。 “是。”许知念点头,“趁着水温合适,我替你宽衣吧。” 说着,她上前想动手去解 他的外衫,慕南砚赶忙后退一步捉住她的手。 耳尖升起一抹红晕,他淡声道:“我自己来便可。” “好,那我背过身,等你好了再叫我。”许知念红着脸转身,有些懊恼,她方才忘了慕南砚不喜人触碰一事。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片刻后,慕南砚温润嗓音响起:“我好了。” 许知念心中默念了几遍非礼勿视,才转过身,她尽量不去看他裸露在外之处。 “那个,这个土方子需要辅以穴位,免不了会有肢体触碰,你且忍忍……” “无碍。” 脑海中将前世药王谷谷主所教她的医术整理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她才依次按下百会、迎香、劳宫、合谷、内关等穴位。 想到接下来所需按摩的穴位位置较为敏感,许知念顿时有些难以启齿。 察觉到身后人没了动作,慕南砚唤了一声:“许知念?” “嗯,我在。” “可是已经按摩完了?” “还没有。”她小声道,“接下来我需按摩你腹部位置的神厥、气海、曲骨三个穴位……” “没事,你且按吧。” 慕南砚面色淡然,虽他不喜旁人触碰,可由于他打小便带着胎毒出生,这些年也没少寻医问药,因此肢体触碰亦是少不了的,此刻在他眼中许知念也与 旁的大夫别无二致。 得到准许,许知念便也不在墨迹,赤红着脸径直将手伸入木桶内找穴位。 腹部对比其他地方到底较为敏感,当她按摩第一个穴位之时,慕南砚闷哼出声,她以为是自己力道重了改为轻揉:“如今可好些了?这个力道是否合适?” 心口传来阵阵酥麻感,这个感觉十分陌生。 慕南砚深吸几口气才将异样情绪压下:“按照之前的力度便可。” 他的嗓音不知为何带上了些许颤意。 以为慕南砚是难受得声音都颤抖了,许知念没了方才得旖旎心思,正色道:“好,我尽快按摩完,” 药浴流程十分繁复,等许知念按摩完已然子时,二人草草收拾入睡, 翌日起床之时,慕南砚竟觉得身体相较往日轻松了些许,看了眼身侧酣睡的许知念,怀疑再次爬上心间。 洗漱后,慕南砚来了书房:“淮西,你去将从前我常看的那几名大夫请来瞧瞧。” 淮西闻言有些慌乱:“四爷,您可是身体又不适?” “没有,你且去叫大夫。”想了想,慕南砚又道,“记住,隐蔽些。” 那几名大夫都是国公爷专门请来替慕南砚调理身体的,因此脚程极快,没一会儿便都到了。 由大夫依次把完脉后,他才沉声问道: “诸位大夫,我的身体如何?” 大夫们商议片刻后才回了话:“四爷可是最近从哪位神医处诊治过?方才我们把脉发现,您的身体相较之前稍有好转,只是若要彻底解决身体的羸弱还是得治本,得将您体内的胎毒去除……” 慕南砚闻言负手在屋内踱步,对于这几名医术高超的太医竟将许知念称为神医而诧异。 虽大夫说并不能根治,可能使他身体有所好转已然难得,毕竟之前许多大夫来瞧过,也拿他的身子没有办法。 送走众大夫,慕南砚坐在桌前沉吟,如今他对许知念的医术颇为信任,可也颇为怀疑。 她从前乃是一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女子,何处能习得医术? 难道是尚书府替她请的师傅? 这个想法被他推翻,从昨日尚书府对她的态度来看,能让她安然长大已然是十分不易,更遑论请人教习她医术了。 “淮西。” “四爷,小的在。” “你且去秘密调查一番,看夫人从前是否接触过医术。” “是,四爷。” 星湖院。 眼见距离国公爷、国公夫人规定的归还之前挪用的那笔银两的日子越来越近,慕玉安与张姨娘急得团团转。 张姨娘淬了一口唾沫埋怨:“你看你娶了个什么媳妇?眼见我们母子大 难临头,她竟然将嫁妆握在手中,一个子儿也不肯出!” “她不愿出,咱们想办法让她出便是了,不然这么大一笔银子我们从何处拿来填窟窿?”慕玉安眯着眼神情阴郁,眸中的算计都浓郁得快要溢出来。 “我看你就是说得轻巧。”张姨娘撇嘴,“之前你昏迷之时我便同她说过了,结果她说什么?她说她也没办法,还将四房那个扯到里头,你说,这不是显然不愿意替咱们填补窟窿吗?也不晓得你这娶的是个什么铁石心肠的媳妇。” “您的意思是,她不愿填补账本的窟窿?” “可不是吗!未必我还会胡说不成?”张姨娘白了他一眼。 慕玉安勾唇一笑:“姨娘,看来您真是糊涂了,怎的这般直接便说了?填补窟窿她自然是不愿意,那是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可若是换种其他说法呢?” “还有,您且记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张姨娘闻言秒懂,眼睛一亮:“还是我儿聪慧……” …… 淮西很快便将暗线调查到的消息带了回来,慕南砚将手中薄薄的两页纸张看了又看,无数次确认许知念从前确实未曾接触过医术。 心中疑虑越发深厚,所以,未曾习过医术的她究竟是为何能治疗得了他身上旁的大夫所不能治的? 第20章 嫁妆 看了眼窗外天色,他淡声询问:“淮西,什么时辰了。” “回四爷,快午时了,夫人应当已经备好午膳,您可要现在过去?” 慕南砚点头,将纸张压到最下方:“去用膳吧。” 还是头一次在白日与慕南砚一同用膳,许知念稍稍有些不适应。 察觉到她的局促,慕南砚道:“不必拘谨。” 见对方慢慢放松下来,他才状若无意般继续道:“你替我用的那个土方子效果极好,我有一同僚,近日头痛难忍,你可有法子能治?” 许知念眸光闪了闪,他这是怀疑自己了? 知晓慕南砚此人做事详尽,他若是怀疑自己定然已将自己查了个底朝天,如今这番话乃是试探。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她笑了笑半真半假道:“这我哪里知晓,我并未系统学习过医术,从前在闺中之时也不过是托亦竹的福,对民间的有些土方子知晓了个皮毛罢了。” “亦竹?”慕南砚皱眉,清冷视线扫向亦竹,“你会医术?” 亦竹赶忙跪下,心中思衬着如何圆自家主子的话:“回四爷,奴婢不会医术,奴婢从前在尚书府时交好的小姐妹众多,她们中有从各个偏僻地方来到尚书府的,自然所知晓的土方子也多。” “夫人闺中时若是无聊了,便会让奴 婢去搜寻各种土方解闷。” 许知念:“正是亦竹说的这般,长此以往便也就知晓了一些,能治疗你的病症,实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原是如此。”慕南砚并未全信,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了。 想了想,他又问道:“依你从前习读的土方子来看,我的病症为何?” “我说得不一定准确,若是说错了你可别怪我。” “无碍。” 脑海中将自己所知晓的信息捋了一遍,许知念才开了口:“依我看来,你应当是体内中了什么毒素,你的身体羸弱之症应当也是因毒素而导致……” 闻言,慕南砚点头,他身体不好一事虽满京皆知,却也只道是先天不足,从未对外提及过他中了胎毒一事,因此心中对方才她所说之言信了七七八八。 二人不再说话,静静用膳。 星湖院。 看着面前一匣子的珠宝首饰,许曼汐捂唇,有些不可置信:“这些都是给我的?” 张姨娘笑得慈祥:“可不是吗,东西都放你面前了,还会骗你不成。” 许蔓汐心中高兴不已,将匣子中的珠宝拿起来瞧了又瞧,样样都爱不释手。 “姨娘,您对我真好!” 张姨娘见她这幅模样,心中分外鄙夷,说什么尚书府嫡千金,还不是 乡野之中长大?瞧她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哟! 心中想法自然不可能表现出来,张姨娘拉过许蔓汐的手轻拍:“你这傻孩子,我就玉安一个儿子,亦然只有你一个儿媳,不对你好又该对谁好?” “姨娘,之前是我误会您了……您真是世上最好的婆母!”许蔓汐面上感动得不行,心中却满是小九九。 张姨娘的性格她大概还是知道一些的,忽然这么大方实在诡异…… 想了想,许蔓汐试探道:“姨娘,您今日可是有什么门路赚了银钱?” “没有,哪有什么门路。”张姨娘赶忙否认,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见状,许蔓汐越发笃定了心中所想,之前嫁妆分了一大部分给许知念那贱人,她肉痛至今。 若是能从其他地方赚些银两,那她在这国公府的底气便也足了些。 眼眸流转,许蔓汐笑着握紧张姨娘的手:“姨娘,你我母女二人不必如此见外,您若是有什么发财的路子,不若告诉我可好?” 张姨娘还是摇头否认。 许蔓汐面色冷了些,甩开张姨娘的手故作伤心:“姨娘方才还说什么只有我一个儿媳,我看着姨娘也不过说了哄哄我罢了。” “看吧,如今姨娘有发财的路子竟也不舍的分享,真是令我好生伤心……” “好好好,真是说不过你,不过先说好,你可不准透露给旁人。” “那是自然,姨娘放心。” 张姨娘将许蔓汐的手重新拉了回来,她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了,才神神秘秘凑到许蔓汐耳边低声道:“我近日招募到一个特别有经商头脑的人才,我的嫁妆铺子原本是没什么生意的,结果经过那人鬼斧神工,现在竟然每日都日进斗金!” “我给你的那些珠宝啊,也是靠他帮我赚了银子才买的。” “日进斗金?”许蔓汐闻言眸子瞬间变亮,“姨娘,您可否将他推荐给我?” “那不行。”张姨娘甩开她的手,“那可是我的招财童子,给了你我的铺子生意可如何是好?” 许蔓汐失望:“姨娘,您又不差银子,不若就成全我吧……” “不行。”张姨娘还是一口回绝,片刻后她又改口道,“不过,若是你信任我,愿意将铺子交给我替你打理的话,我倒是能让他帮你管管。” 听到要将嫁妆交给她,许蔓汐犹豫。 张姨娘见状摆手:“不愿意?那便算了吧,反正他替我管理那些铺子已然吃力,再给他增加铺子估计他也不会乐意。” 说完,她转身便走。 许蔓汐眼见张姨娘越走越远,她咬咬牙道:“姨娘稍等,我这便 去将嫁妆都拿出来。” 不消片刻,她的嫁妆便悉数交到了张姨娘手中。 张姨娘努力压制嘴角压都压不住的笑容,语重心长:“你等着啊,要不了多久便会盈利,到时候保你赚得盆满钵满!” 转身,她嘴角露出得逞笑意。 许蔓汐也听得心花怒放,她哼着小曲儿进屋,吩咐丫鬟贝儿将张姨娘方才拿过来的首饰在头上一一试戴。 “咦,少夫人,这支钗子怎么这样?” 贝儿将一只珠钗递到许蔓汐面前,只见原本的金钗表皮翘了起来,露出里面的灰褐色。 许蔓汐眼眸睁大,赶忙抢过珠钗细细打量,将金色外皮撕掉后,里面竟是一支铁钗! 她如坠冰窖,赶忙将所有珠宝首饰都倒出来一一仔细打量:“铁的!都是铁的!” “哗啦啦!”所有珠宝都被她打翻在地,美艳的面容变得扭曲,长长的指甲盖几乎掐破她的掌心,“那个老虔婆,竟敢骗我!” 反应过来,许蔓汐当即便追出去,想把嫁妆要回来,可外边又哪里还有张姨娘的身影。 “啊!啊!贱人,都是贱人!”许蔓汐崩溃尖叫,在院中毫无形象地甩手跺脚。 贝儿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她小心翼翼道:“少夫人,您与四夫人乃是姐妹,不若去找四夫人帮帮忙吧?” 第21章 求助 “找她?” “是的,少夫人,四夫人如今在府中正得老夫人喜欢,若是她去替您开口讨要回嫁妆,张姨娘定会给几分薄面。” 许蔓汐情绪稳定下来,她低垂着眼睑思量贝儿此话的可行度。 倘若许知念开了口,张姨娘定会将嫁妆还给自己,可是这样一来,她便是要向那贱人示弱低头…… 贝儿瞧出主子的纠结,低声道:“少夫人,左不过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要将银钱握在手中才有底气……” “对,你说得对!”许蔓汐想通了,不就是示弱吗?那可是她的强项。 虽然如今许知念那贱人仿佛聪明了不少,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从前她在尚书府时能将她拿捏,如今在国公府自然也行! 许蔓汐笑着理了理自己的鬓发:“贝儿,将方才张姨娘送过来的上好珠钗挑几只带上,咱们去沧澜院瞧瞧四婶婶。” “是,少夫人。” 沧澜院。 许知念正看着今日的账本,亦竹快步走了进来:“夫人,星湖院来人了。” “星湖院?” 她抬头,将账本收了起来:“是许蔓汐还是张姨娘?” “夫人,是许蔓汐……” 闻言,许知念勾唇一笑:“她向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也不知今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来找 我。” 亦竹:“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便是了,夫人,可要奴婢将她打发了?” 许知念摇头:“罢了,让她进来吧,我这整日也怪无聊的,看看她唱大戏也挺好。” 亦竹偷笑,没一会儿便将人带到主子跟前。 甫一见到穿着华贵,端庄大方的许知念,她眸中闪过浓浓的嫉妒,长长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凭什么这个冒牌货在国公府便能过得这般好,而自己却连嫁妆都被无良婆母哄骗去? 想到自己今日来找她的目的,许蔓汐咬牙将情绪压下去,柔柔行了一礼:“四婶婶。” 许知念挑眉,今日她竟这般知礼? 清了清嗓子,她缓声道:“玉安媳妇,今日你来找四婶婶可是有何要事?” 许蔓汐袖下的手再次握紧,恨得咬牙切齿,这贱人竟这般顺杆子往上爬。 深吸两口气,她道:“四婶婶,我只是想着咱们许久未见了,所以今日才带着礼物来看看你。” 说完,她看了贝儿一眼,贝儿当即便将精美的木匣递到亦竹手中。 亦竹将妆匣打开,许知念只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那钗子一看便是劣质品,实在难以入眼。 也不知这许蔓汐今日是想拿劣质首饰羞辱自己还是怎样?到底是乡野长大的,能有什么 见识?也就只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罢了。 轻抿了一口茶水,她淡淡道:“玉安媳妇有心了,心意我收了,东西你自个儿收回去吧。” “今日我还有事要忙,便不留你了。” 亦竹将木匣合上,直接递给贝儿。 见许知念下了逐客令,许蔓汐慌了:“姐姐,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姐姐?玉安媳妇可是叫错了?” 许蔓汐不理她所说,捧着手帕梨花带雨啜泣起来:“姐姐,张姨娘她欺人太甚!她竟然将我的嫁妆全部拿走了,你可否帮帮我?” 看着面前人熟悉的做作样子,许知念一阵恍惚。 前世,她便是次次被她这般模样所惑,因着她一句句看似赤诚的姐姐,而对她一再包容,乃至最后死得那般凄惨。 回过神来,许知念淡淡看着许蔓汐,待她抽噎声稍小了些,她才道:“玉安媳妇,此事你应当与慕玉安商量才对,你告诉四婶婶我,也是无用的。” “百善孝为先,张姨娘是你的婆母,不就是区区嫁妆吗?她要便给她罢,总归也算尽孝了不是?” 许蔓汐止住哭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什么叫区区嫁妆?若是姐姐这般大方,不若将你的嫁妆给我可好?” “我要的也不多,便将当初 分嫁妆时,姐姐多拿去的那些便可。” 许知念冷笑:“玉安媳妇要的确实不多。” 许蔓汐闻言以为有戏,顿时喜上眉梢:“四婶婶说笑了,我们做小辈的,自然不能贪心。” 许知念唇边笑意消失,大婚当日,那些她多拿的嫁妆可是所有嫁妆铺子里生意最红火的,许蔓汐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若是前世,她或许当真便会就此心软松口,可惜她不是前世那个许知念了,所以,许蔓汐的如意算盘是注定要落空! 见她不说话,许蔓汐试探道:“四婶婶让亦竹得空时将地契带到星湖院便是,今日我便不打扰四婶婶了。” 许知念冷冷一笑:“玉安媳妇说什么痴话呢?我何时答应了要将嫁妆分与你?” “你!”许蔓汐呆在原地。“方才你不是说了我不贪心,意思不就是同意了我说的吗?” 不欲再与她过多纠缠,许知念皱眉不耐摆手:“亦竹,快将少夫人请出去,对了,去库房挑一对好些的枕头一起给她带回星湖院,让她睡得好点,免得每天都做美梦。” 许蔓汐气得牙痒痒,想开口怒骂,却被亦竹找人给轰出了沧澜院。 与她一同被扔出沧澜院的,还有一对破破烂烂的枕头。 “啊!贱人!你不得好死!” 许蔓汐气疯了,原地尖叫。 贝儿看了眼四周人来人往的奴仆,轻轻扯了扯主子的衣袖提醒:“少夫人,此处人多眼杂,若是传到老夫人耳中,怕是对咱们星湖院不利……” 许蔓汐闻言瞬间清醒过来,阴沉着脸离开。 星湖院。 慕玉安知晓了张姨娘已然从许蔓汐手中拿到了嫁妆,心情颇高。 因此,当看到一脸怒容回了院子的许蔓汐时,他摆着张笑脸迎了上去:“蔓汐,谁惹你生气了?” “还不是许知念那个贱人!今日我去找她要回之前她多拿的嫁妆铺子,你知道她怎么说吗?她竟然将我丢出了沧澜院,还羞辱我白日做梦!” 许蔓汐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又蹭蹭往上冒,对着慕玉安一阵输出。 听见嫁妆,慕玉安眼眸转了转,笑容越发灿烂。 他揽过许知念的肩膀轻声安慰:“害,多大点事儿,好了蔓汐,为了她生气不值当。” “玉安哥哥,这哪里是小事儿?你可知那几间铺子平日生意有多红火?” 许蔓汐委屈不已,捂脸哭了起来。 慕玉安轻吻她面上的泪珠,又是一阵轻言细语的安慰,待她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他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蔓汐,我倒是有一个法子,能毁了许知念,你可要听听?” 第22章 谋划 听到慕玉安有法子,许蔓汐当即止了哭泣,抬起一双水蒙蒙的眼睛直直看着他。 “玉安哥哥所言当真?” “自然,我何时骗过你?” 慕玉安笑着凑近她的耳边,悄声道:“既然她想把嫁妆牢牢握在手中,那咱们成全她便是。” “玉安哥哥,这怎么可以?”许蔓汐不高兴地嘟起了嘴,惹得他又是一阵安抚。 “蔓汐莫急,你别忘了,嫁妆中可不止有铺子,还有庄子之类的,咱们可以买通庄子上的人制造麻烦,逼许知念不得不出城去解决……” “到时候,咱们提前安排好人埋伏在路上,只待她一过去便将她掳走…… “嘿嘿……到时候她一个女子被一群男子掳走,会遭遇些什么还用说吗?”慕玉安阴狠一笑。 越听到后面,许蔓汐的眼眸便越亮,慕玉安语毕之时,她没忍住鼓起了掌。 “玉安哥哥果然聪慧,若是这般的话,我又何愁不能将嫁妆拿回来?” 仿佛已经瞧见许知念凄惨的下场,她捂唇娇笑起来。 慕玉安骄傲昂首:“那是自然,女子的名节可是极为重要的,届时就算她面皮厚,不上吊自尽,怕是我那四叔也不会要她。” “等她被休弃回了尚书府,那还不是任由我们处置?” “玉安哥哥说得极是。” 许蔓汐 :“贝儿,可听见我们方才说的?” 贝儿并未因听到主人的谋划而感到惊慌,反而淡定至极:“回少夫人,奴婢听到了。” 扫了她一眼,许蔓汐从怀中掏出银子递给她:“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办吧,切记小心些,若是此事办成了我重重有赏!” “是,少夫人。” 贝儿离去,二人抱在一处耳鬓厮磨。 许蔓汐看了眼身旁的慕玉安,犹豫着要不要把张姨娘将自己嫁妆拿走一事与他说。 思虑片刻后,她一咬牙决定暂时不说。 若是这次行事能够成功,许知念手中的嫁妆便都归自己所有了,张姨娘拿去的那些嫁妆,后续慢慢拿回来也行! 翌日。 许知念给老夫人请过安后便径直回了沧澜院。 她本欲去厨房替慕南砚做药膳,亦竹却慌慌张张从外回来。 “亦竹,何事如此慌张?” “回夫人,方才城南外边的庄子来人禀报,说昨夜庄子内发生了动乱,如今整个庄子的工人都罢工了!” “什么?!”许知念吃惊不已,城南外边的那个庄子是所有庄子中收成最高的,若是那个庄子的工人罢工的话,损失极大。 况且铺子那边应当已经将即将收割的农作物售卖了出去,若是不及时交货的话,还会面临赔偿问题。 亦竹自然知晓城 南外那庄子的重要性,忙询问道:“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可要奴婢回尚书府寻求帮助?” “去找他们有什么用?”许知念摇头,她踱步至门前看了看天色,“今日应当不会下雨,这样,亦竹你现在立马去找匹脚程快的马车,咱们现在赶去城南庄子,快些将事情解决了回国公府。” “那可要知会四爷一声?” 许知念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本就身子不好,如今又政务繁忙,这些小事还是莫要叨扰他了,你就按照我说的办就行。” “是,夫人。” 亦竹手脚麻利,很快便将马车找了来,为了保证安全她还格外雇佣了两名身强力壮的马夫。 许知念换下精致服饰,改穿丫鬟的衣服,又以纱巾覆面,将姣好面容遮挡其中。 女子上路,小心些总是好的。 确定没有其余纰漏后,她才带着亦竹坐上马车匆匆往城南外赶去。 贝儿躲在国公府门前的石狮子后面,见许知念的马车走远了,她才回了星湖院复命。 “当真看到那贱人往城南方向去了?” “是,奴婢亲眼所见。” “哈哈哈!”许蔓汐开怀大笑,“这下,我看你该如何逃脱?!” 慕南砚下朝时被慕玉安拦下。 他皱眉:“玉安,可是找我有何事?” 慕玉 安笑着,好似前些日子所发生的龃龉不复存在:“四叔,我只是想着你我二人许久未曾叙话,不若今日去喝两杯?” 慕南砚闻言皱眉,抬眸打量拦在自己身前的侄儿:“我不饮酒。” 说完,他径直便要离开,慕玉安却再次将他拦住:“四叔不喝酒也没关系,那咱们去品茗如何?反正天色还尚早,你日日都如此早回去,日日瞧着四婶婶那张脸便不会腻吗?” 见他越说越不着调,慕南砚眉间沟壑更深,只觉得他今日实在反常。 若是平日里,这个侄儿见到他便跟老鼠见到猫似的,最多不过打个招呼,哪里会这般缠着他去喝酒、去品茗? 想到了什么,慕南砚心间陡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他的眉目变得凛冽,一把将慕玉安推开大步往宫外走。 慕玉安本欲继续阻拦,被他冷着眼眸厉声呵斥:“若你再阻拦我一步,那便回府家法伺候。” 才受了家法没几日,慕玉安听到家法二字仿若后背又开始疼痛起来,他生生停住了脚步,不再继续纠缠。 他这个四叔向来言出必行,若是自己胆敢再拦他,今日怕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接近正午。 “罢了,就算四叔现在回去发现了什么也于事无补了。”慕玉安撇嘴将朝帽取下, 心中思衬着该去哪家花楼喝喝小酒。 自打张姨娘将许蔓汐的嫁妆拿了过来,他的日子可谓快活了不少。 待到了无人处,慕南砚以手为哨,不消片刻一名黑衣人跪在地上:“四爷。” “今日可有什么特殊情况,夫人那边可出了什么状况?” “回四爷,夫人手中的庄子昨夜出了动乱,如今已然往城南外去了。” “好好的庄子怎会忽然发生动乱?” “属下昨日曾见星湖院的丫鬟贝儿带着银子偷摸出了府,不知与此事是否有关联……” 慕南砚闻言眸子变得漆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淮西:“四爷,如今看来夫人出城一事应当是慕玉安与许蔓汐的筹谋,夫人会不会遇到危险?” “你觉得呢?”冷淡看了淮西一眼,慕南砚快步离开,跟同仁借了一匹马,利索上了马背。 这一幕可把淮西吓坏了:“四爷,大夫说了骑马太过颠簸,您不能骑!” “驾!”慕南砚未曾回话,一挥马鞭,马匹便疾步冲了出去。 淮西见状赶忙也只能紧随其后。 …… 一路上,许知念都提心吊胆的,眼见翻过这座山便到了庄子,她才悄悄松了口气。 此刻已然过了正午,她正想让亦竹拿些吃的垫垫肚子,一只长箭却咻地一声从她耳畔径直射了过去! 第23章 毒发 随着长箭入木三分地声音响起,许知念面颊才后知后觉涌出尖锐地痛感。 “血,夫人,你面上流血了……”亦竹赶忙抽出手帕替她擦拭面上的伤口,从未见过这般场面的她手微微有些颤抖。 “我自己来吧。”许知念接过手帕捂住右脸,先前长箭射进来时的慌乱情绪已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镇静。 “亦竹,将我们此次所带的所有银两都拿出来。” “是,夫人。” 亦竹解下身上的包袱,将最里面囊囊鼓鼓的荷包递给她。 许知念从轿子地面抹了许多灰在面上,才拿着荷包掀开轿帘。 虽然不知此次攻击轿子的人是求财还是求色,可总归得试试,试试才有一线生机。 轿帘掀开,看着眼前的一幕,许知念的心脏差点停跳。 拉车的马匹已然被射死瘫倒在地,亦竹雇的那两名身强力壮的马夫亦然惨死。 死不瞑目的双眼被长箭贯穿,血淋淋的。 许知念抚了抚胸口,将心中的恐惧压下,看着对面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三人,她将手中的银两举高大声道:“壮士若是求财的话,这些银子尽可拿去,但求壮士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保证,绝不报官!” 那三名男子闻言对视一眼淫笑出声,直勾勾的眼神在 许知念身上来回打转。 带头的男子驾马色眯眯靠近她,眼神暧昧:“小娘子,若是我们劫色,你是否也肯让我们兄弟快活快活?” “壮士,我们本是府中婢女,实在无颜,怕是不能入了壮士的眼……还请壮士收了银两放我们离开吧……” “无颜?没关系,只要是个女的便行!”带头的男子猛的从马背上跳到马车上,“若是长得实在丑陋,不取面纱便是,我们兄弟几人向来来者不拒……” “你……你快放开她!”亦竹将马车内的长箭扯了下来,听见马车外的动静,她将尖锐的一端直直刺向那男子。 可她哪里是男子的对手,不仅未曾伤他分毫,自个儿还被甩下了马车。 “亦竹!”许知念想去扶她,被那男子死死拉住,“小娘子,只要你答应与我们兄弟快活,那我便放了那个丫鬟可好?” 许知念闻言皱眉,不对,这三人一定不是简单的劫匪。 若是劫财又劫色的劫匪,见到有两名女子应当很兴奋才是,又怎会目标如此清晰,说要一个放了另一个的话?从方才那男子的话中,她大概听出这三人的目标是她。 所以,今日之事乃是有心人故意策划? 慕玉安与许蔓汐的面庞浮现,心中滔天恨意弥漫。 “好,我答应。”许知念变了脸色,柔弱笑着。 劫匪见她这幅模样,心情颇好,朝着同伴吹了一个轻浮的口哨,逐渐对她放松了警惕。 许是想到许知念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没甚威胁,那劫匪竟大笑着将后背大喇喇对向她。 许知念见状眸中划过狠厉,她迅速捡起马车上锋利的长箭,用尽浑身力气直直扎进那劫匪的心窝位置。 鲜血溅了她满脸,她犹觉不够,再次发力将长箭扎得更深入一些。 若是今生,她的宿命便是惨死于此,那她就算是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至于慕玉安与许蔓汐二人,她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定然化作厉鬼纠缠他们一生一世! 劫匪被长箭刺中要害,已然不中用了,他倒地前瞪大双眼回头看向许知念,似乎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最终竟会殒命在一个女子手中。 “大哥!”另外两名劫匪见大哥倒地瞬间面目狰狞,“你这贱人杀了大哥!我们定要让你偿命!” 两名劫匪抽出腰间长刀,目露凶光朝许知念疾驰而去。 能杀一人已是极限,哪里还能与手持凶器的另外两人抗衡? 许知念笑着闭眼静静等待死亡。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一股熟悉的月麟香夹杂着血腥味冲进 鼻腔。 她睁眼,穿着朝服手拿长刀,半跪在身前的慕南砚直直撞进眸中。 他的身后,是两具已然断气的尸体。 “慕南砚……” 许知念木讷唤了一声,眼神涣散。 “嗯,我在,你别怕。”慕南砚轻应,苍白的面上仍旧是熟悉的温润笑容,只是他说着说着,唇边便有鲜血不断溢出。 “你……你怎么了……”许知念心慌不已,她伸出手不断擦拭他唇角的鲜血,却越擦越多。 慕南砚握住她的手,摇头:“没用的,不必擦,你无事便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长刀落地,他的身子也软软瘫倒在她怀中。 “四爷!”淮西骑马赶来,见主子昏迷过去,他吓得从马上跌落连滚带爬靠近马车。 许知念眼角挂着泪痕,她大概知晓,慕南砚今日定是为了救她导致毒发,现如今是尽快将他带回国公府接受治疗才是。 “亦竹,你帮淮西将马匹换上,咱们立刻回府找大夫!” 淮西架着马车一路横冲直撞,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将慕南砚送回国公府。 “大夫,快找大夫,四爷受伤了!” 整个国公府瞬间乱成一团,慕南砚刚被抬上塌,老夫人便急匆匆赶来沧澜院。 “南砚!” “母亲,大夫正 在给夫君治疗……”许知念愧疚低下头。 “祖母,四叔没事儿吧?”许蔓汐紧随其后进了沧澜院,当看到塌上面色苍白的人时,她当场哭了出来。 “祖母,四叔看起来好像很严重……” 老夫人冷冷瞪她一眼:“人还没死呢!哭什么哭?若要哭自己回星湖院哭去!” 许蔓汐瞬间闭了嘴,她本以为这次计划万无一失,没想到竟被这个短命的慕南砚给破坏了! 不过,那贱人别想好过就是了。 心思转了转,她道:“四婶婶,你这是什么穿着,还有你这面上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难道四叔受伤与你有关?” 许知念闻言沉默。 老夫人闻言这才注意到她的穿着,冷着脸问:“南砚受伤当真拜你所赐?” 见老夫人变了脸色,许蔓汐得意不已,她凑到老夫人身边继续道:“祖母,今日我便听说四婶婶去了城外,会不会是四婶婶出城遇到了什么连累了四叔受伤?” 见老夫人面色不虞看着自己,许知念哑着声音开口:“母亲……夫君确是为了救我而伤……” 她话音刚落,许蔓汐便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四婶婶,你明知四叔体弱,怎的还这般任性说出城就出城?如今四叔伤得如此重了如何是好?!” 第24章 因祸得福 该如何是好? 许蔓汐这番话也问到了许知念的心坎上,她回头静静凝视着塌上面色、唇色皆苍白如纸的慕南砚,心底愧疚久久萦绕不散。 “母亲,若是早知晓今日会这般……我……”说着说着,许知念便没了声。 今日她出城之事,乃是被慕玉安夫妻二人筹谋划策之后的必然之举,她又哪里能早知道。 冷冰冰扫了许蔓汐一眼,她想将二人罪证一一说出,可她没有证据,且那三名贼人已死无对证,如今再说这些被他们反咬一口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蔓汐径直对上她的视线,眸中满是幸灾乐祸。 见到她这幅狼狈模样她心中便畅快不已,许知念,你也有今天! 国公爷国公夫人最偏爱四叔,只要今日她将四叔受伤的责任通通推到这贱人身上,她就不信二老还会如从前那般对她! 说不定至此厌弃了她也可能。 “四婶婶,你糊涂啊!若是四叔真有什么,你且不是让祖父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夫人闻言心中不悦,冷冷看着许蔓汐:“玉安媳妇,若是你不会说话便回你的星湖院去,莫要在此戳老身的心窝子!” “祖母,我也是 担心四叔……” 又被冷睨一眼,许蔓汐这才委委屈屈闭了嘴。 看了眼许知念,老夫人挪开了视线,方才许蔓汐所言她皆听到了耳中,虽然知晓南砚本就身子弱,今日毒发之事也不能全怪许知念。 可也正如许蔓汐所说,若是今日许知念未曾自作主张独自出城,她的南砚毒发的可能便会少一半。 老夫人虽不想迁怒,可她作为一个母亲到底心中还是对这个儿媳产生了隔阂。 许知念上前靠近老夫人:“母亲,夫君定然会没事的……” 老夫人没什么好脸色,权当没听到这句话,眼睛直直看着慕南砚方向。 众大夫忙碌了许久,才擦着额角冷汗出来。 老夫人赶忙上前,面容急切:“大夫,南砚情况如何?” 大夫恭敬拱手,并未立即回答病情问题,而是反问道:“敢问国公夫人,慕四爷今日可是用了什么药膳、药浴之类的?” “未曾,南砚的身体一直都是你们在调理,不曾请过旁人。”老夫人皱眉,不懂为何大夫会这般问。 许知念将二人对话尽收耳底,面色苍白下来。 难道因为自己许久未曾接触医术,所以将哪味药材记错了 ,药性相反所以才导致慕南砚今日这般严重? 她心底如坠冰窖,上前一步颤着声音问道:“大夫……有过……夫君曾吃了我给他做的药膳……也曾浸过药浴……” “什么?”许蔓汐讶异不已,而后眸中露出幸灾乐祸。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许知念竟然这般自掘坟墓,她声线拨高痛心疾首道:“四婶婶,你从未习过医术,怎可在四叔身上这般胡作非为?” “莫非……莫非四叔今日咳血昏迷,就是因为吃了你的药膳……” “你这个丧门星!” “不是这样的……” 许知念声嘶力竭想解释。 大夫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般,他赶忙解释:“国公夫人,您误会四夫人了。” “误会?”老夫人反问,“难道南砚不是因为她不懂装懂胡乱做些药膳给她吃,才导致今日情况这般危急?” 大夫看了一眼许知念,才拱手道:“并非如此,也怪小人方才未将话说完。” “四夫人先前替慕四爷做的药膳、药浴等,恰好对四爷的症状十分有益。” “那为何今日南砚会咳血昏迷,搞得这般严重?” 大夫轻笑:“国公夫人,四爷这 是面上看着严重,实际因祸得福啊!” 老夫人闻言面色越发狐疑:“严重便是严重,何来因祸得福一说?” 大夫瞧着屋内乌泱泱的人闭了嘴。 老夫人秒懂:“四夫人留下,其余的都退出去。” “祖母……”许蔓汐瞪大眼睛,明明眼见许知念那贱人都要被轰出国公府了,现下竟还有转圜余地? 她不愿出去,直直立在屋内,老夫人不悦瞥了她一眼,语气威严:“玉安媳妇,你这是在忤逆老身?” 许蔓汐无奈,只能一跺脚离开。 路过许知念时,她故意撞了下她的肩膀,满脸挑衅。 瞧着大夫的意思,这贱人狗屎运当真好,不会医术还误打误撞救了四叔…… 屋内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大夫这才拱手道:“因着先前四夫人帮助慕四爷调理的缘故,毒血聚集了一部分于胸口处,今日虽不知四爷遭遇了什么,可他因祸得福将那口毒血吐出了……” “也正因如此,慕四爷身体状况稍稍好转,可以延命。” “此话当真?”老夫人闻言眸光湿润,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幸好许知念及时扶住了她。 “母亲,您当心。” 得到大 夫再一次肯定的答案后,老夫人与许知念皆松了口气。 老夫人抓住许知念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方才是母亲不分青红皂白误会你了,你可怪母亲?” 许知念轻轻摇头:“母亲也是关心则乱罢了,儿媳不怪。” “好孩子……”老夫人从怀中掏出手帕擦拭她面上的血污,“大夫,快,帮知念瞧瞧她可有受伤。” 大夫仔细诊脉后道:“回国公夫人,四夫人并无大碍,仅仅只有皮外伤。” 闻言,老夫人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许是因为方才太过担忧慕南砚,情绪骤然大起大落,老夫人逐渐精神不济, 许知念察觉到,伸出纤纤玉手替她按摩太阳穴:“母亲,夫君这里由我守着,您先回去歇歇吧,待夫君醒来,我便叫亦竹来知会您。” 老夫人点头,由许知念搀扶着出了房门。 院外乌泱泱站着一群人,想到自己方才当众下了许知念颜面,未免她难以服众,老夫人当着众人,将自己贴身带了数十年的平安扣递给她。 “知念,这个你收着,在国公府见到这平安扣便如同见到老身,日后,若有不懂事之人冲撞你,你有权直接处置。” 第25章 责罚 许知念受宠若惊,当即福了福身接过平安扣:“多谢母亲。” 看着面前这一幕,许蔓汐眼中的嫉妒有如实质,这贱人真是好运! 待老夫人走远,她将眸中情绪隐藏,上前状若亲昵般攀住许知念的胳膊:“四婶婶,这次四叔可真是托了你的福了,竟然有惊无险。” 许知念抽出手淡淡道:“是夫君福泽深厚。” 闻言,许蔓汐嘲讽不已,她凑近许知念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狠毒道:“福泽深厚?真是可笑啊,不过幸运了这一次而已,叫什么福泽深厚?四叔到底是个身子孱弱的短命鬼,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许知念,你等着吧,或许要不了多久你便会成为寡妇……” “看来上次我警告你的话,你完全当成了耳旁风?” 见她胆敢再次诅咒慕南砚,许知念再没了淡定模样。 她面上血迹未擦,一双泛红的眼眸透着缕缕杀气:“既如此,那我们今日,便新仇旧恨一起算吧!” 她反手给了许蔓汐一个巴掌,许蔓汐尖叫着从台阶滚落。 沧澜院的台阶每一阶都极高,足足有四阶,待她摔到院中时,早已疼得面目扭曲,身上也已青青紫紫,精致的发髻乱得不成样子。 慕玉安一进来便见到这幅 场景,顿觉面上无光。 许蔓汐是他的夫人,许知念当众惩罚她,与打自己的脸有什么区别? 他赶忙蹲下身将许蔓汐抱进怀里,满面怒容质问:“四婶婶,你这是何意?你莫要仗着长辈的身份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许知念冷笑,“慕玉安,你且看看我。” 慕玉安不耐抬头,当看清她一身狼狈之时,他快速低下头,眸中划过一抹心虚。 难道她已然知晓今日之事是他们筹谋的? 不消片刻他便将这些想法通通丢了出去,就算知晓那又如何?且不说她好手好脚回了国公府,就算真有什么好歹,她又有什么证据说是他们做的? 心下稍安,慕玉安理直气壮道:“四婶婶这般不体面还要我看什么?难道你狼狈不体面便要无故惩罚我的妻子吗?” “你也知我如今不体面。”许知念指了指屋内,眼眸红了,“如今我的夫君,你们的四叔尚且昏迷,我倒是想问问,玉安媳妇一口一个诅咒我夫君的恶毒之言便不是欺人太甚吗?” 慕玉安愣住,看向怀中的许蔓汐,后者心虚挪开眼。 “玉安哥哥,你莫听她胡说,我没有……” 她的解释实在苍白,在国公府当差的都有心眼,这下子,一院子的下人都明 白了,不是四夫人欺人太甚,而是二房的少夫人对长辈不敬。 许知念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冷着脸道:“慕玉安,如今你的妻子口出恶言诅咒长辈,实在该罚,你作为她的丈夫,夫妻本为一体,所以理应一同受罚!” “亦竹,各掌嘴一百。” “是,夫人。” 慕玉安不服,当即站起身:“你凭什么罚我们?四叔未发话,祖父祖母也未发话!” “凭这个够么?” 许知念将老夫人的平安扣亮出,慕玉安瞬间面如菜色。 祖母的平安扣怎会在她手中? 看出他的想法,许知念看了亦竹一眼,亦竹当即便将老夫人的话重复了一遍。 而后,不待慕玉安与许蔓汐反应,她招呼四名身强力壮的小厮将二人按倒在地,冲着二人的脸左右开弓。 慕玉安想挣扎,可他一个花天酒地惯了的人,又哪里有力气,许蔓汐亦然,只能哭着被掌嘴。 待掌嘴一百下完成,二人脸颊高高肿起,交说话都说不出了。 二人正想站起身,再次被许知念制止。 她看了看天色,冰冷道:“夜色正好,慕玉安、玉安媳妇,如此美景不可辜负,你二人便跪着在此欣赏一夜的夜色吧。” “其余人各自忙自己的事,每隔一 个时辰便换人来看着他们便行。” 说完,许知念推开门进了里屋,全然不顾外边含糊不清叫骂的二人。 若是可以,她真想结果了他们,可现在不行。 吩咐亦竹打水来洗漱,待换洗了干净衣服,她才拧了手帕替昏迷的慕南砚擦拭面颊。 他吐血昏迷前的记忆再次浮现,许知念心中闷痛不已,她喃喃道:“你一定要快些醒来……” 老夫人免了许知念的请安,翌日,天还未亮她便端坐在屋门前亲自盯着慕玉安二人罚跪。 经过一夜摧残,二人早没了昨日生龙活虎咒骂的模样,只扯着干裂的嘴唇求饶。 “四婶婶,我们错了,这次便放过我们吧……” 许知念勾唇,觉得面前一幕十分有趣,只笑看着没有回答。 又过了两个时辰,眼见二人已是强弩之末,许知念才颇为不舍道:“你们起来吧,切记,若是日后狗嘴再吐不出象牙,便不是掌嘴罚跪这么简单了。” “是,四婶婶,我们再也不敢了……” 慕玉安扯着不情不愿的许蔓汐求饶,如今,他哪里还看不清局势? 他们跪了一夜,祖父祖母都未曾叫人来救他们,显然是默许了许知念的所作所为。 许蔓汐恨恨瞪了许知念一眼,和慕玉安相互搀 扶离开。 许知念看着二人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若是她没看错的话,方才许蔓汐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应当是她的东西才对。 前世,她死后才知晓,这枚玉佩乃是祖父给与的认亲之物。 虽然祖父离京,可是他在京中仍有许多学生愿为其肝脑涂地,此玉佩也是调动他们的关键。 想到了什么,许知念低头嘲讽一笑。 说来可笑,她一直以为慕玉安前世那般对她,是当真对许蔓汐情根深种,可随着她死去后的所见所闻,她发现或许这二人情谊也不过一般。 她也是死了后才知晓,前世慕玉安本不欲对她下死手,许蔓汐对此十分不满,便挑拨说她会成为慕玉安仕途的污点,若是不尽快处理了,迟早毁掉他的青云路…… 慕玉安野心勃勃,怎能容忍仕途被毁?便也就遂了她愿。 思绪回笼,许知念抿唇,如今许蔓汐应当还未拿玉佩去见过祖父的学生,她得尽快想办法将玉佩拿回来才行。 回了星湖院,慕玉安便将许蔓汐推开,面色难看得吓人。 本就跪了一夜,膝盖酸疼无比,许蔓汐没防备直接摔到了地上。 她捂着腰不太高兴:“玉安哥哥,你这是做什么?罚你的是许知念,你将气撒在我身上算什么?” 第26章 醒来 许蔓汐本以为自己这样说了,他便会愧疚,怎料慕玉安闻言更加愤怒,直接指着她破口大骂:“若不是你那张臭嘴口无遮拦,我一个大男人何至于被当众掌嘴罚跪?” “你自作自受,罚了便罚了,为何还要拖累我?” 昨日真乃他的奇耻大辱,若是被同僚听闻,他日后哪里还有什么脸面? 许蔓汐闻言不乐意了,她站起身回怼:“什么叫拖累了你?难道昨日之事没你的份?慕玉安,出了事便知会推卸责任,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男人的尊严被挑衅,慕玉安气红了眼。 “我是不是男人?当初大婚前你自荐枕席的时候难道不清楚吗?” 他皱眉,张嘴本还想说些什么,当看到许蔓汐腰间的玉佩时,生生将话吞了回去。 越与她相处,他便越深觉她与许知念的差距。 许知念虽为假千金,可方方面面不知此许蔓汐这个真千金强了多少。 又看了她腰间的玉佩一样,慕玉安心中有些闷闷的,若非为了那块玉佩后面的势力与人脉替自己铺路夺得世子之位,他又哪里会娶许蔓汐这般一个乡野长大的村妇? 若是那玉佩是许知念的便好了…… 摇头将脑海中的思绪清理干净,不欲与她多说,慕玉安直接冷脸摔门离开。 许蔓汐被 吼得愣住,记忆中,她的玉安哥哥从未这般对过她……回过神来,两行清泪又挂上了面颊。 但她也不愿低头,便也就眼睁睁看着慕玉安的背影渐行渐远。 沧澜院。 许知念一直守在慕南砚塌边神思不属,亦竹见状倒了一杯茶水给她:“夫人,可还在未昨日之事心悸?” “没有……”她摇头。 她只是在思索应当如何从许蔓汐手中将玉佩拿回来而已。 许蔓汐此刻没拿着玉佩去见祖父的学生们,可她到底知不知道那枚玉佩的重要性? 想到前些日子许蔓汐拿过来的劣质钗子,许知念心头一动:“府中每月都会来的商贩是何时来?” 亦竹想了想:“回夫人,应当是明日。” 许知念点头,起身去取了一袋银子递给她:“提前收买那商贩。” 说着,她从妆匣中掏出一支做工精致的发钗一同交到亦竹手中。 以她对许蔓汐的了解,这发钗完全是她的心头好。 “明日,你让那商贩将这发钗摆在最显眼处,去星湖院,切记,定要让许蔓汐瞧见这发钗。” “是,夫人。” “若是她当真看上了发钗,问她要多少银子合适?” 许知念扯唇笑:“不要银子……” 翌日。 商贩按照亦竹所说带着发钗来了星湖院 ,见许蔓汐坐在院中,他大声吆喝:“夫人,可要看看小的手中的新鲜玩意儿?” 许蔓汐上下打量穿着寒酸的商贩一眼,捂住唇鼻十分嫌弃:“你一个小商贩处能有什么好东西?走走走,莫要打扰我的好心情。” 商贩也不恼,他笑着将亦竹给他的发钗递了上去:“夫人,这次小的手里还真有一个好东西,您看看这东西的锻造材料。” 交到发钗,许蔓汐眼前一亮。 她接过来仔细查看一番,越看越心动:“这发钗多少银两?我要了。” 商贩笑了笑:“不要银两。” 许蔓汐:“?” 商贩这才解释道:“夫人您应当知晓,小的每月都会到国公府售卖新鲜货,而每月小的也会出一件特殊商品,不会收取银两,而是选择以货换货。” “以货换货?”许蔓汐警惕起来了,将发钗丢了回去,“你这人真是可笑,我怎知你这发钗能值几许银两?” “夫人莫急。”商贩将发钗重新塞回许蔓汐手中,“小的自然不会空口白牙胡乱叫价的。” 他眼珠子转了转,指着许蔓汐腰间的玉佩道:“小的看夫人这玉佩便可换小人手中这价值上千两银子的珠钗。” “玉佩?” 她将腰间玉佩取下,这玉佩是她将将被找回尚书府时莫鸢给 她的,并未说这玉佩有何用,只说让她留着。 许蔓汐将玉佩同精致华贵的珠钗放在一处比较,两者放在掌心的触感天差地别。 玉佩质地实在一般,内里还有不少絮状物,一看便是值不了多少钱。 这商贩莫不是脑子不清醒?这玉佩一百两都不值。 思虑良久后,她心中窃喜,只当商贩看走了眼。 若是日后莫鸢问她玉佩去了哪儿,她便说丢了,想来母亲如此宠爱她,定然不会为了一个不值钱的玉佩苛责她。 一咬牙将玉佩递给商贩:“行,换,不过先说好了,换了过后可不许后悔,咱们钱货两清!” “行。”商贩点头,“夫人放心,小的与国公府是长期合作的关系,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许蔓汐这才满意,捂着鼻子赶人离开。 沧澜院。 握着手中的玉佩,许知念舒了口气。 她本对今日能将玉佩拿回没抱什么希望,怎料事情竟然进展得这般顺利。 看来,许蔓汐比她想象中更加蠢,一味的只追求些俗物。 不过想来也是,她自小在乡野之中长大,哪里见过些什么好东西?对金银财帛执着些也无可厚非。 将玉佩小心翼翼揣进怀里,许知念听到塌上传来微弱的声响。 她赶忙过去,将耳朵凑近。 “水 ,水……” 闻言,她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将慕南砚扶起来缓缓将水喂入他口中。 一杯水下去,慕南砚睁开了眸子。 “你醒了?饿不饿?” 慕南砚摇头:“暂时不饿。” 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屋子,他哑声道:“我昏迷这些时日,都是你亲自在照顾我?” 许知念点头:“其他人我不放心。” 慕南砚怔住,笑着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应当多谢你救了我才对……” 二人相视一笑,屋内气温节节攀升。 许知念忽觉窘迫,她起身端起药碗:“我喂你喝药。” 说完,她用勺子舀了一小勺递到慕南砚唇边,直到他喝完才又继续舀下一勺。 将一碗药喂完,许知念细心地用手帕仔细擦拭他的唇角。 把碗搁置在桌上后,许知念想起大夫那日说的话,她思索片刻道:“不若日后我还是日日给你做药膳、药浴再辅以穴位治疗来缓解你体内的毒素蔓延可好?” “还是用你之前的那个土方子?”慕南砚询问。 许知念点头,摸不准他的心思,只道:“是,不过我不止会一个土方子,兴许换着来效果也加倍也不一定。” “看来你脑中的土方子颇多。”慕南砚轻笑,唇边笑意清浅,“可,日后我便全力配合你。” 第27章 做得好 许知念闻言惊喜不已:“好,那今日便开始。” 她嘱咐亦竹将慕南砚已醒之事带去听菊堂后,便去厨房做了些清淡的药膳。 “我自己来吧。”慕南砚想接过碗筷自己进食,却被许知念阻止。 “你如今身体尚未大好,这两日便由我照顾你吧。” 慕南砚抿唇,许是觉得不太好意思,但在她再三劝说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想到了昏迷前所见到的场景,他低声安慰道:“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便忘了吧。” 令人战栗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许知念身子僵住,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片刻后,她犹犹豫豫开口:“慕南砚,那日在你来之前我杀了人……” “我看到了。”慕南砚眼眸抬也未抬,唇边笑意未变,“你做得很好。” “你……不嫌弃我手上沾了人命吗?”许知念呆呆的,做得好三字一直萦绕于心间。 慕南砚见她这幅模样,心尖陡然一软:“我很敬佩你有自卫的勇气,若说人命,那日我手上可是了结了两人。” “我们杀了坏人怎能算沾了人命?至多算替天行道罢了。” “谢谢你……” 许知念呼出一口气,这两日来心中压着的沉甸甸的东西豁然消失。 …… 慕玉安因被掌嘴的缘故,面颊肿了许久, 因此那段时日便也就不得不在家养伤。 可他哪里是个闲得住之人?每日不是约了狐朋狗友去酒楼谈天说地、吃香喝辣,便是去花楼看表演喝花酒。 许蔓汐面色难看坐在屋内,看了院子大门几次便失望了几次。 自从那日二人被许知念惩罚大吵一架后,他们便一直未曾说话。 贝儿见她这幅模样,轻声问道:“少夫人可是在等少爷?” “除了等他还能等谁。”白了贝儿一眼,许蔓汐不悦开口。 “往日他虽也回来得迟,可这个时辰也早就回了星湖院才对,今日怎么这般迟了也没动静?” 想到什么,她面色白了些:“玉安哥哥不会在外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贝儿摇头:“奴婢觉得应当不会,不过少夫人若是实在担忧,奴婢可陪着少夫人出府找找少爷。” “我连他在何处都不知晓,去哪里找?” 贝儿想了想,不是很确定道:“今日奴婢似乎听到少爷对张姨娘说,他与京中好友在摘星楼用膳……” “摘星楼?”许蔓汐眯眼,“那地方可不便宜,玉安哥哥不是正差银子吗?怎会去那种地方?” 想到自己前些日子被张姨娘忽悠走的嫁妆,许蔓汐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赶忙站起身,吩咐贝儿替自己 找来一个披风:“走,咱们去瞧瞧。” 摘星楼距离成国公府距离不远,仅仅一炷香世间,二人便到了摘星楼门口。 贝儿拿出国公府令牌:“掌柜的,我们是成国公府的,我们今日是来找少爷的,不知我家少爷是在哪间房?” 掌柜的见是成国公府的,笑容立马灿烂了不少:“慕少爷在天字四号房,小的叫人带您们上去。” 到了天字四号房门口,屋内传来高谈阔论声。 许蔓汐侧耳听了听,面上挂起笑容:“是玉安哥哥在说话。” 她正想推门进去,可当听到屋内言论时,却猛的愣在原地。 慕玉安已然喝得半醉,他站在凳子上冲着一大桌子人大声道:“要吃什么要喝什么尽管点!今日小爷宴请!” 一个不怎么看得惯他的男子嘲讽道:“慕少爷果然大气,不过这摘星楼的消费可不似旁的,若是到时候慕少爷没银子结账,那咱们不都得被扣在这里?” “没银子结账?”慕玉安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小爷是谁,会没银子结账?”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囊囊鼓鼓的钱袋,颇为自得:“我妻子的嫁妆可全在我这里,莫说一个摘星楼,便是十个摘星楼小爷吃得起!你休要在此狗眼看人低!” 屋内人听到慕玉安这般 言论,顿时面色各异,不少人眼中低下头窃窃私语。 看来他真是醉了,谁会以用妻子的嫁妆为荣? 在场人都是人精,看着桌上一大桌子的佳肴美酒,细算一下便知慕玉安手中银两不够付。 先前嘲讽慕玉安的那名男子见状收起眸中嘲讽笑了笑,起身道:“慕少爷豪气,不过今日我家中有事,便先行离开了,改日再聚。” 说完,他便往门外走,怎料还未走近,房门便被一脚踹开。 贝儿将门踹开后,许蔓汐便满面怒容拦在门口,精致的面庞再没了往日的惹人怜爱之姿,颇为彪悍:“慕玉安,什么嫁妆?你给我说清楚!” 慕玉安抬眸,迷迷糊糊朝着门口看了一眼,皱眉:“你不在家好好待着,来摘星楼作甚?” 许蔓汐冷笑:“我若是不来,哪里知晓你竟然私自将我的嫁妆拿出来挥霍!慕玉安,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的表情越发精彩,为了不惹祸上身,一个二个皆找了借口离开。 “哎,你们别走啊,我们继续喝。” 见人都要离开,慕玉安清醒了些,赶忙上前阻拦,却无一人理他。 眼见人都走了个干净,他怒了,三两步逼近许蔓汐:“你什么意思,如今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我了吗?你在大 庭广众之下这般闹,你要我日后如何在京中立足!” 慕玉安气红了眼,声音极大,一副要将许蔓汐吞吃入腹的凶狠模样。 许蔓汐没料到他竟这般凶自己,显然被吓到了,睁着眼睛泪便流了下来。 但一想到自己的嫁妆,她却是一步也不愿退,当即泪眼婆娑大声吼了回去:“你如何在京中立足与我何干?你与你那个娘将我的嫁妆合伙骗了去,难道还有理吗?” “骗?你怎的说话这般难听,你嫁予了我,难道你的嫁妆不是我的么?” “你……” “二位客官,本店即将打烊,请结下账。” 二人的争吵被打断,摘星楼掌柜皮笑肉不笑站在他们身后,见二人没回答,他又重复了一遍:“二位客官谁结账?本店即将打烊。” “瞧你这幅样子,未必还会欠你银钱不成?”慕玉安不耐烦极了,他将先前怀中拿出的钱袋径直丢给了掌柜。 “够了吧?够了便滚!” 说完,他拉着许蔓汐便要走:“有什么咱们回去再说,莫让别人看了笑话。” 怎料还未迈出一步,摘星楼掌柜便挥手叫来众多小二将二人团团围住,一个二个手中还抄了家伙,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慕玉安挑眉,不悦道:“掌柜的,你这是何意?你知道我是谁吗?” 第28章 祸福同当 许蔓汐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当即害怕地躲到了慕玉安身后:“玉安哥哥,我怕……” “怕就对了。”掌柜仍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不管是谁,摘星楼吃饭都得付银两,二位客官给的银两不够,自然小店得想其他法子收回银两。” “什么?不够?”慕玉安瞪大了双眼,“你这怕不是黑店,方才我给你的银两少说也有二百两,怎会不够?!” 掌柜示意他们二人看看桌上的饭菜:“慕少爷,今日你们点的可都是好酒好菜,几百两银子可是万万不够结账的。” “需要多少银两?” 掌柜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这一比划可把二人吓坏了:“两千两?!你们怎么不去抢?” “摘星楼都是这个价,二位客官怎么结账?” 见二人一副窘迫模样,掌柜又道:“若是二位实在拿不出,这两千两记在国公府账上也行,国公爷有时也会宴请朝中同僚,因此每月我们摘星楼都会派人去国公府收取月度银两。” “不行!”慕玉安立马拒绝。 若是让祖父祖母知晓今日之事,怕是一顿家法又跑不掉了…… 掌柜冷笑:“既如此那便请二位客官结账吧,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慕玉安犹豫片刻将身后的许蔓汐拉到角落处,双手合十恳 求道:“好蔓汐,我知道你身上有银子,先把账结了吧,不然若是被祖父祖母知道了,我们两人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许蔓汐抿唇,她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可她哪里去拿两千两银子? 看出她的不情愿,慕玉安又道:“今日我不该凶你,你放心,这银子算我借你的,等日后我定然还你,嫁妆也还你,当下咱们是要先解除眼前困境才对。” “当真?” “自然当真。” 闻言,许蔓汐没有办法,她如今身上也只有那日用玉佩置换的珠钗管些银子了。 从头上取下珠钗,她缓步靠近掌柜:“这个抵今日的饭钱,够了吧?” 掌柜接过珠钗仔细瞧了瞧,顿时喜笑颜开:“够的,二位客官慢走!” 慕玉安与许蔓汐二人连同那二百两银子被扔垃圾似的扔出摘星楼。 沧澜院。 将今日的药膳端给慕南砚吃下后,许知念坐到他身旁替他把脉。 收回手,她问道:“近日感觉身体如何?” 慕南砚摸了摸胸口:“较前些日子好了不少。” “你把脉可把出了什么?” 许知念有些迟疑,而后笑开:“自然是发现这段时日的调理十分有效果,看来那些土方子还是有些用处的。” 慕南砚没错过她面上稍纵即逝的表情,顿时 心下有些失望:“不必瞒我,我身体还是不能根治对吗?” 许知念轻轻点头,抿着唇不再说话。 “没事,我早有心理准备,这段时日还是谢谢你。”慕南砚将心中的失落情绪收敛,转而安抚起身旁低垂着头的许知念。 “不,一定会有办法的。”许知念抬头,眸中满是坚定,“你莫要丧气,只要这段时日的土方子于你有效,那咱们便定能找到彻底解毒之法,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慕南砚闻言苦笑:“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他直直看向她,淡声道:“许知念,你不必同我一起吃这苦。” 许知念回以粲然一笑,语气中又夹杂着丝丝责备:“慕南砚,你是不是已然忘了大婚之日我说过什么?你日后莫要再说什么吃苦不吃苦的话了,你我乃是夫妻,理应祸福同当才对。” “祸福同当……”慕南砚愣住,轻轻呢喃。 心口处传来未曾体验过的陌生的感觉,此刻,天地仿佛都失了颜色,她的眸子似星辰一般明亮,令慕南砚再也移不开眼。 “是,祸福同当,你这是怎么了?怎的忽然发起了呆?” 直到许知念挥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慕南砚才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放大了些许的精致面容,他笑了笑,眸中的温柔似乎能将人 溺毙:“我无碍。” 星湖院。 经过摘星楼一事,慕玉安与许蔓汐又重归于好,一夜叫了数次水。 第二日早起,许蔓汐心中还惦记着她的嫁妆以及昨日她押在摘星楼处的珠钗,因此向老夫人请过安后,她便回了屋子寸步不离守着慕玉安。 慕玉安醉得厉害,直到临近午时才醒来,一睁眼便看见塌边人影,可把他吓了一跳。 见是许蔓汐,他抚了抚胸口:“蔓汐,你趴床边上做什么?是想吓死我吗?” 许蔓汐嘟唇:“玉安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见她恢复了往日惹人怜爱的模样,慕玉安面色好了些:“我饿了,伺候我洗漱用膳吧。” 许蔓汐闻言笑容僵住,仍不死心试探道:“玉安哥哥,你就没别的想跟我说的吗?” “说什么?现下不是用膳才是最要紧之事吗?” 深吸一口,她提醒道:“玉安哥哥,你昨日说了会将嫁妆还予我,还会将昨日我垫的银两还我……” 听见又是银钱之事,慕玉安面露不耐:“昨日不是给你了吗?” “你何曾给过我?” 他的目光落在妆匣旁囊囊鼓鼓的钱袋上,随手指去:“喏,都在那儿了。” 许蔓汐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眸瞪得老大:“玉安哥哥,你说什么?” “我说 都在那儿。” “都在那儿是什么意思?我那么多的嫁妆全被你们娘俩挥霍完了,竟只剩二百两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泪水在眼眸中要掉不掉,看起来格外可怜。 见她不愿意侍奉自己更衣,慕玉安干脆自己动手,边穿衣还边漫不经心回复:“你那点嫁妆,你自己心中应当也有数,本就是些许知念挑剩下的,能管什么银子?” “我身处于朝堂之中,难免不会有各种应酬,你那点嫁妆如何经用?能剩二百两已经十分不错了。” 许蔓汐简直气笑了:“那照你的意思,我还得感谢你们将我的嫁妆哄骗去?我还应该对你能给我剩二百两银子感恩戴德?!” 听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慕玉安变了脸色:“你我既然已经成亲,还分什么你的我的?现在我用来朝中应酬,不也是为了我日后成为国公府世子铺路?” “你这女人简直鼠目寸光,等我成了世子,你便是世子夫人届时你还会缺银钱吗?” “你说得好听,我不管,现在我什么也不要,我就要我的嫁妆和我昨日在摘星楼垫付的那两千两银子!” 许蔓汐伸出手,一副拿不到银两决不罢休的模样:“你能不能成为世子往后再说,咱们今日就事论事!” 第29章 情根深种 “好一个就事论事。”慕玉安冷笑,一把将她的手拍开,“行,不就是银子吗?你等着,我去挣行了吧?” 说完,他直接摔门离开。 今日之事,慕玉安越想心中便越生气,从前他觉得许蔓汐虽然是乡野长大,可长得美,身段儿也窈窕,特别是落泪时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是令他心神荡漾,别具一番滋味。 可如今,他发现了她那副姣好皮囊下贪婪的性子,整日眼中不是银子便是珠宝首饰,实在是眼皮子浅、俗不可耐。 若是许知念的话,她断然不会这般,因为几两碎银便闹得这般不体面…… 脑海中,久远的记忆袭来,许知念端庄得体的浅笑浮现在眼前。 慕玉安忽觉心头一动,忽然迫切的想要见到她。 这般想着,他也这般做了,等他回过神时已然来到沧澜院外。 他正好与跨出院门的许知念撞上。 见到慕玉安,许知念皱眉,心底生出一股厌恶感:“慕玉安,你来做什么?” 瞧见她手中提着的食盒,慕玉安笑着上前:“知……” 察觉到对方不悦神色,他赶忙改口:“四婶婶,我来帮你提吧,这食盒看着蛮重。” 他说着便要上手,被许知念冷着脸避开。 “不必,这是给你四叔的药膳,从不假他人之手 。” “四婶婶待四叔真好。”慕玉安垂下眼睑,妒恨之意在眸中横冲直撞。 许知念不愿与他过多纠缠,冷脸道:“我与夫君乃是夫妻,我对他好乃是应该的。” 她向前走出数步,侧头道:“慕玉安,你虽名义上是我与夫君的侄儿,可到底是男子,日后若是无事还是莫要来沧澜院,否则别怪做婶婶的翻脸无情。” 不待他回答,许知念提着食盒娉婷离开。 慕玉安站在沧澜院门口,目光不善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袖中双手逐渐紧握成拳。 “这些明明应该都是我的!” 许知念应该人是他的、嫁妆是他的、一眸一笑、她的好通通应该是自己的! 慕玉安眸中的不善被势在必得取代,总有一日他定要让许知念回心转意,哭着求着回到他身边! 亦竹觉得自己仿若被毒蛇盯上了一般,打了一个冷颤:“夫人,方才慕玉安的眼神真够可怕的,您看到了吗?” “看他作甚?”许知念冷笑,“莫要污了自己的眼。” 亦竹深以为意,忙不迭点头:“夫人说得对,不过奴婢瞧着他今日似乎有些反常,似乎是有献殷勤的意思……” 想着想着,她捂住唇惊呼:“夫人,慕玉安不会对您起了贼心吧?” “慕玉安来了沧 澜院?” 清润低沉的嗓音打断主仆二人的谈话。 许知念回头,便见到捧了一簇野菊花的慕南砚神色淡淡站立在不远处。 不知怎的,她忽觉心虚,也不知方才她们的对话他听进去了多少…… “嗯,是来了沧澜院,不过被我打发了。” 慕南砚点头,垂下眼眸将情绪尽藏其中,并未纠结这个话题,而是捧着野菊靠近:“你看看这种菊花是否可以入药?” 许知念拧下一朵野菊放在鼻尖嗅了嗅:“可以,菊花的清热解毒、清肝明目的效果极好,野菊花效果更甚。” “可以便好,也不枉我走这一趟。” 慕南砚白皙的指尖理了理怀中菊花,待其形成了好看的形状,他接过许知念手中食盒,极其自然地把菊花塞进了她怀中。 “你还是抱着菊花吧,食盒重。” 野菊清香钻进鼻腔,许知念意识到这是独属于慕南砚的体贴。 她面颊微微有些发烫,将脸埋进花蕊中低低应了一声:“好。” 亦竹将二人互动瞧在眼中,捂嘴笑了笑:“四爷,夫人替您做的药膳是等回了沧澜院再吃还是找个地方吃?” 慕南砚将食盒打开,淡淡药香袭来,他看了眼不远处的水榭亭台:“便去前方吧。” “是。” 因着慕南砚身体 缘故,这段时日他都在在家处理皇上指派的朝政,用完药膳后,他与许知念并肩散步回了沧澜院。 “夜间我大概酉时能忙完。” 许知念点头:“我知晓了。” 慕南砚笑着目送她离开,她的背影于转角消失的一刹那,面上温和笑意瞬间消失无踪。 “四爷,您怎么了?” 淮西将主子的变脸尽收眼底,这还是他头一遭见主子这般:“可是夫人做的药膳不合口味?” “你真是越发看不懂脸色。” 慕南砚看了淮西一眼,无奈摇头,而后缓步往书房方向而去。 进了书房,他便将暗卫唤了出来。 “四爷。” 慕南砚看了他一眼,淡声发问:“今日,慕玉安来了沧澜院?他对夫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显然没料到主子叫自己出来竟是问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暗卫有些吃惊,但到底还是如实告知。 听完暗卫所说,慕南砚心底生出一股不悦感,他揉了揉心口位置冷声吩咐:“日后你注意慕玉安,他的一举一动通通告诉我。” 清冷的眸子快速划过别样情绪:“若是他胆敢对夫人不敬,那便直接出手教训,不必提前禀报!” “是,四爷!” 淮西站在一旁感觉置身云里雾里,他捏了捏自己的脸,因为力 气太大导致他痛得撕了一声。 竟然不是做梦! 今日主子的情绪波动,已经可以赶上往日大半年了,真是怪事儿。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主子如今对夫人似乎与将将大婚时不一样了…… 星湖院。 慕玉安避开许蔓汐小心翼翼回了院子,他记得从前许知念定情后,赠与了许多小玩意儿给她,大婚前曾搬来了院中,后来她嫁给四叔后东西也一直没有拿走。 或许,他可以将这些小玩意儿找到,时不时拿到沧澜院去,唤醒曾经二人的美好记忆。 像是已经看到了许知念柔顺依偎在自己怀中的模样,慕玉安嘿嘿笑出声。 开始一间间屋子找寻起来,花了大半日时间,他才在杂物间找到落了一层厚厚灰尘的木匣。 “总算找到了!” 慕玉安丝毫不嫌弃地将木匣抱进怀里,月白衣衫瞬间变得灰蒙蒙的。 他不以为意,还用衣袖将面上厚厚的灰尘尽数擦拭干净。 拭去灰尘的木匣崭新,慕玉安将木匣打开,内里的小玩意在木匣中一一摆放整齐,由此可见主人对这个小匣子的在意。 见状,慕玉安心底得意,哪怕是谢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许知念也珍而重之地放置起来,由此可见曾经的她果然对他情根深种! 第30章 晦气玩意儿 慕玉安伸手在木匣中翻找起来,将一只做工下成的木钗从中取出揣进怀中。 余下的东西则是找了个角落随意放置起来。 即然从前是那般的情根深种,那他有十足的信心,许知念必然不会短短时日便将从前忘得一干二净! 一连在沧澜院外蹲守几日,慕玉安才撞上许知念与慕南砚。 他赶忙躲在暗处观察二人。 “那野菊药用效果虽好,可在外亦能买得,你还是当心着自己的身子更好。” 从亦竹手中接过大氅,许知念自然地替慕南砚披上,眸中的溢出一丝丝担忧。 “是,我自有分寸。”慕南砚笑着点头。 这段时日,二人关系熟络了不少,相处起来便如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自然。 慕玉安在暗处瞧着二人这般相处,一双眼睛越发阴沉。 目送慕南砚与淮西的背影消失,许知念转身欲回沧澜院,一旁的花丛中却猛的窜出一个黑影。 “夫人,小心!” 亦竹反应极快,她立马便将主子护在身后后退数步。 许知念也心中一惊,可她亦知晓此乃国公府,断然不会出现什么悍匪,因此不消片刻便整理了情绪,转而抬眸看向那团黑影。 “慕玉安,怎的是你?” 看清楚来人,许知念面容一瞬间垮了 下去,精致的眉眼之间划过浓浓厌恶。 “上次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沧澜院不欢迎你,你这几次三番将我这做为四婶婶的话当成耳旁风,可是希望我去母亲面前提一提,求她替我做主?” 慕玉安并未将她所说的当回事,自己又并未做些什么,就算闹到祖母跟前,他腰杆亦能挺得笔直。 他来找许知念完全可以说成是看望长辈,祖父祖母又怎会责罚于他? 慕玉安上前两步靠近许知念,眸中溢满了深情:“四婶婶,你若是这般说,便是伤了我的心了……” “毕竟你我曾经关系匪浅,纵然做不成夫妻,难道连友人也做不得了吗?” 闻此恶心之言,许知念打了一个寒颤,只觉恶寒。 她后退一步拉开二人距离,面无表情开口:“请慎言,我们之间也不过是依着南砚是你的四叔,我便成了你的四婶婶,除此以外,便是妹夫了,又哪里有什么关系匪浅之说?” 妹夫二字,许知念咬字极重:“况且,若是让蔓汐知晓你这三天两头跑来沧澜院,你要她作何感想?” 慕玉安闻言面上一喜:“知念,你这是在吃醋吗?你还在意我对不对?” 许知念白了他一眼:“不与傻瓜论短长,慕玉安,有病得治。” 说完, 她带着亦竹侧身便要离开,手腕却被大力抓住。 慕玉安神情激动了些许,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木钗递到她面前:“知念,你还记得此物吗?这是当初我熬了三个夜晚才亲手为你制作的,我记得你从前十分喜爱……我为你戴上可好?” “玉安少爷,你放开我家夫人!” 亦竹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未将人推开,只能横在二人中间。 “你这贱婢,滚开!”慕玉安一挥手便将亦竹推开。 许知念看着面前一幕只觉可笑,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看了几眼慕玉安手中的木钗,眸中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你拿这些东西来恶心我作甚?” “这东西当真是你亲手制作的?你当真以为我不知晓吗?此物乃是你二十文铜板在街边随手买的,我记得当时你亦然送给许蔓汐一支钗子,那钗子却是二百两订做的。” “你……你都知道?”慕玉安有些结巴,他一直以为从前隐瞒得极好。 “不然呢?” 慕玉安犹不死心,他急切道:“知念,你可还记得从前我们一同欣赏桃花之时,是何等的肆意快活?我们还一同放了风筝……一同……” “一同什么?”许知念挑眉,“说不出了是吗?慕玉安,你不提这些还好,提了这些便令我恶 心。” 他口中的欣赏桃花那次,是许蔓汐才被认回尚书府之时,那场赏花之行便也就成了三人行,也是那次,明明可以带上奴仆一道,怎料许蔓汐哭哭啼啼说什么人多了便没了春日赏花的情趣。 就这样她便成了照顾慕玉安与许蔓汐的老妈子,一路上,但凡脏的累的活,全是她干了,那两人便只管暧昧便是。 前世,她对此隐忍不发,不过是顾念与慕玉安的感情,也顾念着与许蔓汐的情谊,真心将她当做妹妹,便也就委屈求全忍了下来。 可如今,她恨不得手刃二人报前世之仇,哪里还会顾及什么脸面? 一把拽过他手中木钗,许知念冷着脸径直将那钗子丢到了地上。 “慕玉安,若是你胆敢再到我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明日我便禀报母亲,在国公府冒犯长辈该如何,你应当比我清楚!” 许知念将之前老夫人给她的平安扣不经意露了出来,见慕玉安变了脸色她才满意收回。 犹觉得不解气,小巧的绣鞋还在上方重重踩了几脚。 “亦竹,我们走。” 慕玉安回过神,跌跌撞撞追了上去:“知念,你听我说,那些都是误会!” 沧澜院大门吱嘎一声关上,许知念娉婷的背影消失于门缝之间。 “她怎会 知晓!明明……明明……” 明明当初他隐瞒得极好,绝无被她发现的可能。 慕玉安不住呢喃,忽然想到什么,他立马起身回了星湖院。 亦竹犹犹豫豫将手中木匣放置在桌上,木匣上方还有一封信:“夫人,这好像也是慕玉安放置在沧澜院门口的……奴婢怕被其他人瞧见编排,便也就拿了进来。” 许知念点头:“你做得很好,本这国公府中多嘴多舌之人便多,没的也会说成有的,更遑论这上方还有这样一封打眼的信件。” 纤纤玉手将信封拆开,一目十行看完,许知念差点将昨夜的剩饭都吐出来。 将信随意放置在桌上,她将木匣打开,当看清里面摆放的东西时,许知念的面色骤然变冷,啪的一声将匣子合上。 看见这些,她仿若看见了前世那个愚蠢而可笑的自己,就这些廉价的东西,她竟还当宝似的供着? 就好比匣中最贵重的那个镯子吧,那镯子本是慕玉安赠与许蔓汐之物,但因着玉镯被她带着不小心磕了一道裂纹,她便不喜欢了,退给了慕玉安,恰好第二日便是自己的生辰,此物也就到了自己手中。 越想便心绪越发难平,许知念冷着脸将东西往前推了推:“亦竹,都是些晦气玩意儿,丢到杂物间去吧。” 第31章 波澜 “是,夫人。” 亦竹将东西装到一处,疑惑道:“夫人,既然咱们知晓这些东西乃是慕玉安的手笔,何不告到老夫人处,求老夫人替我们做主?” “你这丫头想得可真简单。”许知念摇头轻笑,视线再次落在木匣上,“他好歹是在官场浸染之人,哪里会这般没有城府?” “别看他写了一封信件,可这字迹他是故作掩饰了的,且字里行间没有任何称谓也没有署名……” “什么,他竟这般奸诈!” “况且,慕玉安乃是老夫人的孙儿,我目前就算颇得老夫人青睐又如何?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将此事闹到老夫人处,恐怕慕玉安不仅得不到惩罚,反而还得将自己搭进去……” 亦竹没有想那么深,听主子说完瞬间小脸卡白:“是夫人,奴婢这就将这些晦气东西拿出去……” 这世道对女子极为苛刻,若是此事闹到国公爷与国公夫人处,为了国公府名声,兴许主子会被浸猪笼也说不定,毕竟话语权都在位高权重的人手中…… 夜间,暗卫事无巨细将今日慕玉安来到沧澜院的一言一行都禀报给慕南砚。 “你是说,他被夫人轰走后还悄悄来了沧澜院放了一个木匣与一封信件?” “是,四爷。” “木匣中装的什么你 可知晓?信中写的什么,你可知晓?” 暗卫想了想,恭敬道:“回四爷,木匣中应当是之前少爷送予夫人之物,至于信件之中写了什么,小的不太清楚。” “咔嚓!”慕南砚眯眼,手中毫笔应声断裂,尖刺刺入掌心。 他们从前的定情信物竟然这般多? 向来古井无波的内心泛起阵阵酸涩的涟漪,无端叫人难受。 淮西见状慌了:“四爷,您的手……小的这就去找大夫……” 他转身便要出去,却被慕南砚叫住。 慕南砚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这来得莫名其妙的酸意,身体缓缓往后仰去,手中毫笔被随意掷到桌上:“小伤而已,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这毫笔质量堪忧,下次换一家买吧。” “是,四爷。” 说完,慕南砚站起身,在书架旁取下一只上好的狼毫握在掌中。 淮西上前:“四爷,这只毫笔可是要拆出来用?” “不必。”慕南砚摇头,“装起来,带着去用晚膳。” “这……”淮西吃惊不已,这笔是主子珍藏在了书房许久也舍不得用的,如今竟然要拿出去? 吃惊归吃惊,他对主子的吩咐却也一点儿也不含糊,当即便找了一个精美木匣将毫笔放置其中。 见他收拾妥当,慕南砚将毫笔接了过 来,缓步走出书房。 许知念正握笔在桌上写着药方,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了过去。 见是慕南砚,她有些吃惊:“你今日怎的这般早便忙完了?晚膳还尚未做好。” “无妨。” 慕南砚在许知念面前坐下,看了眼她笔下歪歪扭扭的字迹,他轻咳一声道:“你这笔看起来不太好用。” “还好,我的字本就不好看,什么笔都能用得。” 许知念觉得有些难为情,只好低垂着头掩饰尴尬,说来惭愧,她方方面面都习得极好,可这字写出来却是上不得台面。 “好笔自然能写出好字。”慕南砚将怀中毫笔取出轻轻放置到她面前,“你且试试这只笔,应当会比你手中那支更加好用。” 许知念打开木匣,当看清其中物品时,她有些受宠若惊,赶忙将笔还了回去:“如此上好的毫笔给我用实在可惜。” 慕南砚神色淡淡:“送出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可这般好的东西在我手中着实浪费了……”许知念仍不肯收,将木匣径直推到慕南砚手中。 “嘶!” 慕南砚倒吸一口凉气。 “你手受伤了?”许知念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双手捧起他受伤的那只手仔细查看。 见只是被木屑扎伤,她松 了口气:“幸好没什么大碍,我还以为是你采摘野菊时碰到了长虫……” 亦竹极有眼力见地将药箱拿了过来。 许知念从中拿出需要用到的工具,埋头在他掌心吹了吹:“或许有些疼,你且忍忍。” 语毕,她便动手夹起木屑。 掌心传来温热触感,酥麻感传至四肢百骸,慕南砚有些不自在,指尖微微蜷缩。 “可是疼?” 慕南砚点头:“有一些许。” “那我再轻一些。” 淮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方才在书房时,主子不是说小伤而已,不必大动干戈吗?怎么在夫人面前便这般了…… 翌日。 慕南砚身体已然好转,便也就开始每日正常上朝。 许知念给老夫人请过安后回到沧澜院,却见到淮西等在房门前。 她有些意外:“淮西?你怎会在此?” 淮西将手中东西恭恭敬敬递上去:“夫人,这是四爷要小的交给您的。” “是什么东西?” “回夫人,是四爷亲自写的字帖和一方好墨及上好的宣纸。” 闻言,许知念哭笑不得:“你家主子是嫌弃我的字迹难看,所以以此暗示我应当苦练书法才是吗?” “夫人,四爷不是这个意思……”淮西说着说着便哑口无言了,好像四爷给夫人送字帖,确实是 让夫人练字的意思…… 许知念笑了笑,伸手接过字帖等物:“我知晓了。” 见夫人没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淮西吐出一口浊气,旋即告退。 许知念本以为毫笔、宣纸等物乃是慕南砚嫌弃她的字迹,送了一次便也就罢了,怎料第二日淮西同一个时辰又送来了字帖,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巧精致的妆匣。 她还未曾说话,淮西先开了口:“夫人,四爷说一本字帖不够练的,今后日日都会让小的送来字帖。” “什么?”许知念唇瓣微张,“他这是想做我的夫子吗?” 她眸光落在另一个妆匣上,问道:“这又是何物?难不成这也是字帖?” “回夫人,不是的。”淮西摇头,将妆匣打开,一匣子珠钗首饰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这下许知念愈发惊讶了:“这是给我的?” “是的夫人,这些都是早些时候皇上赏赐给四爷的,四爷说如今您成了沧澜院的女主人,这些东西也应当由你用才是。” “行,我知晓了。”许知念示意亦竹收下。 回了屋子,许知念将这两日慕南砚所送之物都放到一处,她看着那一堆东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 许知念看向亦竹:“亦竹,你说慕南砚这是何意?这两日怎的如此反常?” 第32章 欺人太甚 看着主子疑惑的模样,亦竹捂唇偷笑:“奴婢也不知四爷是如何想的,不过奴婢倒是有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许知念来了兴致,忙看向她。 亦竹:“奴婢猜测是不是那日慕玉安来沧澜院之事被四爷知晓了,四爷虽平日里格外沉稳,可到底是一个男子,也是有占有欲的。” “奴婢想着,兴许四爷是吃醋了,他知晓了从前慕玉安送了许多东西给夫人,所以便也送东西给夫人……” “吃醋?”许知念笑着摇头,她与慕南砚并无男女之情,哪里来吃醋一说? 不过有一点亦竹说得倒是极对,他虽是端方君子,可到底是男子,对许多事情应当还是颇为在意。 自己目前是他的妻子,那日与慕玉安相见,说到了不少从前之事,兴许沧澜院哪个奴婢将那些话都说了他听…… 看来得寻个机会给他解释清楚,否则这事便会一直横亘在二人之间。 第三日,淮西照旧送来不少东西,许知念仍旧收下,只是夜间时,她端着药膳敲响了书房的门。 见是她,慕南砚有些许吃惊:“可是有何事寻我?” 许知念笑了笑,端着药膳进入书房:“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来看看你。” “那倒是难得。”慕南砚心情颇好,三两 下便将药膳用完。 见他放下汤匙,许知念才开口道:“我与慕玉安之间……” 慕南砚闻言唇边笑意淡了些,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我与他之间并无什么情谊,这两日你送的那些东西,我大概也知你心中所想,我私心里以为你我乃是夫妻,有何话应当敞开了说才是,你说对吗?” “嗯。”慕南砚点头,下颚绷紧。 许知念继续道:“我与他虽只差一步便成夫妻,可从他大婚之日将我贬妻为妾便可看出,他并未将我放在心上,我亦然,所以你不必介意我与他从前之事……” 说着说着,她便不知如何说了,书房内陷入沉默。 片刻后,慕南砚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想到被许知念放进杂货间的东西,他低垂下眼眸:“只是,从前那些惹人不快的东西还是莫要留着为好,否则便是徒增烦恼罢了。” “你说得极是。” 许知念点头,此刻她已然可以确定,慕南砚知晓那日慕玉安来沧澜院之事,后续那装满了不值钱东西的木匣子,他也是知情的。 数秒后,她道:“明日我便将那些东西还回去。” 翌日。 一大早,许知念便带着木匣与信件亲自来了星湖院。 许蔓汐一见她便没有好脸色,嘲讽 开口:“哟,这不是四婶婶吗,今日怎的心血来潮到星湖院来了?” 许知念并不想理她,看了亦竹一眼,亦竹当即便将东西丢到许蔓汐面前:“我们夫人是来还东西的,还请少夫人管好少爷,日后莫要什么破铜烂铁都往沧澜院带!” 木匣被摔成两半,里边的一应物件摔落得到处都是。 许蔓汐见状面色顿时变得难看,她拦住欲走的主仆二人,尖声发问:“你什么意思?” 许知念瞧她一眼,讥讽道:“自然是字面意思,玉安媳妇,如今你竟是连话也听不懂了?” “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是玉安哥哥拿去沧澜院给你的?还有这封信也是?” 许蔓汐将信拾起,红着眼颤声发问。 许知念轻轻点头:“我以为,你应当十分清楚自个儿的夫君是何品行。” “不可能……”许蔓汐身体晃了晃,幸好贝儿在身后扶住她,才不至于摔倒。 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狰狞着面庞朝许知念扑过去:“贱人!都是你勾引的玉安哥哥对不对?不然他怎会送你这些东西?” “你这贱人究竟是如何哄骗的玉安哥哥?他都许久未曾送过我东西,怎会送你!” 见她这副疯魔的模样,许知念忽觉悲哀,却也知晓二人之间隔着上一 世的血海深仇,她一个字也没说,挥开许蔓汐径直离开。 许蔓汐跌倒在地,发髻也松散了,贝儿想扶她起来,被她癫狂推开。 慕玉安下朝回来,一进院子便瞧见她这幅模样,他当即皱眉:“蔓汐,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会在地上坐着?” “你还知道回来?”见到惹自己这般狼狈的罪魁祸首,许蔓汐红着眼质问。 闻言,慕玉安心中越发不虞:“什么叫我还知道回来?这星湖院是我的,我想何时回来便何时回来。” “你还知道星湖院才是你的住处?我还以为你早就被沧澜院那边勾了魂!” 许蔓汐指了指不远处散落一地的东西:“你且自己看看吧,你送去的东西被人原封退回来了,丢不丢人?” 慕玉安这才注意到地上的木匣及信件,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快步上前将信件撕碎揉成了一团,有些心虚地解释:“这些都是大婚前给许知念的,那日我见在星湖院中格外占位置,便给她拿了过去。” “呵呵,是吗?”许蔓汐显然不信,她大笑,跌跌撞撞站起身,“你何时是会关注这些鸡毛蒜皮小事之人?” 她的嗓音猛然变得尖锐,一把抓住慕玉安的手质问:“你是不是后悔娶我了,又想起那贱人的 好了是不是?” “你又在闹什么?都说了是把之前的东西给她拿过去!” “你觉得我会信吗?你若是不心虚,你撕信件做什么?” 慕玉安被吵得烦不胜烦,他的耐心逐渐告罄,一把推开许蔓汐:“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爱信不信!” 说完,他朝服也不进屋更换,直接大步离开。 许蔓汐见此情绪直接崩溃,她哭着往外追出去:“慕玉安,你回来!你不许走!” 纵使她哭得声嘶力竭,眼前人的背影还是渐行渐远。 贝儿见主子这般伤心,低声上前安慰:“少夫人,如今少爷也是在气头上,您莫要伤心了,今日之事说不定是误会。” 许蔓汐逐渐止住了哭声,往日,慕玉安的温柔体贴浮现在眼前,她胡乱将面上眼泪擦拭干净恨恨道:“对,玉安哥哥定然是受了许知念那贱人的迷惑才会这般对我!” “许知念,你可真是该死!”梨花带雨的面庞露出妒恨之色,她近乎于咬牙切齿,“在国公府我动不了你,难道回了尚书府也动不了你么?” “贝儿,立马准备马车,咱们回尚书府!” 一回尚书府,许蔓汐便如雏鸟般钻进莫鸢怀中,哭得肝肠寸断:“娘亲,许知念她欺人太甚!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第33章 遵循本心 一听女儿受了委屈,莫鸢顿时横眉冷竖如临大敌:“许知念她竟敢欺你?谁给她的狗胆!” “呜呜呜,母亲,您不知道,她如今在国公府可威风了……” 莫鸢闻言轻轻拍着女儿不断颤抖的后背,满眼心疼:“乖女儿,快给娘亲说说,她究竟如何过份你了?你放心,你说出来母亲一定替你做主!” “纵然她在国公府再威风又如何?咱们尚书府好次好喝养了她十数年,她回了尚书府还是得夹起尾巴做人。” 许蔓汐闻言这才好受了些,她从莫鸢怀中坐起身红着一双眼哭诉:“母亲,自从许知念误打误撞让四叔身子稍稍好转后,祖母便对她颇为青睐,不仅将贴身佩戴了数十年的平安扣赏给她,如今连府中诸多事务也都交给了她……” “这便算了,毕竟来日方长,花无百日红她总不可能一直不出差错,可她如今竟然恬不知耻的要勾引我的玉安哥哥,引得玉安哥哥偷偷给她松了许多珍贵物件……玉安哥哥都许久未曾送予我东西了……母亲,您说这我如何能忍?” 眼见莫鸢神色越发晦暗,许蔓汐哭得也愈发伤心:“我本以为能回到尚书府,还嫁到国公府是苦日子过到头了,可照如今这个局势,母亲,我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呐 ,难道当真要一辈子被她这般欺辱吗?呜呜,早知如此,我宁愿在乡野草草一生,也好比回京来受蹉跎强……” “傻孩子,不许说这些。” 莫鸢将许蔓汐搂进怀里,一颗心又愧疚又心疼:“许知念代替你在尚书府享了这么多年的福,如今不仅不护着你,竟还这般欺辱于你,这乃是她狼心狗肺,蔓汐别怕,母亲定然不会让那小贱人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可是母亲,她如今整日都待在国公府,根本就无法接近她……更遑论对她警醒一二了……”许蔓汐故作为难。 莫鸢阴沉一笑:“你放心,母亲自有办法让那贱人回来,等她回了尚书府,咱们想如何对她便如何对她……届时,国公府也好、老夫人也好,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 许蔓汐唇角扯起得逞的笑容,她再次扑进莫鸢怀中撒娇:“果然还是母亲最疼爱我,等我日后成了世子夫人,定然会好好孝顺父亲母亲。” “好好好,我的好蔓汐真有孝心,也不枉母亲将你捧在手心疼爱了。” 莫鸢被哄得心花怒放,笑得面上的褶子都堆了起来。 夜间时分,许知念正午慕南砚用晚膳之时,亦竹捧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夫人,尚书府来家书了。” “哦? 拿过来我瞧瞧。”许知念挑眉,莫鸢竟会给她寄家书?怕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吧? 她用毛巾将手擦拭一番后才将信封拆开细读,越看秀气的眉头便越蹙到一处。 慕南砚见她这幅模样淡声询问:“信中说了什么?” “我的养母说她身体十分不适,希望我能回尚书府侍疾。”许知念将信件放置在桌上,继续用膳。 “侍疾?”慕南砚有些怀疑:“上次回门之时闹得那般不愉快,这次是真侍疾还是假侍疾?” 许知念无奈摇头:“这便不得而知了,我亦有许久不曾联系养母。” 慕南砚放下碗筷,注视她半晌才认真道:“若是你不愿回去便不回去,我与国公府都会护着你,会成为你的后盾。” “往后你亦无需顾忌谁,不想做、不愿做之事便都通通不做。” 许知念闻言心中颇为动容,她知晓慕南砚不会说虚假之言,也晓得以他的心性,就算自己当真此下与尚书府撕破脸皮,他也会尽力护自己周全。 可她与许府之间并非能这么轻易斩断的,特别是外祖父还有许多东西都留在那夫妻二人手中,她得将那些东西全部取回才是。 数秒后,许知念笑了笑道:“我知晓了,不过这次我还是会回尚书府,毕竟养 母是身体有恙。” “若我当真在此节骨眼与他们决裂,人言可畏,不仅会影响国公府,也会影响你的仕途……” “这些不必你忧心,我会处理。”慕南砚温声强调,淡色眸子仍旧看着她:“你只需遵循本心便好。” “多谢,我自有分寸。” 见许知念仍旧坚持己见,慕南砚大概猜测到她另有打算,便也就不再继续勉强,只道:“若有任何不能处理之事,都可告知与我。” “好。”许知念歪头一笑。 “亦竹,写一封信带回去,便说我明日回尚书府侍疾。” “是,夫人。” 慕南砚还是有些不放心:“明日我让淮西在暗处跟你一道吧,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也能第一时间告知我。” 许知念本想拒绝,可想着这番莫鸢忽然叫自己回去,定然有什么密谋,为了保险起见她点头应允:“多谢。” 第二日,许知念向老夫人请安之时将需回尚书府侍疾一事告知。 “既如此你便放心回去吧,府中还有老身在,你不必忧心。”老夫人笑得和蔼。 “朱嬷嬷,库房中有一株上好的人参,你去取出来给四夫人一同带回去。” 许知念闻言惊讶:“母亲……” 老夫人挥手,示意她不必多说。 她只好福了福 身:“儿媳多谢母亲。” 许知念带着亦竹乘坐马车回了尚书府,亦竹捧着手中人参道:“夫人,这人参可要带进去?” “自然是要带的,这是老夫人给的,若是不带进去许蔓汐定然会闹到老夫人跟前。” “可是今日她又没在,哪里会知晓,奴婢只是觉得这上好的人参给了他们真是暴殄天物,况且他们对夫人实在算不上好……”亦竹替主子抱不平。 许知念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笑开了:“咱们争一口气不必在这种地方争,虽然今日许蔓汐不在,可今日老夫人赏了人参与我带回尚书府是人尽皆知的,哪里瞒得住?” 主仆二人闲聊着,很快便到了莫鸢寝屋,许蔓汐此刻正在里头,哭哭啼啼守在莫鸢床前。 “母亲,您可千万别有事啊,若是您有什么好歹,我也不活了呜呜呜……” 莫鸢有气无力抬起手:“别……别哭……知念可回来了?” “母亲,您自己都这幅模样了,怎么还记挂着四婶……” 莫鸢叹了一口气,哑着嗓子惆怅不已:“她始终是我亲手带大的女儿,哪里能没有感情……上次回门之事是我们对不住她……” 许知念站在她们身后,旋即面无表情开口打断二人精湛的表演。 “母亲,女儿回来了。” 第34章 装病 莫鸢一听见许知念的声音,精神似乎也好了些:“蔓汐,快,扶我起来,可是你姐姐回来了?” “是,母亲。” 许蔓汐将莫鸢扶起靠在床榻上,莫鸢朝许知念伸出手,满脸慈爱:“知念,快过来让母亲瞧瞧,这才几日未见你似乎是瘦了?” 许知念冷眼看着她,皮笑肉不笑:“母亲,夫君待女儿极好,女儿不仅没瘦还涨了两斤。” 莫鸢与许蔓汐闻言笑容双双僵住,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片刻后才干巴巴道:“如此甚好。” 想到自己回尚书府的目的,许知念收敛了情绪。 她上前坐到莫鸢塌边上,拉住她的手故作关怀:“母亲,你不必担心女儿,不知你身体是出了什么状况,可要女儿找大夫来给您瞧瞧?” “我不碍事,兴许是太想念你们姐妹二人,如今你们都回来了,我感觉身子骨也好了不少……” 趁着莫鸢回答的功夫,她不动声色把脉,脉搏沉稳有力,一看便不是生病之人的脉搏。 许知念心道果然如此,莫鸢果然是装病! 此番她们将自己诓回尚书府定然是还有后招,她定要小心应对。 “觉得身体无恙便好。” 许蔓汐在一旁看着,心思转了几许,亲昵揽过许知念的胳膊:“四婶婶,看来母 亲当真是在意你的,你一回家身体不适便缓解了。” “应当是母亲看到你高兴,毕竟你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许知念淡淡回道。 三人一直在莫鸢寝屋有一搭没一搭聊天,许知念觉得实在无趣,正想找个借口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许文杰的声音传来。 “知念,蔓汐,你们姐妹都在呢?” 许文杰丝毫不见回门那日的严苛,带着笑意大步跨进寝屋。 许知念与许蔓汐双双行礼:“父亲。” “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礼。”许文杰将两个女儿扶起来,才靠近塌边询问莫鸢的情况。 “多谢老爷关心,我已然无碍。” “如此便好。”许文杰松了口气,又将带着些许愧疚的视线投到许知念身上:“知念,回门那日都是父亲母亲的错,你受委屈了,这样,今日为父让厨房多做些清淡的菜肴,咱们一家人一块儿吃个家常便饭,就当向你赔罪可好?” 许知念低垂下眼眸:“但凭父亲做主,女儿都可以的。” 许蔓汐瞬间喜笑颜开:“太好了,那我们这便过去等着用膳吧。” 厨房动作极快,没一会儿数十道菜肴便端上了桌,一眼看过去全是不沾腥辣的清淡饮食。 “四婶婶,尝尝这个,从前你最爱吃的。”许蔓 汐用公筷替许知念夹了一些杂蔬酿肉丸到她碗中。 碗中的酿肉丸看起来颇有食欲,许知念轻声道谢,用筷子夹起来在鼻尖嗅了嗅。 她的眸光陡然变得凛冽,这菜中竟下了药性极烈的春药! 哪怕心中已然看清许文杰一家人的丑恶嘴脸,可她到底还是觉得十分可悲。 能猜到他们想害她,却没料到他们竟想用这般腌臜的法子毁了她…… 许蔓汐见她久久未将肉丸吃下,忙道:“四婶婶,你怎的不吃,是菜不合胃口吗?” “嗯。”许知念点头,将筷子放下:“你与父亲都不动筷,我实在没什么食欲,不若你陪我吃如何?” 说着,她同样夹了一个酿肉丸到许蔓汐碗中,视线直直看向她,唇边挑起一抹笑意。 她倒要看看,这人为了害她能豁出去到什么地步。 许蔓汐笑容僵住,将碗往前推了推:“四婶婶,你知道的,我不爱吃清淡的。” “那我便也不吃了,一大家子人就我一人动筷,成何体统?” 许蔓汐求助看向许文杰,许文杰看了看她碗中的肉丸,示意她吃下去。 她一咬牙,夹起酿肉丸囫囵吞下:“四婶婶,你也快吃吧。” 许知念点头,慢条斯理地将碗中肉丸吃下。 许蔓汐见状吐出一口浊气 ,眸中快速划过得逞的笑意。 估摸着时间,许知念忽然捂着头呢喃:“我的头怎会这么晕,奇怪,这酿肉丸中可是放了酒烹饪?” 说完,她的头重重栽到桌上昏迷过去。 “父亲,还是你的法子有用。”许蔓汐见她晕了顿时喜笑颜开,站起身替许文杰捏起肩膀。 许文杰颇为自得:“那是自然,为父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都更多。” 原本躺在塌上病得十分严重的莫鸢不知何时也来了饭厅,瞧见桌上趴着的许知念,她冷哼一声:“方才与她做了这么久的戏,可真是累煞我也。” “辛苦母亲了。”许蔓汐揽住她的胳膊亲昵撒娇。 莫鸢心底柔软:“不辛苦,只要是为了我的宝贝女儿,怎样都不辛苦。” “好了,现下不是你们母女二人温情脉脉的时候,先把她拖到房间去才是。” 许文杰不悦打断了母女二人,眸光狠厉:“今日过后,这贱人便毁了,待她被捉奸在床,慕四爷又怎会容忍?届时她必然被休弃,到时候咱们再神不知鬼不觉了结了她……” “对,这贱人被休了便不能在国公府欺负我的蔓汐,没了这贱人,国公夫人定然也会注意到蔓汐的好……” 三人合力将许知念扶到尚书府中的一间厢房,莫鸢不 愿女儿手中沾染这些腌臜,她道:“蔓汐,你与你父亲先回去,我将她放到那男子身侧便回来。” 听见莫鸢只打算将她放到那男子身侧,许知念有些不满。 只放在身侧有何用?纵使这贱人中了烈性春药,可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定会行苟且之事! 她的美眸转了转,从莫鸢手中接过许知念:“母亲,还是让我来吧,我与她积怨已深,我想亲眼看着她是如何坠入深渊的……” “可听你父亲说,你方才也食用了下了药的肉丸?”莫鸢有些担忧。 “无碍的母亲,我已经在父亲处拿了解药服用了,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见女儿十分坚决,莫鸢只好答应:“那你注意一些,莫要让自己吃亏了。” “女儿知晓。” 待莫鸢离开,许蔓汐面色变得阴沉,她将许知念扶进屋内用手重重拍打她的面颊:“许知念,这些日子你很得意是不是?慕南砚那个病秧子想必无法满足你吧?没事,今日我定要你体会欲仙欲死的滋味!” “贝儿,我让你找的人可找到了?” 为了确保许知念被玷污之事万无一失,她特意让贝儿去街上抓了一个乞丐回来,并且喂了烈性春药。 久久未曾得到回应,许蔓汐皱眉想回头看看,颈间却传来刺痛感。 第35章 守口如瓶 许蔓汐还未弄清楚情况,人便晕了过去。 慕南砚从怀中掏出手帕,慢条斯理擦拭方才触碰过她的那只手,眉头微微蹙起。 见许知念仍旧躺在地上装晕,他眸中划过一抹宠溺笑意:“还装呢?淮西已经同我说了,你提前吃了可解百毒的丹药。” “这淮西的嘴可真是不牢靠。”许知念笑着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若是不同我说,我又如何来帮你?” “也是哦。” 亦竹与淮西亦从暗处走出,淮西手上还提着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那乞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显然已经神志不清。 亦竹:“夫人,接下来如何做?” “嗯……”许知念看了一下慕南砚,顿时不知该如何说。 察觉到她的情绪,他淡淡道:“有话直说便是。” 有话直说?她如今是要给慕南砚的亲侄儿戴绿帽子,这事如何说? 许是意识到自己在此影响了许知念的发挥,慕南砚道:“我还有事便先行离开了,若是有需要帮助的,找淮西亦可。” 暗卫带着慕南砚离开。 见他走了,亦竹这才义愤填膺开口:“夫人,这许蔓汐也太不是东西了,竟然想找乞丐玷污您!” “没事,有什么好生气的。”许知念情绪波动不大,淡淡看了地上昏迷的许蔓 汐一眼,她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粒圆圆的药丸塞进她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几乎沾唇的一瞬间便化成水,没一会儿,许蔓汐白皙的面庞便出现一抹酡红。 “既然是她自己想出的这个恶毒法子,便让她自己去承担吧。” “夫人的意思是?” “将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男子拖到床下,乞丐与许蔓汐二人就放置在这间屋子内吧,他们二人能发展到何等地步,全看许蔓汐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将乞丐解绑后,她带着亦竹与淮西出了屋子躲到暗处。 大约过了一柱香时间,屋内传来暧昧的声响,同时,屋内还传来各种奇怪的声音,可见战况有多激烈。 屋中动静响了一下午,太阳落山之时莫鸢才带着一众奴仆故作担忧寻了过来。 “知念,你在何处?” 一众下人也跟随莫鸢大声叫嚷:“大小姐!” 许知念见状冷冷一笑,她倒是十分好奇,待会儿莫鸢若是瞧见自己的宝贝女儿与乞丐厮混一下午会是个什么表情…… 将发髻弄乱些许,她装作将将睡醒的模样,从假山后跌跌撞撞走了出去,正好与莫鸢撞了一个满怀。 “母亲……您找我?” “你为何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莫鸢吃惊不已,原本的呼喊声卡在喉间不上不下 。 “母亲,我该在何处?”许知念故作懵懂:“方才席间吃的酿肉丸应当是放了酒,女儿吃了过后便头晕不已,也不知怎的竟走到了假山后面打起了盹,方才才醒过来……” “什么,你说你一直在假山后面睡着?” “正是。” 莫鸢心底涌上一股不好的感觉,想到什么,她面色变得惨白。 许知念担忧道:“母亲,您还好吗?我看着您的面色十分难看。”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厢房传来动静,是女子动情的闷哼声。 这下子,莫鸢再也装不出慈母的样子,她瞪了许知念一眼,疯了一般将所有奴仆都赶走:“滚,通通给我滚!” 待人都走光,莫鸢佝偻着背靠近那间屋子,越走近暧昧的声响便越发刺耳,她想动手推开门,但是手颤抖得太厉害,竟然连一丝力气也使不出。 许知念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莫鸢红彤彤的眼,心底无比畅快。 欣赏够她这般表情后,她大发慈悲一把将门推开:“母亲,您身体病弱,门也推不开了,女儿帮你。” 甫一打开门,血腥味味夹杂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腥味扑鼻而来。 许知念对这个味道十分熟悉,前世的数个生不如死的日日夜夜,她都是嗅着这股味道入睡,这股味道于她而言,其实算得上是 解脱,因为这便意味着今夜的噩梦已然结束…… 见莫鸢呆愣在门口,许知念拖着她的手将她拽进屋里:“母亲,您将这扇门推开做什么,可是要去找什么东西?” 进入室内,味道愈发浓郁,一整间屋子到处都是白斑,撕碎的衣物亦然到处都是。 许知念仿若才见到瘫在地上光溜溜的许蔓汐,惊呼出声:“蔓汐,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衣服去哪儿了?你怎会与一个男子一丝不挂独处一室?!” “你闭嘴!你这个丧门星!” 莫鸢红着眼呵斥,当即解下外衫披到许蔓汐身上。 看着女儿这幅样子,她心疼将其抱进怀里,红着的眼到底哭了出来:“蔓汐,你怎的这般命苦啊……” 一滴一滴微热的眼泪滚落到许蔓汐面颊上,她悠悠转转。 “母亲……”许蔓汐开口,声音嘶哑如风烛残年的老者,下体亦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此刻她的所有记忆才逐渐回笼,面色忽青忽白。 余光注意到一旁似笑非笑的许知念,她顿时头皮发麻,若是今日之事传回国公府,玉安哥哥定然不会再要她!不!她绝不允许! 紧紧拽住莫鸢的手臂,眸中满是祈求:“母亲……” 莫鸢知晓女儿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而后将她慢慢扶了起来 。 许知念:“母亲,蔓汐真是糊涂,既然早有心上人了,又为何要嫁去国公府?您看看今日都是些什么事儿……” 莫鸢牵强一笑,她不知晓今日之事是否与许知念挂钩,可如今当务之急是要让她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哪有什么心上人,蔓汐的心上人一直都是慕玉安,知念,你妹妹今日也是被人陷害了,情非得已,今日之事你定要守口如瓶,否则……” “否则什么,母亲?” 莫鸢咬牙:“否则你妹妹便再也活不下去了……况且,你们同出尚书府,蔓汐名声坏了,对你也没有好处……” “哦。”许知念点头:“我的名声倒是不要紧,可蔓汐做了对不起玉安之事,我做婶婶的,哪里能忍心隐瞒于他?” “况且这乃尚书府,究竟是何人胆敢陷害蔓汐,这可得查清楚啊母亲……” 看了眼母女二人神色,许知念继续戳她们心窝子:“不过女儿以为,此事蔓汐还是同玉安实话实说的好,相信玉安定然不会介意的。” 狗屁不会介意! 许蔓汐愤恨瞪了她一眼:“你究竟要怎样才愿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莫鸢也道:“对,你有要求都可提。” 见鱼儿上钩,许知念露出一个笑容:“要我保守秘密很简单,我只要一样东西便可。” 第36章 胸口红痣 许蔓汐与莫鸢闻言皆双双松了口气,看向许知念的眼神少了些许忌惮。 许蔓汐虽然目前狼狈不已,可如今竟也生出了卓越感,哼,要不怎么说是连爹娘都不知道的野种呢,眼皮子浅,想来她所说的一样东西也就是黄白之物了。 许知念将许蔓汐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并未恼怒,反而笑容越发得体,淡声问道:“母亲,蔓汐,这东西你们可愿给?” 见她露出那般笑容,莫鸢心中升起一丝警惕:“你先说你要何物。” “母亲,您管她要何物,与她说这么多作甚,她要钱财还是珠宝都给她便是。”许蔓汐不耐开口,如今她只想快速将此事解决。 莫鸢闻言怔住。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又换做可怜兮兮的模样:“母亲,女儿也是心急……在女儿看来只要她对今日所见所闻守口如瓶便好,若是玉安哥哥知晓今日一事,我定然会被休弃的,母亲,孰轻孰重啊……” “好吧。”莫鸢拗不过女儿,最终点头答应:“知念,你想要何物?” 许知念眼睛眨了眨:“母亲,我记得您有一块雕刻成灵芝模样的玉?” 她怎会知晓?那玉乃是当初安太傅流放千里之前托孤时与玉佩一同给与的信物,虽目前他们仍旧不知此 玉有何用处,不过瞧着它独特的外形及安太傅当时的郑重程度,那玉定然不是凡品。 既不是凡品,又怎可轻易给她? 莫鸢身子僵硬一瞬,半晌才思绪回笼,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怎的不记得有什么玉,知念,你定然是记错了。” “母亲,女儿怎会记错,那玉形状如此奇特见过一次便无法忘怀。” “真没有。”莫鸢仍旧一口咬定:“知念,你换一个东西吧,没有的东西,母亲也没办法凭空变出来给你不是?” 知晓莫鸢不会轻易将那玉给自己,许知念决定往许蔓汐那边发发力,毕竟她蠢,说不定能成为一助力也说不定。 许知念美眸流转,同情的目光落在许蔓汐身上。 许蔓汐见状顿时如炸毛的野猫,尖声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蔓汐你到底不是父亲母亲带大的,感情淡薄些也情有可原。” “你胡说!我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女儿,他们自然是在意我的!不在意我难道在意你一个野种吗?” 许知念面上悲悯神色越发重,连连摇头:“既是在意你,那母亲为何连用一块形状独特些的玉来换取你的名声都不愿?蔓汐,你还是莫要自欺欺人了……” “孽女!你少在此挑拨离间! 我们母女的感情容不得你置喙!”莫鸢神情阴郁,若非此刻许蔓汐还在她怀中,她定要上去撕烂那贱人的嘴! 许知念权当没听见莫鸢所言,边转身边摇头:“想来夫君也应当下朝了,我这便回国公府……” 国公府三字让许蔓汐瞳孔骤然紧缩,她赶忙抓住莫鸢的手臂:“母亲,您快给她!快给她!” 莫鸢犹豫。 许蔓汐见状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直接站起身,形同疯癫:“既然迟早我都要被玉安哥哥休弃,被全京人耻笑,那我不如现在便一头撞死!” 眼见她一头便往墙上撞,莫鸢心如刀割,她赶忙过去将人拉住,沉痛开口:“好,我将那玉给你,你记着,今日之事但凡外面出现一点风声,我们尚书府绝对不会放过你!” 莫鸢从怀中将玉拿出。 许知念挑眉,早该如此了,害她多费口舌。 她转身接过玉恭敬行礼:“母亲放心,女儿自有分寸,既然母亲身体已然没了大碍,那女儿便先回了。” 不等莫鸢回话,许知念冷着脸快步走出屋子。 想将此事便这般盖过?没门!她自然不会多嘴多舌去散播什么,以免引火烧身,可旁人说了什么可就由不得她了…… 到达先前藏身的假山时,亦竹与淮西走了出来 。 亦竹:“夫人,咱们可是现在动身回府?” 许知念点头:“是,不过淮西还不能回府。” “夫人有何吩咐?” 许知念悄声在淮西耳旁吩咐:“可听明白?” 淮西:“是,夫人,小的定然将此事办好。” 回了沧澜院后,许知念便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照旧替慕南砚准备药膳。 直到月上中天,淮西才回了国公府。 许知念:“事情可办妥了?” “回夫人,已然办妥,果然如您所说,天色暗下来后尚书府后门便有两名小厮抬着一个麻袋前往乱葬岗,小的跟上去发现那人还有一口气,便将人秘密送到了医馆。” “嗯,你干的不错。”许知念点头:“你且待那人伤势好得差不多后,将人送到春风巷乞丐多的地方去。” “是,夫人。” 春风巷多是寻花问柳之地,乃是慕玉安最爱前去喝花酒之处,若他在途中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的…… 许知念唇边笑意加深,平静的眼眸中满是兴致盎然。 因着身上的痕迹,许蔓汐只说要在尚书府照顾母亲,一连几天都未曾回国公府。 慕玉安乐得自在,日日都同狐朋狗友去春风巷喝花酒。 “玉安兄,你可听说了吗?近日这春风巷啊来了一名乞丐。 ” 慕玉安饮下一杯酒不以为意:“春风巷的乞丐一向很多,这有何稀奇的?” 青衣男子摇头:“这你便有所不知了,据说有一日,一富豪路过此地时见路边乞丐可怜,便豪掷百两要请路边乞丐去醉红苑中尝尝女子滋味,谁料其中一名乞丐却皱眉不屑,还大骂醉红苑中都是庸脂俗粉。” “这倒是稀奇事儿。”慕玉安来了兴致:“虽说醉红苑中确实都是庸脂俗粉,可他一个乞丐,指不定连女子是何滋味都未曾尝过,清高个什么劲儿?简直愚不可及。” “哎,玉安兄先别急着下定论。”青衣男子面上露出下流表情:“那乞丐可说了,官家小姐他也睡过,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婊X有何稀奇。” 慕玉安闻言表情越发不屑:“吹牛不打草稿,这京中哪家的官家小姐会这般不体面,与一个乞丐厮混?” 青衣男子嘿嘿笑着:“我原也是不信的,可后来又信了。” “为何?” “那乞丐说,与他一度春宵的官家小姐住在西六巷,其父官居正三品以上,那小姐身上的红痣与大腿的黑痣他都舔过无数次……” “那乞丐将那官家小姐身材描述得绘声绘色,若是玉安兄感兴趣今日便可以去春风巷听上一听,保你去了不后悔……” 第37章 一个头两个大 正三品、西六巷、身上红痣、大腿黑痣…… 越听青衣男子之言,慕玉安的面色便越发黑沉,尚书府坐落于西六巷,尚书亦是正三品官衔,最最凑巧的是,许蔓汐身上处也有一颗殷红的红痣。 往日每每房事之时,他最爱的便是舔,吮锁骨上那颗性感的红痣…… “玉安兄,你这是怎么了,怎的面色这般难看?” “没什么,我想起府中还有事儿,我便先走了。”慕玉安挥开青衣男子的手,面色难看起身冲了出去。 他直奔春风巷乞丐最多的那处,还未走近,几名乞丐淫荡下流的笑声便传了出来。 “嘿嘿,你不晓得那官家小姐是何等的细皮嫩肉,与她做那事儿简直销魂……” 慕玉安木着脸听完乞丐的吹嘘,虚浮着一双脚回了尚书府。 张姨娘正想去找儿子,却与魂不守舍得慕玉安撞到一处,黑灯瞎火的她看不清是何人,当即便怒骂:“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下贱东西,竟敢冲撞我?!” 张姨娘拉着人便往光亮处走,待看清是谁后,吃惊不已:“玉安?你怎的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可是遇到了什么不能解决的事儿?” 慕玉安咬牙切齿:“姨娘,许蔓汐或许给我戴了绿帽子!” “什么?!” 张姨娘惊呼出声 :“那小贱人竟敢这般大胆,敢同他人影苟且之事?” “小声些,难道光彩吗?”慕玉安赶忙捂住张姨娘的嘴,左顾右盼,确认没人后才放下心来。 张姨娘拉着慕玉安便进了寝屋,她压低声音:“玉安,你从何处打听得知的这个消息?” “哪里还用我去打听?”慕玉安面色忽青忽白,后槽牙咬得死紧:“如今整个京中都传遍了,她那身子上有几颗痣都说得一清二楚!” “那还得了!”张姨娘急得跳脚:“快休了她!这般荡妇留在府中作甚?” 慕玉安抿唇:“我倒是想,可是哪里休得,她父亲是正三品尚书,若是休了便少了一大助力,于我争夺世子之位不利。” 张姨娘这才冷静了下来,她又问到:“我儿,你可是确定许蔓汐同他人有苟且?” “这倒不是。”慕玉安觉得心底十分烦躁,不住用力挠着发冠:“不过我听着那些风言风语与她十分契合。” 见儿子这般痛苦,张姨娘心疼不已:“好了,别愁了,甭管她脏没脏,日后不碰她便是,我明日便去瞧瞧有没有可心人儿,给你纳一房妾室便是。” 慕玉安闻言心情稍好,叮嘱道:“那挺好,姨娘,记着要貌美些的。” “知晓了。” 沧澜院 “夫人,您 听说了吗?今日二房的张姨娘四处张罗着,想给慕玉安纳妾呢!” 许知念虽知晓这天迟早会来,可没想到竟来得这般快,她轻笑:“张姨娘可真是不知行事低调些,纳个妾也搞得这般张扬。” 亦竹:“那可不是,瞧她那轻浮样子。” “不过,她越是张扬,于我们倒是越有好处。”许知念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许蔓汐在府中留了人,见情况对主子不妙,她赶紧跑去尚书府通风报信。 当听闻张姨娘要为慕玉安纳一房妾室时,许蔓汐彻底坐不住了,焦急地在正厅来回踱步。 莫鸢见状扶着她坐了下来:“蔓汐,你在这里干着急有什么用?莫要气坏了身子。” “可是母亲,您方才也听说了,张姨娘那个老虔婆要替玉安哥哥纳妾!呜呜呜,我们才大婚多久啊,她竟然便这般,这可不是将我的脸面按到地上踩踏吗?” 说着说着许蔓汐便捂着脸哭了起来,纤细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莫鸢轻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抚:“好了,别哭了蔓汐,这世道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只要将男人的心牢牢抓在掌心、只要你还是正妻便好,别的又何必在意呢?” 她说得情真意切,许蔓汐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不,我绝不允许 玉安哥哥纳妾!” 她猛的站起身:“贝儿备马车,我们回国公府!” 莫鸢见状知晓阻拦不了,只得苦口婆心劝说:“蔓汐,若是能转圜便转圜,若是不能转圜,你切记莫要与玉安闹得太僵……” “我知晓了母亲。”许蔓汐没耐心听她说完,匆匆摆手离去。 星湖院 今日正值慕玉安休沐,张姨娘兴高采烈拿着一铎的女子画像来给他相看。 “玉安,你且看看,这里面可有心仪的?” 慕玉安接过,一张一张看了起来,越看眉心便越蹙到一处,最后直接看也不看了。 “怎么了,玉安?” “姨娘,您的眼光也太差了,这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还比不上蔓汐呢!” 张姨娘不悦:“你提那等狐媚子作甚,晦气!” 慕玉安将面前的画像推远了一些:“姨娘,我不要这些,你拿走吧。” “你且在看看,这都是身世清白的、性格温和的……” 许蔓汐快步走进来,冷着一张脸十分不高兴:“姨娘,玉安哥哥已然说了他不要纳妾,您又何必这般强买强卖?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见她回来,张姨娘翻了一个白眼:“哟,我还以为是谁呢,你不是待在娘家不愿回来吗?” “姨娘,我的母亲身体不适,故在家 照顾了她两日,怎的到了你这里便说话这般难听?” 慕玉安听着二人争吵觉得十分头疼,他的性格本就有些暴躁,当下直接怒吼出声:“行了!你们吵什么吵?我好不容易休沐一日,就不能让我清静清静吗?” 张姨娘与许蔓汐却都不肯让步。 “要我清净也可以,玉安,你这立马从中选一个妾室,我立马便从你眼前消失!” 许蔓汐急哭了:“姨娘,你好生不讲道理,玉安哥哥明明说了,他不愿纳妾,你为何还要这般逼迫于他?有你这么当人姨娘的吗?” “呸!你懂个屁!”张姨娘吐了一口唾沫,直接双手叉腰,她本想怒骂她不守妇道,可一想到昨日儿子所说的,立马转了话头:“你看看你嫁进国公府都多久了?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你生不出便罢了,还要阻拦我儿纳妾,开枝散叶吗?” 许蔓汐没料到张姨娘竟然会说这事儿,愣了数秒。 待反应过来,她立马拉住慕玉安的手哭:“玉安哥哥,我不管,你不准纳妾!” 慕玉安挥开她的手,此刻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星湖院是出了何事要如此喧哗?搞得整个国公府都家宅不宁,成何体统?” 许知念冷声质问,她缓步踏进院内,面上带着端庄得体的笑容。 第38章 纳妾 慕玉安见到许知念顿时眼前一亮,她此刻出现简直就是救他出苦海的救星。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才数日不见,许知念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撇见慕玉安眸中的惊艳,许知念心中犯恶心,却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到底出了何事?” 张姨娘虽不满许知念一个年龄比她儿子还小的黄毛丫头来指手画脚,可看着她腰间的老夫人的平安扣,不得不解释。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我欲给玉安纳妾,这妒妇拦着不让,因此便争执了两句。” 见张姨娘扭曲事实,许蔓汐当即便道:“姨娘您这完全是信口雌黄,玉安哥哥说了,不要这些,您却还硬要逼迫!” 许知念闻言眸中划过一抹嘲讽,慕玉安贵拒绝纳妾?怕不是许蔓汐误会了什么吧? 以他那个色胚性子,就算同时抬三房妾室进门,他估计也不会嫌多。 “便是为了此事你们便闹得这般不可开交?说出去旁人不知要如何笑话国公府!” 许知念皱眉:“亦竹,去请老夫人来主持公道。” “四夫人不必,老夫人让奴婢带话来了。” 亦竹还未出星湖院,朱嬷嬷便走了进来,笑盈盈的。 许知念恭恭敬敬:“朱嬷嬷,母亲让您带什么话?” “老夫人说,她 既然已将账本与平安扣给你,那您的位置便同主母,今后府中的鸡毛蒜皮小事不必事事禀报,您看着处理便是。” 许知念闻言心下欣喜,她正愁该如何说,才能让老夫人做主替慕玉安纳一房妾室,真真是瞌睡来了便有人递枕头…… “是,还请朱嬷嬷带话给母亲,儿媳定然不会辜负她老人家的信任。” 朱嬷嬷满意点头:“四夫人知晓分寸便好。” 待老夫子院中人离开,许知念重新将视线投在三人身上:“纳妾不过一桩小事,既然母亲将权柄交予了我,那今日我便替你们做主可好?” 张姨娘乐不可支:“这自然是好。” 许蔓汐不乐意:“四婶婶,你这般怕是不妥吧?” 许知念并未理会她们,而是直直看向慕玉安,以长辈的语气询问:“玉安,你认为呢?” 慕玉安看了张姨娘和许蔓汐一样,一咬牙道:“只要人合适便可,但凭四婶婶做主。” “玉安哥哥,你……”许蔓汐闻言露出十分不可置信的表情,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幸好贝儿扶住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许知念乐得看她难受,当即趁热打铁:“我听说玉安时常前往春风巷,而最近春风巷的燕春楼出了一名名声大噪的清倌,若是纳她为妾,玉安你可愿意?” 慕玉安赶忙点头:“但凭四婶婶做主!” 那清倌名叫杜莺莺,他也是见过的,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甫一见面便叫他心动不已,但由于囊中羞涩到底没有过多接触,不过远远看着。 如今许知念竟说要将她纳给自己做妾,他自然是愿意的。 “什么?你竟然给玉安纳一青楼女子!你是何居心?”张姨娘闻言不乐意了,拨高了嗓门大声质问。 慕玉安赶忙拉住她:“姨娘,您少说两句。” 许知念并未第一时间回复,而是踱步过去将张姨娘准备的画像拿过来瞧了瞧。 一张一张看去,她冷笑:“张姨娘,虽然我们国公府门楣不低,可玉安乃二房庶子,此番又是纳妾,你找的这些官家小姐怕是没一个会愿意的吧?” 张姨娘十分不服气:“谁说的,我儿风流倜傥这些小官家的能嫁给我儿,完全是祖上积德了!” 许知念摇头,张姨娘的无知已经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许蔓汐也趁机瞄了画像几眼,那些女子虽长相算不得多惊艳,却端庄得体,是青楼女子所不能比拟的。 她心中升起一股危急感,先前莫鸢的苦口婆心此刻浮现于脑海之中,若是慕玉安一定要纳妾,那纳身份低微的贱妾总比纳官家小姐要强…… 知 晓慕玉安纳妾一事已然板上钉钉,她肯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思虑数秒后,许蔓汐道:“我看四婶婶选的那人极好,姨娘,凡事难道不是应当以玉安哥哥的喜欢与否为主要吗?” 见她一反常态替自己说话,慕玉安神情稍缓,他将许蔓汐揽进怀里:“蔓汐说得对,姨娘,纳妾一事你便别管了。” 张姨娘胸膛重重起伏,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干脆直接转身离开。 对于姨娘负气离开,慕玉安一点儿也不在意,反而追问道:“四婶婶,不知这纳妾一事何时能提上日程?” 许蔓汐闻言,指甲掐进了掌心,眸中愤恨。 许知念笑了笑:“自是尽快。” 慕玉安这下满意了,拱手道:“多谢四婶婶。” 沧澜院 夜间用膳之时,慕南砚道:“听说今日你做主替玉安纳了一房妾室?” 许知念点头,眼眸微动,她虽未曾听出他语气中的情绪波动,却还是思虑片刻后才道:“是,今日星湖院因纳妾一事吵得不可开交,我便去做了主替玉安纳了一名清倌为贱妾。” “怎么了?” 慕南砚摇头:“没有,我只是问问罢了,玉安的身份纳清倌为贱妾,倒也不算辱没了。” 许知念几不可见松了口气。 慕南砚将她神色尽收眼底,他挑 眉温声道:“怎么,你以为我会怪你?” 心思被看穿,许知念红了脸:“我只是想着他毕竟是你的侄儿,若是你嫌那清倌身份低微的话……” 慕南砚轻笑出声打断了她未说出来的话:“日后我不曾说出来的话便莫要瞎猜了,省得我还要解释。” “况且,母亲既然都已将权柄移交给你,那国公府中大小事宜你都可看着处理。” 许知念面色越发红了,声若蚊蝇应了一声。 虽然老夫人说着她可自己做主,许知念还是将给慕玉安纳妾一事在请安之时告知,得到老夫人应允后,这才着手将杜莺莺纳回府。 杜莺莺到国公府当天,慕玉安便迫不及待去了她房中,此后一连数日皆宿在她房中,许蔓汐气得不行,三番两次找杜莺莺的麻烦。 亦竹:“夫人,您听说了吗?如今星湖院可热闹了!” 许知念不以为意:“热闹是必须的,否则将杜莺莺纳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夫人说得是。” 傍晚时分,亦竹进来禀报:“夫人,杜莺莺过来了,可要见?” “她怎会过来……”许知念皱眉:“罢了,你且让她进来罢。” 杜莺莺迈着端庄的步子进入沧澜院,一见到许知念她便行了一个大礼。 许知念挑眉:“你这是何意?” 第39章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杜莺莺行完礼后便直接跪下,嗓音清脆如黄鹂:“今日我来,是为感谢四婶婶。” 许知念不动声色打量她,她虽辗转于风尘之中,身上却无一丝风尘气息,如今哪怕是跪着,纤细的脊背也是挺直的,颇有风骨。 她笑了笑,起身将杜莺莺扶起:“快些起来罢,你与玉安能成,是你们天赐的姻缘,又何必行这般大礼来谢我?” “若是没有四婶婶,我一届风尘女子如何能高攀国公府……” 杜莺莺低声说着,她看向许知念眸色复杂,她知晓眼前人大婚当日受辱一事,敬佩她果断坚毅性格的同时,又觉得同病相怜。 自己沦落风尘,不得不曲意逢迎在夹缝中生存,而她亦是从高高在上的尚书府千金变成了连生父是谁都不知晓的养女,大婚当日,又被夫君贬妻为妾,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若非这四婶婶心性坚毅,恐怕下场不见得比她好,想来,她也定然是心中有恨意的吧? 想到什么,未免被误会,杜莺莺才又解释道:“四婶婶放心,我此番前来绝无恶意,我与四婶婶乃是一条心的。” “即是一条心,那便更不必如此多礼。”许知念轻笑,旋即从妆匣中取出一只成色上好的手镯,她将手镯直接戴到杜莺莺纤细的手腕上 。 “今日算是你我交心,这玉镯便当做我这做婶婶的心意了。” 杜莺莺福身:“多谢四婶婶。” 许知念瞧着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叹息一声:“莺莺,今日一见你,我便知晓了你高洁的心性,可你近日在星湖院的日子并不好过,拥有高洁心性的同时,你也得自保才行……” “是,四婶婶所言我定当铭记于心。”杜莺莺眉目间划过一抹挣扎,最终归于平静。 许知念点头:“国公府许久未曾诞生过新生命,若是你能怀上麟儿,那国公府定然喜气盈盈……” 杜莺莺目光闪躲,片刻后才释然道:“我会尽力的。” 送走杜莺莺,许知念看向窗外,心中有些惆怅。 说起来,这杜莺莺也是一个可怜人,由她前世所见所闻知晓,杜莺莺原名杜茵,原也是官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家中父亲乃是两袖清风的文官,从不行贪赃枉法之事。 后被慕玉安伙同其他朝臣陷害,杜家被抄家,杜父性格耿直为自证清白竟直接撞死,杜茵也就辗转沦落青楼,改名为杜莺莺。 前世,为了替父报仇,杜莺莺也是进了国公府的,不过要比现在晚的多。 慕玉安真心喜爱她,自从她入了国公府后便时常宿在她那里,眼见报仇计 划进行得十分顺利,却被许蔓汐发现了端倪。 许蔓汐当即便将此事捅到了慕玉安处,慕玉安向来贪生怕死,区区一个女子又哪里比得上自己的性命?他当即便将杜莺莺活活打死…… 收回思绪,许知念眸色恢复清明,既然她们二人都有共同的仇人,今生她便提前将杜莺莺纳回国公府,二人携手同行总比孤立无援好得多! 星湖院。 许蔓汐坐在床榻上,视线从窗户位置眺望向杜莺莺的院子。 早知道那贱人长了这样一副狐媚样子,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进府! 许蔓汐心中无比悔恨,一张手帕握在手中,生生被她用指甲戳破。 “哐当!” 门被一脚踹开,她心中烦闷不已,以为是哪个狗胆包天的仆人:“活腻了吗?竟敢踹门!” “我踹门怎么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许蔓汐抬头,见到来人面上满是欣喜:“玉安哥哥!” 她站起身便直接扑到慕玉安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玉安哥哥,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了,我好想你……呜呜呜……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我了……” 慕玉安闻言心底有一丝触动,他的大掌悬在许蔓汐腰间,却始终没有搂上去。 想到杜莺莺青紫的膝盖,他心中的触动瞬间消失无踪,直接冷 着脸大力将她推开。 许蔓汐错愕不已:“玉安哥哥?” “你在我面前倒是柔弱得不行。”慕玉安冷笑。“可你在莺莺面前可不是这个样子,你这个妒妇,莺莺究竟怎么得罪你了,你要罚跪?你知不知晓她的膝盖如今成了什么模样?” 见慕玉安竟是为了杜莺莺一事来找自己,许蔓汐面色也淡了下来:“我乃你的正妻,什么时候正妻处罚一个贱妾都要被兴师问罪了?” “啪!”见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慕玉安气急,直接扇了她一巴掌,“你现在端什么正妻架子?我告诉你,今后莫要让我知晓你再去为难莺莺,否则我定会替她讨回公道!” 说完,慕玉安径直头也不回离开,只留许蔓汐一人捂着脸跌坐在地上。 她狰狞着面庞怒吼:“你不让我去为难她?我偏不!” 第二日,许蔓汐便找了各种理由体罚杜莺莺,杜莺莺一个字也没多说,全部受下。 夜间,慕玉安到她房中时,她总会暗自落泪。 此刻杜莺莺正在慕玉安心尖上,他哪里能看她受委屈,赶忙将人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莺莺,你这是怎么了,哭得我都心疼了……” 杜莺莺抚泪,柔若无骨般靠近他怀中:“玉安哥哥,我是不是特别不好?” “胡说!莺莺是世间最好的女子。” “玉安哥哥还是莫要安慰我了,今日姐姐来了,她说我除了一张脸便没什么能见人的,又是出自青楼那等腌臜处……” 说着说着,杜莺莺低下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看起来格外惹人心疼。 慕玉安眼都看直了,心神荡漾:“你理她做什么?她近日脾气不太好,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语毕,慕玉安便极不老实的吻了上去,杜莺莺轻轻将他推开,满目愁容:“我倒是无所谓,我只是看姐姐那口无遮拦的性子,担心会对玉安哥哥有影响……” “能有何影响?” “当今圣上推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姐姐日日处罚我实乃小事,但此事也可往大了说,若是让朝中有心人知晓了玉安哥哥后宅不宁的话,难免不会编排一二。” 说着,杜莺莺看了眼慕玉安神色,继续道:“若是到时这些有的没的还传到了圣上耳中,圣上会不会觉得玉安哥哥连家事都处理不好……” 慕玉安闻言面色阴沉下来,他倒是确实没想到这一出。 皇上若当真知晓他后宅不宁,定然会对他的能力产生质疑,不再重用。 之前便是有一名官员家中姬妾争风吃醋,闹得皇上也知晓了,最后直接降了他的职! 第40章 养育之恩 越往深处想,慕玉安对许蔓汐的不满便越深,她这是在害自己仕途不顺啊! 杜莺莺适时开口:“玉安哥哥,你莫要多想,说不定是我杞人忧天了,你放心,下次姐姐若是再来找我的麻烦,我定然尽力顺着她。” “顺什么顺!”慕玉安蹙眉,“来人!” “少爷。” 他不耐道:“今后不许少夫人再踏进莺莺院子,若她执意要来便叉回自己屋子去!” “是,少爷。” 杜莺莺见状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她如灵活的水蛇般缠上慕玉安:“玉安哥哥莫气,气大伤身,夜深了,咱们该休息了……” 床帘放下,一室春光。 翌日,因着慕玉安昨夜的吩咐,整个星湖院都知晓少夫人已然不得少爷宠爱,如今星湖院乃是那妾室最得少爷的心。 不少奴仆开始捧高踩低,极尽苛刻之事。 “啊!这群贱奴,如今竟然连我的吃食也克扣了!”许蔓汐将桌上两菜一汤统统打翻在地,气愤不已。 贝儿见状赶忙上前收拾:“少夫人莫气,您想吃什么奴婢去厨房给您重新叫便是。” “肉!我要吃肉!这整日一点儿荤腥也不见,是将我当成兔子养吗?!” 许蔓汐大力拍桌泄愤,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胸膛快速起伏着。 贝儿:“ 少夫人稍等,奴婢这便去叫厨房做。” “快去快回!再拿些上好的新茶!”她扶额觉得十分头疼。 不消片刻,贝儿便回来了。 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双手,许蔓汐尖声质问:“肉呢?” 贝儿一脸为难,结结巴巴道:“少夫人,厨房说今日的肉都没了……” “没了?” 贝儿点头:“厨房说,少爷经常宿在呈月轩那边儿,所以肉菜也好、新茶也好,都得先紧着那边儿……” “混账东西!”许蔓汐快气疯了,她将桌上的茶壶茶盏通通摔到地上泄愤,好看的眼眸气得通红。 “一个个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见如今玉安哥哥被那小贱人迷住,一个个的便这般作贱我,简直欺人太甚!” 贝儿:“少夫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少爷回心转意那日,咱们定然要一雪今日之耻!” 许蔓汐眸中划过希望:“对,玉安哥哥如今只是被那小贱人迷住了,他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 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贝儿,她道:“去,将我如今处境带到尚书府,请父亲母亲帮帮我,另外回府时在街上买些吃食回来,我有些饿了。” “是,夫人。” 贝儿当即便出了府,买吃食之时找了个时机去了尚书府。 沧澜院。 许知念日 日用慕南砚写的字帖练字,长此以往,她原本如毛毛虫一般上不得台面的字迹竟然好了不少,行字之间隐隐与慕南砚之字有些相像。 亦竹夸赞道:“夫人真是天赋异禀,看您的字越写越好不说,还与四爷越来越像了呢!” 许知念淡笑摇头:“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看来并非如此,主仆眼里亦出西施……” “我练字这般笨拙,竟也被你夸做天赋异禀,你这丫头说起违心之言来也不闪舌头。” “哪有,我说的都是实话。”亦竹也笑了,“夫人,您听说了吗,现在许蔓汐在星湖院日子过得越发艰难,那些仆人见她不得宠了,一个二个都都敢踩她一脚……” 许知念闻言头也未抬:“这世道本就是捧高踩低的,况且依我看,她不会便这般轻易受着,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心眼。” 话音刚落,房门敲响,一名小厮在外恭恭敬敬道:“夫人,尚书府来了家书,可要给您送进来?” 贝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还是夫人厉害。” 说着,她去开了门,将家书送到自家主子面前。 许知念将书信打开大概看了看,眉目之间涌上些许不耐。 “夫人,看您神色不太好,信中可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难听的话倒是没有,虚假 之言一大堆。”许知念冷笑,将信件递给亦竹。 心底那股子厌烦越发浓厚,整日与莫鸢夫妇这般虚与委蛇实在浪费时间,她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才是。 “夫人,那您要不要回尚书府?” “回,怎么不回?” 若是不回去如何能够想法子扳倒他们? 许知念当即便站起身:“走吧,收拾收拾,现下咱们就回去瞧瞧。” 莫鸢料到许知念定会回来,早早便冷着脸在正厅端坐着。 许知念行礼:“母亲,唤女儿回来有何要事?” 莫鸢冷哼一声:“你还知晓我是你母亲?” “女儿不知您这句话是何意。”许知念故作懵懂。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莫鸢重重拍了下桌子,音量不自觉提高,“蔓汐说了,如今国公府大小事宜基本都由你在管理,可你这孽女给玉安纳妾不说,还纵容玉安宠妾灭妻,你究竟有没有将蔓汐当做你的妹妹照顾一二?!” 早就料到莫鸢叫自己回来是为了许蔓汐之事,因此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她淡声解释:“母亲,纳妾一事乃是二房张姨娘提出,她是玉安的亲生母亲,自然要遵循她的意思,此外,二房也并未出现宠妾灭妻的情况,女儿特意了解过了,蔓汐每日饭食至少也是两菜一汤,其余的也都 未曾缺少了她的。” 怎的与贝儿回来说得不一样? 莫鸢眸中闪过一抹狐疑,稍纵即逝,不过私心里她还是更加偏向于自己的女儿。 看着下方气度非凡的养女,莫鸢意识到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她揉搓扁圆之人,思虑数秒后,换上一副慈爱的笑容。 “那真是误会你了,都是母亲的不是,知念你可千万莫要怨我。” 许知念:“女儿不敢,母亲也是关心则乱。” “不过知念啊,你也知道你顶替了蔓汐在我尚书府过了十数年的好日子,这些年我与你父亲也自问并未亏待过你。” 莫鸢从椅子上起身,她靠近许知念握住她的手轻拍,重重叹了一口气,忧愁不已:“蔓汐也是将你当做亲生的姐姐,总是叮嘱我们不要因为你是养女便厚此薄彼……知念,你可否看在我们对你的养育之恩上,帮帮蔓汐?至少不要让她过得比二房那贱妾差……” 许知念闻言,心下觉得十分可笑,但面上不显分毫。 她心思转了几许,回握住莫鸢,说得情真意切:“母亲说得哪里话?尚书府将我养大我已然感激涕零,况且蔓汐与我在家是姐妹,在国公府我是长辈,照顾她是我应该做的。” “日后,我每隔两日便将蔓汐的消息带回来给您,您看行不行?” 第41章 撑腰 莫鸢本意是以养育之恩胁迫许知念在国公府护着许蔓汐,见她不仅答应,还愿意如此大费周章,她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她面上笑意加深:“好孩子,母亲没有白疼你!” 许知念又在尚书府与莫鸢扮演了一会儿母女情深,眼见天色暗了,才回了国公府。 上了马车,亦竹替主子不平:“夫人,您当真是心软,怎的这般便轻而易举的答应了?” 许知念笑笑,情绪起伏不大:“没事,我自有打算。” 前世,她死后可是亲眼见到过许文杰夫妇做的那些个阴损事儿,贪污、民间借贷、贩卖良家妇女进花楼…… 一桩桩一件件简直罄竹难书! 前世,因着许蔓汐顶替自己的身份成了公主,他们的这些恶行自然也就被掩盖得极好,直到她魂魄消散也未曾见到他们遭受什么报应。 如今,她或许可以借着许蔓汐一事进尚书府书房查探一二,若是能找到证据便能将他们提前绳之以法! 今日慕南砚回府时间较早,待她回了沧澜院时,发现桌上已经摆好热气腾腾的菜肴。 慕南砚正手捧着一本书坐在桌边。 听见动静,他抬头看了过来,不知是不是许知念的错觉,她竟从他黝黑深邃的眸中看见一丝光亮。 正想仔细 去看时,黑眸已然平静无波。 许知念摇头,只道自己看错了,她快步靠近桌边坐下,有些愧疚:“抱歉,今日我回了尚书府一趟,故而耽搁了一会儿。” “无碍。”慕南砚端起碗筷,“今日回去可是有什么事?” “嗯,我的养母听闻了玉安纳妾一事,便叫我回去问了问情况。” 慕南砚点头,不再言语。 下人将碗筷收拾后,许知念状若无意般问道:“我对律法方面不甚了解,不知贪污、民间放贷、贩卖妇女等罪行有何处罚?” 慕南砚抬眸:“你怎会忽然问这些?” “没有,只是想问问。” 了解她不会问无关紧要之事,慕南砚知晓她定然是瞒了自己什么,可见她此刻不欲如实相告,便也不再追问。 “若是数罪并罚的话,抄家、斩首,单犯其中一项罪名的话,要看其恶劣程度,或许会是流放千里。” 慕南砚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澜,却深深印在许知念心间。 她定要尽快找出许文杰夫妇作恶的证据,将他们送入大理寺斩首! 想到自己实力不济,她咬唇看向对面的慕南砚:“如今我还未曾找到他们行恶的证据,若是我后面找到了,你可否帮我?” 慕南砚见她这般信任自己,心中愉悦,旋 即点头答应。 为了做戏迷惑莫鸢,第二日,许知念带着一大堆东西去看许蔓汐。 许蔓汐见到她不甚热络:“你来干什么?” 许知念笑得端庄:“昨日母亲叫我回了尚书府,她说你向她诉苦,说你如今在国公府过得十分狼狈,母亲让我可怜可怜你从前在乡野之中吃了太多的苦,所有让我多照顾你。”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星湖院此刻当值的一众奴仆却都能听到。 顿时,一个二个都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蔓汐见状觉得十分丢人,小脸气得通红,她嘴硬道:“母亲实在多虑了,我乃玉安哥哥正妻,怎么可能过得狼狈?我日子过得好着呢!” 这个贱人,即是来给她撑场面的,便做好自己该做的便是,那张臭嘴说这么多做什么? “那依照你的意思,这些东西都不要?” 许知念让亦竹将红木箱打开,里面吃的喝的布匹之类的都一应俱全,每一匹布匹都华贵不已,许蔓汐差点没看花眼。 见她久久没回应,许知念挑眉等待下文:“玉安媳妇?” 许蔓汐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方才她已然说了自己过得极好,此刻若是收下难免不会被人耻笑……早知里面是这些东西,她就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 她干笑两声 ,正想着该怎么留下这些东西才不会失了颜面,许知念却让人收了起来。 许蔓汐:“四婶婶,这不是给我的吗?” “原本是的,可方才玉安媳妇你说你过得极好,我想着你应当用不上这些东西才是,难道玉安媳妇你方才是在说谎?” 许知念亮晶晶的眸子直直看向许蔓汐,后者觉得满院子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此刻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片刻后,她才干巴巴说了句:“没有,这些东西我确实不需要,虽然这段时日玉安哥哥体恤我身体抱恙,都宿在莺莺那处,可时不时的也会给我送些东西……” “哦,是吗?”许知念似笑非笑,她竟不知这许蔓汐竟也是个打肿脸充胖子之人。 “那便好,我便也能向母亲交差了。” 许知念准备离开,离开前她冲着星湖院的一众奴仆道:“一个二个的且将眼睛放亮一些,莫要分不清主次。” “是,四夫人。” 许知念的话显然起了震慑作用,一众奴仆对待许蔓汐又恢复了她得宠之时的慎重。 许蔓汐见状得意不已,又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好些日子未沾荤腥,当即便让下人准备了数十道荤菜送了过来。 吃饱喝足后,她阴恻恻看向下方站着的 一众奴仆:“贝儿,今日到了咱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去,把从前趾高气昂对咱们的狗奴才都给我掌嘴!” “是,少夫人!” 贝儿摩拳擦掌,下去便对着一众人左右开弓,甭管是管事也好、嬷嬷也好,都照扇不误! 星湖院动静太大,没一会儿便传得整个国公府人尽皆知。 亦竹听见府中传言后没忍住啐了一口:“夫人,你瞧她们那轻狂样子,您才去给她撑了腰,她便这般体罚下人,让别人如何想你?” “而且夫人,您当真就这样轻而易举帮她了?她对您可见不得真心。” “慌什么?”许知念唇边溢出笑容,“你且看她自个儿作死吧。” 亦竹对主子这话十分不解:“夫人,奴婢不懂,如今您给她撑了腰,府中下人是万万不敢造次的,顶多便是颇有微词罢了,倒是委屈了夫人您,要为她所连累,坏了名声……” 许知念仍旧笑着,丝毫不因名声受累而影响心情,只重复道:“亦竹,你沉住气,莫要急。” “好的,夫人。” 傍晚时分,许知念将亦竹叫到跟前,并将一大袋银子递给她。 “夫人,这是?”亦竹不解。 “去,将这些银子秘密赏给之前苛待许蔓汐之人,但凡捧高踩低过的,通通有赏!” 第42章 证据 亦竹静默了两秒瞬间恍然大悟,笑着接过银两:“好的夫人,奴婢这就去!” 抬眸望向窗外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的枝丫,许知念唇边笑意加深:“许蔓汐,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亦竹将银两赏下去后,星湖院的奴仆瞬间知晓了是何意思,他们本来便对许蔓汐惩罚一事心存怨念,但又顾虑到许知念这才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可如今,四房夫人让贴身侍女来赏了银子,且当初越苛待许蔓汐者,赏的银子便越多,其中深意一想便知。 因此,第二日,残羹剩菜上了许蔓汐的桌。 “哪个不长眼的将这等东西端到我桌上来了,不想活了吗?”许蔓汐昨日好不容易找回一点场子,心情格外愉悦,可此下,她面上的笑意通通消失,一双眼睛又盛满了怒火。 贝儿看着一桌子的饭菜上前闻了闻:“少夫人,闻着竟有馊味!” “什么?她们竟敢送馊的残羹剩饭给我吃?”许蔓汐闻言越发愤怒,“贝儿,去把膳房管事给我叫过来!看来昨日的教训还未给够!” “是,夫人!” 贝儿也愤怒不已,当即便风风火火往厨房方向而去,只是不消片刻,她便灰溜溜的回来了。 见她这幅模样,许蔓汐皱眉:“我让你叫的人呢?” 贝儿:“少夫人……奴婢去厨房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烧火丫头……” “其他人呢?如今他们竟是明目张胆偷懒了吗?” “那小丫头说……”贝儿犹豫,半天张不开口。 许蔓汐不耐:“说了什么?” “她说,昨日受了少夫人责罚,如今人都在塌上躺着起不来床……只能委屈少夫人吃昨日做的饭食了……” “她们是金子做的吗?不过扇了几巴掌罢了,竟还给我摆起谱来!” 许蔓汐眸子划过狠毒:“哼!既如此我看他们也不必继续在国公府当差了!” 贝儿:“少夫人的意思是?” 许蔓汐坐到铜镜前,心情颇好:“你过来帮我画一个憔悴些的妆容,待会儿我们去见见老夫人。” “是,少夫人。” 到了两日之约,许知念早早便回了尚书府,莫鸢惦念女儿情况,早早便候在正厅。 见她来了,莫鸢急切询问:“知念,你可帮了蔓汐?如今她日子过得可好?” 许知念故作为难:“我自是帮她撑了腰的,且还带了许多吃食、珠钗等物过去,不过母亲,我觉得或许是您了解错了情况,蔓汐昨日拒了我带去的东西,并且说了,她如今过得极好。” “拒了?”莫鸢狐疑眯眸,“你莫不是不愿帮蔓汐 ,所以故意在此诓骗我?” 虽说许蔓汐是后来才找回来的女儿,可莫鸢自认为对她还是有几分了解,许是因为在乡野长大的缘故,她对钱财珠宝等物颇为喜爱。 若许知念当真送了过去,她又怎会不收? 许知念闻言面色白了些,她用手帕掩面看起来有些伤感:“母亲,您养了我十数载,难道还不清楚我的秉性吗?我岂会那般?” 听及此,莫鸢面色稍缓。 确实,就算许知念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也不得不承认此女并非心机深沉之辈,她向来端庄,也不屑于做些阳奉阴违之事。 “母亲也是关心则乱,知念,你莫要怪母亲。” 许知念摇头:“我自然不会怪母亲,只是我想着,蔓汐她若当真过得不好,昨日却又不肯收我带过去的东西,可是对我曾霸占了她的身份心有芥蒂?” “或者说,蔓汐是个爱面子的,是不是不愿意在我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所以才拒绝得这般决绝?” 莫鸢闻言思绪万千,或许,真如许知念所说这样也不一定,许蔓汐为了脸面便打碎牙齿往肚里吞…… 看了眼莫鸢变换的神色,许知念痛心道:“若真是如此,那蔓汐未免太过糊涂,我这做姐姐的,也是看在眼中,疼在心中啊!” “蔓汐最是爱重母亲,女儿想着,若是母亲能给我一些您的珠钗之类的物件,到时候我一起送过去,就说是母亲送的,那蔓汐定会收下……” 莫鸢闻言眼睛一亮,觉得十分可行:“如此甚好,那知念你再次等我片刻,我这便回房找找。” 许知念点头:“好的母亲,您且回去慢慢找,女儿觉得有些闷,想到花园中去散散步。” 莫鸢点头,当即便起身离开,许知念同她一道,走到花园时便停下步子:“母亲,女儿在此等您。” 莫鸢的背影消失,许知念冲着亦竹使了个眼色,亦竹心领神会去一旁的假山处学了两声布谷鸟叫。 没一会儿,一名黑衣人便往莫鸢方向而去。 许知念在花园人多的地方逛了一圈,亲切地同当值的丫鬟小厮说话,待附近无人后,她叮嘱亦竹原地等待,这才放轻脚步往花园反方向疾步而去。 她到底在尚书府生活了许久,对各个院落都十分熟悉。 莫鸢的寝屋与许文杰的书房在两个方向,花园则是在寝屋与书房的中间位置,现在这个时辰尚书府应当是只有莫鸢一人在家的,她便可趁此时机溜进书房找寻他们行恶的证据。 顾不得什么端庄形象,等许知念到了书房时,后背已然起了薄汗。 她轻手轻脚半开书房门,许文杰谁也不信任,心眼子颇多,因此书房也是设了机关的,若是有人闯入机关便会触发。 许知念闭眼,回忆前世死后灵魂所见到的许文杰躲开机关的步子,一步一步跟随着记忆而动。 待躲过所有机关,她松了口气,在墙壁上的书架上一阵摸索。 “哗!”的一声,一旁的墙壁上隐藏呢石门缓缓打开,许知念从怀中掏出提前准备的夜明珠小心翼翼踏进密室之中。 密室内构造简单,一面墙上挂满了刑具,还有一张沾满了干涸血迹的长凳。 扫了一眼刑具,里面不乏有专门针对女子的,木驴尤为显眼,许知念不忍直视别过眼。 这些应当是对那些不愿被卖入青楼的烈性女子所用,这小小密室之中不知冤死了多少无辜女子…… 收回思绪,许知念继续在密室中的书架上不停翻找,半晌后,她发现了一个暗格,而暗格中放着一铎的账本、书信一物。 大致扫了一眼,许知念心下欣喜,这便是许文杰夫妇这些年来所做恶行的证据,本以为会费一番功夫,没想到这般轻易便得到了。 将证据全部装入携带的布袋中,许知念出了书房,快步往花园跑。 亦竹在原地焦急等待,见主子回来她赶忙迎上去。 第43章 断绝书 “夫人,您总算回来!” “嗯。”许知念点头,“我让你备的东西呢?” “都在这儿。”亦竹先将手帕递给主子擦拭汗液,而后才从怀中掏出妆粉、胭脂、黛粉等物:“夫人,可要奴婢现在替您上妆?” “好,快些吧。” 确认仪容收拾好后,许知念带着亦竹快步穿梭在花园中。 “夫人,咱们现在去哪儿?” “嘘,别说话。” 许知念继续埋头走,最终在一处角落停下,此处显然已经荒废,枯黄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她循着记忆钻进杂草中一阵翻找,果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狗洞。 “快,亦竹,将东西都给我。” 许知念从亦竹手中将证据与上妆用的物件拿了过来,旋即一同塞到狗洞外面,想了想,她将夜明珠也一并塞了出去,这才起身出了草丛。 抚了抚胸膛,她又恢复了往日端庄模样:“母亲怎的这么久还未回来?咱们去她寝屋瞧瞧吧。” 亦竹点头,她回头看向狗洞的方向,欲言又止道:“夫人……您不怕东西被旁人捡去了吗?” “怕什么?”许知念缓声解释,“尚书府虽然坐落于西六巷,地处繁华,可方才狗洞那一边可是荒废了的,了无人烟。” “那便好,可吓死奴婢了……” 许知念故作悠闲再次闲逛到花园处,随手招了一名丫鬟过来。 “大小姐。” 她神色淡淡道:“方才母亲回寝屋去拿东西,可这眼见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也还没回来,你去帮我催催母亲。” “是,大小姐。”丫鬟领命离开。 过了大概一柱香时间,那丫鬟跌跌撞撞跑来:“大小姐,不好了!夫人她晕倒了!” “什么?”许知念大惊,她在花园中又指了几名丫鬟小厮一道前往莫鸢寝屋。 房门大喇喇打开着,屋内十分混乱,显然才被什么人翻找过,而莫鸢则失去意识瘫倒在地。 许知念见状赶忙快步走进去,她半蹲下身子将莫鸢搂进怀里,轻拍她的面颊:“母亲,您醒醒!” 见她还是没动静,许知念加重了拍打莫鸢面颊力度的同时还掐了她的人中。 数秒后,莫鸢才悠悠转醒,她一眼便看见门口围了一堆的下人,顿时心中不悦。 推开许知念,她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不是说在花园等着吗?你怎的过来了?还带了这么些人一同来。” 许知念:“方才女儿在花园中等了大半个时辰都未见母亲回来,便遣一名丫鬟来看,谁知她一来便瞧见母亲晕倒在地,所以便叫了女儿过来。” “母亲,方才您可是 遇到了小偷?” “小偷?”莫鸢循着许知念的视线打量屋子,瞬间面色苍白,她赶忙站起身查看妆匣,又接连找了几个平日存放银钱的地方,里面却都空空如也。 “没了……都没了……”莫鸢身子踉跄了一瞬,堪堪扶住梳妆台才没有摔倒,“我只记得脖颈疼了一下,便再没了知觉,究竟是何人,竟敢光天白日抢我尚书府!” 说完,莫鸢重重咳嗽几声,许知念上前体贴为其拍背:“母亲莫气,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丢了便丢了,您人没事儿便好。” “身外之物?”莫鸢眼睛变得通红,她一把将许知念推开,“都是你这个丧门星,怎的你一回来尚书府便遭了贼?说!是不是你派人来偷盗的?” “母亲,您怎能这般怀疑我?”许知念委屈,眸子变得湿润,仿若下一秒泪水便要夺眶而出。 莫鸢见此越发不耐烦:“装什么装!来人,给我搜,先搜这丧门星,再搜整个尚书府,我就不信了短短半个时辰,偷盗之人还能跑了不成!” 扫了许知念一眼,莫鸢神色越发冷:“能目标如此明确,指不定是家贼!” “罢了,若是搜身能让母亲放下对女儿的怀疑,那女儿甘愿配合。”许知念眸中泪水落了下来,她闭上眼摊 开手臂,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 莫鸢冷笑:“搜!” “我看谁敢动我夫人!”莫鸢话音刚落,另一道清冷嗓音传来。 许知念错愕回头,却见到慕南砚与许文杰穿着朝服走了进来。 慕南砚径直走上前,将许知念拉到自己身后,他冷淡的眸子直直看向莫鸢,浑身气压低迷:“尚书夫人,你这是何意,倚老卖老?” 许文杰闻言额角冒汗,他赶忙上前斥道:“你这无知妇人,竟要搜女儿的身,你在搞什么名堂?” 莫鸢这番并未选择退让,她才损失了众多银两,心绪正是不平之时,当下也冷声开口:“慕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虽然许知念嫁给了你,可她到底是尚书府养大的,如今我府中丢失了银两,难道她不该配合?” “不该。”慕南砚声线越发冷,“你的银两是何人偷的你便去找何人,为何要搜我夫人的身?我夫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之妻,容不得你这般轻慢!” 眼见莫鸢又要说话,许文杰额头青筋暴起,竟直接扇了她一巴掌:“你这无知妇人,银两丢了便丢了,银两能有女儿重要?” “她又不是我们的女儿,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莫鸢话音一落,整个室内陷入安静,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可迟了,话已然说出口。 “母亲……”许知念泪水彻底决堤,她不可置信摇头,眼泪如断线的风筝般不停滚落。 “呵呵,原来尚书大人与尚书夫人竟是这般想的?”慕南砚轻笑出声,眸底却如寒冰般摄人。 他转身,看着眼前人低头泪如雨下的模样,心间传来一阵钝痛:“好了,不哭了,为夫替你做主可好?” 用指腹将她面上泪珠擦拭干净,又轻声安抚一番后,他才转身径直走向房内的书桌旁。 提起毫笔洋洋洒洒书写一番后,慕南砚将断绝书直接扔进许文杰怀中:“许大人,既然令夫人说了,吾妻不是你们的女儿,那此后吾妻便只是慕家妇。” “这封断绝书你且先收着,明日,我会将此事禀报圣上,请他做主。” 说完,不待许文杰夫妇反应,慕南砚直接拉着许知念离开。 直到上了马车,许知念犹觉不真实:“我与他们便这般轻易的断绝关系了?” 意识到自己无意识将心中话呢喃出声,她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眸中划过懊恼。 慕南砚见状露出春风拂面般的笑容:“捂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我只是配合你罢了。” 许知念如见了鬼一般,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会知道?难道你会读心术不成!” 第44章 下下策 见她越说越离谱,慕南砚面上笑容加深,瞧着许知念的眸子越发深邃:“你倒是难得有此俏皮模样。” 许知念面上表情僵住,不自然摸了摸耳发别开视线:“你这是嫌我不够端庄?” “没有,你是我的妻子,无论什么模样我都不会有嫌弃之意。” 慕南砚从怀中将一张纸递到许知念面前:“你看了便知道我为何知晓你的心中想法了。” 许知念接过纸张查看,面颊变得绯红。 这纸乃是她练字的纸张,每日她练的字都会交由慕南砚检查,自己昨日练字之时思绪太过入神,竟将许文杰夫妇的名字与断绝二字写了上去…… “由于我生来体弱,对药味也颇为敏感,方才尚书夫人情绪似乎颇为不对劲,若我未曾猜错的话,你可是又用了什么土方子迫使她说出心里话?” 他竟连这也发觉了! 被慕南砚深邃的眸子望着,许知念唇瓣张了张,竟一句谎话也说不出,她轻轻点了点头。 “你可会觉得我心思深沉?” “不会,我很欣赏你的性格。”慕南砚收回视线,声线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诛之。” “能娶到你,是我之幸。” 许知念深深凝视着慕南砚好看的侧颜,她心中涌上一种 难以言说的感觉:“能嫁予你,亦是我之幸事。” 掀开轿帘,见马车往国公府而去,许知念赶忙叫住马夫:“调头,去西六巷后方荒废的那条街。” 待将证据拿到手后,许知念直接全部递给慕南砚,神色凝重:“还记得之前我问你的关于刑法一事吗?” 慕南砚点头:“你问过贪污、民间放贷、贩卖良家妇女等罪名如何处罚。” “许文杰夫妇这几项罪名皆有涉及,证据都在这里,你且瞧瞧。” 骨节分明的大掌将账本、信件等物一一打开,越往后看慕南砚的眉头便蹙得越紧,待将所有证据看完,他的面色已然难看至极。 “许文杰竟如此胆大包天!” “尚书府的书房中还有一间密室,里面还有一个小型的行刑之处,若是这些证据不够的话,还可带人去瞧瞧那些。” 慕南砚点头,心中对许知念愈发欣赏,他未曾料到她一个女子竟能只身入狼穴找出证据。 “你放心,许文杰夫妇不会逃脱律法。” 他的语气格外认真,许知念笑了,眉眼弯弯:“我相信你。” 听菊堂。 许蔓汐跪在下方哭得梨花带雨,见上方端坐着的老夫人久久未发一语,她觉得越发大声:“祖母,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那些刁奴一个二 个都都轻视我,拿馊了的残羹剩菜给我吃便罢了,如今竟集体装病……完全没拿我当主子……” 末了,她低声嘀咕想将许知念攀扯进来:“也不知四婶婶是如何管理的国公府……竟连小小下人都震慑不住……” 老夫人冷眼瞧着许蔓汐面上的脂粉与泪水混在一处,泪水洗刷掉面上刻意画憔悴的妆容,露出白里透红的面颊。 她长久混迹于后宅之中,哪里不懂许蔓汐耍的小心眼?这孙媳与儿媳比起来当真一个天一个地,属实令她喜欢不起来。 见许蔓汐仍旧哭着倾诉,老夫人只觉聒噪:“玉安媳妇,这事儿怎能怪到你四婶婶身上?” “昨日你四婶婶才去星湖院警示了一众下人,是你自个儿沉不住气,当即便处罚院中下人,你这般行事,他们自然不服。” 许蔓汐哭声止住,强调道:“可是祖母,他们今日装病,还拿残羹剩饭与我吃,若是四婶婶管理得当,那些奴仆又怎会胆大包天到这般?” 老夫人饮了一口茶,将茶盏重重掷在桌上:“你整日不知反省自己,便只知找他人错处?!老身且问你,为何整个国公府,其他院子都风平浪静,就你星湖院整日鸡飞狗跳?” 许蔓汐还想说什么,老夫人却没了耐心听,她摆手道: “今日你的这些话,老身权当没听到,你且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 “朱嬷嬷,送少夫人出去!” 许蔓汐被不情不愿请出听菊堂,一旁的贝儿见主子面上脏污,赶忙递上一张手帕:“少夫人,奴婢替您擦擦脸回了吧。” “擦什么擦?!”许蔓汐剜了贝儿一眼,“没见到我心情不好吗?” 说完,她一跺脚离开。 贝儿跟在身后欲言又止,最终一咬牙跟了上去。 一路上奴仆众多,见她们都看着自己,许蔓汐骄傲的挺赶了胸膛,就算她刻意画憔悴了,倾国倾城的美在国公府也是独一份的。 瞧瞧那些没见识的下人,看自己都看呆了吧! 她沉浸在自己的意淫之中,在花园转角处与杜莺莺撞了个正着。 杜莺莺被撞倒在地,她哎呀一声,被贴身丫鬟扶起来后,她看着许蔓汐这个模样,没忍住捂唇笑了起来。 许蔓汐瞪眼:“你这贱妾,笑什么?” 杜莺莺用宛若黄鹂的嗓子道:“我只是在想究竟是何人这般壮硕,竟然将我一下子便撞倒了,没想到竟是姐姐……” 闻言,许蔓汐直接一个巴掌扇到杜莺莺脸上:“你这贱妾,我乃你的主母,何时一个物件似的贱妾也可以随意取笑主母了?你信不信我现在便将你发卖 了?” 杜莺莺捂着脸,她并未发怒,笑得意味深长。 “你还笑?” 她靠近许蔓汐,在她耳旁轻声道:“可惜姐姐注定不能如愿,如今我腹中已有玉安哥哥的骨肉,玉安哥哥说了,待我诞下麟儿,便抬我为平妻……” “什么?!” 许蔓汐大惊失色,心底涌出无尽的恐慌,她感觉喉间干涩无比,只能不停吞咽口水来压制内心的情绪。 杜莺莺见她这幅模样笑得越发开怀,她盈盈行了一礼:“姐姐,我先回了,待会儿玉安哥哥若是回来未曾见到我定会心急的。” 许蔓汐心乱如麻,她此刻也顾不得慕玉安怎样了,她只担心自己的地位会受影响,若那贱人被抬为平妻,又先有了孩子,那她还如何在府中立足? “不,我决不允许!” 沧澜院。 “四婶婶,你不知她有多可笑,竟顶着那样一张花脸在府中四处走,偏偏她还觉得自己美得很呢!” 杜莺莺笑得不行,白皙面庞如桃花般动人。 “她一向如此自命不凡。”许知念摇头轻笑,想了想她又道,“不过你今日便将你有孕的消息告知于她,此乃下下策。” “这个我知晓。”杜莺莺收起面上笑容,神色认真,“对付某些下三滥之人,自然下下策最为有效……” 第45章 熏香 许蔓汐闻言目露诧异:“你是想激怒她,让她对你腹中孩子下手?” 杜莺莺点头:“正是。” 许知念眸光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处流连数秒,眼中流露出些许不忍:“其实也不必这般着急,我们可以徐徐图之,虽然慕玉安算不得什么好人,可你腹中的乃是与你有血脉羁绊的孩子……” 末了,她又道:“你还是再考虑一番为好。” “四婶婶,我已然决定用这法子扳倒许蔓汐,慕玉安是个花心的,莫看此刻他对我颇为上心,可若是时间一长,他腻了呢?”杜莺莺摇头,神色坚定,“他若腻了我,便会重回许蔓汐处,届时他二人蛇鼠一窝,越发难以对付,这对你我而言并非好事。” 许知念知晓她说的每一句都有理,静默片刻后,她起身至书案旁提出写下一张药方,将墨汁吹干后,将其递给杜莺莺。 “四婶婶,这是?” “此乃我从前无意知晓的一味土方子,对女子身子恢复颇有奇效,你总得顾好自己的身子。” “还有便是,许蔓汐此人并非沉得住气之人,你莫要动什么手脚,如今老夫人虽表面将府中大多事物交由我处理,可她老人家仍旧手眼通天。” “你要做的便是将你自己受到的伤害降到 最低,去刺激许蔓汐对你动手便可。” 说着,许知念又提出写了一张纸递给杜莺莺,这个一同拿去。 “多谢四婶婶,您放心,我定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杜莺莺盈盈行了一礼,心下感动。 说起来,自从家人离世后,便再也没有人为自己这般考虑过。 …… 夜间,慕玉安照旧来到杜莺莺的院子,他已将白日里许蔓汐与杜莺莺在花园起了矛盾一事了解清楚。 许蔓汐那般不得体,顶着那样一张脸在国公府中四处乱逛,丢了他颜面之事十分不满的同时,也对杜莺莺颇为心疼。 “莺莺,你今日受委屈了……” 杜莺莺柔柔摇头:“玉安哥哥,妾不委屈,只要能侍奉在玉安哥哥身侧,无论如何都不委屈……” 说着,她话锋一转:“只是,妾心疼腹中孩子,他在妾腹中时,也不知能不能感受到妾的伤心难过之情……” “孩子?” 慕玉安怔住:“什么孩子?” “玉安哥哥讨厌,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杜莺莺娇羞一笑,手无知觉抚上平坦的腹部。 白日她在花园中说的,都是刺激许蔓汐的,现下她才真正告知慕玉安这个消息。 慕玉安神情先是怔愣,而后十分欢喜,他颤抖着手趴到 杜莺莺腹上聆听:“我要当父亲了……” “玉安哥哥,现在孩子还小呢,哪里能听到什么?”杜莺莺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慕玉安的发顶,声线温柔。 慕玉安失笑:“对对对,瞧我都高兴糊涂了!” 鼻尖传来一股浓郁的陌生香味,他问道:“莺莺,你房中换了香薰?” “玉安哥哥鼻子真灵,这个是有助于安胎的香薰,今日才换上的。” 慕玉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神情专注看着她的肚子,眼眸晶亮而温柔。 可以看出慕玉安对这个孩子似乎十分期待,杜莺莺唇边扯出一抹笑:“玉安哥哥,如今我有了身孕,也不便侍奉,不若这段时日你便去姐姐屋中吧。” “为何?” “姐姐这段日子都没见到你,指不定心中多难过,今日她那般对我,说白了也不过是久久未曾见到玉安哥哥心中无法发泄罢了,你去看看她,兴许姐姐心情便好了也说不定。” 慕玉安神色冷了些:“她这般对你,你还如此替她着想,莺莺,你还是太过善良。” “只是同为女子,也不忍见姐姐夜夜独守空房罢了。” 慕玉安将杜莺莺揽进怀里:“好,依你所说,如今你有了我们的骨肉,明日我便去禀报祖母,待你生 下孩子,便将你抬为平妻。” “可是姐姐会不会不开心?” “你管她作甚?难道要我的第一个孩子一辈子顶着庶子的身份生活吗?” 慕玉安便是庶子,他深知庶子与嫡子终归差了许多,说什么他也不会让自己第一个孩子同他一般,一辈子只是个庶子! 月亮爬上天空之时,杜莺莺将慕玉安劝到了许蔓汐处。 许蔓汐见慕玉安来了自己院子喜不自胜,当即扑了上去:“玉安哥哥!” 慕玉安神色冷淡,却到底没推开她:“许久没来见你了,今日来瞧瞧。” “玉安哥哥,你真好。”许蔓汐还未高兴多久,便闻到了慕玉安身上浓郁的香薰味道。 她皱眉,心下十分不舒服,喜悦瞬间被冲淡。 “你身上什么味,臭死了。”许蔓汐捂住鼻子,十分嫌弃,当即便离慕玉安远了些。 “你嫌弃我?”慕玉安面色黑沉,做势便要走。 许蔓汐赶忙将人拉了回来,忍住心中的愤怒与嫉妒:“没有,玉安哥哥我只是觉得这个味道有些难闻。” “是吗?我觉得挺好。” 她假笑,心中将杜莺莺骂了个遍,这贱人长得一副狐媚子样子便罢了,竟还这般工于心计,玉安哥哥到自己房中,她还要弄些香薰来恶 心自己! 想到杜莺莺已然有孕,她心思活络了一些,面上笑容真心了些许,若是她也有孕的话…… “玉安哥哥,如今时辰不早了,咱们歇了吧?” 慕玉安点头,冷着脸朝床榻走去。 翌日。 慕玉安赶在上朝之前来了听菊堂,将杜莺莺有孕一事告知了老夫人。 老夫人十分高兴,当即便赏了杜莺莺不少赏赐。 “祖母,孙儿想着莺莺即将为我们国公府添加人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待她生下孩子后,孙儿想将她抬为平妻。” 许蔓汐来请安之时正好听到慕玉安这句话,指甲瞬间掐进掌心,她咬牙切齿道:“玉安哥哥开什么玩笑?她一个出身青楼的贱妾,也配为平妻?” 慕玉安在祖母面前不敢放肆,警告瞪了她一眼,旋即拱手继续道:“祖母,莺莺虽然出身卑微,可也十分端庄有礼,断没有蔓汐说的这般不堪。” 老夫人视线在二人之间游移,杜莺莺她见过,确实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周身也没有风尘气。 说句难听的,她比许蔓汐更像正妻。 片刻后,老夫人才开口道:“老身老了,许多事情得你们自己做主,既然玉安你觉得那孩子可以为你的平妻,那待她生下孩子便抬为平妻便是。” 第46章 小产 慕玉安欣喜不已,当即便道谢:“孙儿多谢祖母!” “好了,如今时候不早了,当心上早朝迟到。” “祖母,孙儿这便出发去上朝。” 慕玉安喜滋滋离开,临走时,他不放心看了许蔓汐一眼,眼中满是警告。 许蔓汐气得跺脚,嘴巴嘟了起来。 老夫人见她这样子只觉头痛,抚着额头问道:“玉安媳妇,你这是作甚?是鞋子不合脚吗?” “没……没有,祖母,方才只是脚上有些不适……”许蔓汐身体僵住,这才恭恭敬敬请安。 不行,她不能任由杜莺莺那贱人平安生下孩子,她得想法子将她腹中那坨肉打掉。 老夫人见许蔓汐眼神飘忽,心下明了她指不定肚中又在酿什么坏水。 眼不见为净,她干脆挥手打发她离开。 回了星湖院,许蔓汐当即便写了一封家书给贝儿带回尚书府。 约摸两个时辰,贝儿便回来了。 “我要的东西母亲可给了?” 贝儿从怀中掏出一个泛黄的药包:“少夫人,这便是夫人让奴婢带回来之物。” “夫人特意叮嘱了,她说此物除了打胎极为霸道外,哪怕是未有孕的女子沾上一点便也极难有孕,让少夫人您千万莫要触碰。” “竟还有如此神物?”许蔓汐欣喜,唇边扯起 一抹狠毒笑意,“好,好得很呐,既然此物如此霸道,那便多给杜莺莺那贱人服用一些,最好她这胎落了后,终生都怀不上孩子!” “是,少夫人。” 贝儿又道:“夫人还让我带话给您,说如今四夫人借着四爷的势,已然与尚书府断绝关系,要您务必小心她。” “知晓了。”许蔓汐回答得心不在焉,如今她哪里管得了许知念?她现下只想快些将杜莺莺肚中的孩子弄掉! 临近傍晚时,一名丫鬟俸许蔓汐之命提着食盒,将加了料的吃食亲自送到杜莺莺面前。 瞧着眼前色香味俱全、还冒着热气的吃食,杜莺莺神色淡然:“现在便吃?” 丫鬟恭敬道:“是的,少夫人吩咐了,要奴婢看着您喝下去。” 杜莺莺点头,唇边扯起一抹笑容,舀了两勺吃食吞咽下去。 这许蔓汐竟是这般没脑子,大喇喇的便将放了料的吃食给端了过来,她本以为她会用些高明手段,至少不会将自己暴露于人前…… 不过这样也好,省事儿! 见她吃了碗中吃食,丫鬟退下。 腹中没一会儿便升起刀绞一般的疼痛感,杜莺莺一直端坐隐忍未发。 哪怕疼得额头出了冷汗,她也咬牙坚持,她绝不能此刻倒下,若是慕玉安未曾亲眼见到孩子 是如何没的,他怎会与许蔓汐离心? 就在杜莺莺快忍不住晕倒之时,穿着朝服的慕玉安大步走过来。 她轻唤了一声:“玉安哥哥,我难受……” 说完,在慕玉安担忧的眼神中,她以最美的姿态晕了过去,身下血流如注,在白色衣裙上染出朵朵鲜艳的红花。 “莺莺!快,找大夫!” 整个星湖院都乱做一团,国公爷与国公夫人亦然被惊动,他们当即便前往星湖院。 “玉安,莺莺如今情况如何?”老夫人询问道。 慕玉安失魂落魄站在寝屋外边:“祖母,大夫还未出来。” 话音刚落,白胡子大夫打开房门,手上满是鲜血:“孩子保不住了。” 说完,他又进去救治杜莺莺。 老夫人后退了一步,闭了闭眼,国公爷在身后将她扶住:“这都是命定的,莫要未必伤了自个儿身子,就当那孩子无福吧。” “我的孩子怎会无福!”慕玉安眼睛赤红,他头一次在国公爷面前说此重话。 不过当下他也顾不得这些,昨日的欢声笑语仿若还在眼前,今日却告诉他那孩子没了? 他将杜莺莺的贴身丫鬟陈儿叫了过来,阴沉着脸发问:“今日莺莺可是吃了什么东西?” 陈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想了想才道:“主子 今日饮食与往前无异,只有今天傍晚时,少夫人曾要人送了一碗吃食过来……” “少夫人?”慕玉安这下已然笃定,定是许蔓汐嫉妒成性,所以下手害了他的孩子。 他怒喝:“去将那贱妇带过来!” 国公爷与国公夫人瞧见慕玉安这幅模样,心中也知晓他难受,便也就由着他了,说到底这事儿是他们二房之事,也应该由他们自己处置。 许知念与慕南砚姗姗来迟。 他们向国公爷与国公夫人行过礼后便站到一旁。 “你们这群刁奴!竟敢这般对我,你们是活腻了吗?!”没一会儿,骂骂咧咧的许蔓汐被数名小厮押了进来。 见所有人皆在场,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即闭了嘴。 瞧着丫鬟端出一盆盆的血水,她意识到自己所谋之事定然成了。 压抑住心中雀跃情绪,许蔓汐柔柔弱弱上前行礼后才道:“玉安哥哥,这院中是怎么了?怎的如此多的人?” 慕玉安冷笑:“为何这么多人,难道你不清楚?” “你这贱妇,莺莺日日在我面前说你的好话,还让我莫要冷待了你,如今,你竟这般恩将仇报害莺莺腹中孩子,你对得起莺莺吗?!” 想到莫鸢的叮嘱,许蔓汐故作懵懂:“玉安哥哥,你在说什么?我 怎么听不明白?” 见她如今还在这里装作什么都不知晓得模样,慕玉安心下愈发愤怒,他上前直接扇了许蔓汐两巴掌:“贱妇!星湖院所有人都见到莺莺吃了你给的吃食后便小产了,你如今竟还要狡辩?” 许蔓汐白皙面颊高高肿起,唇边溢出鲜血,可见慕玉安是下了狠心打的。 “玉安哥哥,你竟疑我至此?”她捂着脸,露出十分不可置信的表情,旋即便红了眼,泪水簌簌落下。 “你竟还是这般油盐不进?”慕玉安还想上前动手,身后房门被打开,陈儿拿着纸张从屋内出来焦急道,“不好了,主子大出血了,少爷,大夫要奴婢当即便出府去买这些药材给主子续命!” “什么?”慕玉安没了跟许蔓汐计较的心思,“来人,将这贱妇给我关到她寝屋去!” 他看了眼瘫倒在地的许蔓汐,恨恨道:“你等着,等莺莺情况好转,我们再来秋后算账。” 听见杜莺莺大出血,许知念心中咯噔了一下,见慕玉安那厮竟然还在那里慢吞吞的说些有的没的,她觉得十分无语。 她立马快步上前将慕玉安推开,掏出银两递给陈儿:“快去抓药!” 说完,她不顾旁人劝阻,直接进了满是血腥味的房间,杜莺莺如今这情况,她实在放心不下! 第47章 白受了 慕南砚一直注视着许知念,见她这般在意那杜莺莺的生死,他自然无法袖手旁观。 从陈儿手中接过药方,他道:“我去吧。” 老夫人不放心叮嘱:“南砚,如今更深露重,你切莫着凉。” “母亲,我省得。” 说完,慕南砚带着淮西离开星湖院。 为了尽快将续命药材买回,慕南砚选择骑马出行,这段时日,在许知念的悉心调理下,他的身体好了不少,因此淮西也并未说什么。 药材一买回,陈儿便迅速将其送进屋内,许知念与大夫在屋内忙活许久,杜莺莺才止了血。 许知念松了口气,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眼神炙热的大夫。 那大夫上前神情激动:“夫人,不知您师承何人,医术竟然这般高超?” 今日,若是他一人的话,他没有把握将人救回。 许知念笑了笑:“没有,我并不会医术,只是从前误打误撞了解了一些罢了。” 知晓她不愿说实话,大夫有些遗憾,却到底没说什么,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见人出来,慕玉安立马迎了上去:“莺莺怎么样?” “仍在昏迷,不过血已经止住了。”许知念目光淡淡,心中却觉得嘲讽。 若是单看慕玉安这样子,连她也会误会他对杜莺莺情根深重,不过从 他方才明知陈儿需要立马去买药材替杜莺莺续命之时,他却顾左右而言他便可看出,这慕玉安哪里会真心爱谁? 为了不出那点微末银两,他宁愿杜莺莺大出血死在塌上! 大夫道:“方才那位夫人应当是误食了一种霸道的滑胎药物,日后还需仔细调理。” “多谢大夫。” 听见杜莺莺果然是被下了药,院中一众人的面色都不太好,老夫人更是冷哼了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众奴仆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听到这句话。 等解决完杜莺莺一事,众人从星湖院离开之时已然是后半夜。 许知念与慕南砚在夜色下并排行走,谁也没有说话。 快到沧澜院时,慕南砚道:“之前你给的证据我已然秘密交给皇上。” “皇上如何说?” “皇上下了旨,明日一早便会派人抄家将许文杰夫妇抓入大理寺调查,若是情况属实应当会斩首。” “有几成几率会被斩首?”许知念的心悬了起来,若是找到的这些证据,也不能让许文杰夫妇命丧黄泉的话,日后若想扳倒他们怕是困难。 慕南砚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温声道:“这要看皇上,不过若是调查出情况属实,他们就算不被斩首,怕是也难以翻身。” 闻言,她 心下微松:“如此便好,多谢你。” “你我夫妻,又何必说这些?” 星湖院。 许蔓汐被送回寝屋后便一直在屋内踱步思虑下一步应当如何做。 贝儿:“少夫人,您转了许久了,要不坐下歇歇吧?” “我现下心慌得很,坐什么坐?” “不行,我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又踱步几圈,许蔓汐掏出一些银子递给贝儿,“你拿这银子贿赂一下外面看门的小厮,待会儿我书信一封你替我送回尚书府。” “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是父亲亲自到国公府,那玉安哥哥定然不会再说什么,他总不至于为了一个贱妾的孩子将我休弃!” 贝儿接下银两:“是,少夫人,奴婢这便去。” 许蔓汐一夜都辗转难眠,约摸过了两个时辰,贝儿着急忙慌回来。 “少夫人,不好了!” 她一个翻身坐起身:“什么事?父亲可来了国公府?” 贝儿摇头,声音带上了哭腔:“少夫人,老爷他……他来不了啊,奴婢带着信件过去时,正好看到一群官兵将尚书府团团围住……” 许蔓汐觉得不可置信,她道:“怎会有官兵围住尚书府?父亲母亲犯了何事?” “奴婢打听了一下,他们都说是老爷夫人贪污、民间放贷还贩卖良家妇女进花 楼,如今皇上收集到了证据,所以便将尚书府抄了家,还将老爷夫人抓进了大理寺……” 许蔓汐闻言瞬间感觉万念俱灰,她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床榻上:“完了……都完了……” 如今尚书府被抄家了,她便没了后盾,没人能护着自己了…… “少夫人,身体要紧……” 许蔓汐仿若未闻,一双眸子呆愣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幕。 等天亮了,她定会被叫到听菊堂问罪,她该怎样才能逃脱? 天色逐渐亮了,远处一颗大树上的藤蔓垂直掉了下来,看着藤蔓,许蔓汐眼眸一亮。 半个时辰后,听菊堂大门被拍响,贝儿跪在门口哭着道:“老夫人,请救救我家少夫人吧,她是被冤枉的,如今她为了自证清白上吊自尽了……” 朱嬷嬷一向觉浅,听见院外动静,她赶忙起身打开房门询问:“何人在此喧哗?” 贝儿猛的磕了几个响头:“嬷嬷,救救我家少夫人吧,她为了自证清白自尽了!” “什么?”朱嬷嬷大惊失色,赶忙将消息告知国公爷与国公夫人,贝儿的声音极大,几乎国公府所有人都被惊动,全都往星湖院许蔓汐的院子赶去。 老夫人去往星湖院时,许蔓汐在塌上躺着,双目紧闭,一条白陵正挂在屋内房梁上。 她走近,只见塌上之人脖颈间的勒痕触目惊心,许蔓汐原本那张娇俏白皙的面颊隐隐透着青紫,眉目之间已有死气。 老夫人见状后退一步,她抚着心口:“少夫人可还有气?” 贝儿哭着道:“老夫人,有是有,就是出气多进气少……” “那可耽误不得,快,去将我往日最爱找的那名大夫找来替少夫人瞧瞧,务必要将少夫人救回来!” 老夫人说完,又看了塌上的许蔓汐一眼,面露不忍。 虽然往日她并没有多喜欢这个孙媳,可到底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慕玉安到塌前时,大夫已为许蔓汐诊治完毕,他站在塌前,神色复杂。 像是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许蔓汐缓缓睁开眼。 看到眼前人,她的眼眸瞬间湿润了,费尽气力挣扎坐起身,沙哑着声音道:“玉安哥哥,我没有害她……你信我……” 慕玉安赶忙将人搂进怀里:“我信你,你莫要这般想不开。” 许知念冷冷瞧着塌上之人的表演,心不住往下坠。 她没想到这次许蔓汐为了洗清害死杜莺莺腹中孩子的罪名,竟然对自己下此狠手…… 她闭上眼,心下十分难受,看老夫人和慕玉安如今的态度,哪怕杜莺莺昨日险些搭上性命,她所受之罪也都白受了…… 第48章 错把鱼目当珍珠 见许蔓汐醒了过来,老夫人松了口气,难得没如往日般严肃,尽量放缓了语气:“玉安媳妇,没有便没有,如今你首要之事是将身体养好,若是往后有何事都可来找老身,莫要再这般想不开。” “多谢祖母……” 众人正在屋内说着,贝儿忽然哭着跑进屋内:“少夫人,不好了!尚书府被抄家了,老爷和夫人都被抓进了大理寺!” “什么!”许蔓汐两眼一翻险些晕倒在慕玉安怀里,她直接嚎啕大哭起来,挣扎着要起身往外去,“不会的……父亲母亲定然是被冤枉的,我要去瞧瞧他们……” 可是由于身子太过虚弱,她脚甫一沾地便重重摔倒在地,看起来好不可怜。 老夫人面露不忍,这孙媳如今这般模样属实勾起了她的恻隐之心,当今皇上乃是明君,自然不可能冤枉尚书府,如今尚书府被抄家,那罪名定然是板上钉钉了。 “好了,你先将身子养好,你父亲母亲之事可让玉安去跑动打听一番。” 许知念隐晦看了杜莺莺的贴身丫鬟陈儿一眼,陈儿当即上前道:“少爷,老夫人……”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老夫人打断,她知晓陈儿想说什么,可是如今她这话不能说出来。 老夫人淡淡道:“国公府家宅和睦在 京中是出了名的。” “如今杜莺莺的孩子没了实在可惜,但事已至此也只有安心做好小月子,待会儿我让朱嬷嬷送些上好的药材过去,你务必要照顾好你家主子。” 老夫人的话一出,在场人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 甭管杜莺莺小产一事与许蔓汐有无关系,如今都变成没有关系。 许知念闭了闭眼,心中为杜莺莺难过,许蔓汐这次倒是令她刮目相看。 知晓事情已成定局,她上前盈盈行礼道:“母亲说的是,儿媳亦会帮着陈儿照顾杜莺莺,争取让她早日养好身子,早日重新怀得麟儿。” 老夫人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眸有些红,大概知晓她是为了尚书府一事伤心。 对养父养母也能这般真心,是个有情有义的。 老夫人对许知念越发满意,她点头轻声道:“你是个好孩子,就按照你说的办便是。” “是,母亲。” 慕玉安见祖母对许知念竟然这般信任,后槽牙咬紧,他本就为了尚书府被抄一事心中烦闷,如今一颗心更是浮躁不堪。 尚书府没了,他便没了助力,若是许文杰夫妇所犯罪状情节严重,搞不好他还会因为娶了许蔓汐而被皇上迁怒…… 心绪难平之间,慕玉安视线落在了许知念腰间的 玉佩上,他惊疑不已,这不是许蔓汐的吗?怎会在她手中? 难道是她偷拿的? 这玉佩是许蔓汐能给自己的最后助力,他说什么也不能就这般拱手相让,想了想他道:“那莺莺便多谢四婶婶了,四婶婶,我瞧着你腰间玉佩似乎有些眼熟,好像蔓汐也有一枚。” 许蔓汐面色僵住,赶忙摇头:“玉安哥哥,你记错了,我没有这种样式的玉佩。” 慕玉安眉头紧蹙,怎会没有?当初他大部分原因便是因着这枚玉佩所能带来的助力,才选择许蔓汐,如今她却说她没有这个玉佩? 许知念猜到了他的心思,笑着解释:“蔓汐有没有我不知晓,这玉佩先前不慎丢失,后来我在一商贩处见到便又买了回来。” “原是如此。” 慕玉安不再说话,所以,许蔓汐先前是偷拿了许知念的东西?若是这玉佩本就是许知念的,那他不是错把鱼目当珍珠? 他浮躁的内心又变得后悔不已,看了眼怀中人的发顶,心中升起一丝厌烦。 “蔓汐,你先好好歇着,我想起还有些事情未曾处理,晚些再来瞧你。” 许蔓汐此刻也心不在焉:“玉安哥哥,你去忙吧,我等着你。” 她目光时不时落在许知念腰间的玉佩上,这玉佩便是先前莫 鸢交给她的那枚。 她揉了揉心口,不知怎的,总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慕玉安离开屋子,一张脸便变得十分阴沉,他对贴身小厮吩咐道:“去查查,许文杰犯了什么事,可还有官复原职的可能。” 小厮动作极快,半日功夫便将事情打探清楚,听小厮讲完许文杰夫妇所犯之事后,慕玉安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时,心也直接跌落谷底:“这老匹夫胆子真是不小,什么钱都敢挣!” 看来这两日他得谨言慎行,莫要让皇上疑心他才好。 慕玉安眯了眯眼,想到了许知念,许蔓汐如今不中用了,没法子给他任何助力,他总得想想其他法子。 想到先前自己的示好都被许知念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慕玉安心中暴戾几乎要破体而出。 那贱人如今仗着四叔的势在国公府横着走,竟连他也未曾放在眼里。 慕玉安眸中划过狠毒,一个计划在心底形成,若是他毁了许知念的依靠,在她孤立无援之时施以援手,她定然重新对自己情根深种,若是这样,那她手中那枚玉佩便能任他使用。 这般想着,他准备即刻便付诸行动:“四叔平日都是在哪家医馆请的大夫?” “少爷,是在城西,国公爷为了治疗四爷的病 特意在那处开了一个医馆,专门研究四爷的治病药方。” 慕玉安眯眼:“你去想办法买通一个人,将四叔平日喝的药方讨一份回来,另外去打听打听许知念平日都给四叔做的什么药膳。” “是,少爷。” 小厮第二日便将慕南砚所喝药方与许知念药膳的配方带了回来,慕玉安接过后径直将两张纸递给一旁的大夫。 “你瞧瞧,这方子可还能优化?” 那大夫仔细看过后,指着慕南砚的药方道:“这方子十分好,可若是将这味药换成白茯苓,那药方效用便会更好。” “不过,若是更换这味药的话,这药膳便得停了,这药膳中有一味黄芪与白茯苓相冲。” 慕玉安眼睛放光:“若是不更换会如何?” 大夫摸了摸胡子语重心长:“不可啊,白茯苓性热,黄芪性寒,不仅是治疗的疾病相冲,连药性也是相冲的,这两味药若是一同服用的话,会产生毒素,体弱者必定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啊!” “是,我定然注意,必不会将这两味药混淆,多谢大夫。” 慕玉安将大夫送走后,将慕南砚的药方递给贴身小厮:“去,告诉收买的那人,让他将这味药换成白茯苓。” 看着小厮愈行愈远的背影,他唇边笑意逐渐加深。 第49章 身正不怕影子斜 沧澜院。 自许蔓汐自杀一事后,府中清净了许多,杜莺莺按照许知念开的药方喝了几日,身体也逐渐好转。 有了空闲,她便又开始琢磨起调理慕南砚的身体。 夜间时分,许知念端着药膳前往书房,却在书房外听到慕南砚剧烈的咳嗽声。 书房中,淮西见主子咳了血,焦急不已:“四爷!您怎的又吐血了!是病情加重了吗?” 慕南砚摇头:“没有,今日之事莫要告知夫人。” 淮西:“可是您的病情加重了,小的看着前些日子四爷您的病情好了不少,不如小的还是告知夫人让她帮您瞧瞧吧?” “多嘴多舌。”慕南砚淡淡看了他一眼,后者立马闭嘴。 许知念在门外心中泛起惊天骇浪,他怎会咳血?明明这些日子在自己的调理下,病情得到控制了。 想得太过入神,她不小心踩到一根树枝。 听见门外动静,慕南砚看向门口警惕道:“谁在外面!” “是我。” 见被发现,许知念赶忙收敛情绪,面上带着笑容推开书房门。 见是许知念,慕南砚唇边挂上淡淡笑容,不动声色将染血的帕子藏到袖中。 “你怎的来了,可是找我有何事?” “没有,就是将今夜的宵夜给你送过来。” 淮西接过药膳放置在慕 南砚面前,而后盛了一小碗恭恭敬敬道:“四爷,请用。” 慕南砚当着许知念的面将碗中药膳吃了个干净,末了他赞道:“汤很鲜美,我很喜欢。” “你喜欢便好。” 看了眼桌上仍旧堆积如山的公务,她接过淮西收拾好的食盒:“我夜间替你留一盏灯,现下就不打扰你了。” “好,你且先休息。” 许知念一出书房,便又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至此,她面上笑容消失殆尽。 不对!她前世师承药王谷谷主,虽不敢吹嘘说医术有多高明,但调理慕南砚身体的药膳以及药浴她都有十足的信心。 就算不能彻底解了他体内毒素,也总归不会对他的身体有害。 可如今瞧着他的模样,病情似乎加重了,比她刚嫁入国公府时还要重。 她抬眸看向远方,秀眉蹙起。 若是不是自己的药膳与药浴出了问题,那便只能是慕南砚平日喝的药方出了问题…… 思及此,她心尖陡然变得沉重,快步往回走,她得尽快查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他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病情恶化…… 一回寝屋,许知念便立即拿了银子交给亦竹:“去,找一个信得过之人近日注意一下四爷每日喝的药以及近日的就诊记录,若有任何反常之处立马告诉我 !” 亦竹见主子神情慌乱,便知晓了此事的重要程度,她顾不得天色以晚,当即便拿着银子去找人。 与此同时,一名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衣人悄无声息离开沧澜院。 星湖院。 “少爷,四夫人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已然派人去调查四爷今日的药方及就诊记录。” “她竟这般警觉?”慕玉安挑眉,“看来从来竟是我小瞧了她。” “少爷,可要小的想办法阻挠四夫人的调查?” 慕玉安思虑数秒后摆了摆手:“不必,为何要阻拦?” 他阴沉笑了笑:“她既然自个儿送上门来,咱们便将计就计便是。” “少爷,您的意思是?” “去调查调查许知念找的那人可有软肋,若是有的话便用其软肋威逼利诱,用他的手在四叔的药中加入大量白茯苓。” “呵呵。”慕玉安胸有成竹,“想必有了前面这些日子的铺垫,陡然加大相冲药物,四叔的病怕是回天乏术咯!” “是,少爷。” 等待调查结果的途中,许知念可谓是度日如年,眼见过了一日还未有结果,她找到亦竹:“那夜我让你找人调查之事怎的还没有结果?” 亦竹:“夫人,那人说四爷身边犹如铁桶,若要调查有些难度,让我们耐心等两日。” “原是如 此。”许知念松了口气,只是她的心尚未放下,淮西便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夫人,不好了,四爷他毒发了!” “什么?怎会这般!”许知念站起身,赶忙火急火燎去了书房。 当看到房中情形时,她心间陡然一颤。 面色苍白的慕南砚失去意识趴在书桌上,一大摊血迹将他面前的宣纸染红,由于吐出的血太多,血淅淅沥沥从书桌边缘滑下,将地毯也染红了些许。 “慕南砚!” 许知念声音发颤,她软着腿进入书房握住他的脉搏。 手不住发抖,找了数秒她才找到脉搏。 摸清脉搏,许知念面色苍白,慕南砚体内毒素怎会相冲?难道是误食了相冲的药物又重新在体内形成新的毒素? 她正欲深入把脉了解慕南砚病情,老夫人带着乌泱泱一群人面色难看冲了进来。 “你这个心思歹毒的毒妇,还不放开我儿!” 老夫人一进书房便让数名小厮将慕南砚小心翼翼抬去寝屋由大夫治疗。 她显然怒极了,一双眼死死看着许知念,眸中满是失望与厌憎,哪里还有平时那副和蔼的模样:“老身本以为南砚能娶到你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如今看来,这哪里是福分,你不过就是来讨债的!” 虽老夫人态度十分恶劣,许知念仍行礼 解释道:“母亲,我没有害夫君,如今夫君体内……” 她解释的话还未曾说完,慕玉安直接开口打断:“四婶婶,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狡辩?” 他拍了拍手,一个男子被押了上来:“这人是四婶婶你的人吧?若不是你害得四叔,又为何要处心积虑派人调查四叔的用药与就诊情况?” 那男子嘴上破布被取出,他朝着许知念磕头:“四夫人,求您救救我!” 亦竹见到被抓之人面色惨白,许知念此刻已然明白,今日她是着了慕玉安的道了。 她冷静道:“慕玉安,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这般诬陷我,我找人关注夫君的用药以及就诊情况是为了随时了解夫君的身体状况罢了,怎么到了你这里,我便是要害我夫君了?” 老夫人闻言眸中划过些许狐疑。 慕玉安冷笑:“你少狡辩,如今祖母已然派人彻查,你找这人是不是包藏祸心,一查便知!” 许知念亦然回以冷笑:“行,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话音刚落,一名小厮急急忙忙跑到老夫人身旁耳语。 老夫人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她看向许知念,情绪激动:“你这毒妇,方才老身找人循着线索调查,有人清楚瞧见你的人在南砚的药中加了东西,你怎的还有脸在这里大言不惭!” 第50章 扭送到大理寺 “不可能!”许知念立马失口否认,她靠近老夫人想解释,却被老夫人直接挥开。 “来人,给我把这毒妇押到柴房关押起来,待南砚醒了便扭送到大理寺去!” “母亲,您听我说,如今夫君情况垂危……唔唔!” 许知念嘴被一块破布堵住,两名小厮死死拽住她的胳膊半拖半拽将人拖去柴房锁了起来。 “唔唔!”口不能言,被关在黑暗的柴房之中,她心如死灰,从方才把脉结果来看,如今慕南砚的情况当真是极为危险,若是不能遇到一个好大夫将他体内毒血逼出,怕是活不过明日…… 从今日慕玉安的行为来看,她心中笃定,慕南砚病情忽然恶化一事定然与他脱不开关系。 这也正是她担心之处,若是替慕南砚看诊的大夫中,有一人被慕玉安收买,那他极有可能在今夜便悄无声息命令那大夫了结了慕南砚…… 慕南砚身死,所有线索都指向自己,以国公爷与国公夫人对四子的疼爱,她怕是也没法见到明日的太阳…… 许知念在心中后悔自己的不谨慎,明白当下绝不能坐以待毙。 她的手脚皆被捆住,没法动弹。 循着月光,她依稀分辨出窗户的位置,顾不得地上脏污,她如毛毛虫一般缓慢往窗户位置滚过去。 到了 窗边她便可想法子站起来,柴房窗户比较矮,或许她可以尝试从窗户跳出去。 在她距离窗户越来越近之时,窗户猛的被打开,一名黑衣人跳了进来。 许知念下了一跳,大气不敢出。 黑衣人见状赶忙自报家门:“四夫人,我是四爷的暗卫慕七。” 说着,他借着微弱月光将她口中破布取下。 “慕七,你来得正好。”许知念简直快要热泪盈眶了,她以平生最快的语速道,“快,有人要害慕南砚,替他诊治的大夫有人被收买,你速去另寻大夫医治慕南砚施针、喂药!” “你将我的手脚解开。” 慕七将绳索解开后,许知念摸索着找到一截烧焦的木柴,她用嘴在裙摆上咬下一块布料,而后用木柴在上方将施针的穴位,以及药方写上。 “拿去,莫要墨迹,此乃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将衣料递给慕七,她赶忙将人推到窗边,催促他离开。 慕七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当即迅速离开。 按照许知念所说,慕七直接找了个大夫回沧澜院,他将情况讲予淮西听,淮西信任自家夫人,当即便将所有大夫轰了出去。 将许知念写的衣衫碎片递给新找的大夫,淮西道:“按照这个穴位施针,药方我已然叫人去抓。” 大夫也不墨迹 ,当即便施针替慕南砚医治,待针施完,中药也熬煮完毕,淮西将主子扶起来,和慕七一同配合喂药。 “大夫,你来瞧瞧我家主子如今情况如何?” 大夫擦了擦额角汗水,仔细诊脉,片刻后他松了口气:“这方子属实霸道,如今病患的身体状态已然有所好转。” 淮西与慕七闻言放下心:“那为何主子还未醒?” 大夫:“病患如今身体虽然已有好转,可体内毒血仍未吐出,待毒血吐出便可醒来。” “在此期间还需小心照顾。” “多谢大夫。” 将人送走,慕七又施展轻功来了柴房。 许知念担忧慕南砚情况,一直在窗口处侯着,见慕七来了,她忙问道:“如何了?” “夫人,如今四爷已然无恙,只是毒血还未吐出,所以尚未清醒过来。” “如此便好。”许知念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她抚着心口仍旧有些后怕。 慕七:“夫人,四爷这番毒发实在蹊跷,淮西让我问问您可有什么头绪。” 许知念苦笑:“你们信我?不都说是我害得他吗?” 慕七坚定摇头:“虽然如今整个国公府都说是您害得四爷,可是四爷身边之人都不会信,平日里您那般尽心尽力替四爷调理身体,若是要下手早就下手了,又何必等到今 日?” “你们信我便好。”她呢喃着,眸光骤然变冷,“我感觉此事与慕玉安脱不开干系,他是想借此事除掉慕南砚与我,你们可去调查慕玉安近日的行径,若能找到证据便是最好。” 慕七闻言拱手:“是,夫人,那便委屈您先在柴房将就两日。” 许知念轻笑:“我无碍,你们千万照顾好慕南砚,他身子弱……” 慕七回了沧澜院后,照旧将许知念所说之话转达,而后慕南砚由淮西照顾,慕七则是带着其他暗卫私底下秘密调查慕玉安近日行径。 慕南砚中途醒来吐了许多毒血后,短暂清醒了一会儿。 淮西:“四爷,您终于醒了!” 慕南砚无力点头:“夫人呢?” 淮西犹豫道:“夫人被慕玉安诬陷给您下了毒,如今被关到了柴房……” “慕玉安……”慕南砚闭上眼,他忍住喉间腥甜,“去查他,查到证据即刻交给母亲,将夫人救出来。” 见主子难受,淮西心急如焚:“四爷,您放心,夫人已经交代慕七去查了,应当很快便会有结果,您若是难受便莫要再说话了……” 慕南砚猛的又咳嗽了几声,乌黑的毒血沿着唇边流下,将雪白的寝衣染上脏污。 他本还想说什么,又昏迷了过去。 淮西替主子换上干 净衣衫后,慕七带着一沓宣纸悄无声息进入屋内:“查到证据了。” 淮西接过宣纸看了看,当即便和慕七往听菊堂而去。 老夫人因慕南砚之事头风犯了,正有气无力倚在榻上,国公爷在一旁替她揉太阳穴。 朱嬷嬷:“老爷,老夫人,四爷的贴身小厮与暗卫过来了,说是找到了真正害四爷之人。” 国公爷闻言当即起身前往正厅,淮西立马将证据恭敬递上:“老爷,小的们查到四爷毒发一事,与二房少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求老爷替我们四爷做主啊!” 国公爷一目十行将证据看完,威严的脸变得黑沉:“去,将那个孽障给我押到听菊堂!” 没一会儿,慕玉安被带到听菊堂:“祖父,您找孙儿有何要事?” 国公爷皮笑肉不笑:“我岂敢做你的祖父?” 慕玉安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间。 难道他做的事都被发现了? 国公爷直接将一沓证据扔到慕玉安脸上,震怒道:“我慕家竟会出你这样一个谋害四叔四婶的不忠不孝之徒,慕玉安,你前二十年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国公爷气疯了,他连听慕玉安说一个字都不愿,直接叫人将他嘴堵住:“给我打!打到半死不活扭送到大理寺去!” 第51章 杖毙 “什么?”听到要被扭送到大理寺,慕玉安瞬间慌了,他痛哭流涕爬到国公爷脚下认错,“祖父,孙儿不是有意的,我知错了……” 若他当真被扭送到大理寺,日后有何脸面见人,况且若他残害亲四叔的名声若是传了出去,仕途也就毁于一旦了! 国公爷一脚将慕玉安踹开:“现在知晓错了?迟了!给我打!” 仆人见国公爷再次发话,几名身强力壮的汉子当即便拿着手腕粗的木棍招呼到慕玉安身上。 惨叫声响彻听菊堂。 一些胆子小的丫鬟不忍看下去,低垂下头别过眼。 国公爷冷冷瞧着堂下惨叫之人,面上看不出喜怒。 慕南砚是他最疼爱的一个儿子,哪怕他打出生起便一直体弱,他亦对慕南砚寄予厚望。 眼见着这段时日慕南砚的病情稳定了不少,却让这孽障破坏,若非他是自己的孙子,他非打死不可!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人心又怎可能一点儿也不偏? 惨叫声停止,小厮上前触了触慕玉安的鼻息:“老爷,少爷他晕过去了……” “扭送到大理寺去!” “父亲,万万不可啊!” 张姨娘带着许蔓汐与杜莺莺跪倒在地上,哭得声泪俱下:“父亲,若是当真将玉安送到大理寺,日后他还如何 做人呐!” 国公爷见她们三人都哭哭啼啼,冷哼了一声:“他如何做人,这我如何管得着?他险些将南砚害死,如此低劣品行,都是你这个姨娘未曾教导好!” 南砚!南砚! 张姨娘心中恨得不行,国公爷与国公夫人的心都偏得没边了,四房是宝贝疙瘩,难道二房就该成草芥吗? 若非他们这般偏心,她的玉安又何必行此险招? “父亲,玉安也不过是一时糊涂,您便饶恕他这次吧……就算您不顾及玉安往后的名声,您总得考虑考虑国公府的名声吧……” 张姨娘擦着泪:“母亲兢兢业业数十载,才让国公府有一个好名声,您当真忍心将国公府的名声毁于一旦吗?” 国公爷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名声不过是一个虚名,也只有你们这种无知妇人才如此看重!来人,将他给我押到大理寺去!” 见国公爷仍旧油盐不进,许蔓汐咬了一下唇瓣大声道:“祖父且慢,玉安哥哥这番当真是好心办了坏事儿,并非有意谋害四叔的。” “哦,是吗?” 许是脖颈上淤青未消,许蔓汐用一条丝巾缠绕在颈间,与国公爷对视,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有些不自在地捋了捋丝巾。 “祖父,孙媳岂敢骗您。” 许蔓汐将 慕玉安的贴身小厮唤了上来,冷声道:“将那日玉安哥哥的所作所为都仔仔细细给祖父说一遍。” 小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赶忙道是,片刻后才将怀中药方递出去:“老爷,少爷当时虽确实收买了替四爷治病的大夫,但到底也是好意,他听闻这个药方更有利于四爷身体恢复,所以才自作主张更换了一味药材,企料弄巧成拙……” 国公爷将配方接过,在上方狐疑扫了一眼:“去,找几名大夫过来。” 大夫们来后,围着药方一阵探讨,最后拱手道:“国公爷,此药方中并无不妥之处,相反对身体大有裨益,只是这药方中有了一味白茯苓,莫要与黄芪同用便是。” 国公爷闻言面色稍缓,却仍旧怀疑,并未轻信。 许蔓汐见状赶忙磕了一个头道:“祖父明鉴,玉安哥哥此番确乃好心办了坏事儿,若要说错,便是错在未曾调查清楚四婶婶的药膳中竟有黄芪,求祖父给玉安哥哥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话音刚落,二房的下人便押了一个男子进来。 他的腿弯被木棍击中,无力跪倒在地。 慕玉安的贴身小厮道:“老爷,此人便是偷偷在四爷药中下药之人,他本是四夫人找的人,若是四夫人并无害四爷之意,那定然是他 与四爷有何龃龉,才这般害四爷。” 轻轻瞟了那男子一眼,那男子瞬间疯魔,他大笑站起身:“就是我害的又怎样?慕南砚一个病秧子,他平日做出那般高的姿态给谁看?呸,我就是看不惯他一个早死之人……” 眼见他越说越难听,国公爷黑着脸让人将他嘴堵住:“拖下去杖毙。” 张姨娘看准时机:“父亲,既然如今已然知晓玉安乃是被冤枉的,可否让大夫来替他瞧瞧……” 国公爷挥手:“去,给他看看。” “看了便关到祠堂去,没我的允许不准放出来!” 张姨娘本还想说话,许蔓汐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莫要再说。 如今只是跪祠堂,等国公爷气消了,自然也就放出来了。 国公爷看着跪在一旁的淮西和慕七,他道:“既然知念乃是被冤枉,便将她从柴房中接出来吧,找个大夫给她瞧瞧,莫要落下什么病根才是。” 二人虽对慕玉安能逃脱不满,可到底不敢与国公爷叫板,当即领命退下。 慕七去接许知念时将听菊堂之事大致说了说,有些闷闷的:“老爷竟也就这般轻信了,真是便宜慕玉安。” “他信与不信也都只有这个处理法子。”许知念轻笑,“父亲心中自然有一把秤,刚开始说着将慕玉 安送到大理寺只是气急了,待渐渐冷静下来后便也就知晓,此举对国公府影响甚大,便也就只能顺着张姨娘等人给的台阶下了。” “只是但愿慕玉安不要太早从祠堂出来,否则便是真的太便宜他了……” 许知念身上脏污,她梳洗一番后直奔寝屋,见慕南砚胸膛仍旧有序起伏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这才放下。 幸好他未因此殒命…… 走到塌前,注意到慕南砚额角细细密密的汗水,她冲门外道:“亦竹,烧些热水进来。” “是,夫人。” 热水端进来后,许知念用帕子轻轻擦拭他的额角,抚了抚他的脖颈,发现也有汗水。 “怎的出了这么多虚汗,一身都汗津津的。” 为了能让慕南砚舒服一些,许知念让亦竹换了一盆水进来,准备替他擦洗一下身体。 虽然在药浴时也曾见过他赤着上半身的模样,可到底还是红了脸,她只能尽量不去触碰对方的皮肉。 上身擦完,许知念将衣服给慕南砚系上,当她想擦拭他的双手时,一件通体碧绿的东西自他掌心滑落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咦,是什么东西。” 许知念疑惑不已,她弯下腰想将东西拾起,在看清那物件时却瞬间呆愣在原地。 这东西为何会在他这儿? 第52章 玉佛渊源 小巧碧绿的玉佛安静躺在她的掌中,久远记忆自脑海中浮现。 她看着慕南砚略微苍白的面色,视线逐渐模糊:“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一直以来她竟都认错了人! 紧紧握住微凉的玉佛,许知念将其放在心口处。 说起来,前世她之所以连慕玉安大婚当日贬妻为妾都能容忍,有一部分原因便是,他们二人幼时的渊源。 幼时,她曾不慎走失于山林之中,那时候胆子极小,听着山林深处的野兽咆哮声,她怕极了,连吃食也不敢去找寻。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被饿死的时候,微弱的求救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救下了一名不慎跌落于陷阱之中的华服小公子。 小公子性格温润如玉,虽比她大不了且身上有多处伤口,却仍旧处处照顾她,鼓励她,见她不敢去找吃食,他便忍着身体疼痛去悬崖陡壁上找寻野果给她果腹…… 二人那段时日相依为命,分别之时她特意将这玉佛交予对方,以作为后续相认的信物。 那时候养父官位低微,她曾询问过那小公子的身份,养父只道是姓慕的大官家。 是以,当她遇到慕玉安后,便先入为主以为他便是幼年时的那位小公子。 如今看到这玉佛,她才晓得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哭什么?” 面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许知念抬头,朦胧视线中,她看到慕南砚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你醒了,身体可有什么不适之处?”她的嗓音仍旧带着哭腔。 慕南砚大掌轻抚许知念的面颊,替她将泪拭去:“你还未曾告诉我,你方才在哭什么?” 许知念摊开掌心,试探性问道:“你可还记得送你这玉佛的小姑娘?” 慕南砚沉默片刻后,将玉佛拿回握在掌心:“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许知念面前仿若炸开无数烟花,心底传来雀跃感,先前的种种复杂情绪皆消失殆尽。 二人都默契的没在说什么,只是言行举止之间多了几分亲昵。 知晓老夫人头风犯后,许知念特意制作了药膳送去。 连用几日药膳,老夫人头风痊愈,对于之前误会许知念一事,她心下觉得十分愧疚,又赏了不少东西。 许蔓汐见状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沧澜院。 夜间用膳时,慕南砚斟酌许久才道:“明日不必备药膳。” 许知念夹菜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问道:“可是这段时日的药膳不合口味?” “没有。”慕南砚摇头,“只是明日一早我需外出处理公务,应当要后日才能回府。” “你如今身子才好一点,怎可奔波?”听见他要出府 ,许知念有些不赞同。 “无碍,我小心些便是。” 知晓无法更改他的决定,许知念便也不再多言,只道:“那你千万注意些,若是出了什么状况,随时叫人来告知我。” 慕南砚笑着点头:“我知晓了。” 翌日。 天还未亮慕南砚便带着淮西出了国公府,此番皇上让他到城外的小镇越城处理公务。 此处偏僻,待他们到达越城时已然过了用午膳的时辰,越城人习惯不同,由于人口不多,因此过了饭点,镇上的客栈便都打烊了,要等晚间的饭点才会开门营业。 淮西在马车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用膳的地儿。 “四爷,这镇上的客栈都打烊了,可要小的去找这处的地方官招待?” 慕南砚闭目假寐,闻言他眸也未抬:“不必如此张扬,你且去外面小摊上买两个饼果腹便可。” “是,四爷。” 简单用了午膳后,慕南砚打开地图看了看:“皇上说的那个庄子应当就在前面,让马夫快些吧。” 一到目的地,慕南砚便开始处理皇上吩咐之事,直到午夜之时才忙完。 他站起身想去塌上小憩片刻,胸口却猛的传来一阵钝痛感,紧接着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淮西吓坏了,赶忙过去将摇摇欲坠的慕南砚扶住:“四爷!” 见主子双眸紧闭,久久未曾回应,淮西将慕七唤了出来,他看着慕七道:“快,你即刻施展轻功回国公府告知夫人,就说四爷在越城毒发了。” 慕七点头正想离开,衣袖却被人拉住。 见慕南砚醒了,他道:“四爷,您撑住,小的立马去将夫人接过来!” “不许去,咳咳!” 这段时日,许知念为了照顾他替他调理身体,整日都吃不好睡不好,人看着也清瘦了不少,若是让她知晓自己毒发,定然会义无反顾到这偏僻的越城来…… 慕南砚咳嗽了两声,由淮西扶着在桌前坐下:“我毒发一事莫要告诉夫人。” “可是四爷,您的身体……” “我的身体无碍,你去外边请个大夫来替我瞧瞧,此外回国公府告诉夫人,就说皇上又吩咐了其他事情,还需在外耽搁两日。” 慕七与淮西还想说什么,被慕南砚制止:“若是你们还拿我当做主子,那便按照我说的做。” 由于身体虚弱,他的声线有气无力,一句话说完已然喘了大气。 慕七见状赶忙道:“四爷,小的这便去,您莫要再说话了。” 说完,他的身影消失。 星湖院。 许蔓汐坐在铜镜前由贝儿在脖颈处擦拭祛除疤痕的药物。 如今她的脖子又恢复了往日般光滑 细腻,全然没有之前的青紫骇人。 “不错,这药膏效果当真极好。” 许蔓汐满意点头:“明日你再去买几盒回来,日后若是有个磕着碰着的情况便可拿来用,再者,等玉安哥哥出来,他身上定然留了疤痕,也可给他用。” “是,少夫人。” 想到慕玉安,她心中有些惆怅。 看着铜镜中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许蔓汐摸了摸自己的脸:“贝儿,你说我长得这般美,玉安哥哥为何会移情杜莺莺那个贱人?” 贝儿:“夫人,依奴婢看,少爷对那贱妾不过一时的新鲜感罢了,少爷对您才是真心的。” “况且这次少爷毒害四爷一事,多亏了少夫人您机敏,才化险为夷,待少爷从祠堂出来,他定然会好好对您的。” 许蔓汐闻言眸中划过希冀:“对,我这次可是帮了玉安哥哥大忙,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待出来定然会待我更胜从前。” 如今尚书府已然倒台,她能依靠的只有慕玉安了,她得想个法子尽快将他从祠堂中救出来才行。 贝儿:“少夫人说得是,奴婢先去将膏药买回来备着。” 许蔓汐挥了挥手,心中正谋划起救慕玉安出来的计划,企料出去买膏药的贝儿却去而复返。 “少夫人!奴婢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消息!” 第53章 兵行险招 思绪被打断,许蔓汐有些不悦:“你能听到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整得一惊一乍的,不晓得你要作甚。” 贝儿见主子有些恼了,赶忙解释:“夫人,真的是天大的消息。” “方才奴婢路过少爷书房时,听到少爷的暗卫对少爷的贴身小厮说,四爷外出执行皇上派出的任务时旧疾复发,如今正在偏僻地方,连个医术高超的大夫都找不到呢!” “当真?” 许蔓汐猛的站起身:“若是找不到大夫,那他岂不是要死在那偏僻地方?” 贝儿点头赞同:“那可不嘛,四爷的身子骨一向弱,能不能熬过这次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不过奴婢听着,好像四爷特意将此事瞒住,没让四夫人知晓。” “他一个将死之人倒是体贴。”她轻嗤,明艳的面上满是不屑,“不过这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更改不了那贱人即将成为寡妇的事实。” “奴婢也是这样觉得的。” “呵,报应,这都是许知念的报应。”许蔓汐勾唇,笑得十分开怀,“走,贝儿,咱们去沧澜院见见四婶婶,这等好消息怎么能不让她知晓呢?” 沧澜院。 “夫人,二房少夫人来了,说是想找您叙叙旧。” 许知念停下手中动作抬眸:“她又来做什么?莫不是为了慕玉 安一事?罢了,让她进来吧。” “是,夫人。” 许蔓汐被亦竹领着进了沧澜院。 她挑衅看向端坐在上方的许知念,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四婶婶。” “嗯,起来吧。” 许知念瞧着下方打扮得花枝招展,走路还一扭一扭的许蔓汐,眉头紧皱。 她今日莫不是吃错药了? “玉安媳妇,你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许蔓汐恨不得撕碎许知念如今那副淡然的模样,她笑着道:“听说四叔昨日外出执行公务了?” 许知念摸不准她说这话是何意思,故而没有正面回答:“你找你四叔可是有事?” 许蔓汐捂唇娇笑,笑声如同银铃一般动听。 “我怕是再也见不到四叔了呢……四婶婶,你不会还不知晓吧?如今四叔不知在哪个偏僻地方旧疾复发,如今生死未知呢。” 许知念冷了脸,不悦斥道:“玉安媳妇,你莫不是吃多了酒,竟敢跑来我沧澜院胡言乱语!” “四婶婶,我哪里是胡言乱语之人?”许蔓汐装作十分忧愁的模样,同情的眼神落到她身上,“四婶婶,我真是可怜你,嫁进国公府不足一载便死了丈夫成为寡妇……” 像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捂住嘴巴惊呼:“等等……四婶婶,不会是你克夫 吧?所以四叔娶了你后才会这般倒霉早死……” 许知念心下纷乱无比,面上却仍旧强装镇定,她冷着脸站起身,走向许蔓汐径直甩了她一巴掌:“玉安媳妇你放肆!竟敢诅咒长辈、非议长辈!” 许蔓汐梗着脖子不服气道:“什么诅咒,我说的明明都是事实!” 又给了她一巴掌,许知念一挥衣袖淡定坐到桌前喝茶:“夫君今日才让人带了信给我,说要不了多久便会回府,你这般诅咒长辈,可见心思歹毒。” 她挑眉讥笑:“不过这倒也怪不得你,毕竟你一个乡野之间长大的村妇,懂什么规矩?” 许蔓汐见她这般淡定,不由的怀疑起方才她知晓的消息是否属实。 见她这般羞辱自己,她心下愤怒,也顾不得维持什么表面,直接叉腰道:“你骂我乡野村妇?我好歹是尚书府千金,你呢?你就是一个连爹娘是谁都不知晓的野种,你有什么脸在这儿作威作福?” 听见她骂自己,许知念不怒反笑。 她将手中茶盏放下,将老夫人给的平安扣拿在手中晃了晃:“亦竹,许蔓汐不尊长辈出言不逊,掌嘴一百下!” “是,夫人。” 许蔓汐本想反抗,可看到她手中的平安扣时又泄了气。 这个贱人,就知道狐假虎威! “掌 嘴一百下后,让她跪到沧澜院门口去,没跪满三个时辰不准起来。” 说完,许知念径直打开房门进了屋子。 一进屋内,她便泄气般瘫坐在床榻之上,慕南砚是不是真如许蔓汐所说那般在外时毒发? 可若当真毒发,那为何慕七回府时又不告知自己? 越想她便越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不行,她不能在此坐以待毙,慕南砚的身体她清楚,若是当真毒发的话,只怕凶多吉少…… 可是她该从何得知慕南砚此刻的真实状况? 跪满时辰,许蔓汐一瘸一拐离开沧澜院,贝儿想去扶她,却被她推开:“都怪你,若不是你我怎会遭她这般羞辱?” 贝儿跪倒在地:“少夫人,奴婢确实听到少爷的人这般说了,奴婢没有骗您……” “那许知念还说今日四叔今日给她捎了话!”许蔓汐气得恨不得踹她一脚,但膝盖实在太疼,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奴婢也觉得奇怪。”贝儿想了想,不是很确定道,“少夫人,您说四夫人是不是故意表现得这般镇定的?说不定她也不知四爷如今的情况。” 许蔓汐停下脚步:“倒也不是不可能。” 抬眸看向前方露出一角的清风院,她眯眼:“似乎大房的夫人格外低调?” 贝儿看了 眼清风院,恭敬道:“回少夫人,奴婢打探过,据说从前这国公府的庶务都是大夫人在处理,后来也不知怎的,老夫人便将管家权收了回去。” “那大夫人还真是可惜了。”许蔓汐心生一计,眉间的烦闷消散不少。 或许她可寻个时机去见见这位大夫人。 亦竹看主子一直愁眉不展的,心下也十分焦急:“夫人,方才她定然是哄骗你的,四爷出府之前都是好好的,怎会短短两日便毒发?” 许知念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她是诓骗我的,可依着我对她的了解,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又思虑片刻,她决定兵行险招:“亦竹,柴房中还有多少柴火?” 亦竹不已主子为何会忽然问这个问题,想了想道:“夫人,奴婢早上经过柴房时瞧见小厮又劈了不少柴火放在里头,应当近段时日都是够用的。” “嗯,那便好。” “亦竹,你且去帮我找些酒来。” 说着,许知念去角落的木箱中找出一个火折子,待亦竹将酒取回后,她只身一人抱着酒前往柴房。 看着柴房中满满当当的木柴,她面无表情将手中酒全部悉数倒在木柴上面,紧接着,她用火折子将其点燃。 下一秒,灼热的火焰熊熊燃烧,许知念被热浪逼退至墙角团团围住。 第54章 驴打滚 火势越烧越大,呲呲燃烧的殷红火苗不断逼近许知念,狭小的柴房中没一会儿便黑烟滚滚。 灼热的热浪侵袭而来,空气也愈发稀薄,她微弱咳嗽几声,呼吸愈发困难。 汗水浸透她的衣衫,眼睛所看到之处皆是重影。 她剧烈晃动脑袋,用手中粗壮的木棍支撑在地,意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许知念几乎晕厥过去时,柴房窗户被踹开,一名黑衣人破窗而入带她离开。 见状,她心下微松,知晓自己算是赌对了。 自上次去庄子遇到到那几个山贼后,她时常会看见暗处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刚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眼花,直到自己被关押在柴房,慕七出现,她才隐隐意识到,或许她平日看见的黑影是慕南砚派来保护她的。 她方离开柴房,紧接着,沧澜院便陷入嘈杂声中,不知谁人喊了一句走水了,众奴仆赶忙提水前去灭火。 随着新鲜空气吸入,许知念意识清醒了许多,她拍了拍黑衣男子的后背,低声道:“我无碍,放我下来。” “是,夫人。” 黑衣人毕恭毕敬将她放下。 一把扯下黑衣人蒙面黑巾,是一个眼生的男子,她问道:“你是慕几?” “小的慕六。” 许知念了然点头:“你家主子呢?他毒发一事是 否属实?” 慕六犹豫,久久未曾言语,慕七说过,四爷交代了不能将他毒发一事透露给夫人…… 她见状有些恼,声线也冷了下来:“事到如今你们还要瞒我?我且问你,若是慕南砚因为你们的隐瞒而导致病情加重怎么办?” “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抱歉夫人,小的任务便是保护夫人,其余的小的一概不知。” 见他这般油盐不进,许知念只好换一种方式。 想到许蔓汐所说,她道:“我知晓你忠心,可愚忠亦是不可取的,我方才得到小道消息,说是夫君毒发之处地处实在偏僻,连找大夫都难。” “你身为夫君的暗卫,他的身体你应当知晓,若是毒发及时救治倒也无碍,可若是未曾得到救治……” 慕六陷入纠结之中,他一方面要遵循四爷下的命令,一方面听闻许知念所言后,心中皆是惴惴不安。 见他稍有松动,许知念坚定道:“我话以至此,若你当真是个拎得清的,那便即刻带我前去,你要知晓你现在所耽误的一分一秒都有可能拖延你主子救治!” “你放心,若是事后夫君追责,我定然全盘揽下,定不会让他迁怒于你。” “好,夫人,小的这便带你去。”慕六一咬牙应下,“不过若是四爷事后追责, 夫人不必替小的担责,是小的自作主张带您去的。” “夫人,您可需要带什么东西?四爷此次前往的乃是偏僻小镇越城,许多东西都没有……” 许知念点头:“我回沧澜院拿些东西,你且随我一道。” 回了沧澜院后,她叮嘱亦竹道:“今日柴房走水一事莫要声张,除此之外莫要对旁人多说,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我这两日身子不适。” 亦竹:“夫人,您不带我一道吗?” “不了,此次情况紧急,人多必会拖延时间,你且在国公府守好沧澜院便好。” “是,夫人。” 拿上必备药材、银针一类的东西,慕六直接带着许知念施展轻功前往越城。 待二人到时已然月上三杆,慕六在一处泛着微弱光亮的屋舍前将许知念放下:“夫人,四爷在里头。” 她点头,提着药箱快步走上台阶将门推开。 门猛的被推开,淮西警惕看向门口:“是谁!” 当见到是许知念后,他欣喜不已,眼眶瞬间泛红:“夫人,您可算来了?” 看了他一眼,许知念踱步至塌边:“既然是盼着我来,怎的还让人瞒着我?” “这是四爷的意思……” 知晓现在多说这些无益,她继续问道:“慕南砚情况如何?” 淮西擦了擦眼角,声 线带着些许哭腔:“夫人,四爷他毒发后一直未曾找到能医治的大夫,如今已经昏迷许久了。” “之前小的让人递信进宫中,可是也久久未曾有太医过来……” “你递的信怕是被有心人截胡了,若是在此傻傻等着太医来,怕是你主子凶多吉少。” 许知念眸光冰冷,她把过脉后,发现慕南砚的情况比想象之中更加严重。 如此,便是一刻也耽误不得了,她迅速解开慕南砚衣衫替其施针。 翌日。 许蔓汐昨夜冰敷了一夜的脸,晨间时才消了肿,但面上仍旧有些印子,她画了浓妆遮掩,向老夫人请过安后,便带着食盒往清风院而去。 “贝儿,你确定大房的夫人喜欢吃驴打滚?”许蔓汐皱眉,看着手中食盒有些狐疑。 贝儿恭敬道:“禀少夫人,奴婢打听得来的消息是这样的,听说早些年大房夫人一人能吃许多人份儿的驴打滚,但凡有驴打滚作为糕点的宴席,大房夫人必定出席。” 许蔓汐闻言稍稍放下心,她轻抚食盒盖子笑着:“若是这般,那咱们带的这驴打滚定然符合她的心意。” 主仆二人缓步前往清风院。 贝儿敲了几下院门,清影前来开门,见是二房的人,她笑容淡了些,却也不乏恭敬。 “少夫人可是来 找我们大夫人的?” “是,烦请告知一下大婶婶,就说我做小辈的提了些驴打滚来孝敬她。” “少夫人稍等。” 清影进入院子,将许蔓汐的话原封不动说给自家主子听。 林燕清意味不明一笑:“呵,看来她今日为了来找我倒是下足了功夫,连我喜爱驴打滚都知晓。” “二房的人净爱搞这些有的没的,我倒是要瞧瞧她今日是来做什么的,总不至于当真就来送一份儿驴打滚吧?” “是,夫人,奴婢这便去将她们带进来。” 许蔓汐清楚知晓自己今日来这清风院的目的,因此一进入清风院,她便装作一副乖顺的模样热络极了:“大婶婶,多日不见您的肌肤状态越发好了,白里透红的,叫我好生羡慕。” 林燕清抚了抚发髻,对她的夸赞之言十分受用,面色稍稍和缓了些。 “我瞧着玉安媳妇的肌肤才是吹弹可破,如剥壳的鸡蛋似的嫩滑,我啊,老咯!” “哪里。”许蔓汐凑近林燕清,神神秘秘道:“大婶婶不知,我这面上打了很厚的粉,这才看起来白皙,实际上我的肌肤差得很。” 林燕清不信:“玉安媳妇又在说笑了。” “大婶婶不信,你瞧。” 许蔓汐用手背搓下一部分妆粉,露出一小部分带着印记的肌肤。 第55章 一意孤行 她烦恼道:“大婶婶,您是不晓得,夜间夫君宿在我房中时,若是未曾熄灯我都不敢洗漱,生怕夫君瞧见我这黑黝黝的皮肤……” 说着,许蔓汐亮晶晶的眼神看向林燕清面部,羡慕不已:“瞧着大婶婶便是没有上妆,真乃天生丽质,若是我的肌肤有大婶婶一半好,那我估计高兴得夜夜难眠!” 林燕清咯咯笑了起来:“玉安媳妇嘴可真甜,我的肌肤哪里有你说的这般好?”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许蔓汐冲着贝儿招了招手,贝儿将食盒递上。 她将驴打滚从里端了出来:“大婶婶,您快尝尝,这是今日一大早我让贝儿排队去摘星楼买的,可新鲜了。” “摘星楼的东西可不便宜,玉安媳妇有心了。” 林燕清拿起一块驴打滚品尝,她赞道:“摘星楼的驴打滚果然一如既往的美味,是别家不能比的。” 许蔓汐又与林燕清唠嗑了许久,见她似乎已然对自己没了偏见,她才叹息了一声。 林燕清见状问道:“玉安媳妇,这好好的,为何唉声叹气的?” “我只是看着大婶婶觉得十分可惜罢了。” “此话怎讲?” 许蔓汐:“虽然我嫁入国公府时日不长,可一进国公府便听到不少大婶婶从前的事迹,听说 大婶婶从前将国公府管理的甚好,我打心底里十分敬佩您。” 她叹息一声:“可您瞧瞧如今的国公府,也不知昨天是如何想的,竟将掌家之权交给四婶婶那样一个岁数与我差不多之人,若说处理庶务,她哪里能比得上大婶婶?” “瞧吧,她管理国公府三天两头的便出些事端,因着她我夫君都被祖父责罚好多回了,可怜我夫君现下还被关在祠堂出不来……” 说着说着,许蔓汐便哭得梨花带雨:“我私心里觉得,还是大婶婶管理国公府庶务好些,免得有些人私仇公办……” 林燕清嗅到了一丝不寻常,四房夫人与慕玉安、许蔓汐的纠葛她是知晓一些,加之她确实对老夫人将掌家之权交由一个黄毛丫头十分不满,她当即问道:“你的意思是,许知念因着没嫁成玉安,由爱生恨?” 许蔓汐仍旧哭着:“大婶婶,这我哪里敢说啊,如今四婶婶深得祖母喜爱,若是我说了什么不如她意之言,怕是明日我会与夫君一样被关进祠堂中去……” 林燕清闻言眯眼,心下十分不悦,手中茶盏重重搁置道桌面上:“若论辈分,这国公府还由不得她来做主!” “大婶婶,你说我可怎么办呐……” “你莫要急,让我想想,你放 心我做大婶婶的绝不会袖手旁观,若是老四家那位没法子担起大任,也该退位让贤了。” 林燕清声音淡淡的,她看了许蔓汐一眼:“玉安媳妇,你且先回去罢,待我寻到法子再告知与你。” 许蔓汐心下欣喜,面上却仍是愁容,她感激涕零道:“好的大婶婶,明日我让贝儿再去买两份驴打滚给您送过来。” 说完,她一步三回头离开。 待出了清风院,许蔓汐立马变脸,她将手中拭泪的帕子直接扔到贝儿怀中:“大房夫人这里应当不会有何变故了,贝儿你遣人去盯着沧澜院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情况立马禀报我!” “是,夫人。” 越城。 经过两日的连续施针,慕南砚病情稳定下来,为了使针灸效果更加好,许知念写了一个药方递给淮西:“按着这个方子去城中抓药,要上好的。” 淮西将将离开,许知念便注意到床榻上的慕南砚动了动手指。 她赶忙握住他微凉的大掌,轻声呼唤:“慕南砚,醒醒……” 乍见光亮,慕南砚只觉刺眼,他用手挡了挡。 熟悉的药香味萦绕鼻尖,他张开手指缝隙,一眼便见到了许知念的脸。 “你怎会在此?” 他明明嘱咐过不准将自己毒发一事告知,她怎会来 这偏僻的越城? 见慕南砚嗓音嘶哑,许知念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起身倒了一杯茶水喂到他唇边:“你才刚醒,先莫说话,喝口水缓缓。” 慕南砚就着许知念的手将茶水一饮而尽,他看着她低垂着的侧颜,再次开口问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这都不重要。”许知念顾左右而言他,“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见她这般躲闪,慕南砚知晓问不出什么,便也不再问,直接冷声道:“慕六,你是如何保护的夫人?我让你在国公府护她周全,会何她人会到越城来?” 嗖的一声,一席黑衣的慕六垂首跪倒在地:“是小的失职,请四爷责罚。” “既如此便自行领罚吧。” 许知念不忍连累慕六,她道:“此事与慕六无关,是我一意孤行。” “许蔓汐来沧澜院透露了一些消息,我实在放心不下,知晓你派了暗卫保护我,便一把火点燃了厨房将自己置身险境,引慕六出来。” “后我又逼迫他将我带来越城,若是你要罚便罚我吧,他实在无辜。” 闻言,慕南砚心中震颤,他未曾料到她竟会为了自己连性命都不顾。 “若是慕六未曾出来救你呢?你简直是胡闹。”不知不觉间,他的嗓音带上些 许颤意,心中也生出后怕之意。 许知念笑了:“若是赌输了也无碍,越城地处偏僻,找不到医术高超的大夫不说,连淮西带到宫中求助的信件都被有心人截胡了,你的状态凶多吉少,若我葬身火海了,你也没等来大夫,那便当夫唱妇随了。” “你……”慕南砚叹了口气,他靠坐在床榻之上,清冷的眸子有些无奈,“生命何等珍贵,你不该这般儿戏,也不该为了我来越城。” “来都来了,还说这些作甚?” 二人说话间,淮西已然煎好中药端进来,见慕南砚醒了,他激动不已:“四爷,您可算醒了,你不知道这两日可吓坏小的了。” 慕南砚:“跟了我这许久,怎的还是这般胆小,我的身子骨你知晓,应当早就习惯了才是。” 淮西摸了摸头不再说话。 “好了,他也是关心则乱。”许知念端起中药喂进慕南砚口中,直到见了底她才将碗递还给淮西。 看着慕南砚苍白的唇色,她担忧道:“如今虽然你的病情得到短暂控制,但是越城实在贫瘠,还是需尽快回国公府治疗才好。” 慕南砚点头:“依你,这处公务已然处理完毕。” 星湖院。 贝儿火急火燎冲进院内:“少夫人,奴婢发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第56章 谋害 “又是天大的消息,上次你说的天大的消息便让我自个儿送上门去给那贱人羞辱了一番。” 许蔓汐不耐,她将手中刚折下的花骨朵扔到地上碾碎成泥:“你说的什么天大的消息,我可是再不敢信了。” “不是,少夫人,这次是当真天大的消息。”贝儿喘了口气又道,“而且奴婢瞧着,之前四爷旧疾复发一事应当也是真的。” 许蔓汐闻言来了兴致,她嫌弃看了贝儿一眼:“那你倒是说来听听,你这半天也未曾说到关键之处,也不知要你来有何用。” “是,少夫人。” “奴婢照您所说遣人去盯着沧澜院,结果意外发现称病的四夫人竟然不在府中,且听说昨日沧澜院的柴房还走了水。” “奴婢斗胆猜测四爷定然情况十分严重,否则四夫人又怎会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出了府?” “此消息确认属实?” “奴婢确定。” 尽管贝儿再三保证,许蔓汐还是保持怀疑态度,她想了想拉着贝儿鬼鬼祟祟在沧澜院外观察许久,见果真没有许知念的踪迹,这才露出笑容。 “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走贝儿,咱们去听菊堂找祖母。”她笑得阴狠,“今日,咱们便可报昨日之辱了!” 听菊堂。 老夫人头风已然好全,慕南砚的病 情也好了些许,难得放松,她由朱嬷嬷陪着在院中欣赏菊花。 故此,当下人禀报说许蔓汐来时,老夫人几不可见皱了皱眉。 朱嬷嬷跟随老夫人已久,对她的诸多情绪都颇为了解,见状她道:“老夫人,可要奴婢将少夫人打发了?” 老夫人摇头:“罢了,她近日倒是安份不少,如今她娘家已然倒台,玉安又被关在祠堂之中,张姨娘是个靠不住的,兴许真有什么事找老身也不一定。” “老夫人当真心善,奴婢这便去将少夫人迎进来。” 许蔓汐一进听菊堂正厅,便行了礼,老夫人神色稍缓:“玉安媳妇,你今日找老身有何事?” 她故作为难:“祖母,孙媳也不知此话当讲不当讲。” “直说便是。” “是,祖母。” 许蔓汐:“祖母,方才孙媳路过沧澜院时,似乎听到院中奴仆说四叔这次外出办差好像旧疾复发……” “什么?南砚病情复发?老身为何一点风声也未曾听到?” “兴许是什么人故意封锁了消息……”她看了眼老夫人的神色,“而且孙媳听那两名奴仆说,四婶婶昨日放了一把火将沧澜院的厨房烧了后,便偷偷摸摸出了府。” 听见她提许知念,老夫人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她淡淡问道:“玉安媳 妇,有话直说。” 许蔓汐又抽出手帕哭泣起来:“孙媳只是担心四叔,祖母您不知道,现在府中的下人都说四婶婶这次封锁了四叔旧疾复发的消息,还偷偷出府定然是存了谋害四叔之意……” 老夫人闻言面色还是未曾有太多波动,她现下是关心慕南砚情况不假,可是前几次她已然冤枉了许知念多次,因此在事情未查清楚之前,她实在是没有老脸说什么…… 见老夫人仍旧面不改色,许蔓汐心下有些慌乱:“若是祖母不信的话,可随孙媳一道去沧澜院瞧瞧。” 老夫人点头,默认了她的说法。 沧澜院。 亦竹跪在许知念寝屋门口恭敬道:“老夫人、少夫人,我家主子今日身子不适,此刻已然睡下。” 老夫人冷睨了亦竹一眼,身后奴仆立马将人拉开,寝屋房门推开,见屋内当真没有人,她面色阴沉了些许。 “走,去厨房瞧瞧。” 厨房的火虽早已扑灭,可因着火烧的缘故,屋内墙壁留下了明显的印记。 老夫人见此情形,心不住往下坠,对慕南砚的处境越发担忧起来。 许知念当真包藏祸心,有意谋害南砚? 偷摸打量老夫人神色,许蔓汐知晓她已然信了大半。 她轻微扯动嘴角,朝贝儿使了个眼色,贝儿立马 悄悄退了出去。 现在她只需让贝儿出去散播谣言,让老夫人亲耳听到旁人所说来推波助澜。 甭管许知念究竟有没有谋害慕南砚的心思,众口铄金,说得人多了,假的也就变成真的了。 老夫人至今仍不敢轻易下了定论,她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十分头疼,由朱嬷嬷搀扶着往沧澜院外走。 还未走两步,一墙之隔传来两名丫鬟的窃窃私语。 “哎,你说四夫人谋害四爷一事是不是真的?” “依我看八.九不离十,你想啊,四夫人嫁进国公府前,四爷的身体可是十分稳定的,可自从四夫人嫁进来后,四爷便三天两头不适……” “也是,毕竟每日四爷的吃食都是由四夫人一手准备的,若说其中没有猫腻,我是不信的。” “就是,这次四爷我估计凶多吉少了……” 两名丫鬟越走越远,声音也逐渐消失。 老夫人此刻面色已然难看到极致,她也想说服自己不要轻易下结论冤枉了许知念,可如今竟连沧澜院的丫鬟都这般认为…… 这还让她如何坚定信任许知念? 许蔓汐心底快要乐开花,她假惺惺道:“祖母,方才所听到的说不定是那些丫鬟胡诌的,兴许四叔旧疾复发与四婶婶无关也不一定……” 老夫人冷哼一声没有说 话,快步往沧澜院外走。 她得抓紧找国公爷商量一番,也不知南砚如今情况如何了……待找到南砚,她定然要让他休了许知念,经过今日之事后,她总觉得许知念留在南砚身边便是一个定时炸弹,叫她时时提心吊胆! 许蔓汐高兴计划成功,心中笃定要不了多久许知念便会被扫地出门,届时她定然好好磋磨她! 还未高兴太久,她的笑容便僵在了面上,只见沧澜院门口精神气颇好的慕南砚与许知念并排站立,两人似乎颇为恩爱,双手紧紧握在一处。 她诧异无比,干巴巴道:“四叔,四婶婶,你们怎会回来?” 许知念瞧院中这阵仗,便知许蔓汐又在背后使了什么坏心眼,她挑眉正想说话,手心却被挠了挠。 她看了眼身侧之人,慕南砚回以安心的笑容。 她几不可见点了点头,心中淌过一股暖流,握着他的手紧了几分。 慕南砚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平日向来温和的面庞变得冷淡至极。 他虽体弱但身量颇高,此刻他低垂着眼睑居高临下看着许蔓汐轻嘲道:“你这话问得好没道理,你闯入我沧澜院还本末倒置问我们为何会回来,我且问你,沧澜院乃是我们夫妻二人的住处,难道我们何时回来,还需向你这个外人禀报一番不成?” 第57章 诚意 许蔓汐头一次见慕南砚这般,她面色苍白几许:“四叔,我绝非这个意思,只是方才我与祖母来找您与四婶婶,见院中无人,还以为您们出了远门。” “最好不是。” 慕南砚冷声应应道,他没兴趣刁难一个女子,到底没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老夫人见四子安然无恙站在此处,心下稍安,想到方才丫鬟所言,她到底心有疑虑:“南砚,你身子可有恙?” 慕南砚温和一笑,向着老夫人行了一礼:“母亲,我无恙,不过是老毛病犯了罢了。” “如此便好,那你便早些休息吧,我与玉安媳妇先回了。” 老夫人松了口气,不悦睨向许蔓汐:“玉安媳妇,走吧,日后莫要听风就是雨,若是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是,祖母,都怪我胡乱听信她人所言……”许蔓汐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却也只能跟在老夫人身后狼狈离开。 她低垂着头,心中十分不忿,明明老夫人都信了她的话了,他们为何会忽然回来! 那贱人竟然三番两次运气都这般好!莫非当真连老天爷都站在她那边? 老夫人领着许蔓汐离开沧澜院,想着今日之事,她本想开口警告两句,怎料一名丫鬟慌慌张张跑来。 “何事如此慌张?” 丫鬟磕磕巴巴 道:“老……老夫人,不好了!四爷他方才吐血昏迷了……” “方才不还好好的,怎会忽然吐血昏迷?”老夫人立马调头往沧澜院赶,清明的眼中满是担忧。 丫鬟:“奴婢也不知,方才四爷与四夫人进了房间后,没一会儿四爷便晕倒了!” 许蔓汐闻言眼底放光,原本跌落谷底的情绪瞬间高涨。 真是天助我也! 她犹犹豫豫道:“祖母,方才四叔瞧着极好,莫非那些丫鬟说的都是真的……四婶婶她在二人独处之时对四叔做了什么……” 老夫人目露怀疑,却什么也没说,由朱嬷嬷搀扶着往沧澜院方向而去。 “南砚!南砚!” 见老夫人等人去而复返,许知念赶忙迎了上去,恭敬道:“母亲,您莫急,夫君暂时没有大碍。” 老夫人将许知念一把推开:“怎么可能不急,南砚身子这般孱弱,哪里经得起这般三天两头的犯病?” 许知念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知道老夫人所言都是对的,慕南砚如今毒发频率太过频繁,她只能暂时稳住他的病情,可也治标不治本,他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 见她沉默,老夫人将朱嬷嬷叫进来:“沧澜院不利于南砚养病,朱嬷嬷,你去找几名身强力壮的小厮进来,将南砚抬去听菊 堂。” 朱嬷嬷有些犹豫,她快速看了许知念一眼:“老夫人,这……” “按我说的办!国公府的一应事宜老身还是做得了主的!” 许蔓汐在一旁心底快笑开花:“就是,祖母对国公府有绝对的掌家权,朱嬷嬷,您看四婶婶作甚。” “四婶婶照顾不好四叔,祖母肯定得把四叔带到听菊堂去请医术高超的大夫来替四叔医治。” 许蔓汐的话令老夫人茅塞顿开,既然外边的大夫没法子稳住南砚病情,那宫中的呢? “将南砚带回听菊堂等着,老身这便进宫求皇后娘娘指派一名太医来替他瞧瞧。” “是,老夫人。” 许知念见状盈盈道:“那便劳烦母亲为夫君病情费心了。” 她知晓为了自己在国公府的威望与名声,此刻她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将慕南砚留下,可老夫人说她会去请太医来替慕南砚医治……宫中太医是伺候贵人的,自然医术高超,兴许能想出别的法子医治他也说不定。 与慕南砚的性命比起来,她的名声与威望又能算什么? 思及此,许知念侧过身子行礼:“恭送母亲。” 老夫人未曾理她,带着乌泱泱一群人离开,许蔓汐故意放慢脚步走到最后边。 她看着仍旧保持行礼姿势的许知念嘲讽道:“ 四婶婶,看来祖母不太信任你呢……” 许知念起身面不改色:“信与不信皆在一念之间,我行的端做得正,不畏惧有些小人的挑拨离间。” “四婶婶的意思是骂我乃是小人?” “玉安媳妇,你若是要往自个儿身上扣帽子,我亦没有法子。” 许蔓汐气得牙痒痒,她恨不得撕碎许知念这幅淡定的假面。 后想到往后许知念在国公府寸步难行的模样,她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哼,我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贱人,实话告诉你吧,日后你在国公府的日子可没从前那样好过了,到时候你若是吃不起饭了,跪着来求我,或许我会松口帮一帮你!” 说完,她冷笑一声扭着腰肢离开。 亦竹站在一旁面露担忧:“夫人,今日都怪我……” 许知念淡淡道:“这怪不得你,此乃有心人刻意为之。” 离开沧澜院,许蔓汐立马让贝儿去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散播出去,不过一个时辰,整个国公府都知晓四夫人谋害四爷,被老夫人当场抓住,如今大势已去的消息。 清风院。 林燕清听着贴身丫鬟清影的禀报露出笑容,她夹起一块驴打滚慢条斯理品尝起来。 “夫人,看来二房少夫人有几分能耐,如今国公府内可否 传遍了,不少曾经看不惯四夫人的丫鬟婆子都伺机而动想踩上她一踩呢。” “没能耐怎能与我合作?就凭她那两句拍马屁的花言巧语和摘星楼的驴打滚吗?” 林燕清轻笑,随意将手中驴打滚丢进食盒。 清影适时递来帕子给她净手:“那夫人前面还……” “逢场作戏谁人不会?”林燕清上挑的眼尾笑出些许皱纹,“现如今既然已经看到许蔓汐的价值,那咱们也该拿出诚意了。” “夫人的意思是?” “不是说现在不少丫鬟婆子见四房那个失了势,都伺机而动想踩上一脚吗?咱们便去开开这个先例。” 林燕清唇边笑意加深:“现如今慕南砚看着是活不了几日了,待他命丧黄泉之时,这国公府还不是咱们大房的囊中之物?” 清影试探道:“那二房的少爷……” “我自然会想法子将他救出来,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 “夫人不怕将二房少爷救出后,与大房争夺国公府吗?” “那你未免太看得起他了。”林燕清闻言不屑,“慕玉安与慕南砚不同,岂会对我们大房造成威胁?好了,莫要再提这些无关紧要之人,怪扫兴的。” “是,夫人。” 林燕清理了理发髻站起身:“走吧,咱们且去瞧瞧四房那个。” 第58章 羞辱 林燕清是个演技好的,她带着贴身丫鬟清影红着眼径直来到沧澜院。 还未进院门,她便在外喊道:“四弟!四弟你的情况如何了?” 林燕清的声音算不得小,轻而易举便吸引了不少丫鬟小厮围了上来。 屋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许知念坐在铜镜前冷笑了一声:“亦竹,近日咱们沧澜院可真是热闹,如今大房的也跑来唱大戏了。” 亦竹亦然愤愤不平:“夫人,奴婢这便去将她们轰走,整日都这样没完没了的,您不烦我都烦了!”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许知念将她拦了下来。 “你去将她们赶走有什么用?躲得过这次的大戏躲得过下次吗?况且现在去赶她们离开也不过平白落人口实罢了。” “那可怎么办夫人,总不能由着大房夫人在外吵吵嚷嚷吧……”亦竹声音小了下来,“也不知他们在装个什么劲儿,明明都知晓四爷被老夫人带走了,还装模作样跑来这般。” 拍了拍亦竹的后背,许知念径直上前欲打开房门:“自然不能由着她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房门打开,她面上挂起得体的笑容:“大嫂,您来怎的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这什么都没准备,难免不会怠慢你呢。” 说着,许知念将林燕清迎了进 来:“亦竹,上茶。” 二人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林燕清才笑着道:“说什么怠慢呢,都是一家人,我听闻四弟旧疾复发,是专程来看看四弟的。” 她左右张望一番,指着寝屋道:“四弟可是在里头?” 不待许知念回答,林燕清站起身便往屋内走,被上完茶的亦竹拦住。 “这是什么意思?”林燕清当即黑了脸,直直看向许知念,“我作为大嫂的,连看一看四弟都不行?弟媳,你是不是太过专横了?” 许知念抿了一口茶水:“大嫂,实在不是我专横,夫君确实旧疾复发不假,可母亲为了能够更好的照顾夫君,特意将夫君接到了听菊堂,现下去了皇宫请太医前来救治呢。” “什么?”林燕清仿若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她颤抖着手指着许知念责备,“你是如何做儿媳、做妻子的?四弟身体不适,你袖手旁观不说,还将重病的四弟直接丢给年迈的母亲。” “许知念,你未免太过狼心狗肺了,母亲待你这般好,还将掌家之权暂时交由你,你便是这般回报母亲的?” 不待许知念回答,清影凑在林燕清耳旁耳语了两句,林燕清瞬间变得愤怒。 她上前一把掀翻石桌上的茶壶,痛心开口:“我说四弟旧疾复发,你 怎的这般淡定,原来四弟之所以这般,都是因为你整日里瞎弄些什么药膳给四弟吃!” “许知念,你究竟包藏了怎样的祸心?” 眼见一盆又一盆污水往自家主子头上淋,亦竹心急不已,她解释道:“大夫人,您误会了,我家夫人做给四爷吃的都是对他身体有益的,绝非像您说的那般。” 林燕清眯眼看向亦竹,神情不悦,清影见状直接上前甩了亦竹一个耳光:“下贱胚子,大夫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一巴掌扇完,清影直接命人将亦竹拉住,边骂边掌嘴:“你一个连爹娘都不知晓的小杂种,也敢跟大夫人这般说话,别以为你在四房伺候便野鸡成凤凰了!你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下贱货色,还是该早早识清自己是何身份才好,免得白白惹人笑话!” 清影仍旧在喋喋不休骂着,林燕清听着这些话勾起了唇角。 院中奴仆却都皆变了脸色,谁人都知四房夫人乃是前尚书府的养女,正是爹娘是谁都不知晓,清影的一番话不是指桑骂槐又是什么? 她们都在静静观察大房夫人与四房夫人的面色,今日过后便可知谁人可踩,谁人不可踩。 林燕清笑着道:“弟媳,我这贴身丫鬟也是护住心切,你应当不会介意的吧?” 许 知念袖中双手紧握成拳后又缓缓松开,她回以淡定一笑:“大嫂说笑了,我的丫鬟多嘴多舌自然该罚。” “看来弟媳还是明事理的,不过四弟一事确乃你之疏忽,不是做大嫂的说你,你实在未曾尽到责任。” 许知念低垂着眉眼:“大嫂说得是。” 啪啪啪掌嘴声格外响,林燕清心情愉悦,她本以为四房的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看来也不过一个纸老虎罢了,实在不足为惧。 一旁的奴仆见此情形,个个都心思活络起来。 从前四夫人何等厉害,可是如今贴身丫鬟让人这般掌嘴,她竟也生生忍下,打贴身丫鬟的脸与打她的脸有何异? 看来传言不假,这四夫人确实大势已去。 许知念不懂声色打量下方众奴仆的神色,默默将那些有异心之人都记下。 许是听乏了耳光的声音,林燕清叫停了清影。 她似笑非笑看向许知念:“弟媳,听说从前你在尚书府时所学颇多,应当茶艺也尚可吧?不若今日你亲自施展茶艺泡一盏茶给我这个大嫂尝尝如何?” 这是将她当做泡茶丫头了? 许知念眸色冷了些许,片刻后她站起身,将周身冷意尽收,一副温顺模样:“自然可以。” 说着,她将茶壶把手上的帕子随意丢到一旁 ,用现烧的滚水当着众人的面动手泡茶。 泡茶途中,她还将学到的诸多花样都用上,引得林燕清拍手叫好。 “弟媳当真厉害,这般厉害的泡茶手法,在京中夫人身上几不可见,说起来,弟媳你可是独一份呢。” 说着,她捂嘴笑了起来,院中一些奴仆也跟着笑。 林燕清见状挑眉,心中越发觉得许知念软弱可欺,想也不用想,今日过后,她在国公府怕是会成为人人皆可踩上一脚的存在。 待茶泡好后,许知念将茶壶放置在石桌上:“还站着干什么?还不来斟茶?” 亦竹迎了上来,却被她冷声呵退:“瞧你这副样子,你倒的茶,大嫂能喝得进去吗?还不退下!” “是,夫人,奴婢这便退下。”亦竹红着眼退到一旁。 许知念抬眸看向趾高气昂的清影:“清影,烦请你来替我们倒下茶可好?” 清影不情不愿上前。 “大嫂为长,你且先替大嫂斟茶吧。” 清影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四夫人实在是愚不可及,她自然会先顾着自己的主子,哪里需要她来提醒? “便是四夫人不说,奴婢也会先给大夫人倒。” 院中又是一阵低笑声。 清影提起茶壶斟茶时,却惊叫了一声,茶壶中的滚烫茶水径直倒在了林燕清身上。 第59章 毁容 “啊!好烫!好烫!”林燕清惊呼一声从石凳上狼狈后仰摔倒在地,她不顾形象扯开自己的衣领。 许知念瞧着林燕清脖颈往下烫起的燎泡,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她装作焦急上前:“大嫂,您没事吧,哎呀,您身上好多燎泡,疼不疼?” 说着,许知念状若无意般弄破她脖颈上的燎泡,在林燕清呼痛之时,她转身反手便扇了清影一巴掌。 “你这大胆贱婢,倒茶水都不会?瞧你把大嫂烫成什么样了?” 清影见主子这般也吓坏了,她语无伦次道:“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方才……是那个茶壶太烫了……”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找借口开脱?”许知念眸中露出失望,“看来若是不罚你,你便不知改这毛手毛脚伺候的习惯!” “亦竹!” “奴婢在。” 许知念森冷一笑:“去将寝屋中的戒尺拿来,清影马虎伺候实在该罚,你便用那戒尺掌嘴百下以儆效尤吧。” “是,夫人!”亦竹方才的委屈一扫而空,她知晓这是主子变着法的给她讨回公道。 那戒尺扇于掌心一下,掌心便会红肿,更遑论掌嘴百下了,兴许这一百下打完,清影就算不毁容,牙齿也会掉几颗。 “记住,要妆台上那个戒尺。 ” 许知念强调,那戒尺上她加了一些东西,想来清影应当会喜欢。 说完,她目光不善看向底下的一众下人,有些胆小的听着清影的惨叫已然吓得瑟瑟发抖。 待亦竹开始掌嘴,她才坐下慢条斯理道:“在座的且都看着,若是日后有谁像清影这般伺候不用心的,那我敢保证,绝对不是掌嘴一百下那么简单的。” 原本蠢蠢欲动的丫鬟婆子们瞬间歇了心思,全都跪下表起了忠心。 震慑了奴仆过后,许知念仿若才看到林燕清一般,她站起身惊呼着将人扶起:“大嫂,您怎的还在地上?” “来人,快去请大夫,若是大嫂留了疤痕,你们担待得起吗?” 林燕清不发一语,只痛得呻吟。 她知晓这次是她轻敌了,竟然就这般被摆了一道,只但愿莫要留下疤痕才好,女子的皮囊何其重要。 现下,林燕清也顾不得正在被处罚的清影,待大夫到了后,由几名丫鬟搀扶着狼狈回到清风院诊治。 戒尺掌嘴一百下完成时,清影掉落了数颗牙齿,原本白皙姣好的面颊也变得血肉模糊, 许知念勾唇,知晓她这张脸算是毁了。 “来人,将这个烫伤大嫂的贱婢送回清风院去,由大嫂自个儿处罚,我作为四房的人,也不便插 手过多。” 昏迷的清影如死狗一般被丢到清风院门口。 将所有人打发走后,许知念用冰袋替亦竹敷脸,直到消了肿才停手。 她心疼抚上亦竹的脸:“方才委屈你了,有时候我也是不得已,你可理解我?” 亦竹重重点头:“夫人,我都知道的,您不必自责。” 见主子仍旧闷闷不乐,她笑着道:“夫人,方才我听人说,清影被发现时,脸上爬满了各种毒虫,如今她那张脸怕是毁了,可真是大快人心。” 许知念勉强笑了笑,这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便也没甚惊奇的。 不能怪她心狠,用医术这般去对付旁人。 这个世道,若是她不自保,迟早会被这些心肠歹毒之人蹉跎至死,就像前世那样。 皇后指派了平日专门给皇上看诊的太医给慕南砚治疗,老夫人带着太医匆匆回到国公府,将太医送到慕南砚塌边后,她退出了屋子。 朱嬷嬷上前将今日沧澜院后续发生之事告知。 老夫人听后皱眉:“现下老身没心思管这些事儿,若是他们都安分守己一些,哪里会这般害人害己?” 二人正说着,太医打开房门出来。 老夫人迎上去:“太医,南砚情况如何?这般快便看好了吗?” 太医拱手道:“国公夫人 ,慕大人乃是娘胎之中带来的病症,恕微臣无法根治,只能开些药方缓解症状。” “能缓解症状也好,那便有劳太医了。”老夫人虽有些失望,却到底还是坦然接受。 “国公夫人严重了,皇后娘娘既然派遣微臣来给慕大人治疗,微臣自当竭尽全力,不过微臣瞧着慕大人脉象较为平稳,应当是有高人在替他调理才是。” “此话当真?” 老夫人想起了这段时日许知念替他炖煮的药膳,试探性问道:“依太医之见,南砚的症状可是食用药膳得到缓解?” “这个微臣便不得而知了,不过微臣把脉看来,慕大人应当是日日都有接受治疗,且若是微臣没有诊错的话,慕大人前两日应当毒发危急性命,也是有医术高明之人将慕大人从鬼门关拉回。” 老夫人点头:“那南砚何时可以清醒过来。” “慕大人此次昏迷乃是吐出积聚于体内的部分毒血,本是好事,但是由于身体太过虚弱才陷入昏迷。” “待微臣开一些滋补的药方让慕大人服下,很快便会醒来。” “多谢太医。” 与太医交谈一番后,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一切都是许知念的功劳啊! 她松了口气,在心中庆幸这次自己并未轻易听信她人谗言而 冤枉许知念。 送走太医,老夫人询问起方才沧澜院中之事。 朱嬷嬷又细讲了一番。 闻言,老夫人目露赞赏:“知念倒是个厉害的,晓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会任人欺凌。” “本以为林燕清是个伶的清的,没想到竟也这般。”老夫人面上赞赏转为失望,“罢了,她今日被烫也算是咎由自取了,此事老身权当不知晓吧。” 朱嬷嬷:“老夫人说得是,只是如今这国公府中流言四起,一个个的都说四夫人害了四爷,都说四夫人即将被扫地出门,奴婢瞧着四夫人实在举步艰难,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踩上四夫人一脚……” “此事也怪我听之任之。”老夫人坐到梨花木椅上,端起茶盏撇了撇浮沫,“这样,你从库房挑几样上好的珠宝首饰送去沧澜院,切记,当着众奴仆的面,便说这是她用心照顾南砚应得的。” 想了想,老夫人仍觉这样治标不治本,沧澜院的奴仆倒是震慑了,可其他院的奴仆仍旧我行我素传播谣言的话岂非无用? 朱嬷嬷:“老夫人,您可是还有其他想法?” “是。”老夫人点头,“你将东西送去沧澜院后,便找两名信得过之人调查一下谣言从何处散播而来,逮到此人后直接叉到听菊堂来。” 第60章 禁足 翌日。 朱嬷嬷领命带着数名丫鬟浩浩荡荡抬着一箱赏赐来到沧澜院。 为了依照老夫人所说给许知念撑腰,她将沧澜院的丫鬟婆子都唤到了一处。 众奴仆都知晓,朱嬷嬷乃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她来沧澜院自然是老夫人的意思。 朱嬷嬷看着亦竹板着脸道:“亦竹姑娘,不知四夫人现下可有空闲?老夫人特意吩咐我来交代一些事情,还请四夫人亲自出来一听。” 亦竹不知朱嬷嬷此番前来究竟是福是祸,她忙道:“嬷嬷,我家夫人此刻正在午睡,奴婢这便去将她叫起来。” 朱嬷嬷点头。 见状,底下一些心思活络的丫鬟婆子开始交头接耳。 “你说老夫人是不是知道了昨日大夫人在沧澜院受伤一事,所以今日来兴师问罪?” “或许真是,我听说大夫人身上的烫伤或许会留下疤痕,她身边那丫鬟脸更是直接毁了!” “啧啧,看来这四夫人当真好日子到头了,纵使昨日再威风又如何,她谋害四爷,如今又遭到老夫人嫌弃,我看呐,她今日便会被扫地出门!” 朱嬷嬷将那几人的窃窃私语尽收耳底,她不动声色看了几人一眼,将面容都记住。 许知念很快穿戴整齐出来,她笑容与往日无异:“朱嬷嬷,母亲 可是找我有何事?” 朱嬷嬷行了一礼,挥手让院外的丫鬟将箱子抬进来大声道:“老夫人感念四夫人您呕心沥血照顾四爷,今日特地让奴婢送来这箱子赏赐,由于内里东西贵重,所以请夫人出来亲自查验一番。” 许知念几不可见皱眉,不知老夫人究竟是何意思,明明前面她还那般不信任自己,当众给自己难堪,怎的今日态度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猜测此事关键或许在慕南砚身上,她不疾不徐道:“朱嬷嬷,东西便收回去罢,我照顾夫君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是我应当做的。” 说着,她目露担忧:“只是如今我忧心夫君的身子,烦请朱嬷嬷转告母亲,若是母亲当真想要赏赐我什么,便让我亲自照料夫君吧。” 见她视金钱如粪土,又这般将慕南砚记挂在心上,朱嬷嬷满意点头。 “四夫人放心,昨日太子医已来瞧过,他开了方子,相信要不了两日四爷便会醒来。” “至于这赏赐,既然老夫人赏您便收下罢,否则奴婢这里也不好交差。” 许知念这下已然知晓老夫人态度转变的缘由,她也就不再推脱,落落大方道:“那便多谢母亲,儿媳日后定当兢兢业业操持府中庶务,更加用心照顾夫君。” 朱嬷嬷笑着 道:“奴婢定然将四夫人之言一字不落转达与老夫人听。” 说完,她看了眼院中奴仆道:“四夫人,如今府中浣衣处与花房差些人手,奴婢瞧着这沧澜院奴仆重多,不知可否调遣几人?” 院中奴仆闻言都低下头变了脸色,整个国公府当属浣衣处与花房最为劳累,只有犯了错之人才会打发过去。 他们都在心底祈求四夫人万万不要答应朱嬷嬷,可惜事与愿违。 许知念挑起嘴角:“自然可以,朱嬷嬷当真深知我心,我也觉得这沧澜院人手过于多了。” 美眸从下方泱泱人群中一一扫过,她随手指了几人:“你们待会儿都随朱嬷嬷离开罢,到了浣衣处与花房,切记谨言慎行,莫要让他人笑话,说我沧澜院出去的丫鬟上不得台面。” 被点中的几人不甘跪下谢恩。 朱嬷嬷看了眼那几人,发现方才窃窃私语议论之人皆在其中,顿时心中对许知念更加赞赏,看来四夫人心中是有数的。 “既如此,那奴婢便带着人离开了。” “对了,老夫人听闻最近府中传播着关于四夫人不属实的谣言,现已命令奴婢派人彻查,应当不日便会有一个结果,请四夫人放心。” “多谢母亲。” 目送朱嬷嬷等人离开,许知念渐渐收敛 面上笑容。 亦竹见状道:“夫人,怎么感觉你不高兴,老夫人这又派人彻查,又是送东西来沧澜院,可见她对夫人您十分重视。” “而且昨日大夫人一事,老夫人也未曾追究,夫人您不知道,方才朱嬷嬷来时奴婢有多紧张,还以为是来追责的,幸好不是!” 听着亦竹喋喋不休,许知念无奈一笑:“母亲不是对我重视,是对能帮助慕南砚之人重视。” 若是慕南砚这次病情当真极速恶化,恐怕等待她的便不是撑腰与赏赐了…… 听菊堂。 朱嬷嬷找来调查之人动作迅速,没几个时辰便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得一清二楚。 她将证据呈到老夫人面前,恭敬询问道:“老夫人,您让奴婢派人查的事情已然有了眉目。” “是何人如此大胆?” “禀老夫人,是……是二房的少夫人……” “果真是她。”老夫人冷哼一声,“整日里不是一副勾栏做派便是使些下三滥手段,我瞧着尚书府下场惨烈都是她造孽积的因果太多!” “玉安自从娶了她也是三天两头的出状况,当真是一个丧门星!” 朱嬷嬷:“那如何处置少夫人?” 老夫人垂眸思虑数秒后才道:“玉安如今还关在祠堂,也不好罚得太过,否则 外面指不定议论咱们国公府指着二房一房欺负。” “这样,从奴仆中找出散播谣言最厉害之人,毒哑了发卖出去以儆效尤,至于许蔓汐,便禁足在她房中吧,未解禁前也莫要来给老身请安了,省得我看着心中实在烦闷。” “是,老夫人。” 朱嬷嬷将将退下,一名丫鬟急急跑进来:“老夫人,四爷醒了!” 老夫人闻言站起身,直直往慕南砚休养的房间而去。 慕南砚此刻正倚靠在床榻之上,苍白的唇瓣紧抿。 “南砚,你可算醒了。” 老夫人眸中湿润,脊背微微佝偻,再没往日的精神头。 她快步过去握住他的手,上下打量了慕南砚一番,老夫人才颤抖着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见老夫人这幅模样,慕南砚心中酸涩不已:“母亲,都是儿子不孝,让您担忧了。” 老夫人摆手,眼眶越发红,却始终没让泪水落下:“是我对你不起,若非我不谨慎,又怎会让你一出生便带着胎毒……旁人肆意的年纪,你却只能终日与汤药为伴……” “我做母亲的,看着实在心疼啊!” 慕南砚不忍见母亲这般,又是好言劝慰一番,直到老夫人的情绪平缓下来,他才环顾四周问道:“母亲,我为何会在听菊堂?” 第61章 秘药 老夫人不知该如何说,陷入沉默。 慕南砚低垂下眼眸:“所以母亲,您是信了旁人的挑拨离间,觉得我在沧澜院会被他人迫害,所以强硬将昏迷中的我带来了听菊堂?” 他人指的是谁,母子二人都心知肚明。 房间陷入寂静,房中的丫鬟小厮都极有眼力见地退下。 又过了片刻,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南砚,你也莫要怪母亲,我也是关心则乱,不过你放心我已然在府中替知念撑腰,也查清了是何人在背后嚼舌根,总之已然还了她一个清白。” “母亲,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慕南砚低沉着嗓音,“只是您这样做未免太寒了她的心。” “前面已然误会她多次便罢了,可这次她不顾自己安危,跑到越城那等穷乡僻壤之处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得到的却是怀疑……” 听及此,老夫人面露诧异:“她竟对你这般真心,愿只身前去越城?” 越城她是知晓的,用穷乡僻壤来形容确实不假。 慕南砚点头:“是。” “她是个好孩子,从前是我太过狭隘。”老夫人心中对许知念愧疚的同时也愈发感激,在心中打定主意日后定要好好待她。 “既如此,那我便先回沧澜院了,人言可畏的道理母亲应当最是知晓,我不忍将她置于 那般水深火热之中。” 慕南砚说完咳嗽了两声,他缓缓坐起身唤了淮西进来替他宽衣。 知晓拦不住他,老夫人也不做无用功:“也罢,我叫人送你回去。” 看着慕南砚缓缓消失的背影,老夫人眸中担忧并未减少分毫。 虽宫中太医说他的病情目前较为平稳,可她能察觉到慕南砚的身体不可避免的每况愈下。 她想起从前意外了解到的一味秘药,一个想法在心中盘桓。 沧澜院。 许知念在院中石凳上赏花,亦竹兴奋从外回来:“夫人,您听说了吗?二房的少夫人被禁足了!” “哦?竟然这般快?”许知念挑眉,朱嬷嬷说会彻查谣言一事,她本以为怎么也得多等两日才能水落石出。 亦竹重重点头,面上喜悦之情遮掩不住。 许是受了亦竹情绪的影响,她觉得心情也好了不少,唇角微扬道:“这也算是她的报应,这下子总算可以安份几日了。” “何事这般开怀?” 温润如玉的男声打断主仆二人。 许知念听见熟悉的声音,不可置信抬眸,见逆光而来之人当真是慕南砚时,她陡然感觉鼻尖一酸。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抱歉这几日让你受委屈了。”慕南砚踱步至她面前站定,黝黑的眸子定 定看着她。 “你清瘦了不少,这几日可是未曾好好用膳?” 许知念忽觉面热,她挪开视线:“不委屈,也未曾清瘦,对了你的身子如何了?” “如你所见。” 慕南砚摊开双臂,在许知念面前转了一圈:“我现下觉得已然无碍。” “那便好,你可饿了,小厨房中温着饭菜,我让亦竹去端上来。” 慕南砚本想说不必,看了眼许知念轮廓分明的下颚,他点头:“也好,我们也许久未曾一同用膳了。” 许知念轻轻点头。 翌日。 许知念来到听菊堂给老夫人请安后便欲离开,老夫人却将她唤住。 “母亲,您可是有什么话吩咐。” 老夫人点头,招手让她过来:“是有一事要与你商量,知念你且坐过来。” 朱嬷嬷端了一张椅子摆放在老夫人下首的位置:“四夫人,请坐。” 许知念颔首道谢,端庄走过去坐下。 “知念,老身便不与你拐弯抹角了。” “母亲但说无妨,儿媳听着。” 老夫人叹息一声道:“南砚的身体你是知晓的,我瞧着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京中男子像他这个年龄孩子已然上了学堂。” 许知念瞬间知晓了老夫人的意思,她宽慰道:“母亲,孩子的事儿不必急的,夫君福泽深厚,定 能找到彻底解毒之法,您还需当心自个儿的身子,莫要忧思过重才是。” “怎能不急……” 老夫人握住许知念的手轻拍:“我就是怕,怕南砚若是忽然有个好歹……若他有个什么好歹,他膝下连一个血脉也无,待老身与他父亲驾鹤西去后,他的坟头草都无人清理……” 说着说着,老夫人声音哽咽不已,一滴眼泪顺着眼角直直滑落。 她赶忙擦拭面颊,抬眸望天不让泪水继续流出。 许知念从未见过老夫人这般模样,她现下心中也十分难受:“母亲,可这孩子之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她轻咬唇瓣,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我与夫君向来相敬如宾,留下子嗣一事怕是艰难。” “好孩子,南砚的性格老身自然是了解的。”老夫人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个纸包递给她,“知念,你颇通医理,你且瞧瞧此药对南砚的身体可有碍?” 许知念接过纸包放在鼻尖嗅了嗅,仔细查看良久后才道:“母亲,应当是无碍的,只是这个法子是不是……” 后续的话她未曾说出口,老夫人却明白。 “只要你愿意便好,南砚若是要怪便怪老身吧。”老夫人重新将药包收了起来,“此药并非那种虎狼之药,乃是助孕药物,听人说若是服用此药 ,男女一但行房怀有子嗣的几率便会翻倍,只略微带着催情效果。” 老夫人定定看向许知念:“知念,老身只问你,若是要你孕育南砚的子嗣你可愿意?” 许知念咬唇,她愿不愿意? 这段日子与慕南砚相处的一幕幕浮现眼前,他可以说是前世今生唯一待自己好的人。 也是他将她从绝境中带了出来,给足尊重。 思虑数秒后,她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我乃慕家妇,能与夫君孕育子嗣亦然是我心之所向,自然是愿意的。” “况且大婚当日儿媳便说过,嫁夫随夫,若是夫君不幸早夭,儿媳也愿为夫君守节一生,若是与夫君能有子嗣的话,儿媳自然会将那孩子悉心抚养长大……” 老夫人:“老身果然未曾看错你,既如此那你便回去准备着吧。” “是,母亲。” 从听菊堂出来,许知念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掌心满是汗渍,用手帕将其擦净后,她面无表情回了沧澜院。 说不紧张是假的,由于老夫人并未让她准备何时行事,这几日许知念的心都高高悬起,稍微有一丁点风吹草动便紧张得不行。 慕南砚察觉到她的异样:“你可是遇到何事?” 许知念摇头,正想说话,却见慕南砚浑身乏力般跌坐到木凳上,面色潮红。 第62章 不愿 知晓这是老夫人遣人下了药,许知念面色变了变。 她赶忙走过去轻声询问:“慕南砚,你感觉身体如何?” “别,别过来。” 身体升起的燥热感令他神智愈发不清醒,纵使他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却大致也晓得他这是中了催情一类的药物。 脑中快速将今日所食之物盘了一遍,唯有一柱香前国公夫人让人送过来的桃花羹嫌疑最大。 所以,今日这催情药物是母亲给他下的? “你看起来很难受,我可以帮帮你。”许知念拉住慕南砚的手,轻声细语道。 慕南砚迷离的目光落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之上,喉结上下滚动,心中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 他的唇瓣距离那抹白皙越来越近,就在即将吻上之时,神智陡然回笼,他赶忙推开许知念,快步往门口走。 “你略通医理,你应当知晓我此刻极为不正常,所以若是不想成为解毒的工具的话,你便离我远着些。” 慕南砚欲打开房门离开,却发现门被从外锁住,他敲门:“快将门打开!” 门外静默,显然外边空无一人。 慕南砚又拍打了门许久,也仍旧没人开门,许知念看不下去了,她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母亲的意思你如何不明白,她是希望你能留 下一个子嗣,我是你的妻子,我愿意的。” 说着,许知念忍住心中羞耻脱下外衫,露出内里洁白的寝衣。 慕南砚皱眉,将衣衫重新给她穿上,他颤抖着手将她的衣服穿戴整齐:“许知念,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不必这样,我不值得你这般。” 说完,他不知从何处找了一根绳子将许知念捆在床榻上,自己则是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极力忍耐身体中的燥热感。 “慕南砚,你在做什么,放开我!” 纵使她一直声嘶力竭说话,对方却一直未曾搭理她,眼见他忍得额角青筋暴起,面颊也是冷汗涔涔,她却无能为力。 随着药效的发挥,慕南砚已然感觉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鼻尖似乎总能嗅到许知念身上若有若无的馨香,他总是无意识想往床榻而去。 硬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慕南砚直接拿过桌上小巧的水果刀径直划破双手掌心。 疼痛感使他头脑清醒片刻,每当起了旖旎心思时,他便会在自己身上划上一刀,直到面色唇色皆苍白到昏迷。 许知念见状心中十分复杂,未曾料到他竟然宁可自残也不愿意碰自己。 看着角落处白衣已然被血染红的慕南砚,她从塌上坐起身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救命啊!” 朱嬷嬷等人一直候在不远处,听到许知念的呼救声后赶忙破门而入。 见朱嬷嬷等人进来,许知念道:“快,叫大夫!” 沧澜院瞬间乱作一团。 朱嬷嬷将今日沧澜院之事一五一十禀告给老夫人。 “南砚性子也太倔了,这可如何是好。” 片刻后,老夫人又问道:“南砚身体可有恙?” “禀老夫人,四爷身上都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四夫人已然叫大夫替四爷包扎妥当。” “如此便好。”老夫人仍不愿放弃让慕南砚留下子嗣的想法,“既然是皮外伤,待南砚醒后你去将他带来见我,我有些话问问他。” “是,老夫人,奴婢这便去瞧瞧四爷可醒着。” 沧澜院。 慕南砚身上的药已解,没一会儿便清醒过来。 他抬眸凝视着窗外被微风吹动的树梢,眸色逐渐变深。 今日之事母亲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定然会叫自己过去问话。 可他私心里却是不愿就这般妥协,一方面是自己的身体他知晓,另一方面便如大婚时他同许知念说的那般,他实在不愿也不忍心让一个孩子来拖累她…… 果然,他方才想罢,房门便被敲响。 朱嬷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四爷,您醒着吗?老夫人让您过去。” “好, 我知晓了,稍等片刻。” 慕南砚收敛心中情绪,面无表情起身,他开门同朱嬷嬷一道前往听菊堂。 老夫人已然等了有一会儿,见慕南砚来了她笑了笑:“南砚,坐,母亲有话同你说。” 慕南砚点头坐下,颔首等待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南砚,你今日之举实在不像平日沉稳的你。” “纵使我未曾与你商量便在桃花羹中下了助孕药物之事极为不妥,可你也不该如今日这般糊涂到自残。” 老夫人锤打着自个儿的胸口,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慕南砚,你可知你今日这般行为实在戳我的心窝子啊!我且问你,我作为一个母亲来说不过是想让你留下一个子嗣,我有错吗?” “母亲的想法无可厚非,自然无错。”慕南砚应到,而后他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老夫人的话,而是环顾四周一圈道,“母亲,人多眼杂,可否让他们全都退下?” 老夫人挥手屏退众奴仆:“现下屋中只有你我母子二人,你有苦衷便说来听听吧。” 慕南砚点头:“母亲,那我便直话直说了,但是希望今日你我之话莫要传到知念耳中。” “那是自然。” 沉默片刻后,他低垂下眸子淡漠道:“母亲应当知晓,与许知念大婚实乃 我的无奈之举,为了国公府的脸面,我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将人娶了回来。” 老夫人震惊:“你竟然这般想?” 他道:“母亲莫急,且听我说完。” “我的性子想必母亲也清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虽然许知念这段时日非常用心照料我的身体,我对此也非常感动,可她毕竟曾经差点成为玉安的人,想起来心中多少有些忌讳。” “我与她之间的这段婚事,一直都是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若我与她有了孩子,那我的孩子是不是若干年后也会被旁人以此来耻笑?” “说了这么多,母亲应当明白我的心意了吧?”慕南砚的面色冷淡,仿若在说一件事不关己之事,“我不愿许知念生下我的孩子,不愿我的孩子日后受到他人耻笑,还望母亲莫要逼迫儿子做不情愿之事。” 屋内陷入寂静,老夫人久久未曾言语,半晌后她叹了一口气:“我观你态度,以为你应当是喜欢知念的……罢了,若是实在不愿我也不便勉强,都是命啊……” 慕南砚颔首:“多谢母亲成全。” 门外。 许知念提着食盒的手紧握,她摇头后退数步,心中传来阵阵刺痛。 原来在他心中竟是这般想自己的……那他从前说的那些算是什么?都是哄骗她的么? 第63章 疏离 她收回欲推开门的手,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转身离去。 亦竹奉主子之命去拿给老夫人做的点心,迎面撞上失魂落魄的许知念,她赶忙迎上前去:“夫人,您不是将药膳送去听菊堂吗?是没有见到四爷吗?” 许知念无力摇头:“不重要了。” 她将装着药膳的食盒一并交给亦竹,嘱咐道:“我身子不适,先回去歇着了,你将这药膳与点心送去听菊堂便是。” 说完,许知念面无表情向前走,原本有神的双眸变得散漫而无神,一丝丝悲伤的情愫夹杂其中。 她以为,她与慕南砚纵使成婚时乃是无奈之举,可婚后也好歹相敬如宾,加之二人幼时的渊源,他应当待自己与旁人终究是不同的。 可方才听他那般云淡风轻说出绝情的话,她才意识到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许知念在花园中花团锦簇的姹紫嫣红面前站定,她伸手轻抚花瓣,一只艳丽的蝴蝶扑棱着翅膀停在她的手上。 她伸出另一只手想将蝴蝶揽在掌心,那蝴蝶却翩然飞远。 直到再也看不见蝴蝶的身影,许知念才回过神来,她叹了一口气:“罢了,千般万般留不住,人弃朱颜花弃树,白云流水空悠悠,你既无意我便休。” 收敛情绪,心中已 然平静似水。 说到底引发今日难堪之举的是自己心中的嗔痴爱恨,她怨不得慕南砚,幸好如今二人未曾睡在一间寝屋,否则她今夜当真不知如何面对他。 日后便识趣些同慕南砚保持距离吧,只要能将他的病情稳住便好。 听菊堂。 亦竹恭敬将点心与药膳奉上:“老夫人,四爷,我家夫人交代了要趁热味道才更好,您们此刻便可享用,奴婢先行退下了。” “嗯,去吧。” 房门关上,老夫人看了慕南砚一眼,语气无奈:“老身瞧着知念对你倒是上心,日日都亲力亲为替你做药膳,连带着你母亲我也沾了你的光,得以品尝美味的点心。” 她摇了摇头:“哎,也就你冷心冷情的,对这样一个美娇娘无动于衷,若是换做旁人……” 慕南砚心间涌上甜津津的感觉,他看向手中药膳目光格外柔和,声线却与往常无异,冷冷清清的:“她待我确实极好,母亲放心,我亦然会好好待她。” “哼!” 老夫人冷哼一声:“但愿你谨记今日之言,吃了药膳你便离开吧,老身乏了。” “是,母亲。” 回了沧澜院,许知念照例前去库房挑选药材,将药膳炖煮上后,她一头扎进书房,将许多医书古籍来回翻阅,迫切地想要找 出能解慕南砚病情的方子。 若是她能将他的毒解了,也算全了他这段时日的维护之情。 “扣扣扣!”太阳西落时房门被敲响。 “谁?” 亦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夫人,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可要奴婢去唤四爷前来用膳?” 许知念翻动书页的手顿住,她眨了眨眼道:“不必,日后也不必再叫四爷,只将每日的药膳送去便可。” “是,夫人,那今日奴婢可是将厨房炖煮的那锅药膳送去?” “嗯。”许知念垂下眼睑,指尖不自觉蜷到一处,“日后不必问我,你估摸着时间将药膳送去四爷处便可,每日膳食也只需备我一人的即可。” “奴婢知晓了。” 自那日与老夫人谈过话后,慕南砚开始忙碌起来,待到忙碌完已然是半月之后。 临近子时,慕南砚才回了书房,他将带着寒气的大氅取下递给淮西,目光触及到桌上已然凉透的药膳时顿住。 “夫人来过了?” 书房小厮道:“禀四爷,是亦竹姑娘今日晚膳时分送过来的。” “亦竹?”慕南砚眉间微皱,“昨日可是夫人送来的?” 小厮摇头:“不是的四爷。” “罢了,你且将药膳带去厨房热一热,我吃过后再就寝。” 书房门关上,淮西道 :“四爷,您今日这一问,小的才发现似乎许久未曾见过夫人了。” 慕南砚并未回答,幽深的眸子直直看向窗外挂着星子的星空。 连淮西都察觉到了,他怎会没有察觉? 曾经许知念总会在书房有人之时才将温热的药膳亲自送过来…… “慕六。” 一个黑影闪进屋内:“四爷。” 慕南砚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状若无意般问道:“夫人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慕六拱手:“禀四爷,夫人近日除了每日替您制作药膳外,便是去花园赏花以及在小书房中翻阅大量医书。” “翻阅医书?” 慕南砚顿住,她这是想在医书中找寻治疗的法子? 心情好了一些,他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笑容:“我知晓了,你且继续好好保护夫人。” 翌日。 慕南砚拿着字帖与一方好墨来到许知念的寝屋。 亦竹见他来了有些诧异,恭恭敬敬行礼:“四爷。” “嗯,起来吧,夫人可醒了?” “禀四爷,夫人此刻正在用早膳。” “正好,我也尚未用膳,一道吧,去添副碗筷来。”慕南砚越过亦竹直接进入屋内,果然瞧见许知念正捧着医书喝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杦撒在她身上,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照射下几近透明,三千青丝 如瀑布一般垂下。 今日她着了一席白衣,浑身上下竟有些圣洁之感。 慕南砚感觉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浅淡的眸色深了不少。 “咦,四爷,您怎的还未进去?” 万千思绪被拉回,慕南砚抿唇径直踏进屋内。 许知念见他来了,微微抬眸:“四爷。” “正好未曾用膳,听亦竹说你才将将开始吃,我便过来了。” “嗯。”许知念点头,又垂下头查看手中医书。 见她不怎么搭理自己,慕南砚将字帖与那方好墨推过去:“这些日子你的字迹已然有了卓越的提升,想必之前的字帖已经练完了吧?这是我新写的,你可继续练着。” 许知念合上医书,唇边挂上客气而疏离的微笑。 她将字帖与墨推回慕南砚面前,直直看着他道:“多谢四爷好意,只是我觉得日后若是练字还是不用四爷的字帖为好。” 慕南砚心中咯噔一下,皱眉询问:“为何?是觉得我的字不好看?” “非也。”许知念摇头,“我只是觉得若是继续练字四爷给的字帖,怕是假以时日你我二人的字迹太过相同,你乃朝廷命官,我不过困于深宅之中的无知妇人,若是你我二人字迹一致,有心人看到我写的风花雪月之词误以为是四爷您写的,那对您恐有影响。” 第64章 挑衅 “况且,我私心里觉得,我如今的字迹已然够用了,实在没必要继续练下去。” 许知念面容淡淡的,将字帖与墨又往前推了推:“所以四爷,请收回去给需要之人吧。” 慕南砚这下总算察觉出何处不对劲儿,他眉间沟壑更深:“你从前待我不会这般客气,亦不会唤我四爷。” “从前是我太过不懂规矩,还望四爷勿怪。” 许知念搁下筷子又道:“四爷,我吃饱了,您且慢用。” 说完,她将医书递给亦竹:“将书放到书房去,你陪我去走动走动花园消消食。” 亦竹快速看了慕南砚一眼,恭敬道:“是夫人。” 慕南砚静静凝视着许知念娉婷的背影消失,昨日心间隐匿的喜悦感瞬间荡然无存。 将筷子搁置在桌上:“走吧淮西,回书房。” 淮西:“可是四爷,您一口都还未吃呢。” 慕南砚并未回答,一甩衣袖离开,因着许知念今日的疏离,心口处传来隐隐的刺痛感,他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吃饭? 难道她是在怪自己这半月都神龙见首不见尾? 星湖院。 许蔓汐蹲下身子替慕玉安的膝盖擦药,擦着擦着便泪流满面:“玉安哥哥,祖父也太心狠了,瞧你这膝盖都青成什么样子了……呜呜呜……” “ 嘶,你轻些。” “好,我再轻一些。”许蔓汐嘟起嘴轻轻吹着慕玉安青紫交加的膝盖,“幸好大婶婶想法子将你给弄了出来,否则还不晓得要关到什么时候。” 闻言,慕玉安眯了眯眼睛:“大房一向与我们二房交情不深,此次怎会这般好心?” 许蔓汐洋洋得意道:“自然是我的功劳,况且那日大婶婶在四房院中被烫,她与许知念水火不容,帮咱们二房自然便是帮她自己,如今大房与二房也算一条绳上的蚂蚱。” 慕玉安安抚似的摸了摸许蔓汐的头,有些心不在焉。 如今尚书府已然落败,许蔓汐给不上自己任何助力,之前针对许知念的计划也泡了汤,他得另辟蹊径才是。 正想着,贝儿扣门进来。 “什么事?”许蔓汐不悦发问,自觉她与慕玉安的温情时刻被打扰了。 贝儿道:“夫人,方才沧澜院的探子来报,说昨日四爷与四夫人似乎因着什么事情生了嫌隙,已然大半月未曾见面,今日早间二人一同用膳时也是言语不和发生了不愉快。” “哈哈哈,那贱人也有今天!”许蔓汐大笑,没注意到手上动作,重重碰上了慕玉安的伤处。 慕玉安吃痛,一脚将她踹开:“连上药也上不好!” 许蔓汐委屈撇嘴: “玉安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见许知念不好过心中高兴,一时没注意手上力度……” “行了,莫要找借口!” 慕玉安不耐烦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心中开始盘算起新的计划。 若是慕南砚与许知念生了龃龉,那当真是连老天也站在他这边。 他这个四叔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之人,而且现在他们二人不睦,若是他到他跟前去将从前与许知念的往日一一说出,兴许四叔一气之下休了她也不一定。 届时自己便上前嘘寒问暖,定然能让许知念回心转意。 到时候她手中的玉佩不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吗? 慕玉安越想越兴奋,连带着对许蔓汐的态度都好了许多:“好了,我知道了,我出去逛逛。” 许蔓汐张嘴想问他去哪儿,可想到自己如今的尴尬处境,只得将话咽下,乖巧道:“玉安哥哥,那你早点回来,我备好晚膳等你。” 慕玉安胡乱应付一句便往外走,他径直来到沧澜院。 淮西见到他没什么好脸色,木着一张脸道:“少爷,您来沧澜院所为何事?” “自然是来探望四叔。” 慕玉安想到此人是慕南砚极为信任之人,旋即笑着道:“还请你进去告诉四叔一声。” 淮西冷着脸进入书房,片刻后又冷 着脸出来:“你进去吧,四爷在里面。” 慕玉安笑着点头,却在心中淬了淮西一口口气,呸!说破天也就是一个下人?做出这等趾高气昂的模样给谁看? 等着吧,等他掌管国公府,定叫这淮西吃不了兜着走! 慕南砚正埋首处理桌上堆积的公务,见慕玉安进来,他头也未抬,只淡声询问:“找我何事?” 慕玉安笑着道:“前些日子我好心办了坏事,害得四叔身体抱恙,心中实在愧疚不已,所以一出祠堂便来探望一下您。” “四叔,您的身子可好些了?” “我认为,你自个儿长了眼睛应当会看。”慕南砚抬眸,不咸不淡道,“况且你是有心还是无心,在我眼中并无差异,总之我做四叔的总不能真与你计较。” 慕玉安笑容僵住:“是,我下次定会注意,看到四叔您身体无恙,我心下也好受了。” 慕南砚不再回答,将他晾在那儿。 慕玉安咬紧后槽牙,他看了眼屋内陈设。 他状若无意开口道:“四叔,我瞧着您的书房实在太过单调了,四婶婶竟然没有送予您装饰书房的物件?” 空气凝滞数秒。 片刻后,慕南砚淡淡开口:“我向来喜欢素净,你四婶婶了解我,自然不会塞些花里胡哨之物到书房来。 ” 呵,没送就是没送吧,还这般说。 慕玉安眸底划过不屑,看来许知念也并不是真的喜欢四叔,说不定她心中还惦念着自己,不然怎会什么物件也不送? “这样啊,四婶婶从前同我在一起的,确实送了我不少物件,我记得当时她亲自画了一副水墨画送予我,要我将那画悬挂于书房。” 见慕南砚神色如旧,慕玉安继续开口拱火:“说起来我现下每日都十分愧疚,从前四婶婶是那般在意我,我竟不晓得珍惜。” “每当秋冬季时,她总会忧心我冷了,总会亲手制作冬季的棉衣,夏季时,她又会忧心我热了,也会选用上好的布料亲手替我制作夏衣。” “哦,对了,四婶婶还会担心我的鞋子不合脚,隔一阵子便会亲手制作鞋袜之物来赠与我……” 慕玉安没多说一句,慕南砚的面色便黑沉一分,直到最后他再也听不下去,冷冷道:“你若是专门跑来我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那便请回吧。” “四叔,抱歉,我多话了,只是看着你的书房竟无一样四婶婶所赠之物,有感而发罢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若是时光能够倒流……” 慕南砚冷笑:“能够倒流又如何,你悔恨又如何,如今她乃我的妻子,是你的四婶婶。” 第65章 鸳鸯荷包 “况且你说的什么衣服、鞋袜之类的,你竟还以曾让情投意合的女子劳心劳力亲自制作为荣吗?” “那些活计都是绣娘该做的,让心爱的女子做这等劳心劳力之事,实非大丈夫之举,难怪知念会在大婚之日选我而非是你,况且国公府还未落魄到连衣裳鞋袜都定制不起的地步。” 说完,慕南砚继续垂下头处理公务:“玉安,若是你实在私库紧张,便莫要整日想这些有的没的,多动动脑子升一升官职才是。” “官职升了,手中有了实权,自然银子便来了,也不会让你的妻妾落魄到需要自己缝制衣裳的地步。” 慕玉安脸色忽青忽白,慕南砚是在嘲讽他空有官身却无实权? 今日本想挑拨离间他们二人,没成想却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咬牙恭敬应到:“是,四叔教诲的对,我日后定然在仕途上多多用心。” “淮西,送客!” “是,四爷。” 淮西挑眉看向慕玉安,眸中的幸灾乐祸挡也挡不住:“请吧,少爷。” 慕玉安气急,灰溜溜离开沧澜院。 书房门关上,慕南砚抬首,他双手紧握在一处撑住下颚,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淮西以为他是在介意方才慕玉安所说的话,宽慰道:“四爷,少爷这 人说话五分真五分假,您不必放在心上。” “这个我自然知晓。”慕南砚摩挲着手中扳指,嗤笑出声,“慕玉安今日之言顶多三成可信。” “夫人身份未被揭穿之前乃是尚书府嫡小姐,整日学的应当是如何管理家族事务、学的是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哪里会有时间像他说的那般,整日给他做衣裳鞋袜?” “我看他是在风月场所待得太久了,越发分不清世家小姐与青楼妓子的差别在何处。” 淮西不敢开口,他总觉得今日的四爷戾气太重,从前他不会轻易去说这些。 此刻,慕南砚也察觉到自己失了态,他有些懊恼。 本想继续处理公务,却发现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淮西察觉到主子的情绪,试探性询问道:“四爷,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可要小的提前告知夫人多准备饭菜?” “不必,我们直接过去便是。” 慕南砚起身,径直走在了前头。 许知念这段时日看了太多医书,许多知识都未曾吸收殆尽,她干脆让亦竹找来针线绣起了荷包。 慕南砚见状眸光柔和几许,莫名的烦躁情绪渐渐平缓下来,他在她面前坐下:“你绣的这是鸳鸯?” 回忆医书内容太过入神,以致没察觉到来了人,许知念被慕南砚的 询问声吓得一哆嗦。 “嘶,好疼。”尖锐的绣针刺入指尖,她惊呼一声,正想看看受伤情况,葱白的指尖却被对面人握住。 “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竟吓得扎伤自己的手。” 慕南砚的掌心微凉,他将许知念的手握住,用手帕轻轻擦拭指尖上的血珠。 许知念红着脸抽回手:“不是,是我方才太过入神。”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她低下头继续绣着手中的荷包。 慕南砚眸底带笑,见她这幅模样,他难得起了逗弄心思:“你这荷包绣的倒是十分精巧,不若便赠与我如何?” 赠荷包给他? 荷包乃是男女定情之物,怎可随意赠与?他冲自己要荷包,莫非…… 许知念手上动作停顿了一瞬,片刻又恢复如常。 那日慕南砚与老夫人说的话再次盘桓与脑海之中,旖旎心思瞬间消失殆尽。 她委婉道:“四爷说笑了,我的手艺实在算不得好,若是您差一个荷包的话,大可让府中绣娘多绣几个给您,又何必要我这个残次品?” 慕南砚眸中笑意淡了几分:“你是我的妻子,若我要佩戴荷包,自然只能佩戴你亲手绣的,正好我这些日子睡眠实在不佳,不若你放些有助睡眠的草药进去,我日日悬挂于床头可好?” 许知念抬眸看向对面之人,有些诧异:“四爷,府中绣娘亦可制作安神荷包。” “可我只想要你这个,你可愿给?” 今日的慕南砚给她一种无理取闹的感觉,她总觉得今日的他与往常的他判若两人。 心间陡然升起一股酸涩感,许知念吸了吸鼻子,既然对自己无意,又那般介意自己从前与慕玉安的关系,如今又何必做出这般引人遐想的举动? 慕南砚静静凝视着许知念,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再次淡淡询问道:“知念,你可愿?” 见他这幅淡然模样,许知念瞬间恍然大悟,或许他并不知晓女子送予男子荷包是何意思? 这荷包也不是不能给,可若是他日后知晓此乃定情信物一类的,他是否会怨自己? 许知念犹豫不已。 慕南砚此刻哪里还不能看出她不愿?原本带着丝丝期待的心如坠入冰湖般寒凉,眸中温度尽数散去,他冷声道:“既然你不愿,那我便不强人所难。” 说罢,他径直站起身,带着淮西快步离开。 淮西从小跟在慕南砚身边,此刻自然察觉到主子似乎生气了,他低声道:“四爷,不就是一个荷包吗?您怎的因为这件小事儿便心中不痛快?” 慕南砚抿唇,荷包一事却乃小事,他今 日的这个举动也确实不像自己。 “难道……”淮西将今日之事串联起来,瞬间恍然大悟,“四爷,难道您是因为今日少爷说的,夫人曾赠与他许多物件,您心中不愉快,所以才这般在意这个荷包夫人愿不愿意送予您?” 说着,他又试探道:“四爷,您不会觉得夫人对玉安少爷还有私情吧?” 是这样吗? 慕南砚顿住,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她既嫁予我,我自然信她心中没有旁人。” “只是她今日这般举动,却也让我意识到她心中或许也没有我。” 淮西挠头:“这个小的不懂,不过小的看着夫人整日亲力亲为替您准备药膳,十分用心,心中定然是有您的。” 慕南砚苦笑,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就算有,怕是那抹在意怕也是微乎其微,不提也罢! “走吧,日后若是无事便也不来打扰她了。” 老夫人由朱嬷嬷陪着在府中小径上散步,方才慕南砚与淮西之言她们二人尽收耳底。 朱嬷嬷:“老夫人,奴婢瞧着四爷与四夫人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之事。” “是啊,隔着老远便感觉到南砚情绪低迷。”老夫人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之前还说得那般信誓旦旦,如今却因一个荷包黯然神伤,真是出息!” 第66章 误会解除 朱嬷嬷闻言掩唇偷笑。 老夫人没好气瞪她一眼:“你笑甚?” “奴婢只是觉得四爷如今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正是证明了四爷与四夫人感情好,老夫人您不必过于忧心。” “感情好与否,这个老身便不得而知了。”老夫人叹息一声,“那日南砚说的那番话,私下里我也同你说了,他说得那般绝对,哪个晓得他是如何想的?” 朱嬷嬷点头:“兴许四爷是有别的顾虑?总之奴婢瞧着四爷与四夫人都是互相记挂着对方的……” “如此自然最好。” “罢了,且先观察一段时日,若是他二人往后还是这般扭扭捏捏的,那便只有老身助他们一臂之力了。” 老夫人继续缓步往前走:“前方要到清风院了,朱嬷嬷,你随我去瞧瞧她,也不知她的烫伤好了没。” “是,老夫人。” 自那日慕南砚索要荷包未果后,许知念便再也没有瞧见过他。 亦竹将药膳端了回来,犹豫道:“夫人,淮西说四爷已然用过膳了,让奴婢将药膳端回来您自己喝……” 许知念抬眸,将手中医书合上,脑中思绪纷乱无比。 慕南砚如今竟连她做的药膳也不想喝了,他竟当真厌恶自己至此。 将心中情绪收敛,她淡淡道:“既如此,那 日后便不送了,将这药膳拿去倒了吧。” 也省得她每日劳心劳力的亲自烹煮药膳,眼见天气越来越热,每次从厨房出来都跟才沐浴过似的,一身衣裳都湿透了。 亦竹:“可是夫人,您看了这么多的医书才研究出这道新的药膳,倒了岂不可惜?” “可惜又如何,未必还能牛不喝水强按头不成?” 泥人尚有三分气性,许知念此刻心中也有些不悦,她是想替慕南砚解毒不假,可她亦有自己坚守的底线在。 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慕南砚已然拒绝药膳三次,她又何必继续热脸贴冷屁股? “那四爷的身体……” “他的身体与我何干?”她负气开口,伸手将盆栽中的花朵摘了下来,粉红色花瓣被有一下没一下的重重丢到地上。 亦竹察觉到主子情绪低迷,正想开口劝慰两句,门外一名丫鬟慌里慌张跑了进来。 许知念见状皱眉询问:“何事这般慌乱?” “禀夫人,方才老夫让人传了话来,说是四爷在听菊堂晕过去了,老夫人让您尽快过去呢!” “什么?怎会忽然晕倒?”她站起身,面上担忧不已,“亦竹,你带上药箱,咱们这就过去瞧瞧是个什么情况。” 亦竹赶忙麻溜提起药箱跟在许知念身后。 她就 知道,夫人是嘴硬心软,瞧,方才说了四爷身体如何与她无关,乍一听闻四爷身体不适连平日的端庄都不顾了…… 在去听菊堂的路上,许知念心中闪过慕南砚病发的数种可能。 难道是因为这两日没用药膳? 罢了,把一把脉便知晓了,她加快脚程往听菊堂赶。 方到听菊堂,许知念一眼便瞧见了端坐在上方的老夫人,她进入正厅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被人抱了一个满怀。 月麟香夹杂着药香的熟悉气息钻进鼻腔,她一下便知抱住自己的人是谁。 身体变得僵硬,她刚想推开他,头顶却传来对方颤抖的声音。 “幸好你无事……” 慕南砚嗅着怀中人的发香,惴惴不安的心方才落下。 “我能有何事?” 许知念诧异,她轻轻推开慕南砚:“倒是你,丫鬟来沧澜院说你晕了过去,可把我吓坏了。” “晕倒?”慕南砚皱眉,“分明是丫鬟告知我说你在请安时身体不适,众多大夫来瞧了都束手无策。” 想到什么,他将视线投向上方的国公夫人:“母亲,是您做的?” 老夫人笑得眉眼弯弯,将手中茶盏放置在桌上道:“确为老身所为,老身也是瞧着你们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这才自作主张说了这善意的谎 言。” 她的视线在下方相对而立的两人身上看了看,语重心长道:“从你们二人今日的表现来看,都是心系对方的,人生短短数十载,若是当真有何误会及时解开误会便是了,何必蹉跎岁月?” 慕南砚拱手:“母亲说得是,多谢母亲为我们这般打算。” “老身有些乏了,这听菊堂便留给你们夫妻二人吧。” 语毕,老夫人由朱嬷嬷扶着前往寝屋,偌大的听菊堂正厅只余下慕南砚与许知念面面相觑。 许知念面容仍旧冷淡:“四爷,若是无事我便先离开了。” 她转身欲走,手臂却被抓住。 “四爷,您这是何意?”许知念回头,眸子清冷。 慕南砚松开手,他踱步至许知念面前站定:“知念,我觉得母亲说得对,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今生能成为夫妻亦是难得的缘分,若是有什么误会尽可说开来。” 听及此,许知念深吸一口气,这段时日一直憋在心中隐忍不发的怒气涌了上来。 她后退一步冷声道:“好,既然要说便说个清楚。” “那日你与母亲之言我在门外都听到了,慕南砚,若是你有那般想法大可与我直说,我会理解,又何必一边装作不在意,一边又在心底嫌弃于我?” 慕南 砚面上露出错愕神情,他想了数秒才知晓许知念说的是何事。 “那日你竟在门外?所以,这段时日你对我的疏远,皆因那日?” “既然知晓了你的心思,我自然不好装作不知继续烦着你,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呵呵。”慕南砚轻笑,这段时日堆积在心中的难受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原来他们这段时日的僵持,竟都是误会。 “知念,那日我说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大婚那日我已然同你说过,若我早逝,我不愿留下子嗣拖累你。” 许知念神情微动:“所以,那日你是故意那般说的?” “正是。”他点头,嗓音越发柔和,“母亲为了能让我留下子嗣,不惜采用她最瞧不上的手段,显然是铁了心了,若我不那样说,母亲又怎会善罢甘休?” 慕南砚上前一步,温柔地将许知念的手握于掌中,浅淡的眸子一瞬不瞬低头凝视着她,眸中蕴含着丝丝别样情愫。 许知念仓惶挪开视线,微风拂过,鬓发被吹到红透的面颊之上。 慕南砚见状叹息一声,伸手轻柔地将她的鬓发别到耳后:“知念,我的身子每况愈下,我不能亦不忍让你独自抚养孩子长大成人,这才是隐藏在我那番话之下的肺腑之言。” 第67章 求医 “所以,你可否原谅我那日的混账话,我保证,日后我定然不会再说这般话来伤你的心……” 二人的距离极近,近到呼吸都缠绕到一处。 许知念心中的怒火已然消失无踪,只余下心口处骤然来临的悸动感与周身陡然升腾起来的燥热感。 她后退一步,不自然别开脸:“我知晓了,也怪我未曾第一时间与你沟通解释清楚误会。” “日后我亦然会改正。” 想到那日慕南砚那日说夜间入睡困难,她从袖中掏出一枚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天蓝色荷包。 “这个给你,里面已然装好安神的草药,你挂在床头于你睡眠有益。” 慕南砚接过荷包,眼眸亮晶晶的:“你那日不是不愿给吗?” 许知念红了脸,不自然解释道:“我没有不愿给,只是顾忌你对母亲说的那番话。” 他面上笑容越发柔和,将荷包珍而重之悬挂于腰侧:“这个荷包我很喜欢,日后我定然时时佩戴。” 见他将荷包系在腰侧,她越发局促,轻咳一声将荷包取了下来:“不可。” “为何?” “鸳鸯戏水图案太过小家子气,若是放置于寝屋安眠用尚可,你乃朝中官员,若是整日戴着鸳鸯戏水图案的荷包,怕是对你形象有碍。” 重新将荷包拿来佩戴在腰 侧,慕南砚温声道:“无妨,我不在意这些。” 二人并肩行走离开听菊堂。 二人误会解除后,第二日,慕南砚便将前段时间未曾送出的字帖与墨拿到许知念跟前。 许知念有些无奈:“我的字当真够用了,若是再练习你的字帖,假以时日你我二人字迹定然十分神似……” “夫妻之间,字写得像些又如何?” 知晓说不动他,许知念只好全部收下,想到了前两日亦竹原封不动端回来的药膳,她询问道:“药膳你可还要继续吃?” 慕南砚点头:“只要是你亲自送来的,我都吃。” 所以,前几次药膳之所以原封不动送回来,竟是他觉得药膳不是自己亲自送过去的? “好,我日后尽量亲自送过来。” 停顿数秒后,许知念试探性问道:“你的病情如今虽趋于平稳,可还是会缓慢恶化,我知晓有一处药王谷或许可以根治你的病症,你可愿前去试试?” “当真能根治?”慕南砚眼中划过希冀,片刻又消散。 他苦笑一声:“罢了,莫说根治,若是能让我多活几载也好,如此便能多陪陪父亲母亲与……你……” 许知念心中一紧,看他这幅神情,应当不知尝试过多少次治疗他病症的法子,以至于他现在不敢轻信任何方法 。 收敛情绪,她笑着道:“若是能成功到药王谷求医,根治应当问题不大。” 慕南砚对许知念的话将信将疑,但为了不让她失望,他抿唇应下:“既如此,那我们可向母亲说明情况,择日便出发。” “嗯。” 二人在屋内说话,并未注意到墙角处悄然离开的黑影。 星湖院。 慕玉安听见探子说的话瞬间来了精神,他从贵妃椅上翻身坐了起来:“许知念当真这样说?” “是的少爷,奴婢听见四夫人说若是四爷到那个什么药王谷求医成功的话,他的病症极大可能会被治愈。” “呵,我看许知念是唬人的吧,若是当真四叔的病状能够完全根治,依照祖父祖母对四叔的看重程度,怎么可能不请那高人来替四叔看病?” 许蔓汐柔若无骨倚靠在慕玉安身上,手指在他胸膛不老实的画圈。 她娇滴滴道:“玉安哥哥,我觉得你还是莫要小瞧了,许知念那贱人如今邪门得紧,说不定还真能找人医好四叔……” “那怎么行!”慕玉安眯眼,“若是四叔身体无恙,那国公府世子板上钉钉非他莫属,那我这段时日的筹谋且非白费力气?” “是呀。” 许蔓汐眼眸转了转:“玉安哥哥,既然四叔说了要先禀明祖母,那我猜他 们应当会在明日请安之时提及。” “不若今日你随我一道去请安,只要咱们能说服祖母不信任许知念,那他们便不会出去寻医……” “好主意!蔓汐,有你真是我的福气!”慕玉安眼眸一亮,搂住许蔓汐重重亲了一口。 “讨厌!” 许蔓汐娇媚一笑,慕玉安眸色逐渐加深,喉结上下滚动起来。 二人说着说着便扭做一团,往身后床榻倒去,不一会便传来暧昧声响。 探子见状退出屋内,还非常自觉的将房门带上。 翌日。 许知念请过安后按照慕南砚的意思将去药王谷求医一事告知老夫人。 老夫人闻言皱眉:“药王谷?老身怎的从未听过此处,带南砚前去治疗可靠谱?” 许知念点头:“母亲,儿媳从前也未曾听说,不过儿媳近段时日翻阅了众多医书古籍,有许多身负罕见症状的将死之人到了药王谷都药到病除。” “所以儿媳想着带夫君前去试一试,若是能根治夫君症状,那便皆大欢喜,若是实在束手无策能稳定病情也是好的。” “你说得倒是极有道理。” 眼见老夫人即将点头同意,慕玉安歇着许蔓汐来了听菊堂。 见到慕玉安,老夫人道:“玉安,今日你怎的没去上朝?” 慕玉安拱手:“禀祖 母,孙儿今日休沐,便想着来向祖母请安。” “好孩子。”老夫人面露欣慰,自从他被国公爷关了祠堂后,倒是稳重了不少。 “祖母,方才孙儿听您与四婶婶说什么药王谷?” 老夫人点头:“正是,知念说想带你四叔去药王谷求医,此事玉安你如何看?” “祖母,孙儿认为不妥。” “哦,为何?” 慕玉安分析道:“祖母,先不论这药王谷是否能治好四叔,现如今咱们连药王谷是否存在都不清楚,退一万步,就算药王谷存在,四叔与四婶婶二人都是文弱之人,若是去求医路上遇到什么好歹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一听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她沉默片刻后看向许知念:“知念,玉安说得不无道理,不知你说的那个药王谷的高人可能请到国公府来?” 许知念摇头:“母亲,怕是不行。” 看了慕玉安与许蔓汐一眼,她大概知晓二人心中打的什么鬼主意。 既是鬼主意又怎能让他们得逞? 心中嗤笑一声,她朝着老夫人恭敬道:“母亲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夫君的话,不若我与夫君出发时多派些人保护着,儿媳是想着夫君看了众多名医都无效果,药王谷的高人医术高明,若当真根治可夫君症状,那他便不必日日承受病痛之苦。” 第68章 追杀 “不必日日承受病痛之苦。” 老夫人呢喃这句话,神情恍惚。 她一生最愧疚的便是没给她的四子一个健康的体魄,若是真如许知念所说,南砚去药王谷将一身病痛都治好,那他往后的日子是不是便可如正常人般肆意活着? 许知念不动声色打量老夫人神色,知晓她有所动摇,于是继续道:“母亲,您放心,在前往药王谷求医的路上,我也定会照顾好夫君,没隔两日便会寄回家书安您的心。” “如此甚好。” 老夫人已然做好了决定,真能让慕南砚恢复健康的话,便是赌一赌也值得。 她道:“既如此那知念你们明日便出发吧,你们父亲那里老身与他说,只是切记,万万要注意安全。” “是,儿媳一定注意。” 见老夫人答应了,慕玉安与许蔓汐皆不甘心,他们还想说什么,直接被老夫人打断:“都退下吧,老身也乏了。” 二人之言咬紧牙关告退。 一回星湖院,许蔓汐便气得跳脚:“许知念那贱人真是巧舌如簧,竟然三言两语便让祖母同意了!” 慕玉安情绪稍微稳定一些,但是面色仍旧难看。 “毕竟她说到了祖母的心坎上,祖母毕生所愿便是四叔健康。” “健康,你看四叔那样子像是健康的吗,身无 二两肉,面色唇色都卡白。” 许蔓汐轻嘲出声,下一秒她又担忧不已:“玉安哥哥,若是这次许知念当真带着健康的四叔回来可如何是好!” “这还不简单?”慕玉安面上露出阴狠笑容,“咱们让他们回不来便是……” “回不来?”许蔓汐眼眸放光,“对!让他们回不来。” “不过玉安哥哥,我有一个更好的法子……” “什么法子?” “让四叔回不来便是了,许知念得让她安全无虞的回来……” 慕玉安:“甚好!届时祖父祖母不得将她皮给扒了?” 到时候他再救她于微弱之时,届时她定然对自己心存感激,那不论是她的人还是她的玉佩,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许知念并不知晓慕玉安夫妇的筹谋,得到老夫人准许后,她径直回了沧澜院收拾行李。 夜间,慕南砚回府,用膳之时他道:“朝中我自然告假,今日你同母亲说后,母亲是何态度。” “母亲答应了,但是需要每两日寄一封家书,并且明日我们出发时要多带些人一道。” “嗯,她也是担心我们。” 许知念:“这个我自然知晓,今夜你可还要处理公务?若是不处理的话便早些睡吧,明日出发后便是舟车劳顿,怕是很久都不能睡一个安稳觉 了。” “我知晓了。” 翌日,天还未亮许知念与慕南砚便乘上马车前往药王谷。 许知念几乎没有出过京城,自打马车出了京城后,她便掀开轿帘饶有兴致打量外边景致。 慕南砚看着她的后脑勺,无奈摇头,却到底还是由着她了。 “慕南砚,你看那座山长得好生奇怪。” “慕南砚,你快看,那片山坡上的果子长得真红。” “慕南砚……” 一路上,许知念见到什么新奇事物便轻拍慕南砚的手臂与他分享。 全然没了在国公府时的端庄沉稳。 慕南砚唇角带笑看着她:“你倒是难得活泼,这样很好。” 许知念忽觉有些尴尬:“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见过什么世面?” “没有,我头一次出京时也如你这般,我只是觉得你今日这般活泼的性子格外可爱。” 前世今生,这还是头一遭有男子夸她可爱,许知念的耳尖悄悄红了。 她掀开轿帘故作打量马车外的风景。 前方悬崖峭壁上枯黄杂草中的一抹黑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凝神仔细查看。 越看越心惊,许知念心中咯噔一下,莫非是有黑衣人躲在悬崖峭壁之上,只等他们的马车过去便攻上来? 眼见即将踏进被黑衣人埋伏的区域, 她忙大喊:“停车!停车!” 慕南砚察觉到许知念身体紧绷,他询问道:“知念,怎么了?” “有刺客!快跑!” 她话音刚落,悬崖峭壁上的黑衣人便手持长刀攻了过来。 眼见一名黑衣人长刀直直劈向轿子,许知念瞳孔微缩,她赶忙将慕南砚推开:“小心!” 下一秒,轿子一分为二,许知念与慕南砚皆狼狈倒在地上。 “知念,你没事吧?” 慕南砚站起身,第一时间将许知念扶起来,他从倒地的黑衣人手中抽出一把长刀握在手中,将她牢牢护在自己身后。 淮西与亦竹亦然背靠背站着。 黑衣人将四人团团围住,一个个面目狰狞握着长刀靠近:“这下看你们往哪里跑,乖乖束手就擒吧!” 眼见黑衣人越靠越近,许知念掌心出了不少汗,她紧紧拉住慕南砚的衣袖:“怎么办,我们寡不敌众。” “你莫要心急,听我指挥。” 他握住许知念的手以示安抚,待察觉到对方情绪稍稍稳定一些后,他用仅能四个人听到的声音道:“看到右方的那个陡坡了吗?待会儿黑衣人攻过来时,我们便从那崖边跳下去,以此夺得一线生机。” “淮西,陡坡石子儿多,你切记要护好亦竹。” “是,四爷。” 轻轻捏了 捏掌中柔夷,慕南砚轻声道:“待会儿我数一二三,你便抱紧我的腰便是,切记万不可松手,其余的都交给我便是。” 许知念重重点头:“好,我不怕,我会全力配合你。” 黑衣人举着长刀攻过来的瞬间,慕南砚也刚好念完三,他将许知念紧紧抱在怀中,往陡坡方向直接滚了下去。 黑衣人见状气急败坏:“给我下去找,活的死的都要带回来!” 陡坡虽有不少茂密的青草,可也不乏有树枝、尖石等物,等二人滚落到底部时,皆头晕目眩。 淮西与亦竹先行滚落到底部。 慕南砚将许知念紧紧护在怀中,因此许知念并无大碍,他自个儿身上却是伤痕累累。 今日他穿的浅色衣衫,伤处一眼便能看见。 许知念看了眼他的伤口道:“药箱在马车上,应当已经被毁,没办法找回。” 左右环视一圈,发现附近有不少可以止血消炎的草药,许知念惊喜不已:“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采些草药给你们处理伤口。” 害怕黑衣人追上来,许知念随意找了一些草药替三人处理伤口。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慕南砚将外衫披上,他看向前方的三条分叉路口,陷入沉思,片刻后后道:“前面有三条路,我们兵分两路前往药王谷。” 第69章 南星镇 “可若是兵分两路难免势单力薄,如今我们带出来的人已然全被黑衣人杀死,若我们有一方被追上,那便毫无还手之力,必死无疑。” 许知念凝重开口,有些不赞同慕南砚的方法。 “正是如此。”慕南砚手指向中间那条岔路口,“所以,我们要使用烟雾弹迷惑对方。” “烟雾弹?我们兵分两路的话,便只有两条路有走过的痕迹,方才那群黑衣人也不傻,应当如何迷惑对方?” 她的眉头蹙了起来:“主要是我们现在人手不够,若是有多的人便也不必这般进退两难。” “谁说没有人?”慕南砚笑着打了一个响指,七名黑衣暗卫纷纷跪倒在他面前,“四爷。” 许知念见状惊讶:“你竟带了暗卫,那方才为何要选择从这陡坡上逃跑?” “那群黑衣人一看便是受人指使有备而来,若是与他们硬碰硬,杀了一波还会再来一波,实在烦不胜烦。” “暗卫虽都武艺高强,可到底也是凡夫俗子,哪里经得住?总有精疲力竭的一日。” 许知念眸光晶亮:“所以,不若干脆从一开始便避开他们,让他们找不到我们的行踪,这样既免了不必要的打斗,我们在暗,他们在明,也便于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慕南砚面上笑意加深:“孺 子可教。” 说完,他将视线投向暗卫,淡淡吩咐道:“慕六、慕七,你们二人与夫人较为熟悉,你们便保护夫人与亦竹从左边那条小道离开。” “慕四、慕五与我和淮西从右边小道离开。” “余下人便扮作我迷惑黑衣人,从中间这条小道离开。” 慕南砚将刚穿好的外衫褪下递到慕大手中:“穿上这个更能迷惑他们,慕大,你向来沉稳,今日之事定要小心再小心,莫要让那群黑衣人发现端倪。” “是,四爷,小的定不辱命!” 许知念从怀中掏出前往药王谷的舆图,她指着一处朗声道:“既如此那咱们便在此处汇合,此处乃一个繁华小镇,距离药王谷极近,且镇上人口众多,届时我们在镇上乔装打扮一番,便不会轻易被找到。” 慕南砚接过舆图看了一眼,点头:“甚好,慕六、慕七有法子寻到我,若是你们先到此处,可遣派他们寻我。” “好。” 众人兵分三路离开。 许知念本以迈着步子离开,想到了什么,她唤住众人:“等等!” …… 国公府。 “少爷,人跟丢了……” “这也能跟丢?要你们有何用?”慕玉安冷着脸将茶壶茶盏挥落在地,传来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 黑衣人瑟缩一下:“ 是小的无能,不过小的已然派人继续寻找,也不是一无所获的。” “哦?那你们有什么收获?” “禀少爷,他们从陡坡上滚落时受了伤,小的们在下方发现了血迹,而前方三岔路口上,有两条小道上都有血迹,小的们若沿着痕迹找下去,定然能够找到他们!” “血迹?”慕玉安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你是说有两条小道有血迹?” “是的,少爷。” 数秒后,他笑了笑:“既如此,那你们便往没有血迹的那条路追过去。” “可是……”黑衣人犹豫。 慕玉安不耐打断他:“他们二人心眼子极多,怕是那两条小道都是幌子,为的就是让你们往错误方向而去。” “你按着我说的,从另一条小道追!” “是,少爷,小的这就去办。” 房门关上,慕玉安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慕南砚、许知念,这次你们可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看你们该如何逃脱我的掌心!” 黑衣杀手按照慕玉安的指示,往没有血迹的那条小道追上去,却一直未曾看到人影。 无奈他们只好回去将情况如实禀报。 慕玉安听闻后气得不行,打砸了书房中的众多花瓶:“废物!都是废物!” “既然那条小道未曾找到人,你们不知晓抓紧 兵分两路从另外两条小道追上去吗?” “是,少爷,小的们这便去。” 待黑衣杀手重新从另外两条小道找过去时已然迟了,许知念与慕南砚已然在南星镇汇合。 暗卫都藏于暗处,四人在热闹非凡的街道上行走。 亦竹:“夫人,果然还是您聪明,若非是您想到那个法子,恐怕咱们没这么容易到达南星镇。” 许知念唇边勾起一抹轻嘲:“我与慕南砚的行踪只有几人知晓,那杀手是谁派出的轻而易举便能想到。” “以他那自作聪明的性子,若是我们在真正走的小道上留下痕迹,他定然会觉得那是用来迷惑他的。” “不过幸好他自作聪明……” 语毕,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小心翼翼看向身旁的慕南砚:“你都听见了?” 慕南砚扶额,有些无奈:“我不是聋子,你我只隔了一步的距离,怎会听不见。” 许知念有些窘迫:“可我说的都是实话,未必你还未曾猜到这次杀手是谁派出的?” “自然知晓,我也知你说的句句属实,所以我未曾打断你。” 许知念点头不再言语,一会儿便被街道上的各种小玩意儿吸引了目光。 她看什么都十分好奇,一会儿这儿瞧瞧一会儿哪儿瞧瞧。 ”哇,这个东西看起来 十分独特,我从前从未见过。” 慕南砚看了眼她手中的东西,温声开口:“你若是喜欢便买下吧,难得来这南星镇一次。” 他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慕南砚垂眸站在她身后,眸中满是宠溺。 话音落,他从怀中掏出荷包拿了一锭银子递给商贩:“不用找了。” 许知念愣了数秒,而后甜甜一笑:“多谢。”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 慕南砚环顾了下周围,颇有些疑惑:“不过,你看这南星镇是不是太过热闹了一些,并且她们许多人面上都带了面具,难道今日是什么节日不成?” “不错,确有节日。” 许知念唇边带着淡笑:“我也是在书上瞧见的,南星镇数年前曾遭遇了一次不知名疾病的侵袭,死了无数人,用尽千辛万苦消灭病魔后,那一日便被南星镇定为降魔日。” “每到降魔日,他们便会在夜间时整个镇子的居民都带上各式各样面具游街,以此来吓退病魔。” 慕南砚若有所思点头:“既如此,那我们也应当入乡随俗。” 许知念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前些日子那批杀手未曾找到我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今日我们入乡随俗带上面具,茫茫人海中他们自然找不到我们。” 说完,她率先走在了前头。 第70章 烤兔 许知念给自己、淮西、亦竹都一人挑了一套衣裳和一个面具,轮到慕南砚时却犯了难。 她那些面具在他面上比来比去,实在做不了决定。 最后她干脆不再插手,将面具丢给慕南砚自己选:“你的气质太过独特了,我实在选不出,不如还是你自己选吧。” 慕南砚目光停留在许知念面上:“你脸上戴的是什么?” 许知念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是兔子。” “那我便戴与你一样的便是。” 不待她回答,慕南砚修长白皙的手径直在摊位上选了一个兔子面具戴上,又找了一套与许知念同色系的服饰。 将银子付给摊主后,她热情招待几人到后面去更换服饰。 他们换好服饰、面具等出去,正好与黑衣杀手一行人擦肩而过。 几人往相反方向走,成功避开杀手。 待夜间游街结束,四人找了一间客栈落脚,第二日天还未亮,几人便往药王谷赶。 眼见越走越荒凉,慕南砚道:“知念,你的舆图拿出来我看看,不知我们是否走错了道。” 许知念点头,将舆图递给他。 慕南砚皱眉看了舆图许久:“从舆图上看,我们需要翻过这座山才能到药王谷。” “翻过这座山?”许知念抬头看向面前陡峭不已的山崖诧异不已,“怎 么可能翻过去,这山完全是直立状态,岩石锋利,人若是往上爬根本找不到落脚处。” “难道,这舆图是错误的?” 慕南砚并未回答,而是继续拧眉查看地图。 许知念凑上前去一同琢磨,前世她虽得药王谷谷主传授医术,可却从未来过药王谷,因此便也只能依靠舆图。 又看了许久,慕南砚不确定道:“或许舆图上画的意思并非是要从这山上爬过去,兴许有一处机关可以直接穿过这座山?” 说完,他自顾自在面前寻找起来。 许知念几人见状也左右摸索起来,试图找到机关。 “哗啦”一声,几人面前的石壁径直破开一条缝。 许知念见状心中欣喜,她加大了手中力度,石壁上那条浅缝缓缓变大,直到最后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过。 几人依次从缝隙穿过,里边是一个山洞,山洞的墙壁上点着蜡烛。 慕南砚:“看来这次我们应当未曾走错,这蜡烛应是药王谷的人为了出入方便点的。” 许知念点头:“我们快些走吧,这里面呼吸都十分困难,若是待久了怕是会晕在里头。” 几人加快脚步,穿过黑暗的山洞后,迎面出现一处如仙境一般的地方。 而药王谷便伫立在前方百余米处。 慕南砚与许知念正欲过去,两名 穿着月白服饰的男子从天而降拦在他们面前。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药王谷!” 许知念拱手恭敬回答:“我们自京城而来,我的……朋友身患重病,听闻药王谷医术十分高明,故来求医。” “你们走吧,药王谷不是什么人都医。” 说完,两名男子便要离开。 许知念赶忙唤住他们:“两位小医师且慢,不知想在药王谷求医有何要求?” “若是有要求尽可提,我们定然竭尽所能办到。” 两名男子闻言面上有些恼怒:“你当我药王谷是什么地方?你当我们是唯利是图之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几位请回吧,恕不奉陪。” 两名男子冷着脸离开,不给许知念开口的机会。 慕南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若是他们实在不愿医治,我们回国公府重新找大夫便是。” “那怎么成?” 许知念摇头拒绝:“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药王谷,若是便这样回去了算什么?” “况且药王谷是彻底根治你体内毒药的最后希望,我们怎能轻易放弃?” 许知念来回踱步,她抬手制止慕南砚说话:“先别急,让我想想。” 她似乎遗忘了一个与药王谷谷主谷清然十分重要的事情,她得捋捋。 奈 何她越努力想便越是什么也想不起,许知念叹了口气。 她看向慕南砚道:“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般轻易放弃,不若这样,我们就在这药王谷附近找个地方住上两日,说不定两日后药王谷便改变主意了也说不定。” 慕南砚:“都依你。” “那行,咱们去找些柴火,此处虽然环境优美,可却不知夜间是否有野兽出没。” “也好,今夜也需果腹之物。”慕南砚将淮西拉到自己身旁,“柴火便交给我们,知念,你与亦竹去找些野果。” “好。” 几人分头行动,待许知念与亦竹带着野果回来时,慕南砚已经架起了火,火上还烤着一只兔子,香气四溢。 见她们回来,淮西嘿嘿笑了两声:“夫人,您瞧四爷真厉害,去找柴火还猎到了一只肥兔,这下子终于可以开开荤了。” 许知念嗅着空中香气,顿觉饥饿。 因着黑衣杀手的缘故,他们几人已经几日不曾吃好喝好,更别提沾荤腥。 “咕噜。”肚子传来声响。 她有些尴尬,赶忙捂住肚子转移话题:“没有工具你是怎么猎到的兔子?” 慕南砚听见动静头也未抬,仍旧专注于烤兔子,只淡淡解释道:“它是自己撞在树上的。” 许知念了然:“想来这只兔子应当是误食了 药王谷附近的什么草药,才会这般糊涂。” “嗯,饿了吧?” 慕南砚用小刀分下一只兔腿递给她,示意她吃。 许知念赶忙摆手:“我不饿,你吃。” 她话音刚落,肚子再次不争气叫了起来。 “不饿?”他挑眉,面上头一次露出戏谑的表情,“看来你的肚子比你的嘴诚实。” “我……我……”许知念只觉得羞愤交加,她低头瞪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暗骂不争气。 慕南砚一眼便瞧出她的想法,轻笑出声。 他将兔腿朝她面前又递近了一些:“吃吧,冷了便不好吃了,这只兔子挺肥的,咱们四人都能吃到。” 许知念红着脸接过,低下头小口吃了起来。 她当真从未如此丢脸过,看来下次还是莫要逞强了,免得白白惹人笑话…… 兔肉啃净,许知念瞧着手中兔骨愣神,方才她怎么也想不起的记忆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是了,前世谷清然虽然传授自己医术时除了专业知识外,并不会同自己多说什么,可有一次醉酒之时,她却是意外窥听到他的弱点。 许知念唇边缓缓扬起笑意,或许她可以利用谷清然的弱点让他答应替慕南砚解毒。 慕南砚看她一个人看着兔骨头傻乐,无奈道:“吃了肉便这般高兴,不若我的一起给你?” 第71章 谷清然 嗅到鼻尖肉香,许知念才回过神来。 知晓对方误会了自己,她将慕南砚的手推开解释道:“想什么呢?我是想到法子能让药王谷替你解毒所以高兴。” “才不是因为吃到兔肉。” 淮西闻言比慕南砚还高兴,他将手中兔骨头随意丢开,狗腿地跑到许知念身旁:“夫人,此话当真?当真能让药王谷医治四爷。” “自然。” 看了眼夜幕星河,她道:“不过今日时辰太晚了,明日一早再去扣响药王谷大门吧。” “好嘞,明日小的天不亮便去敲门!” 见淮西这样子,许知念笑着摇头:“亦竹,你看他兴高采烈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替他解毒。” 看了眼淡定的慕南砚和手舞足蹈的淮西,她没忍住越笑越大声:“哈哈哈!” 直到肚子笑痛了她方才停下,一停下便见三双眼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 慕南砚慢条斯理擦拭掌心:“幸好你停住了笑,否则明日还得求药王谷止笑。” “我只是觉得你们主仆二人差距太大了,所以没忍住。” “慕南砚,为何你听到能解毒却这般风轻云淡?仿若说的是与你不相干之事?” 慕南砚递了一张干净手帕给她,他抬头看向星空,眸中划过一抹惆怅:“不怕你笑话,我 是怕了。” “从前得到过多少希望,便迎来多少失望。” “只是我向来不会表露出来,因着父亲母亲这些年为了我的身子想尽了法子,他们期盼我的身体好起来的执念比之我更甚……若我表露出一分的失望,那他们便会失望十分,那是在往他们心上扎刀子……” “所以,经年累月之下,你便也就淡然处之了?” 许知念心尖忽觉苦涩,闷闷的,她伸手想拍拍慕南砚的后背,最终还是收了回来,只呢喃道,“都会好起来的。” 翌日。 因着慕南砚昨夜的肺腑之言,许知念几乎一夜未睡,一大早她便敲响了药王谷的木门。 今日开门的还是昨日那两名男子,见还是她,二人皆面露不耐:“又是你,昨日的话已然说得十分清楚了,你又何必在此纠缠,浪费光阴?” 许知念并未计较二人的无礼,只笑着道:“我想要求见药王谷谷主谷清然。” 二人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谷主大名岂是你等宵小之辈可以直呼的,还有便是你以为我们谷主是谁人想见便能见的吗?” 她笑容冷了几分:“能不能见亦不是你们二人可以决定的,你且去禀告你们谷主,便说我知晓骨澜现如今在何处。” 二人在药王谷长大,谷中大 小事宜自然都知晓一些,见许知念提到骨澜,二人再无轻视之意:“姑娘且稍等片刻。” 许知念笃定提到骨澜,谷清然定会见他们,便折返回昨日驻扎之地。 待他们几人来到药王谷门前时,那两名男子道:“谷主请你们进去。” “多谢。” 药王谷内里十分清雅,与京中富贵人家装潢无异。 亦竹不解道:“夫人,药王谷为何叫药王谷,奴婢瞧着也不是修建于山谷之中啊。” 许知念抿唇:“兴许此骨非彼谷。” “夫人?什么意思?” 她但笑不语。 穿过青石小径,众人被带到一间屋中。 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听见屋内传来动静,他转过身,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视了一圈。 “是谁说的知晓骨澜下落?” 许知念向前迈了一小步:“前辈,是我说的。” 谷清然冷哼一声:“你当真知晓她在何处?” “我自然是不敢哄骗前辈的。” “那你便说来听听,她在哪儿?” 许知念本想卖一卖关子,可一想到谷清然的脾气,她还是选择告诉他,不过怎么告诉便得由她说了算。 毕竟前世,谷清然也是数年后才打听到骨澜位置的。 她道:“前辈,实不相瞒,这番我乃是与好友前来 求医的,若是前辈愿意替我好友解毒,那小辈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谷清然闻言面色冷了下来:“意思是,我若不答应,你便不告知我?哼!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竟敢威胁我?” 他眯了眯眼:“还是说,你方才说的知晓骨澜在何处都是哄骗与我的?” 见状,许知念也不慌,她重复道:“前辈,我愿用我的性命担保,我确实知晓骨澜前辈所在何处,只要您答应替我好友医治,我便都告诉您。” “你这女娃子倒是嘴紧得很,不过我今日便告诉你,你若是不告诉我骨澜下落,我绝无可能医治他!” 许知念叹了口气,装作无奈道:“骨澜前辈在挽城,您可派人前去找找。” “前辈,现在您想知道的我已然告知您,可否替我好友解毒了?” 谷清然视线在慕南砚与许知念之间徘徊,他露出怪异的笑容:“好友?真是好友么?” 他已然人到中年,哪里看不出面前二人绝非好友这么简单的身份。 他笑着朝着许知念挥了挥手:“小女娃,你过来。” 许知念觉得有些怪异,却到底还是走上前:“前辈,您可是……唔!”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谷清然捏住下颚塞了一颗药丸进去。 “前辈,您给我吃了什 么?”许知念弯下腰,想将药丸吐出,却无济于事,那药丸入口即化,现如今已进入胃部,只引起一阵阵干呕。 慕南砚见状心疼不已,他忙上前替她拍背。 直到许知念情况好转,他才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冷脸看向谷清然:“前辈之举是否有失长者风范?” “这般戏弄一个女子,实非光明磊落之举。” “哈哈哈,有意思!”谷清然大笑,“看来你们来药王谷之时未曾打听过我,我谷某人从未标榜过光明磊落!” 慕南砚双手紧握成拳,他冷声道:“敢问前辈给知念吃了何物,对身体可有恙?” “自然是毒药,并且还是会穿肠烂肚,痛苦而死的顶级毒药。 谷清然坐到身后木椅上,露出一个玩味笑容:“小伙子,你不是说我不是光明磊落之人吗?” “你既然这般批判我,那证明你是一个为人磊落之人,今日谷某发发善心,让你证明你的磊落。” 知晓谷清然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许知念赶忙打断他:“前辈,你说过,若我告知骨澜前辈所在便会救他!” “小女娃儿,你急什么?” 他的目光直勾勾看向慕南砚,笑着道:“如今你与她体内都有剧毒,可我只会救一个,你且选选,是保全你自己,还是救她。” 第72章 药人 通过前世一段时日的相处,许知念知晓谷清然脾气古怪,但却未曾料到他会如今日这般故意为难。 从前世自己阴差阳错救下他,他并未嫌弃自己,反而传授医术这一点便可看出,谷清然应当亦是性情中人。 那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何? 许知念笑了笑,试探性问道:“前辈莫要开玩笑了,想必您方才给我吃的只是一种普通的药丸吧?” 谷清然:“说了是毒药便是毒药。” “小伙子,你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慕南砚显然不情愿,闻言笔直站立如青松般的身体未曾挪动分毫。 许知念见状心下着急,轻轻推了他一把:“能得前辈把脉十分难得,你过去前辈瞧瞧。” 慕南砚抿唇,最终还是向前迈了几步,将手递到谷清然面前。 谷清然径直开始把脉,期间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 许知念在一旁看着,一颗心高高悬起。 若是谷清然都无法根治慕南砚的话,那这世间便也就无人能够医治他了…… 直到谷清然把脉完毕,她才小心翼翼问道:“前辈,如何?” 他似笑非笑看着二人:“你体内毒素极为严重,虽因调理稳定了不少,可若是不彻底根治,活不过三年。” “我大概能解你体内胎毒,但还是那句 话,你们二人我只能救一人。” “小女娃吃下的药丸三个时辰便会毒发,在此期间皆可慎重考虑。” 谷清然的嗓音带着蛊惑:“小伙子,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是难得的求生机会,你可考虑清楚了,究竟是你生,还是她生?” 慕南砚回头看了许知念一眼,眸中情绪复杂。 谷清然玩味看着二人,他倒要看看,这两名自称是好友,实则眉目含情的男女究竟能为对方做到何等地步。 许知念用衣袖做掩护,暗自替自己把脉,情况如谷清然说的一样,她方才吃下的确实是蚀骨毒药。 可她还是不愿相信前世那样一个知恩图报之人会忽然变得这般恶劣。 可若是她前世从未真正了解过他谷清然呢? 若他骨子里便是一个恶劣之人呢? 思绪纷乱不已,这段时日与慕南砚相处的点点滴滴皆跃然眼前,想到昨夜他的那番话,许知念笑着闭上眼,心中已然做好决定。 她本来早就该死了,今生能多活这段时日,已然上天恩赐。 许知念看向谷清然,眼神坚定:“前辈,请为他解毒,只愿我毒发归西后,能葬在药王谷外,此地风景宜人,若是能长眠于此,我也算死而无憾了……” “小女娃,你不后悔?” “绝不后悔。” 慕南 砚闻言面上闪过错愕,心下情绪变得十分复杂,温热之余又酸涩无比。 他从一开始便决定要谷清然给许知念解药,可不知怎的,得知自己仅有三年光阴时,他的第一想法不是想到国公爷、国公夫人,而是她。 那一刹那,他心中竟觉遗憾又钝痛,若是能陪着许知念青丝变白发该多好,可偏偏他仅剩三载…… 在谷清然往许知念靠近时,慕南砚回过神来,他快步上前隔绝在二人中间:“前辈,方才她说的都不做数。” 谷清然挑眉:“何意?难道你愿意放弃来之不易的机会,选择她活下去?” “是,我打出生起便体弱,亦然知晓自己活不长久,已然接受这个事实,可知念不一样,她是健健康康的,怎能因一颗小小毒药便葬送性命?” 许知念扯他衣袖,想制止他:“你疯了?昨夜你说的话都忘记了吗?你忍心让父亲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慕南砚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低垂下眉眼:“知念,我的命便是生来如此,父亲母亲已然接受了二十多载,可你不过是陪我前来求医,却要搭上一条性命,你何其无辜?” 语毕,他深深凝视着她,眸中情愫翻涌:“凡事都可听你的,唯余此事,听我的可好?” 许知念心脏抽疼,眸中蓄 满了泪水,模糊了眼前人的面容。 “慕南砚,你怎么这么傻?”她哭着扑进他怀里,肩膀因为哭泣而不断抖动。 “好了,不哭。”慕南砚亦伸手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大掌轻拍她的背部安抚。 谷清然看着面前一幕,眼中欣慰。 世间有情人不少,可向来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能为对方舍弃性命的有情人却是少之又少。 他清了清嗓子:“你们通过考验了。” “考验?” 许知念止住哭泣,错愕看向谷清然。 慕南砚也皱眉看向他:“前辈的意思是?” 谷清然呵呵一笑:“我答应救你了,这小女娃也不用死。” 慕南砚呼吸滞了一瞬,而后心间狂喜,他感激道:“多谢前辈!” “不必谢我,要谢便谢你们自己吧,若是今日你们为了活命互相推诿,你们二人都活不下去。” “走吧,小女娃,我替你解毒。” 慕南砚并未放开许知念的手,有些不放心:“前辈,便不能在这儿解吗?” 谷清然挑眉:“不信任我?” 许知念赶忙打起圆场:“前辈勿怪,他也是关心则乱罢了,我随你去便是了。” 进入内室,谷清然径直拿出一套银针消毒:“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字?” “前辈,我叫许知念。” “ 名字倒是好听。” 银针消完毒,他拿了张手帕搁置在许知念脉搏处替她把脉,把着把着,他的表情变了。 许知念见状心中咯噔一下,有些害怕:“前辈,莫不是那毒已入骨髓,药石无医了?” “那倒不是。” 谷清然看着她,有了些许皱纹的双眼亮得骇人:“只是我发现你的体质十分特殊。” “体质特殊?” “是。” 谷清然笑着看向她:“小女娃,你这体质十分适合做我的药人,这样,若是你愿意做我的药人的话,外边那个小伙子我会尽快将他体内毒素拔出。” 药人? 许知念:“前辈口中的药人便是经年累月都吃各种毒药的那种吗?” “差不多吧。” “那对我性命可有碍?前辈,实不相瞒,我身上还有血海深仇未报,实在不想便这般草草结束性命。” 谷清然闻言嗤笑:“现在知晓性命珍贵了?方才为了救那小伙子,你可是宁愿赴死的,怎么,为了他死得,成为我的药人便死不得了?” 许知念低下头:“前辈,您知道的,那不一样。” 谷清然将银针收了起来:“小女娃,外边那个小伙子体内毒素太多,多拖一日便多一分不能治愈的风险。” “若你答应成为药人,我便也敢保证他必定长命。” 第73章 什么也不求 许知念陷入沉思,片刻后她哑着声音问道:“前辈,若我成为药人是不是对他解毒一事也有帮助?” “那是自然。”谷清然笑了笑,“不过你也放心,你成为药人,我不会让你死去,只是平日会十分痛苦。” “方才我喂给你的乃是十分烈性的毒药,若是正常人服下,随着服用的时间越久,便会越发难受,直到活活痛死。” “可方才我替你把脉时却发现,你身体竟然自动的在缓慢吞噬那毒药,也就是说,毒发时你虽会痛苦,但是痛苦会减轻不少,并且无论多毒的药用在你身上,都不会要了你的命。” “你这体质做药人最合适不过了,百年难遇一个啊!” 许知念目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前世谷清然第一次给自己诊脉后的神情与他现在的神情重合起来。 她忽然恍然大悟。 难怪前世性格古怪的谷清然不嫌弃自己的身份,愿意将医术倾囊相授,想来定然也是打了要自己做药人的想法…… 后面他是如何打消这个想法的? 许知念想了想,哦,对了,前世谷清然传授了自己一段时间医术后,便同自己说他要去挽城寻找他心爱的女子,也就是骨澜。 再后来没过多久她便香消玉殒了……也不知道前世的谷清然回来发 现自己死了,会不会遗憾没了这般好的药人? 谷清然见她久久未曾说话,耐心告罄:“小女娃,这药人你做还是不做?” “先说好,若是你不做这药人,那小伙子最后是死是活我可概不负责。” 许知念回神,她轻轻点头答应:“前辈,我答应您,只是但愿您能信守承诺,要让他长命百岁才好。” “对了,还有我答应做药人一事,您万万不可告知我那好友……”许知念咬了咬唇瓣,“我怕他担心。” “知晓了,既如此,那我便叫人带你去试药之处。”谷清然将一粒药丸递给她,“做药王谷的药人后,便不能随意外出。” “嗯。”许知念仍不放心,又叮嘱道,“前辈,您要尽快救治他。” 谷清然摆手:“好,今日便开始。” 交代完一切注意事项后,谷清然让人将许知念带去密室,自己则是去了外边。 慕南砚见他出来赶忙迎上去:“前辈,知念情况如何了?” “你放心,她无碍。” 说完,他上下打量了慕南砚一眼:“你把外衫脱了,随我进去接受治疗。” “这么快?” “你体内毒素堆积,拖一天治疗便多一分危险。” 慕南砚点头,将外衫递给淮西后,他随谷清然进入房间。 谷清 然先在他背上施针,待小医童将药浴备好后,谷清然才将银针一一取了下来。 “小伙子,把衣服脱了进去。” 一连治疗三天,慕南砚能感受到自己情况好转了不少,只是这三日他一直未曾见到许知念,心中有些担忧。 谷清然施完针后,他问道:“前辈,不知知念如今毒可解了?她这两日是何情况?” “那小女娃啊,挺好的,能吃能睡,这两日将药王谷后山的辣椒都快吃完了。” 说着,他嘿嘿一笑:“真是看不出啊,那小女娃这般瘦弱,胃口却还行。” 听着谷清然的胡诌,慕南砚皱眉:“前辈说,知念这两日吃了很多辣椒?” “是啊,我都人到中年了,未必还能昧着良心骗你不成?” “行了,莫要打听了,脱了衣服进去泡药浴吧。” 谷清然转身整理药浴时需要用到的治疗工具,将针灸重新消毒后,却久久未曾听到身后传来水声,他心中疑惑:“小伙子,你今日未免太过啰嗦,动作快些。” 寂静的空间还是无人回应,他这才转身,却发现身后哪里有什么人影。 慕南砚一出房间,便胡乱将外衫系上往外赶,面色冷沉。 许知念明明从不吃辣,且饭量小,方才谷清然显然是在骗他。 可他为何 要骗他?难道许知念已经毒发身亡了? 越想越后怕,慕南砚一颗心都吊了起来,药王谷的路他并不认识,也未曾见到人,只能如无头苍蝇一般在药王谷中四处乱转,想找许知念。 “小伙子,你跑什么?” 谷清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面色不虞。 慕南砚听见动静转过身警惕看着他:“前辈,你将知念怎么了?她现在在何处?” 谷清然沉默片刻后道:“她现在很好,你不必担忧。” 慕南砚对此是不信的,冷声道:“前辈,我再问一遍,知念在何处?” 他红着要看向谷清然,袖中双手皆紧握成拳。 但凡谷清然再顾左右而言他,他便将暗卫都唤出来,哪怕血洗药王谷也定要将许知念找出来! “她为了能尽快治疗好你的病症,答应做我的药人,不过你放心,她并无性命之忧。” “药人?” 慕南砚双手松开,满脸错愕。 这是他头一次在除了书籍以外的地方听见药人这个词语,想到书籍上记载的药人所承受的万般痛苦,他的心陡然抽痛。 “我不治了,你她放出来。” “小伙子,话可不是这样说的。”谷清然面上笑容消失殆尽,神情越发不耐,“如今你已然治疗了三日,哪里有说不治便不治 的道理?” “若是现在你中途拒绝治疗,日后因毒发死亡,外人若是知晓你由我治疗过,那我药王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慕南砚也冷了脸:“若是让外人知晓你强迫女子成为药人,药王谷的名声照样没有。” 说着,他放软了语气:“前辈,我别的什么也不求,只要你放了她。” 谷清然见他红透了的双眼,轻叹一口气。 “小伙子,我且问你,如今那小女娃成了药人有助于你早日解毒,这于你是有利无害之事,你为何不愿装装糊涂?反正,她承受的所有痛苦你也是看不见的,不是吗?” “还是,你对她有什么见不得人心思?所以无法容忍她承受一丝一毫的痛苦?” 谷清然语带试探,他未曾错过面前人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慕南砚神情恍惚,谷清然的质问在脑海中久久徘徊不散,他抚着胸膛位置出神。 “我不知道……” 他喃喃自语:“我只知道我宁愿自己活不过三载,也不愿她成为药人承受痛苦。” “看来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谷清然摇头,他摸了摸下巴道,“药王谷数年前曾得到一面情人镜,此镜邪门,一眼望去不是自己,而是心上人。” “小伙子,你可要同我去瞧瞧?” 第74章 情人镜 慕南砚下意识便要拒绝:“不必前辈,多谢您的好意,我一个将死之人,知晓这些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只要您将知念放出便可,我即刻带着她离开药王谷,还您清净。” 见他这般固执,谷清然恍惚间竟觉得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久远的记忆在面前缓缓涌现。 谷清然被收养到这药王谷时,此处本没有名讳,届时,这儿不过一处野谷,乃是人烟稀少的世外桃源。 师傅骨立人医术高超,心地善良,他带着独生女骨澜收养了许多同自己一般的孤儿在此处教他们读书识字、传授医术。 随着时间推移,自己的天赋被师傅发掘出来,待自己的医术小有所成后,他便经常带着自己和骨澜外出到南星镇义诊,渐渐的,师傅的医术被众人所认同,不少百姓带着礼物来答谢,询问师傅的名讳。 可每次师傅都笑着说自己姓骨,其余的便一概不说。 自那以后,师傅便被称为药王,因他姓骨,许多人都亲切唤他为药王骨。 好景不长,在骨立人名声传出不久后,许多人慕名前来求医,师傅便陷入了忙碌,为了救治更多人,他只能自己不停试药,最终因毒如骨髓长辞于世。 师傅一生治病救人无数,却无法自救,他最终死于试毒。 师傅去世前,师姐骨澜悲痛欲绝,却不得不振作起来,她为了缅怀师傅,以药王骨为名带着从前收养的孤儿创立门派。 并且骨澜还在师傅面前立下誓言,定会继承他的衣钵,救尽天下人。 当他听到师姐的这番誓言后,当即便冷了脸,因着师傅的离世,他实在是怕了。 为了防止师姐步上师傅的后尘,他将她锁在屋内,每日只让人送一日三餐进去。 并且,他还拒绝了所有前来药王骨求医之人。 师姐知晓后气急了,红着眼扇了自己一巴掌,颤抖着双手指着他说他不配姓骨,要他滚出药王骨。 他那时正是年轻气盛之时,当即便将骨姓改为谷姓。 后来南星镇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疾病,师姐知晓后十分着急,求自己放她出去治病救人,可那时他只一心想着避世,自然不愿意让师姐去淌这趟浑水。 师姐性子刚烈,竟找了匕首以自尽威胁,他无奈只能放了她,并随着师姐去南星镇救人。 在南星镇疾病彻底治愈那一刻,他也逐渐知晓自己从前错得有多离谱,他本想找师姐回去,却发现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药王骨也在外界被传成了药王谷。 自此,他便只在梦中见过师姐,他只当自己对师姐这般魂牵梦萦是愧疚。 直 到数年前谷中得到情人镜,他站在镜前,镜中没有自己,只有身着红衣,风华正茂的师姐。 届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愧疚,是爱而不得…… 思绪收回,谷清然眸子微微湿润,他仰头隐藏情绪。 片刻后,他才道:“这样吧,你答应我三件事,我便应了你的要求,放许知念离开。” 慕南砚点头:“前辈请说。” 谷清然负手而立,淡淡:“第一件事,便是同我去情人镜前看看自己的真心。” 他咬牙点头:“好,我答应。” “既如此,便先去完成第一件事吧。” 说着,谷清然径直走在前头,慕南紧随其后。 情人镜放置在一间摆设清雅的房间内,谷清然打开房门:“情人镜便在那儿,你且站过去吧。” “镜子会闪出摄人的光芒是正常的,你不必害怕。” 慕南砚心跳如鼓,面上却不显分毫,他缓步走至情人镜前站定,镜子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而后镜子光芒暗去,一名端庄持重的少女自镜中缓缓浮现。 看着那张脸,慕南砚的心忽的静了下来,一切早有端倪不是吗? 谷清然看到镜中少女笑了笑,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好了,现在我告 诉你第二件事。” 谷清然走进屋内:“你想要我放了许知念,可她已经做了三日药人,到底对身体有些影响,若我放了她或许她会因此殒命。” “不过也不是没法子破解,药王谷后山有一处悬崖峭壁上生长着灵草,可解百毒,你且去摘两株来。” 听见这个要求,慕南砚松了口气,峭壁而已,只要小心些应当无碍:“前辈放心,我定会将灵草摘回。” 似乎是看穿了慕南砚的想法,谷清然笑着摇头:“你可莫要将此事想得过于简单,我们药王谷无人敢去摘灵草也是有原因的。” “灵草之所以叫做灵草,便是因为稀缺,那处不仅山崖陡峭,并且空中还有不少座山雕把守,若是有人妄图爬上山崖摘灵草,那些座山雕便被发动攻击。” “敢问前辈,山上有多少座山雕?” 谷清然想了想:“多少座山雕没有数过,只是从前有不怀好意之人试图偷盗灵草,座山雕一拥而上攻击,几乎数十秒那人便成了一堆血淋淋白骨,径直从崖顶跌落,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慕南砚闻言神情凝重起来:“前辈,座山雕不是向来以吃腐肉为食吗?为何会攻击生者?” 谷清然:“这我便不得而知了,怎么,怕了?” “若是怕了,便继续让 我给你治疗,小女娃你也就不必管了。” 慕南砚回眸深深凝视了一眼镜中少女,他数秒后才坚定道:“前辈,为了她,我什么也不怕,我会去将灵草取回来。” “还请前辈请一人带路,不然我找不到在何处。” 见他答应,谷清然惊讶了两秒:“看你用情至深,哪怕此次可能有去无回,你也愿?” “我愿意。” 谷清然点头:“行吧,那我这便带你过去瞧瞧,能不能取到灵草便看你的造化了。” 慕南砚到达灵草生长的峭壁时,属实被面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山崖不仅巍峨还陡然不已,想要爬上去怕是要废九牛二虎之力。 但是最可怕的却不是陡峭的山崖,而是崖顶上在空中徘徊着的,密密麻麻的座山雕。 那些座山雕都已成年,体型巨大,远远瞧着便有压迫感,令人心生恐惧。 谷清然意味深长一笑:“小伙子,灵草便在这上方,你且看看能否想办法摘到吧。” “切记,莫要逞强,若是逞强一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 说完,谷清然带着身边小药童离开,只留慕南砚一人在崖底。 走远了,小药童问道:“谷主,明知是条死路,为何还要他去试?” 谷清然勾唇:“谁说只有死路?只看他愿不愿意费心思考罢了。” 第75章 大结局 “此处可是药王谷,别的什么都缺,唯独各种药物不缺。” 谷清然说完,大步离开。 慕南砚并未听见二人对话,他皱着眉头在山崖底下观察了许久才离去,待他回到自己房间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淮西在门口来回踱步望眼欲穿。 见到主子身影他赶忙迎上前,将手中大氅替主子穿上:“四爷,今日怎的比往日更暗一点,可让小的好等,夜间更深露重,您莫要感染了风寒。” “今日我并未治疗,而是去了后山。” 慕南砚进入屋内,自顾自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解渴。 淮西不解:“四爷,您去后山作甚,还有您的治疗若是中断的话,会不会影响效果?” “无碍。”慕南砚神色淡淡,他注视着门外思绪万千,片刻后,他才道,“淮西,明日随我出药王谷去打些猎回来。” 座山雕一直以来都是以腐肉为食,可这药王谷中的座山雕却要食生人肉,或许并非这药王谷中的座山雕奇特,而是它们长久在山崖之上并无其他吃食来源,所以见到一人便将其吃入腹中。 他或许可以尝试多去狩猎一些肉类带去后山…… 心中有了主 意,慕南砚便叫淮西伺候洗漱,今夜他书也未看,早早便上塌歇息,为明日之事养精蓄锐。 翌日。 慕南砚与淮西在谷中借了狩猎的工具,同守门药童约定好回来的时间后,二人带着工具去了药王谷在狩猎。 由于此次他们特意向人打听了平时药王谷中人狩猎的去处,因此狩猎起来游刃有余,不过半日功夫二人便满载而归。 “四爷,这动物皮毛咱们是就地处理还是拉进药王谷处理?” “便就地吧,处理动物皮毛血腥气重,药王谷中人未必乐意。” 淮西点头,随意抓过一只白狐便要剥皮。 “等等。”慕南砚目光落在皮毛光滑的白狐身上,眼前浮现出女子身着白狐大氅的模样。 他抿唇将白狐拿了过来:“你处理其他的,若有白狐皆由我来处理吧。” 淮西应了一声,当即麻利处理起其他猎物。 待二人将所有猎物分割完成,已然又过了半日,天空微微擦黑之时,他们才拖着板车回药王谷。 守门小童见他们此刻才回十分不高兴:“你们也真是的,不是说好的半日?这都一日了!” 目光扫到他们身后血淋淋的肉时,他停 顿了一下,随即越发不满:“你们二人可真是贪心,谷中人告诉你们何处猎物多也是好意,你们倒好竟猎杀了如此多的动物!” “怕是一山都被你们猎完了吧?” 守门小童越说越气愤:“谷中饮食向来清淡,因此众师兄弟们隔三差五便会狩猎打.打牙祭,如今被你们这一闹,日后怕是彻底狩不到猎了!” 慕南砚并未因对方指责而羞愧,他待对方情绪稍稍平复后,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递给那守门小童:“多谢你今日多等了我们半日,小小心意请收下。” 守门小童本还欲继续说话,一见到金子眼睛都直了,瞬间闭了嘴。 他自小便在药王谷长大,每月领到的银子屈指可数,哪里见过这么多银钱。 守门小童接过金子咬了咬,笑呵呵将二人迎进去:“没事,日后你们若是还想出谷尽可找我。” 回了住处,淮西才关上门吐槽:“四爷,您看刚才那守门小童,见到金子那贪婪模样哟,对我们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慕南砚轻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倒是认为他这番举动无可厚非。” “也就四爷您心善。” “行了,干活了, 与其在这儿抱怨这些有的没的,不若将精力用在正事儿上。” 慕南砚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粉,面无表情撒到板车上的肉条上:“过来帮我。” 座山雕虽凶猛,却也并非毫无缺点。 它们喜欢白日在空中翱翔观察、捕猎,夜间它们的视力骤然下降,便会看不清,因此每到夜间座山雕便会降落在地上休整。 他便可利用座山雕这一习性,趁着夜间它们看不清时爬上山崖,再将加了药粉的肉放置在它们周边,待它们吃了这肉,他便趁机摘取灵草。 将肉条与药粉充分搅匀后,慕南砚进屋寻了两个大袋子,将肉分装在里边,而后二人才推着板车前往后山。 到达灵草生长地的山崖下方,慕南砚抬头打量,果然如他所料,天空中没有一只座山雕。 他看着淮西小声道:“我们一人提一袋肉爬上崖顶,切记千万莫要发出大的响动。” 关于座山雕的习性,慕南砚也是在书上得知的,并未真正接触过这个动物。 因此,他心中也没有底,并不知晓夜间座山雕的敏锐程度。 淮西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二人这才提着沉重的肉缓慢往山崖上爬。 慕 南砚向来体力不佳,爬上山崖已然吃力,更遑论还提着重物,爬到半山腰时,他几乎撑到了极限。 后背已然被汗水浸湿,他脚下一滑差点滚落下去。 淮西急了,刚想说话却被慕南砚一个眼神制止。 “我无事。”慕南砚动了动唇,无声说着。 看了眼上方还剩一半的陡峭山崖,他一咬牙继续往上爬。 他一步一步朝着前方不远处散发着淡淡光泽的灵草而去:“知念,我马上便能救你出来了,等我。” 将两株灵草小心翼翼揣进怀里,二人离开崖顶。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回到了药王谷。 谷清然握着手中两株灵草,眸中满是赞赏。 “这药就是给你治病的。” 慕南砚一愣。 没想到,这药是给自己治病的。 “那知念……” “放心吧,她没事。” 谷清然笑了笑,开始动手给慕南砚解毒。 花了一个多月时间,他终于结了慕南砚身上的毒。 慕南砚带着许知念,直接赶了回去。 三个月后,许知念怀了身孕。 第二年,两人生了个大胖小子。 老夫人直接把侯府交给了许知念搭理,没有人再敢跟许知念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