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尽温柔》 第1章 凶手 【脑子寄存处……】 我杀人了。 在街区停电的那晚。 我拿着在街口买的水果刀，敲响了邻居的门。 我趁他怔愣空档，在他身上捅了七刀。 这是他骚扰我七次的代价。 ——10月5日。 滴答，滴答。 殷红鲜血顺着刀尖滴落，被缓慢流淌的血液吞没。 窗外闪电撕裂黑暗，将窗内站立的人影照得阴森、诡异，脸色惨白。 直到有人开口，手指在桌上发出声响，姜楠的思绪才从漆黑的房间，回到了审讯室。 “这是你在日记本上写的杀人自白。你早就想杀周成了，对吗？” 审讯室里，鬓角发白的中年男人坐在姜楠对面。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正装，翻看手里的资料。 姜楠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出神。 “姜楠，姜楠？” 姜长林和另一个检察官坐在姜楠的对面。 姜长林看着面前再次陷入呆楞的嫌疑人，微微蹙眉，“你是否承认杀害周成的犯罪事实？” “我没杀人。”姜楠十指紧扣，指腹发白，声音颤抖。 “你没有杀人，那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手里还拿着凶器？” 姜楠摇头，面色苍白，“我不知道。” “我已经跟警方说过了，我那天晚上一直在家里睡觉，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一醒来就在周成家了。” 她睁开眼的时候，就倒在血泊中。 周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的眼睛，和她的眼睛不过半个拳头的距离。 等她爬起来的时候，警察就来了。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 姜长林面容严肃，“逮捕你后，警方第一时间按照你的供词，抽取了你的血液样本，但你体内根本没有任何麻醉剂或安眠药成分。你主张有人给你注射药物，将你弄晕带到案发现场的说法，根本不成立。” “你捅了受害者足足七刀，受害者浑身的血都要流干了。”姜长林将一沓照片推到姜楠的面前。 姜楠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照片上。 即便已经看过不下三次，那一张张尸体伤口的特写，也依旧让她头晕目眩。 “我没有杀周成。”姜楠脑子一片空白。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就算你不承认，也绝对逃不过审判。等待你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姜长林看着姜楠，收拾好所有的资料，“有什么要狡辩的，留给你的律师听吧。” 姜长林起身，头也不回地准备离开审讯室。 “姜检察。” 姜楠看着姜长林的背影，声音比之前更加颤抖，“你不相信我吗？” “我不会相信任何一个杀人嫌疑犯。”姜长林面无表情，将一个冷漠无情的检察官形象贯彻到底。 话落，他打开门径直离开。 关门声，将那一句很轻的话吞噬。 “姜检察，你们见完姜楠了？”刑侦队长萧明德看见姜长林走出来， 立马起身打招呼。 姜长林冷漠的表情散去，“萧队，这嫌疑人果然跟你们的人说的一样，嘴硬得很。” “不过，证据链完整，就算是零口供，一样可以判刑。” 姜长林笑着跟萧明德握了握手，“这段时间辛苦了。” “职责所在。”萧明德也笑了笑，寒暄了两句，就送姜长林离开。 回到办公区，萧明德继续看电脑上的内容，表情越来越难看。 “头儿，你怎么摸鱼看漫画？”一道带着窃笑的声音响起，但当李怀看到电脑里漫画的内容时，却笑不出来了，“这不是姜楠的漫画吗？” 萧明德抬头，“凑过来干什么？没有工作了吗？” 李怀立马站直身，目光从漫画中挪开，“差点忘了，头儿，陈律师来了。” “谁？”萧明德震惊。 还没等李怀回话，一个提着公文包的青年男人就走了过来。 萧明德“噌”地一下站起身，错愕看着男人，“你怎么……” 仿佛男人此时出现在此处，就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你来找我？”萧明德脸上的错愕还未散去，又浮上了些惊喜，“我最近被一个案子闹得心力交瘁，都没空找你吃饭，你……” 李怀眼神怪异地看着萧明德。 不是他乱想，是他们队长现在的表情，怪得很。 咦惹。 “接了个案子。” “什么案子？” “姜楠案。” “哦，姜……姜楠？”萧明德话语戛然而止。 男人走到萧明德身边，看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这就是杀人漫画？” 他的声音带着点疲惫。 萧明德沉默了好半晌，有话想问，但最后只是应了一声，回答他的问题。 “没错。这是我们搜查姜楠家时发现的。” 漫画里的内容，与周成案、杀人日记里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警官在姜楠家搜查时，也被漫画内容吓了一跳。 “嗯。” 萧明德说道：“预谋杀人，还敢写进日记、画进漫画里，这姜楠的胆子可比我们看到的还要大。” 李怀义愤填膺，“这漫画要是传出去，等于又把受害者家属杀了一遍！” 见男人没什么表情，萧明德提醒说道：“刚才姜长林检察官来过，在他手底下的案件，无期起步。这姜楠估计也不例外。你这援助律师，不好当啊。” “带我去见姜楠。”男人开口。 第2章 希望 周成。 漫画。 在周成家清醒的那一刻，姜楠浑身冰冷，无法动弹。 不管是握在手里的凶器，还是身上毫无漏洞的血液痕迹，亦或是周成的死状，都和她新漫画里的内容，一模一样。 可她的漫画还没发表。 漫画内容……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 而在这座城市里，唯一和姜楠有矛盾的周成，也成了受害者。 那会是谁呢？ 大费周章的，让她成为杀人犯。 姜楠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 看守所内其他罪犯和她始终隔开距离。 他们的目光，和那日姜楠从周成家被带走时的围观群众的目光，一模一样。 姜楠捂着耳朵，头埋在膝盖。 可诸如“杀人犯”“变态”“歹毒”的字眼，像是被拧成一根根针，尖锐地透过指缝，刺在她的耳朵里。 她闭上眼睛。 可眼前的黑暗又和往常一样，被一片鲜血涂满取代。 鲜血蔓延，与地板上横躺的尸体相接。 周成瞪着眼，看着她。 姜楠蓦地抬起头，呼吸急促。 她看着发白颤抖的手，用力擦拭着指腹，力道越来越重。 幻觉里缠缚着她的血红，和手指皮肤搓破后渗出的鲜血重合。 直到喊她的声音响起。 “姜楠。” 姜楠才似从悬溺的血水中彻底惊醒。 她站起来，朝外走。 那在和姜长林见面时始终挺直如松的背脊，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耳边，依旧是看守所里其他嫌疑犯的窃窃私语。 不管是在看守所，还是在监狱，总有一座隐形的金字塔。 杀人犯是最可怕的，不能轻易得罪，但他们和强/奸/犯一样，是最让其他犯人看不起的。 姜楠木讷地走到会见室。 坐在位置上，她垂着脑袋，一下一下搓着手指。 她努力回想案发当天的所有情况，却总是一片血红。 一阵脚步声传来，姜楠回过神。 她抬起头，望向推门而入的男人。 男人穿着熨帖平整的西装，宽肩窄腰，高大挺拔，气质斐然，手里拿着公文包。 而在看到他的脸时，姜楠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的长相，即便是面无表情，也足以让周围的一切失去色彩。 陈最。 姜楠看着他坐过来，慌乱的心跳变得有节奏。 咚咚咚。 连耳膜都跟着震动。 四目相对，仿佛万籁俱静。 男人走到她对面坐下，将文件取出来，“你好，我叫陈最，是此次案件的律师。” “你好，陈律师，我是姜楠。” 姜楠当然知道他是谁。 她笔下所有漫画里的主人公角色，都能看到一点他的影子。 姜楠第一次见陈最，是在大学开学典礼上，他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她是新生入学，而他是大四毕业生。 她站在班级的前排，被校领导的发言闹得昏昏欲睡时，他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姜楠微微抬头，所有的困意都被惊走。 姜楠悄悄向学姐打听过他，然后，便听到了许多关于他的传闻。 但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拒绝了硕博连读机会的法学高材生”“对谈恋爱没兴趣的禁欲系学长”。 或许那时候的姜楠怎么也没想到，十八岁时一见钟情的人，再见面竟然会是在监狱。 他依旧是禁欲系。 而姜楠却成了“进狱系”，走的是“纯狱风”。 陈最没有寒暄，只是将一沓文件递到姜楠面前，“姜小姐，你应该清楚，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对你非常不利。这是目击者证词。” 姜楠的思绪回笼，低头看文件。 陈最看了一眼手表，说道，“目击者称，案发前两日你在他们的商店里购买了一把水果刀，经鉴定，和案发现场的凶器是同一把。” “另外，警方在你家里搜出了一本杀人日记，以及未完成的杀人漫画，和此次案件一模一样。” 他的声音很好听。 如果不是在看守所的会见室里听到的话。 此时此刻，再见陈最的思绪波澜已经褪去，紧接而来的，是一阵寒意。 “我是漫画师，电脑里的漫画，是我的新作。所谓的杀人日记，是我的故事大纲。至于凶器，我画漫画之前，都会把能用到的工具买回家，作为参考。这次也是一样。”姜楠十指紧攥。 陈最对漫画师的事情并不了解，但在被迫接下这个案子的时候，也做了些资料调查。 “凶手真的不是我，他一定对我很了解，是故意陷害我的。” “你有怀疑对象？”陈最反问。 姜楠浑身冰冷，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没有”两个字说出来。 如果周成没死，她怀疑的，一定是周成。 可现在周成死了。 姜楠想不通，到底还有谁，一直在暗处注视着她的一切。 陈最看着姜楠的表情，耐心似乎有些告罄，他又看了一眼手表。 再抬眼看姜楠的时候，他清冷的嗓音柔和了一些，“姜小姐，周成对你进行长达两年的跟踪、骚扰、纠缠，甚至在你搬家后，跟着你搬到现在的住所，成为你的新邻居，你恐惧、愤怒，这都是正常的情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姜楠看着陈最，“陈律师，这一招对我没用。” “糖衣炮弹，我在接受审讯的时候，吃了很多。” “你也不可能理解被跟踪、骚扰的恐惧。因为你是男人，男人几乎不会成为这一类恐惧的受害者。” 姜楠捏紧了手指，将对警方和姜长林说过的所有细节，一一告知。 “查不出麻醉成分，可能是因为代谢了。” “我买刀，是因为我画漫画要取材。” “至于新作题材和此次案件高度重合，一定是因为有某个我不知道的人看过我的漫画。” 姜楠手指攥得发白，问：“陈律师，你相信我吗？” “法律不相信巧合，只相信证据。”陈最翻文件，没有正面回答姜楠的问题，“按照目前所有的证据，你想要的结果，不可能实现。” “所以，我相不相信你，并不重要。” 听着陈最的话，姜楠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铁证如山，谁愿意相信她呢？ 姜楠低着头，陈最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她的情绪，他却能清晰地察觉到。 她就坐在他的对面，不过半米的距离。 可两人之间似乎隔着一道天堑。 绝望要将她拉入地狱。 换做其他人，多多少少会被这样的情绪影响。 但陈最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若无其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他一边收拾文件，一边说，“这个案子，我打不赢。如果姜小姐有需要，可以提出更换律师。” 一锤定音。 和来的时候一样，陈最站起身，整理好袖扣，提起公文包。 案子打不赢。 但他是公派的援助律师，必须参与。 陈最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就听到姜楠的声音。 带着点让人几乎察觉不到的颤抖。 “重要。” 陈最拉着门把手的手微微一顿。 “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陈最回头，“我做不了你的希望。” 姜楠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才继续开口，“可就算你不相信我，我也只能相信你。” 像是溺水之人，必须拼尽一切力量，抓住水面上唯一的浮木。 陈最是她此时此刻唯一的浮木。 “你是我的律师，是唯一站在我这边的。”姜楠的话不知是对陈最说的，还是在催眠自己。 第3章 骚扰 陈最只是和她对视了几秒，什么话都没说，便收回眼神，拉开会见室的门快步离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姜楠手指死死掐着另一只手的虎口。 她不敢松手。 怕一松开手，疼痛消失，她好不容易搭建起的高墙，会在下一秒轰然崩塌。 见过陈最后，姜楠回到了她的角落。 她今年二十五岁。 姜楠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比同龄人更坚强。 妈妈告诉她，她是在父母的爱意下来到这个世界的。 可老天爷跟她开了个玩笑，一场重病席卷而来，她每天只能躺在医院，等待合适的心脏捐赠。 幸运的是，她等到了。 她活了下来。 不幸的是，在她生病的那些年里，父母之间的爱情被一点点消磨。 爸爸在她还未记事的时候，就离开了家。 可妈妈告诉她，就算爸爸妈妈离婚了，他们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爱她。 姜楠看着爸爸每年按时寄来的生日礼物，坚定不移地相信着。 后来，妈妈去世了。 姜楠努力按照妈妈说的话，按部就班完成学业，租了一间舒适的房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在她的生活步入正轨的时候，周成出现了。 他一而再、再而三骚扰她。 即便报警，也无济于事。 顶多是让周成从明目张胆的骚扰，转变成了跟踪、制造偶遇。 姜楠以为搬家就能躲开。 于是，她选择回到心中的安全屋——和妈妈一起住了许多年的家。 可在姜楠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麻烦、高兴地拿着手机要到小区超市购置一周零食的时候，周成住在了她的隔壁。 当周成笑着跟她打招呼，说“又见面了”的时候，姜楠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而姜楠怎么也没想到，那只是噩梦的开始。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干脆离开这座城市，可这是妈妈的家乡，也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姜楠最终还是决定搬走。 什么都没有她的安全重要。 然而，还没等她搬走，周成就……死了。 姜楠，成为了唯一的嫌疑犯。 惊慌恐惧无措的情绪已经快要将她吞噬。 可她必须保持冷静，努力给自己建造一个茧。 用这一个脆弱的茧，对抗如山的铁证，对抗……那个潜藏在暗处的凶手。 她不能倒下，也不能崩溃。 她答应过妈妈，会好好活着的。 - 墓园。 陈最拿着一枝花，放在墓碑前。 “来晚了。” 只落下一句话，他就安静地站在墓碑前，站了将近一个小时。 直到萧明德抵达。 接到陈最电话的时候，萧明德是懵的。 但他的身体比脑子更快。 陈最还没跟他说在哪里见面，萧明德就已经先驱车往墓园来。 每年的十月十五日，陈最都会在墓园。 萧明德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墓碑前的陈最。 从认识陈最的第一天起，萧明德就知道自己这朋友像是被老天眷顾的。 女娲娘娘的炫技之作。 身边投落一道阴影，陈最缓缓抬眼，眼神空洞。 直到侧过脸看清萧明德的模样，他的眼眸才缓缓恢复一丝光亮。 萧明德把怀里的花放下，“好久没来看你了，你还是一样漂亮，陈最还是一样难相处。” 陈最睨萧明德一眼。 萧明德站直身，对上陈最的视线，“我没想到，你真会接姜楠的案子。” “还能是因为什么。”陈最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明亮照片，率先提步，“走吧。” “改天再来看你。”萧明德对着照片挥了挥手，立马跟上陈最的脚步，和他并肩，“去哪儿？” 萧明德实在好奇。 平时陈最能在墓园里站一天，今天实在是一反常态。 一路上，陈最都不说话，萧明德也安静下来。 本来陈最就不是话很多的人，到了这天，能开口说几句话、甚至主动打电话联系，那都是破天荒的。 萧明德也不生气。 但当萧明德跟着陈最来到熟悉的小区时，瞬间沉默下来。 这是姜楠和周成家的小区。 他前阵子不知道跑了多少次，简直不要太熟悉。 萧明德看向陈最的侧脸，似乎意识到什么，顿时苦着脸，“案发当天晚上，这一片都停电了，监控根本没有录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姜楠家里，我们也地毯式搜索了不止十次。” 萧明德继续说道：“这个案子已经被认定铁案了，你想打赢这个官司，可能性为零。” “还有，检察院那边的人是姜长林，出了名的难缠。” “姜长林好对付。”陈最缓缓说道，“别忘了，他和姜楠是直系亲属。” 萧明德忽然反应过来，他一直以为那是同名同姓的人，因为他们都知道……姜长林有妻女。 “况且……”陈最朝着姜楠家的楼栋去，“我没想过打赢这场官司。” 萧明德跟着陈最上楼，接过他递来的白手套，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别跟我说你是同情心泛滥，你根本没这玩意儿。” 周成家门口的警戒线还拉着，没有人破坏。 眼看陈最要去扭动门把手，萧明德当即拦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陈最抬睫，对上萧明德的视线，沉默稍许，“在今天，暂时成为某个人的希望。” 第4章 凶器 萧明德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他怔愣了一瞬间，“你说什么？” 萧明德实在想象不到，“希望”两个字会从陈最嘴里说出来。 他忽然很想知道，姜楠和陈最见面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话。 让陈最竟然愿意帮她。 陈最面无表情说：“耳背也是一种病，早治疗早痊愈。” 萧明德：“……” 可恶！ 果然，不管是什么时候，陈最最擅长的，就是恶语伤人。 “好好说话你是会死吗？” “不会。但是我会很不爽。”陈最扯出一抹假笑缓缓回答。 萧明德气不打一处来，但看着陈最的后脑勺，又自我劝解。 算了算了，在今天，迁就迁就吧。 “你相信她？” 陈最沉默几秒，他想到姜楠看着自己的眼神，“不知道。” “不知道相不相信你就……”萧明德语塞，最终叹了口气，妥协，“先别开门，我打个电话。” 陈最放下手，点头。 萧明德电话打得很快。 李怀来得也很快。 李怀在电话里就知道自己过来，主打一个陪衬和作证作用，就没说话。 萧明德戴好手套，打开门，三人走入周成家里。 “说真的，这周成确实有点……那啥，家里的摆设都和姜楠家一模一样。”萧明德看着客厅的摆设，啧啧出声，把一个不怎么好听的词汇吞回去。 有些话，他作为刑警实在不好说。 从情感上，萧明德甚至能理解姜楠的想法。 但从法律上，周成并没有对姜楠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任何人都不能剥夺他人生命财产安全。 李怀深以为然地点头，“是够变态的。” “怎么说话的。”李怀说出了萧明德想说的，但摄影机还录着，萧明德装模作样骂了一句。 李怀：“……” 周成家客厅的摆设一目了然。 萧明德示意玄关处的数字证据标记，“周成是在玄关被杀的，根据现场推测，是周成主动开门将人迎进来后，被人杀害，基本可以排除陌生人作案的嫌疑。致命伤在颈椎处，第一刀就插入了颈部，导致枢椎断裂，绞刑骨折。” 这种死法是最快的死法之一，受害者甚至来不及感受恐惧和痛苦，就在瞬间死亡。 “法医……咳。”萧明德提到两个字，就意识到什么，立马咳嗽一声改口，“尸检报告你看了吗？” 陈最“嗯”了一声。 “无论是伤口分布还是尸体上的痕迹鉴定，都可以与姜楠吻合。” “另外，我们警方已经对这里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并没有找到除了周成和姜楠以外的任何指纹、足迹和DNA。我觉得不可能再找到其他证物了。”萧明德话语里都是自信。 “好。” 陈最从萧明德身边越过，清润的声音响起。 嘴上是这么应着，但他还是在认真查看屋内的东西。 萧明德看他的模样，想起刚才陈最进门时说的那句话，思绪一下扯回二十年前。 八岁的陈最，呆滞地抱着他死去的妹妹，坐在血泊之中。 旁边是死状凄惨的陈最父母。 无论谁跟他说话，他都无动于衷。 直到萧明德的父亲走过去时，他才终于有了反应。 想到那件事，萧明德忍不住在心底叹息。 当年幸福的一家四口，只剩下一个人。 而活着的那个人，却像是将自己困在了二十年前。 “收回你的眼神，我起鸡皮疙瘩了。”陈最搜查了一圈，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一回头，就对上了萧明德的视线。 萧明德：“……” 萧明德气得想骂人。 李怀窃笑。 平时在他们面前凶神恶煞的头儿，一到他发小陈律师面前，就跟被拔了牙的老虎似的。 “诶，你去哪儿？” 看陈最往外走，萧明德还以为他要放弃了。 但一看陈最走的方向，萧明德又愣了一下，连忙跟上，“这是姜楠家，我们也都搜查过很多遍了。” 萧明德几人一开始也是想要相信姜楠的，但不管他们怎么调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姜楠，他们不得不相信证据。 “再看一遍。”陈最说道。 姜楠家也没有锁死，扭开门把手，门就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房间装饰，和对门周成家的确一模一样。 “姜楠搬回这里之后，在微信上发过客厅的照片，周成估计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看到了照片，在跟着搬过来后，也将新家布置成了一模一样的格局。听姜楠说，案发当天她才知道周成家和她家一模一样。”萧明德说道。 “变态。”陈最沉默了几秒，评价。 萧明德重重点头，“确实变态！” 说完，又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摄影机。 陈最一边听萧明德陈述一些可以说的事，一边仔细搜查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萧明德问。 然而，陈最的目光却落在了一处。 他缓缓蹲下，带着白手套的手摸到姜楠的办公桌下。 “你在找——” 萧明德疑惑的声音戛然而止。 旁边李怀原本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随意靠在墙上的脊背，也瞬间挺直。 “凶器还在警局没错吧。”陈最偏头看向萧明德。 萧明德迟滞点头，“嗯……” “那这把是怎么回事？” 陈最缓缓抬起手，手里的，是刚从办公桌下捡的水果刀。 水果刀上沾着血。 和周成案的凶器一模一样。 萧明德看向李怀，李怀立马拿证物袋将水果刀装起来。 “怎么会有两把凶器？”李怀想不通。 但萧明德更想不通的，是另外一件事，他的语气严肃，“姜楠家我们进行了两次地毯式搜索，这么明显的水果刀，我们不可能没发现。”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丢了一把水果刀在这儿？”李怀猜测。 陈最起身，看着证物袋里的刀，“麻烦去做个血迹鉴定，如果刀上的血迹是周成的，两把凶器，就是转机。” 萧明德和李怀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如果这一把水果刀上，有周成的血迹，却没有姜楠的指纹，确实可以推翻他们之前搜到的凶器。 “但凶器毕竟是出现在姜楠家。”萧明德思索了片刻说道，“也有可能是姜楠为了摆脱审判，故意设局。” 陈最缓缓脱下白手套，“这把刀是在警方侦查后出现的，也很有可能是凶手故意放的。查监控吧。” 萧明德认真地看着陈最，最后，点了点头。 突然出现的凶器，打了萧明德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凶器检测报告，会在第一时间交给检察院。”萧明德严肃说道。 陈最：“需要多长时间？” “我尽量催一催，或许能赶得上开庭。”萧明德说道，“不过你也别抱有太大的希望。” “毕竟，如果监控里找不到可疑人物，而这把凶器又是在姜楠家找到的，要判无罪，可能性还是很小。” 第5章 审判 “嗯。”陈最平静地应了一声。 他已经做了他这个律师能做的一切，结果如何，不是他能控制的。 萧明德和李怀拿着证物匆匆离开，陈最开车回律所，整理开庭用的所有资料。 而另一边的姜楠，蜷缩在角落，等待着过两天的开庭。 她不知道陈最会不会为她做什么。 但只有两天时间了，他又能做什么呢？ 姜楠整宿整宿睡不着。 被带上手铐带往法院的时候，她扭头看向窗外。 明媚的阳光，被车窗挡住了色彩，像是虚幻的梦境。 可路边的植物、行人频繁闪烁的车灯和嘈杂的声音，都在向她宣告着这一切的真实。 窒息是真实的。 恐惧是真实的。 姜楠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从十二岁生日之后，老天爷好像从来没有对她给予半分眷顾。 车子停下，姜楠被带下车。 无数记者蜂拥而上，闪光灯照得姜楠睁不开眼。 和在周成家被带走的那一晚一模一样。 她抬起手臂挡住照在脸上的强光。 “姜楠，你为什么要杀人！” “姜楠，案件有没有什么隐情？你和周成是情感纠纷吗？” “请说说你因爱而不得杀人的想法！” 所有冲击而来的采访提问，都变成了尖锐刺耳的嗡鸣。 麦克风冲破警员阻拦，不小心打在她的脸上。 姜楠被迫后退，又被重新推着向前。 “传被告人到庭。” 站在被告席上，姜楠依旧是一阵头晕目眩，呼吸急促。 一声轻咳嗽声响起。 姜楠这才回过神，下意识循着声音看过去。 看见是陈最，她茫然空洞的瞳眸才闪了一下，逐渐汇聚出光来。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脸色苍白难看，她慢慢地扯出一个笑容来，带着点祈求。 陈最对上她的视线。 视线在半空交汇，凝滞几秒。 心脏被她的笑容刺了一下。 “执勤法警把她的戒具打开。”审判长说了一句。 法警将手铐取走，姜楠看向四周。 她从大学开始画悬疑漫画。 现在，悬疑漫画里从未出现过的分镜，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起诉书指控的被告人，向法庭报告你的姓名、出生年月、民族籍贯、职业地址。” “姜楠，出生于1998年10月16日……” 庭上核对信息的过程很快。 当宣布合议庭组成人员名单的时候，姜楠毫不意外地听到了姜长林的名字。 “下面进行法庭调查，首先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姜楠朝着姜长林看过去。 姜长林低着头整理文件。 在察觉到姜楠的视线时，他抬头对上姜楠的视线，表情冰冷严肃。 这是他对待被告的一贯表情。 姜楠曾在想念姜长林的时候，看过他参与的公开庭审视频。 于是，姜楠安慰自己，他的工作这么忙，所以他从来只给自己发信息。 从不见面，也是能够理解的事情。 然而，此时此刻，她从旁观者，变成了站在姜长林对立面的被告人。 姜长林冷漠的眼神，比刚才记者的冷言冷语，扎在她心上更深、更痛。 姜长林拿着资料宣读姜楠的身份信息。 越念姜楠的信息，姜长林就越觉得熟悉。 他压下这股怪异的感觉。 他怎么可能认识一个杀人犯。 “……经依法审查查明，2024年9月1日23时许，姜楠进入周成家中，趁其不备，持刀连捅周成七刀，周成当场死亡。经江城物证鉴定所鉴定，系绞刑骨折致死。” “认定上述事实的证据如下：一、物证，带血迹水果刀一把；二、书证，受案登记表、立案决定书、拘留证逮捕证；三、证人证言……” 姜长林有条不紊地将物证书证、鉴定意见、勘验检查记和视听资料以及其他证据说出。 “本院认为，被告人姜楠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致一人死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请依法判处。宣读完毕。” 姜楠看着姜长林，像是被一颗钉子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在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被告人姜楠，公诉人刚才宣读的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你是否有异议？” “有。”姜楠始终看着姜长林，视线不移，“我没有杀人。” 一言既出，观看庭审的人顿时交头接耳。 姜长林在得到审判长的同意后，请出了第一位证人。 姜楠被带到陈最的身边坐下，脸色苍白，身体依旧处于紧绷的状态。 姜长林问：“证人，你在案发当晚亲眼目击被告人持刀站在受害者身边，对吧？” 站在证人席上的，是当晚报警的邻居大婶。 “对！我女儿养的狗每到半夜十一二点，就需要下楼遛一遛。那天晚上我照常带着小狗下楼，看到周成家的门开着，就去看了一眼，谁知道就看见她拿着刀站在血泊里，险些把我吓晕了，我家狗都吓得一直在吠。” 身边传来衣物轻微摩擦的声响，姜楠睫毛微微颤抖，朝着陈最看过去。 陈最没看她，只是翻阅文件后，缓缓说道：“审判长，我方申请让对方出庭的姜长林检察官回避。” 姜长林：“？” 三个检察官错愕地看着陈最，不知道他在庭审发什么疯。 陈最递上资料，“姜长林检察官与我方当事人是直系亲属关系。” 姜长林：“？！”他蓦地看向姜楠，眼神终于出现了丝毫异样。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姜楠的熟悉感并不是错觉。 只是，姜长林端详了姜楠许久，愣是无法从脑海里找出类似的面容来。 陈最的这一手打得他们猝不及防。 庭审过程中，的确可以申请回避，他们抓不到陈最的错处。 但让姜长林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是，最后的结果是回避申请通过了。 他离开公诉人席位的时候，脑子都是嗡嗡的。 等再次开庭，主持大局的检察官变成了上次和姜长林一起见过姜楠的李检察官。 依旧是原本的证人陈述。 陈最看着大婶问道：“证人养狗的这些年，是每天都在同一时间点遛狗吗？” 大婶有些无奈，“养狗跟养小孩似的，我要是没空遛狗，我女儿和丈夫也会遛。” “证人你们一家人每天都下楼遛狗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多吗？” “一个小区的街坊邻居都知道。”大婶看着坐在那儿发问的英俊男人，忽然想到自家那个颜控i人女儿。 陈最问：“我的被告人知道吗？” “知道。” “也就是说，我被告人在明知道这个时间点会有人经过的情况下，还特意敞开门持刀杀人？” 大婶瞬间语塞。 “另外，证人是否亲眼看见被告人杀害周成？”不等大婶思考，陈最继续发问。 “这……虽然没看见她杀人，但除了凶手，谁会大半夜一身是血，拿着刀，站在一个死人身边？” “也就是说，证人只是看到了被告站在死者身边，却没有目击杀人过程，对吗？” “……对。” 第6章 证据 目击者、商店老板、房东等证人陆续接受询问后，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回到了姜楠身上。 “周成对我进行长达两年的骚扰和跟踪，我承认，我对他十分厌恶、恐惧，希望他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但也仅仅只是希望他消失，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人。” “至于他们说的听到我说要杀人的话，那都是因为我的工作。” “我是漫画师，和很多创作者一样，我偶尔也会在生活中取材，甚至在自己的作品里恶趣味地报复我讨厌的人。但我不可能真的动手杀人。” “而且，就算要杀，我也不可能选在明知道有被邻居发现的时间点作案。” 姜楠的话一出，陈最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丝毫变化，但捏着文件的手指稍稍用力。 法庭内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李检察官目光锐利，“所以，被告人是承认自己想杀周成了吗？” 姜长林坐在观众席，盯着姜楠。 “我……” 姜楠的话被打断，李检察官死死盯着她，像是盯上了猎物，“案发当晚小区停电，你误以为证人不会按时遛狗，而监控也不会录到你的身影，这是最佳的作案机会，你当然会选择这个时间点！” “况且，就算被当场抓获，你也能以刚才的说辞，来逃脱罪行。我猜得没错吧？” 陈最：“猜测并非证据。” 李检察官每每对姜楠的提问，都无比犀利又快速。 他揪着姜楠完全无法辩解的证据，一次次动摇她筑起的防御壳。 姜楠持刀站在案发地点，且现场没有任何人的生物证据这两点，是他们攻击姜楠的刀。 姜楠看着陈最，她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为一个还未被定罪，却已经被所有人认定为杀人犯的人。 “请公诉人进行最终陈词。”审判长看向李检察官。 “被告人姜楠于2024年9月1日，有预谋的进入受害人家中行凶，残忍杀害受害人。在审讯过程中，拒不配合，撒谎，未有反省行为，另外受害者家属希望从重处罚。根据刑罚第232条规定，希望判处被告人……” “死刑。” 姜楠脑海里嗡了一声，四周一切的声音都彻底消失了。 她木然抬头，眼泪无意识地从眼角流下。 她只是安静地看向观众席的姜长林，如果不是看见她的脸，谁也不会发觉她在哭。 为什么哭？ 是恐惧和绝望吗？ 姜楠不知道。 她这么想着，那挺直的背脊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弯了下来。 陈最看向姜楠。 他打过的官司很多，见过的崩溃的被告人也不在少数。 但陈最看着姜楠安静低下头的模样，只觉得坐在那里的不像一个人，而像是一个空洞的木偶。 提在她身上的线，一根一根断裂，空洞的躯壳弯下去，好似下一刻就要被黑暗深渊吞噬。 姜楠那一句“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在脑海闪回。 二十年前，他也听过这样的一句话。 想到二十年前的那句话，他浑身血液倒流。 陈最下意识伸手，想触碰她，却在距离只有半指时，手臂像是触碰到了尖刺，蓦地收回。 陈最收回眼神，压下眼底莫名的情绪，看向观审区。 观审区多了一个人。 李怀坐在前排，对上陈最的视线，点了点头。 “请辩护人作最终陈诉。” “审判长，我方要另外申请证人，递交新证据。”陈最起身，看向审判长。 李检察官眼眸一眯，立马起身道：“目前已经完成了对被告人的问询……” 陈最打断：“警方发现了新的凶器。” 此话一出，众人表情各异。 姜楠不可置信地看向陈最，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苍白的脸上也因为情绪而缓缓涌上血色。 检察官皱着眉，只听陈最继续说道：“证据是在姜楠家最新发现的凶器，为了验证是否与周成一案有关，警方第一时间交到了物证鉴定所进行鉴定。现在，鉴定报告刚送达。” “根据视听证据，我院与警方曾多次搜查过姜楠家，并未发现任何凶器。对方辩护律师忽然取出一件凶器，不符合规定。”李检察官立马开口。 审判长和另外两位审判员低声对视商议后，开口说道：“本庭暂时先采纳新的证人证据。” 萧明德走上证人席，按规定宣誓后，和陈最对视一眼，说道：“最新证据是在本月15号下午六点许发现，根据鉴定所鉴定，凶器与周成身上的伤口吻合，DNA检测一致。” 李检察官再次起身道：“之前一直没有发现的证据忽然出现，是否有利用案发现场血迹进行伪造的可能？” “案发当天所有的证物第一时间送到鉴定科，后续转移到证物室保管，除了鉴定人员外，再无任何可疑人员接触过。”萧明德说道，“另外，警方在调查发现新凶器的监控时，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 监控证物被呈上。 “此人在十四号晚上潜入姜楠家中，根据技术科人员鉴定，他手上拿的就是我们在15号发现的凶器。” 监控里的人穿着一身市面上最常见的黑色大衣，双手戴着白色手套，鞋子上也谨慎地裹上鞋套。 只是，在走出姜楠家的时候，他的脚步却是微微一顿，朝着监控摄像头看了过去。 一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眼睛微微弯着，像是在明目张胆的嘲笑。 萧明德站在证人席上，声音冷静，“很遗憾，新的嫌疑人出现了，或许……我们抓错人了。” 新的嫌疑人和新的证物出现，意味着之前提出的证物将失去效力，一切极有可能重新回到原点。 姜长林坐在观众席位上，面色阴沉，嘴角肌肉微微抽搐。 在开庭之前，他仍然觉得这是一场无比轻松的庭审。 然而…… 对面一连串的动作，实在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姜长林看向坐在对面的陈最和姜楠。 什么直系亲属，他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哪儿来的直系亲属。 这本该是他手里又一桩完胜的案件！ 真是让人厌恶的年轻人。 哦，还有证人席上的那个。 本应该与他们站在同一阵营上的人。 第7章 宣判 疑罪从无原则的出现，在我国人权保障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疑罪从无在审判阶段要求，既不足以证明被告人有罪，又不能证明被告人无罪的，应推定其无罪。 作为检察院公诉人，姜长林对这一刑事诉讼法条例无比熟悉。 因此，在审判员们经过长时间的商讨后，宣判疑罪从无、无罪释放的那一刻，姜长林并不意外。 只是，一个公认的铁案在他手里变成了无罪释放，实在丢尽了他的脸面。 姜楠单薄的身体颤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陈最，“是……真的吗？” 她下意识握住了陈最的手腕，声音颤抖，像是牙牙学语，一字一字吐出，还带着点不真实的慌乱。 她生怕这一切是自己在绝望的深渊、死亡前夕的臆想。 她只能看着陈最，像是看着那根悬崖边上的救命稻草。 十八岁那年一眼惊艳的人，在此时此刻，成为了她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是溺水者的浮木。 “真的。”陈最点头，感受着她纤细得过分的手传来的力道，“恭喜。” “是真的。”姜楠轻声重复着陈最的话，松开握着陈最的手。 她狠狠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敏感性皮肤瞬间泛起一片红，疼痛是那么真实。 “是真的，不是做梦，不是臆想。” 姜楠低声喃喃，一遍遍重复，脸上浮现一个傻气到极致的笑容，喜悦的眼泪随着笑容滴落。 一样是眼泪，却和之前在听到“死刑”时的情绪截然不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缓和了情绪，脸上傻气的笑容收敛，看向陈最。 那天和陈最见过面之后，姜楠其实并没有真的抱希望。 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肯定对陈最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吧。 于是，姜楠想，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的。 她知道自己的案子根本没有律师愿意接，他或许也是被赶鸭子上架。 姜楠觉得自己或许有病，到那个时候还在想，还是不要为难打工人了。 可她没想到，陈最真的成为了她的救命稻草。 姜楠看着站在身边的男人，此时此刻，他似乎对她的一系列反应很感兴趣，正安静地看着她。 “陈律师，谢……” 姜楠擦掉眼角的眼泪，认真对上他的视线，准备道谢。 然而，一句“谢谢你”还没说完，姜楠的身体忽然猛地一僵。 她的身体僵硬地朝着观审区看过去。 观审区的人流往外，没有人注意她。 “怎么了？”陈最见她的反应古怪，顺着她的视线往人群看去，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开口。 姜楠盯着人流，似乎想找到什么人。 就在刚才一瞬间，她察觉到了一道很明显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让她不寒而栗。 但等她朝着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时，那道视线却又在瞬间消失不见。 “没什么。”姜楠扭过头，重新对上陈最的视线，将刚才没说完的话补充，“陈律师，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感激，我……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职责所在。”陈最收拾好文件资料，官方又客套地说道。 姜楠摇头，一双还带着点还没完全擦去的水雾的眼眸，盯着他，“陈律师，你就给我一个表达感谢的机会吧。” 陈最还是那句话，“客气。” 说完，陈最不知道想起什么，对上姜楠微亮的眼睛，“生日快乐。”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依旧是傻气的表情。 须臾，她才微微红着眼说，“虽然我的生日在昨天，但还是谢谢你，陈律师。” 谢谢他，送给她这么好、这么好的生日礼物。 让她的生命，没有停留在26岁的开始。 看着陈最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姜楠壮着胆子，抬手抓住他的手腕，“陈律师，给我个机会吧！” 萧明德走近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顿时表情怪异地看着姜楠和陈最。 虽然他觉得这两人连名字都挺有缘分的——陈最姜楠，沉醉江南。 但这进展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萧明德的眼神太过于直白，姜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连忙说道，“你误会了，我是让陈律师给我一个感谢他的机会！” “哦~”萧明德拖长了声音，说道，“那天是我跟着陈最一起去的。” “那，如果萧警官也方便的话，就一起去！”姜楠笑着说道。 萧明德摆手：“算了算了，我可是公职人员。你要谢还是谢陈最吧，毕竟是他拉着我一块儿去的。” 姜楠笑着弯了弯眼睛，还没说话，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陈律师。” 姜楠身子微微一僵，朝着姜长林看过去。 “恭喜。”姜长林看着陈最，嘴上说着恭喜，脸上的表情却有些阴沉。 “谢谢。”陈最毫不在意地道。 姜长林：“……” “萧警官，身为公职人员不应该和嫌疑人走得这么近吧。”姜长林憋着一肚子气，见陈最不接招，就拿萧明德出气。 萧明德觉得他奇怪，刚要说话，就听陈最开口，“无罪释放的已经不是嫌疑人了，姜检察。” 萧明德点了点头。 虽然他也觉得现在这个案子疑点重重，但他相信证据。 至少现在，姜楠可以摆脱嫌疑人的身份。 姜长林微微颔首，走近一步，问：“视频里那个男人，是真的嫌疑人吗？” 萧明德皱眉：“姜检察，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尽管去查。既然你不愿意相信，自己亲自去查，总好过来问我们。” 姜长林不紧不慢地说：“我当然会去查。” 说完，他看向姜楠，“这个案子，我会盯着，你好自为之。” 姜楠心中那些被强行压下的委屈和疑惑，随着姜长林的这一句话，被再次释放。 她拦住要离开的姜长林，然后问道：“你是不是……根本不记得我是谁？” 第8章 谴责 见姜长林不说话，姜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所以在念她这个被告人的信息时，才会毫无波澜。 姜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你没有每年给我寄信，也没有每年给我寄生日礼物，对吗？”姜楠脸上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气里带着对自己的嘲讽。 事实上，姜长林的表现一直都很明显，看她的眼神也和看一般的嫌疑人别无二致。 只是，她比任何人都擅长自我安慰和劝解，总是能合情合理地解释姜长林的每一个眼神和每一个表情。 她是有多蠢啊。 萧明德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连，直到后衣领被陈最拉着。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就被拉倒着走。 衣领勒着喉结，想出声都艰难。 “你是……”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姜长林看着姜楠眼中的水雾，迟疑开口，“楠楠？” 他不好容易从脑海的一个不起眼角落，找到了一点儿记忆碎片。 一个每日忙于工作的妻子，一个躺在病床上病态奄奄的孩子。 姜长林已经想不起这两个人的脸。 甚至连她们的名字都在早些年被他刻意忘掉。 过去的一切，像是他的污点。 他必须忘掉，才能重新拥抱新生活。 “难为您想起来。”姜楠的眼神逐渐少了之前的热切，带着疏离。 “你妈妈最近还好吗？今天怎么没见到她？”姜长林表情恢复自然，倒似乎难得没有在意姜楠的阴阳怪气。 姜楠的表情瞬间僵硬。 她皱了皱眉头，退后半步，认真地看着姜长林，“妈妈去世了，在一零年的时候。” 姜长林闻言，表情依旧没有波澜，只一脸“原来如此”地点了点头，“难怪——” 他的话戛然而止，引以为傲的礼仪让他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难怪？”姜楠却没有放过这一个引子般的词，“难怪什么？” 没等姜长林开口，她就看着他说，“难怪从小没有父母的我，长成了一个杀人嫌疑犯，对吗？” 姜长林蹙眉，像是恼羞成怒，“你妈就是这样教育你的？跟长辈说话该用这样的语气吗？” 他用长辈的语气教训着自己的女儿，行使着属于他的“父亲”的权利，却从未想过他是否有承担起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和义务。 “不然呢？我该用什么语气？” “我妈妈把我教得很好，但我爸爸从来没教过我要如何跟异性长辈相处，您要谴责，可以去找他。” “毕竟，我是个有娘生、没爹教的人。”姜楠不甘示弱说道。 语言是把双刃剑。 在拿着这把剑伤害别人的时候，总是在不经意间先将持剑的人划得遍体鳞伤。 “有娘生、没爹养”这句话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 可她从来不在乎。 因为她以为爸爸妈妈都爱她。 但原来一直都是她错了。 美好的童话一旦被摔碎，就再也不可能回到原点。 姜长林眉头拧成“川”字。 可姜楠却不愿意再多说，径直转身。 “幸好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女儿了。” “杀人嫌疑犯女儿，呵，丢脸。” 身后，传来姜长林的嗤声。 姜楠的身体像是灌满了铅，唯有心脏，像是一座空洞的孤城。 她脚步加快，冲着面露同情的法警僵硬笑了一下，便跟着离开。 被逮捕时穿的衣服成了证物，而且满是血迹，不能穿了。 一个好心肠的女民警给了她一套衣服换上。 她整理好仪容仪表，看着镜子里瘦削了许多的自己，苦笑了一下。 被逮捕时，她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走的时候，只拿走一些可以拿走的资料和物件，不重，却也步履沉重。 临近十一点，姜楠才回到小区楼去。 姜楠抬头看着高耸的楼房，在原地站立许久，才深吸一口气，提步往电梯门去。 电梯门打开，一群人拿着油漆桶等工具涌出来，三三两两偏头说着话离开。 “算她运气好不在家！” “估计是不敢回来了吧。” “……” 姜楠没留意他们说的什么，径直走入电梯。 两个女孩跟着走入电梯，拿着手机自拍。 姜楠低着头，安静地站在角落。 直到身边女孩的手机闪光灯亮起，她才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挡住脸颊。 俩女孩也被忽然亮起的闪光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马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事。”姜楠放下手，轻声回答。 “姐姐，你也住在这栋楼吗？我们买了点零食，这个给你。”拿手机的女孩尴尬地往姜楠身上塞了一包盐焗鸡爪。 还没等姜楠反应过来，楼层到达的提示音响起，两个女孩又跟姜楠道歉才跑出去。 “不对，刚才那人怎么有点眼熟啊？” 其中一个女孩反应过来，“她她她不是那个住在七楼的……杀人犯吗！” “完了，我们不会因为开了闪光灯被杀吧！” “早知道她是杀人犯，就别给她零食了！我的鸡爪！” 女孩脸色惊变，对视一眼，赶紧往家里跑。 电梯门在女孩们交谈的声音响起来之前关闭，姜楠并没有听到她们的话。 她紧绷的情绪因为手心被塞进的小零食而缓解了许多。 姜楠紧抿的唇线添了点弧度，看着盐焗鸡爪嘴角上扬。 心情……突然好起来了。 好心情持续时长不到一分钟。 当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姜楠嘴角的弧度又压了下去，整个人呆站在原地。 像是猛地喝了一口又酸又冰的鲜榨柠檬汁，酸涩和寒意顺着食道往下，瞬间蔓延到全身。 电梯门缓缓合上，姜楠这才抬起灌了铅的腿往外走。 她家大门斜对面就是电梯门。 此时此刻，她背对着电梯门，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家门。 白色的房门和墙壁上，用油漆涂满了各种侮辱性的词汇，以及鲜红色的“杀人犯”、杀人偿命两个字眼。 旁边周成家门口，放着一堆美丽的鲜花。 临近的两家，被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一个肮脏不堪，被人厌恶憎恨。 而另一个，鲜花铺地，馥郁芬芳。 人类的善与恶总是分得那样清楚。 又那样片面。 第9章 涂鸦 “小楠。” 熟悉的声音响起，将那些扭曲着朝她张牙舞爪的涂鸦驱逐。 姜楠回过头，就见一个白发苍苍的奶奶提溜着一堆东西走到她旁边，原本的笑脸在看见墙上涂鸦时，瞬间变得皱巴巴一团，“哪个混小子干的！” 中气十足的话语，毫无芥蒂的模样，让姜楠的情绪瞬间好多了。 “肖奶奶，这么晚你怎么上楼了？”姜楠把袋子挂到手臂上，伸手扶着肖玉茹。 肖玉茹看着涂鸦哼声，“要不是群里有人说你回来了，我刚好瞧见，把东西带上来，都不知道有小兔崽子这样对你！” “群？”姜楠一愣。 肖玉茹拙劣地转移话题，“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等明天再让人来收拾，走先进屋，别在这儿傻站着。” 知道肖玉茹不想说，姜楠也就没有追问，只是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进屋。 屋内没有想象中的狼藉，这让姜楠松了口气。 把肖玉茹带进家里，姜楠想去拿瓶矿泉水，被她拉着坐下，“别瞎忙活了。” 肖玉茹把带来的一封信和一个礼物盒递给姜楠，“这是你爸写给你的信和生日礼物。楠楠，你看你爸可真有心啊，每年都按时给你寄来礼物。” 姜楠看着被塞到手里的礼物，点了点头，“嗯，很用心。我刚搬回来没多久，他就知道了。” 肖玉茹没听出她的自嘲，笑着说道：“那可不。你爸当初和你妈是和平离婚，就算他再婚了，你也是你爸爸的宝贝女儿。他工作太忙了，你也别怪他没空来看你 。来，快拆开信看看他写的什么。” 姜楠笑着点头，拆开牛皮纸信封，取出信件。 【亲爱的女儿： 生日快乐！今天是你26岁的生日，爸爸太忙了，又没能来当面跟你说生日快乐，希望你不要怪爸爸。 26岁是人生的新阶段，或许你的身边已经开始有人不断提醒你：26岁老大不小了，该结婚生孩子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了；又或者26岁的你开始焦虑自己正在“奔三”，开始有了年龄和容貌焦虑。但爸爸想告诉你，焦虑是正常的情绪，你不必为了自己的焦虑而感到愧疚自责，爸爸在26岁的时候，做得远远没有你好。 漫画家的工作一定很累吧，爸爸还想告诉你的事是，工作重要，但也没有那么重要，至少没有你自己重要，若是遇到瓶颈了，不妨做个大胆的决定，收拾好行囊来一趟旅行。比起赚更多些的钱，爸爸更希望你做个自由快乐的女孩，勇敢地追求自己喜欢的和想要的一切。 宝贝女儿，给你写封信的时候，我想到你第一次喊“爸爸妈妈”的时候，爸爸真的很开心，那时候的爸爸不知道你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但现在爸爸很为你骄傲。 爱你的爸爸。】 指腹发白地捏着信纸，姜楠眼眶红润。 信件的字迹和她前面十几年看到过的，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出现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字迹不同之处——漫画家。 姜楠几乎很快就想到了这份信件是如何得来的。 有一个人在十几年前就以姜长林的名义，一口气写了很多很多封信。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信纸会发黄变色。 于是，肖奶奶让人模仿或者拓印信件上的内容。 但因为十几年前的人不知道十几年后的姜楠的职业，于是肖奶奶让模仿字迹的人将她的职业写上去。 没有了参照字体，模仿笔锋的字也会出现区别。 只要细心些，总能发现。 可这十几年来，姜楠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小楠？”肖玉茹察觉到了姜楠情绪的异常，担忧唤道。 姜楠抬头对肖玉茹笑了笑，“我只是有点感动。” 闻言，肖玉茹失笑，“这里还有一份礼物呢，看完再感动。” 姜楠点头，打开礼物盒。 躺在盒子里的，是一条写着“平安”的玉牌吊坠。 肖玉茹温和地笑着说道：“真漂亮的吊坠，看起来可不便宜！你最近遇到这么多事儿，这平安玉牌最适合你了。” “谢谢肖奶奶。” “谢我做什么，要谢就谢送你礼物的人。” “嗯。” 谢谢妈妈。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明明时日无多，却还是强撑着为年幼的她留下一个个希望。 肖玉茹见姜楠的情绪不再那么低落，又从环保袋里翻出来一把叶子，“这是柚子叶，今晚洗澡泡一泡，去去晦气。” “好的，奶奶。” 肖玉茹握着姜楠的手，带着心疼地轻声说道：“老太婆我很高兴你能回来住，但是隔壁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还是要劝你一句，能搬走就搬走吧。” 肖玉茹相信姜楠是无辜的，可除了她之外，愿意相信的人还有多少呢？ 只看门口那些不堪入目的涂鸦就知道了。 “肖奶奶，我知道，这两天我会尽快把房子找好。至于外面的涂鸦……您不用担心，那些东西伤害不了我，我会好好处理的。”姜楠认真地说道。 若是真的伤害不了，那刚才为什么会在门口脸色发白地呆站这么久，连她什么时候从电梯出来都不知道？ 肖玉茹没有拆穿她，只是问道：“门口的那些东西，我帮你一起清理了？” “不用，肖奶奶，我会报警处理。” 听姜楠说要报警，肖玉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对对对，交给警察叔叔处理。” “好了，肖奶奶，您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是个大人了，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都半夜了，您赶紧回家休息吧。 ” 拗不过姜楠，肖玉茹被她送回家休息。 再回到七楼的时候，姜楠看了一眼周成的房间，后脊背无端升起一阵寒意。 她快速回家锁好门，准备洗澡的时候看了一眼客厅的柚子叶，无奈地笑了笑拿进浴室。 洗了一个滚烫的热水澡，把全身洗得红扑扑的，一半的疲惫都被热水带走。 姜楠换上睡衣躺在床上，握着那枚平安玉牌吊坠蜷缩成一团。 或许是因为平安玉牌，她睡得很安稳，并没有中间惊醒。 一醒来，洗漱过后，不等吃早饭，姜楠就打了电话报警。 警官来时，发现是姜楠，表情有些古怪，但在弄清楚情况后，还是收起情绪，按部就班进行调查。 第10章 实话 当昨晚有过一面之缘的几个男女被带到警局的时候，还有些懵。 只不过，一看到姜楠，他们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警察叔叔，我们是在替天行道！” “你们连杀人犯都不抓，抓我们干什么！” “不就是在门口画点东西吗，怎么比得上她杀人啊！就这还报警，果然，都说这些罪犯小肚鸡肠。” “警察叔叔，我想申请人身保护！” 警察：“？？？” “保护什么？”做笔录的警察一头雾水，实在想不清现在的年轻人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她可是个杀人犯啊！我们被她逮住了，万一她哪天晚上来杀我……啊，万一是灭门案怎么办！叔叔，如果以后我家出了任何意外，一定是姜楠做的！” “警察叔叔，要不你们还是把她抓起来吧，我害怕！” “……” 一群年轻人叽叽喳喳，整个警局都快成菜市场。 警官听着他们的你一言我一语，脑袋都快要爆炸了，最终只能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安静！” “你们知不知道，往别人家门口泼油漆、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违法的！严重的还要坐牢！” 其中一个年轻男人振振有词，“警察叔叔，你可别吓唬我们！我们可是专门上网查过的，特殊情况下，如果在别人家泼油漆，那可不犯法的。” “情况是这么情况，但你们别忘了，你们还在人家门口写了些侮辱性的东西，还专门拍照、p遗照发到网上，这都不止五万个点赞转发了！”警官很无奈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坐牢咯，还能怎么样？”警官学着他们的口吻说道。 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是吧阿sir，真的要坐牢？没这么严重吧！” “除非你们能得到姜小姐的谅解，不然真有可能。” “不是！我们是在惩罚杀人犯，为什么这也要坐牢啊！” 警官无奈，不管他内心对姜楠是什么态度，还是说道：“姜小姐无罪释放，就不是杀人犯。你们这样一口一句杀人犯，姜小姐是有权利控告你们诽谤的，要谨言慎行。” “行了，别再抱怨了，我看姜小姐也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你们去好好道歉，应该就没事了。” “好吧。”一群年轻人耷拉了脑袋，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姜楠，对视了一眼，不情不愿走过去。 “姜小姐，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 “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因为听了网络上的流言，才会对你做那些不好的事情。” “姜小姐，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姐姐，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 几个年轻人围在姜岁沉的身边，无比诚恳地道歉。 姜楠从来就不是什么心硬如磐石的人，对上这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她也会不自觉地想到自己在警局的日子。 算了。 不过也不能完全算了。 只要他们把烂摊子收拾好，擦掉门口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就算了。 人做错了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总是要接受惩罚的。 “姜小姐，你的人生已经毁了，可我们的人生没有。算我们求你了，原谅我们吧。”一个年轻男生见姜楠没有任何动静，终于是忍不住开口“祈求”道。 姜楠蓦地抬眼看着说话的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在这一瞬间，她失去了所有要原谅他们的想法。 “我的人生毁了？”姜楠一字一顿地说道。 闻言，男生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过他这人的性子向来如此，有些固执又直白，“本来就是，你还没上微博看吧，热搜里前十条，七条都是跟你有关系的，就没一个人不骂你的。我们干的事儿也不算什么。” 旁边的女生给了男生一记肘击。 “你打我干嘛，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吗？”男生抱怨了一句，继续对姜楠说道，“姜小姐，我们都知道你应该是个心地挺不错的人……” 姜楠觉得很疲惫，在听到男生的话后，嘲讽地说了一句，“心地好也不会是杀人犯了。” “警察叔叔！她承认自己杀人了！我这样算不算立功了！”男生立马扭头对警官说道。 警官：“……”神金。 看出来警官脸上无语的表情，男生也意识到自己犯了蠢，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服气地对姜楠说道：“况且，你杀了人，还不得做点好事积攒功德啊。总不能你的人生毁了，就要把我们的人生也毁掉吧。” 其他年轻人虽然想拦着男生，但不过也都是怕再把姜楠惹怒，其实打心底也认可自己同伴的话。 “为什么不能？”姜楠开口。 年轻人们也难以置信地看着姜楠。 “你真的想毁了我们？你怎么这么恶毒！” “杀人犯就是杀人犯！自己的人生被自己毁了，就看不得别人好！” 看着面前这群刚才还露出诚恳表情的年轻人，此时一个个面目狰狞，姜楠只觉得烦躁，她起身说道：“你们刚才说的话，警局监控应该都录下来了，我会联系律师。” 一听到“律师”两个字，几个年轻人都懵了。 他们初中毕业以后就没再上过学，就他们的社会经历而言，哪里遇到过需要律师来处理的事情。 在懵圈之后，就是恐慌和愤怒。 各种不堪入耳的话脱口而出，难听得一旁的警官们都听不下去了，连忙出面制止。 可他们拦截的速度还是慢了点，两个女生趁机朝着姜楠扑了过去，直接上手。 其他警官一看，立马上前。 但其他年轻人平日里混惯了，见有人想去拉那两个动手的女生，立马冲过去拦着。 不过，再混倒是也知道不能袭警，所以也只是拦着。 被猝不及防扯住了头发，姜楠整个人懵了一秒，直到头皮传来刺痛，才回了神。 两个女生，一个抓头发，一个扇巴掌。 “正当防卫。”姜楠脑子嗡嗡作响，还不忘喊了一句，才开始反击。 两个打一个，姜楠当然不是对手。 只不过，很快就有警官把一群人控制住。 姜楠被拉到一旁坐下。 有个女警官看着姜楠呆滞的模样，想安抚两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姜楠能感受到她的善意，“我没事。” 她只是看着那一群年轻人里的两个女生。 有些脏话从同样身为女生的她们嘴里骂出来，只会显得悲哀。 姜楠听着他们的谩骂，还是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陈最的号码。 姜楠在看守所的时候就看到过他的名片，也一直收着。 陈最那边及接到电话，很快就抵达了警局。 此时，那几个年轻人还在破口大骂，就算是警官也拦不住他们的怨气和怒火。 “你就是这个杀人犯找来的狗屁律师，果然你们俩都是衣冠禽兽！” 陈最：“……？” 第11章 吃饭 陈最刚来，就被臭骂了一顿。 他轻飘飘看了一眼那几个年轻人。 姜楠一直低着头，沉默地听着那些谩骂。 她都有些佩服自己，甚至开始数他们到底骂了多少句“傻x”。 数到第六十七次的时候，陈最的声音响起来。 “姜小姐。” 姜楠蓦地抬头，整个人像是突然活了过来，看着陈最朝她走来。 男人身形高挑挺拔，和上次见面时一样，穿着一身西装，走到她面前。 姜楠忍不住想象偶像剧里的场景。 但现实里，姜楠清楚他们只是工作上的关系。 十八岁的悸动，是她一个人的心动。 当然，如果真的像偶像剧那样发展，陈最一到就说两句霸总专属台词，姜楠可能会被尬死过去。 她的人生已经足够荒谬了。 “陈律师。”姜楠起身，“今天又要麻烦你了。” 陈最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客气，拿钱办事。” 姜楠：“……” 这话让她怎么接。 “姜小姐的诉求我都明白了。”陈最打了声招呼，便朝着几个年轻人走去。 几个年轻人情绪还很激动，那两个女生看见陈最，更来气了，“帅哥，你知不知道她是杀人犯啊！你帮杀人犯，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不工作，我生活不安。”陈最看了说话的女生一眼。 “她就是个杀人犯，她的人生都毁了，你可是一个律师，要帮着她把我们的人生也毁掉吗？” 陈最轻啧一声，“毁你们人生的，是你们自己。” 陈最说完，也不等那群年轻人再说什么反驳的话，就直接与一旁的警官交流。 眼看陈最是认真了，几个年轻人也真的慌了。 可有了前车之鉴，不管他们怎么“诚恳”道歉，姜楠都不松口。 等结束之后，姜楠跟着陈最走出警局。 “泼油漆、涂鸦顶多是寻衅滋事，无法重罚。但他们率先挑衅动手、且在网络上散布不良信息，等所有权证链整理好，可以按照你的诉求打这个官司。”陈最说道。 姜楠偏头看向陈最，“谢谢你，陈律师。” “客气。”陈最看了一眼姜楠的头发， “正好到饭点了，陈律师，我请你吃饭吧。”姜楠扯开笑脸，嘴角却刺痛了一下，一瞬间龇牙咧嘴。 陈最将她的小表情收归眼底，微微挑眉，“你确定？” “嗯！”姜楠立马点头。 陈最站着没动，也不说话，只是视线始终落在姜楠的脸上。 她原本梳理好的头发，在那一场混战里，变得乱糟糟的。 除了一个巴掌印，她脸上还有点指甲划出来的红痕，但没见血。 她就这么抬头看着陈最，像是一只……落魄的炸毛小狗。 姜楠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发，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她只能话锋一转，轻咳一声说道：“咳，如果陈律师没空的话，那就下次吧。” 她迫不及待等陈最说“下次”，或者是他惯用的客套用词“客气”，然后她就能毫无负担地先回家。 然而，姜楠的算盘彻底打翻了。 “好啊，去哪里吃？” “那就再……”姜楠顺口答道，连手都抬了起来，打算跟陈最挥手拜拜，就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险些被呛到，“啊？你、咳，陈律师，你说什么？” “一起吃饭。”陈最端详她的窘迫，收回视线，率先提步，“走吧。” 姜楠：“……哦，好。” 姜楠低着头跟上。 “去哪儿？”走在前头的男人声音传来。 姜楠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有一家我很喜欢的餐厅在附近，要去吗？” “好。” 陈最应了一声，就安静下来。 姜楠望着陈最的背影，身形挺拔，阳光洒落在他发间，像是有微光闪烁，给他描了一层金边。 她觉得有些尴尬，低下头，双手不断整理自己的一头鸡窝长发，全然未觉面前的人悄然停下。 姜楠撞到陈最的背上。 像很多偶像剧那样。 但她觉得编剧肯定低估了人的反射神经。 几乎在撞到的那一刻，姜楠就像是惊弓之鸟，捂着脑袋跳开。 陈最转头就看到姜楠跳开的一幕，低头仔细看，“？” “地上有针？” 姜楠：“……” “不好意思，刚才撞到你了。不过你的身体真硬。” 等等…… 她刚才是不是脱口而出什么奇怪的话？ 像个女流氓。 姜楠顿时手忙脚乱想要解释，但陈最显然并没有想歪，他随口说道：“谢谢，你的头更硬。” 姜楠：“？？？” “谢、谢谢？”姜楠急急忙忙扯开话题，“陈律师，你刚才停下来是要做什么？” “我没去过你喜欢的餐厅。”陈最咬重“没去过”。 “噢！我带路！”姜楠立马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两条腿倒腾得飞快。 陈最身高腿长，一步顶姜楠两步，倒也没有让她减慢速度。 答应吃饭是一时兴起。 以及…… 还没发工资：）。 本来想去找萧明德蹭一顿，但正好接了姜楠这个案子，见她的模样觉得又有趣又可怜的，便随口应了下来。 “酒店住宿？” 站在一幢只有五六层高的楼房下，陈最抬头看着那醒目耀眼的店铺灯牌，沉默了两秒。 “不是！”姜楠急忙解释，“这家店开在这里的四楼，你也知道的，地理位置越奇怪的餐厅，越好吃！这一块区域的餐厅我都吃得差不多了，这可是我偶然发现的宝藏餐厅！” 姜楠说得起劲儿，又忽然脸色一变，“陈律师，我忘记问你能不能吃贵州菜了！这是一家贵州餐厅。如果不能我们就换一家，这一带哪里好吃我都一清二楚！” “可以吃。”等她叨叨完了，陈最才点头。 楼内没有电梯，只能走步梯，爬到四楼又左拐右拐，才终于看到了餐厅的招牌。 站在门口，就已经闻到了一股股开胃的香气。 餐厅里人很多，但好在还有一桌空位。 姜楠带着陈最坐下，熟练地拿过菜单给他介绍，“这个红酸汤鱼、怪噜炒饭、豆腐丸子都很好吃！” 陈最第一次来，将点菜大全交给姜楠。 除了香菜，他没有任何忌口的东西。 或许是在比较熟悉环境，姜楠放松了很多。 第12章 抬头 姜楠如数家珍地介绍附近的美食，陈最听她介绍完之后，手机铃声恰好响起，“接个电话。” 姜楠连忙点头。 陈最拿着手机走出去。 姜楠看着他的背影。 几年前她肯定想不到，自己还有跟陈最一起吃饭的时候。 甩了甩脑袋，姜楠掏出手机做好心理准备打开微信。 微信消息列表有很多数字红点，都是来询问周成案的。 姜楠没有一一回答，只是一个一个红点点过去，直到所有红点都被消灭，这才松了口气。 这还是姜楠头一回发现原来自己的微信列表里有这么多人。 除去那些意义不明的询问，其余发来恶意咒骂信息的人，姜楠沉默了几秒，干脆都一一删去。 她好不容易从看守所出来，陈最好不容易替她争取了“无罪”判决，她不能把自己困在“有罪”的无形囚笼。 有形的囚笼，律师可以救。 但无形的囚笼，只有自己能救自己解脱。 虽然很难，但只要坚持，总有真正摆脱的时候。 姜楠不断催眠自己。 直到微信消息列表看起来干净了许多，她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上第一道菜的时候，陈最也从外面提着一个袋子回来。 “陈律师，你去买东西了？”姜楠看了一眼袋子。 下一秒，袋子却在姜楠的注视下，从陈最的手边，推到她的面前。 姜楠：“？” “给我的？”姜楠问。 “嗯。”陈最抬起节骨分明的手，手指朝着姜楠勾了勾。 姜楠微微向陈最的方向侧耳倾身。 “他们以为我有暴力倾向。”陈最轻声。 姜楠下意识看向四周，果然，四周的确有古怪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只是，在姜楠看过去的时候，那些古怪的视线便又收回，一个个若无其事地与亲朋交谈。 姜楠弯了弯眼睛，“谢谢。我去卫生间收拾一下，很快就回来！” 等照到了镜子，姜楠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头发凌乱，眼角微红，脸色发白，脸上还有划痕和淤青。 姜楠闭了闭眼，一想到自己从警局到餐厅这半个小时的行走路程，都顶着这么一副尊容，她觉得自己去得很安详。 深吸一口气，姜楠从袋子里翻找合适的药。 陈最买的药很齐全，甚至连小梳子都买了一把。 姜楠不想让人久等，赶紧收拾好，就赶紧走出去。 还没回到位置，她就看见陈最站在旁边客人桌边，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客人的脸色有些僵硬。 眼角余光瞥见姜楠，陈最面不改色坐回原位。 姜楠坐下，她学着陈最刚才的模样，手指朝着他勾了勾。 陈最眉峰微挑，稍稍倾身。 姜楠问：“你刚才找他们做什么？” “解释我不是家暴男。”陈最声线平稳，听不出一点儿撒谎的感觉。 姜楠尬笑了一下，“你看起来也不像。” 陈最睨她一眼，“听过衣冠禽兽吗？” 姜楠：“？” 姜楠的眼神实在太明显，陈最看着她，“你觉得我是？” 姜楠想要辩解一下，“你确实长得很好看，但禽不禽兽我不知道。” 陈最：“……” 姜楠：“……” “我相信你不是个禽兽。” 陈最：“……” 姜楠：“……” 好的，越解释越奇怪。 陈最抬眼看她，视线短暂地和她对视，“谢谢你夸我好看。” “不客气。”姜楠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我们需要一直这么轻声说话吗？” 姜楠反问：“不是怕被人听见吗？” 见她模样认真，陈最表情有些松动，似乎想笑，但到底没有笑出来。 他坐直了身体。 “最后一道，怪噜炒饭，菜上齐了。”服务员在小票上画出一道痕，就继续去忙碌。 确实如陈最所说，除了香菜之外，其他菜式他都不挑。 但姜楠也确实看不出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怎么样，好吃吗？” “还不错。” 听到陈最的回答，姜楠泄了气，肩膀垮下去了些。 “我记得我说的是‘还不错’，而不是‘难吃’吧？”陈最看着姜楠。 陈最记得自己每次和萧明德出去吃饭，萧明德最后都会说一句“想把这盘菜扣你脸上”。 相较之下，陈最觉得自己给这一顿饭的评价，已经很高了。 甚至在自己对所有人事物的评价里，“还不错”已经是非常非常高的评价了。 姜楠说道：“当代社会，第一次见面的异性如果对菜品评价‘还不错’，那就是勉勉强强、不合心意的意思。” 说完，姜楠意识到这句话似乎很容易有歧义，似乎是在谴责对方的不喜欢， 又立马找补了一下。 “哦我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喜欢的菜不高兴，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有选到你喜欢的菜式，有点可惜。” 陈最想了想，“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但我们是第一次一起吃饭。” 陈最沉默几秒，“我不知道别人的标准怎么样，但在我这里，‘还不错’是个很好的评价。” 听到这么一句话，姜楠顿时一扫颓态，脸上带上点笑意，“真的？” “嗯。” “那下次我带你去吃其他家的店，也都很好吃！”姜楠眼睫弯了弯。 陈最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收钱打官司本来就是我的职责。这一顿饭，我已经能接收到你的感激了。” …… 过了一会儿，姜楠干巴巴地开口：“抱歉，陈律师，给你添麻烦了。” 也是，她怎么就忘了。 这顿饭估计本来就是陈最看到她狼狈的模样，才出于礼貌答应的。 可姜楠自己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一直在自说自话。 “你这么喜欢道歉吗？”陈最奇怪问姜楠。 姜楠短暂懵了一下，“就……感觉很抱歉也很感激。” 话已经说到了这儿，姜楠也没有一直憋着，继续说道：“在看守所里我对你说的话一定让你很有压力吧？” “我那时候只能将自己的性命自私地托付给你，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所以，我一直觉得太为难你了，很对不起。” 越说，她的脑袋越低。 “你的头发也要吃饭吗？”陈最沉默了几秒，问道。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律师的职责就是依法全力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让你免受不白之冤，是我该做。况且，我也只是去例行检查，并没有多做什么。” “把头抬起来，你又没做错事，低什么头。” 第13章 换锁 “你又没做错什么，把头抬起来。” 姜楠躺在床上，通过窗户透进的微弱的光，看着天花板。 陈最的话，在她脑海里不断响起。 除此之外，还有在餐厅楼下分别后碰到的事。 在她和陈最分开后，她就发现旁边桌的一对情侣走在她的前面。 姜楠不是故意要偷听小情侣聊天，只是他们的音量让人想听不见都不行，就像是故意讲给身后的她听的。 “明明就是杀人犯，我看肯定是那个律师造假凶器了！” “一看他们的关系就不一般，不然那律师也不会趁她去厕所的时候，来警告我们。” “到底能不能把这些法外狂徒抓起来啊，烦死了。” “……” 和“家暴”完全没关系。 只是他们认出了她。 也是。 就算姜楠到现在都没敢点开微博，也该知道这些社交媒体里会是怎么样的“盛况”。 那群年轻人随便拍张照片，就能换来几万的点赞转发。 恐怕连那些跟这件事情有关系的法官、警员，还有律师，都被骂得很惨很惨吧。 想到这里，姜楠又掀起被子，一把将脑袋捂住。 摆烂虽然可耻，但确实很管用。 强迫自己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当个蜗牛，至少不会因为自责而喘不过气。 一夜无眠，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入，姜楠深吸了口气，起身用冷水扑了好几遍脸，精神才终于好了一些。 她发誓！ 等换了房子，一定要好好睡个三天三夜！ 她窝在沙发上开始联系租房中介，让中介帮忙物色房子。 旁边就是周成的房子，再加上监控里录到过那个进入自己家里的黑衣人，这套房子让人睡不安稳。 当然，这套房子她也不会卖，而是找了个上门换锁的师父。 换锁师父很年轻，看着比姜楠大不了几岁，还很健谈。 “我在网上看过你，那个周成案……”换锁师父看着姜楠，忽然说道。 姜楠微微一顿，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看了公开庭审案，法官说你是无罪的。”换锁师父笑了笑说道，“网上现在有很多骂你们的人，但我觉得既然法院都说你没罪，那你肯定是没罪的。” 姜楠又是一愣，郑重其事道：“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换锁师傅笑着说道。 姜楠回答：“你是为数不多愿意相信我的人之一。” 换锁师傅有些同情地看着姜楠，说道：“现在的人大多听风就是雨，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最近很不好过吧？就算法官判你没罪，你的身体是自由了，但四周的指指点点和议论，都不可能让你自由。在舆论旋涡里，你被定罪了。” 换锁师傅的话，让姜楠有些惊讶。 “很意外吗？”换锁师傅缓缓说道，“我家里也有人遇到过这样的事，所以我能感同身受。那些人自以为无伤大雅的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一个人毁掉。”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变得有些阴沉。 姜楠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有些不安。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我每次想到以前的事情，就还是会有点生气，一生气，表情就控制不住。” 换锁师父自嘲说道：“我同事也经常说我，一生气就像是电影里的阴险反派，让人害怕。” “没关系。”姜楠觉得是自己惊弓之鸟了。 她是给肖奶奶推荐的维修公司打的电话，对方随便派了一个人来，怎么可能有问题？ 况且，对方家里人也有和自己一样经历…… 她倒是能理解一些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的确有些失礼，换锁师父转移了话题，问道：“姜小姐怎么今天才换锁？旁边毕竟出过事儿，你应该早些换的。” “没关系，反正我这两天就准备搬走了。”姜楠随口说道，“我去给您拿瓶水。” “搬走？” 换锁师父险些一锥子插在自己的手上。 姜楠背对着换锁师傅，自然没有看到他的动作。 “我听说这里是姜小姐你小时候住的地方，搬走你舍得吗？”接过姜楠递来的水，换锁师父表现得十分自在地随口询问。 “比起舍得不舍得，还是自己的安全更重要。”姜楠苦笑说道，“况且，住在旁边确实有些不自在。” 这两天没换锁，虽然没出什么事儿，但也一直让她提心吊胆的。 尤其是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晕过去，再醒来就出现在周成家的事。 一时之间，她也不敢断定，对方到底是冲着周成来的，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姜楠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的确没有得罪过谁的印象。 但正是这样，才更加恐怖，让人提心吊胆。 换锁师傅点头，“不过现在换锁了，姜小姐你可以慢慢找喜欢的房子。对了，我家亲戚在临海区有套房子在出租，如果姜小姐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找中介帮我看房子了，不用麻烦。”姜楠摆手拒绝。 毕竟是只见过一次的人，姜楠这点防备心还是有的。 见姜楠拒绝，换锁师傅也就没再聊这件事，开始专心换锁。 姜楠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从来都不是很善于与陌生人交流的人。 只是有的时候，为了不让人尴尬下不来台，她总得表现出一副健谈的模样。 这也是大学同学说她既外向又内向的原因。 现在换锁师傅主动结束了话题，姜楠很庆幸。 “换好了，姜小姐，你来重新设置密码就行了。”换锁师傅主动背过身，让姜楠设置密码。 姜楠在设置密码的时候想了很多，最后设定了一串数字——241015。 她生日的前一天。 再见陈最的那一天。 绝望的人生出现转机的那一天。 姜楠笑了笑，回头看着换锁师傅的背影，说道：“好了，师傅，今天麻烦你了。” 换锁师傅转过头，“不麻烦，以后锁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们公司。” 姜楠点头，把换锁师傅送到电梯口，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她才松口气回家。 现在她算是彻底“出名”了，路上随便抓一个年轻人估计都认识她。 只不过，以“杀人犯”名头出名的，也就她一个了吧。 第14章 东风 换了新的密码锁，姜楠的人生也要重回正轨。 这两天，租房中介给姜楠发了好几套房子的视频，但姜楠都不满意。 不是采光不好，就是位置和环境不好。 姜楠只能再继续等等。 在等待的这几日，坐在工作台前，姜楠无数次打开电脑里被警察拷贝走的所谓“杀人漫画”。 直到现在，姜楠依旧不知道杀害周成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姜楠甩了甩脑袋，打断自己飘远的思绪。 至于新的漫画…… 微信语音提示音响起来，姜楠看了一眼。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你的新作什么时候交？”是编辑甜筒的声音。 甜筒是从姜楠画漫画开始，就一直合作的编辑。 “我……暂时交不了。” “你之前不是说有个绝佳的点子？你是不是担心那件事情影响？” 姜楠沉默。 “我跟你实话实说，那件事情对你之前的漫画作品确实有很大的影响，现在评论区全都是恶评。但我们都知道你在悬疑这一类型上很有天赋，你不应该放弃。” 姜楠叹了口气，“那我能怎么办呢？” 甜筒说的，她也都猜到了。 “换个马甲，继续画！你不该浪费你的天赋。” “都是画漫画，也没什么浪费不浪费的。况且……我画不出来了。”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漫画，姜楠闭了闭眼，声音有些颤抖。 等待心仪房子的这三天，她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终于接受了这一个结果。 甜筒：“什么叫‘画不出来’？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姜楠回答。 “你还是在担心那件事对吗？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开会讨论过了。” 姜楠安静地等着甜筒说讨论结果。 “编辑部给了两个方案：一，你继续以现在的笔名发表新作，我们……借东风给你做宣传；二，换笔名披马甲，再发新作。编辑部更倾向于第一个，我更倾向于第二个。但到底要怎么选择，决定权在你手上。” 甜筒说得隐晦，什么“借东风”，其实就是想借周成案做营销。 如果她是没有什么道德感的人，那么在明知道自己并非真凶的情况下，拿这件事情来做营销倒也是一个能快速获利的办法。 毕竟黑红也是红。 但或许和妈妈的耳濡目染有关系，姜楠的道德感很高。 有些人天生做不了坏人，即便生活在还算幸福的家庭里，也总是会对别人的善意和发生的好事会感到意外和心惊，然后陷入内耗，不知该如何给予报答和反馈。 那是一种……不配得感。 “我都不想选。”沉默了许久，姜楠开口。 甜筒正要说话，就听姜楠继续说道：“我回家之后，一直试图回归创作，但失败了。” “我的灵感枯竭了，不仅仅是没有想法，更是……害怕。” 从一开始的看到那刚起了个头的漫画就感到害怕，到现在的看到电脑和画板就开始心惊手抖。 即便她很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恐惧。 她好像丧失了这种能力。 “怎么会呢？”甜筒对此感到震惊，“你不是说画悬疑漫画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吗？你不是说要实现你妈妈的未能实现的梦想吗？” 姜楠的妈妈是一名法医，可只有姜楠知道，她曾经的梦想是成为悬疑漫画家。 在姜楠问妈妈有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时，妈妈同她说：“悬疑漫画家是同画笔下的角色斗智斗勇。法医则是在现实中听死者说话，替死者伸冤，与警察、法务人员并肩作战，和现实罪犯斗智斗勇。 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也希望楠楠长大后，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甜筒的话，让姜楠沉默下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但她的恐惧，是真实存在的。 “与其说你是害怕画画，倒不如说，你是在害怕那个案子。”甜筒直白地点出事情的根本，“你现在还住在家里吗？” “对，我已经在换过锁了，也在找新的房子搬，只是还找不到合适的。” “你以为这是搬家就能完全解决的事吗？”甜筒一针见血问。 这是姜楠一直逃避的问题。 甜筒继续说道：“不画漫画了，你以后要靠什么生活呢？你的存款不能保证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现在的情况下，短期内你也不可能出去工作。” 即便法律上判处姜楠无罪，但舆论没有。 什么企业会招聘一个“杀人犯”呢？ “承认吧，除了画漫画，你什么都不会。” 姜楠：“……” 虽然是事实没错，但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也太让人伤心了。 “至少搬家能让我感到安全一点。”姜楠有些疲惫地说道。 她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姜楠丝毫不怀疑，这样的状态要是再持续久一点，她一定会猝死。 陈律师救回来的一条命，她不想就这么浪费了。 “楠楠，既然都要找房子了，何不找一个又安全又安心的地方？”甜筒提议道。 姜楠不懂，“什么意思。” “我看了你公开庭审的视频，你看那个律师的时候，眼神不一样。” 听甜筒提到“陈最”，姜楠有些心虚，声音还是自然正常，“他是我的律师，没有他，我可能现在就在牢里，等待死刑的到来。” “所以我说，他是能给你安全感的人没错吧。当然，我不是丧心病狂地让你搬去跟他同居，我只是想如果你住得离他近一点，会不会安心一点？” 甜筒开始出主意，“而且，那个凶手不是还没抓到吗？你的那个律师看起来身材不错，应该挺能打的，住得近的话，万一……我是说万一发生点什么，也更安全。” “最后一点，我觉得他很适合作为你下一部漫画的主人公！近距离接触的话，或许你能克服心里障碍呢。” 姜楠沉默一会儿：“最重要的最后一点吧。” “都很重要。”甜筒不承认，“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姜楠轻声说道：“正如你所说，如果凶手真的是为我而来，让陈律师为我辩护，已经让他很有压力了，我不该再拉他下水。” 第15章 转型 或许平日里表现得乖巧听话的人，都会有格外执着的时候。 姜楠拒绝了甜筒的提议，也拒绝了编辑部的两个方案。 她不想强迫自己创作。 因为以她现在的状态，即便在画板上画了什么，也只能都是废稿。 更重要的是，她依旧害怕，怕自己画出来的内容，再一次变成现实。 甜筒叹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那我只剩下一个提议了。” “什么？” 甜筒说：“你转型吧。” 姜楠：“？” “ 去谈一场恋爱，走出现在的阴霾，画纯情甜宠漫画。唔，仔细想想，你的陈律师也很适合甜宠漫画男主角。” “……”姜楠不知道甜筒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么一个馊主意的。 她正要整理措词拒绝这不靠谱的建议，又一个电话打入，中断了语音通话。 姜楠看到来电显示，来不及给甜筒发微信解释，立马按下接听键，正襟危坐，“喂，陈律师。” “那天打你的那几个年轻人，接受和解吗？” 陈最的声音通过手机传出来，但显得更近，就像是真的贴着她的耳朵说话一样。 “姜小姐？”没得到她的回答，陈最唤道。 姜楠回过神，“不接受！” 她凭什么接受和解。 “错的是他们，不是吗？” “对。” 看不见陈最的脸，他的声音成为重点，反而更能听出他的语气。 姜楠的声音跟着轻下来，“那他们会有什么后果？” “拘留、赔钱、公开道歉。或者你还有其他诉求？”陈最戴着一只耳机，整理桌面的文件。 在他身后，是宽敞舒适的办公环境。 姜楠摇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又说道：“没有，这样就已经很好了。那我律师费什么时候结给你呢？” “等案子结束后再结。” “好的，谢谢陈律师，我……” 姜楠顺口的话，让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了声，“又要请我吃饭？” 想到之前被拒绝的事，姜楠耳朵通红，小声辩解，“没有没有，我是想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很忙？”似乎感受到她的局促，陈最随意地转着手里的笔。 “我不是闲人，我要工作的，哥哥。”姜楠想到甜筒的头像，脱口而出。 陈最转笔的动作一顿，“……什么？” 话一出口，姜楠就后悔了，她无比庆幸此刻不是面对面说话，于是，慌乱之后，她拙劣地耍赖，“我说，我不是闲人，我要工作的，咳咳！” 她重重咳嗽两声，试图掩饰刚才脱口而出的称呼。 陈最静默几秒，“好。那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后续再有其他进展，我会联系你的，姜小姐。” 姜楠的脑袋一点点耷拉下去，“好的，陈律师。” 客套的电话聊完，姜楠差点要将自己憋死在办公桌前。 聊个电话都差点要了她的命。 更别说画什么纯情甜宠漫了。 想都不敢想。 算了，工作先放到一边，找房子才是最重要的。 在姜楠硬着头皮一催再催后，租房中介终于给她找来了一套几乎完全符合她要求的房子。 一房一厅，家具齐全，虽然不是什么全新的小区，但胜在安保设施不错。 “房租三千一个月，押二付一，民水民电，一年起租。这可是我手头上最好的房源了。”中介站在房间客厅说道。 姜楠看着房间里齐全的家具，算了一下大概的花销。 就算暂时画不出什么，租一年也不会有太大的经济压力。 “姜小姐，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也应该清楚自己的情况，要不是我再三担保，房东也不愿意把房子租给你。所以，如果你看上了这套现房子，就快些签合同定下来吧。”中介见她不说话，便有些着急地催促道。 见姜楠愣了一下，中介继续说道：“姜小姐，如果这套房子你也不满意，我可就再没有别的适合你的房了。” 他嘀咕，“也有好的房子，只不过都不愿意租给杀过人的。” 姜楠：“……” “姜小姐，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中介催促。 “明天再给答复可以吗？”姜楠问道。 中介的脸色顿时变了变，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耐烦，“明天上午要是给不了答复，我可就不能给保证了。” 姜楠点头，“嗯。谢谢。” 姜楠没和中介多说。 她本来可以直接签合同。 可在这一刻，却动摇了。 她明明已经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被闲言碎语影响。 可真到了听见的时候，耳朵却不会选择性过滤。 做得永远比想的难。 到小区已经是晚上，电梯显示在维修，她开着手电筒从步梯走上。 幸好楼层不算很高，以前还没装电梯的时候，她也爬习惯了。 回到家，姜楠开门后下意识想开灯，就发觉灯好像坏了。 再仔细一检查，不是灯坏了，而是家里都没电了。 这些天她都是开着小夜灯睡觉的，黑暗的环境让她有些不适。 姜楠打电话询问物业，却得知是他们这一栋楼的电路出了问题，暂时停电，维修人员正在紧急维修。 幸好家里的密码锁是电池供电，不然她恐怕连家门都进不了。 只是…… 停电。 姜楠对这两个字产生了恐惧。 她站在漆黑的客厅里，双脚像是灌了铅，哪儿也去不了。 今夜无月，月光被乌云遮盖，只透出点微弱朦胧的光。 一切都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不会的。 姜楠深呼吸，赶走不可抑制地升起的寒颤，不断自我催眠。 她努力挪动双腿，直到跌坐在沙发上。 沙发将她托起来，她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 不要怕姜楠。 同样的事，怎么会发生第二次。 她不断自我劝慰，却是将桌子上的剪刀悄悄握在了手里。 她的脑海里在进行着乱七八糟的思想斗争。 一方面，理智告诉她，可以先去保安亭待着。 但另一方面，电梯停运，意味着她要在漆黑的安全梯走下去。 若是平时，用手机电筒她能健步如飞。 但此刻…… 她必须承认，她不敢。 安静的屋子里，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随着心跳声加快。 可慢慢地，姜楠听到了另外一道呼吸声，比她的呼吸节奏要慢一点。 她浑身僵住，极度的恐惧让她蜷缩成一团。 她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在颤抖。 家里…… 有人。 第16章 恐惧 恐惧到了极点，真的会失声。 甚至浑身僵硬，连思考都变得缓慢。 第二道呼吸声越来越清晰。 那个不知道藏在哪处黑暗的人，似乎以为她听不见。 可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她对黑暗的恐惧已经深入灵魂。 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她变成惊弓之鸟。 细微的呼吸声，足够让她察觉。 双手死死攥紧，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她的身体跟着颤动一下。 手机铃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姜楠甚至没看来电显示，僵硬着手按下接听键。 “喂。”她努力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 陈最还是听出来她声音里的一丝异样，“怎么了？” 听出了陈最的声音，姜楠手指微微颤抖，故作镇定说道：“我今天出去找了一天的房子，有点累。你有什么事吗？” 陈最没有多问，说：“涉案的其中一个年轻人的家人打听到了你的住址，可能会去找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家人？ 现在在她家的，有可能是那个年轻人的家里人吗？ 可即便他们的家里人知道她的地址，又是怎么进入她家的呢？ “姜小姐？”没得到回应，陈最疑惑。 “……”姜楠说，“我知道了，晚安，陈先生。” 正在开车的陈最神色微愣，可手机里已经传来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开车呢，愣什么神？”副驾驶的萧明德拍他的手臂，“今晚如果不是我爸打电话让我来逮你，你怕是又要在办公室睡了，也不怕得颈椎病——” “病”字被拖得极长，因为惯性，萧明德的后背和副驾椅来了次猛烈的亲密接触。 “超速了！载着警察超速，你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萧明德不知道陈最发什么癫。 但看着他把轿车开得跟赛车似的，萧明德的一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一手死死握着把手，稳住身体。 车子很快停下。 萧明德稳定身体，认出小区环境。 小区保安老大爷以舒服的姿势睡得正香，陈最下车朝着其中一幢楼跑。 “这不是姜楠家吗？你跑这儿干什么？”萧明德立马跟上。 家里。 姜楠挂了电话，努力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知道躲在暗处的人到底要做什么，她不能坐以待毙。 姜楠从蜷缩的状态，慢慢放松四肢。 她坐起来，双腿虽然还是僵硬无力，但比刚才的状态已经好了一点。 姜楠站起来，拿起手机打电话，语气不算客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修好电路？我要洗澡睡觉！” “刚才就说一小时，现在还是一小时，你们的计时方法和别人不一样是吧？” “……这就是你们物业的态度吗？你们等着，我现在就下去！” 姜楠迈开腿，正要往门口的方向走。 忽然，她的脚步彻底僵住。 一道黑影从她的房间走出来。 手机从耳边滑落，传来物业说话的声音，落到姜楠耳朵里，变成了模糊不清的杂音。 她不自觉后退半步。 站在她对面的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只是笑声很冷。 他戴着口罩，和在法院看过的视频里的很像很像，一双外露的眼睛死死盯着姜楠，让她遍体生寒。 “下次再见，姜小姐。” 他朝着姜楠挥了挥手，从容不迫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姜楠就这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敲门声响起来，虚掩的房门被推开，手机电筒的光照入。 陈最推门而入，就看到站在沙发旁的姜楠。 她的状态有些奇怪，光照过去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反应。 “姜小姐？” 陈最来到她身边，盯着她的脸，“姜小姐？” “怎么了这是？”萧明德也察觉到了不对，电梯用不了，房间里的灯也开不了，姜楠的状态更奇怪。 “姜楠！”陈最连名带姓地喊她，是第一次。 姜楠终于有了反应，被他这么一吼，原本极力压抑的恐惧，瞬间涌上来。 她的喉咙发紧，眼眶泛红，身体也跟着软了下去。 陈最眼明手快接住她身体。 “怎么了？！” “去医院。” 萧明德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陈最已经把人抱了起来，快步往外走。 “她晕了？” 陈最顿了一下，“查监控，周成案凶手可能来过。” 落下一句，他便抱着姜楠下楼。 萧明德心头一惊，立马掏出手机给李怀打电话。 - “病人是惊吓过度，好好休息就没事了。”医生离开病房。 陈最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撩起眼皮看躺在床上的姜楠。 她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看起来就可怜兮兮的。 手机铃声响起来，陈最拿起手机走出病房，听医生的话顺手关上灯，到走廊接电话。 萧明德的语气严肃，带着点愤怒，“小区的电路出了问题，监控看不了。但小区外有一间超市拍到了人影，技术部正在还原。但我们都认为是同一个人。” “这人明目张胆回到犯罪现场，心理素质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对了，姜楠怎么样了？能做笔录吗？” 陈最微微蹙眉，“还没醒，笔录明天再说吧。” “也行，今晚她怕是吓坏了。我这边忙着，你今晚陪一陪她吧，反正你晚上也睡不着。”萧明德说。 电话那头传来喊声，萧明德也没来得及再跟陈最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病房内。 姜楠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小时候经常接触的场景。 妈妈在解剖室解剖尸体，认真工作。 而姜楠坐在解剖室的门口玩布娃娃，等着妈妈工作结束。 只是，她等啊等啊，没等到妈妈从解剖室里出来，反而等来了一阵低低的哭声。 她搬来椅子，爬上去，透过玻璃窗望进解剖室里。 就见妈妈很伤心地站在解剖台旁。 而冰冷的解剖台上躺着的，是浑身是血的……姜楠。 姜楠恐惧地从椅子上跌落。 她强忍着疼痛拍打解剖室的门，哭喊着“妈妈”。 可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回应她的，是落在她头顶的黑色阴影，和一双阴森的眼睛。 姜楠从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中惊醒。 入眼是一片昏暗，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妈妈！”她无助地凭借本能喊，声音带着惊恐的哭腔。 病房门被推开。 随之打开的，是病房的灯。 姜楠下意识循着声源看过去，情绪和视线都终于找到了锚点。 她看着陈最朝她走来，走到床边。 于是，还没等他开口，她率先伸出手，紧紧搂住他的腰。 像搂住了浮木。 第17章 头疼 陈最的手停在半空，有那么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他比较排斥肢体接触，于是，试图将紧搂着他的人推开。 但手指刚碰到她颤抖的肩膀，就听见她声音颤抖地说： “我害怕。” 陈最手指动作僵住，又停滞好半晌，才无声叹了口气，将推搡的动作，改成轻拍。 “没事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足够给予恐惧中的姜楠力量。 直到情绪平复，她松开环着陈最腰身的手，低着头，有些不敢看他。 刚才情绪上头，倒是做什么都敢。 现在平静下来，反而意识到刚才的冒犯，变得拘谨起来。 她不自觉抓紧被子，脸颊发红，十分羞愧：“对不起，刚才冒犯了。” “理解。”陈最坐在刚才他拉到床边的椅子上。 姜楠的视线瞥见他外套上的泪渍，咬了咬唇。 他们说到底也没见过几次面，可她总是做出些冒犯的事，姜楠想一头撞死。 陈最似乎看出她的不自在，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姜楠有很多话想说，但意识到他们的关系也没那么亲近，于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好多了。陈律师，谢谢你来家里找我。” 姜楠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在家里见到陈最的那一刻。 可能翻遍词典，入目所有的词汇都太过空洞，无法确切地形容。 “客气了。”他还是那句话。 姜楠还想说什么，陈最又接到了一通电话。 “抱歉，接个电话。” 陈最起身，准备往外走，只感觉衣角被轻轻扯了一下。 他垂眼看，衣角被葱白的手指拉住，像是怕他不高兴，力道很轻，小心翼翼的。 姜楠抿着唇角，注意到他的视线，手指迟疑着松开。 陈最顿了顿，“我在这里接电话，介意吗？” 姜楠立马摇头，“我不会偷听的。” 说着，她躺下来，严丝合缝地捂住耳朵，以证明自己的言出必行。 陈醉就坐在病床边接电话。 不知道对方是谁，他接起电话的时候显得温和许多。 或许是因为陈最，或许是因为他模糊却温和的声音，又或许是单纯地因为身边有人，姜楠内心的恐惧余韵缓缓被抚去，眼皮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半梦半醒间，她察觉到有人动作很轻抚摸她的额头，她几乎是凭着直接拉住了他的袖子，安心地陷入困意之中。 - 清晨，灯光被洒入的阳光取代。 萧明德走到病房门口，刚准备敲一敲虚掩的房门，就从门缝里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入目，是撑着脑袋睡着的陈最，他额前碎发松散凌乱，睡得毫无防备。 顺着他的手延伸去看，是揪着他袖子的姜楠。 萧明德脸上浮现意外，正犹豫要不要进去，李怀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头儿，你愣在门口当门神呢？早餐买来了。” 萧明德想捂住他的嘴都来不及。 陈最缓缓睁开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逐渐清醒。 萧明德拍了李怀一下，见姜楠还没醒，他蹑手蹑脚走进来，看着陈最询问：“睡着了？” 听到他的话，陈最才有了点实感。 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脖颈有点酸，但精神比往日都要好。 “睡了多久？”萧明德对陈醉睡着这件事情很在意。 陈最：“不知道。” “不知道？看来睡得挺好。” 陈最没有应答。 “难道你是天生适合睡在病房？要不你把家里卧室的格局和家具都换了？就按照这间病房来布置。”萧明德察觉到陈最无语的表情，“欸，我可不是诅咒你，我是说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我觉得你脑子有病。”陈最嘴上毫不留情。 “好好说话，别骂人。”萧明德接着说道，“我真没开玩笑。” “穷。”陈最随口道。 萧明德本来还想劝，当即改口，“那没办法了，我也穷。” 李怀：“……” 虽然他不敢说话，但他认可陈律师的，他也觉得头儿有病。 “陈律师，你要先吃点早餐吗？”李怀为了防止头儿继续丢人，问向陈最。 萧明德知道他的德行，把手里装着洗漱用品的袋子丢给陈最，“他不洗漱，宁愿饿死也不会吃东西，德性。” 陈最毫无心理负担地顶着萧明德嫌弃的眼神走进卫生间洗漱。 李怀小声：“陈律师那是讲究卫生。” 萧明德一记眼刀过去。 要不是顾忌着姜楠还没醒，萧明德一定要给李怀来一次全身推拿体验。 迷迷糊糊听到交谈声，姜楠缓缓睁开眼睛。 她环视病房一周，就看到萧明德箍着李怀的脖子。 因为不想吵到她，一个箍人的，一个被箍的，都很安静。 还有一个，擦着湿润的头发从卫生间走出来。 姜楠有点懵。 “昨晚的事还记得吗？”萧明德看向姜楠。 陈最扯下脑袋上的毛巾，走到床边。 “昨晚……” 一些画面在脑海里逐渐清晰。 比昨晚平复下来的时候更加清晰。 她的身体微微僵住，“对不起。” “又道什么歉？”陈最坐下。 “啊？不是说昨晚我抱你的事吗？”姜楠偏头看他。 萧明德松开箍着李怀的手，“什么你抱他，昨晚是他抱你狂奔下楼。” 姜楠屏住了呼吸，定了定神，才说道，“谢谢。” “怎么又道歉又道谢的，帮助身处危险的公民，是我们该做的事。所以，姜小姐，你方便做个笔录吗？”萧明德扯回正题。 陈最：“别管他，先吃早餐。” 听陈最这么说，萧明德也意识到不好让人饿着肚子做笔录，“对，我们买了洗漱用品……” “在卫生间。”陈最接话。 “谢谢。” 姜楠掀开被子，动作很快洗漱回来，看着陈最还有点湿润的头发，“陈律师，洗完头不吹干头发，老了容易头疼。” “没事。”陈最若无其事拿过早餐，递给姜楠。 萧明德说道：“姜小姐，你不用管他，他也不缺这点头疼了。” 李怀：“……” 头儿，你可真行。 “嗯。”陈最拿起自己那份早餐，看也没看萧明德一眼，“我只是头疼，你是老。” 萧明德：“……？” 就比他大两岁！ 今年……才刚刚三十！ 哪里老！！ 第18章 笔录 吃完早饭收拾好，萧明德看了陈最一眼。 陈最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见萧明德看过来，缓缓抬起眼睫，“看什么。” 知道陈最的德行，萧明德白了他一眼，踹了踹他的椅子脚。 等陈最挪开点位置，萧明德拉着自己的椅子靠近。 李怀站在他身后，准备记录。 “姜小姐，昨晚的情况，你可以复述一下吗？”萧明德轻声问。 闻言，姜楠不自觉捏紧了手指。 和在审讯室里的不一样，此时此刻的萧明德语气温和，表情也没了几分严厉，“姜小姐，你别怕。你仔细想想昨天晚上的事儿，越详细越好。” 姜楠点了点头，看着萧明德，“我昨晚回到家，就发现有人藏在家里。但我不知道他到底藏在哪儿，也不敢惊动他。” 她开口，声音有点颤抖，脸色有些发白。 直到看向陈最时，她的脸色才终于好了一点儿，“幸好陈律师给我打了个电话。” 萧明德当然知道这个电话，毕竟当时他就坐在陈最的副驾。 但公事公办，萧明德还是问了一遍电话的内容。 清楚记录好，萧明德才又问：“姜小姐，你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了吗？有没有可能是之前和你有纠葛的年轻人的家人？” 李怀拿出来一沓照片，递给姜楠，“姜小姐，你看看这些照片，有眼熟的吗？” 李怀给的是那几个胡乱涂鸦的年轻人和他们家里人的照片。 姜楠一个一个认真看过去，摇了摇头，“不是他们。” “我昨晚和他说过话。”姜楠回忆昨晚看到的人影，还有那双令她心生寒意的眼睛。 萧明德眼睛睁大，问：“他说什么了？” 姜楠说：“‘下次再见，姜小姐。’他从我房间门口出现，跟我说了这句话就走了。我敢肯定，他就是那个在我家放凶器的人。” 萧明德追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认得他的眼睛。”姜楠想到那双布满寒意的双眼。 萧明德：“除了他的眼睛，你还有没有发现其他特征？” 姜楠说道：“他的声音很年轻，身高……和陈律师差不多，穿着黑色的风衣。” 姜楠强忍恐惧，努力回忆那人的一切特征。 可他浑身上下除了那双眼睛之外，所有的搭配都是随处可见的。 衣服鞋子上也没有任何标志图案，根本没办法作为参考。 这一点没得到有用的线索。 李怀疑惑：“如果真是那个凶手，他为什么要来找姜小姐你？” 姜楠的心跳得很快，“如果他的目标是我呢？” 三道视线齐齐落在姜楠身上，姜楠指尖有些发凉，“我在审讯的时候就说过，他杀周成，可能目标根本就不是周成，而是我。” 凶手能不着痕迹地将她带到周成家，也当然能不将任何人扯入案子就把周成杀死。 可他偏偏大费周章地把她带到了案发现场。 如果凶手就此停手，或许可以将他的行为解释为想要找一个替罪羊。 可是…… 他在姜楠被关起来后，才把凶器放到姜楠家。 很显然，是故意的。 “他并不知道我们会再次回到案发现场和姜小姐你家勘察。事实上，如果不是陈最把我喊过去，我也不会再去。”萧明德现在想起来，无比庆幸当时没有嫌麻烦不跟陈最去。 否则，他肯定追悔莫及。 萧明德的话让姜楠一愣。 李怀皱眉，想了想说道：“凶手也不一定只有一个目的。” “你是说，凶手的目标除了有可能是姜小姐外，还有另一种可能……挑衅警方？”萧明德很快反应过来。 如果当时陈最三人没有再次勘察现场，没有发现凶器和监控，等待姜楠的有可能是死刑。 若是在判决之后的不知多久，姜楠家那把凶器才被发现…… 冤假错案。 蒙冤者死于平反之前。 警方、检方和法院都难逃其咎。 想到这些可能性，萧明德二人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姜小姐，还有其他线索吗？”萧明德追问。 姜楠摇了摇头，“对不起，没能提供更多线索给你们。”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萧明德安抚说道。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年轻女孩，莫名其妙被卷入一宗凶杀案里，又遇到躲藏在家里的疑凶。 能保护好自己，就已经非常好了。 “谁知道你家的密码？” 还没等萧明德继续开口，身边陈最的声音响起来。 萧明德一怔，随后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密码锁是新换的，只有我自己知道。”姜楠看向陈最。 李怀重新打开了笔记本，做好记录准备，说：“可昨晚我们勘察你家，发现门窗都是完好无损的，没有撬门破锁的痕迹。” 萧明德问：“你确定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知道了？” “确定。”姜楠坚定点头。 陈最：“锁是什么时候换的？” 姜楠说出日期后，萧明德开口：“那个换锁师父的联系方式你还有吗？” “有的。” 姜楠点头，下意识想摸兜找手机，却意识到自己穿的是病服，“我的手机……” “在这儿。”陈最将姜楠的手机递给她。 男人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姜楠接过手机时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指。 陈最眉头微蹙。 她的手指跟冰块似的。 他视线缓缓落在姜楠脸上，或许是因为把昨晚的事又回忆了几遍，她原本稍微红润的脸色又变得有些发白。 姜楠没意识到这几不可查的接触，解锁手机号找到开锁师父的手机号码报给萧明德。 “好，我们会尽快查到凶手的，姜小姐，你放心吧。” “嗯，谢谢萧警官。”姜楠点了点头。 李怀想起什么嘱咐道：“对了，医生说你中午就可以出院了，你到时候回家好好休息。” 姜楠：“……” 姜楠脑海里又不自觉地想起昨晚在客厅的场景，犹豫几秒，她点了点头。 “害怕？”陈最抬睫，将姜楠脸上的不自然都看在眼底。 姜楠对陈最的问题避而不谈，“我找到新房子了，今天就可以签约搬走。” “那待会儿办好出院手续，正好陈最今天没事，让他送送你。”萧明德立马出卖好友这个免费劳动力。 陈最：“？” 他看向萧明德，眼神里的疑惑显而易见。 或许是因为从小父母就不在身边，姜楠很会察言观色，她立马就看懂了陈最眼神里的意思。 她沉默半秒，眼睫颤了颤，笑了一下，“没关系的，大白天他肯定也不敢再出现了，我只收拾一点证件什么的就能搬走了。” 第19章 拒绝 姜楠从来不喜欢为难别人。 她说完，立马就给租房中介打了个电话。 “姜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昨天说的？上午你不给答复，就默认你不租了。一个小时前房子已经租出去了。” 中介的嗓门通过手机传出来，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你想要的房子，我这儿是真没有了。你再找别的中介吧！不过，估计你喜欢的那些房子的房东也不会把房子租给你，毕竟还是挺晦气的。” 中介没跟姜楠多说，就把电话挂断了。 事实上，姜楠能理解他们对嫌疑犯、罪犯的态度。 毕竟，受人排挤和歧视，本来就是犯罪成本之一。 但姜楠知道自己不是凶手。 姜楠拿下手机，看着三人，面露尴尬，“新房子好像没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先住酒店。萧警官，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自己注意安全的。” “陈律师，昨晚又麻烦你了，实在抱歉。以后我会尽量不麻烦你。” 姜楠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是真的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但有时候事情的走向总是出乎她的预料。 像是昨晚…… 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她肯定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有了！”萧明德视线在陈最和姜楠身上转了一圈。 陈最看向萧明德，似乎意识到他不怀好意，蹙了下眉，“你该走了。” 可萧明德不接招，径直开口：“要不你搬去和陈最一起住吧！” 陈最：“……” 蓦地听到这句话，姜楠甚至还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什么？” “陈最住的房子宽敞，三室一厅，正好有一间房空着，你搬进去一起住，安全。”萧明德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姜楠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不用，我住酒店就行了。” “酒店也不能保证安全。”萧明德一本正经摇头，“不管凶手之前到底是什么意图，但他现在逍遥法外，还盯上了你，你的安全就无比重要。” “我拒绝。”陈最从椅子上站起来，幽幽看了萧明德一眼。 “拒绝无效。”萧明德头也不转否定，看着姜楠继续说道，“他学过散打，身体也好，能抱着你健步如飞下楼，揍几个年轻人也不在话下，肯定比你一个人住在酒店安全。” 姜楠：“……” 萧明德伸手搂住陈最的脖颈，“局里人手都要不够了，你不会连这个忙都不愿意帮吧？” 陈最毫不留情地拨开他的手，“不愿意。” “那我只好让老头子来跟你商量了。” 听到这句暗示性极强的话，陈最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萧警官，真的没关系，我可以一个人住。”没等陈最回话，姜楠率先带着点祈求看萧明德，“我真的可以。” 陈最的视线落到她身上，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却没说话。 他没有跟人同住一屋的习惯。 对上姜楠的视线，萧明德最后只能点了点头，“行吧，那你记一下我和李怀的私人电话，入住酒店之后，如果有什么事情及时给我们打电话。” “好，谢谢萧警官。”姜楠乖巧点头。 萧明德见她明明就是害怕，却要强装冷静镇定，便有些无奈。 但他们两人都不愿意，他也不好再强迫什么。 “送我们下楼总行吧。”萧明德没好气地看陈最。 陈最淡漠点头，跟着两人出门。 下了楼，李怀去停车场开车。 萧明德给陈最一肘击，“为什么不答应？” “为什么要答应？”陈最避开，毫无波澜反问。 “我以为她对你来说是特别的。”萧明德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陈最像是昨晚那样情绪外溢。 陈最知道他想表达的，“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有危险，都会去帮忙。” “你可不算正常人。”萧明德哼声。 陈最慢条斯理开口：“那你报警吧。” 萧明德：“？？” 我跟你走心，你跟我玩梗？ “这种事情是你们警察该做的，跟我没关系。”陈最又添了一句。 “得。还得是你，铁石心肠。”萧明德鼓掌，“不过，我今天有很多事儿要忙，就算你不愿意让她住在你家，也总得把人送到酒店吧。” “……嗯。”萧明德退了一步，陈最到底应了一声。 “行了，我走了，找酒店的事儿就交给你了！”萧明德看见李怀开来的车，摆了摆手就上车离去。 陈最回来的时候，姜楠就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 他走路的声音稍微放重了点。 姜楠听见声音回头，冲陈最笑了笑，“不好意思陈律师，刚才让你为难了……” 她确实没想到萧明德会提出这么一个想法。 “你是真喜欢道歉。”陈最坐下，没等姜楠说话，开口问，“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姜楠摇头。 “休息好了吗？” “嗯。” 陈最看了眼时间，语气没什么起伏，“那你稍微准备一下，我去办出院手续。” “谢谢……” 他没再多说什么，离开了病房。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姜楠没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时间，起来收拾好东西。 下医院大楼，就看到了已经办好出院手续的陈最。 “先送你回家收拾？” “陈律师，这两天耽误了你很多时间，我可以自己回家的。”姜楠抬头看陈最，不愿意再麻烦他。 “你是在报复吗？”陈最看着姜楠，似乎有些无奈。 姜楠一脸疑惑：“嗯？” “因为我拒绝了明德的提议，所以你拒绝我。” “……不是！”姜楠急于辩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最随手将她提的东西接过来，“既然不是，就上车。” 姜楠：“……” 姜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上了车。 但她确实说不过一个律师。 她刚要道谢，陈最就已经有所察觉，“不用道谢。” “你现在像是个……”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会儿词汇，“无情的道谢和道歉机器。” 姜楠瞬间不说话。 车内很安静，开车的人目不斜视。 姜楠开始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看他。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纤长的睫毛和棱角分明的五官。 身上的白衬衫稍微有点褶皱，但依旧衬得身体……很美好，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姜楠的视线从偷偷的打量，到不自觉明目张胆的注视。 于是，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陈最捕捉而来的视线。 第20章 偷看 四目相对。 偷看被抓了个正着。 姜楠心中的慌乱几乎要溢出来，眼睫也在颤抖。 好半晌，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陈律师，你脸上沾了一根眼睫毛。” 拙劣的借口说出口，姜楠都想找个洞钻进去。 但陈最好像是信了，他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拭脸颊，然后问：“还有吗？” 姜楠摇了摇头，看他把纸巾收起来，并没有检查上面是不是真的有眼睫毛，这才松了口气。 经过这么一遭，她也不敢偷看了，只低着头随便刷手机来掩饰尴尬。 自从她入狱之后，微博就再没有打开过了。 她想起那几个年轻人说过的话，微博热搜十条里，七条都是骂她的。 但按照姜楠对现代网络信息的了解，或许她的事早就被新的奇闻趣事取代了。 然而，当姜楠颤抖着手打开热搜榜时，赫然发现了自己和周成的名字。 网络上的人，还在为周成哭丧。 也还在无所不用其极地诅咒她，挖掘她所有的信息。 包括她的微博号。 后台的信息已经被红点点填满，这是她被认证过的漫画家官号，也已经沦陷了。 漫画作品也无一幸存。 快速关掉微博。 姜楠无声长出一口气。 她就不该手贱。 现在好了，尴尬是一点儿都不尴尬了，心情又郁闷起来了。 周成已经死了，而她这个疑凶还活着，所以在人们看来，死者说不了话，而疑凶不管说什么都是假的。 周成对她的骚扰跟踪，被誉为了纯爱战士的为爱牺牲。 他们怜惜他爱的卑，歌颂他爱的伟大；痛斥她的不识好歹、心狠手辣、蛇蝎心肠。 “他们不会想去解决问题，他们只是想解决你。” 陈最手握着方向盘，语气没什么起伏。 本来就浮躁的生活里，忽然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怎么能不好好抓住机会呢。 姜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她说：“时间会证明一切，只要萧警官他们把真正的凶手抓住就好了。” 时间能证明一切，却不能洗刷曾经受过的伤害。 见她只是郁闷，看着倒没有更负面的情绪，陈最收回视线，“前面就到了。” “好。” 姜楠收起手机，在车子停稳之后就下了车。 驾驶位上的男人也下了车。 姜楠想说自己可以，但陈最没给她机会，径直朝着楼上走去。 再次回到七楼。 姜楠险些迎面撞上黄骑士外卖小哥，手腕被拉了一下，堪堪避开。 走出电梯，姜楠就知道外卖小哥为什么会出现在七楼了。 枯萎的花束已经被清理过了，空位上又多了几束鲜花，还有一些其他吃的喝的。 “保洁阿姨痛哭。” 姜楠的脚正僵着，身边忽然插了一句话。 她蓦地看向陈最。 陈最看着她表情变幻，有些呆愣的脸，觉得有些好笑，“不是要收拾东西吗？” 姜楠：“……” 原本的情绪因为他的两句话荡然无存。 姜楠回屋，本以为自己会害怕，但身边偶尔说两句话的陈最，让她有了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她只收了两三套换洗的衣服、一些必要的证件以及电脑画板。 “只带这些？” 姜楠说道：“以后也还会回来的。” 不管怎么样，这是她和妈妈的家。 即便对于现在的姜楠来说，这个家已经不是安全的港湾了。 但它承载着她和妈妈十二年来所有的回忆。 和外面的房子、酒店，都不一样。 “我要先去和邻居的奶奶说一声，陈律师你在楼下等我，还是……” 陈最顺着姜楠的话，“我跟你去。” “好。” 姜楠带着陈最到肖玉茹的门口，要按门铃的时候却顿了一下。 房内传来怒斥的声音。 “妈！我难得休息，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 “你实在闲得慌，家里的店你也帮忙看看。” “让你不要去跟七楼那个杀人犯接触，你偏要去，你知道现在小区里的人怎么在背后说我们的吗！你孙女在小区都被其他小孩排挤了！” 屋里的人情绪激烈，音量很高。 姜楠站在门前，略显尴尬，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陈最。 “看我做什么？要我帮你按门铃？”他像是完全没听到里面的动静，问道。 姜楠在心里琢磨了一下，点头。 “行。” 陈最上前按门铃，姜楠稍稍挪到他身后。 屋内单方面的怒斥休止，一个年轻男人打开门。 他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陈最，以及鬼鬼祟祟躲在陈最身后的人。 年轻男人想看清楚后面的人，陈最率先开口，“麻烦找一下肖奶奶。” “你找我妈干什么？”年轻男人狐疑。 陈最：“有点事，麻烦了。” “没事，稍等。”他看门口穿得整洁、长相出众的男人实在不像是骗子，便回屋把人喊上。 再打开门的时候，只有肖玉茹一人。 肖玉茹看到陈最，一愣，正要发问，就见姜楠从陈最身后走出来，她皱巴巴的脸上表情一变，立马把门关上，也不管陈最，就把姜楠拉到楼道角落。 “昨天警察来过，虽然没说原因，但我老婆子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小楠你没事吧？”肖玉茹紧张地看着姜楠。 姜楠摇头，“肖奶奶，我没事。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准备搬走了。” “搬走好啊。”肖玉茹拍着姜楠的手背，“你搬到安全的地方，我老婆子也安心些。”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姜楠保证。 “那个小伙子长得真俊，还有点眼熟，是你男朋友吗？” 肖玉茹点着头，将话题引到了陈最身上。 姜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陈最站靠在不远处的墙壁上站着，闭眼假寐。 两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也没察觉，显得有些温顺。 “不是，他是我的律师。”姜楠收回视线，抿唇说道。 “就是之前帮你打官司的那个对吧，小伙子真挺不错。”肖玉茹夸了一句。 “他很不错。”姜楠点头，轻声说道。 肖玉茹笑了笑，带着姜楠走回去。 陈最睁开眼，“聊完了？” “聊完了。”肖玉茹笑眯眯看着陈最，“小伙子是单身吗？有没有对象？” 陈最眼皮跳了几下，这熟悉的催婚场景。 还没等他回话，肖玉茹就继续说：“我们小楠人品好，长得也漂亮大方，又能赚钱，你觉得怎么样？” 一瞬间，周围万籁俱静。 第21章 酒店 姜楠心跳快如迅雷，被肖玉茹的一句话闹得晕头转向。 似乎也没想到肖玉茹会这么说，陈最在经过短暂的沉默后，拖长了点语气，“她很不错。” 熟悉的话和语气，就在刚才还是从姜楠嘴里说出来的。 她回过神，一股热意渐渐蔓延至脸颊。 他听见了刚才她说的。 肖玉茹笑脸盈盈，“好，那你们年轻人要多接触。” 姜楠制止不了肖玉茹的话，她已经放弃了治疗。 “肖奶奶，时间差不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得先去新住处收拾一下。”姜楠好不容易见缝插针终止了话题。 “哦，时间是不早了，那你们赶紧离开吧，我老婆子就不送你们了。”肖玉茹摆了摆手。 姜楠站在电梯口，在电梯抵达前抱住肖玉茹，轻声道：“谢谢奶奶，对不起。” 肖玉茹没说话，只是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背，“走吧。” - 车上，姜楠坐在副驾。 窗外飞逝的灯光在她的脸上掠过，她看着窗外的风景，耳根始终带着一抹红晕。 “那位肖奶奶对你挺好。”安静的车内，陈最开口，让气氛少了点尴尬。 姜楠看过去，点头，“对。在我妈妈去世之后，她就是对我最好的人。” “我妈妈说，人像是一根风筝，总要有一根线牵着，才是有根的。” “那根线可以是家人、朋友、爱人。” “我曾经被三根线牵着，一根在十二岁的时候断了。我本来以为还有两根，但后来才知道，其实我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线，妈妈去世后，就只剩下肖奶奶了。” “她对我很好，但我对不起她。” 纵然不是她的本意，但她的存在，就已经伤害到了对她好的人，也伤害了对方的家人。 她的离开是正确的。 陈最没看她，听她说完，才开口，“你确实很喜欢道歉。” 姜楠：“……” 以前不觉得，但陈最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出这件事情。 她仔细想了想。 好像确实是这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楠的思绪被拉得很远。 好像是从十二岁那年开始。 道歉和道谢成了家常便饭。 “她或许根本不需要你的道歉，你过得好，她就会放心。”陈最说。 姜楠点头，“我知道的。” 姜楠选的酒店是比较出名的连锁酒店，至少在环境和安保上比较好。 办好入住手续，姜楠和陈最道了谢，“陈律师，你看着有点累，今天回去早点休息吧。” 陈最点了点头，就驱车离开。 洗了个澡，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姜楠思绪放空。 明明也才过了没多久，姜楠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要耗尽了。 她双眼望着天花板，下瘫着放空，包里的东西也都还没收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落地窗外的光彻底暗了下去，姜楠心慌了一瞬，立马摸到房间里的灯，把所有能开的灯全开了。 光照亮整个酒店房间，她重新倒在床上，长吁了一口气。 她又瘫了一会儿，觉得浑身不自在。 陌生的环境，安静的房间。 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在这时候响起。 姜楠不愿起来，就伸长了手去够。 好不容易摸到手机，点开消息栏，就看到是陈最发来的信息。 是一个视频链接。 姜楠疑惑点开，博主激情澎湃的声音响起来，“大小姐们一个人入住酒店，要做以下检查……” 姜楠微怔，然后扑哧笑出声。 她认真地把视频看完，随后按照视频里说的检查了一遍房间，还专门拍了个视频，发给陈最。 姜楠：【已检查，请党放心。】 陈最估计是在看手机，回得也很快，【嗯。】 姜楠盯着那一刻“嗯”字看了许久。 像是闭门谢客的意思。 姜楠一时有些摸不准，就选了一张表情包发过去。 陈最没有回复。 姜楠等了一会儿，放下手机，抱着一个枕头入睡。 - 她的睡眠质量并不好。 一晚上稍微有点动静，就算是空调的响动，也能让她惊醒。 好在前一天晚上在医院睡得安稳，所以爬起来的时候也不算行尸走肉。 洗漱完，姜楠点了个外卖，才开始把包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 她打算联系新的中介帮忙找房子，在找到心仪的房子之前，都要住在酒店里。 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外卖也到了。 是酒店的人工智障小机器人送上来的。 将外卖取出时，姜楠隐约听到隔壁房的声音。 房门没关紧，里面的人在吵架，声音愤怒。 还带着砸碎玻璃的声音。 姜楠觉得自己可能跟家庭矛盾很有缘分。 昨天碰见了肖奶奶和儿子吵架，今天又碰见了隔壁房争吵。 她拿了外卖，把门关上，隔绝外面所有纷扰。 刚吃了两口，甜筒又发了微信来。 甜筒：【考虑得怎么样了？】 姜楠说道：【还没想法。】 甜筒：【那转型的事呢？】 姜楠沉默了一会儿，快速打字：【等我找到合适的房子搬了再说吧，我现在确实脑袋空空，没办法做决定。】 甜筒那边也过了好一会儿才发来信息：【要不你先随便画点什么找找手感？也好过荒废时间。】 甜筒：【就画点简单的人物什么的，跟悬疑扯不上关系，也不需要故事性。】 姜楠思忖了片刻：【我会好好想想的。】 甜筒：【加油！】 结束聊天，姜楠盯着甜筒的两句话看，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 她立马打开电脑和画板，凭着记忆在画板上勾勒出线条。 靠在墙上的男人身着白衬衫黑裤子，衬得身形颀长又清瘦。 他微微低头，闭眼假寐，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落阴影。 线条勾勒出的画面，恬静又美好。 这是姜楠眼里的陈最。 姜楠以为自己落笔时，会再次滞涩，但很意外地，在画陈最时，恐惧反而消失了。 于是，在画完一张线稿后，她沉默了须臾，又开始动笔画第二张。 陈最从门外跑入，为漆黑的房子带来一丝光亮。 她把线稿发给甜筒。 甜筒几乎是秒回，发来一长串感叹号。 甜筒：【！！！！】 甜筒：【啊啊啊啊！好帅！立马给我开新坑！就让他当男主！】 第22章 相亲 姜楠看着草稿里的人，和陈最其实长得不完全相像，但神韵捕捉了个十足。 姜楠以为自己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儿，会更多地想起那个人，但在画画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印象最深刻的，是陈最朝着她跑来的那个瞬间。 像是有人破开笼罩在她身上的黑暗，带着她顺着光亮照入的缝隙，回到正常的世界。 甜筒不断发来信息，她觉得这是姜楠画得最好的男角色。 她一眼就看出来，漫画家对这个角色的感情。 于是，一张线稿也鲜活了起来。 甜筒：【爱看！多画！如果你最近实在没有灵感，那就多画点人物，反响好的话，可以出画册。】 甜筒：【别着急拒绝。你总不能坐吃山空吧，赚钱才是人生第一要义呀！】 姜楠认真思考过甜筒的提议后，回复道：【如果有想法的话，我会画的。】 甜筒说的没错，她总不能真的坐吃山空。 之前是因为连画笔都拿不起来，所以只能吃存款。 甜筒直接忽略“如果”二字，开始给姜楠“洗脑”。 先画点单人的，再画点小条漫，最后不久能继续正常的工作了？ 看着甜筒发来的未来畅想，姜楠表示这个大饼她先啃了。 至于这两幅画，她打算按照甜筒说的，先创建新的微博账号，披马甲养号。 甜筒：【对了，还有一件事儿。】 姜楠：【？】 甜筒：【你不是母胎单身，所以画不出来纯情甜宠漫吗？我有个表哥，也是单身，跟你一个城市，我介绍你们俩认识一下怎么样？】 姜楠：【你什么时候兼职当起红娘了？】 甜筒：【都说转移注意力最好的办法就是谈一场恋爱，我一个远方表哥是单身，听亲戚说人挺不错的，学历也高，长得也还行，就是工作太忙，给家里人都愁白了头。】 甜筒：【你就去见一下吧，就当收集素材了！】 姜楠本来准备拒绝，但是在看到甜筒发来的第二句话时，顿时发笑。 甜筒：【况且你最近也不忙，就当和朋友出去吃顿饭。】 姜楠：【我的情况……】 甜筒：【放心吧，我跟我表哥说过了，都知道情况呢。我下午问清楚时间地点，再发给你哈！】 不等姜楠拒绝，甜筒就已经快速发来一串消息。 见面的时间、地点都定好了。 姜楠没什么谈恋爱的心思，尤其是在经历了周成那件事情后。 她向甜筒说明白，但对方坚持让他们见一面，姜楠也不好再拒绝。 等见了面，再说清楚吧。 十一月的天，在南方还不算寒冷。 姜楠披上薄风衣，涂了个口红，挎起包出门。 路过上午争吵的隔壁房，她看到房门没关紧，留出一条缝隙，但也没在意，径直往约定的地点去。 见面的地点在一家西餐厅。 姜楠提前了十分钟到，她素来不太喜欢让人等。 只是没想到，吃个晚饭也能遇见两个熟悉的人。 “姜小姐？”萧明德意外地看着姜楠，走过去，“好巧，你也到这里吃饭？” 姜楠闻声看过去，正好与陈最慵懒的目光对上。 她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说道：“对。” “这也是你的宝藏餐厅？”陈最随口问。 姜楠一愣，反应过来这句话是自己之前跟陈最说过的，“不是，只是朋友推荐的，说挺不错，就过来尝尝。” “相亲”两个字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是一个人吗？要不要拼桌？”萧明德用下巴努向陈最，“这位可是好难得请一次客，他肯定不介意多加两双筷子，对吧。” 姜楠下意识看向陈最，陈最“嗯”了一声。 姜楠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还要等朋友。等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们吃饭，作为上次你们来救我的感谢。” “行，那我们过去了。”萧明德摆了摆手。 “拜拜。”姜楠冲两人挥了挥手，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从她身边经过，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坐回位置上，姜楠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等待。 她感觉时间流逝有些缓慢，低头看了看时间，七点十五分。 已经比约定的时晚了十五分钟。 姜楠不喜欢让人等，同样地，也不喜欢等人。 但她这人的性格使然，心底就算再不喜欢，也会坐在原位等着。 “她不会是被放鸽子了吧？”萧明德微微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姜楠。 她背对着两人，托着下巴，显然是等人等得有点疲惫。 陈最顺着萧明德的视线看过去。 “要不要叫她过来一起吃？怪可怜的。”萧明德的正义之火熊熊燃烧。 陈最还没说话，就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 身高一米七出头，有些瘦，长相还算端正。 “姜楠？” 他进门就喊了一声。 原本都等得要睡着过去的姜楠被喊了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男人朝着姜楠走过去，径直坐下，“你好，我叫林宗耀，你就是我表妹介绍的姜楠吧。” “你好。” 姜楠鲜少与第一次见面的人一起吃饭，瞬间有些尴尬。 萧明德倒是有些意外这个场景，“难怪姜小姐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原来是来相亲的。” “才几岁就相亲。”陈最看了一眼，收回视线，“还吃不吃了，吃的都管不住你的眼睛。” 萧明德收回眼神，“吃吃吃，你请客我怎么能不吃，我可得吃回本！” 落在身上的视线变少了，姜楠的尴尬却没有减少。 她看着坐在面前的男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林宗耀翻着菜单问，“姜小姐今年几岁？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姜楠正想着如何礼貌地结束这一场相亲，可对方不给她喘口气的机会，就继续说道：“姜小姐谈过几次恋爱？我不太喜欢谈过太多次恋爱的女人，尤其是有过婚前性行为的，我虽然是个老实人，但我也不做接盘侠。” “另外，听说你之前因为有杀人嫌疑被抓进去，我表妹虽然信誓旦旦说你是清白的，但你毕竟进过监狱，这样的女人在我们那边都不值钱，彩礼的话我们是不给的，但是你得带嫁妆来。” “至于婚房，我已经有一套付了首付的房子，到时候结婚了你可以免费住进去，但是要帮忙装修。我每个月工资两万，但除了付房贷之外，剩下的钱要存起来给孩子以后当教育基金，所以你的钱就用来付我们的生活费，没问题吧？” “对了，你之前住的那套房子，估计你也不住了吧，毕竟旁边都发生了凶案。我可以帮你把房子卖掉，然后购置两台车。一台我平时开，一台送给我爸妈，当做你送的见面礼。” 姜楠：“……？” 姜楠本来还不理解甜筒说的“收集素材”是什么意思。 现在明白了。 搜集奇葩相亲素材。 第23章 奇葩 听着林宗耀滔滔不绝的话，姜楠倒是不生气，只觉得奇葩。 当个乐子看。 林宗耀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赞同自己的话，又继续开口：“我没想到你来这么早，刚才是不是还跟其他相亲对象见过面？你也不用着急否认，毕竟现在那个女的出门不是要人等的？不让人等的肯定都是刚跟其他男人见过面。” “幸好我聪明，晚来一点，不然刚好撞见你和别人见面，你也会尴尬。”他一副看穿了一切但我很大方的模样，“不过跟我在一起之后，你就不能跟其他男人有接触了，朋友也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随时给我戴绿帽子。” “另外，我不太喜欢拜金女，像那些十几块的奶茶以后就戒掉吧，热水更健康。” 他指了指姜楠刚才掩饰尴尬喝的果汁，“像这种这么贵的，你待会儿自己付钱。” “热水确实更健康，但现在拜金的标准这么低了吗，一杯奶茶也叫……拜金？”姜楠还以为自己被关了几天，世界就大变样了。 “你知道十几块有多难赚吗？现在的女人总是把男人当成ATM，找冤大头给她们花钱。” 姜楠沉默了几秒，“钱确实不好赚，但喝一杯奶茶就叫拜金，那不是ATM，那是零钱罐吧。” 林宗耀脸色一下沉下来，“我不管你怎么狡辩，总而言之，你要是想跟我结婚，就不能把钱花在乱七八糟的地方，最好能交给我保管。” “另外，我爸妈着急抱金孙，如果你想跟我结婚的话，就得先怀孕，把儿子生下来，我们再领证。” 姜楠：“？” “林先生，你刚才不是说不接受有过婚前性行为的女生吗？” 林宗耀：“跟我哪儿一样，我是奔着结婚去的！” 姜楠：“……”哪个男人不是这样说的。 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从哪个点开始吐槽。 “姜小姐，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林宗耀追问道。 “嗯？”姜楠一愣，“考虑什么？” 姜楠还以为自己走神时漏掉了什么话。 林宗耀理所当然地开口：“今晚开房啊。如果你想结婚的话，旁边就有酒店，我今晚先验验货。” “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跟那个周成之前玩得有多花。” 姜楠：“……” 姜楠还没来得及骂人，旁边就传来一声轻嗤。 林宗耀眉头一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两个高大的男人朝着他们这桌走过来，林宗耀顿时有些心里犯怵。 姜楠顺着林宗耀的视线往后看，就对上了陈最漆黑的眸子。 不知道为什么，姜楠刚升腾的怒火就熄了。 陈最对上她的视线。 或许是因为愤怒，她的表情反而更生动起来，少了些平时的乖巧。 陈最仿佛又看到之前那只刚打完架的炸毛小狗。 他走到桌边，手指轻敲桌面，“吃完了吗？送你回去。” 萧明德站在一旁，抱臂环胸，冷眼看着林宗耀。 “你们……” 林宗耀刚想起身，萧明德客客气气摁着他的肩膀，把他摁回位置上。 “在我发火之前，好好坐着。”萧明德当然不会随便打人，只是冷着脸，“净给男人丢脸。” 林宗耀想动，但萧明德的手就跟千斤鼎似的，摁得他无法动弹。 “我先去结账。”姜楠起身说道。 萧明德扭头，“刚才老陈已经付过了。” 陈最偏头看姜楠，“走吧。” 连看也没看林宗耀一眼，像是多看一眼都会脏眼睛。 姜楠点头。 三人离开，林宗耀在原地无能狂怒。 他想冲上去找回面子，但一想到刚才萧明德的力道，就又只能坐在原位，给家里人打电话发脾气。 坐上陈最的车，萧明德就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只能先把他送回局里。 “姜小姐，下次见。”萧明德打开车门下车，对后座的姜楠说道。 萧明德走后，姜楠在后座正襟危坐。 车子一直没开，姜楠坐得有些不安稳，“我们是要等萧警官吗？” “你确定要隔着椅背说话吗？”陈最抬眼，从后视镜里看着她，不答反问。 姜楠反应过来，立马下车坐到副驾驶去。 “安全带。” “噢。”姜楠立马系好安全带，还有些莫名的紧张。 车子重新启动，车内只有空调的声音隐约响起。 姜楠本来想顺口道谢缓解尴尬，但一想到陈最之前说过的话，就又默默闭上嘴。 “今天不说谢谢了？”沉默半晌，陈最先打破寂静。 姜楠说道：“在心里说过了。” 陈最愣了愣，随后笑了一声。 是很好看的笑。 姜楠几乎没见他怎么笑过，他好像对谁都是差不多的表情，也就对萧明德特殊一些、生动一些。 于是，姜楠的心脏也被他的笑容扯得漏跳了一拍。 悄无声息，不知不觉。 “今天相亲？”陈最始终目视前方，规规矩矩地开车，似随口问。 “编辑介绍的，本来想找机会拒绝，但他话太密了，我想说话还得等待机会。”姜楠一想到咖啡厅里的那十几分钟，就有些无语。 而且，林宗耀说话难听，姜楠有说话机会的时候，只想怼他，就于是完全忘记了要拒绝这件事。 陈最看了一眼，将她欲骂又止的表情收归眼底，“如果我们没过去，你打算怎么办？” “我当时都抓住茶杯了，你们没过来我估计就要泼他了。” 陈最意味深长，“我以为你要直接动手。” 姜楠想到在警局打架的事儿，有些底气不足地说：“之前是在警局，我那是正当防卫。现在我要是先动手，岂不是被他抓住把柄？我可不想再进局子了。”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百二十条的规定，你向他泼咖啡后，他有权要求你赔礼道歉、赔偿经济损失。”陈最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姜楠看过去，“？？” “所以，无视他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陈最看后视镜，轻描淡写说道，“像他那种人，无视他比揍他一顿更让他憋屈。” 姜楠“哦”了一声，想到他们走时林宗耀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轻笑，“确实。” “笑什么？” 姜楠：“除了无视他，萧警官一身腱子肉也发挥了很大用处嘛。” 闻言，陈最偏头，看着她的侧脸，语气平淡，“是吗？” 第24章 凶案 “是啊。”姜楠十分笃定地点头，“萧警官不愧是警校毕业的，看他的肌肉，能一拳锤死我们。” “只能锤死你。”陈最认真地纠正她话里的漏洞。 “……” “行吧。”姜楠不情不愿，趁陈最没注意时偷瞄了一眼他的手臂。 陈最穿着长袖，但他整个人看着清瘦单薄的一片，姜楠在心里还是坚持己见。 就算一拳锤不死，两只手也能锤死两个人。 她没意识到自己嘀咕出了声，陈最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收回眼神，“质疑我？”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姜楠连忙说。 陈最轻笑了一声，和刚才的笑截然不同，姜楠原本还十足的底气逐渐弱下去，视线也从他的身上转移到了正前方。 “心虚？” “我心虚什么呀。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姜楠不看他，语重心长地接着说，“陈律师，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开车的时候不能说太多话，要目视前方，谨防意外危险发生。” 陈最：“驾照考过了吗？” 姜楠：“……”包破防的。 说起考驾照，姜楠为教练掬一捧辛酸泪。 练车时，教练说：往左拐。 姜楠：打右转向灯。 教练：好一个声东击西。 姜楠：教练前面有人。 教练：撞死他。 姜楠：……啊？不太好吧。 教练：那你还不踩刹车！ 姜楠：教练我好像停歪了。 教练：哪里是你停歪了呢，是我们的线不懂事，自己歪了。 姜楠好歹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不错，理解能力也能好，就是协调能力差得要命，以及难以克服手一碰方向盘就紧张的心理。 在驾驶这个技能上，上帝是给她关了门又关了窗，连缝隙都封死了。 于是，从入门到放弃，心安理得。 “有点破防，要不陈律师你赔我点钱吧。”姜楠的骚话脱口而出。 这几天和甜筒聊天，每天听她的骚话，愣是给听成了口头禅。 陈最愣了半秒，“……向我勒索？” “我怎么敢！”姜楠连忙说道，“就是顺嘴那么一说。” 陈最的声音传过去，“刚发工资，所有人都盯着我那仨瓜俩枣。” “律师的工资不低吧？”姜楠悄悄打听。 “没你想象中的高。”陈最回答。 而且，他的钱……另有用处。 姜楠：“噢。能养得活自己就行了。” “半死不活。”陈最再回答。 姜楠：“……” 这让她怎么回答？ 他们俩都半死不活到一块儿去了。 好在陈最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随口说起别的话题，“酒店还习惯吗？” “还可以。”姜楠给了个中规中矩的评价，“比在家里住的要安心点。” 当然，也仅仅只有一点。 以前姜楠半夜起来可以不开灯去上厕所。 但现在不可以了，必须要亮堂堂的。 甚至连闭上眼睛都需要做好心理建设。 “有心仪的房子了吗？”陈最问。 姜楠摇头：“已经联系新的中介了，推的房子都不太满意，想着等找到满意的，再从酒店搬过去。” “好。”陈最应了一声，听起来刚才就是随口一问。 聊着天，时间过得很快。 车辆停在停车位上，看陈最下车，姜楠微微一愣，问他：“怎么了？” “送你上去。”陈最点开微信和萧明德聊天界面，给她看，“不然萧明德今晚暗杀我。” 姜楠扑哧笑一声，和陈最并肩走向电梯，“你和萧警官关系真好。” “我和他认识了28年。” “你今年不是才28岁？”姜楠意外。 “嗯，家里父母是朋友，两家又是邻居，来往关系密切。”陈最伸手挡住电梯门，示意她走进去。 电梯门关上，姜楠站在陈最身边，看着电梯门上照映的两道身影，姜楠才更直观地感觉到身边的人高。 在南方，她一米六出头的身高绝对不算矮。 但在陈最身边就显得娇小。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来萧明德说的，那天晚上陈最抱着她直冲下来的事。 果然，应了甜筒的那句话，“嫌弃女朋友身材、抱不起女朋友的男人，极有可能是个又矮又瘦的细狗。” “想什么？这么入神。”陈最看了一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姜楠。 姜楠瞬间回神，默默往角落挪了一步，免得自己脑子发昏胡思乱想。 陈最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没做评价，只是看着楼层抵达，“到了。” “叮”声同时响起。 陈最把姜楠送到门口，打扫房间的阿姨刚把她房间打扫完。 “阿姨您打扫完了？谢谢您啊。”姜楠笑着对阿姨说道，她上午一直在家，所以叫了夜床服务，让阿姨晚一点来打扫。 阿姨也笑着说道：“你的房间干净得很，打扫起来轻松多了，不像隔壁房的……”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阿姨连忙闭嘴，看向陈最，“这是男朋友吧？长得真不错。” 姜楠想解释，但阿姨已经推着清洁车去敲隔壁的门。 显然，隔壁房也是要求提供夜床服务。 没人应答，阿姨正要拿房卡开门，就发现门没关紧，轻轻一推就开了，“现在的人出门连房门都不关。” 姜楠正准备和陈最道别，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看过去。 “怎么了？”陈最注意到她的动作，问道。 姜楠收回视线，咬了咬头，“我最近可能总是有点疑神疑鬼的。” “嗯？” “我下午出门的时候，隔壁房门就没关，估计是真忘了。”姜楠说是这么说，但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了早上拿外卖时隔壁吵架的响动。 姜楠晃了晃脑袋，视线抬高，“陈律师，时间已经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先回去吧。” 陈最没有逗留，按了电梯安静地等待下楼。 姜楠停在原地，他下了电梯，她才翻出房卡准备开口进去。 然而，和房门开锁声同时响起来的，还有隔壁1805号房的惊恐尖叫。 姜楠吓得一哆嗦，房卡掉落。 她捡起地上的房卡，才拖着有点沉重的脚步，朝着1805号房走去。 刚才和她说过话的阿姨就瘫软在客厅，脸色惨白指着一个方向。 姜楠朝着阿姨一步一步走过去，转身，顺着她颤抖的手指看过去。 打开的冰箱里。 赫然摆着一颗人头。 第25章 尸体 长长的头发被塞在冰柜里。 长发下的脸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她双眼睁大，一张嘴被用刀从嘴角向两边划开，几乎裂开至耳垂。 姜楠站在原地，双脚像是扎了根似的，无法挪动半寸。 她仿佛和冰箱里的人头对视。 眼前的画面不断变化。 冰箱里人头的双眼，和倒在血泊中的周成的双眼交叉闪回。 姜楠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去，变得惨白。 刚才保洁阿姨的一声惊恐尖叫，附近房间的客人都有隐约听见。 他们开门探头走出来，疑惑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男人干脆朝着保洁车停靠的房间走去，想问清楚怎么吵吵闹闹的。 电梯抵达一楼。 陈最掏出车钥匙准备驱车回律所，酒店大堂的人接了个电话，就慌慌张张地喊：“死、死人了！” 陈最脚步一顿。 这事本来不是他该管的，但陈最回想到姜楠对她说过的话，思绪几乎是朝着一个想法聚拢。 他快步来到前台。 “喂，警局吗，我们酒店发现、发现了尸体！” 一个前台正报警，另一个也吓得六神无主。 “尸体在几楼？”陈最问。 前台脸色苍白，显然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在听到陈最的话后，下意识回答：“1、1805号房。” 说完，前台回过神，刚想问陈最是谁，眼前的人就已经朝着电梯的方向跑，瞬间不见了人影。 “……” 保洁阿姨瘫软在地上，等到身体终于恢复一点知觉，她下意识想拉身边的人借力起身。 然而她没想到，身边的人身体微微晃动，便朝着一侧倒去。 突如其来的昏厥，把保洁阿姨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伸手去接，可有道身影比她更快，顺势就将晕过去的姜楠横抱起来。 陈最看了一眼冰柜的位置，收回眼神，对保洁阿姨说：“先出去，不要再让人进来了，保护现场。” 已经有三个人进入了，虽说都没靠近冰柜，但肯定会给现场勘察人员带来工作负担。 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陈最抱着人出去的时候，看热闹的人自动让出一条道。 有人想看姜楠的模样，但陈最抱着人快步走到隔壁房，关上门，隔绝了所有的吵闹和注视。 - 四周的声响在一阵关门声后彻底消失。 姜楠没有昏迷很久，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她的睫羽颤动了一下，醒了过来。 刚醒来的大脑还无法恢复思考，像是生了锈的齿轮，记忆随着齿轮的转动而慢慢回溯。 直到定格在冰柜人头的画面上。 她的视线慌乱，茫然地寻找聚焦点，最后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醒得挺快，有进步。”陈最刚放下手机，正对上她的视线，便说道。 姜楠：“……” “我不是故意晕过去的，就是……” 姜楠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理由来，干脆放弃挣扎，“好吧我就是怂。” “不过我以前不怕的，真的，我以前画漫画要找参考和资料，还能看解剖大体老师的研究视频下饭。真的。” 生怕陈最不信，姜楠言辞笃定，咬字放重音，连续重复两遍“真的”。 “喝口水，声音都抖成什么样了。”陈最嗯了一声，倒了一杯水，用手背试试温度，才递给她。 姜楠接过水，有些不自在地调整好坐姿，小口喝下。 温水顺着口腔一路流入，似乎慢慢流向四肢百骸，身体的温度慢慢回升。 陈最把空杯子从她手里接过，站在她面前，“明德他们已经在隔壁了，如果你暂时不想做笔录，可以推迟到明天。” “做的。”姜楠抬起眼，视线和声音同时传达，“都晕第二次了，我总得有点进步。” “给我……十分钟，可以吗？” 只是，她还需要做一下心理建设。 有些心理恐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克服的，但姜楠愿意踏出第一步。 想让真凶快点落网。 陈最点头，安静地靠着办公桌站立，闭目养神。 姜楠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和心率。 对一个被心理阴影折磨的人来说，做心理建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些人总能站在漩涡之外的至高点，对着深陷漩涡之中的人指指点点，指责他们怯懦、没用、是个怂货。 可若不身临其境，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就永远不可能感受和理解他们的痛苦和经历的内心折磨。 “感同身受”是最虚妄的词。 “我好了。” 姜楠抬头看陈最，轻道了一声。 陈最睁开眼，视线落在姜楠的脸上，“脸色还有点差。” 姜楠起身，“不碍事。谁看见尸体脸色还会好呢。” 看见真正的尸体、头颅，和看书上、屏幕上的，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现实看见的，不仅有视觉冲击，还有嗅觉、氛围、身边人的反应等等连带的冲击，让人无法逃避，不是合上书或者关闭屏幕就能避免的。 “我也想警方早点抓到凶手。”虽然她可能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 萧明德几人接到报案后，立马赶到案发现场，将周围进行封锁。 但让萧明德没想到的事是，案子发生在姜楠住的酒店里。 还是在姜楠的隔壁房。 “姜楠这姑娘难道是死神小学生附体吗？怎么走到哪儿，哪儿有凶杀案？”李怀做完了保洁阿姨的笔录，把人安抚好后回来，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 萧明德白了他一眼，问：“不该说的话别乱说，传出去添乱。” 李怀噢了一声，想到现在的流言满天飞，倒是也有些后悔刚才的话。 幸好这里只有他们的人。 “说说情况。”萧明德将话题带回到正事儿上。 “死者的身份已经有人去查了，暂时还没有信息。这间大床房是一个叫庞毅的男人定的，听大堂经理说，他定这间房长达两个月，期间带过不同的女朋友回来。”李怀挺直腰杆汇报。 “庞毅昨晚提前定了夜床服务，所以保洁阿姨到这个点才来打扫，然后就发现了冰箱里的尸体。” 萧明德：“庞毅呢？” “已经派人去找了，但还没联系上。” “头儿，陈律师说可以去做笔录了。”站在门口的刑警朝萧明德喊话。 萧明德：“走。” 第26章 缺钱 1803号房。 酒店同一层楼房间的布置和格局几乎都是一样的。 姜楠的房间和庞毅的房间，也就是床头朝向不同。 “又是一样的房间格局。”李怀嘀咕了一句，实在是之前周成案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他们忙活了一阵，连那个嫌疑人一点儿信息都没得到。 就算他又出现了一次，甚至直接跑到姜楠家去，也没能得到线索。 让人想忘记都不行。 萧明德看了李怀一眼，穿过玄关，走到房间里，“姜小姐，又见面了。” 姜楠看到两人，脸上是苦笑，“是的。” 李怀看着姜楠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关怀问道：“姜小姐，你脸色有点糟糕，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我已经休息好了，现在就能做笔录了。” 姜楠知道的线索其实也没有很多。 她将早上点外卖时听到的争吵声，以及门没锁的事情告知。 “不过，我只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没有听到女人的。”姜楠说道。 所以，这“争吵”也不能作为死者死亡时间判断的依据。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有这些了。”姜楠说道。 萧明德问：“你见过隔壁的人吗？” 姜楠摇头：“没有。” 萧明德点头，“笔录已经做好了，谢谢姜小姐，待会儿我们现场侦查人员会留一个你和陈律师的鞋印，请你们待会儿配合一下。” 姜楠点头，“不用谢，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还在房间里留下了鞋印，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怀收起笔录本，“那也是在所难免的，我们经常遇到目击证人在现场留下痕迹的事儿，都已经习惯了。” 姜楠安静了一会儿，轻声问道：“萧警官，那女孩的尸体……找到了吗？” 尸首分离，冰箱里只有头颅，却不见尸体，也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萧明德和李怀对视一眼，“案件的进度暂时不方便对外公布，姜小姐请见谅。” “当然。”姜楠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案件过程的保密性，也是为了防止一些线索泄漏，让真正的凶手有机可乘。 “只希望快点找到她的身体，快点破案，抓到凶手。”姜楠轻声说道。 李怀被其他刑警叫走处理现场，萧明德本来也要走，只是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向姜楠，似乎有些无奈，“酒店的住客基本都退房了，短期之内这家酒店应该不会有人入住了，姜小姐，你今晚最好还是先住附近其他的酒店吧。” 姜楠：“……” 萧明德不说，姜楠几乎都要忘记这回事儿了。 自从遇到周成之后，她好像就跟搬家杠上了…… “当然，如果某个铁石心肠的人能暂时收留你，那就再好不过了。” - 房间内又只剩下姜楠和陈最二人。 姜楠看向坐在一旁的陈最，“陈律师，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收拾一下行李……” “然后呢？” “啊？”姜楠愣了一下，“然后看看附近的酒店，先随便住下吧。” 大半夜的，能找到个安全的地方待着就行了，反正她也睡不着。 陈最没挪动，“那你收拾吧。” 姜楠以为他是要送自己，只纠结了半秒，就点头把自己的双肩包拿来，把酒店里属于她的东西都装好。 跟着陈最下楼，果然，大堂里都是在办退房的住客。 酒店经理紧急让人回来加夜班，这才勉强够人手。 办好退房 ，姜楠拿着酒店送的赔礼，跟着陈最上车。 坐在副驾驶，姜楠莫名觉得有种熟悉感。 仔细一想，其实她也刚从陈最的车上下去没多久，就遇到了隔壁房的案件，然后，又回到了这辆车上。 “陈律师，我可能跟你的车挺有缘分的。”姜楠琢磨了一句。 陈最：“？” “只可惜我的驾照还没考下来。”这辈子也可能考不下来了。 可惜。 不然攒点钱买辆一样的车。 陈最：“……” 要不是夜间开车更需要注意安全，陈最都想去摇摇她的脑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见陈最不说话，姜楠发现自己也已经有些习惯了。 她掏出手机，打开导航搜索最近的酒店，“一百米后左转，直行六百米有一家橘子酒店。陈律师，麻烦你送我过去吧。” 陈最嗯了一声，按着姜楠说的方向驱车。 抵达橙子酒店，姜楠刚要解开安全带，就听见陈最开口：“要不要住我家？” 姜楠愣了下，有些不可思议看向陈最，“你不是很排斥别人去你家吗？” “明德说的？” “嗯。” “确实不喜欢。”陈最没有否认。 姜楠刚想说不去给陈最添麻烦，他就率先开口，语气随意闲散，“不过，我要是再拒绝，萧明德能把我唠叨死。” 姜楠：“……” 陈最示意她看放在一旁的手机。 手机没有解锁，但能在解锁界面看到萧明德的微信消息。 一个人发了四十多条。 姜楠哭笑不得，“萧警官确实很……坚持不懈。” 笑过后，姜楠心中只余下感动。 她很清楚，萧明德这样发信息，无非是为了自己。 这份好意，让姜楠触动。 “陈律师，谢谢你们，这次是真心的。” “以前就不是真心的？” “……怎么可能！都是真心的！”姜楠无比严肃地说道。 “知道了。”陈最问到重点，“所以，考虑好了吗？” 姜楠小心翼翼瞄陈最的表情，试图从他那张鲜少被情绪影响的脸上看出他的真实想法，却被蓦地抓了个正着。 “怎么？想看看我是不是真心的？” 姜楠如实点头。 “正好我缺钱。你应该看得出来。”陈最开口。 姜楠瞄陈最，他穿的衣服从里到外，质感极好，裁剪合身，绝非什么便宜货。 腕上的手表镶钻，做工精致，一看就价格不菲。 姜楠沉默了几秒，迟疑，“我……应该看得出来吗？” 陈最：“……” “我很缺钱，所以想把一间客房暂时租出去，姜小姐愿意和我做室友吗？” 第27章 乱来 车子重新发动，姜楠坐在车上，安静地看着窗外车水马龙。 车内灯光舒适，旁边坐着让她很有安全感的陈最。 这种氛围，对于一个严重缺觉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极致的催眠诱惑。 不到五分钟，姜楠的眼皮就开始打架。 眼前的景色变得模糊，声音也逐渐变小。 陈最稍稍偏头，看了一眼靠在副驾驶上睡容不太安稳的姜楠。 他收回视线，把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车速也减慢了些。 陈最最清楚睡眠不充分的人是什么样的，即便她看起来很有活力，但偶尔露出来的疲惫却骗不了人。 车辆最终停在了一座高档小区的停车场。 熄了火，陈最靠着座椅，拿起手机看微信消息。 萧明德：【不回消息？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萧明德：【实在不行你先把人送到我家，我这几天都不在家，密码你跟她说。】 陈最：【你家那鸟窝，就一张行军床，还能住人？】 萧明德：【你家倒是宽敞，你能给人住？】 萧明德回复得很快。 陈最光看消息，都知道他现在肯定被冰箱里的女尸一案闹得焦头烂额，估计还是一边抽烟，一边发的信息。 陈最：【呵。】 萧明德：【呵你个大头鬼！幼稚！】 陈最：【……】 陈最：【人接到我家了。少吸点烟，腌入味了。】 萧明德：【啧啧啧。】 萧明德：【！！！】 没营养的信息，陈最没再回。 他放下手机，见她有些不安稳地动了动，身上披着的外套滑落。 沉默了半秒，陈最把滑落的外套勾起来，微微靠近给她盖好。 袖子毫无防备地被人一拉，陈最蓦地靠近。 昏暗的车内空间，因为距离的拉近，呼吸被迫交缠，增添了几分暧昧。 姜楠睫羽颤动，睁开眼睛，刚醒来的大脑还有些混沌不清，就发现与自己距离极近的陈最。 姜楠眼睛缓缓睁大。 耳朵骤然红温。 “手。” 陈最瞥到她蓦地通红的耳朵，对上她茫然慌乱的眼，装作看不见。 姜楠脑子慢慢恢复转动，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扯住了他的袖子。 而且，因为紧张，更是不自觉地将手里的布料攥成一团。 “对、对不起，我以为……”姜楠松开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话音戛然而止。 “以为什么？”袖子得到自由，陈最坐好，偏头看她。 姜楠支支吾吾，“以为……我刚才睡着了，没乱来吧？” 她拙劣地转移话题。 陈最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发出很细微的声音。 姜楠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被声音同化，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咚咚咚地不受控制。 “‘乱来’指的是什么？如果你说的是说梦话、磨牙、打人，那确实都有。”陈最细数她的罪证。 姜楠脸色一变，将信将疑，“不、不可能吧？” 陈最举起被攥得皱巴巴的袖子，“罪证。” 姜楠：“……” 姜楠知道自己睡觉不算太老实，但基本不会出现陈最说的情况。 但姜楠看着陈最的脸，又觉得他应该不会骗人。 一瞬间，姜楠尴尬得脚趾扣地，差点在陈最的车上给抠个三室一厅来。 “骗你的。”陈最说道，“你睡得很安静。” 姜楠：“……噢！” “没想到陈律师也会开玩笑。” 陈最看她，“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姜楠思索片刻，说道：“完美的人。” 男人闻言，脸上浮现点笑意，“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的人，姜小姐，你对我的滤镜怕不是有城墙那么厚。” 姜楠：“我不知道别人怎么觉得的，至少此时此刻，对我而言，就是这样。” 陈最是救过她一命的人。 是看着高冷寡言，实际上面冷心热，比许多人都要体贴的人。 姜楠话语中的认真，让陈最不自觉对上她的视线，撞入她溢满真诚的眸子里。 须臾，陈最先移开视线，“萧明德要是听到这句话，怕是要连夜拉你去医院检查。” 姜楠笑，她觉得按照萧警官的性子，确实能做得出这种事情。 方才因为拉近的距离而尴尬的气氛，在不知不觉间消散。 姜楠下车，跟着陈最回家。 看着眼前的落地窗大平层，姜楠脚步顿了顿，“这是你……买的房吗？” 市中心两百多平的大平层，没有几千万根本买不到。 姜楠：捂紧我的小钱包QAQ。 “你看我像买得起的样子吗？”陈最给她拿了一双拖鞋，“只有男式拖鞋，将就一下。” 姜楠站在玄关，一边换鞋子，一边说道：“租也很贵吧？” “一个长辈的房产，距离律所近，正好闲置着，就便宜点租给我了。”陈最见她换好了鞋，才带着她走进客厅，“这边还有两间客房，你可以随意选一间。” “我平时很少在家，晚上偶尔会回来住。所以除了主卧和书房之外，其他地方你可以随意。” 姜楠跟着陈最参观房子，闻言乖巧点头。 在医院的时候，萧明德说陈最家最宽敞，是三室一厅。 姜楠就单纯地以为就是普通的三室一厅。 可现在一看…… 萧明德口中的“三室”，说的只是三个可供睡觉的房间。 不包括书房、电竞室和小型家庭影院。 只不过，家里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品之外，再没有半点能看出个人喜好的装饰品。 一如陈最此人，清冷寡言。 “坐。”陈最姿态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示意旁边的位置。 姜楠愣了一下，点头，坐到陈最刚才点过位置。 宽敞大沙发上，两人挨得很近。 陈最：“……” “你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跟我说吗？” “啊？”姜楠愣了一下，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立马往旁边挪开，“我以为你让我坐过去。” “我听力很好。”陈最语气轻松。 “噢。”见他没在意刚才的乌龙，姜楠压下尴尬，说道，“陈律师，你每个月的房租多少？我和你一人一半。” 陈最：“你跟中介说的预算是多少？” “三千。但这套房子……” “那就三千一个月，另外一间闲置的房间，你可以改成书房。” 第28章 夜半 三千一个月，市中心大平层…… 若非房东是陈最，姜楠肯定会觉得自己掉进了租房陷阱。 她还想说什么，陈最率先开口：“你不用觉得捡了便宜，毕竟，我事多。” “明天我会拟一份合同，你看过后再决定要不要同我合租。今晚先洗澡休息，时间不早了。” 姜楠坐得笔直，乖巧点头。 “放松点。”看她挺直的腰杆，陈最笑着说道。 “嗯嗯。”姜楠看着他带着点笑意的脸，脱口而出问道：“陈律师，有没有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陈最微微一愣，起身：“再夸我，房租也不可能少了。” 姜楠：“……” “走吧，带你去拿新的四件套。” 姜楠立马起身跟上。 - 洗完澡躺在床上，姜楠还有些恍惚。 她闲下来的时候是真闲，忙起来的时候，所有事情都接踵而来。 生怕累不死她。 也是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才终于有时间拿出手机来看。 甜筒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甜筒：【怎么样，我那表哥还行吗？】 甜筒：【听我表哥说，你带两个男人来吓唬他了？】 甜筒：【咋回事呢，他在家族群里发癫……】 甜筒：【怎么不回信息？该不会出啥事儿了吧？别吓我……】 姜楠马上回了条信息，把相亲时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 甜筒回复得很快：【你可算回消息了！】 甜筒：【不是，我也不知道他脑子这么有病！！】 甜筒：【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他是这种人。我跟他接触不多，就是听亲戚说人挺好的。要是早知道他是这种人，我说什么也不会介绍给你啊！】 甜筒：【你放心，我这就去家族群跟这个癫公掰头！】 甜筒义愤填膺地回复了一堆消息，然后果真跑去家族大群里发，发了一堆六十秒语音，还特意转文字将聊天记录截图给姜楠看。 姜楠笑出声，回了几个表情包。 甜筒还想问她表哥口中的两个“彪形大汉”，姜楠打了个哈哈过去，她也就没再提。 放下手机，姜楠握着平安玉牌，蜷缩成一团合上眼。 床头的夜灯始终开着，她辗转反侧睡不着。 倒不是认床，只是闭上眼，晚上看到的场景便会浮 辗转了几个小时，姜楠爬起来，盘着腿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愣，才下床轻手轻脚走向客厅。 客厅灯带散发着淡淡黄色的光芒，姜楠正准备走去厨房倒水，就发现沙发上微蜷着一个人。 男人身高腿长，就算蜷缩着，也是很长一条。 姜楠有些疑惑他怎么有床不睡，跑到客厅来说。 她放轻脚步，朝着沙发靠近。 他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眉头微蹙着，显得极不安稳。 姜楠看到他的嘴在动，下意识凑到沙发边，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然而，只是刚靠近，沙发上的男人就蓦地睁开了眼。 姜楠还未反应过来，手腕就被扣住，眼前的景象翻天覆地。 视线再聚焦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被陈最掐着脖子摁在了沙发上。 事态转变得太快，姜楠的脑子都还是懵。 脖子被死死掐着，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姜楠的手费力拉住陈最的袖子。 拉扯的力道传来，陈最的视线缓缓恢复焦距。 看到被压在身下面色红紫的女生，陈最瞳孔一缩，急忙松开手，从她身上退开。 “咳咳咳！” 姜楠爬起来，抚着脖颈咳嗽，脸色也从红紫色慢慢转变为红色。 陈最怔了半秒，从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姜楠，“吓到了吧？” 姜楠接过水，又干咳了好几声，才慢慢喝水。 “需要去医院吗？”陈最问。 姜楠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哑，“没这么严重，我缓一缓就好了。” “抱歉。”陈最看着她的脸色逐渐恢复，这才轻声说道。 姜楠放下水杯，小声说：“我也不该在你睡着的时候凑过去。” 不过，吓着是真的。 而且是差点吓得心脏骤停。 就差一点儿，她就要去见太奶和妈妈了。 陈最捏了捏眉心，再次道歉，“是我忘记家里还有人了，抱歉。” “陈律师。” “嗯？” “你说我总爱道歉，你其实也一样嘛。”姜楠看着陈最，说道，“我也就是呛了一下，没什么大碍，这件事情就这么翻篇吧。” 陈最还没回话，就听见姜楠继续问：“你怎么不在房间睡觉呀？” “那你呢？大半夜睡不着，害怕？”陈最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反问。 姜楠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也不是害怕吧，就是……有点难过，又有点恐惧。” 恐惧是出于对尸体的生理性的恐惧。 而难过，是为那个被残忍杀害分尸的女孩的遭遇。 她甚至在想，若那个又藏匿在暗处的凶手要对她出手，她会不会也落得像那个女孩一样的下场？ 姜楠不知道。 也不敢去细想。 陈最看着她复杂的神色，须臾后开口：“既然都睡不着，要不要……” 姜楠期待着陈最给出什么有趣的提议，好消磨掉这种折腾人的时间。 “一起工作。” 姜楠：“……？” 她没听错吧？ 姜楠脑子乱乱的，试探地问道：“你说什么？” “一起工作。”陈最字正腔圆重复。 姜楠：“……” - 姜楠茫然。 当姜楠看到坐在旁边认真对着电脑的陈最时，茫然。 当姜楠收回视线，看着自己面前的手绘板和电脑时，更加茫然。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事实上，姜楠刚才脑海里甚至出现了一些拉近关系的想法，例如一起看电影、一起看书，甚至一起打游戏。 可她万万没想到…… 凌晨三点。 两个睡不着的人坐在客厅。 工作。 老板/编辑见了都得竖大拇指。 资本家感动落泪。 姜楠偷偷瞄陈最，见他是真的在认真看资料，也就默默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电脑界面。 画点什么…… 姜楠情不自禁又偷瞄了一眼。 在被抓包之前，收回眼神，开始在手绘板上描绘。 恐惧逐渐脱离身体，像是受身边人的影响，她慢慢地沉浸在绘画之中，放松身心。 陈最抬眼看，见她不像是之前那样紧绷着，顿时沉默。 工作使人身心愉悦？ 第29章 原型 或许是在新环境。 或许是因为旁边有陈律师。 又或许是沉浸在喜欢的工作中，总容易忘记世间纷扰。 姜楠又找回了之前在酒店画那两幅画的手感。 她时不时看陈最一眼，却不带有任何杂念，只是看他，然后低头绘画。 画漫画通常有艺术和想象加工，姜楠在画好后，立马把画传给了甜筒。 甜筒回得很快。 每次甜筒的秒回，都让姜楠对编辑这份工作敬而远之。 甜筒：【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你的画有原型！】 姜楠：【嗯嗯。】 甜筒：【什么意思，真有原型？！】 姜楠：【嗯，有。】 甜筒：【难怪我说这人物怎么有点眼熟，但又愣是想不起来是谁！】 漫画和陈最是神似，并非对照着画的，故而若不是很熟悉的人，顶多也只会觉得有点像。 甜筒：【我看前两幅的时候，就感觉你对人物有感情，这人该不会是你喜欢的人吧？】 看着甜筒发来的跳跃性发言，姜楠微微一愣，瞄了旁边盯着电脑专心不二的陈最。 姜楠：【不应该用“喜欢”来形容，更应该是感激和仰慕。】 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单纯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与性别无关。 甜筒：【总而言之，多画，多发，才不会饿死。好了，我要睡觉了，不然我先猝死。】 切掉微信界面， 姜楠点开新注册的微博小号。 之前上传的两张图已经吸引了一些粉丝的关注。 姜楠没点私信看，只把最新的图片上传，就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姜楠交叠的双手搭在膝盖上，看向陈最。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明显，陈最的视线从屏幕上转移到了她身上，“困了？” “五点多了，你不是还要上班吗？”姜楠问。 “还早，困的话你就回去睡，不用陪我。”陈最收回视线。 姜楠“哦”了一声，抱起电脑手机起身。 还没跨出一步，她又默默坐回沙发上。 陈最头也没抬，发出点疑问的声音，“嗯？” “你经常大半夜睡不着起来工作吗？”姜楠总觉得陈最大半夜工作的行为不像是初犯， 更像是惯犯。 陈最回答：“还好。” “那就是经常了。”如果不是经常，他估计就回答“没有”了。 陈最眼皮微抬，看姜楠，“对我的事情感兴趣？” 姜楠摇头，又点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大半夜睡不着起来工作的人。” 半夜睡不着不玩手机竟然工作！ 他赚钱姜楠是不嫉妒的。 “工作虽好，也要注意身体。”姜楠没再多问，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就回客房。 姜楠不困，所以到了房间，也只是躺着刷手机。 看有没有和晚上酒店有关的消息。 结果如预料的那般。 还没有任何警方通报。 姜楠想找萧明德问问，但转念又想到此时此刻他们估计正焦头烂额着，便也没有去打扰。 “算了，努力睡一会儿吧。”姜楠开着夜灯，抱着被子轻声给自己催眠。 想到陈最就在客厅这件事情，姜楠慢慢进入梦乡。 - 姜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一点半了。 她看着手机里显示的时间，顶着呆毛发呆。 晚睡导致脑袋很重，像是随时都要被控制着重新栽倒在床上。 但睡到十一点半被饿醒，又让她脑袋很疼。 看完陈最八点钟发来的“上班”以及和合同有关的微信，姜楠再次感叹，人和人的区别，有时候比人和猪的区别还大。 换好衣服戴上帽子到小区超市买了点水果零嘴，姜楠坐上出租车，一边啃面包，一边看微信。 不管警方再怎么想封锁消息，当天在酒店的人太多了，难免走漏点风声。 “刑警大队到了。”司机提醒了一句。 姜楠付了钱下车，两只手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走进去。 警局里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姜楠说明来意后就被带到了一队的办公区。 萧明德正一边吸溜方便面，一边看资料，听到姜楠的声音，这才抬起头，“姜小姐？” “萧警官，打扰你们工作了。”姜楠看李怀等人各个神色紧绷，放轻声音。 李怀笑着说道：“你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么多吃的来，我们局里的可都是些大胃王。” 姜楠说道：“之前一直想感谢你们，但被各种事情耽搁。我正好今天有空，就不请自来了。” 有年轻的女刑警笑着说道：“要不是你带这些来，我们这几天估计都得啃方便面。” 寒暄了几句，姜楠问萧明德：“萧警官，庞毅找到了吗？” 发现尸体的房间是庞毅定的，出了事儿当然要先找庞毅。 萧明德沉默了半秒，说道：“还没找到，你不是相关人员，案件的细节不能跟你说。总之，你最近出门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住在庞毅房间的隔壁，加上那个周成案的疑凶，姜楠的体质倒是先让萧明德先紧张起来。 什么消息都没得到，姜楠有些遗憾，但转头一想又觉得本就该这样。 如果没有周成案，她也只是个普通的漫画家。 做着喜欢的工作，赚着够花的钱，偶尔出门走走，吃吃喝喝，简单又幸福。 根本不会跟凶案扯上关系。 离开警局，姜楠又去了趟商场。 虽然晚上才签合同，但姜楠已经打定主意就在陈最家里住下了！ 住在陈最家，她才能睡个安稳觉！ 另外，还能多创作！ 一举两得。 至于陈最说的“事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和危险、恐惧相比，肯定不值一提。 看了场电影，吃了顿晚饭，姜楠就去超市购置惯用的生活用品。 商场离得近，没有打车的必要，姜楠拎着购物袋，一只耳朵带着耳机，朝着陈最家的方向走。 她穿得暖和，夜风从江边吹来，看着洒落在江面的温柔月色，心情也变得愉悦安宁。 十一月天黑得很快，路灯也开得很快。 一道影子越来越快地朝着姜楠的影子靠近。 姜楠的脚步开始加快，却在转弯处，被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嘴巴。 第30章 庞毅 被拉到一处角落，姜楠的口鼻被死死捂着，她不断挣扎，身后控制着她的人更用力。 姜楠终于明白那句“就算是男人也无法摆脱另一个男人的全力控制，更别说是女人了”。 如果她能活下来，她一定要去学拳击、学散打、学武术…… “别喊！”身后传来的声音夹杂着颤抖的喘息，似乎是因为紧张。 和之前她听到的那道让人浑身升起寒意的声音截然不同。 可同样陌生。 姜楠乖巧点头，把泪意和恐惧一起死死压下去。 她要保持冷静。 见她点头，身后的男人也没放松警惕，依旧把她困在墙角。 当捂在她嘴上的手松开，姜楠倒是真的没有乱喊。 在不清楚情况之前乱喊，等于找死。 姜楠努力通过月色来辨别面前男人的模样。 他长得绝对不算丑，身形高大，甚至还可以说有点好看。 只是神色间的情绪让人害怕。 也是在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冷静的一面。 “你是谁？”姜楠声音带着点颤抖，问。 男人站在她面前，不答反问：“你是姜楠？” 姜楠的脑子里几乎快速检索可能跟这个男人有关的信息。 她以前的微博账号里，有几个账号异常坚持地每日辱骂她。 虽然后来姜楠没再登录过那个账号，但她总感觉这些人没那么快消停。 这个男人，会是那些莫名恨她入骨的人吗？ “是不是！” “是。”姜楠被他的声音吓得心头一惊，立马回答。 听到姜楠的回答，男人的语气总算好了一点，“周成是不是你杀的？” 姜楠看着男人，摇头，坚定：“不是，我真的没有杀他。” 男人盯着她看了很久，似乎是想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的真实心声。 姜楠被看得头皮发麻，见他似乎不似刚才那么有攻击性，便试探性开口：“大哥，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 男人沉默了半晌，缓缓退后一步。 他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姜楠：“……？！” 姜楠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却依旧没有跑。 因为男人站的位置，恰好将出口堵住。 不管他是真心的，还是在演戏，姜楠都不敢冒险。 “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先起来。”姜楠贴着墙壁站，小心谨慎地说道。 男人没站起来，只是仍旧跪在地上，“姜小姐，求你救救我！” 一句话，更是弄得姜楠一头雾水。 该求救的人是她才对吧！ 男人抬起头，看着姜楠，在纠结了一会儿后说道：“我叫庞毅。” 你叫什么跟她有什么—— 思绪戛然而止，姜楠蓦地看着地上的庞毅。 这个名字，她是应该耳熟的，因为今天她才听过，而且还听了不少次。 1805号房的住客。 冰箱人头案的嫌疑犯。 似乎看出来姜楠脸上不自觉浮现的神色，庞毅立马说道：“我不是凶手！我真的不是！” 他一着急，就从地上站起来，朝着姜楠靠近。 姜楠贴着墙壁，缩着脖子拉开距离。 “姜小姐，你也被当成嫌疑犯过，你也肯定很理解我此时此刻的感受。我真的不是凶手，我没有杀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在酒店里，我真的不知道……”庞毅抓着头发，显得茫然又暴躁。 看着他的状态，姜楠眼前浮现自己被收监时茫然无措的情形。 可刚才庞毅把她拖到巷子里的举动，让姜楠不敢掉以轻心。 “姜小姐，求你救救我吧！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庞毅抓着头发，蓦地将视线落在姜楠的脸上，死死地盯着姜楠。 姜楠斟酌了半晌，说道：“可我能帮你什么呢？” 庞毅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声音颤抖地说道：“你认识陈最律师对吧？当初就是他帮你打赢那场官司的！” “那你可以直接联系他。”被他触摸的皮肤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姜楠看他的状态疯疯癫癫的，也不敢用激烈的语气激怒他。 “我联系过了！”庞毅忽然吼声，情绪激动，“可他听到是我后，直接报警了！我不能进局子！” “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我就是凶手，我绝对不能进去！” “我后来还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可他都不接。我知道他肯定是故意不接的！他也不相信我！” 可这一点，庞毅确实是冤枉了陈最。 他并没有直接报警，而是先劝说庞毅去警局，见劝不听，才报的警。 之后庞毅打进的电话没人接，也不是陈最故意不接，而是他正在和其他客户谈事。 姜楠微微别过脸，“那要不你联系其他律师？肯定会有律师愿意接的。如果没有也不怕，你先去自首，这种重大案件，可以申请援助律师……” “援助律师都是废物！只有陈最能帮我！他打赢了你那场官司不是吗？”庞毅语速很快，很激动，“我知道最近很多杀人犯花重金请陈最辩护，但他们都是有罪的，我是无辜的，他应该为我辩护，帮我打官司！” “姜楠，你能帮我的，对吗？” 姜楠指尖颤抖，“我不知道能帮你什么。” “你让陈最接我的委托！让我摆脱嫌疑！我是无辜的！”庞毅紧紧盯着姜楠，“你最能理解我了对吗？你应该和我感同身受的，求你帮帮我！” 嘴里说着“求”，可庞毅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求人帮忙的样子，反而更像是在威胁。 他眼里的凶光仿佛写着“如果不帮我，就弄死你”。 “可我说话不一定管用，陈律师只是之前负责我的案件的律师……” 庞毅打断她的话，“你撒谎！我中午明明看见你从陈最住的小区出来！你之前明明不住这里！你们关系匪浅！” 姜楠：“……” “我和陈律师真的——” 声音随着庞毅的逼近戛然而止，姜楠呼吸顿住。 庞毅压近，双手撑在姜楠双耳边，“现在就给陈最打电话。” “立刻！马上！” 他的语气阴森。 姜楠几乎能猜到，要是自己敢说一个“不”字，他的手或许就会从墙上，转移到她的脖颈上。 你摆出这副模样说自己不是杀人犯，谁信啊！！ “快打！” 第31章 电话 昏暗中，姜楠看着脸颊激动得泛起一片红的庞毅，不敢犹豫，从兜里取出手机。 庞毅没有再开口，只是眼神的催促很明显。 拨出陈最的号码，第一次没打通。 “他不接。”姜楠看庞毅，“庞先生，陈律师不会故意不接谁的电话，肯定是因为他太忙了。” 凌晨五点还在工作的男人，能不忙吗？ “再打。”庞毅皱着眉头，盯着手机界面，不让姜楠有机会耍花样。 第二通电话也没人接。 外放响起的无人接听提醒，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庞毅的脸色变了又变，“继续！” 姜楠：“……” 第三通电话，终于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陈最随意的嗓音，“怎么了？” 姜楠正要开口，手机就被庞毅抢了去，“陈律师。” 那边翻文件的声音消失，陈最似乎沉默了半秒，才说道：“庞先生，你怎么会跟姜小姐在一起？” “姜小姐在江边散步，我正好遇见。陈先生，要联系你可真不容易，我这也是不得已。” 陈最的声音依旧平稳，“律所只有我在加班，庞先生有什么事，直接到律所来聊吧。” 庞毅沉默了一秒。 他在这个小区蹲了陈最很久，没等到陈最，只等到了姜楠。 本以为是陈最早就下班回家了，万万没想到是他还在加班…… “行，不过我还没去过你们律所，我让姜小姐给我带路，没关系吧？”庞毅看了姜楠一眼，说道。 姜楠：“……”她敢有问题吗？ 陈最：“当然。” 庞毅得到地址后，干脆利落挂了电话，看向姜楠，退后一步，“还得麻烦姜小姐和我一起去。” 仿佛变脸一般，姜楠看着他转变的态度，没有掉以轻心。 她现在就跟个“人质”似的。 - 陈最的律所确实距离小区很近，步行也就十五分钟时间。 CBD大厦还亮着通明的灯。 姜楠走在庞毅的前面，一路上想找机会跑，但他的眼睛就跟尺似的，死死锁定在她身上。 练！ 明天就去找教练，往死里练！ 站在正心律师事务所内，姜楠看着办公区域昏暗的灯光，寻着光源的方向看过去。 随着两声轻响，律所内的灯光都被打开，一道不慌不忙的身影走出来。 “庞先生。”陈最看了一眼站在庞毅身前的姜楠，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全身，见她除了点脸色苍白外倒是没有其他不妥当，便朝着庞毅走过去。 “姜小姐，麻烦帮忙去茶水间倒杯水给庞先生。” 姜楠眼睛微微一亮，“好。” 她试探性往前走了两步，见庞毅没阻止，便快步走开。 茶水间的位置很好找，姜楠站在茶水间，努力平复跳得过于迅速的心跳。 她觉得自己应该报警，但转念一想，手机在庞毅手里，而且陈最还跟庞毅待在一起，干脆暂时打消了念头，这才去倒了两杯水。 一杯温水，一杯滚烫的开水。 烫不死他。 端着两杯水到会客室，姜楠在门口停了一会。 会客室内灯光柔和，陈最就坐在黑色沙发上。 他一身雷打不动的白衬衫，长腿随意交叠，看着坐在对面的庞毅。 庞毅刚才不知道说了什么，脸上仍旧是激动的神色。 两者对比之下，更显得男人优雅闲适、无波无澜。 听到响动，陈最抬眼，看到姜楠。 姜楠把两杯水放下，小心翼翼观察庞毅的表情。 “你到外面玩吧。”陈最看了杯子一眼，对姜楠的小动作了然于心。 姜楠：“……哦。” “等等。”庞毅看着姜楠，压着激动，“姜小姐还是在这里待着吧，我也安心一点。” 姜楠：“……” 坐在陈最那边的沙发上，姜楠默默往他身边挪了挪。 陈最偏头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庞先生，我始终还是一句话，先联系警方。” “我说了，我不能坐牢！坐牢我会死的！”庞毅的视线从姜楠身上挪到陈最身上。 陈最任凭他的眼神如锋芒落在身上，神色自若道：“那你找我做什么？我只是一名律师，只能帮你打官司，可你如果不联系警方，这官司我怎么打？” 庞毅噎了一下，“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出凶手，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只要能让我不跟警察接触。” 姜楠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也不知道庞毅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害怕警察。 “庞先生，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只是个律师。”陈最重复后一句话。 庞毅理直气壮：“可你不是帮姜楠摆脱了嫌疑吗？” “但我并没有找到真凶。”陈最继续说道，“找真凶是警察做的事。” “那你就帮我摆脱嫌疑。”庞毅从善如流改口。 陈最笑了下，“庞先生，如果你能多学点法，今天也不用来找我和姜小姐。” 看到陈最笑，庞毅就有点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能帮姜小姐，是因为我和姜小姐的委托关系是合理合法的，也因此能通过合法手段获取我想要的信息。而庞先生你……” 陈最的话不需要说完，庞毅就明白了。 庞毅整个人都透着焦虑，“那我还能怎么办！” “现在联系警方，配合调查。”陈最不紧不慢地说。 庞毅：“我——” 庞毅刚想重复那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话，就听见陈最说：“配合调查，或者躲躲藏藏一辈子，我相信庞先生能做出选择。” 庞毅眉头拧着，想说话，但一对上陈最漆黑的眼眸，就又显得心虚。 他整个人坐立不安，不知道在权衡什么。 “真的没办法了？”庞毅还是不死心。 陈最没说话，神色淡淡。 庞毅又沉默下来。 过了好半晌，他才开口：“如果我配合调查，你一定会帮我摆脱嫌疑？” “尽力而为。这些事谁敢说绝对？”陈最轻巧反问。 庞毅脸部肌肉抽搐：“……” 姜楠看向陈最，为他的直白而感到惊奇。 但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又放下心。 “好。”庞毅像是做了个极为艰难的决定，“我去警局。” 第32章 助理 坐上出租车，姜楠看了看坐在副驾上脸色始终不太好的庞毅，又默默朝着陈最挪近了一点儿。 姜楠压低声：“我为什么也要跟着去啊？” “你能一个人回家？” 姜楠：“……” 沉默了几秒，姜楠嘟囔：“也不是不可以。” 陈最看她一眼，不说话。 但姜楠仿佛看懂了他的眼神。 她明天就去报名学武！！ 出租车开到刑警大队。 刑警大队的灯光明亮，在黑夜中显得无比醒目，像照进黑暗永不熄灭的火种。 陈最带着庞毅去见萧明德，还得办一系列的程序、录口供等等，需要的时间不少，姜楠就在大厅坐下，捏着手机安静地等着。 看着忙碌走动的警察们，姜楠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个月见警察的次数，都比得过之前的二十多年。 她人生的12岁和26岁，或许就是她人生的分水岭了。 “姜小姐。”李怀捧着杯热水走过来，递给姜楠，“暖暖手。” 虽然也不是很冷，但是李怀的一片好心，姜楠也没有拒绝，笑着道谢接过。 李怀在姜楠旁边坐下，说道：“陈律师控告庞毅威胁恐吓和绑架的事儿，你知道吗？” 姜楠：“……？” “绑架谁？”她没反应过来。 “你。”李怀看她，“你没受伤吧？” 姜楠摇了摇头，想到陈最带着庞毅一进去，就直接指控庞毅绑架威胁，估计庞毅的表情很精彩，又忍不住嘴角上扬。 “所以李警官你是来找我做笔录吗？” 李怀也跟着笑了下，“看来姜小姐已经很熟悉流程了。” 熟悉流程的姜楠做笔录很顺利。 李怀离开后，她又安静地坐着。 等到陈最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姜楠靠着墙壁睡着了。 握着的手机也快要从手上滑落。 他加快了点脚步，在手机滑落之前，握住。 忽然有人靠近，姜楠似乎有所感应睁开眼睛，眼底还带着没消散的困倦，就正好与陈最对视上。 四目相对。 “手机要掉了。”陈最起身。 姜楠坐正身体，“哦。” 男人抬眸，视线落在她脸上，“走吧，回家休息。” - 坐上出租车， 姜楠抬起眼看陈最，“听李警官说，你要指控庞毅绑架威胁？那你不接他的委托了吗？” “有钱为什么不接？”陈最从容说道，“两件事不冲突。” 姜楠：“……” “那我是不是该给你委托金？”毕竟陈最是帮她出气。 陈最蹙眉：“我做的事，你给什么委托金。” 姜楠：“哦。” 姜楠看了眼陈最，就去微博小号看新画的评论。 有了上一次的基础，这一次的评论更多。 姜楠掀唇笑了笑。 陈最注意到身边的人安静下来，她看着手机，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 他没有偷窥别人手机的习惯，只是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隐约瞧见是一幅漫画。 陈最忽然想起来她的职业。 “你最近的工作还好吗？”网络上一轮接着一轮的恶意，定然也会对姜楠的职业造成影响。 没想到陈最会这么问，姜楠抬起头，看向他，难道是在担心房租的事儿？ 姜楠纠结了一下，说道：“虽然现在工作暂时停滞，但我还有存款，房租肯定能按时交的。你放心。” 陈最愣了一下，“没担心房租。只是我缺个助理，庞毅也希望你能参与到案件里。” “我？当人质吗？”姜楠指着自己，疑惑地问道。 陈最：“……” “可以这么说。” 姜楠纠结了一下，“我能帮你什么？” 姜楠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 若是不能帮忙，跑过去添麻烦，还不如不去。 “我看过你的漫画。”陈最看出她的不自信。 “嗯？”姜楠有点疑惑。 陈最轻声道：“画得很好。” “不仅仅是画。”陈最顿了顿补充，“故事性很严谨、很专业。” “所以你或许对律师行业不够了解，但对犯罪学肯定有一定了解，当我的临时助理，完全足够。或许我还有许多需要仰仗你的地方，你一定能做得很好。” 陈最的肯定直白干脆，来得猝不及防。 姜楠不知道多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肯定。 对别人来说，或许觉得一句客套不足挂齿。 但对姜楠来说，意义非凡。 她被亲生父亲质疑，被所有人指责怒骂。 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一定能做得很好。 姜楠微垂眼睫，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应道：“好。” - 到家，姜楠已经整理好了所有情绪。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庞毅当时把我拖到巷子的时候，我买的东西都丢了，能不能要庞毅赔钱！” 一分一毫都是她的血汗钱啊！ 更别说她现在就是个坐吃山空的无业游民。 陈最：“好。” 解决这件事情后，陈最从公文包里取出来一沓资料，翻找出一份合同，从桌上推给姜楠。 “合租合同。” 看姜楠要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字，陈最修长的手指按在姜楠手持的签字笔上。 姜楠疑惑抬头，就听见他说：“仔细看。” “……哦。” 被陈最盯着，姜楠只能快速翻看合同。 陈最说自己事儿多，其实无非是在公共卫生和家里的音量上有要求，但这本来就是合租舍友应该自觉做好的。 翻到最后，姜楠握着笔，先是看了一眼陈最，见他没有阻止，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摁上手印，和陈最互换了一份文件，再继续一样的流程。 “好了。” 合同一式两份处理好，陈最把合同放到一边，“我明天早上要去赵恬恬家。” “赵恬恬？” “1805号房受害者。”陈最继续说，“案子还在审查阶段，我没有阅卷权想。虽然昨天庞毅看起来不像撒谎，但总感觉他隐瞒了什么，先去受害者家里走一趟。” 姜楠点了点头，“那我跟你一起去。” “嗯，明天签了助理合同再去。” 姜楠怔了怔，再点头。 陈最从那一沓文件里取出来一些资料，递给姜楠，“明天早上九点就出发，在车上你可以把文件粗略看一遍。” 姜楠接过文件，“这是警方的资料？” 侦查阶段，也能拿到资料？ “今晚和庞毅在局里谈的资料。”警方的口供他当然拿不到，就算萧明德是他的好兄弟也得按规章程序办事，但他可以自己再与庞毅聊。 第33章 准时 清晨，寒风习习，天空一碧如洗。 进入十二月的第一天，像是一夜之间入了冬。 姜楠昨晚熬了个大夜睡不着，直到天微微亮时，才终于合上眼。 早晨一醒来，就立马去洗漱，化了个淡妆，遮住黑眼圈和疲惫。 盘腿坐在床上，她又把昨晚看过的资料取出来再看一遍。 庞毅，无父无母，在一家大型的游戏公司担任游戏设计师，平时长期住在距离公司比较近的如云酒店。 庞毅这人自述工作兢兢业业，就是有点浪子心。 用姜楠的话来说，就是渣。 几乎每次交的女朋友，关系都不会维持两周以上。 甚至很多都是只发展一夜的关系。 但赵恬恬算是个例外。 从三年前开始，庞毅就和赵恬恬分分合合，在分开的时候庞毅就会找别的女孩，但和别的女孩分手之后，他又会和赵恬恬复合。 两人就这么一直纠缠了三年。 案件发生的当天早晨，在庞毅房间的根本就不是赵恬恬，而是他新的女友。 当时他和赵恬恬正处于分手阶段，赵恬恬也不可能去找他。 可庞毅没想到，在他和现女友早上温存的时候，现女友发现了他之前和赵恬恬拍的视频，顿时雷霆大怒，嚷嚷着要分手，还把房间里的摆件给砸碎了。 庞毅脾气本来也不太好，当然也不会容忍现女友的脾气，于是两人当场就分了手，现女友大早上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而庞毅心情不好，就干脆一个人到街上闲逛，去江边吹风。 但庞毅记得很清楚，自己走的时候是关上了门的。 姜楠手机的闹钟响起。 九点。 她把文件塞到包包里，起身走向客厅。 “挺准时。”客厅里传来微哑的声音，姜楠稍微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就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陈最。 他坐在沙发上，脑袋后仰靠着椅背。 白色打底加蓝色衬衫，腿上是白色裤子，许是看了天气预报，手边还放着一件黑色风衣。 姜楠定定看了两眼，又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蓝色卫衣和牛仔裤。 “早餐刚做好，在桌上。”陈最头也不抬地继续以一种放松的姿态靠着。 姜楠没想到还有自己的早餐，她早上没什么胃口，通常不吃，或者是直接连着早午餐一起吃。 有时候觉得饿，点了外卖，也会跟在酒店那天一样，被其他事情打扰，然后就一直放着，一口没啃。 姜楠问：“不是九点出发吗？” “嗯。”他的嗓音有些闷哑，“但不至于连吃个早餐的时间都没有。” “噢。”姜楠乖乖走到餐桌前。 热过的牛奶，烤过的面包，还有黄油。 认真吃完两片面包，解决掉牛奶，姜楠打了个饱嗝。 “吃饱了？”陈最总算坐直了腰，恹恹抬起眼。 姜楠点头，看着他的神色，问：“昨晚很晚睡？” “嗯。” 更准确的说，是根本没睡。 他的睡眠质量本来就差到极点。 这些年没有猝死，完全是因为在办公室的时候，晚上还能稍微断断续续的睡一会儿。 但是在家里，基本都是睁眼到天亮。 凌晨四点多钟时，陈最下意识带上外套，准备往公司去。 但刚走到客厅，就发现了次卧漏出来的一点光。 脚步顿了顿，他就又选择了睡在客厅。 来来回回估计也就睡了半个多小时。 睡眠不足，就容易烦躁。 陈最抬手捏了捏鼻梁，再睁开眼，面前就多了一杯水。 他顺着握着水杯的手看上去，听见姜楠说：“喝点温水，会舒服一点。” 陈最低低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喝掉半杯水。 “我要不要去换套衣服？”姜楠觉得自己穿得太过松弛，走到陈最旁边。 陈最抬头看她，“有什么问题吗？” “感觉不够助理。”姜楠自己也没想到，“助理”还能成为一个形容词。 “没关系。三分钟后再出去。”陈最站起来。 - 陈最去开车，姜楠想了想，还是去换了件白衬衫加风衣。 头一回当人助理，虽然毫无专业性可言，但外形上总得看着专业点。 快速换好衣服，姜楠拿起包出门。 陈最的车子已经停在了楼下，姜楠上车，他有些疑惑看她：“为什么戴口罩？” “我……怕给你惹麻烦。”姜楠也不知道自己的脸被多少人记住了，他们待会儿毕竟是要去跟受害人家属见面，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得把脸藏起来。 虽然总是说生活中没有这么多观众。 但姜楠亲历，当你陷入某件事情之后，生活中的观众只会比想象中的多得多。 陈最：“没必要。” 姜楠：“正好天气凉了，戴口罩还能保暖。” 想了想，姜楠把口罩摘下来，“下车再戴。” 陈最没有过度干涉别人的事的兴趣爱好，见姜楠决定了，就不再多说什么。 车子一路驶出，姜楠现在和陈最一辆车已经习惯了，从一开始的身体僵硬，到现在的身子舒展，怎么舒服怎么坐，或许就连姜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赵恬恬的家在另一个区，早高峰开车过去，得一个多小时。 姜楠就窝在车里安静地睡过去。 等到车辆停下，姜楠悠悠转醒，“到了？” 窗外的街道和市中心稍微有些区别，楼房也是典型的老房子，但看着很有特色。 小店门口还有老人拿着逗猫棒逗猫，穿越干净明亮的巷子，格外惬意舒服。 陈最和姜楠来到巷子尽头的一座两层小楼前。 这就是赵恬恬的家。 陈最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应答。 邻居一个阿姨瞧见两个年轻人，就八卦地走上来，“你们是警察叔叔吧？” 姜楠：“……” “我姓吴，就住在这隔壁。警察女叔叔，老赵刚才出门买东西去了。”吴阿姨看着戴口罩的姜楠说道。 经过那几年的情况，现在的瞧见戴口罩的人，倒是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不会大惊小怪。 警察女叔叔。 姜楠被吴阿姨的称呼震惊。 这是什么新型称呼。 姜楠也不说话，看向陈最。 “请问赵先生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陈最没回应吴阿姨的问题，只是问道。 吴阿姨说道：“大概要一会儿吧。对了警察叔叔，你们昨天不是才来过吗？今天来问什么？” 第34章 合照 陈最依旧不答反问：“吴阿姨，关于赵恬恬家的情况，你知道些什么？” 姜楠一听，立马拿起笔记本和笔，准备好做记录。 一听陈最的问题，吴阿姨也将自己刚才说的话抛到脑后，立马发挥自己巷子情报局成员的作用，侃侃而谈，“说起来老赵这人人品很不错，在我们街坊邻居里一向都是有口皆碑的。但他这日子也真是过得惨，十几岁的时候爸妈死了，二十几岁的时候孩子死了，三十多岁的时候妻子死了。现在六十多岁，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也死了。” 姜楠纪录的笔微微一顿，“赵先生之前有两个孩子？” “要是有两个就好了，有两个老赵也不用去孤儿院领养小孩。”吴阿姨摇头继续说道，“恬恬那孩子就是老赵四十岁的时候领养的，带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十一二岁了。” “我们当时都劝他在考虑考虑，毕竟孤儿院里年纪大些的孩子，肯定不如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但老赵他不听啊，说恬恬又几分长得像他去世的老婆，就给领回来一直养着。” “不过恬恬那孩子之前也一直都很争气，学习很不错，工作也不错也很孝顺老赵。我们当时是看着老赵的精神头一天天变好。可谁能想到……” “后来发生了什么？”陈最见吴阿姨欲言又止，就主动问道。 吴阿姨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就三四年前的事儿吧，听老赵说恬恬交了个男朋友，条件还挺不错的。起初，谈了恋爱的恬恬还每天笑眯眯的，但后来听说他们闹分手了，恬恬回来一连好几天都不吃东西，最后晕倒直接进医院。” “再后来，听说这三年他们俩是分分合合。恬恬那对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一分手就去找女人，老赵对他非常不满意。” “老赵和恬恬因为这件事情吵了很多次，但恬恬始终一意孤行。甚至因为那个男人，大半年都没回过家。” “老赵也被气得不轻，身体每况愈下。可老赵没想到啊，最后等到养女的消息，竟然是……你们警方的认尸讯息。” 姜楠听完，心中也不免一颤。 家里人全都在三十多岁前去世了，好不容易收养了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可以安享晚年的时候，女儿也被人杀了。 陈最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来，“收养赵恬恬的孤儿院，是哪家？” “叫什么幸福之家。”吴阿姨思索了一会儿，眼角看到一道人影，立马说道，“老赵回来了，有什么问题你们直接问吧。” 吴阿姨没再停留，和老赵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赵恬恬的父亲年过六十，神色黯淡憔悴，身形佝偻。 显然是看到了姜楠两人和吴阿姨刚才在交谈，他也没多问，掏出钥匙打开门，才说道：“进来吧。” 屋内虽小，但还算干净整洁。 只是桌子上摆着好几张黑白照，还有赵恬恬的。 赵父把提着的一袋东西放下，给两人倒了杯水，看着陈最，“警察同志，你昨天不是来过吗？” 赵父的声音透着疲惫和沙哑，整个人像是被风雨击垮的树，摇摇欲坠。 姜楠有些疑惑地看向陈最。 陈最：“昨天还有些事情没问清楚。赵先生刚才出去买东西了？” “囡囡喜欢吃街头的一家咸香鸡，我去买回来。”赵父轻声说道，“警察同志，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就赶紧问吧，问完我和囡囡要吃饭了。” 陈最仔细询问了赵父关于赵恬恬以及孤儿院的事，但得到的线索并不多。 赵父认定庞毅就是凶手，“庞毅就是杀人犯！如果不是他，我的囡囡怎么会死，怎么会尸骨无全……” 赵父声音哽咽，情绪激动。 姜楠把赵父安抚好，在得到同意后，才走进赵恬恬的卧室。 赵恬恬的卧室很干净，摆着很多可可爱爱的小装饰。 一面墙壁上，还挂着专门用来夹照片的渔网，上面夹满了照片。 “囡囡半年前离家出走后，除了扫地拖地，所有东西我都没动过。你们慢慢看。” 等到赵父回到客厅，姜楠看向陈最，“你昨天来过？” “明德来的时候，我蹭车，不过没进来，赵恬恬的父亲应该是看见我了。”陈最说道。 “难怪今天都把你当警察同志呢。” “你不也是吗？警察女叔叔。” “这是刻板印象！”姜楠嘟囔，但也没有在这一点上纠结太久，继续问道，“你刚才一直在问孤儿院的事情，你觉得可能跟这次的案件有关系？” 陈最瞥她一眼，观察赵恬恬房间的摆设，“你刚才不也问了？” “庞毅无父无母，是从孤儿院出来的，赵恬恬也是，我在想会不会有什么联系。但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姜楠说道。 陈最：“我和你想的一样。不过线索太少，需要再理理。” 姜楠点头，也学着陈最的模样，在赵恬恬的房间查看。 这房间是赵父的念想，两人都动作小心。 姜楠转了一圈，最后停在照片网前。 这里夹了很多照片，有赵恬恬和女性朋友的、和赵父的、自拍的，但更多的是和庞毅的。 从照片来看，两人关系亲密。 而最让姜楠在意的，是几张大合照。 “这个人，像不像小时候的庞毅？”姜楠指着一张大合照问。 陈最走过去，顺着她的手指看。 这是一张打印的拍立得格式照片，照片里估计有五六十个小孩。 陈最看着因为拍摄年份而有些模糊的照片，“怎么看出来的？” “我看资料的时候发现庞毅比耶习惯手背面对镜头，这张照片里，也只有这个人手背比耶。但太模糊了，不是很能看得清。”姜楠说道。 陈最忽然笑了，“你看，做得很好。” 姜楠愣了一下，对上陈最微弯的眼睛，也跟着弯了弯双眸。 然后，去找赵恬恬的父亲。 赵恬恬的父亲看到几张合照，说道：“这几张是囡囡在学校和小同学们拍的合照，这张……是囡囡小时候在孤儿院拍的。” 孤儿院的合照里出现了一个和庞毅有相似之处的孩子。、 姜楠和陈最对视一眼。 第35章 新闻 回到了车上，姜楠就迫不及待再翻看资料，“我没记错，庞毅确实没说过自己是哪家孤儿院的，也没说过和赵恬恬在孤儿院里认识的事情。” 在庞毅的自述里，他和赵恬恬是因为公司的一次合作而看对眼的。 从没提过孤儿院的事情。 “也有可能是我们猜错了，那个手背比耶的男孩可能根本就不是庞毅。”姜楠纠结说道。 陈最：“有没有关系，问问就知道了。” 和周成案不一样，作为嫌疑人的庞毅虽然被关起来了，但因为没有证据，很快就会被放出来。 但因为陈最反手告他绑架恐吓，就算没有证据，也得多蹲几天。 陈最去找庞毅，姜楠就坐在大厅里，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和幸福之家有关系的内容。 幸福之家曾经是市里最大的一家孤儿院。 许多热衷于做慈善的人会经常给幸福之家捐款、捐物资。 只不过就算是本地人，如果平时不关注这些事儿，肯定也不会对孤儿院、养老院等机构有了解。 姜楠就是那个完全没有任何了解的本地人。 一直看下去，姜楠都没看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直到看到一条标题为【幸福之家副院长在家中与小偷发生争执，不幸身亡】的新闻。 幸福之家副院长死亡？ 姜楠立马点开新闻查看，一看新闻发布的时间。 “十月份的新闻。”姜楠自言自语，正好是她入狱的那段时间的新闻。 十月份的时候，幸福之家的副院长因为“意外”死在了家里。 而十一月份，曾经住过幸福之家的小孩被人残忍杀害分尸。 姜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这其中本就有什么还没被察觉的秘密。 姜楠把新闻保留下来，继续翻看其他内容。 但可惜的是，再没有发现其他奇怪的事情。 陈最还没出来，姜楠干脆去搜副院长被杀害的详细报道。 就发现不管是在哪一家媒体里，这件事情都被定性为意外。 小偷入狱了，事情也就算是结束了。 姜楠正在琢磨，就听见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是已经和庞毅见过面的陈最，以及他身边的萧明德。 “我说老陈新请了个什么助理，原来是姜小姐。”萧明德瞧见姜楠，便露出个笑容来。 但脸上的疲惫依旧明显。 每次有大案，刑警大队的人几乎就得连轴转。 上头给的压力，加上破案心切，不破案不回家，直接在局里住下，都是常有的事儿。 每次听萧明德喊“老陈”，姜楠多有种陈最是什么老大爷的既视感。 姜楠和萧明德打了招呼，才把之前想问的问出来：“萧警官，赵恬恬的尸体找全了吗？” “嗯，尸体昨天被人发现在山上。”萧明德就透露了这么一句。 至于其他的，就不能透露了。 “你们回去开车小心点，我去忙了。”萧明德看了下手表，就没有多待，快步离开。 上了车，姜楠拿着笔记本，还没说话，就听见陈最问道：“说吧。” “嗯？” “你不是有发现？”陈最头也不转，“从警局到车上，一路上你看了我十八次。” 姜楠震惊：“这么明显吗？！” 陈最：“不然呢？” 姜楠：“……” 可是她这一路都是悄咪咪看的。 难道偷看这么明显？ 那她之前…… 姜楠甩了甩脑袋，把杂念甩开，说道：“我刚才在网上搜索幸福之家，发现十月份时，幸福之家的副院长在家被人杀死了，不过调查结果说是当晚有小偷闯入，两人搏斗之中，小偷不小心把副院长杀死的。” “这会是巧合吗？”姜楠不敢确定，于是问向陈最，“陈律师，你刚才和庞毅聊得怎么样？ ” 陈最想起和庞毅见面的情形。 一开始，庞毅还怒气冲冲地再次质问陈最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但等发泄了情绪之后，他就又开始不断地给陈最道歉。 道歉之后，便急着询问案件的事情。 直到他从陈最嘴里听到“幸福之家”四个字时，面色才大变。 “合照里的人确实是他。”陈最说道。 虽然早就已经有所猜测，但听到陈最的话，姜楠还是惊了一下。 陈最把提到幸福之家后庞毅的反应说出来，姜楠说道：“幸福之家肯定有问题！” “嗯。”陈最应了一声。 姜楠的激动慢慢收敛了，想到一种可能，“会有可能是故意设计的连环杀人案吗？” 话音落下，车内安安静静。 姜楠注意到陈最看了她一眼，就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继续说道：“我漫画画多了……” 习惯性的工作思维。 但凡有一点儿蛛丝马迹，姜楠就觉得很有可能是连环杀人案。 “是不是，等慢慢查清楚就知道了。”陈最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上午的事，我同步给明德了。” “噢。萧警官那边也一起查的话，总比我们自己查要方便一点。” 只不过可惜的是，原则上是不允许公民加入到警方调查中的。 更别说陈最还是庞毅的律师。 所以，陈最能给萧明德同步信息，萧明德却必须对调查进度保密。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姜楠看着窗外的环境陌生，不像是原路返回。 “先去买点东西，再去幸福之家。” - 姜楠一想到要直接去幸福之家，就有些莫名的紧张。 但看陈最气定神闲开车的模样，倒是又放松了一些。 “从这里去要两个小时，要是困可以睡一会儿。” 姜楠没有直接点头，而是盯着陈最，“你昨晚不是没睡好吗，要是累了的话，我们打车去？” 姜楠也怕陈最疲劳驾驶。 “不累。” 姜楠盯着他，仔细辨别他到底是嘴硬，还是真不累。 但盯了一会儿，姜楠倒是真没发现他有什么疲惫之色。 “熬熬熬，阎王说你身体好。”姜楠小声嘟囔。 陈最沉默了半秒，“姜楠，我听得见。” 姜楠立马挪开视线，看着窗外。 这天可真天啊。 姜楠也就是嘴上说说，她自己的睡眠缺失也不比陈最的少。 从以前的作息不规律，到现在的一天都没能睡多久，姜楠也怕自己英年早逝。 第36章 捐款 幸福之家在最偏的一个区，陈最走的高速。 说是两小时左右，但姜楠一觉睡醒，还没到。 在车上睡得不太舒服，姜楠脑子都有点懵，但好歹是睡着了。 “我是要在车上才能睡得着，还是要在你身边才能睡得着？”姜楠迷迷瞪瞪说道。 陈最愣了一下，“嗯？” “如果能一直睡在车上，或者一直睡在你身边就好了。” 陈最：“……” 陈最那张俊美的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只是清隽的眉目里，透着几分错愕。 显然，如果是清醒状态下的姜楠，是绝对不会说出这句话的。 她睡懵了。 陈最不作回应。 等着姜楠自己清醒。 但姜楠在嘀咕了两句之后，看着窗外高速的标志，就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陈最：“……”很好。 - 抵达幸福之家，姜楠听到耳边传来轻唤声。 她慢慢睁开眼睛，“到了？” “嗯。”陈最解开安全带，“清醒了？” 姜楠点头，也跟着解开安全带，眼睛还有些发红，是困倦带来的红血丝。 “你还记得自己在高速上醒过吗？” 听陈最的话，姜楠开门的动作微微一顿，不由得努力开始回忆，“是我做什么了吗？” 别人睡醒有起床气，而姜楠是迷糊时间比较长。 中间醒来的事儿，别说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她就连自己醒没醒过都难以记住。 闻言，陈最就知道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他眼底的情绪逐渐收敛了，“记不住就算了。” 姜楠：“……？” 陈最这么一说，姜楠好奇心都吊起来了。 她连忙打开门，追到车尾。 陈最打开后备箱，正在取刚才他们买的牛奶水果。 “陈律师，我刚才在高速醒来做了什么吗？”姜楠是真不记得了。 就像是半夜做梦睡醒的人，努力想记住梦境的内容，但是第一天一醒来，就会开始怀疑自己半夜究竟有没有醒来过，以及想要记住的梦境内容一点儿都没记住。 “是不是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儿？”见陈最不说话，姜楠开始瞎猜，“不对啊，我的安全带还好好的，我也不能对你做什么。所以是我瞎说了什么吗？” 姜楠觉得这一点最有可能。 要是做了什么，她肯定还是稍微有点印象的。 但如果是说了什么，那记不住可就太正常。 陈最提牛奶的动作一顿。 “陈律师，你这样很不道德呀，你还是告诉我吧。” 一颗心被陈最吊得上不来下不去，好奇都快要溢满出来了。 姜楠还在继续追问，陈最就安静地将东西都提出来，关上后备箱，才侧头看向她，薄唇轻启，学着她的语气，“我骗你的呀。” 姜楠：？ 姜楠：？？ 姜楠：？？？ 不是，陈律师，你…… 姜楠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最，还没来得及控诉，怀里就被放入一箱牛奶。 陈最长腿一迈，抱着三箱水果，从姜楠身边绕过，径直走向幸福之家的大门。 “等等我。”姜楠连忙跟上。 幸福之家的门牌做得很好，和其他孤儿院不同，这里看起来就很干净、很新。 “不愧是常年得到企业家有钱人捐款的孤儿院。”姜楠感叹了一句。 她上学的时候只去过养老院和特殊福利院当志愿者，但从来没去过孤儿院。 但是这一座幸福之家和她见过的各种福利院对比，简直不要好太多。 幸福之家的门口站着三个人，看见陈最和姜楠走到门口，就迎了过去。 “陈先生，您来了。”身穿职业装的女人显然是三人里职位最高的，她踩着一双高跟鞋，“来就好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来。” “给孩子们的。”陈最说道。 女人笑着挥了挥手，“快帮陈先生二位把东西拿下去。” 手里的东西被拿走，姜楠站在陈最身边，又猜到陈最肯定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提前跟幸福之家联络了。 她刚才竟然完全没想到这件事情，确实是她这个助理的失职。 至于站在他们面前的女人，姜楠在幸福之家的官网上看到过她的信息。 她叫严蕙兰，今年四十七岁，是幸福之家的院长助理。 看见真人的时候，姜楠怎么也想不到这人已经四十七岁了，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她看着顶多只有三十岁出头。 严蕙兰和陈最寒暄了几句，看向一旁戴着口罩的姜楠，“这位是……” “我的助理，小姜。” “姜小姐。”严蕙兰立马笑着伸出手。 姜楠立马握上去，“最近嗓子有些不太舒服，院里都是孩子，所以才戴上口罩，严小姐请不要介意。” “当然，姜小姐也是为了我们的小孩们好。”严蕙兰说话时始终带着笑容，让人觉得此人很亲和、很好说话。 严蕙兰：“我们别站在门口了，先去我办公室吧。” “请带路。”陈最点头说道。 严蕙兰示意了下，带着两人边走，边介绍幸福之家内的建设。 幸福之家的儿童设施有很多，几乎跟个小型游乐园似的。 “我们幸福之家的孩子大多是被遗弃的孤儿，所以我们会格外注重孩子的精神健康。同时，我们幸福之家配备有专业的幼儿教师和特殊教育的老师……” 听着严蕙兰的介绍，走在陈最左手边的姜楠不动声色地用手指碰了碰陈最的手。 陈最微微偏头看她。 姜楠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一间教室里，几个小孩扒拉着窗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在察觉到陈最的目光后，又吓得立马缩回去。 “这栋楼里都是我们幸福之家内年纪比较小的孩子，他们胆子也比较小，但对来院区的客人都很好奇。”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严蕙兰说道，“前面那栋就是我们的办公区域。” 跟着严蕙兰乘坐电梯抵达院长助理办公室，甫一坐下，就有人来倒茶。 “我们院长今天不在，所以只能我来招呼二位了，请二位别见怪。” 陈最坐在沙发上，说道：“不会。” 严蕙兰笑着说道：“不过陈先生打算给我们幸福之家捐款两千万的事情，我们院长已经知道了，特意让我向陈先生表达感谢。” 姜楠：“！！！” 第37章 录音 严蕙兰不愧是个极为优秀的助理，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姜楠的表情变化。 对视上的时候，姜楠脑海中警铃大作。 “姜小姐，怎么了？你是不知道捐款的事吗？”严蕙兰的语气自然又随意，让人很容易放松警惕。 姜楠快速带入到一个助理的角色。 众所周知，创作者一定程度上都是喜欢自言自语、在内心里进行角色扮演的人。 “是这样的，我们陈总这几天都在对市内的孤儿院福利院和养老院进行实地考察，需要进行综合评估后，再决定将这两千万公益基金进行安排。”姜楠斟酌了一下语言，对严蕙兰说道。 严蕙兰眼底的警惕逐渐消失，“原来是这样。” 放下警惕，严蕙兰从一旁取来幸福之家的宣传册，递给陈最和姜楠，“那我给两位仔细介绍一下我们幸福之家吧。” 严蕙兰对幸福之家的大小事情如数家珍，从场地硬件设施，说到院区内的软设备，足足说了四十多分钟。 姜楠一直安静地听着，一边拿着笔记本记录，写着写着，笔没墨了，“严助理，不好意思，可以借一支笔吗？” “当然。”严蕙兰取出一支刻了字的钢笔递给姜楠，才继续介绍幸福之家。 姜楠一边时不时喝上一杯水，四十多分钟下来，话没说几句，水倒是喝得不少，膀胱有些受不了。 等严蕙兰终于说完了，姜楠才问道：“严助理，请问卫生间在哪里？” 严蕙兰说道：“出门左转，就在尽头。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不用。”姜楠摆手，还不忘一脸歉意地对陈最说，“陈总抱歉，我先上个卫生间。” 陈最点了点头，“快去快回。” “好的。”姜楠立马起身出门。 “陈总，我再为您介绍一下我们幸福之家其他的捐款人……” 关上门，将严蕙兰的声音阻隔在门内。 姜楠快步走到卫生间内解决生理问题。 正要开门出去洗手的时候，外头传来的声音让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脏死了，我两只手全他妈的是血！” “小声点，听说今天来了个捐款人。” “也是来……的？” “谁知道呢，也有可能是正常捐款吧。不管怎么样，最近事故频发，还是小心一点。严助说了，最近不能惹事儿。” 听声音，是两个估摸着三四十岁的女人。 姜楠听着外头的加密通话，还是第一时间打开手机录音。 有没有用先不论，先录上再说。 “对了，听说罗副院长死了之后，有一个孤儿院出去的女孩被杀了。” “不会吧？” “你都不关注新闻吗？说是分尸案，沸沸扬扬的。最可怕的是，听说案发地点是一家酒店。” “酒店有什么可怕的？” “酒店是不可怕，可怕的是发现尸体的房间隔壁住着姜楠！” 姜楠：“……？” 不是，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就成了“最可怕”的！ 于是，姜楠就听到了一道很明显的倒吸气声。 “姜楠是那个周成的凶手吗？人该不会是她杀的吧！” 姜楠：“……” 要不是现在出去怕惹事儿，姜楠还真想走出去洗个手。 多少电视剧和小说都在警告，不能在卫生间蛐蛐人，怎么就不听呢！ “那我怎么知道。不过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那个孩子是几几年离开院里的？” “不清楚，这得问严助才知道吧。” “算了，我们拿那点工资的，就别掺和那点事了。刚才那小子想跑，被我揍了一顿，现在还得回去给他包扎。” 两人交谈的声音渐行渐远。 等确定外面没人了，姜楠才从隔间咬牙切齿地走出去。 洗干净手，姜楠快步回到严蕙兰的办公室。 “姜小姐是肚子不舒服吗？”严蕙兰见姜楠回来，关切问道。 姜楠揉了揉肚子，“是有一点。刚才喝水喝太多了。” 闻言，严蕙兰刚准备给姜楠倒杯热水，但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看着递到面前的热水，姜楠听见陈最说：“喝不下的话暖暖手。” 严蕙兰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忽而笑了，“看来二位的关系不仅仅是上司和下属那么简单。” “没有没有，只是我们陈总平时就很会关心员工。”姜楠差点把手里的水洒出去，连忙说道。 严蕙兰没有接这句话。 一开始严蕙兰倒也觉得面前这个长相出众的青年性格不错，只是有点寡言，但至少眼神还是有些温度的。 但在他的助理出去后，严蕙兰就发现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也是这点变化，让严蕙兰觉得这青年确实是可以拿出二千万公益基金的年轻总裁。 “幸福之家的情况，我基本已经介绍过了。陈总，您还有没有其他想要了解的？” 严蕙兰的态度显然比之前更认真了一些，姜楠都察觉到了。 难道是刚才陈最说了什么？ 姜楠疑惑，但姜楠不再像刚才那样喜形于色，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小姜。”陈最眼皮抬了一下，看向姜楠。 姜楠正襟危坐，“陈最？” “你刚才在车上说看了个什么和幸福之家有关的新闻？” 赵恬恬的事虽然有了官方通告，但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并没有提及和受害者有关的信息，所以陈最指的肯定不是这一个。 于是，姜楠将那条和幸福之家副院长死亡有关的信息说出来。 严蕙兰的脸色几不可查地一变，但很快就又恢复正常。 要不是姜楠有心观察，恐怕都发现不了。 “严助理，副院长的事，应该不会影响到幸福之家吧？”姜楠问道。 严蕙兰面露悲伤，“罗副院长从九一年就开始为幸福之家服务，早就到了退休的年纪，但因为牵挂着孩子们，所以一直担任副院长的职务。我们也没想到，他休假回家过生日，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当时我们稍微阻拦一下就好了。” “不过陈总你们放心，罗副院长的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了，我们幸福之家依旧运行正常，以后也不会出任何纰漏。” 陈最点了点头，缓缓开口，“既然严助理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那陈总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严蕙兰问。 “这两天我会让小姜联系你们，给你们回复。” 第38章 猜测 被严蕙兰送上车，车子将幸福之家甩在身后，直到再也看不见。 姜楠原本正襟危坐的姿势，才蓦地放松下来，腰一下就塌下去。 她长吁了一口气。 “这么紧张？”陈最带着点笑意问道。 提起这话，姜楠就有话要说了，“怎么可能不紧张！” “刚才那个严蕙兰有多警惕你又不是没看到，我差点冷汗都冒出来。” “还有啊，我刚才说到罗副院长的时候，她的表情有点变化，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可能不是错的。” 可如果罗副院长的死和赵恬恬的死有关联，那已经被判刑的小偷是怎么回事？ “我会和明德去聊这件事。”陈最说道。 姜楠点头，这件事情确实得跟警方那边交流一下，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对了。”姜楠想起来在厕所里发生的事，于是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原委告知，然后掏出手机播放录音。 录音的第一句没录到，因为当时姜楠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些话，就算是反应再快，掏手机也需要时间。 等录音播放结束，陈最眉头微蹙。 “陈律师，你说幸福之家会不会在虐待孤儿？”说完，姜楠又自我否定，“不对，我觉得肯定是在虐待孤儿。只是不确定这到底是个例，还是整个孤儿院的普遍情况。” 姜楠一想到那些小孩小小年纪遭人遗弃，本来以为到了幸福之家可以获得幸福，可没想到又是掉入另外一个深渊，她就觉得心疼。 毕竟，在十二岁那年，她也险些要被送到福利机构。 是当时肖奶奶出面，她才能一个人住在家里。 所以她能够对那些没有父母的孩子感同身受。 陈最沉默了须臾，说道：“不管如何，既然开始查了，那就查下去。” 姜楠偏头，看着陈最好看得要犯规的完美侧脸，好奇问道：“陈律师当初也是这样对待我的案子的吗？” 陈最：“……不是。” “如果那个凶手再次返回，莫名将凶器丢在你家，这个案子是板上钉钉的铁案，我也无能为力。”陈最的声音带着点自嘲，“对无能为力的事情，我最擅长的就是放弃。” 车子遇到红灯，等下，陈最侧首看向姜楠。 他还记得姜楠对自己的评价。 说实话，从小到大他接受过的赞美不计其数。 但绝大多数原本赞美他的人，在跟他相处后，都会受不了他寡言的、很多缺点的性格。 他不像他们幻想的那样，有富裕的家庭出身、有良好的素养，也不能像他们代入的某个角色那般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游刃有余地解决。 他有不会的事情。 也有主动选择放弃的时候。 红灯切换成绿灯，车子平稳驶出，陈最听到姜楠开口： “这样也很好啊，会让我觉得你是真实存在的人。” 人活着怎么可能没有想放弃的时候？ “而且，你不是嘴上一直说帮不了我，但还是去现场跑了一圈吗？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你。” - 陈最开车把姜楠送回家，就去了刑警大队。 姜楠盘腿坐在沙发上，看附近的武术馆评价，打算找一家馆子学习散打。 等选定了场馆后，姜楠立马打电话联络，了解相关的课程后，付钱报名。 时间还早，陈最通常也不回来吃晚餐，姜楠就点了份外卖，打算随便对付对付，再打开电脑看看有没有灵感。 正吃着，门口传来输入密码开锁的声音。 姜楠从一大盆麻辣香锅里抬起脑袋，看向门口的方向，“陈……？” 走进来的不是陈律师，而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 他西装革履、身材高大挺拔，要不是脸上的皱纹，光看背影肯定看不出来实际年龄来。 男人看到姜楠，显得有些惊讶，语气间带着不确定，“你……这不是小最家吗？” 听到男人喊陈最“小最”，语气自然间带着点亲近，姜楠连忙站起来，抽纸巾擦了擦嘴，尴尬说道：“是的，我是陈律师的合租舍友。陈律师他现在不在家，请问您是？” 能知道这个房子的密码，估计是比较信任的亲戚。 “我是陈最的叔叔萧远桥。”男人朝着姜楠走过去。 “萧？叔叔您和萧警官……”姜楠忽然发现面前的男人确实和萧明德有几分相似。 只是和萧明德比起来，他显得更加儒雅、清瘦一些。 而萧明德则是身材健硕，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是我儿子。”萧远桥温和笑着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周成案的那个姜楠。” 被点名字，姜楠更显尴尬，“叔叔眼力真好。不过您别担心，我不会伤害陈律师。” 想到之前被陈最掐着脖子按在沙发上的事，在姜楠练好散打之前，估计是想伤害都伤害不了他。 更别说姜楠本来就不是什么暴力狂。 听到姜楠自我辩解的话，萧远桥更是笑了笑，在姜楠对面坐下。 姜楠立马去倒了一杯水放到萧远桥面前，“叔叔请喝茶。” “谢谢你，孩子。”萧远桥道谢后，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小最去哪儿了？今天在律所找了他半天没找到人。” 姜楠不知道幸福之家的事情能不能说，“他去找萧警官了，他最近接了庞毅的案子。” “哦。”萧远桥语调上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小最在这里住了六年，还是第一次有合租舍友。” 说起这件事，姜楠好奇，“萧叔叔，你知道陈律师租这套房子每个月租金多少吗？” “他跟你说是租的？” “嗯！不是吗？” 萧远桥道：“算是吧。” “那是多少？”看出来萧远桥好像是隐藏了点什么，姜楠没有去探究隐私，只是问道。 萧远桥反问：“他给你开价多少？”既然是合租，那就意味着肯定是收了租金的。 “三千一个月。”姜楠有些不好意思。 闻言，萧远桥笑着看姜楠，“既然他不告诉你，那我也不好替他说，你说对吗？” 姜楠：“……” 这话让姜楠无法反驳。 萧远桥温和，“虽然叔叔没办法告诉你这件事情，但我还是想厚着脸皮拜托你一件事情。” 第39章 睡眠 见萧远桥正色，姜楠也认真起来，“萧叔叔您请说。” “你应该发现了，小最的睡眠有很大问题。”萧远桥叹了口气。 姜楠立马点头，“对，我上次半夜睡不着，就看到他在沙发上躺着，然后莫名其妙跟着他工作了半宿。” “你的睡眠也不好？”萧远桥想到关键点，眼神带着点怜惜，“因为周成案和庞毅那个案子？” 姜楠点头，“嗯，凶手还没抓到，我也不太能睡。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当时的场景。不过白天的时候可以补觉。” 比起陈最的情况，姜楠还是要好得多。 “你们这俩孩子……”萧远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化作无声的叹息。 姜楠摸了摸鼻子，“萧叔叔，您刚才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陈律师救过我一命，我一定接竭尽我所能。” 萧远桥思来想去，还是继续说：“小最的睡眠不好，这么多年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这里看似他家，但自从上班之后，他睡不着就跑到律所工作，到后来连续好些天都不回家，还得明德那小子把人拽着回，盯着他合眼休息。” 姜楠乖巧听着，在萧远桥停顿的时候立马问道：“陈律师这样持续多久了？” “将近二十年。” “什么？二十年前，陈律师才八岁吧，怎么会……” 八岁的小孩出现这种事情，肯定和家庭有关。 但姜楠不敢问。 她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自己能知道的事情。 “小最的父母和妹妹，在他八岁那年的十月十五日去世了。”萧远桥声音沉重地说道。 说起来这件事情，萧远桥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他没说是因为什么事情去世的，姜楠也没问。 只是…… 十月十五日。 姜楠想起来那天陈最的口吻和态度，“十月十五日，是我和陈律师在看守所见面的日子。难怪……” “是不是格外冷漠和讨人厌？”萧远桥说道。 姜楠立马摇头，“不讨厌的。”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我还不了解那小子吗？”萧远桥继续说道，“总之，这些年他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我和明德强行带着他去看过心理医生，进行过心理干预，但都没用。” “所以……我能做点什么？” 萧远桥说道：“既然你和小最住在一起，平时就多督促督促他，晚上让他回房间睡觉。” “就这样吗？”姜楠一愣。 原本萧远桥如此郑重其事，姜楠还以为会是什么重要的吩咐。 “二十年了，我们都拿他没办法，我也不敢要求你做什么。你要是能帮我们盯一盯他的睡眠，就已经很感激了。”萧远桥说道。 一件小事都这么郑重，萧远桥父子和陈最家不愧是世交。 姜楠也认真地点头，“萧叔叔你放心吧，这点事情我还是能做到的。” “那就拜托你了。”萧远桥说道。 因为陈最不在家，家里又只有姜楠一人，萧远桥也没有逗留太久，和姜楠又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姜楠从房间里把电脑挪出来，重新打开外卖盒盖子，一边吃，一边搜索幸福之家的官网。 画画没灵感，她准备把幸福之家的官网给翻个底朝天。 幸福之家每隔几年都会发孩子们的合照。 赵恬恬今年三十一岁，而她被领养的时候大概十一二岁，也就是零二零三年的时候。 电脑和相机都没那么普及的年代。 但姜楠去找那两年幸福之家的动态，倒是真的让她找到了一张合照。 和赵恬恬家的那张一模一样。 照片拍摄的时间是2003年。 姜楠又找了下一张照片，拍摄的时间相隔了一年。 第二张照片比赵恬恬在的那张照片少了很多孩子。 难道都是陆续被领养了？ 姜楠试图找到幸福之家的领养信息，但可惜的是，这种事情并没有对外公布。 姜楠皱了皱眉头，没有因为查不到领养信息就放弃。 既然都看照片了，她干脆把幸福之家的合照从头看到尾，每一张都不放过。 幸福之家能把孩子们的合照放在官网上，显然是觉得这些照片没问题的。 又或者说，是想让人觉得这些照片没问题。 于是，姜楠就边吃边看合照。 反反复复地看，就连吃饭都慢了许多。 不管她怎么看，合照里都看不出来大问题。 幸福之家每年都会放出各个年龄层孩子的合照。 几乎每一年被领养走的孩子数量都不会太多，相差也不会太多。 唯有零三年到零四年之间。 被领养孩子的数量是之前的好几倍。 幸福之家到底是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是……故意将阴暗面通过这种方式隐藏在合照之中。 姜楠也不敢妄下定论。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仅凭几张照片，谁也不敢说幸福之家有没有猫腻。 “算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姜楠没有再发现其他的问题，便只保留了刚才发现的细节，点开一档综艺看。 她不太喜欢看电视剧，综艺也只看那么固定的几档，电影几乎只看悬疑片。 麻辣香锅稍微有点凉了，但不影响姜楠吃。 她被综艺里的六个人逗得捧腹大笑，偶尔又随着他们的情绪而变得失落。 等到片尾曲响起，姜楠的晚饭也终于慢吞吞地吃完了。 本来想去散步消食，但庞毅给的阴影还在，她就干脆在房间里画漫画。 中间还不知不觉在飘窗上睡了一会儿，但很快又惊醒了。 临近十一点，她迷迷糊糊拿着睡衣去浴室。 刚准备推开门，门就先从里面打开。 门内传来的对抗力，让她一激灵，彻底醒了。 一道身影从浴室内走出来，阴影压在她身上。 姜楠一口气提上来。 这画面不免让她脑海里闪回在自己家里和凶手打照面的情形。 “呼吸。”沉闷的声音响起来。 姜楠的身体比反应更快，停滞的呼吸恢复正常。 “吓到了？”陈最看着面前的姜楠。 女生在回家的第一时间就把衬衫换了下来，穿的是一套干净的睡裙。 许是在房间里睡过，头发有点乱，衣服领口也向一边歪，露出好看的锁骨和白皙的肩膀。 陈最漆黑的眼眸划过一道异样，下一秒迅速移开视线。 第40章 起意 姜楠：“……” 姜楠的视线聚焦，不可避免地看到正前方的景色。 陈最穿着浴袍，腰间绑带随意系着，顺着绑带往上看，浴袍微敞开。 黑发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修长脖颈滑落，蔓延至锁骨，最后在纹理紧实的肌肉隐匿不见。 是她喜欢的薄肌！ 不吓人，但有力量。 “姜楠？” 见她愣愣低着头，陈最看不见她的表情，便微微低头。 听他呼唤，姜楠下意识抬头。 鼻尖相触。 呼吸交融。 走廊的灯光昏黄，姜楠和陈最的距离近得只要她稍微动一下，唇瓣也会贴上。 不属于自己的温热的呼吸喷洒，姜楠顿时整个人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心跳都快得几乎要停止。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她怕心跳声被听见。 一个低头，一声“咚”的轻响，一个后撤步，姜楠背一套干脆利落的动作，后紧贴着墙壁。 “嘶——” 姜楠听到倒吸气声，小心翼翼抬头看过去，就见陈最捂着鼻子，微微蹙着眉头。 显然，被撞得不轻。 姜楠这才反应过来，脑袋有点疼…… 但感觉没有陈最疼…… 姜楠耳朵更红了，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她吞吞吐吐半天，声音都有些打颤，“你没事吧？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先是差点亲到了房东，再是一脑门撞房东的鼻子，这可怎么办？ “没事。”撞到鼻子，最痛的那一阵过了，陈最松开手，嗓音听起来没有什么起伏，似乎刚才那一瞬间的亲密接触只是姜楠的错觉，“怎么慌慌张张的？” 姜楠慌乱又尴尬的思绪被他的声音拉回，她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躲过了刚才那件尴尬的事，于是认真说道：“我不知道你在用这间浴室，刚才影子投下来，我想到了之前的事。” “主卧的花洒有些问题。”陈最回答。 姜楠还有些局促：“噢。” “去洗澡吧。”陈最看起来倒是自然又淡定。 姜楠心口一跳，点了点头，逃也似的走进浴室，关上门。 站在镜子前，姜楠才发现自己的脸颊酡红，一看就没想什么正经事儿。 她握紧拳头，因为羞耻而发出点隐忍的声音。 “姜楠，冷静点，不就是碰了一下吗？都没亲上，你羞耻什么！”姜楠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你瞅瞅陈最，淡定得很！你再瞅瞅自己，没出息！真没出息！” 姜楠自言自语，想以此驱散羞耻。 但没用。 越是想着，脑海里的画面就越是驱散不去，于是，脸颊越红。 姜楠：8（ “……算了。”人活着就是两个字——开摆。 - 淡定的陈律师吹着头发，飘起的黑发下，两只耳朵红得滚烫。 他垂着眸子，默默将吹风机的热风档调成冷风。 醒醒神。 - 姜楠洗完澡出来，脸上的红晕也算是被压了下去。 客厅里不见陈最的人影，她稍稍松了口气。 把头发吹干，将地上的头发捡起来丢掉，姜楠这才捧着电脑朝陈最的卧室去。 她小心翼翼敲了敲卧室门，没有人回应。 于是，脚尖转了个方向，姜楠又去敲陈最的书房门。 许是房门隔音太好了，姜楠听不到里面的走动声。 “人去哪儿了？”姜楠嘀咕了一句，就听到门把手拧开的声音。 有了前车之鉴，姜楠可不敢靠门太近，她立马往后退了两步，拉开安全距离。 陈最从书房走出来，门关得很快，姜楠根本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不让好奇的，绝对不好奇。 这是姜楠的人生准则之一。 “怎么了？”陈最又问，“睡不着？” “不是，我才刚洗完澡，哪有这么快睡。”姜楠举了举手臂上的电脑，“我有一点点发现，但不知道有没有用。” “去客厅。” 陈最和姜楠走到沙发上坐下。 姜楠将一旁的推拉小桌板拉过来，把电脑放上去，将自己下午的发现告知。 “……就是这样。我想这两天查查那些照片里消失的孩子究竟是被人领养了，还是出了什么事。”姜楠偏头看陈最，“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陈最看着电脑上的照片，沉默了片刻，“明天去接庞毅的时候问问。” 庞毅的脸也在零三年的照片里出现了，但零四年的时候还在。 “庞毅明天就能出来？”姜楠意外地说道。 “嗯。虽然对他指控绑架，但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不会关太久。” 姜楠：“……行吧。” “别怕，他不敢再找你麻烦了。”陈最说道。 姜楠听陈最的语气，问道：“你做了什么？” “他在警局，我能做什么？不过是顺口多说了两句话。”陈最神色淡淡说道。 陈最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罪犯和嫌疑人的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陈最不过是在见面的时候警告了几句，庞毅就差给他跪下来磕头了。 见陈最不打算详细说，姜楠就切换话题，“对了，傍晚的时候，萧警官的父亲来家里找过你。” 听她自然地说出“家里”，陈最微微一愣，又觉得自己今晚确实脑子不太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得再脑子里转一圈，才能抓到重点。 “嗯，我知道，他跟我说了。”陈最说道，“你还很关心我的租金？” “叔叔怎么连这个也跟你说了？”姜楠有些不好意思，“你别误会，我就是担心你承担了太多的房租……” “没有很多，别瞎想。”陈最打断她的思绪，站起来，“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回房了。” 姜楠点头。 陈最也没再说什么，回到书房。 幸福之家的事明天见到庞毅才能继续查，姜楠也就不纠结了。 脑子一静下来，就又有了点灵感。 姜楠迫不及待地拿出画板，飞快沉浸式绘画。 画的时候，姜楠都没意识到什么。 可等画完了，看着电脑上鼻尖相触的两人，她的脸颊又轰地一声红温。 嘴巴吐不出一个字，但内心已经开始沸腾尖叫。 她必须得承认了。 大学的时候，她的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 现在，也是一样。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第41章 书房 陈最回了书房。 书房内的装潢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在摆设上显得风格奇怪。 好几种风格的装饰物放在不同的方位。 有小女孩玩的玩偶玩具，有一眼看过去就是大人收藏的模型、邮票，还有一些很精致的各色摆件。 都被用橱柜很好地分区保存着。 办公桌上放着电脑和堆叠的文件资料，还有摆置的相框里裱着的一张全家福。 两个大人和两个小孩，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小男孩是稚嫩版的陈最，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长成了十分俊美帅气的模样。 他眼睛笑得弯成月牙，唇红齿白，穿着一身小西装，外层还套了件宽大的黑色面包服，耳朵微微泛着点红，对着镜头比耶，整个人显得鲜活帅气又可爱，和现在的陈最截然不同。 陈最就坐在书桌前，他身后的墙上是各种书籍。 不仅仅是与法学有关的书籍，还有儿童绘本、言情小说等等。 只是每一个区域都被划分得很好。 他拿出资料翻看，边看边做记录，眉头微蹙。 直到抬眼看到时间已经四点多，感觉胃开始抗议，他才起身往书房外走去。 走过客厅，陈最脚步微微一顿，视线朝着沙发投过去，发现了正蜷缩在沙发上的姜楠。 她似乎睡得很不安，蹙着眉心，卷着被子，整个人快要缩成一团。 陈最脚步顿住后就没再挪动过。 等到回过神，他才惊觉自己在这儿站了十几分钟。 仓皇收回眼神，陈最去倒了杯水，立马回书房。 - “早上……好哇。” 姜楠富有激情的打招呼，在看到陈最的脸色时，默默收敛了情绪。 她昨晚睡了这些天唯一的一个好觉。 前半夜做了点噩梦，但后半夜睡得很香，睡了将近六个小时。 精神好了，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她今天起来洗漱的时候，发现陈最还没起来，就以为他也睡得很好。 但…… 姜楠默默拿起她出去买的豆浆包子，一边吃，一边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 陈最早上起来的时候，头发是顺毛，低头吃早餐时，刘海垂下来，在眼睛投下一圈阴影，眉头微微蹙着。 虽然顺毛，但不好惹。 “陈律师，昨晚发生什么了吗？”姜楠轻声问陈最。 她本来昨晚就想按照答应萧远桥的，让陈最回房间睡觉，但没想到直到姜楠睡着之前，他都在书房里没有出来。 如果她昨晚没有不知不觉睡着，就该去打扰了。 “没事。” 姜楠看着他小声问：“那是今早发生什么了吗？” 听到这句话，陈最沉默了几秒，下颌紧绷，耳根子悄然红得像熟透的果子，连带着白皙的脖颈都染上几分绯色，声音却生硬得很，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崩，“没、事。” “哦……” 姜楠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不可能没事。 但他不肯说，姜楠也总不能撬开他的嘴逼他说。 听到对面的声音安静下来，陈最无声吸了一口气。 凌晨五点多时，他就从书房回了房间，直直躺在床上。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以为又会是一个不眠夜。 但意识却似乎不受自己的控制，脑海里一直浮现一些晚上发生过的画面。 想到她与自己距离极近，鼻尖贴着鼻尖。 陈最的心静不下来，一想到那些挥不去的画面，手指收紧，有些气恼。 但后来，又莫名其妙睡着了。 睡梦中的画面，和之前她飞快弹开的后续不一样，竟然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几乎是惊醒的，醒来的时候就黑着脸去淋浴，换洗衣服。 简直离谱！ 荒谬至极！ 不可理喻！ 陈最的耳朵还因为各种错综复杂的原因红温，面前伸来一只手，还有一杯豆浆。 “早上喝点豆浆，心情好。”姜楠轻声说。 “好。”陈最顿了顿，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软化了一些。 听着他的语气变化，姜楠稍稍松口气，说道：“我昨晚睡得很好，我觉得有你的功劳。果然，我活着就不能闲着……工作忙的时候，每天都想着偷懒摸鱼、明天再画，但真的闲下来的时候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好像忽然失去了方向，睡也不睡不好。” “但跟着陈大律师当助理，非常好！” 听着她抑扬顿挫的声音，陈最的表情也慢慢放松，眼底的阴霾逐渐消去，“吃完去局里。” “好！” - 之前陈最去见庞毅和萧明德的时候，都没让她跟着，这次却邀请了她一起。 “不想去？”陈最看着她疑惑的表情。 姜楠立马道：“去！” 生怕陈最反悔。 毕竟她现在只是个助理，得听老板兼房东。 再见到庞毅，他整个人憔悴了很多。 姜楠最是熟悉这种情况，待在这里，并不会出现影视剧里常出现的什么严刑逼供、关掉摄像头揍人的情况，有的仅仅是精神折磨。 而最可怕的，也是精神折磨。 待在里面的人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再重见天日，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接触那些曾经习以为常的美好事物。 庞毅看到姜楠，就想到控告绑架的事，眉眼间浮现点怒气。 但下一秒，对上陈最的视线，庞毅的情绪又立马收回去。 他还记得陈最警告自己时的模样。 平时的陈最说话顶多是字少了点，语气平淡了点，给人距离感。 但那时候的陈最，声音冷得吓人，眼神落在他身上，似乎一寸寸地将他分解剖开。 让人不寒而栗。 “陈律师，我今天可以出去了是吗？”庞毅迫切问道。 陈最：“嗯，不出意外的话。” “那肯定不能有意外！”庞毅立即道，“那你今天带着姜小姐来找我，是还有什么事儿吗？” “你说呢？” 庞毅当即想到“绑架”那件事，他连忙向姜楠道歉，“姜小姐，对不起，我之前真的是情非得已、无奈之举，我为我不理智的行为向你道歉。” 如果说“没关系”，那肯定是虚伪的。 姜楠就学着陈最平时的语气“嗯”了一声。 第42章 病逝 庞毅也明白让姜楠这会儿就原谅自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但他已经道歉了，之前的事情做了也是做了，庞毅也不后悔。 不然，庞毅觉得以陈最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接他的案子。 庞毅看向陈最，“陈律师，等我从这里出去之后，一定请你们吃饭，给你们赔礼道歉，你看这样行吗？” “这些就免了，说正事。”陈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资料，抽出两张照片，推到庞毅的面前，“这两张照片，还有印象吗？” 这是幸福之家零三年和零四年的照片。 两张照片里都有庞毅。 看到照片的时候，庞毅脸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说道：“幸福之家的事情，我之前不是已经跟陈律师你说过了吗？” “我确实是从幸福之家里出来的，但我考上大学之后就再没有跟幸福之家有过任何来往了。不是我说陈律师你们一直盯着幸福之家做什么呢？它跟这个案件又没有关系。” 陈最抬眼望着庞毅，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幸福之家跟案件有没有关系我会做判断，现在请你回忆一下，这张零三年的照片里这些人分别是谁。” 姜楠立马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可庞毅却没有配合的意愿，“这都二十一年前的照片了，我哪儿记得那么清楚啊？” 陈最点了点照片里站在庞毅身边，勾肩搭背的几个小男孩，“其他人不记得还好说，但这几个人总不至于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吧？” 庞毅看着陈最点的那几个人，沉默。 姜楠正襟危坐，等了半天没等到庞毅开口，忍不住说道，“既然你说幸福之家和赵恬恬的案件没有关系，那为什么你这么不愿意透露关于幸福之家的事情？” “是不是你知道点关于幸福之家的事情，但不敢说？” 听到姜楠的话，庞毅有了反应，“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楠：“……” 欲盖弥彰啊大哥。 “那你知道幸福之家罗副院长在十月份被人杀死在家里的事吗？”陈最淡淡开了口。 新闻里说是小偷错手杀死的，但陈最春秋笔法了一番。 果然，庞毅脸色惊变。 陈最不给庞毅消化信息的时间，继续说道：“十月份是罗副院长，十一月份是赵恬恬，并且嫁祸给你，你觉得十二月份会是谁？” “怎么可能……”十二月的天，庞毅的额头愣是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什么怎么可能？庞毅，你要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警局这边还好说，真正的凶手试图嫁祸给你失败后，接下来会做什么事，我们可都不知道。”陈最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 如果凶手真的不是庞毅，那么他很有可能接下来会对庞毅或者和庞毅有亲近关系的人下手。 庞毅低着头，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整个人显得惶恐不安。 陈最也就没催他。 姜楠压低了声音贴近陈最，“他果然有事瞒着我们，而且肯定不是小事！” 陈最伸手，手指点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将她贴过来的脑袋推开，拉开距离，“嗯。” 被推开，姜楠也不恼，就低着头卷着笔记本的一角玩。 “想好了吗？”等了一会儿，陈最看了看腕表，压下眼底的不耐烦。 但庞毅没有回应。 反而是姜楠又悄悄凑过去，“原来当时你坐在我对面是这样的心态呀。” 当时陈最是想姜楠认罪，只是姜楠咬定自己没有杀人。 换了个位置坐下，姜楠也能体会到陈最当时的心态。 说句不好听的，其实确实有点烦。 陈最：“……” 陈最侧目看了姜楠一眼。 姜楠看不懂他的眼神。 但陈最没给她细究的时间，就收回了眼神，看向庞毅。 庞毅现在比刚才的情况已经好多了，只是看着陈最的时候有些心虚。 “我还是觉得幸福之家的事情跟案子没有关系，罗副院长……估计是意外吧，年纪大了出点小意外很正常。” 闻言，姜楠皱眉，刚想说什么，身边的陈最就已经先站起来，“既然如此，我帮不了庞先生。” 姜楠也立马站起来，一副要跟着陈最离开的模样。 “等等！” 看着两人走到门口，庞毅终于忍不住开口。 姜楠觉得这个情景莫名有点眼熟。 现在回想起来在看守所和陈最见面的场景，她觉得还是有些羞耻。 有些话是她平时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可在小命面前，说出口好像也没什么困难的。 姜楠脚步停住，就听见庞毅说道：“这些人的名字……我都记得。我全都说。” 陈最和姜楠到底是坐回了原位。 正如庞毅所说的，零三年照片里的人，他都记得。 姜楠一边询问清楚名字，一边记录。 “……说完了。”庞毅说道。 “零四年照片里少的这二十几个人，是都被领养了吗？”姜楠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不相信。 庞毅又陷入了怪异的沉默。 陈最葱白手指在桌上轻点，没给他好语气，“就几个字也这么难说？” 庞毅看着陈最，最后叹了口气，“不是。” 姜楠一听，立马直起腰，“那他们去哪儿了？” “死了吧。”庞毅的声音带着不确定。 姜楠眼睛蓦地睁大，“你说什么？” “可能是死了吧，我也不知道。幸福之家的事情，我们能知道的也不多。”庞毅破罐子破摔地说道，“不过有次我听到护工说起过他们，说好像是都死了。” “二十几个孩子全都死了？”姜楠难以置信。 什么情况才会死这么多人？ 姜楠又想到之前在幸福之家厕所的录音，瞬间毛骨悚然。 庞毅点头又摇头，“我也不确定，我只是听说的。” 陈最声音微冷，“怎么死的？” 庞毅摇头，“不知道，我当时也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事情？估计是病死的吧。” 零三年的时候，许多病毒肆虐。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陈最看着庞毅。 “我是真不知道。”庞毅似乎很无奈，“我那个年纪能知道什么？” 第43章 事故 交谈结束，两人并没有理会庞毅让他们等他中午出狱一起离开的请求，只是眉头微蹙坐上车。 “你觉得庞毅说真话了吗？”姜楠问向陈最。 陈最摇了摇头，“他说话时手一直捏着零三年的合照，并且都在避开和我们有直接的视线接触，很明显的心虚撒谎表现。” “不过，在说到那二十几个孩子都死了的时候，却是直视我的。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撒谎。” “如果是这样，那二十几个孩子的死亡显然不正常，也不知道跟现在这个案件有没有关系。可惜庞毅不可能说。”姜楠苦恼地抠着袖子，“当年到底发生什么，才会让庞毅到现在都对那件可能存在的事情三缄其口？” 姜楠越想，好奇心越重。 尤其是想到这件事情可能跟赵恬恬的事情有关，她就更是想知道答案。 “别着急。”陈最启动车子，看她拧着眉头的模样，淡淡说了一句，“心急也没用。”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姜楠点了点头，问道。 “吃饭。” 姜楠有些意外，“我们一起吃？” 搬到陈最家里之后，他们就没有一起吃过一顿饭。 陈最说：“那要分开吃？” “不不不，我就是问问，肯定是一起吃好呀。”姜楠连忙说道，生怕被误会自己不想跟他一块吃饭。 姜楠不知道陈最打算带自己去吃什么，刚想问，就听见陈最的声音响起来，“是一家常去吃的粤菜馆，喜欢吃粤菜吗？” 姜楠点头，“特别喜欢吃早茶，虽然都是下午晚上去的。” 和陈最住一块，倒是让她白天的时间被拉长了。 多了一个上午，就好像是双倍白天。 和陈最吃饭，没有想象中的拘谨，自然得就像是他们已经在一起吃过很多顿饭。 但其实仔细想想，也就只有在贵州餐厅的那一顿。 陈最要了个包间。 “怎么不坐大厅？”姜楠脱下口罩，拉开椅子坐下问道。 陈最坐在姜楠旁边，“你要戴着口罩吃饭？” 姜楠微微一愣，垂下眸子，“噢。” 出于职业的原因，除了平时出门找吃的，姜楠其实也不怎么出门，但是在经过周成案后，她就更加少出门了，连最爱的吃的也都是能点外卖就点外卖。 后来出门甚至无意识地开始了戴口罩。 陈最没有过问过她戴口罩的事情，但姜楠没想到他会这么细心。 陈最就那么反问了一句，得到姜楠愣愣的回复之后，就不再废话，无比自然。 “想吃什么?”陈最问。 姜楠看着菜单，眼睛微微发亮。 吃外卖吃多了，再到店里吃新鲜现做的，就会有种久旱逢甘露的感觉，看到什么都想吃。 “想吃的就点，吃不完的打包。”陈最看姜楠纠结的模样，开口说道。 姜楠看向陈最确认，直到他点头，她才立马开始点菜。 粤菜分量比较少，姜楠点了一遍自己想吃的，才扭头看向陈最，“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陈最就加了一个菜。 等待上菜的时间，姜楠把碗筷烫好递给陈最，“这是到粤菜馆吃饭的仪式感。” 菜上得很快，姜楠开始享受美食。 只不过菜确实有点多，姜楠虽然很努力地解决，但还是剩下了三分之一。 干脆打包，拿回去晚上热热就能吃。 “陈律师，你待会儿还去其他地方吗，还是直接回律所？” “先送你回家。” 姜楠说道：“我先不回家，我昨天在一家武术馆报名了散打培训，下午要过去。” 陈最：“散打？” “嗯！学点防身用。”虽然姜楠现在的心思已经被很多事情分散了，但是周成案始终是她心里压着的最大的一块石头。 她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一个能怀疑的人。 敌明我暗，姜楠的心就一直悬着。 她不可能再像上次那样坐以待毙，必须要为自己争取一些筹码。 而自保能力是她必须要尽快提升的。 将自己的想法和陈最说明，陈最点了点头，表示支持。 就像上次庞毅的事情一样，事发突然，如果姜楠能有点自保的能力肯定会比那时候好。 即便只是力气再大一些、跑得再快一些，也都好。 陈最是能打，但他不可能无时无刻围着姜楠转。 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要做的事。 陈最把姜楠送到武术馆，但也没着急着走，而是做到一旁的接待区，随意翻看宣传单。 这武术馆并非传统武术馆，更现代化，除了散打，还有很多其他的项目。 姜楠刚吃过饭没多久，只是和昨天提前订好的教练在一旁交流。 教练去取东西，姜楠就自己坐在椅子上，看向不远处放下了宣传单、在看手机的陈最。 对面坐着的一个男人眼神从上往下扫视了姜楠一圈。 她虽然戴着口罩，但露出的眉眼好看，整个人穿得干净整洁，一眼看过去就是个挺不错的女生。 在教练暂时走开之后，男人立马坐到了她的对面。 “小姐姐，你也是来报名散打的？我练散打一年了，我们认识一下，加个微信，以后也能一起来练习。”男人把手机怼到姜楠面前。 男人总以为自己的眼神很不起眼，殊不知女生对于友好的眼神和审视的猥琐眼神，有着超一般的敏感度。 友好的眼神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而那些奇怪的眼神，则会让人心里不适。 姜楠现在的感觉就是后者。 看着怼到面前的手机，姜楠微微往后避开，“抱歉，不加陌生人微信。” “谁的关系还不是从陌生人过来的，不认识怎么发生故事？” 姜楠怕的是发生事故。 “真的不用了。”姜楠举起手试图将男人的手机推开。 但和女人的自信需要通过服装、造型、配饰、学历等等外在因素增加不同，男人的自信似乎与生俱来，只要性别显示为“男”，两眼一睁就是自信。 男人十分自信，“加了我你不会吃亏。熟了之后还能让你摸摸腹肌哦。” 姜楠：“……” 见姜楠不说话，他还觉得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不依不饶，“来，加个微信吧。” 说话间，他的另一只手自然顺势地想往姜楠的椅背搭。 姜楠本身就是靠着椅背坐的，他的手顺着过去，几乎就是直接搂着她肩膀的姿势。 然而，手还没放下去，就先碰到了一个身形挺拔的人。 第44章 心态 男人抬头看被握住的手，顺势看到了陈最的脸，微微皱眉。 陈最把男人的手轻而易举甩开，旋即看向姜楠，“给我一张刚才餐厅里的湿纸巾。” 姜楠立马拿着包，找出湿纸巾递给陈最。 陈最垂着眸子边擦拭手指，边问道：“你教练去哪儿了？” “他去给我找一套合适的训练服，报名送的。”姜楠乖巧回答。 “嗯。”陈最瞥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男人，“麻烦让让。” 男人黑着脸起身，发现自己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就有点怵，嘀咕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威风什么，还不是白斩鸡。” 拉了另一张椅子坐下，陈最擦干净手，把湿纸巾扔掉。 姜楠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喝着茶。 “刚才怎么不过去找我？”陈最看过去。 姜楠有些无奈：“我也没想到他这么难缠。我都拒绝了，他好像听不懂人话。而且你刚才在看手机，我怕你在忙。” “再忙这点事也不会耽误什么。”陈最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条斯理地说道，“你那教练拿两件衣服要这么久？是从养蚕开始吗？” 姜楠被逗笑，刚才被人骚扰的烦闷一扫而空，“现在可很少蚕丝衣服，可能是从织布开始吧。” 听她笑出声，陈最偏头看过去，视线正好和姜楠撞了一下，姜楠又弯着眼睛笑了笑，“你今天不去律所了吗？” “歇一会儿。饭晕。”陈最放下水杯，靠在椅子上，微微垂着眸子。 姜楠深有同感，“我一吃饱也饭晕，那你歇一会儿再去。” 饭晕不是真的晕，只是每次吃饱之后，就会出现懒洋洋的困倦情况。 陈最开车的时候倒是精神还好，一到馆内坐下一会儿，就有些懒洋洋的。 教练拿着训练服回来，笑着对姜楠说道：“刚才放训练服的办公室门出了点问题，拖了点时间。” “没关系，我也正好消化了一下。”姜楠接过全新的训练服，看着面前年轻的女教练说道。 她选择这家武术馆有个很重要的原因，这家店是附近唯一有女教练的店。 也不是说男教练不好，只是女教练会让她更加自在舒服。 “今天的话暂时也先不开始正式训练，我先带你参观场馆，熟悉一下环境，再详细跟你说说我们的训练内容。”女教练说道。 姜楠立马起身，握着女教练的手，“教练，你一定要把毕生所学全部教给我，我不怕吃苦，只要能让我做到被十个人围殴还能安全脱身就行了。” 教练：“……” 笑笑蒜了。 “我尽量。”教练笑，“那现在走吧。” 姜楠下意识看向坐在旁边的陈最。 陈最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也跟着起身，说道：“我去律所，今晚晚一点回家。” “好哦，那你开车小心点。”姜楠摆了摆手，就迫不及待跟着女教练去参观场馆。 陈最看着她有些雀跃的背影，眉头微挑。 现在还能笑得出来，等真正训练之后，恐怕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女教练很细心也很温柔，姜楠听她介绍完所有的内容后，稍微体验了一下接下来要上的课，充满信心，“感觉我也很有学散打的天赋。” “希望你一直能保持这样的心态。”女教练笑着说道，话里有话。 但姜楠显然没听懂她的话，就今天的体验来说，好像确实是比想象中的简单得多。 “会的。”姜楠笑着点头，然后加了女教练的微信。 最让姜楠觉得舒服的是，教练在看到她摘下口罩后的模样，先是有些疑惑，然后就是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收起情绪，并没有谈论任何让她觉得被冒犯到的话题。 就这一点，姜楠的体验感就很好。 她也很期待接下来的训练。 然而，一如陈最所想的，在第二天正式训练时，还没上散打，光是体能训练，就差点让姜楠没了半条命。 “能坚持下来就是好的开始，别忘了你可是交了半年学费的，可不能浪费每一分钱！”教练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姜楠，给她递了一条毛巾，笑着说道，“趴着，我帮你松松肌肉。” 姜楠现在几乎成了一个只会听指令动作的失去脑子的女人。 趴在垫子上，姜楠的惨叫声接着响起。 小腿和大腿被用泡沫滚轴滚着，原本的疼痛加剧，像是在凌迟。 以助于“放松”结束，她整个人像是彻底失去梦想的咸鱼，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倒在地上。 “你还是太缺少锻炼了，一看以前就是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教练看着姜楠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听到教练的笑声，姜楠想哭，却哭不出来，刚才喊得太惨了，嗓子都跟着疼了。 疼痛转移法一点儿用都没有！ 她的嗓子都疼了，浑身还是像被人打了一顿，酸痛得不行！ “还能回家吗？需要我帮你给你男朋友发条信息，让他来接你吗？”教练的声音始终带着笑意。 姜楠觉得，或许教练的其中一个乐趣就来自于这里吧。 看着一群菜鸟被虐的嗷嗷叫，是挺有意思的。 可现在菜鸟是自己，姜楠就不觉得有意思了。 不过，男朋友？ 姜楠疑惑地睁开眼，声音都有些沙哑，“我怎么不知道我有男朋友？” 这两天和教练接触下来，姜楠知道她的性格非常好，很外向，再加上两人的年龄相仿，她也就慢慢地和教练熟络起来。 “昨天送你来的那个帅哥，不是你男朋友？看着也不像是哥哥。”教练疑惑。 兄妹之间的氛围和一对异性之间的氛围其实是有很明显区别的。 “那是朋友兼老板。”还有房东，“他工作很忙，现在肯定还没下班，就不麻烦他了。” 说起来，她和陈最的关系确实有很多层。 即便只是老板，也有两层。 之前周成案里，她是陈最的客户，现在她成了陈最的助理。 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让人意想不到。 “那你能自己回家吗？”教练没有继续发问，毕竟这是她的个人隐私。 姜楠说道：“我打车。” 缓得差不多了，姜楠挣扎着从地上起来，但浑身酸爽，只能欲哭无泪看着教练，“教练，你扶一扶我吧~” 教练笑得更欢了，但还是在姜楠哀怨的眼神下过去搀扶着人出门，还不忘吩咐，“回去之后用筋膜枪继续放松，不然明天会更痛。不管怎么样，明天虽然不用来场馆，但也要按照我的安排进行基础体能训练，不能偷懒，偷懒的话，后天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姜楠：“……”苍天！！ 姜楠还没发出哀嚎，视线就被一道身影吸引了。 第45章 酸痛 他刚从车上下来，穿着白衬衫黑裤子，一双腿看起来比姜楠现在的命还长。 “看来不用我帮你打车了，有人来接你咯。”教练的笑容带着点暧昧，让姜楠的耳朵莫名发烫。 教练松开手，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回了场馆，她待会儿还有其他学员的课要上。 姜楠站在原地，看着陈最朝自己走来。 心脏随着他踩下的每一步而颤动。 她仰头看着在面前站定的陈最，脸上浮现一个灿烂的笑容，“你怎么来啦？” 被她脸上的笑容晃了一下，陈最心脏也莫名漏了一拍，视线从她的脸上滑落。 和昨天那个自信男人的眼神不一样，他的眼神不带有一丝令人不适的色彩，“看你还能不能站起来，看起来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不好！”姜楠立马反驳，“我浑身酸痛，感觉像是被十个人围殴了。” “十个人围殴你还能活？” 什么地狱笑话！！ 姜楠整个人像是耷拉的向日葵，“那是夸张的修辞手法，但是也差不多了！” “我是诚心诚意学的，但我觉得我就是太诚心了，教练也太敬业了，好像想要一次性将毕生所学交给我，第一天就想让我练成能以一当十的武林高手。”姜楠凄惨开口。 陈最轻笑，“走吧，被十个人围殴过的英雄小姐。” 陈最朝着姜楠伸出手。 姜楠听他一本正经地重复她的话，顿时耳朵就是一红。 她看着伸到面前的宽大手掌，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抬眼瞄了他一眼，这才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姜楠的手在同龄人中不算小，手指修长，因为长期拿笔，指节也会稍微粗了一点。 但当她的手搭在陈最的手上时，她第一次感受到对比的重要性。 他的手掌宽大，握住她的手时，似乎能将她的手裹住。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姜楠连忙跨出一步。 好的，一阵酸爽传来，姜楠是一点儿旖旎的想法都没有了。 被陈最搀扶着，姜楠觉得自己的辈分陡然变了。 从陈最的同辈，变成了陈最的……奶奶。 莫名有点气恼。 看着身边的姜楠走一步吸一口气，一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模样，陈最眉眼弯了弯，低声笑了下。 姜楠其实很喜欢看陈最笑，只是他不怎么爱笑，平时几乎都是淡淡的表情。 换做以前，她肯定第一时间抬头看他，但现在听着头顶传来的笑声，她只觉得羞赧，耳朵红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喷出热腾腾的气雾。 “你别笑了。”姜楠憋气。 姜楠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象，有点像《举起手来》里潘长江的角色。 听到她的话，陈最顿了顿，又笑了。 姜楠：“……” 姜楠很想让自己支棱起来，健步如飞到车上坐下。 但她做不到啊！ 好不容易上了车，陈最还在笑，只是将车内的空调往上调了一两度。 刚运动完不能着凉。 “你怎么还笑。”姜楠把风衣搭在腿上，想一脑袋扎进风衣的兜里。 陈最说道：“抱歉。” “……” 姜楠闭上眼睛，假装死得很安详。 回到家，姜楠立马一瘸一拐去洗澡。 虽然没出什么汗，但运动完不洗澡总觉得哪里不舒服。 等他洗完澡出来，就见饭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她一瘸一拐走过去，惊讶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四十五分钟一桌菜，就算我是厨神也做不出来。”陈最把筷子递给她。 姜楠挠了挠头，“也是。我太饿了，我就不客气了！” 姜楠说不客气就不客气。 在场馆待了两个小时，被美女教练训得她怀疑人生，现在姜楠觉得自己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见她吃饭的速度比之前一起吃饭时快许多，陈最缓缓开口：“我让明德去查了幸福之家零三年那群孩子的消息。” 听到这句话，姜楠吃饭的速度果然降下来，视线从一盘虾移到陈最身上，“然后呢？萧警官怎么说？有什么消息吗？” “时间久远，加上孤儿院福利院算是偏灰白色地带，他查到的信息并不多。” 姜楠意外：“萧警官把消息告诉你了？” “嗯。” 幸福之家的事情现在警方那边也在查，陈最他们这边的进度还要快一些。 更重要的事，他们考虑到陈最和姜楠之前就已经和幸福之家接触过了，便干脆暂时合作，在和幸福之家有关消息上进行合法合规的信息交流。 姜楠迫不及待想听消息，“我去拿照片来。” 她想起身去拿照片，陈最让她坐下，直接从兜里掏出来零三年和零四年的照片。 “你到底打印了多少张？怎么还随身携带呀。”姜楠咽了一口土豆，做好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陈最看着照片开口：“这一年里消失的二十七个孩子，除了被收养的四个，其余陈诺、丁小艺、王珂等二十三个，警局里有记录称因病去世。” “真的是疾病？”姜楠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问道，“那幸福之家附近的居民家那些年的情况能查得到吗？” “虽然资料不全，调查难度高，但明德他们查到的结果是市区内只有幸福之家出现病逝情况。”陈最语气依旧淡淡的。 姜楠微微皱眉，“只有幸福之家？” 虽说儿童也是疟疾的好发群体之一，但只有幸福之家，而且是如此高的死亡比例，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姜楠对上陈最的视线，显然，对方的想法和自己一模一样。 “当年的情况，由幸福之家合作的医生检查过，确认属实。” 姜楠给了陈最一个眼神，拉长尾音“哦”了一声，“既然是和幸福之家合作的医生，那话也不能全信吧？” “那拿到医生的信息了吗？” 陈最点头，“预约了明天上午的时间。” “我也要去！”姜楠立马放下碗筷举手。 陈最表示怀疑，“你能走？” “我爬也要爬过去！”姜楠握拳。 陈最：“……倒也不至于。” 这件事情暂时就这么定下来了。 吃完饭，姜楠准备承包洗碗工作。 毕竟晚餐是陈最点的，给钱他肯定不收。 姜楠现在和陈最的微信聊天记录基本都是“转账”“已退还”。 但她只刚把空盘子端起来，手里的东西就被接了过去，“坐着吧，明天我可不想带一只爬行怪出门。” 姜楠：“……”礼貌不你。 第46章 医生 提问：运动之后用泡沫滚轴压肌肉更疼，还是用筋膜枪更疼？ 回答：都疼。 姜楠本来是想听教练的话用筋膜枪给自己放松一下。 但是十秒之后，她咬牙放弃。 痛痛痛！ 她瘫在沙发上，像是失去理想的、被海浪拍打得浑身酸痛的、半死不活的一条鱼。 陈最洗完碗出来，就看见姜楠生无可恋瘫在那儿。 筋膜枪被丢在桌子上。 “不是要用筋膜枪放松吗？” 姜楠趴着，声音从枕头上传出来，“这不是放松，是要我的命。” 陈最喉间溢出很轻的一声笑，姜楠整个人懒洋洋的，根本听不见。 “谁让你第一天就练这么久，不舒服要和教练说。”陈最走到沙发旁，拿起筋膜枪，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楠闷声：“我也知道呀，但我怕时间不够用。” 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但焦虑的时候，时间又过得很快，像是迫不及待地将你推到你害怕的事情面前。 闻言，陈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收敛。 他在沙发和桌子中间的过道坐下——这是他和姜楠平时最喜欢坐的位置。 地毯很干净，过道也宽敞，坐起来前后都很有安全感。 “不要心急。”陈最轻声说道。 姜楠分辨出声音传来的位置，动了动，把脑袋扭过去，依旧是趴着的姿势，看向陈最。 “我初学散打的时候也很焦虑，恨不得三两天就能学会所有技巧。可后来发现，欲速则不达。我愈想快速达到我的目的，反而越学越吃力，身体的负担也越来越重。”陈最的声音清晰地落入姜楠的耳朵里。 姜楠看着他，觉得此时此刻的陈最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但非要说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他不像是在跟姜楠说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姜楠刚想说话，就听到一阵轻微的熟悉的声音，然后，小腿处就传来酸痛。 所有的问题都被姜楠咽回了肚子里。 “陈陈陈陈最！陈最！” 连“陈律师”也不叫了，姜楠痛得直呼大名。 陈最被她喊得握着筋膜枪的手微微一顿。 她想逃，但也只挪了半秒，就被陈最扣住了脚腕，“别动。” 手指的触感碰到脚腕皮肤，像是燎起了一阵火。 但都没有小腿传来的酸痛感来得直接刺激。 小黄漫里都是骗人的！ 一套筋膜枪全身放松伺候，姜楠给疼出了一身汗。 当然，也可能是喊了一声汗。 看姜楠双目无神地躺在沙发上，陈最按了按耳朵，给她递了两张纸巾，“擦擦汗。” 姜楠艰难爬起来，抬起自己的手，颤抖着想接纸巾。 刚才她的手也被捶打了一顿，现在浑身只有脑袋还是正常的。 看着她抖得跟帕金森似的手，陈最：“……” 姜楠正要接到纸巾，就见纸巾从她面前飞了。 姜楠：“嗯？” 下一秒，纸巾被贴在她脑门。 “……” 这一举动，两个人都愣住了。 姜楠看着眼前的一片白，沉默了好半晌，“我不就是喊了几句吗，怎么就被当成僵尸了。” 声音带着点委屈，说完，她就往上吹了吹，想把纸巾吹干。 陈最嘴角微微上扬了些许弧度，把她额头上的纸巾拿起，轻轻擦拭额头上的汗。 姜楠就像是个被扎了一针的气球，气全都漏走了，脸上一阵发热。 “这么怕疼？”陈最笑着问道。 姜楠回过神，忍着痛将纸巾从陈最手里拿过，胡乱擦拭额头，“被十个人群殴，谁不疼。” “待会儿再去泡个澡，会舒服一点。”陈最还带着笑意。 姜楠：“噢。” 陈最准备回房，姜楠把筋膜枪塞给他，“这个你带走，明天丢垃圾的时候顺便丢了。” 闻言，陈最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一些，“穷，没坏的东西不能扔，好好放着，明天还得用。” 姜楠：“……” 看着陈最的背影，姜楠觉得陈最加筋膜枪，等于她的一场噩梦。 许是白天真的太累了，不安的心理在陈最家已经被削弱了许多，再加上比不上身体上的疲惫，姜楠几乎是泡完澡吹干头发，一躺上床没多久，就成功入睡。 只不过，难得早早入睡的一个晚上，梦里全都是陈最拿着筋膜枪追着她跑的模样。 梦境扭曲，十分瘆人。 以至于起来吃早餐的时候看到陈最，她都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表情惊恐。 早上的陈最通常都是顺毛，他看着姜楠夸张的动作，沉默了好几秒，“……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听到陈最的声音，姜楠这才默默走到餐桌前坐下，小小声：“你昨晚在我梦里追了我一晚上！” 陈最微微挑眉，“怎么追？” “《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看过吗？”姜楠真诚发问。 陈最当然看过，于是沉默。 “比里面追逐戏的桥段画风更诡异。”姜楠更加真诚地说。 陈最：“……” “那你是谁，舍扎尔？” 姜楠反应很大，“当然不是！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电影里舍扎尔被追，梦境里是我被舍扎尔……不是，我被你追！还是拿着筋膜枪追！” 老天爷，比化身舍扎尔的陈最更恐怖的，是拿着筋膜枪的陈最！ 陈最：“……” 一个早上，让陈最沉默无语三连。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姜楠也是很厉害了。 “身上还有昨天疼吗？”陈最转移话题。 姜楠啃着包子，被陈最这么一问，才发现今天确实没有昨天那么疼。 按照她上学时期的经验，每次运动之后，第二天总比第一天要疼。 “诶！！”姜楠眼睛一亮，“谢谢你，陈律师！” 刚才还看他一副怵怵的模样，现在倒是又换了一副表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陈最点点头，“吃吧，吃完去赵嘉澍的私人诊所。” 赵嘉澍就是昨天陈最从萧明德处得知的那个医生。 本来昨天下午就该抓紧时间去，但赵嘉澍出差了，要半夜才回，只能预约今天的会面。 姜楠眨眨眼睛点头，加快了啃包子的速度。 第47章 司机 飞机从城市的上方低空飞行，平稳落地。 一个裹得严实的瘦弱中年男人拖着行李箱快步离开机场，拦下一辆黄色出租车。 “佑康诊所。”中年男人把行李箱放好，坐上后座，报了个地点。 司机应了一声，调整好后视镜，发动车辆。 若是姜楠此时此刻在这儿，或许能依稀记得开车的人是谁。 响亮的手机铃声在昏暗的车内响起，坐在后座的男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下意识看向驾驶座的司机。 几乎在同时，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方的司机垂下眸子，目视前方。 眼神几乎擦着交错。 中年男人没接电话，只是挂断。 但半分钟后，电话再次打来，还是刚才那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他微微蹙眉，再次确认前方司机在认真开车，这才接通电话，语气有些不耐烦，“不是说过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要给我打电话吗！我刚从外地开完会回来，还没到家，有什么事赶紧说。”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中年男人表情微变，“谁？赵……恬恬？” 他的声音压低了，带着点不可思议，“你是在开玩笑吗？” “罗副院长也死了，警方通报是入室盗窃、意外致死，你信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慌乱，呼吸声很重。 中年男人倒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关注社会新闻了，再加上这一个多月都在外面参加各种会议，根本不知道这些变故。 他额头冒出点冷汗，用袖子擦去后，故作冷静，“幸福之家的事情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跟我完全没关系了，以后你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赵叔，你以为你现在不承认就没事了吗？当初那十几个——” 一道惨叫声中止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中年男人，也就是赵嘉澍，被那突兀的声音吓得浑身鸡皮疙瘩窜起来。 但不管他怎么叫唤，那头都没有了回应。 最后，电话被那头的人挂断。 “先生。”坐在驾驶位的司机突兀开口。 差点把赵嘉澍的手机吓掉。 赵嘉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怎么了？” “你需要帮忙吗？刚才好像听到什么叫声了，你看起来也不太舒服的样子。”司机关切问道。 闻言，赵嘉澍猛然悬起的心，稍稍往下放了一点。 但也只有一点点。 手机那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完全不知道。 “没事，我是易出汗体质，我朋友他们在打游戏。你不用管我，晚上开车，你专心点就行了。” 司机：“好。” 等司机不再关注自己，赵嘉澍又接连回拨了几个号码。 但可惜的是，那边始终是无人接通的状态。 赵嘉澍退出拨号界面，双手都在颤抖。 可能只是自己想多了，说不定又是他们捉弄他。 这件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不过，赵恬恬和罗副院长的事情…… 赵嘉澍连忙打开百度搜索，果然看到了这两起案子的有关新闻。 要不是他这一个多月真的太忙了，他肯定也能看到这些新闻。 “应该是巧合吧。”赵嘉澍自我安慰，“毕竟罗副院长的案件是意外，而赵恬恬的案子……水性杨花的女人，专门惹事，惹了仇家再正常不过了。” 可他额头上越擦越多的冷汗，却暴露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先生，佑康诊所到了。”司机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嘉澍回过神，付了钱就立马拿好行李往诊所去。 出租车扬长而去。 赵嘉澍的佑康诊所并没有开在繁华的市中心街道，但也不算偏僻，算是在老城区比较繁华的地带，买下来一栋小两层的房，一层做私人诊所，一层是他的家。 平时也大多是做街坊邻居的生意，当然，最主要的收入来源还是其他的老客户。 赵嘉澍拖着行李箱和疲惫的身体上楼。 刚要打开灯，落地窗外的月色照进来，他看到客厅落地窗前站着一个人，此时此刻正在缓缓拉动窗帘，室内的光被黑暗一点点吞噬。 行李箱因为恐惧从手中摔到地上。 赵嘉澍后退，试图往楼下冲去。 但落地窗前的人速度更快，像是疾冲的猎豹，盯上了猎物，便咬住死死不放。 那人捂住赵嘉澍的嘴，把他硬生生从楼道拖回客厅。 将他整个人绑在椅子上，堵住嘴。 赵嘉澍奋力挣扎，但面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无动于衷，只是拿着从楼下取来的一把手术刀在他面前比划。 “怕了？”那人的声音压得很低，看着赵嘉澍惊恐求饶的表情，显得有些失望，“我以为你会很享受。” “毕竟你不是最喜欢拿手术刀威胁人了吗？怎么只不过是地位置换，就开始害怕了？” 赵嘉澍恐惧摇头，想说话，但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东西让他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你别出声，我一点儿都不想听到你嘴里发出任何声音。”手术刀从赵嘉澍的脸上缓慢滑落，最后，落在他的两腿之间。 赵嘉澍浑身都在颤抖，尤其是双腿，抖得明显可见。 一股尿骚味传来，淡黄色液体顺着他的裤脚滴落。 那人眼中全是厌恶和憎恨，“本来还想多说几句话，好好叙叙旧，但可惜了，你让我很不高兴。” 赵嘉澍还没反应过来，脖颈就是一阵刺痛，没过多久，就感觉浑身无力。 意识模糊之前，他只看到一片血红色。 随后，就彻底闭上了眼睛，再没有呼吸。 那人做完一切，谨慎地处理好房间里的痕迹，把楼下诊所所有的监控都处理了，这才走出诊所。 一辆黄色出租车正好停在不远处，看到那人出来，就开近，停在那人的面前。 那人自然而然上了车。 “都处理好了？”司机轻声问道。 那人点了点头，垂着眼将沾满鲜血的手套取下，从司机手里接过湿纸巾，一下一下擦拭着布满伤痕的手指。 司机问：“接下来是谁？” “严蕙兰。”那人拉了拉帽子，冰冷吐出一个名字。 “祝你顺利。”司机轻声说道。 第48章 钢笔 找了个停车位停好车，姜楠和陈最看向那栋二层高小楼。 “虽然是老城区，但是这边的房价也不便宜吧。”能在省会城市买一栋二层高小楼，经济情况肯定差不了。 陈最点头。 姜楠感慨，“这个世界上有钱人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落泪了。 “世界上穷人也多。”陈最说道。 姜楠嘀咕，“既然这么多，也不少我这一个。” 陈最推开诊所门，姜楠跟着走进去。 前台已经有护士在，姜楠报了预约人信息，护士就带着他们进诊室，“赵医生九点半上班，你们先稍等一下，他一会儿就来。” 现在才九点二十。 “这里装潢也挺好的，看着就很有钱的样子。”姜楠扫了一圈诊室，评价道。 虽然是个私人诊所，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该有的设备和构造，这里全都有。 姜楠随手拿起一旁的诊所宣传册看，简单翻阅了一通，愈加觉得这个赵嘉澍医生非同凡响。 “你看他的个人介绍，这么厉害的医生怎么蜗居在这样一家私人诊所里？”姜楠把宣传册递给陈最。 也不是姜楠对私人诊所有偏见，从客观角度来说，私人诊所肯定不如大医院，在各种资源上也比不过。 就算赵嘉澍不喜欢公立医院，想开一家私立医院的话，应该也有很多人愿意投资。 难道是单纯喜欢这种有钱又不忙的工作？ 似乎看出来姜楠的想法，陈最轻声解释道：“赵嘉澍的工作可一点儿都不闲。” “那你怎么能预约到今天的面诊？”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办法能解决绝大多数的困难。”陈最说道。 姜楠恍然大悟，“钞能力！” 陈最点头，“赵嘉澍的面诊已经排到了下个月。” 也就是说，空闲对赵嘉澍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姜楠：“那他图什么？” 陈最耸了耸肩，“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说话间，九点半到了，但还没见到赵嘉澍的身影。 推门而入的是刚才见过的护士，她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陈先生，姜小姐，赵医生昨天刚结束长达一个半月的交流会，昨晚半夜才到家，今天可能稍微慢一些，很抱歉，我现在去联系赵医生，请你们耐心等一下。” 姜楠点了点头。 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 然而，护士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情况，她脸上的笑容都已经维持不住了。 “赵医生就住在楼上，我去叫他。”眼看着时间都要到十点了，护士也没有再说什么场面话。 姜楠下意识看向陈最，她看见陈最站起来，便也立马跟着站起来。 “我们跟你一起上去。”陈最说道。 护士：“啊？” 姜楠说道：“赵医生连轴转忙了这么久，如果身体不适，我们还能及时帮忙。” 护士被说服了，到底是点了点头，“好，有劳了。” “应该的。” 从楼梯走上去，陈最忽然开口：“等等。” 护士脚步一顿，疑惑回头：“怎么了？” 陈最长腿迈开，跨了三阶，捡起地上的一支钢笔，“这是你们赵医生的笔？” “对，怎么还断了，这是我们诊所统一购入的笔。奇怪了，昨晚阿姨明明来打扫过，怎么没发现这里掉了一支笔？”护士十分疑惑。 “所以这支笔应该是昨天晚上掉的？” “估计是赵医生昨晚回来不小心掉的。”护士说道。 笔在办公室是最稀缺的东西，在医院里也一样，但稀缺的原因通常不是因为丢失，而是被同事拿走。 护士准备想去捡钢笔，被陈最制止。 姜楠第一时间把手套和透明证物袋从包里取出来，递给陈最。 陈最抬眼和姜楠对视，她仰了仰头，论眼力见，她绝对排名第一。 护士看着两人的举动，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你们真的是来看诊的病人吗？” “是。但看诊病人的职业千千万万。”姜楠认真回答道。 护士：“……” 护士对两人的身份产生了一点儿怀疑。 尤其是对戴着口罩的姜楠。 平时戴口罩来看病的客人并不少，但今天她是看姜楠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 不过因为着急找赵嘉澍，护士也就没再多纠结两人的事。 她带着两人上楼，敲了敲门，“赵医生，赵医生您在吗？” 里面无人应答，陈最站在护士身后，沉声说道：“再打个电话。” “哦好。”护士下意识答应，等掏出手机按下拨号键才忽然疑惑，自己为什么这么听他的？ 但这个疑惑还没等来解答，手机铃声在屋内响起。 三人对视了一眼，护士也终于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瞬间有些慌了神。 “有备用钥匙吗？” “有，就在楼下，我马上去拿。”护士急忙下楼把备用钥匙取来，手忙脚乱把门打开。 当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声尖叫响起。 姜楠还没来得及看清室内到底是什么情况，眼前就是一黑，一只微凉的手及时捂住了她的双眼，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视线收到阻碍，其他感官就开始逐渐敏感起来。 空气中一股难闻的气味顺着呼吸钻进鼻子里。 旁边的护士几乎是拽着姜楠的衣角瘫软在地。 姜楠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心跳加速。 她听到一旁的陈最对地上的护士说道：“报警。” 可护士还沉浸在恐惧中，他干脆直接打给萧明德，话语言简意赅，“赵嘉澍被杀死在家里了，速来。” 姜楠不用看都知道，刑警大队那边肯定又是一阵骚动。 “下楼，不要进去。” 姜楠听到陈最对地上的护士说。 而她的身体被陈最强行扭转了一个方向，背对着门口。 挡住视线的手移开，姜楠下意识往旁边护士的方向看过去。 护士已经被陈最拉了起来，但整个人脸色惨白。 都不需要陈最再交代，她就扶着墙冲下楼，跑进厕所开始呕吐。 “我能看，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姜楠了，我现在是姜·钮祜禄·楠。” 姜楠以前画画就会经常看案件解说，看各种图像资料。 最近为了克服自己的心理阴影，让自己不再像之前那样，看到尸体就眩晕，她还经常抽时间看解剖视频。 现在，她觉得自己强得可怕！ 第49章 朋友 现场姜楠还是没看成，但她看到了萧明德和李怀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萧明德让李怀等人上楼侦查现场，等人都上去了，才凑到姜楠身边，问道：“姜楠同志，你真不是死神小学生或者包三天吗？” 包三天是《少年包青天》里走哪儿都会遇到案件，然后说一句“给我三天时间，一定破案”的包青天。 姜楠：“……” ：） 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站在姜楠旁边的陈最睨了他一眼，萧明德耸肩，站直身体又恢复了那副满身严肃正经的形象。 命案现场本来不该开玩笑，但姜楠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放松情绪。 估计现在在他们看来，自己已经是个大写的倒霉蛋了吧。 普通人可能好几辈子都不会遇到的恶心案子，她在短短三个月时间内，遇到了三回。 其中一回还被深度牵扯其中。 没疯都是她心理素质还算不错了。 萧明德上了楼，一个女刑警在把护士安抚得差不多了之后，也上了楼。 陈最反客为主，倒来两杯水，递给姜楠，“我上楼，你在这儿待着。” 姜楠接过温水，点了点头，给了陈最一个“放心”的眼神。 陈最走上楼，警方人员在仔仔细细侦查，他把刚才捡到的钢笔递给萧明德，“钢笔断了，在楼梯捡到的，但楼梯上没有墨水痕迹，应该是用的隐形墨水。” 闻言，萧明德让李怀把紫外线灯取来，一照捡到钢笔的楼梯，果然显示出了荧光油墨的痕迹。 “凶手身上肯定也沾了墨水，这可以作为证据，但前提是能找到嫌疑人，且嫌疑人没有将系命案发生当时穿的衣服处理掉。”萧明德把钢笔证物交给李怀。 陈最点头，朝着屋内看进去。 椅子上，赵嘉澍的尸体被五花大绑，正面对着门口。 他的裤子被拖到脚踝的位置，胯下一片惨状。 而被切割下的生殖器，此时塞到了他的嘴里。 “凶手应该是个女性，或者是曾经遭受过性伤害的男性，才会对受害者的下体有着如此大的恨意。”萧明德简单说了句，“看来幸福之家真如你所说的，水深得很。” 接连死了三个人，不管是意外还是他杀，但都和幸福之家有关。 按照萧明德的办案经验，罗副院长的那个案子，极有可能不是“意外”。 如果是这样，那这起案件就要升级为连环杀人的重案。 “我会向上级反映，并案调查。但罗副院长的案子已经彻底结案，而这三起命案的手法又截然不同，甚至不像是一个人做出来的，所以并案或许不会太顺利。” 连环杀人案的判定需要走很多复杂的程序，最重要的是，如果本身并无关联的几个案子，被错误地判定为连环杀人案，那么对于侦查方向来说是致命的错误。 所以，通常警方要认定几个案子是连环案件，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 光是幸福之家这个联系，还不足以说服上级。 他们还得抽丝剥茧，找出更多的联系来。 “头儿，林法医来了。” 萧明德点头，看向陈最，“那你下去吧，待会儿会有人来给你们做笔录。对了，还有姜小姐，今天虽然看着还挺正常，但还是得多关注一下，别又整医院去了。” “嗯。” 拍了拍陈最的肩膀，萧明德换了手套进现场。 而此时此刻，姜楠在楼下和护士小姐姐排排坐。 喝了点温水，护士小姐姐可算是缓过劲儿来了。 她一脸羡慕地看姜楠，“你是不是根本没看到里面的场景？” 姜楠有意和护士套近乎，于是点了点头。 “你就好了，男朋友长得帅，反应还这么快！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你眼睛捂住了，还直接挡在了你面前。”护士语速飞快说道。 姜楠：“……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只是朋友。” 这句话也不是姜楠第一次说了。 “啊？” 姜楠不想再聊男女朋友的话题，于是转移话题。 姜楠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笔，一边问道：“赵医生这人平时怎么样？” 听到姜楠提赵嘉澍，护士就又开始想吐，但刚才已经把能吐的都吐出来了，这会儿也只是有点反应。 “赵医生平时很和善的一个人，对我们这些护士也都很好。你别看我们诊所不大，但是就工资福利来说，已经超越了绝大部分的医疗工作者。所以虽然平时累点，但我们都很乐意。” “一有时间，赵医生也会带我们去做公益，给贫困山区捐赠物资什么的。还有，你也应该知道护士通常没有机会学医生的经验，但赵医生不会藏私，总是在日常就会跟我们分享一些经验教训。总之，他人真的很好，比起老板，更像是我们的长辈。” 护士见刚才姜楠和那个刑警队的头儿看起来很熟悉，再加上之前捡钢笔的场景，也就很自然地对她没有丝毫戒备。 “你们做公益，去过幸福之家吗？”姜楠询问。 护士摇头：“说起来幸福之家，赵医生好像对幸福之家有些排斥。” “怎么说？”姜楠连忙问道。 护士想了想说道：“之前我们也去很多福利院养老院做过义工，但有一次我们诊所的另一个护士提议去幸福之家，就被赵医生很凶地拒绝了。那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发脾气。后来就没有人再在他面前提起过幸福之家了。” 姜楠听出了点不同寻常。 赵嘉澍的发家之路可以说和幸福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他竟然会这么排斥幸福之家？ 姜楠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说道：“那你知道赵医生有没有什么仇家吗？” “没有，赵医生不可能跟别人结仇。”护士言辞笃定地说道。 姜楠还想发问的时候，护士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不过在赵医生准备出差的前几天，有个喝醉酒的男人来诊所里找过赵医生。” “喝醉酒的男人？”姜楠立马做好记录的准备，“那个男人是谁你知道吗？” 第50章 烧伤 护士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当时我们都快下班了，他拿着酒瓶子忽然跑到我们诊所，大喊着‘让赵嘉澍滚出来’的话。当时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幸好赵医生赶紧走了出来，说那人是他的家里的一个晚辈，就把人带上楼了。” “我们本来还担心出什么事儿，但过了一会儿赵医生下来说人睡着了，我们才放心离开的。” “那个男人有什么标志性的特征，你还记得吗？” “当时也没有特意留意……不对，我想起来了。”护士急忙改口，“当时那个男人拿着酒瓶的手上有很大的一片疤痕，好像是烧伤的痕迹。” “左手还是右手？” “右手。” 姜楠继续问道：“那个男人是赵医生的晚辈，那大概也是二三十岁的模样？” “三十来岁吧，长得不算高大，比我高半个头。” 姜楠立马问道：“你们诊所的监控是正常开启的吗？” “是。刚才已经有警官去调了。”护士点头。 警方去调取了，那姜楠想要看还得往后靠。 陈最走下来的时候，姜楠和护士已经差不多聊完了。 萧明德把李怀派下来做笔录。 李怀说道：“姜小姐，你这体质真是……” 听到称呼，护士小姐姐懵了一下，问李怀，“姜小姐不是你们局里的人吗？” 姜楠一听，就露出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李怀看了看姜楠，又看了看刚走到姜楠旁边的陈最，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说道：“他们……算是编外人员。” 听到这句话，护士才放心。 她生怕自己把不该说的话，说给了个身份不明的人听。 李怀看了姜楠一眼，姜楠默默往陈最身边挪了挪。 李怀：“……” 李怀先去给护士做笔录，姜楠就拉着陈最，跟做贼似地把自己刚才记录的一些不同寻常点说给他听。 “这个喝醉酒的男人肯定有问题，至少也应该知道点什么。”还没等陈最问，姜楠就点了点自己的脑瓜子，骄傲扬了扬下巴，“女人的第六感。” 陈最不置可否地接过姜楠递来的笔记本，翻看了一番。 “怎么样？”姜楠见他认真地看，便期待地问道。 陈最抬眼，“做得不错。” 虽说姜楠能问到的，李怀他们也肯定能问出来。 但是李怀他们知道的，不一定会告诉他们。 因为现在他们之间达成的协议是：对幸福之家的事消息共享。 但那个醉酒男人是否包含在内，尚不能确定。 得到夸奖，姜楠立马扬了扬笑脸。 下一秒觉得不该笑，她又立马收了表情。 陈最觉得她有点傻，戴着口罩，谁能发现她在笑？ 不过看着她弯弯的眼睛又拉平，陈最又忽然意识到，好像确实能发现。 “那我们接下来去查这个醉酒男人吗？”姜楠继续说道，“赵嘉澍不是照片里的人，但那个醉酒男跟庞毅年纪差不多，很有可能也是照片里的人之一。” 昨天陈最和姜楠说过照片里的人。 除了不在零四年照片里的二十七人之外，剩下的二十来人，一大半都在后来陆陆续续离开了幸福之家，主要是去上学了。 例如庞毅，萧明德等人很快就在民政局里调取了档案。 而剩下的几个人，有进了监狱的，也有一直留在幸福之家工作的。 还有两个，是成年离开了幸福之家后杳无音讯的。 这两个渺无音信的人，是姜楠他们最想知道踪迹的。 至于那不在照片的二十七人里，除了赵恬恬之外，还有三个人是在同年被人收养了的。 这三人在被人收养后都改了名字，至于改成了什么名字，萧明德那边还没给回复。 姜楠直觉这个醉酒的男人，有可能是那两个杳无音讯的人之一，也有可能是除了赵恬恬之外被收养的三人之一。 醉酒男人手臂上的烧伤，可以作为他们判断这人身份的信息点之一。 “做完笔录去找庞毅。”陈最说道。 笔录做得很快，主要是姜楠现在已经猜到李怀会问什么了，所以几乎在陈述阶段就把知道的事一股脑说出来。 李怀：“……熟能生巧？” 姜楠正儿八经点头，差点把李怀给整不会了。 两人的笔录也做完，李怀说道：“我们会派人去查监控和那个醉酒男的，如果你们有什么消息，也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好的。”姜楠乖巧点头，“那李警官，我们走了，下次请你和萧警官吃饭。” 李怀：“……这句话我哥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姜小姐。” 姜楠悻悻然笑了笑。 “下次请你吃饭”和“有机会一起出去玩”完全是一样的意思，这个“下次”和“有机会”通常遥遥无期。 她大胆地拉着陈最的袖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等走到陈最的车旁，她才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手，还不忘小心翼翼把他袖子上的褶皱拉平。 “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陈最看着她的小动作，说道。 之前连跟他说几句话都小心翼翼、客客气气的人，这会儿倒是一点儿都不怕他了。 就好像之前压根就不在一个辈分里的两个人，在相处中慢慢把辈分给拉平了。 到现在才有点平辈人之间相处的感觉。 姜楠却想歪了，立马说道：“我就说我胆子大了！刚才你就不该捂着我的眼睛，说不定我看一看还能看出点什么呢。” “看出点PTSD。”陈最垂了眼看过去。 姜楠：“……” 姜楠无语，姜楠上车，姜楠系好安全带。 陈最坐上车，在发动车子前平静开口：“我知道你有在给自己壮胆培训，但有心理准备的看，和没有心理准备的看是两码事。” 再加上姜楠的心理阴影只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外在表现，但并非完全消失了。 承受过多的刺激，对心理和身体都不是一件好事。 姜楠听得出来陈最放缓和的语气，她也没有真生气，“噢。” “况且，也没什么好看的。”陈最补充了一句，“下半身赤裸被阉割的画面，你想看？” 一听陈最的话，姜楠立马摇头，铿锵有力地说道：“不想！” 第51章 笃定 听陈最简单描述过案发现场的情况之后，姜楠也就不执着于看现场了。 有些现场可以看，但有些现场还是不看了吧。 “陈律师，你人真好！”姜楠摘下口罩，笑眯眯看着陈最。 闻言，陈最只是听不出情绪地嗤了一声，随后给庞毅打了个电话，才发动车子。 “我们要跟庞毅一起吃饭？”姜楠问。 姜楠一想到庞毅，就想到他当时那副有点神经质的模样，一点儿也不想跟他一起吃饭。 陈最说道：“不。” “那为什么约在餐厅？” “聊完让他走，我们在餐厅吃。”陈最理所当然地说道。 姜楠：“……” 姜楠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陈律师。 陈最颔首，毫不谦虚地接下姜楠的夸赞。 开车到定好的餐厅，已经十二点多了。 庞毅坐在位置上玩手机，旁边的位置上放着个书包，看见两人走进来，就立马举手，“在这边。” 服务员把人带过去，给两人倒好茶。 庞毅很有眼力见地递菜单：“你们看要吃点什么？” “我们不是来吃饭的。”姜楠一本正经说道。 庞毅一头雾水，“那怎么约在餐厅？” “没说不能来餐厅喝东西。”姜楠又说道。 庞毅：“……” 见两人真的没有要吃饭的意思，庞毅说道：“那陈律师你们点些喝的，今天我请客。” 庞毅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确实不对，把姜楠都给吓惨了。 但那是无奈之举。 陈最接过菜单，递给姜楠，“既然是庞先生请客，那你不用客气，想喝什么就点什么。”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姜楠翻阅菜单，在询问过陈最想喝什么之后，就点了两款最贵的饮料。 最贵的饮料加起来也就几十块，对于姜楠来说这肯定是贵的，但对于姜楠要坑人这件事情来说，肯定是少的！ 也就是姜楠觉得跟庞毅吃饭都会减少食欲，不然姜楠肯定要宰他一顿！ 饮料送上来，陈最看了一眼庞毅旁边的书包，“准备去哪儿？” “哦，这不是从局里出来吗？打算这两天和朋友们出去钓鱼攀岩。”庞毅回答后，开门见山问道，“陈律师，今天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我的罪名彻底洗清了？” “嗯，有人证明你在赵恬恬死亡的那段时间确实在一直在外面。”陈最说道。 庞毅去的都是人少又偏僻的地方，甚至都没有监控。 陈最还是找到了一对定点定时外出钓鱼的父子，才从那对父子口中得到证据。 但事实上，前两天陈最就请那对父子到局里做了笔录，只是一直没跟庞毅说。 没有别的，就是想让他多苦恼两天而已。 庞毅一听，整个人都放轻松了，“那就好！那就好！真是太感谢你了，陈律师！” 陈律师理直气壮接受了这一句感谢。 庞毅说道：“这几天我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好几斤。” “看不出来。”姜楠小声说道。 庞毅：“……我只是瘦得不那么明显。” “这次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陈最说道。 庞毅：“还有什么事儿，陈律师你尽管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楠看着庞毅的模样，心里一阵吐槽。 信他个鬼！ 就那张照片的事，都不知道瞒了他们多少，现在还敢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认识赵嘉澍吗？”陈最问。 庞毅蓦地睁大眼，很显然，又是一个他认识的人。 而且他的反应和之前提到幸福之家照片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那么看是认识了。” 庞毅立马说道：“认识是认识，赵医生以前是幸福之家的医生，经常来给我们体检、检查身体，但在我离开幸福之家之前，他和幸福之家的合作合约好像就到期了，所以后来一直没再来过。” 姜楠挑眉：“你倒是印象挺深刻的。” “当然了。”庞毅已经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继续说道，“跟幸福之家有合作的医生不多，而且做得都不久，毕竟我们那都是些小孩子，一生起病很麻烦。年纪小一点的就更难对付。而赵医生和幸福之家合作了十几年。” “陈律师，你怎么突然问起赵医生呢？” 陈最看着庞毅，说道：“他死了。” 庞毅忽然骤然停了半秒，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最，试图从陈最的表情里看出来什么。 半晌，他扯出一道勉强的笑容，“陈律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庞毅艰难说道：“所以是真的？” 陈最淡淡说道：“我没必要拿一个陌生人的性命开玩笑。” “……赵医生是怎么死的？”庞毅沉默了半晌，声音都带着点颤抖。 陈最喝了一口姜楠给他点的饮料，清淡口的，才缓缓说道：“被人绑在家里，阉割了下体塞入口中，产初步判定为失血过多致死。” 这种杀人手法，不是一刀致命，而是漫长的折磨。 可想而知杀人的人对赵嘉澍有多恨。 庞毅脸色刷地变白，捧着杯子的手开始颤抖。 他把杯子放下，有些失魂落魄地嗫嚅着。 但声音太过含糊，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如果罗副院长的案件不是意外，那么现在已经是第三宗案子了。受害者还都是和幸福之家有关系的人。接下来会是谁，谁也不知道。”陈最将他的反应都收归眼底，缓缓说道。 可让陈最失望了，即便是到了现在的情况，他也依旧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赵医生多好的人啊，可惜了。”庞毅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瞒不过陈最。 但是，只要他不说，零三年的那件事情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即便陈最他们明知道其中另有蹊跷，但他们永远也不会查到。 况且，庞毅到现在仍然抱有侥幸心理。 那件事情他的参与度并不高，就算杀人也不会杀到他的头上。 陈最挑眉，嗤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但足够让庞毅更加紧张。 “既然赵医生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知道一个手臂烧伤的男人吗？跟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姜楠打算诈一诈庞毅，“我们怀疑他是这几起案件的凶手。” “不可能！”庞毅脱口而出。 哦豁。 这么笃定的语气。 姜楠朝着陈最看过去，扬了扬下巴。 陈最知道她这模样就是在讨夸，行为比意识更快地抬手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姜楠的头皮瞬间麻了一下，“……！” 第52章 生气 庞毅在，夸奖的话不好说。 但陈最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手比自己的思绪还快。 就像是蓄谋已久，好不容易找了个合适的机会。 姜楠眨了眨眼睛，陈最僵硬的手臂回温，若无其事地收回。 他看向庞毅，自然得毫无破绽。 “你怎么知道他不可能是凶手？”陈最继续说正事儿。 姜楠也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发烫的耳朵，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看着庞毅。 庞毅还深陷在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的懊恼中，根本没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两人刚才做了什么。 “他、他……” 庞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姜楠趁机问道：“所以你确实认识一个手臂烧伤的人是吗？” 她掏出小本本，准备记录，“你可以说不认识，但你刚才的反应我们也会如实告诉萧警官，如果到时候那个人真是凶手，你就得承担包庇罪。” “根据《刑法》第——”姜楠卡壳，求助看向陈最。 陈最自然接话：“第三百一十条　明知是犯罪的人而为其提供隐藏处所、财物，帮助其逃匿或者作假证明包庇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对！”姜楠点头，“连环杀人犯，这怎么也是情节非常严重了吧。我记得以前你说过，如果你坐牢就死定了。” 话都说到了这里，庞毅想反口说不认识也难了。 庞毅骑虎难下，在犹豫了好半晌之后，说道：“认识。” “行，那你给说说吧。”姜楠做好记录的姿态。 庞毅说道：“我只认识一个手臂烧伤的人，他叫潘锐进，比我小两岁，是和赵恬恬在同一年被领养的。他被领养之后的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 潘锐进。 三个还没查到的改名后的孩子之一。 “你跟他这些年没有过联系？” 庞毅摇头：“……没有。” “你确定吗？那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他不可能杀人？我都不敢这么信任我小时候的玩伴。”姜楠质疑道。 庞毅盯着姜楠，眼底不自觉露出几分凶意。 和姜楠第一次见庞毅时的情形有些像。 “庞毅。”陈最抬起眼皮，声音和平时的平淡显得格外不同，带着点森冷。 庞毅倏地收回落在姜楠身上的眼神，看向陈最。 陈最双眸漆黑，声音沉得吓人，“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眼神给我收好了。” 庞毅打了个冷颤，背脊发凉。 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古怪。 姜楠小心翼翼看了眼陈最，碰了碰他袖子，小声问：“怎么了？” 不知道他怎么突然生气了，姜楠有些意外。 毕竟虽然陈最平时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但还真没发过脾气。 这还是姜楠第一次瞧见，还真挺吓人的。 陈最的视线从庞毅移到姜楠的身上，语气稍微缓和了点，“没事。” “哦。那你别生气呀。”姜楠说道。 陈最：“嗯。”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消气的语气。 于是，姜楠看向庞毅，“问你话你就直说，别老想着撒谎，看你都把我们陈律师惹急了。人八百年都不生一回气，你倒是挺能耐的。” 陈最：“……” 庞毅看了眼陈最，最后，还是说道：“我确实没有跟潘锐进见过面，但是在网上有聊过两回。感觉他和小时候还是一样，虽然调皮了点，但不会干出杀人的事情来。” “你看，迟早都得说的，刚才干嘛这么费劲想隐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都是凶手呢。”姜楠吐槽了一句，继续问道，“那你知道潘锐进的地址吗？” “他之前的养父母年迈去世了，之前说是一个人住，住得比较偏。”庞毅给了个地址，“不过我们也有两年多没有接触过了，所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搬过家。” 说完，庞毅还不忘补充一句，“这次是说真的。” 姜楠：“……” 她看向陈最，生气真管用啊！ 以后有必要的时候多生气！ 似乎看出来姜楠的想法，陈最扫了她一眼，无言。 “他的电话号码说一下。” “13417……”庞毅不情不愿地报出一串数字。 姜楠做好记录，继续问道：“还知道别的吗？知道就赶紧说，不然我们陈律师要生气了。” “……”陈最无语，但扫了她一眼，没打断她的胡说八道。 庞毅苦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和他真的只是在两年前聊过几回。” “那你还挺容易相信人的。”姜楠吐槽他之前笃定潘锐进不是凶手的事。 庞毅尬笑了两声。 “行了，既然没别的要说的，那就走吧。”陈最抬起眼，不给庞毅假装绞尽脑汁的机会。 庞毅还以为是陈最两人要走。 但是见陈最说完话后，依旧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庞毅沉默了一下，“我走？” 陈最只是看着庞毅。 庞毅：“……” 行吧。 庞毅还是离开了。 现在要他厚着脸皮和陈最姜楠一起吃饭，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那气氛，谁吃得下去。 庞毅一走，陈最就让服务员将对面的餐具收走，把菜单重新拿过来。 陈最换到了对面的位置去。 “我们不先去见那个潘锐进吗？”姜楠问道。 “不饿？”陈最反问。 姜楠点头，“饿。” “那就先吃，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哦。”姜楠麻溜点了几道菜，“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都喜欢住得这么偏，明明收入都挺高的。” “如果不在市中心工作，住得偏一些更舒服。”陈最说道。 姜楠想了想，“那倒也是。奶豆腐吃吗？好像点得有点多了。” 姜楠纠结。 陈最说道：“想吃就点，能吃完。” “好嘞！”姜楠一下笑开。 愉快吃过饭，姜楠就又和陈最前往潘锐进的家。 姜楠忽然想到什么，“既然庞毅已经摆脱了嫌疑，那这个案子是不是就结束了呀？” 陈最微微一愣。 姜楠说得确实没错。 只不过…… “我答应明德帮他查幸福之家的事。”之前他已经跟幸福之家联系过，这件事情交给陈最当然是最好的。 如果贸然将希望之家的人都带回警局，估计会和审庞毅一样，什么都问不出来，还打草惊蛇。 “哦，那确实该有始有终。” “嗯。” 话题终结，气氛倒是也不尴尬。 姜楠调整了下坐姿，准备小憩一下。 一道手机铃声响起来，姜楠睁眼，看着陈最按下免提。 “老陈，之前你让我们查的那三个人，已经查出来。资料发给你了，一个叫潘锐进，一个叫陈晓静，还有一个叫……” 萧明德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周成。” - ps： 1、查了一下资料， 虽然通常是不支持公民参与到案件中，但特殊情况还是可以的哦。and陈最接了庞毅关于赵恬恬的案子，委托完成， 偶然发现幸福之家就顺藤摸瓜查下去，又查到周成案上，得到消息就跟明德分享。因为男女主和幸福之家接触过，所以萧顺势让他们把调查到的信息共享~ 2、作者没脑子，有问题可以骂我orz 第53章 急刹 车轮在地面摩擦，刺耳的声音如同破空的利刃，人的身体因为惯性前倾，视线内一切都迅速掠过，引起一阵眩晕。 直到车辆停稳，后背撞回靠背上，刺耳的刹车声消失，加速的心跳声愈加明显。 一切来得很突然。 萧明德听到动静，焦急地询问两人的情况。 陈最下意识看向副驾驶的姜楠，嘴角微抿，“还好吗？” 姜楠回神，但还是有些讷然地点头。 她不是被陈最突然的刹车吓到，而是被萧明德话吓到。 萧明德还在担心两人的情况，连续喊了好几声。 陈最仔细看姜楠的脸色，确认真的没受伤，这才回萧明德的话，“都没事。” 电话那头，萧明德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你们先找个地方把车停好了，再去看我给你发的资料。” “嗯。”陈最应了一声，找个路边能停车的地方停好了，才打开资料看。 姜楠解开安全带，努力把脑袋凑过去。 陈最回头，愣了一下，就听见她小声说，“我也要看的。” “我发给你了，在微信。”陈最轻声说道。 姜楠：“……噢！” 急忙坐好，姜楠掏出手机，打开和陈最的对话框，装作无事发生。 萧明德那边有些嘈杂，好像是刚跟李怀他们吩咐了什么，才走到安静一点的角落，说道：“这三个人里，潘锐进和陈晓静都被人收养了，周成则是一个人去外地打工，自己把在幸福之家里的名字改成了现在的周成。” “潘锐进和陈晓静的地址都在资料里。”萧明德说道，“至于周成的……我再向上级申请并案调查。” “对了，还有一个消息，要跟姜小姐说的。” 姜楠听到自己的名字，才从周成两个字给她的心理冲击力缓过来，“萧警官你说，我在听着。” “检察院的姜长林，你应该不陌生。” 姜楠微微皱眉，在宣布当庭释放后，这是从除了肖奶奶口中，第一次听见姜长林的信息。 姜楠沉默了几秒，“嗯”了一声。 “他现在还在调查周成案，难保他不会查到现在这桩案子上。现在这几起案件都还没有可以定下来的嫌疑犯，我怕他把你牵扯进来，你稍微注意一下。”萧明德只能言尽于此，至于怎么注意，他也没辙，只能尽快抓到凶手，不再莫名其妙把姜楠牵扯进来。 不过，萧明德他们此时此刻都还在疑惑，姜楠和幸福之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怎么撞见的案子全都是跟幸福之家有关的。 姜楠沉默住了，眉头依旧微微拧着，“好的，谢谢萧警官。” “行了，你们慢慢看资料，有什么线索及时告诉我，我要去开会了。”萧明德落下一句，就把电话挂断。 陈最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也不开口，只是在萧明德挂断电话后就收回视线，认真看资料。 萧明德他们这边查到的资料，可不仅仅是年龄性格这些东西，基本把潘锐进几人从被收养后的行踪轨迹都查得明明白白。 许久，姜楠说道：“赵恬恬和……周成都死了，那剩下这两个人会不会也是凶手的目标？” 说起“周成”的时候，姜楠顿了顿，但很快就若无其事地继续。 “难说。凶手有几个人，杀人动机是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 杀赵恬恬的手法，带有明显的仇恨心理。 而杀赵嘉澍的手法，则明显与“性”有关。 至于周成，是否是同一人所为尚未可知，但愣是将姜楠卷入案件之中，如果不是那人对姜楠有着特殊的仇恨心理，就是十分大胆严谨、头脑清醒、还希望得到警方关注的类型。 这三种杀人手法，似乎是三个性格各异的有组织能力罪犯。 前两者和周成案相比，周成案又显得策划精心、步骤复杂。 而这三起案件、或者是四起（加上罗副院长一案），又有着非常明显的共同之处。 “你更倾向于多人作案吗？”姜楠听出来陈最话中的倾向。 陈最点头，“有很多情况可以证明，杀人是需要天赋的。而每个杀人犯的天赋都会有所不同，这体现在他们的杀人手法和特征上。” 姜楠一边看资料，一边问道：“如果凶手不是一个人，是不是不该并案调查？” 陈最摇头，“多人作案也能是团体作案。” “幸福之家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被盯上的，庞毅肯定知道，但那小子油盐不进、死活不说，我们也没辙。”姜楠看着潘锐进和陈晓静的资料苦恼。 至于周成的，她到现在都没看一眼。 周成、罗副院长、赵恬恬、赵嘉澍，庞毅、潘锐进、严蕙兰。 幸福之家。 这一群人可真是比麻绳还乱。 “他越是隐瞒，越是证明他想掩藏的事情足够严重，甚至比威胁到他性命的事还要严重。”陈最随口说道。 他垂着眸子看资料，忽然看到了一条备注，“陈晓静九月份因为故意伤害罪入狱了。” “嗯，我看到了。”姜楠刚才就看到了这条信息，但也没在意。 但，按照她对陈最的了解，他既然单独把这条信息念出来，一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她在不断回忆后，想起了一件事情，眼睛瞪得跟猫儿眼珠子一样圆。 “我想起来了！”姜楠神色都震惊了，“之前庞毅说，如果他进监狱就死定了，会不会跟陈晓静有关系？” “但陈晓静是女生啊，就算庞毅关进监狱，也不会和她有多少接触吧！” 听到姜楠这句话，陈最沉默了好半晌，最后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再好好看看性别。” “性别还能……陈晓静是男的？！”姜楠傻眼了。 这名字…… 一听就是女人的名字…… 姜楠震惊了一会儿，喃喃道：“刻板印象不可取啊！” “收养陈晓静的夫妇失去了一个女儿，女儿就叫陈晓静，所以就给他改名叫陈晓静。” 姜楠暗暗自我检讨，说道：“是我的错，刚才没看仔细。我再重新看一遍！” 第54章 不祥 换一个性别视角再去看陈晓静的资料，姜楠就发现这个男人被收养后过得实在不怎么样。 尤其是在父母将他当成去世女儿的替代品的那段时间。 “陈晓静在学校被人耻笑，在家中被勒令以女性的身份生活。长期受到这样的折磨，让他变得越来越孤僻、沉默寡言，身边也没有一个朋友，更不会和庞毅那样有着丰富的情感生活。”陈最看着陈晓静的资料缓缓开口。 “于是，他的心理开始出现问题，被邻居好几次发现他虐待流浪猫狗，最后因为故意持刀伤人入狱。” 姜楠觉得有些奇怪，“资料上显示，他在这次犯案之前从来没有过伤人的倾向，他的父母也说事发突然……所以，会不会是他受了什么刺激？” 陈最点头，“极有可能。” “九月份犯案……等等！”姜楠灵光一闪，左手下意识搭在陈最的手臂上，“会不会一开始凶手的目标是陈晓静，但是被陈晓静察觉了，所以他干脆犯案进监狱。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不过姜楠还有一点想不通。 他们之前猜测庞毅害怕坐牢可能是因为陈晓静，但如果真是这样，庞毅到底在害怕什么？ 想不通。 依旧是一团乱麻。 “我大胆假设一下，如果凶手们的目标一开始确实是陈晓静，杀陈晓静失败之后，他们就分别对罗副院长和周成下手，然后是赵恬恬，最后是赵嘉澍。”姜楠顿了顿，指着自己，满脸疑惑，“那我呢？我在这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姜楠务必确认自己的父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从小到大也没跟幸福之家有过关联。 真是离了个特朗普。 车内突然安静下来。 姜楠也说不清自己被强行牵扯进这个案子后的感受。 就像是只带着一个游泳圈，飘在漆黑无垠的大海中央，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会面临什么样的事情。 或许是一道巨浪，或许是经过的渡轮的螺旋桨，或许是深海里的鲨鱼…… 未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姜楠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以冲淡自己脑海里不断发散的思维，于是，她开口说道：“万一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我怎么办？” 这种假设一点儿都不好笑。 陈最微微蹙眉，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和刚才的淡漠的神色截然不同。 “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嗯？”姜楠刚才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蓦地听到他笃定的话语，回过神。 只是脑子还有些宕机。 “你不是在练散打吗？”陈最说。 姜楠：“……” 姜楠的紧张瞬间被一头雾水代替，“你对我以一打十这么有信心吗？” “从你把自己练成十级伤残来看，确实该有信心。”陈最点头。 姜楠：“？？？” 不是，你—— 姜楠很想给陈最发出一个猫猫探头“啊？”的表情包。 “那我可不能辜负陈律师对我的信任。”姜楠阴阳怪气说道。 但显然，陈最虽然喜欢阴阳怪气，但自己最擅长的也是屏蔽阴阳怪气。 “嗯。”他道。 姜楠：“……” 虽然噎住了一下，但不得不说，因为陈最的几句话，姜楠原本的紧张也慢慢消失了。 “顺藤摸瓜、抽丝剥茧，理不清的思绪也迟早会理清，越是焦躁，越是事倍功半。”陈最的心态很好。 这样的话也不是第一次跟姜楠说。 姜楠点了点头。 她的性子和许多矛盾的年轻人都一样，戴着假E的面具，一个人不断内耗。 所以她很需要有个人能稍微帮她一下，将她从焦虑内耗的状态里解决出来。 此时此刻的陈最，就是那个能在关键时刻终止她内耗情绪的人。 陈最把所有的资料都过了一遍，包括周成的。 周成的资料比之前他接手姜楠案子时要详细了一些。 等他看完，就立马驱车前往潘锐进家。 姜楠昨晚入睡早，虽然做了个实在不美妙的梦，但好歹睡眠时间上来了，所以在车上也不觉得困，于是就继续认真翻看潘锐进三人的资料。 潘锐进家门口没有停车的地方，陈最找了个最近的收费停车场停好车，才和姜楠按照地址找过去。 “潘锐进的条件和其他几家比起来好像确实差了点。”按照资料显示，潘锐进养父母的房子是租的，在城中村深巷子里。 虽然是大白天，但是密密麻麻的握手楼将阳光遮掩，像是拥挤的沙丁鱼罐头。 同样地，也是这些房子，给予了许多外来人士落脚之地。 刚走到巷子口，就有一群骑着电瓶车的二手房东涌上来，“帅哥美女，租房吗？” 姜楠连忙摆手，看着面前的数条分岔路口，果断问道：“阿姨，请问这平南大街东三巷十三号楼往哪边走？” 阿姨嗓门很大，但很热心肠，给姜楠和陈最两人一通指路。 姜楠：“……好的！” 姜楠谢过阿姨，立马拉着陈最从房东阿姨大叔的包围下离开，顺着刚才阿姨说的路线走。 巷子越走越窄，电瓶车和自行车和人抢着道走。 有好几次电瓶车的后视镜都险些撞到她。 陈最从并肩走变成走到她后面，有车从后方来时，稍稍伸手挡一挡。 举动不明显，也不冒犯，只是虚虚碰着袖子。 姜楠甚至都没怎么察觉。 “到了！”姜楠站在一栋楼下。 经过九曲十八弯，他们可算是到了。 “我给潘锐进打个电话试试。”姜楠掏出手机，之前从庞毅口中得到的电话号码和萧明德给的资料里的一致。 防盗锁是密码锁，他们不知道密码。 陈最：“嗯。” 电话打过去好几回，都是没被接通的状态。 姜楠唱出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陈最：“……可能是陌生来电拦截。” “哦，也是。”姜楠恍然，“那我们怎么进去？” 陈最：“我给明德打个电话。” 关键时刻，还是得萧明德这位场外助攻出手。 陈最打完电话，很快，就有一个陌生电话打进他的手机里。 陈最接通，是个阿姨打来的，一开口就问：“陈警官是不是！” 背景里还有搓麻将声和牌友的催促声。 听到陈最给予肯定回答，阿姨就问道：“你在哪栋楼啊，我有很多栋楼的哦！” 姜楠：“……” 陈最：“……” 对视了一眼，两人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一样的情绪。 阿姨默默报出一串数字，然后就挂断了电话，继续搓麻将。 防盗门打开，两人步梯上六楼。 姜楠上楼时特意留意了一下，“又没有监控。” “一楼的监控应该是坏的。”陈最说道。 上了六楼，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 终于，在看到那虚掩的房门时，一切的不安似乎得到了证实。 第55章 绳结 六楼的格局和五层及以下不一样，一层只有这一户，两房一厅。 而楼下的都是一房一厅。 微微敞开了一条缝的房门外摆着鞋架，拖鞋并不在其中，证明人应该在家里。 陈最象征性敲了敲门，没有回应，眼前就递过来手套和鞋套。 他看了姜楠一眼，她说道：“这么多年的悬疑漫画也不是白画的。” 其实是赵恬恬这件事情后，姜楠就立马采购了这些专用的工具，只是之前没机会用上。 “门锁还是没有破坏的痕迹，要么是潘锐进没关好门，要么就是……”陈最顿了顿。 “如果这次真的有什么，希望你别捂我的眼睛了。”姜楠放轻声音说道。 她现在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接下来有可能看到什么，都能比较好地接受了。 陈最看了她一眼，“确定？” 姜楠笃定地点头，“嗯！”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晦气，“不过应该没什么事。” 姜楠自我安慰。 但她看着那熟悉的虚掩的门，实在很难不往坏处想。 推门走入，宽敞的客厅映入眼帘。 装潢虽然简单陈旧了一些，但阳光充足，宽敞舒适，在这城中村算得上很难得。 两间房门都关着。 陈最走去最近的房间打开门，“这是主卧，看起来之前是夫妻住的，床头有烟灰缸，床上有女人的睡衣，挺久没收拾了。” 一眼将房间看了遍，陈最和姜楠走到次卧。 陈最看了姜楠一眼，才扭动门把手。 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血腥味飘出来。 陈最微微侧身，姜楠就挤在门框和陈最中间，往里面看，眼睛缓缓瞪大。 一具男尸躺在床上，双手被反剪绑在身后，嘴巴里塞着一团随意撕下来的纸。 他的上半身赤裸，腹部被剪开，内脏淌在被鲜血染红的床单上。 姜楠失声捂住嘴巴，下意识转身，脸埋在身旁陈最的胸前，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亲眼看见时，却又是完全另外一种状态。 心脏扑通扑通，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去报警。”陈最拍了拍她脑袋，开口。 姜楠捂着嘴转过身，打了个寒颤，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打开萧明德。 萧明德：“姜小姐，你和老陈怎么还轮流给我找事儿干呢！” “萧警官。”姜楠的声音颤抖。 萧明德一听就知道她的状态不对，联想到他们现在应该在潘锐进家，不该这么快又给他打电话，“是不是潘锐进出事了？” “嗯，他死了。”姜楠看过潘锐进的照片，自然也认得出来，床上的人就是潘锐进本人。 萧明德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嗯，知道了，你把电话给老陈。” “噢。”姜楠抖着手把手机递给陈最，“萧警官让你接电话。” 陈最的视线在姜楠发白的手指上落了几秒，接过手机，“喂……” 陈最接电话，姜楠就在客厅里转悠。 转了一圈，确实没发现强行闯入的痕迹。 和周成的案子一样。 于是，姜楠在深吸了两口气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次卧。 虽然是第二次看潘锐进的尸体，但开膛破肚的画面冲击力依旧十分强烈。 陈最接听着电话，捕捉到姜楠的身影，视线便落在她的身上，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姜楠稍微凑近了点看潘锐进的尸体，“看血液凝固和眼角膜的浑浊度，可能已经死了十几个小时了。” 和潘锐进的尸体对视，让姜楠感觉到心理不适，她屏住呼吸，视线胡乱移开。 随后，看到了绑着潘锐进双手的绳子绳结。 “这个绳结……” 陈最的视线随着她的声音移动，落在绳子的八字绳结上，他顿了顿，“攀岩结。” 姜楠和陈最对视了一眼。 攀岩啊。 很难不让他们想到一个人。 萧明德那边显然询问了一下有关攀岩结的事，听陈最说完，又吩咐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赵嘉澍那边，才刚开完会，就要立马赶到这边来。 姜楠真切感受到包括萧明德在内的这些刑侦人员的疲惫。 “赵嘉澍身上的绳结和这个一样吗？”姜楠没看到赵嘉澍的惨状，只听陈最大致形容过。 陈最：“不是。” “你之前说人的习惯会体现在许多细节上，下意识捆绑的绳结如果不一样，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之前的猜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这极有可能不是个人犯案。 所以，在行凶的细枝末节上，才会有如此差距。 姜楠看着陈最，陈最点了点头。 仅从他的知识面分析，但潘锐进的死亡时间还要更晚一点。 如果非要说是同一人所为，按照两地的距离，应该也能做得到。 只是，一个绳结大概就能判断是团伙作案了。 上一次遇到团伙作案，还是在他八岁的时候。 陈最垂下眼睫，眼底情绪翻涌，几乎在同时，他听到一声反胃的干呕声。 眼底的情绪打碎，陈最的视线落在捂着嘴巴干呕的姜楠身上。 姜楠被拉到了客厅里，算是干净的空气让她稍微缓和过来。 她抬头，对上陈最的视线。 “明知道不舒服还不自己走出来。”陈最见她缓过来就松开手。 姜楠：“……本来没事的，但一直憋着气，实在憋不住了就猛吸了一口。” 密闭的房间里，空气能好闻到哪儿去？ 姜楠不经意的那么猛吸一口，差点给她送回老家。 陈最：“……” “下次绝对不会了。”姜楠也觉得有些丢脸，干巴巴地说道。 陈最很平静地点了点头，“嗯。” 沉默了几秒，陈最继续开口：“你虽然是我的助理，但也不需要刻意锻炼看尸体的胆量，你现在就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能看的，我也能看。”姜楠抬着脸看他，脸色还有些不适的白，眸子却清澈明亮，透着一股认真。 她虽然只是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人，有胆小怯懦恐惧的时候，也有想要逃避摆烂放弃的时候，但偶尔也想往更好的方向努力。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个“更好的方向”，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但只要不是原地踏步，就很好了。 陈最的视线撞入她的眼眸，被她眼底的亮色包裹，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第56章 约见 等待萧明德他们的时间，姜楠就继续在客厅仔仔细细查看。 陈最从次卧房间出来，手里拿着一支钢笔。 姜楠：“钢笔？” 赵嘉澍的案子里，钢笔也出现过，并且为警方的案件还原以及后续寻找证物提供了点作用。 姜楠仔细看陈最手里的钢笔，“这不是佑康诊所的钢笔。” 佑康诊所的钢笔是统一购置的，笔头都印有佑康的标志。 “这是幸福之家的钢笔。”陈最说道。 听陈最这么一说，姜楠就想起来了。 姜楠在幸福之家的时候佯装做笔记，但带着笔没墨了，曾经问严蕙兰借过钢笔。 钢笔上刻着的字和现在这支一模一样。 “但这支笔这么新，是不是说明潘锐进最近去过幸福之家？”姜楠疑惑问道。 “是不是去过不确定，但一定和幸福之家有关系。”陈最说道，“现在先等警方来。” 萧明德他们还没来，区内的警员先到了。 萧明德给区里的人打过招呼，所以在看到姜楠两人时，这些陌生警员倒是没有多惊讶，只是让人到一边先进行笔录，其他人勘察现场。 等萧明德他们赶到，笔录已经做完了。 萧明德先去和区内的警员做交接，随后来到两人面前，“你们两个真是……” “怎么？”陈最看萧明德，像是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哪里有受害者，哪里就有你们是吧？”萧明德小声吐槽，随口看着姜楠，“姜小姐，之前我们给你起的称号果然没错，你是完全拥有了死神小学生的特性啊。” “你敢大声点说这句话？”陈最淡淡看他一眼。 萧明德：“……” 萧明德当然不敢。 在命案现场乱说话，是要受处分做检讨的。 他们尊重死者，心中比任何人都希望尽快抓到凶手为受害者讨回公道。 但长久与这种场景相伴，巨大的压力之下，他们比任何人都需要放松心态。 弦绷得太紧是会断的。 互相斗斗嘴，就是他们调整心态的调剂。 “你们的笔录我看了，你们说那攀岩结有什么特别的？”萧明德在看笔录的时候，分明看到他们提了三次的攀岩结，显然，对于陈最和姜楠来说，这个攀岩结是个大线索。 姜楠立马说道：“我们今天才知道，庞毅有攀岩的习惯。” “庞毅？”萧明德愣了一下，“你们是怀疑庞毅？” “事情太凑巧，不得不怀疑。”陈最继续说，“赵嘉澍案捆绑受害者的绳结和这一案的绳结完全不一样，除非凶手故意误导，连这么细节的方面都能照顾到，那么这两个案子的凶手应该不是同一个，但他们之间绝对有联系。” 萧明德听完，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们这个线索很重要，我会让人重新仔细调查庞毅。” “零三年幸福之家的事查得怎么样了？”陈最追问。 萧明德：“时间太久远了，那时候没现在的制度规范，不好查。最好的办法还是得从这些人嘴里撬出点什么。” “佑康诊所内部当晚的监控都彻底损坏了，路口监控倒是查到了点东西。” 姜楠立马问：“什么？” “一辆出租车和一个乘客。” 萧明德拿出手机，点开几段视频线，“这辆黄色的出租车，在案发当晚栽了一个带着帽子的人到路口，那人走的方向显然就是佑康诊所的。” “第二段视频，这辆出租车再次出现，按照赵嘉澍从机场回家的时间推测，车里载的人应该就是赵嘉澍。” “这第三段视频里，他开着空车驶入路口又离开，显示的时间和法医推断的死者死亡时间差不多。” 陈最放大司机的脸，只是一片模糊，身上的衣服倒是能看出是偏棕色的，“联系过出租车公司了？” “联系过了，正在排查，还没给回复。”萧明德回答道。 “感觉……这个人有点眼熟。”姜楠小小声说了一句。 正在交谈的两人蓦地看向姜楠。 “糊成这样，你还眼熟？”萧明德惊奇问。 姜楠摸了摸鼻子，“我比较擅长看马赛克，只不过确实太糊了，只是觉得有点眼熟，特别是他抬头看监控这张。” 一开始姜楠还想过周成案的凶手，但感觉脸型不太对。 可她接触的人也不多，谁会给她这种眼熟的感觉？ “你能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吗？”萧明德追问。 姜楠歉意地摇了摇头，“暂时想不起来。” 萧明德有些遗憾，“没事，那你慢慢想。” “老陈，你带姜小姐回去休息吧，你们俩一天跑了两个命案现场，估计也累得够呛。希望你们接下来好好待在家里，别出门瞎跑。” 萧明德话语里的暗示性实在太强了。 姜楠：“……” 绝对不是因为他们晦气。 陈最：“……” 他淡淡呵了一声，“走吧，别妨碍萧大警官破案。” 姜楠乖巧点点头。 刚准备离开，姜楠手机突然响起来，看到来电显示，她猛地抬头，“严蕙兰的电话。” 陈最：“免提接。” 原本打算次卧看看的萧明德脚步一顿，继续站在原地。 姜楠接通电话，按下免提，严蕙兰的声音传出来，“姜小姐，我是幸福之家的严蕙兰，很抱歉打扰你工作了。” “不打扰，严助理你是有什么事吗？”姜楠保持气息稳定，语气正常。 严蕙兰：“姜小姐，陈总上次来幸福之家感觉还满意吗？” “还挺满意的。” “那就好，不知我什么时候再有荣幸请二位吃个饭，一起聊聊公益基金的事？”严蕙兰继续说道，“下午正好还有两位企业家要来，我想陈总和另外两位企业家应该也可以聊聊商业上的事情。” 不愧是当助理的人，说起话来都让人感觉到舒心。 姜楠看了陈最一眼，说道：“陈总最近正在外地出差，暂时还没能空出时间。等陈总回来，我马上跟你联系。”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等姜小姐联系了。”严蕙兰客客气气地说道。 姜楠刚要说话，就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严助理，有个说自己叫潘锐进说今晚八点跟您在这里见面。” 严蕙兰愣了一下，跟姜楠这边说了句，便挂断电话。 姜楠蓦地抬头，和陈最两人对视，浑身寒毛都在一瞬间炸起。 潘锐进…… 明明还躺在次卧里啊。 第57章 抉择 “潘锐进手臂上有很明显的烧伤痕迹，房间里的尸体确实是他没有错。”姜楠毛骨悚然，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一开始姜楠还怀疑过会不会是庞毅撒谎了，但转念一想，就算庞毅会撒谎，警方调查的资料总不能有错吧。 除非小时候就有人跟潘锐进换过身份。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萧明德表情严肃，皱着眉头喊：“李怀！” 李怀立马从医院跑出来，“头儿，怎么了？” 萧明德简单说明了一下刚才的事，：“冒充潘锐进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目标是严蕙兰，立马带几个弟兄盯着幸福之家。记住，千万别打草惊蛇，一旦确认可疑人物，立马带回局里。” 李怀严肃点头，带上两男一女即刻前往幸福之家蹲守。 “早知道我就先不说你出差了，不然我们今晚还能先到幸福之家，探探情况，也比他们在外面蹲守好一点。”姜楠略有遗憾地说道。 “你？”陈最听到姜楠的话，沉默了几秒，“你还得多练，等真正能以一打十再说。” 姜楠：“……” 看出姜楠想反驳的举动，陈最提示，“胳膊腿还酸吗？” 姜楠：“……” 她瞬间没话说了，这都直接拿捏住她的死穴了。 陈最看向萧明德，“我们先走了。” 萧明德摆手，“走吧走吧。” 说完，他还有些不放心地看向姜楠，“姜小姐，捉拿杀人凶手是我们警方的工作，你可千万不能胡来。” 萧明德三令五申，姜楠保证了好几次，直到陈最也开口了，他才放心。 “操心过了头。”陈最评价。 姜楠嘀咕，“男妈妈也不是不行。” “什么？”陈最没听清楚。 姜楠：“没什么！走吧走吧，别打搅他们侦查现场了。” 离了现场，把手套鞋套处理掉，姜楠还惦记着严蕙兰的事。 “要不……我去一趟幸福之家？现在过去，到地方了距离八点还有点时间呢，过去看一看。”姜楠现在对这个案子的好奇度非常高。 周成也被扯进了案子里，她很难不去想。 陈最盯着姜楠看了一会儿，最后说道：“就一会儿。” 姜楠眼睛一亮，“我保证，八点之前绝对离开。我就以去看看孩子的住宿环境为由过去看看。还有上次我录音的事儿，我也想看看幸福之家是不是有虐待孩子的情况。” 自从上次之后，一直没机会到幸福之家，这次正好来探探情况。 陈最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发动车辆，朝着幸福之家的方向去。 到幸福之家的时候将近六点。 陈最的车子一靠近，李怀他们的车辆就已经发现了。 李怀立马给萧明德打了个电话。 而萧明德的电话就立马打到了陈最的手机里。 陈最看到来电显示就觉得耳朵疼，但到底还是看在二十八年的友谊上，没有直接拒接。 电话一接通，萧明德气冲冲的声音就传出来： “不是让你和姜小姐回家吗！你们去幸福之家干什么！” “是，我承认你是有点能打，但那很有可能是连环杀人犯！你跟那些亡命之徒拼，你有几条命啊你！” “赶紧把车给我开回去！别逼我给我爸打电话！” 萧明德跟个机关枪成精似的，一连串的话吐出来，陈最想找个空隙说话都找不到。 终于等到他喘气，陈最立马抢先开口：“七点之前离开。” 姜楠：“？” 她明明说的是八点。 不过听着萧明德的语气，七点就七点吧，也不好让他为他们这边的事情费心。 “七点，你以为七点之前就没危险了吗？你们太天真了！” “陈最，你比姜小姐年长两岁，能不能长点心！” “当初我就说禁止你接任何跟刑事有关的案件，你不听，我爸也不听，现在好了，一百四的体重，一百三十九都是反骨！” 陈最：“……” 陈最有些无奈，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这是在担心。 “行了，我会看好她。”陈最说道。 “你牛你牛你最牛，一双手锤爆地球。”萧明德气得直接单押。 陈最：“……” 一听就是真的气得不轻。 陈最轻咳了一声，认真说道：“七点钟给你回电话，不用担心。” 萧明德：“……行，七点钟你不把姜小姐带出来，我先弄死你。” 他就算拦得住陈最，也不可能拦得住下午要去见严蕙兰的其他人。 其实仔细一想，陈最去，或许还会有点用。 “嗯。”陈最听那边的话总算没那么冲了，才继续说道，“不用分心我这边，忙你的。” 萧明德又交代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陈最看向姜楠。 姜楠坐在副驾驶上，微微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我在想，要不不去了吧，其实也不一定非要今天去。”姜楠偏头看向陈最。 既然他们都清楚，如果今天不去，如果凶手真的对严蕙兰出手，那么就彻底打草惊蛇了。 除非凶手自己说出原委，否则他们要再查幸福之家的事就了。 可这个或者说这x个凶手，真的会老老实实告知原委。 从赵恬恬、赵嘉澍和潘锐进的尸体看来，他们的恨意浓郁。 如果不能将所有凶手都抓住，他们恐怕什么都不会说。 陈最：“刚才不是很想去吗？” 姜楠含糊地出声，“嗯……但现在不想去了。” “是不想去，还是不想给明德他们添麻烦？”陈最眼神认真地看着姜楠，“姜楠，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对上陈最的视线，姜楠沉默了几秒，据实以告，“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也就是说想去对吗？”陈最再次确认。 一件事，他似乎要确认很多次。 姜楠嘴巴动了动，小声“嗯”了句。 “那就去。”陈最拉起袖子看手表，“还有七分钟到六点，我们现在下车走过去，进去和严蕙兰说几句，再去看看，一个小时足够了。” “如果什么都没问出来，什么都没发现呢？”姜楠问。 “那就意味着时间过去了一小时。” 陈最深邃的眼神里似乎带着什么情绪，视线和她的缠在一起，“这个世界上不是做什么事情都能保证有结果的，白干是常态。” “这件事情确实会让明德他们担心，但谨慎小心一点，我们有很大的把握保证自己的安全。之后我会去和明德聊这件事，所以你不需要顾忌其他。你想去，我们现在就走。” 陈最很清楚姜楠对周成案的上心程度，也直接影响了她对幸福之家这一系列案子的好奇。 在这件事情上，萧明德无法和姜楠感同身受。 但他可以。 他有过一样的经历。 十八岁那年，他和杀害他父母妹妹的凶手擦肩而过。 他明明有机会抓住他——或许对于十几岁的少年来说，需要付出无比巨大的代价。 但他明明有机会。 只要勇敢一点、坚定一点、自私一点…… 就算当时就那样死去，也比现在要好过。 第58章 试探 人活着的一生，总是被各种客观的、主观的因素框定。 想要偶尔破界、越界，需要付出许多代价。 如果姜楠不知道警方有人正在盯着幸福之家，如果她不认识萧明德，那么今天她去幸福之家，一点儿心理压力都不会有。 可世界上没有如果。 踏出车门需要勇气，走进幸福之家需要勇气。 姜楠刚要说话，陈最就已经先下车，从车头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 他微微俯身看向姜楠，朝她伸手。 宽厚有力的大掌落在面前，姜楠顺着他的掌心，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手指微动。 下一秒，姜楠的手搭在他的掌心。 陈最把她拉出来。 也是在拉当年那个瞻前顾后的自己。 陈最收紧手指，重重牵着她的手。 不包含男女之间的暧昧。 姜楠跟着陈最朝幸福之家去。 李怀看见两人走的方向，立马给萧明德打了个电话。 萧明德沉默了半秒，“行了，别管他们了，盯好出入的其他人就行。” 严蕙兰说过今天下午还有两个投资人会来，所以姜楠二人去也不算突兀。 “可是……”李怀迟疑说道。 萧明德问道：“如果现在走去幸福之家的是其他人，你会想要阻止吗？” 李怀愣了一下。 他当然不会阻止。 有人往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因为他是陈最、是你认识的姜楠，所以你就对他们有了更高的要求，我也一样。我现在只是个警察，管不了公民的合理合法行为。”萧明德表态。 当年若不是他把陈最拉着。 或许…… 或许那个凶手也不会到现在仍然逍遥法外。 李怀明白了，他点头，随后直接将萧明德的命令传达，“不用管他们，继续盯着来往的其他人。” - 走到门口，姜楠脚步顿住，“好了，我可以自己进去了。” 她把自己的手从陈最的手里轻轻抽出来。 手背似乎还残留着陈最的温度。 短短的一段路，姜楠想了很多，唯独忽略了牵着的手。 直到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 “我跟你进去。”陈最说道。 姜楠：“？” “你不是该在出差吗？” “合作洽谈进展顺利，提前回市里，也很正常吧。”陈最淡淡说道。 姜楠木讷点头，“也……不是说不通。” 陈最淡定说道：“况且，在知道此次还有另外两个企业家在，我与你一同前来，不是很正常吗？” 姜楠倒是不像陈最那么镇定，“可你不是真的总裁呀，万一那两个人问起公司的事情，你怎么说？” 如果有陈最一起，姜楠当然会更安心。 “那你怎么说？”陈最看了眼自己的手。 “我搪塞过去呀。我只是个助理，来看看孤儿院的情况，在那些投资人眼里，估计我都说不上什么话。”姜楠笑了下，“可你就不一样啦。” 如果是陈最这个要投资两千万的“投资人”亲自过去，其他的投资人肯定是愿意聊一聊的。 “放心。”陈最只落下两个字，就率先提步往幸福之家走去。 门卫见了陈最，对他还有印象，就让他先等候，立马给严蕙兰办公室打电话。 在门卫打电话的时候，姜楠悄悄说：“原来你和我想象中的确实不太一样。” “又把我想成了什么‘完美’的人？” “也不是，就是觉得你应该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应该是那种以大事为重的。” “现在发现不是，知道我自私任性，所以幻灭了？”陈最随口问。 姜楠立马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 话落，她垂了垂眸子，“我妈妈说，自私是因为别人没办法从你这里得到好处，才会给你安一个自私的名号。所以不要去听别人的评价，只要去听重要的人的，就好了。” 这是姜楠每年生日时收到的信里的话。 以前她以为是姜长林写给她的，可后来意识到，是妈妈。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惜，她到现在也不能完全贯彻这一句话。 当杂音多了，不是她想忽略就能忽略的。 姜楠能拿妈妈的话来安慰别人，却不能安慰自己。 但她在努力，忽略那些不重要的人，只听重要的人的话。 陈最看着姜楠，轻声说道：“你有个很爱你的妈妈。” 即便父亲不合格，可只要拥有一方的爱，谁说爱不完整呢。 姜楠重重点头。 说话间，严蕙兰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由远及近。 “陈总。”严蕙兰看到陈最，已经将意外收起，带着笑意走近。 陈最的视线从姜楠身上挪到严蕙兰身上，“严助理，今天没打招呼就过来，还请见谅。” “陈总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我感谢还来不及。”严蕙兰做了个“请”的手势，迎两人到办公室。 成年人之间，有许多事情是心照不宣的。 虽然姜楠在电话里说是陈最出差了，但严蕙兰现在看到人，就已经自动将前因后果合理化了。 恐怕陈最根本就没有出差，本来或许也不想来，只是听到她说还有另外两个投资人，这才到幸福之家来。 走到陈最的侧后方，姜楠愈加发现陈最这人的气质简直变化自如。 在严蕙兰面前时，他就是一副矜贵公子、成功人士的模样。 在平时，又是另一副模样。 “陈总来得正是时候，刚才恒运和昌达的两位老板也来了。”路上，严蕙兰给介绍了一下此时此刻在她办公室里的人。 显然，严蕙兰已经认定陈最今天改变主意到幸福之家的原因是那两人。 恒运和昌达是省里有名的企业。 在市里做生意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过。 “看来幸福之家确实做得很不错，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企业家捐赠。”姜楠夸了一句。 严蕙兰脸上笑容弧度更大了一些。 到严蕙兰的办公室，果然里面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严蕙兰开口分别介绍两人，然后又示意陈最，“这位是陈总，您二位别看陈总年纪轻轻，人却很有善心，愿意拿出两千万做公益。” 陈最清浅笑了笑，却没有如严蕙兰所想的那样立马谄媚地上前。 其中一个盯着大啤酒肚的恒运的赵总扫视陈最，坐着不动，笑着问道：“陈总这么年轻，不知做的是哪行？” 王总也笑着说道：“这省内大大小小的企业老总，我都见过，但好像没见过陈总。” 姜楠站在侧后方，心头一紧。 第59章 孩子 姜楠很紧张，但看着陈最的背影，又鬼使神差地冷静下来。 严蕙兰听到两人的话，突然就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天接到陈最的电话，听到公益基金的事情，她连问都没问就直接约了时间见面。 不是严蕙兰工作不严谨。 只是因为她当院长助理这么多年，见过的企业家老总数不胜数，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那人是真的有钱还是假的有钱。 所以在当初和陈最见面后，她便完全凭借经验，看出陈最的气质绝非装出来的。 却没有询问陈最究竟是哪家企业的总裁。 于是，四双眼睛落在陈最身上，一双带着点紧张，另外三双是探究。 而被注视着的陈最神色自若，走到沙发上坐下。 姜楠心中不安，但面上不动声色，走到陈最的身边。 “陈瑾山，三位应该听说过。”陈最缓缓开口。 一听这名字，三人表情微微变化。 严蕙兰的语气也变得有些谨慎起来，“陈总，陈瑾山老先生是您的……” “他是我父亲的……父亲。”陈最回答。 姜楠听着有点奇怪。 她不知道陈瑾山是谁，但父亲的父亲不就是爷爷吗？ 为什么不直接称呼爷爷？ 闻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两人蓦地站起来，他们俩对视一眼，无声交流着什么。 最后，两人的视线落在了严蕙兰身上。 严蕙兰问道：“陈总，我孤陋寡闻，好像没听说过陈瑾山老爷子有个孙子……” “我和我父母一起住，父亲去世后才被接回去。最近刚从国外回来，被派到这里学习。”陈最语气平稳，没有丝毫慌乱之色。 姜楠：“……” 上次她以为陈最真的能拿出来两千万，后来才知道是他胡诌的。 现在听陈最说什么从国外回来，就知道，他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然而，赵总在听到这句话后，表情又是一变，干脆直接拿出手机，在百度上搜索了一番。 等搜到了一条新闻，他立马将手机递给王总看。 同时，赵总语气恭敬地说道：“我之前在一场交流会上见过陈瑾山老先生，当时听说他老人家确实有个孙子，没想到陈先生长得一表人才，像极了陈老先生。” 陈最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严蕙兰原本的警惕瞬间放松，下意识把陈最和有钱没处花的富三代结合起来。 赵总和王总也从刚才的审视，变成了恭敬。 两人主动伸手，想和陈最握手。 陈最倒也没有摆什么大架子，挨个握了手。 “本来以为要过两天才能回市里，但被老先生催着赶了回来上班，所以顺路来看看幸福之家的孩子们。” 严蕙兰笑着说道：“那我带你们去看看。” “不用劳烦，让小姜自己去看就行了。” 严蕙兰刚想说话，赵总立马说道：“这样也好，难得见到陈先生，我们也好好聊聊，向陈公子取取生意经。” 王总连忙点头。 严蕙兰也不敢得罪陈最，听赵总这么说，只能点头，“那我让人……” 陈最直接打断，看向姜楠，“去吧，别去太久，七点得离开，八点还得和萧叔叔吃饭。” “好的，总裁。”姜楠应声，看向严蕙兰，“我就随便走走，也不用劳烦其他人工作了。” 严蕙兰点了点头。 等姜楠离开办公室，赵总又立马问道：“陈先生，您刚才说的萧叔叔是……” “萧远桥。” 王总：“正心集团的萧远桥萧董？” 陈最点了点头。 - 走出办公室，姜楠就迫不及待掏出手机搜索“陈瑾山”这个名字。 一开始姜楠还做好了要用同音字多试几遍的准备，但刚打出拼音，就弹出来了“陈瑾山”三个字。 百度上有很多关于“陈瑾山”的内容。 他以前是军工企业的负责人，后来顺应时代，军工企业转为了民用企业。 和很多因为转型而销声匿迹的工厂不一样，陈瑾山力挽狂澜，将工厂发展壮大，并逐渐向其他产业链拓展，从一个工厂的厂长，发展成了集团的董事长。 陈瑾山背景干净，和各路人士都有交情，人脉极广，拥有极好的前瞻性，新闻里对他的评价几乎都是正面的。 而在家庭情况一栏，和很多有花边新闻的老总不一样，陈瑾山的情感生活干干净净。 他的妻子是他厂内的科研人员，和他互相扶持着从困难走向美好。 两人一生只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那孩子从小到大被保护得极好，甚至在媒体上都没出现过他的大名，显得十分神秘。 而关于陈瑾山孙子，只有过一张很模糊的照片。 愣是连姜楠都看不出来那一团到底是人还是什么物件。 不过，看陈瑾山年轻时候的照片…… 陈最和他确实有五六分相似。 “姜小姐。” 还没等姜楠多想，一道声音响起。 她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到说话之人的脸上。 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严助理说您要去看看孩子们，让我来给您带路，您叫我燕子就行。” 人是陌生的，但声音……是熟悉的。 姜楠把当初在卫生间里录下的音频听了很多次，不可能认不出这把声音。 是那个说自己手上都是血的人。 姜楠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了。” “现在是娱乐时间，孩子们要么在画画，要么在游乐区玩。”燕子边走边介绍。 很快，姜楠就在游乐区里看到了许多孩子，有的在滑滑梯，有的在荡秋千，似乎玩得很开心。 姜楠走过去，一个小女孩撞到她的腿上。 “不是说了不要在这里跑来跑去吗？怎么还是不听。”燕子下意识上前。 但姜楠动作更快，把小女孩扶起来后，蹲下来给她拍身上的灰。 小女孩微微颤抖了一下。 “撞到人了要说什么？”燕子轻声问道。 “对不起姨姨。”小女孩圆圆的眼睛怯生生地看向姜楠，糯声糯气说道。 姜楠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关系，没摔痛就好。” 小女孩乖巧点头。 “去玩吧。”姜楠放软了声音说道。 小女孩立马看向燕子，在得到燕子的应允后，才松了口气一样，朝着远处跑去。 顺着小女孩的身影，姜楠发现了奇怪的一幕。 第60章 铃声 刚才小女孩撞过来的时候，孩子们的笑声就诡异地放轻了。 直到小女孩又跑回去，他们好像才如释重负地收回视线，继续玩乐。 一群几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情绪？ 可若说是错觉，姜楠觉得……绝不可能。 姜楠的手慢慢伸进风衣外套的兜里，她的手指触碰到一小团纸条。 是刚才那小女孩撞过来时，悄悄塞进她兜里。 姜楠当时就注意到了，只是没有戳破。 “姜小姐，这些孩子年纪还小，比较调皮，您千万别介意。”燕子立马说道。 姜楠笑着说道：“孩子很开心，也很有礼貌，你们教得很好，我怎么会介意。” 听到姜楠的夸赞，燕子看她是真的不介意，这才松了口气。 “对了，幸福之家接收的孩子都是十岁以下的？”姜楠看了一眼四周问道。 “那倒不是，我们幸福之家主要还是接收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姜小姐您看到的都是些年纪比较小的孩子，他们的娱乐时间比较多。”燕子解释道，“至于七岁以上的孩子，我们虽然没办法把他们都送到学校去学习，但是我们安排了老师，周一到周五都会按时间上课，让他们不跟外面的孩子掉队。” “姜小姐您也知道，我们的孩子情况比较特殊，所以他们比其他正常普通的孩子更渴求知识，所以在孩子们的强烈要求下，课程一直安排到六点钟才下课。” 燕子笑着看姜楠，“也是多亏了社会上有很多像陈总这样的爱心企业家。” 姜楠笑了笑，接下了燕子抛来的彩虹屁，“我们陈总确实很喜欢做公益。” “对了，既然那些大孩子都下课了，那我能去看看吗？” 闻言，燕子犹豫了一下。 姜楠立马追问：“怎么了？是不方便吗？” “当然不是，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有些大孩子来得比较晚，不太服管教，怕姜小姐见了被吓到。”燕子观察着姜楠的表情，说道。 姜楠微微皱眉，“那我就更要去看看了，陈总说了，他要弄清楚幸福之家孩子们的情况，再考虑要不要扩大公益基金项目。幸福之家有困难，陈总不会吝啬帮助的。” 燕子眼神一亮，“既然姜小姐都这么说了，为了孩子们好，我肯定得带您去瞧瞧。” - 七岁及以上的孩子，是上学的适龄儿童，在幸福之家被称为大孩子。 燕子介绍说，大孩子和小孩在白天是区分楼栋的，到了晚上则是不按年龄，只按照性别分开住。 大孩子的学习区，更靠近宿舍区。 和刚才看见的不同，这一片区域都很安静，没有丝毫小孩的欢声笑语。 “小孩子们还是比较爱玩的年纪，所以平时比较吵。至于在这里的孩子年纪稍长，除了一些刚来的孩子，都比较懂事安静，平时也不需要我们操心什么，还会主动照顾弟弟妹妹们。”燕子边走边说。 姜楠点头表示明白。 几个孩子站在树下，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见脚步声，几人脸上显现出慌乱恐惧之色，但不敢跑。 燕子一看他们的表情，脸色就是一沉。 她眯了眯眼，几个孩子立马低下头，努力把自己的表情藏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又被老师批评了？”燕子在姜楠看过去之前，换上一副笑脸。 三个孩子被吓得微微颤抖。 “怎么不说话？”燕子问。 “是……”其中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男孩点头，身体微微颤抖。 燕子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安抚道：“老师也是为了你们好才批评你们，如果是不负责任的老师，根本就不会管你们做得好不好，对不对？所以不要怨老师，下一次做好就行了。” “好。”男孩轻应声，只是身体和声音都微微颤抖。 燕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缓缓往树上看。 视线还没落到枝桠上，姜楠率先开口：“我们去看看孩子们上课的地方吧。” 燕子的视线被硬生生拉回来，“好的，姜小姐。” 燕子带路，姜楠走在后面，路过那男孩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孩子”们上课的地方装修得很好，小图书馆里藏书很多。 只是，和那些小孩相比，这里的“大孩子”乖巧安静得让人觉得古怪又诡异。 坐在图书馆安静看书的孩子在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姜楠觉得他们甚至都还没看清来人是谁，眼底里已经染上了几分恐惧。 而那些年纪更大的，十三四岁的孩子，眼神空洞。 尤其是女孩。 “孩子们都很乖。”姜楠说道。 燕子笑着说道：“对，有些家长总说十三四岁的孩子有叛逆期，可只要用心管教，怎么可能有叛逆期呢。” 姜楠笑了笑，没有回应她的话。 “姜小姐，我带你去食堂看看，这边——”燕子刚准备带路，一阵手机铃声就响起来。 姜楠听过这首歌，《Towads the Light》——走向光明。 只是，孩子们在听到这首歌后，一个个脸色齐刷刷地变了，原本努力掩饰的恐惧，在一瞬间迸发出来，又因为另一种更强烈的恐惧，让他们急急忙忙低下头。 燕子示意了一下，走到一旁接电话。 她神色有些凝重，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说了什么后，显得有些烦躁地挂掉电话，朝着姜楠走过去。 姜楠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看她。 燕子说道：“接了个电话，有个孩子生病了，我需要去帮忙。姜小姐，我先送你回办公室吧。” “没事，孩子的事情重要，还有其他地方我可以自己去。”姜楠有些苦恼地继续说道，“我必须得在七点钟之前把幸福之家逛一遍，回去需要写报告。” 燕子露出点打工人的同情表情，但对姜楠要自己一个人逛幸福之家这件事情表示不赞同。 可姜楠坚持。 严蕙兰嘱咐过她，一定不能得罪姜楠，于是她只好给严蕙兰打了个电话。 严蕙兰沉默了好一会儿，压低了声音说道：“没事，你就让她自己逛，顺便让监控室的人盯紧一点。” 挂掉电话，燕子说道：“那姜小姐有什么需要就随时找我们的其他工作人员。” 话落，燕子的视线看向图书馆内里的其他小孩，音量放大，确保每一个小孩都听得见，“如果有哪个孩子不乖，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好好教育他们的。” 姜楠点头。 等燕子离开之后，姜楠的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坐在了图书馆角落一个男孩的对面。 第61章 漫画 窗外橘红色夕阳铺洒，柔和的光穿过云层，细碎的光点在窗边跳跃，俨然一幅柔和的画面。 姜楠坐在男孩的对面，清楚地看到男孩身体变得僵硬。 只是，他似乎仍然想要装作平静正常，拿着铅笔的手还在书上胡乱画着。 她原本想开门见山问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儿，换了一句，“你在看《查理九世》吗？” 闻言，男孩微微抬头。 在对上姜楠的视线后，他又蓦地低下了头，显得更加局促紧张。 “我小时候也很喜欢看。我最喜欢扶幽了，你呢？”姜楠放软了声音。 在很长的一阵沉默后，男孩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点颤抖，“虎鲨，喜欢。” 听到男孩的声音，姜楠轻轻笑了笑，“虎鲨是个很勇敢的小孩。” 男孩点头。 有了回应，对姜楠来说就是好事。 “你能不能告诉姐姐，你是身体不舒服吗？”姜楠斟酌了一下语句，轻声问道。 男孩一听到这句话，就像是被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原本慢吞吞的说话方式，一下就流畅起来，“没有不舒服，老师们对我们很好，小虎很幸福。” 姜楠：“……”如果这都听不出来有问题，那她就真的是蠢到家了。 名叫小虎的男孩的说话方式更像是被训练出来的。 只是，训练他们的人可能根本懒得按照他们每个人的特点来制定话术，于是，前后的对比就显得有些突兀。 姜楠很想直接问，但她总觉得在幸福之家内谨慎一些不是坏事。 姜楠抬手摸了摸小虎的脑袋，有些干燥的头发摸起来并不舒服，但她没有显露出丝毫不妥的表情，“难怪小虎喜欢虎鲨，你以后一定也会成为像虎鲨一样勇敢的小朋友。” 小虎没听过这么温柔的语气。 即便幸福之家里会有些好心人来，但都是直接大人们见面。 偶尔有些大人来看望小朋友们，却也都只是远远看一看，不怎么跟他们说话。 他们只关心大人，并不关心小孩。 小虎原本都要埋到书里去的脸，在犹豫了好一会儿后，缓缓抬起来。 他的脸颊带着点微微的红，似乎是因为姜楠刚才的夸赞而感到害羞，只是，一双眼睛仍然是如小鹿般带着胆怯和警惕。 姜楠对上他的视线，笑了笑。 姜楠不是那种一看就让人认定是美人胚子的长相，但五官长得精致，显得没什么攻击性。 尤其是笑起来时，就显得更加无害。 小虎再次低下头，像是不想和姜楠搭话。 姜楠想了想，怕真的把孩子吓到，便准备离开。 然而，小虎在书上画的画，让姜楠动作僵住，强行将原本想走的动作扭成了松筋骨的模样。 一只“眼睛”出现在本子上。 眼睛…… 小孩的画通常带着各种奇思妙想，但基本也都是现实的放大变幻或扭曲。 如果她没有多想的话，“眼睛”代表的是……有人在监视他们？ 或者说这附近有可以盯着他们的“眼睛”——监控？ 姜楠强迫自己控制住下意识寻找监控的行为。 但她无比庆幸，刚才自己的谨慎，或许无形之中救了自己一次，也让这些孩子免受一次无妄之灾。 看着书页上被画得越来越多的眼睛，姜楠只觉得头皮发麻，衣服下的皮肤都沁出点冷汗来。 小虎翻了一页，低着头，似乎在用脑袋挡住内容。 这一次，画上的内容有些扭曲。 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和一个赤裸的小女孩、一个浑身是伤的小男孩。 姜楠刚准备发散思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步速飞快。 与此同时，小虎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握着铅笔的手也在剧烈颤抖。 在身后的人走近的前一刻，姜楠将面前的《查理九世》拿过来，随便往前翻了几页。 “这本书我很喜欢，你把它送给我，我下次来也给你送一份礼物，好不好？” 小虎不敢说话，身后的人已经走到姜楠身边。 燕子死死盯着姜楠手里的书，“姜小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姜楠面色如常说道：“《查理九世》，一本漫画书，我小时候很喜欢看，没想到你们图书馆里也有。” 燕子看向姜楠时，努力压下探究的眼神，说道：“是吗？我都没想到图书馆里有，姜小姐介不介意让我看看？” 姜楠看着燕子伸过来的手，半秒后，主动把漫画书递给燕子，“当然。” 见她这么干脆利落，燕子心底的怀疑也就减少了几分。 她接过书本，顺着书本翻阅过的拱起痕迹，翻了几页。 漫画书上有铅笔画的痕迹。 但画上全都是花花草草、白云小鸟，没有什么奇怪的。 于是，燕子松了口气，“既然姜小姐喜欢，我去给您拿本新的来。这本漫画书上有小孩的涂鸦痕迹，不好送给您。” “没关系，如果是全新的，就不算礼物了。我们陈总特别喜欢收集福利院养老院里小孩老人送的礼物，越是有使用过的痕迹，他越喜欢。”姜楠说道。 陈最：？ “原来是这样。”燕子没有犹豫，把书递给了姜楠，“既然如此，那就送给您吧。” 姜楠笑着点了点头，“谢谢。” 说完，她又对小虎说道：“把这本书送给我，我过两天带礼物给你，好不好？” 小虎颤颤巍巍抬起头，看向燕子一眼。 燕子以为他不舍得这被胡乱涂鸦的漫画书，眯了眯眼睛。 小虎立马点头。 “那就谢谢你了。”姜楠又摸了一把他的脑袋，才看了下时间，说道，“快到七点了，我得去找陈总了，不然又得被扣工资了。” “我带您去吧。”燕子笑着说道。 姜楠点头，“那就有劳了。” 离开图书馆，姜楠随口说道：“在幸福之家工作，能看到一群乖巧的小孩，一定很幸福吧。” 燕子扯起嘴角笑了笑，“姜小姐你是有所不知，能来福利院的孩子，不是家里出了事没有亲人的，就是被遗弃的，这些孩子都只是看着乖巧，实则难搞得很。” 第62章 发泄 一路上，燕子就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样，向姜楠大吐苦水。 姜楠安静地听她说完，才状似同情地看着燕子，“那你怎么不辞职，换一份工作呢？太内耗的工作，会让你整个人都不舒服的。” 许是姜楠刚才一直安静认真听她说话的态度，让燕子敞开了点心扉。 燕子说道：“我从小就在幸福之家长大，我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聪明、讨人喜欢，我也没能考上大学，没有学历，连找工作的门槛都摸不着。即便有，也是一些没有尊严的、做得多赚得少的工作。只有在幸福之家里工作，才会让我感受到一点点我其实也不比别人差的想法。” “原来如此。如果这份工作能让你感受到自己的价值，那前面你说的一切，都能抵消了。”姜楠笑着说道。 燕子点头，语气坚定得有些怪异，“是！所以我要为幸福之家打一辈子工，谁想对幸福之家不利，我都不会放过他。” 姜楠听着燕子的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如常的神色，“我也是，陈总开的工资福利都很好，我也要为陈总打一辈子工。” 听着姜楠的话，燕子脸上浮现了笑容。 等到办公室，一进门，四道视线便落在姜楠的身上。 严蕙兰看向燕子，燕子点了点头，她才对燕子说道：“你出去吧。” 燕子离开。 严蕙兰刚想跟姜楠说句话，就见陈最已经朝着她招手示意。 姜楠立马走到陈最的身边，“陈总。” “逛得怎么样？”陈最微微抬眼，目光锁定了她。 姜楠立马说道：“基础设施完善，孩子们也都乖巧懂事，幸福之家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陈最“嗯”了一声。 严蕙兰看向姜楠手里的书，问道：“这本书是……” “我在图书馆看到了这本书，就厚着脸皮问燕子要了，应该没关系吧？”姜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闻言，严蕙兰还没开口，陈最便先说道：“你是去工作还是去玩闹？” 姜楠立马低下头。 严蕙兰旋即笑着说道：“不过是一本书，姜小姐既然喜欢，带走就是了。” 姜楠却不敢应声，而是下意识朝着陈最看过去，寻求他的意见。 “既然严助理说送给你，就拿着吧。”陈最没好气说道。 “谢谢严助理。”姜楠立马认真说道。 严蕙兰笑着点了点头。 陈最抬手，看了看手表，缓缓站起来。 他一站起来，原本坐着的两个老总和严蕙兰也跟着站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要是让萧叔叔久等，他又得唠叨。”陈最开口。 听出陈最要离开，严蕙兰连忙说道：“既然陈先生和萧董还有约，那我就不强留了。” 陈最点了点头，看了姜楠一眼，便提步往外走。 姜楠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陈最离开。 严蕙兰三人站在门口目送陈最车子离开。 赵总看向严蕙兰，连声恭喜，“虽然陈先生还没确定公益基金的事，但看得出来，他对幸福之家很是满意。严助理，你这次可是办了一件大事啊。” 严蕙兰笑靥如花，应下两人的恭贺。 这边，陈最的车辆驶离，李怀立马就给萧明德汇报。 得知两人看着都没啥事儿，他可算松了口气。 姜楠坐在车上，扭头看向搭着方向盘正在开车的陈最，视线上上下下把他扫了好几遍。 “我身上有花？”陈最问。 姜楠扭扭头，问道：“我刚才百度搜了一下陈瑾山，发现他可真是个厉害的人物，陈律师你和他年轻的时候长得也真像，难道他真是……” “不是。”陈最否定得干脆利落，“世界上相似的人多得是，我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 姜楠记得百度资料里显示，陈瑾山老先生是北方人。 姜楠竖起大拇指，“高！陈律师，你之前肯定事先调查过吧，不然也不会这么胸有成竹。” 陈最说了句，“晚上闲着没事干查的。” 姜楠：“那萧叔叔该不会是……” “萧明德的父亲。” 姜楠眼里闪着好奇的光芒，“我看他们好像也很敬畏萧叔叔，他难道也跟谁长得像吗？” “……”陈最笑了声，“你去百度搜搜。” 姜楠觉得他笑得有些古怪，于是掏出手机打开百度，输入“萧远桥”三个字。 很快，就弹出来了相关百度百科。 能有百度百科介绍的人，通常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于是，在姜楠点开百度百科的三秒后，她眼睛睁大，“正心集团董事长？是我认识的那个正心集团？省内前五的正心集团？” 陈最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回答的姜楠脑海里浮现萧明德的模样，“所以，萧警官是个……富二代？” “一个对经营公司没兴趣，只对破案有兴趣的，超级富二代。”陈最默默补充，末了，又说道，“萧叔叔在十四岁之前都瞒着明德他们家的经济情况，现在明德对公司没兴趣，萧叔叔每天头疼得很。” 姜楠：“……这就是董事长的烦恼吗？” “可以这么说。” 姜楠忽然想起来陈最的律所名字，“那正心律所是……” “萧叔叔开的。”陈最说道。 姜楠：“！” “还有咱们家……” 陈最答：“我高中毕业那天，萧叔叔送的。包括这辆车，是我拿到驾照后，他送的。” 姜楠：“！！” “我小时候住在明德家，一切花销都是叔叔付的。”陈最嗓音很淡。 父母和妹妹去世后，他并没有被送到孤儿院，而是被萧远桥带回了家。 那几天，萧远桥抛下工作，和明德一起，在家里寸步不离地陪着他，跟他说，“以后明德的家就是你的家。” 他在明德的家里一直待到高中毕业，在考上了中法大后，就搬到了学校住。 尽管如此，萧远桥依旧把送给萧明德的礼物，都送给了他一份。 陈最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全都收下来了。 他无比感激萧远桥对他的关爱。 可陈最骨子里随了父亲。 于是，他在萧家花的每一分钱、收到的每一份礼物，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年慢慢还。 一份律师的工作根本不够还。 于是，自学炒股、给大学生高中生出政治和法学卷子等等乱七八糟的兼职，只要喊得出名称的兼职，他基本都做过。 “萧叔叔人真好。”姜楠眉眼弯了弯，“我们都很幸运，遇到了很好的长辈。” 一个是萧远桥。 一个是肖玉茹。 纵然有千万道坎坷，至少还有人给予温暖，将他们从绝望的泥沼拉出。 他们都好好活着。 真好。 - ps：把正新改成正心了orz 第63章 解读 陈最猜测过她会做什么反应。 或许是同情，或许是感慨。 但唯独没有想到她会笑得眉眼弯弯，感叹幸运。 他的视线落在姜楠身上，又遗憾需要开车，所以将目光收回，目视前方。 陈最想起来和姜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整个人像是快要被绝望吞噬，却仍然挣扎着抓着最后一根正在离她远去的救命稻草。 他或许一直以来对姜楠的看法都还是片面。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乐观、开朗、心向希望。 陈最收回视线的那一刻，姜楠微微扭头，视线落在他的侧脸。 还有。 陈最也是她的希望。 只是……以前可以坚定地说出口的话，现在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察觉到点异常，姜楠收回视线，把刚才从幸福之家带出来的笔记本翻开，“幸福之家里的孩子似乎对大人都很恐惧，我在图书馆里和一个叫小虎的男孩聊了一会儿，他在书页上画了很多眼睛，还有一副画。” “我当时跟着那个叫燕子的员工离开时，特意留意了一下，图书馆里并没有其他员工，所以‘眼睛’应该是监控。但我也没有找到很明显的监控装置，所以……幸福之家应该装了很多微型摄像头，在监控着小孩和我们这些外来人士的一举一动。” 姜楠将自己的猜测大胆地说出来，越说越觉得头皮发麻。 这种事情或许没有冰箱里的人头、卧室里被开膛破肚的尸体等等画面的视觉冲击强烈，但人的想象是无限的。 姜楠每次开始发散思维，脑海里就会自带BGM，如《shiver》…… 陈最嗯了一声，打断她的思维扩散，又添了句，“还有其他发现吗？” “小虎还画了一幅画。”姜楠把那页稍稍递过去。 陈最快速看了一眼，一个男人、一个拿着鞭子的女人、赤裸的女孩和遍体鳞伤的男孩。 小虎的画工简陋粗糙，但该有的元素一个不落。 “小虎刚画完，燕子就回来了，孩子都吓惨了。幸好我聪明，知道她肯定会往有翻阅痕迹的页数翻，就急急忙忙随便翻了两页弄出点弯曲的痕迹。”要不是这些天见过的大风大浪、惊悚刺激场面太多，姜楠恐怕都不能这么快反应过来。 姜楠继续说道：“两个大人先不说，那两个小孩的形象，会不会是孤儿院里小孩的写实？” 陈最沉默了几秒，眼皮微抬，眼底涌出点情绪，“从心理学上看，遍体鳞伤的男孩就算不是指代他自己，也一定是他经常能碰见的人。” “拿着鞭子的女人，把小男孩打得遍体鳞伤。”姜楠轻声说道，“那赤裸的女孩和男人……” 姜楠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她想到那些一看见大人就浑身颤抖、满眼恐惧的小孩，鼻子微酸，喉咙也微微哽塞。 “对了！”在陈最开口之前，姜楠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团纸条，她慢慢将纸团展开，“纸团是在娱乐区玩的小女孩塞给我的。” 展开皱巴巴的纸团，上面是扭扭曲曲、笔触稚嫩的四个字——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姜楠拿着纸团的手都随着声音微微颤抖。 包括罗副院长和周成在内的五条人命。 两个身份不明的嫌疑犯。 满是疑团的庞毅和陈晓静。 以及……可能存在虐/童和性/侵/幼童现象的福利院。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现在走了，那些孩子……”姜楠轻声问。 陈最说：“先给明德打个电话。” “好。”姜楠应声，立马给萧明德拨打电话。 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姜楠打开免提。 “有空吗？”陈最问。 萧明德：“直说，很忙。” “姜楠在幸福之家有点收获，我们现在去局里。”陈最说道。 萧明德说道：“到了让人来法医室找我。” “好。” - 抵达局里。 局里的人对陈最和姜楠都已经很熟了，毕竟这两人有事没事就往局里跑，能不熟悉都不行。 陈最带着姜楠找到萧明德手底下的刑警，人立马去把萧明德喊到小会议室。 萧明德走到门口，还特意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头儿，你什么时候还注意形象了？”手下调侃了句。 萧明德抬脚踹了他一脚，“案子还不够你忙的吗！” 手下连忙躲开，去忙案子的事。 走进小会议室，萧明德干脆利落坐下，“姜小姐，你有什么发现？” 姜楠看了眼陈最，陈最点了点头，她就站起来，把漫画书和纸条递给萧明德，“这是福利院的小孩偷偷给我的。” 萧明德看着面前的东西，听着姜楠把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说清楚，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和姜楠他们的推测一模一样。 “我知道了，待会儿让信息组人员去查一查幸福之家的捐款人情况。”萧明德声音低沉，像是藏着点将发不发的怒火。 “另外。”陈最说道，“尽快派人跟监狱里的陈晓静见一面，他保不齐知道什么。” 萧明德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现在上级同意将赵恬恬案、赵嘉澍案和潘锐进案并案调查，但周成案和罗副院长案依旧是独立案件。 这么多的案子分开查，其中还包括上级不让他们浪费时间警力去查的罗副院长案，萧明德手底下的人都忙成了陀螺，还特意从二队那边把空闲的人全部调了过来。 但人手还是有些紧缺。 “如果你们人手不够，我可以去，给我一份通行证。”陈最说道。 萧明德抬头看他，“……？” “所以，你是来让姜小姐汇报线索的，还是来要通行证的？” “二者皆有。”陈最说道。 萧明德：“……陈晓静这边我们会处理。至于幸福之家，你们暂时也别联系，以免打草惊蛇。” 萧明德说了陈晓静和幸福之家，却唯独漏了一个人。 “至于其他人和事，我就管不了了。” 陈最颔首，“嗯。” 萧明德站起身，“行了，我得去忙了，你们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 第64章 幼稚 走之前，陈最还和萧明德单独聊了几分钟，姜楠上了车，才好奇地询问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呀？” 陈最问：“想知道？” “嗯！”姜楠点头。 陈最缓缓说道：“那就继续想。” 姜楠：“……” “其实也没那么想。”姜楠嘴硬。 陈最发出短促的笑声，发动车辆，朝家的方向开去。 其实陈最和萧明德也真没聊什么，毕竟只有那么几分钟时间。 他只是问了下萧明德他们对周成案的看法。 虽然现在他们初步推断赵恬恬案这三个案子是两人同伙作案，而周成案和这些案子也有了联系，但……他们始终不认为周成案和另外三起案件可以并案。 周成案的犯罪特征有着和另外两个案子截然不同的地方——姜楠。 费尽心思地将一个无辜女人扯进案件里，这是周成案最大的特征。 但同时，他们也认为只要破获了赵恬恬三案，就一定能找到周成案的线索。 - 回到家，姜楠惯性坐在沙发和桌子中间的地毯上，打开了黄色外卖软件，头也不抬地问道：“我点外卖，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吃什么？”陈最问。 姜楠：“……” 姜楠的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到陈最身上，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每次点外卖都能耗费一个小时。” 陈最：“……” 人生的三大问题：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俗话说得好，“食色性也”，食排在第一位，由此可见吃饭的重要性！ “要不……疯狂星期四？”姜楠看到编辑甜筒发来的“V我50”文案，试探问道。 但姜楠不太确定陈最想不想吃，平时见他吃的都比较干净清淡。 上次去吃贵州餐厅，他也挑着比较淡口的菜吃。 “行。”陈最坐在沙发上，脑袋后仰，坐姿随意，显得有些慵懒。 闻言，姜楠就看着两人的分量点了一堆吃的。 让她没想到的是，陈最看着还挺喜欢吃的。 似乎看出来姜楠的意外，陈最微微挑眉，“怎么了？” “就是感觉你这张脸跟炸鸡不太配。”姜楠斟酌了词汇说道。 陈最愣了一下，“那跟什么配？” “高级西餐和红酒。”姜楠一边说一边点头。 陈最：“……索然无味。” 姜楠疑惑：“可是你上次吃贵州餐厅的时候，一点儿辣的也不吃。” “口腔溃疡。”陈最沉默了两秒，礼貌微笑说道。 姜楠：“……扑哧。” 有些笑是来得猝不及防，憋不住的。 陈最扫了她一眼，缓缓说道：“笑够了别忘了多吃点，毕竟得为明天的散打训练做准备。” 姜楠：“……”QAQ。 憋不住笑的后果，就是因为陈最的一句话，姜楠脑海里一晚上都不断闪回之前被教练毒打的画面。 陈最，你好狠的心！ 思绪被打乱，姜楠只能通过画画转移注意力。 到凌晨的时候，一幅精美的画作跃然纸上。 画的，是陈最在佑康诊所捂着她眼睛的场景。 她当时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凭着想象绘制了一幅，然后发给甜筒。 看着“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姜楠就已经能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甜筒：【啊啊啊啊！】 甜筒：【失踪人口回归，但这俩也太好嗑了！喜欢，多画，一定火！等作品多了我会跟领导提议出本。】 给甜筒回了信息，姜楠照例将画上传。 几乎是在上传成功的那一刻，一群人就斯哈斯哈着闻风而来。 挑了几个评论回复，姜楠就把东西收拾好，洗漱，躺床上发呆。 第二天一早，陈最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坐在餐桌上吃早餐。 “昨晚睡得还好吗？”说起来姜楠还有点心虚。 之前答应了萧叔叔要好好监督陈最的睡眠，但她都没做到。 她当时签的合租合同里明明白白写着，书房和主卧是她不能去的，所以每次陈最进了书房，她就没辙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和空间，他这么看重书房和主卧，姜楠当然得尊重。 陈最抬眼看她，把另一份还温热的豆浆热粥递给她，“还行。” “那你睡了几个小时？”姜楠接过勺子吃了一口。 早上吃一口温热的皮蛋瘦肉粥，整个人都舒坦了。 “两三个。”陈最说道。 姜楠：“？” “这叫睡得还行吗？” 虽说昨天经历了很多事，但姜楠也愣是睡了五个小时。 自从搬进来后，姜楠的睡眠质量和时长是真的直线上升。 “嗯。”陈最见她停下动作，说道，“趁热吃完了再说，待会儿送你去武术馆。” 姜楠忽然意识到什么，她绷着一张脸，问道：“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该不会是因为还惦记着昨晚的事吧？” 昨晚姜楠没忍住笑，陈最久提到了散打反击。 现在又提起。 陈最垂眸轻笑了声，不置可否。 姜楠震惊中带着点恍惚，“……你好幼稚啊，陈律师。” 陈最大大方方看她，对她的评价不置可否。 “快吃。” “噢！”这一句铿锵有力，多少带着点私人恩怨。 吃完早饭，陈最还真就送了姜楠一程。 在道别后，陈最忽然摇下车窗，“如果训练完还有力气，给我打电话。” 姜楠一听，立马跑到车门前，脑袋几乎从车窗钻进去，“下午有什么行动吗？陈总！” “不是陈总，是陈律。”陈最一边纠正，一边抬手，把她的脑袋轻轻推出去。 陈律？ 姜楠的思绪飞快在脑海里过了一下，“要去见庞毅？” “攀岩结。”陈最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着。 一听，姜楠顿时来了精神，“你放心，我保证训练完还有力气！” “嗯。”陈最应了一声。 许是觉得自己的话说服力不够，又或许是觉得陈最的态度不够明确，姜楠说道：“我现在已经是姜·钮祜禄·楠了！我一定尽早完成今天的训练任务，中午一定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来接我啊！” “好。”陈最点了点头。 得到确切的肯定，姜楠这才提着包朝着武术馆内狂奔。 争分夺秒！ 陈最看着她朝着室内乱七八糟地跑进去，笑了声，这才调头去律所。 第65章 会员 人是早上到的。 命是中午没的。 姜楠现在看到美女教练的笑容，就觉得瘆得慌。 美女教练看着瘫倒在地的姜楠，默默拿起了泡沫滚轴，“让我来帮你松松筋骨。” “你不要过来啊！”姜楠爬着退后，表情惊恐。 美女教练一把握住她的脚踝，把人往自己胯下一拉。 姜楠：“？？？” 不是！ 这动作她在漫画里看过。 不过漫画里的画面暧昧气氛满满，色气苏爽。 但发生在她身上，怎么就大变样了！ 惨叫声在下一刻响起，姜楠脑海里的思绪统统都甩到九霄云外，只有哀嚎能表达她此时此刻的感受。 美女教练欣赏着姜楠的惨叫，桀桀笑了两声，“现在不放松你的肌肉，明天乳酸会让你欲生欲死！” 回答美女教练的，依旧是一声惨叫。 死不死是明天的事，但今天姜楠明白了一件事：远离美女！ 她不该觉得美女教练看起来人美心善，就贸然选择了她！ 蹂躏了一轮，美女教练终于放过她。 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姜楠拎着背包就跑。 双腿倒腾得跟风火轮似的。 一出门，迎面撞上一个人。 熟悉的山茶花洗衣液香味。 陈最下意识伸手扶住撞到怀里的人，等站稳了，才轻声问：“跑什么，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吗？” “是比洪水猛兽还可怕的美女教练！她是想要我的命啊！”姜楠喘着气，告状，“如果我是霸总小说男主，我就该识相点，红着眼睛说‘我的命都给你’，但我的人生注定是恐怖片。” 陈最：“……” 他表情古怪，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姜楠拍开他的手，“我肯定没发烧呀。” “那怎么说胡话？”陈最问道。 姜楠：“……” 姜楠故作深沉，摇了摇头，“你不懂。陈律师，你看的书还是太少了。” 陈最沉默两秒，“……上不上车？” “上上上！” 姜楠不敢再贫，立马绕到副驾驶开门坐进去。 陈最上车，就看见她坐姿端正，乖得很。 陈最发动车辆，姜楠才问道：“萧警官他们去见过陈晓静了吗？有什么收获吗？” 陈最点了点头，“见过了，但什么也没问出来。” 虽然问出来了也不太可能跟他说，但萧明德既然说没问出来，就肯定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那李警官那边呢？”姜楠又问，“昨天不是有个‘潘锐进’要去见严蕙兰吗？” 陈最摇头，“李怀他们蹲了一夜，人没出现。” 姜楠：“……那人该不会是故意戏弄人吧？” 陈最微微颔首。 “这些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嘴硬狡猾。”姜楠抿唇，“到底是隐瞒了什么，才会让他们连死都不怕。” 陈最缓缓说道：“比死可怕的事情很多。但看庞毅和陈晓静都不像是不怕死的。” 尤其是陈晓静，如果真的不怕死，就不会躲到监狱里去。 但不得不说，他还真是胆小但有点小聪明。 姜楠点了点头，她认同陈最的话，尤其是前半句。 她也曾想过一了百了。 只是活下来的勇气，战胜了去死的勇气。 “我们现在去哪儿找庞毅？你又把他约到餐厅了吗？”姜楠还记得陈最上次的缺德做法。 把人约到餐厅，聊完事情之后，再把人打发走。 陈最：“先去吃饭，再去攀岩馆，我让明德查了一下庞毅最常去的攀岩馆。” “发现了什么？” “庞毅第一次去攀岩馆，是在九月份。” 姜楠对这个月份很敏感，“也就是周成死的那个月。” “嗯。之后他几乎每周都回去一次，只不过之前赵恬恬的案件和攀岩没有半点关系，所以警方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这点上。”陈最说道。 姜楠说道：“可是今天周五诶，庞毅应该在公司，而不是在攀岩馆吧？” “不在。” 姜楠疑惑：“那我们？” “不一定要和庞毅见面才能得到线索。况且……”陈最顿了顿。 在潘锐进案看到攀岩绳结的时候，他的确怀疑过庞毅。 但后来他仔细复盘，庞毅的行为特征和杀害潘锐进的凶手的行为特征很不符合。 当然，如果庞毅的演技足以将两种行为特征完全区别开，那就另当别论了。 两人找了家餐厅吃饭。 周五的中午人不算特别多，也不需要排队取号，进门坐下就点餐。 吃过饭，陈最就带着姜楠去了庞毅最常去的攀岩馆。 一进攀岩馆，就有工作人员热情上前，把两人带到接待区，倒上了热茶，“两位是第一次来我们攀岩馆吗？这是我们的宣传册，您二位可以看看……” 工作人员说了一堆话，姜楠才终于找到缝隙询问：“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来攀岩的，是想来问点事情的。” 闻言，工作人员的表情微微变化，但还是挂着笑脸，“不知二位是想问点什么呢？” 姜楠和陈最对视一眼，问道：“请问你们攀岩馆是不是有个客人叫庞毅？” 工作人员问道：“抱歉，客人的隐私我们是不能随便泄露的。” 陈最掏出律师执业证，“我是庞毅的律师，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下庞毅的事情，可能与案件有关。” 一听“案件”两个字，工作人员立马犹豫起来。 须臾，她说道：“您说的庞先生确实是我们攀岩馆的注册会员。” 姜楠问道：“你们攀岩馆有多少会员？” “几百个。”工作人员回答。 姜楠好奇问道：“那你能记住每一个注册会员？” 工作人员摇头，“当然不是。” “那怎么独独记得庞毅？” “庞先生是九月份才来我们攀岩馆的，介绍他来的是我们攀岩馆的另外一位黑金会员蒋先生。再加上庞先生的长相……在会员里算是比较周正好看的，所以我的印象比较深刻。”工作人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说完，他还不忘瞄了陈最一眼。 姜楠做记录的手微微一顿，笑了笑，“能理解。” 喜欢好看的人事物，是人之常情。 就算不愿意承认，但长相确实是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资本之一。 长得好看的人，机会就是比长相平平的人收到的善意和机会都更多。 “蒋先生？”陈最问道。 “蒋先生是庞先生的好朋友，今天也在馆内。”工作人员说道。 陈最立马说道：“方便带我们去见见这位蒋先生吗？” 第66章 棕色 工作人员犹豫了好半晌，“我不太方便带你们去，但蒋先生和他女朋友平时来攀岩都穿红色的攀岩服，棕色的情侣外套。攀岩保护工具是蓝色的，应该很好认。” 工作人员虽然拒绝了，但还是给出了特征，倒也不算完全拒绝。 姜楠笑了笑，说道：“谢谢。”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然后就去忙自己的工作。 姜楠看向陈最，“我们要去找这个蒋先生吗？” 陈最说道：“时间还早，去见一面再说。” 陈最提步往攀岩区域走去，姜楠跟上。 走了几步，姜楠理清了思绪，问道：“你是觉得并非庞毅作案，对吗？” 如果陈最认定是庞毅作案，就不需要特意找那蒋先生见面了。 “只是怀疑。”陈最回答。 姜楠点头，表示明白。 到了攀岩的区域，姜楠瞧见好几个扒拉在攀岩墙上的人。 “周五诶，他们都不需要上班的吗？”姜楠嘀咕道。 陈最没看她，视线在一群人中扫过，最后落在那已经成功登顶的红衣男身上。 此时，他背对着两人，正快速落地。 “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姜楠看着那道背影，嘀咕道。 “眼熟？你之前见过？”陈最当即问道。 姜楠不敢肯定，“得等他转过身看到脸才知道。” 红衣男人蒋先生很快安全落地，缓缓解开身上的绳索，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嗓音。 “蒋先生。” 蒋经纬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在看到姜楠双眼的那一瞬间，他的脚步下意识调转方向，但又很快镇定下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人。 陈最注意到他的反应，脚步加快，站在蒋经纬的面前。 姜楠戴着口罩，如果不是熟悉自己的人，应该是分辨不出来的，可她察觉到这个蒋先生明显认识自己。 她认识的人里并没有姓蒋。 但这个人……很眼熟。 非常眼熟。 姜楠和陈最在蒋经纬的两边站着。 姜楠努力在脑海中搜索这张脸的信息。 “我好像并不认识你们，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蒋经纬疑惑地看着陈最。 这道声音一出，姜楠瞬间瞪大了眼睛，“你……” “你是之前帮我换锁的那个人！” 那个说自己也有亲戚被冤枉的开锁师傅！ 姜楠的脑子转动得飞快。 在换锁后，“凶手”曾悄无声息地进入过她的房间，与她打了个照面。 姜楠看着蒋经纬，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换锁？”蒋经纬似乎思索了一番，才说道，“我之前确实做过换锁的工作，但前阵子已经离职了，最近在休假。你是我之前的客人？” 姜楠说道：“‘姜楠’这个名字，你总应该记得吧？” 姜楠怀疑蒋经纬就是那天晚上出现在自己家的人。 可声音……又不太像。 但是，现在这人和庞毅牵扯起来，庞毅和幸福之家和周成又有关系，这让她很难不多想。 “原来是你啊。”一听这个名字，蒋经纬立马就有了反应，“姜小姐，是不是门锁有什么问题？” “门锁没问题，我今天也不是来问这件事情的。”姜楠的反应比她自己所想的还要镇定。 蒋经纬疑惑：“那是因为什么事？” 姜楠问道：“庞毅你认识吗？” “当然。”蒋经纬并没有否认，他说道，“庞毅和我都是攀岩爱好者，我们前阵子认识之后，我就把他带到这个攀岩馆玩。你们也认识他？” 姜楠点头。 “你们是因为他来找我的？是不是他出什么事儿了？”蒋经纬疑惑问道。 陈最缓缓回答：“的确是因为他才来找你的，不过不是他出事。” “那是？” “恐怕是你要出事了。”陈最说道。 蒋经纬愣了半秒，笑出声来，“你们是在开什么玩笑吗？” “方便一起吃个下午茶吗？”陈最大方问道。 蒋经纬看着陈最，摇了摇头，“抱歉，我下午还有面试。” 姜楠立马说道：“你刚才说你最近在休假，现在又说下午要面试。所以你到底是在休假，还是在找工作？” 蒋经纬反应也很快，“休假和面试也不冲突吧？如果能找到一份舒服的工作，我也不介意提前结束我的休假。”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陈最说道。 姜楠：“？” 姜楠有些疑惑，但看陈最提步，她也就默默跟上。 只是，陈最走的方向显然不是出口，而是一旁供给休息的地方。 他气定神闲地坐下，在蒋经纬看过去的时候，还很有礼貌地笑了笑，然后低着头玩手机。 姜楠坐在陈最旁边，盯着蒋经纬。 和蒋经纬的距离不算太近，但姜楠还是凑近陈最，轻声耳语，“他的声音和那天晚上到我家里的人的不一样。但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多的巧合，他肯定跟这些案子有关系。” 一次是偶尔，那两次呢？ 陈最轻应了一声。 他看着蒋经纬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去更衣室换衣服。 “他会不会从别的出口离开？” “攀岩馆有两扇门，但都要经过这边。”陈最缓缓说道。 “噢。” 姜楠抠了抠手指头，又问道：“那我们在这儿等他出来之后，一直跟着他吗？” 陈最靠着椅背，反问道：“觉得无聊？” “没有。就是感觉他不会配合我们的调查。”姜楠觉得自己不是公职人员还真是遗憾。 如果是，她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问话了。 可现在蒋经纬就算不配合，他们也没办法。 “我给明德发了信息，他们已经从出租车公司查到了蒋经纬这个人，他派的人正好在来的路上。”陈最说道，“光是他之前去你家换锁的事情，就已经值得注意了。” “更何况……”陈最顿了顿。 姜楠疑惑，“更何况？” 陈最提醒道：“你还记得刚才工作人员在说起蒋经纬时，提到了句什么吗？” 闻言，姜楠在脑海中记忆闪回。 半晌，她忽然捕捉到了关键点，“他和平时一样穿棕色情侣外套。” “嗯哼。”陈最应声。 “棕色情侣外套……”姜楠再继续想了想，忽然，眼睛瞪圆，“那天晚上的司机！” 出现在佑康诊所外的那个出租车司机！ 他穿的正是棕色外套！！ 第67章 露馅 更衣室，蒋经纬换上自己的衣服。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看到来电显示，蒋经纬沉默了半晌，才接通电话，“喂。” “你今晚几点回来？我买了你喜欢的排骨，今晚一起吃蒜香排骨好不好？”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 蒋经纬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声音温和，“我今晚得处理点事情，晚上回不去了，你早点睡，记得锁好门窗。” 闻言，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轻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蒋经纬回答：“哪有，你又胡思乱想什么。我今晚得跟庞毅处理点事。” “那好吧，那你小心点。”那头的人听到“庞毅”的名字，就没那么紧张了。 蒋经纬应了一声，“那我挂了。” “好。爱你~” “我也爱你。” 挂断电话，蒋经纬脸上温柔的表情瞬间消失。 他穿上外套，挎上领挎包，走出更衣室。 姜楠和陈最窃窃私语时，就瞧见穿着棕色外套的蒋经纬朝着他们走过来。 “竟然还真的穿这件外套，他怎么这么有恃无恐？”姜楠跟着陈最站起身，凑近他说道。 “谁知道呢。”陈最应了声。 他看着蒋经纬走到他们面前。 蒋经纬略有疑惑地看向两人，“你们……怎么还不走？” “等你。”陈最大大方方承认。 蒋经纬疑惑说道：“你们既然想知道庞毅的事情，直接去问他就好了，找我做什么？” 陈最没有跟蒋经纬继续你来我往，干脆问道：“你和庞毅是怎么认识的？在你知道他有攀岩爱好之前。” “交友方式有很多种，我和庞毅就是在酒吧认识的，有什么问题吗？”蒋经纬随意说道。 “是吗？”陈最乏味地轻嗤一声。 蒋经纬有些不耐烦，“我可以走了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警察呢，把我当成犯人审。” “他们不是警察，但我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姜楠回头看，就见李怀带着另一个刑警走过来，证件往蒋经纬眼前一晃，“市刑警队，麻烦蒋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蒋经纬没有丝毫惊慌失措，只是皱着眉头，“你们总得让我知道你们带我去局里的原因吧！” “我们怀疑你与一宗连环杀人案有关，现在可以走了吗？”李怀面无表情。 蒋经纬啧了声，提步离开之前，视线落在姜楠的身上，眼神有些古怪。 还没等姜楠反应，他又笑了笑，收回眼神，大步离开。 “他刚才为什么看我？”姜楠皱着眉头。 陈最说道：“走吧，去见见庞毅。” 审讯室内，蒋经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问三不知。 李怀都被他的态度给气得不轻，他拿出一张照片，怼到蒋经纬面前，“这张照片里的出租车司机是不是你！” 蒋经纬随意看了一眼，“警官，糊成这样，亲爹来了都认不出来。” “我们已经调查过出租车司机，案发当天开那辆车的司机因为临时有事，就让你帮忙代班。你自以为聪明地把行车记录仪毁了，我们就查不到你身上了？” 蒋经纬说道：“警官，帮人代班不犯法吧？” “帮人代班当然不犯法，但你开的车接连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就有问题了。”李怀又拿出几张照片，“这是技术部还原的照片，车牌号是你开的那辆出租车的没错吧？” “你这辆车不仅仅出现在赵嘉澍的私人诊所里，还出现在了潘锐进住址附近，你要告诉我这是巧合？” 蒋经纬笑着说道：“拜托，警官，我可是出租车司机，客人要去哪里，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可支付系统里显示，这两段时间你并没有载客收入。这你又要怎么解释。” 蒋经纬有恃无恐，“我那天心情好，随机免单，反正损耗也是从我的工资里扣，这有问题吗？” 萧明德透过单向玻璃看着里面的情况，微微皱眉。 “头儿，他态度显然有问题。”队里的女刑警武雯说道。 萧明德点头。 “可我们现在没有关键证据，就算知道他有问题，也拿他没办法啊。” 萧明德盯着蒋经纬脸上的笑容看，“把他的外套拿去鉴定科，看有没有受害者的DNA。” “已经送过去了。但他还敢穿这件外套，恐怕是笃定我们从这件衣服里查不出什么吧”武雯有些担心。 萧明德说道：“先查了再说，我就不信，做过的事情会连一点儿痕迹都不留。” - 庞毅的公司楼下。 看到陈最两人的到来，他有些意外，但还是带着两人在大堂一角的休息区坐下。 “陈律师，你们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庞毅疑惑问道。 姜楠瞄着庞毅的表情，见他好像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问道：“你认识蒋经纬吧？” 话落，姜楠就看到庞毅的表情瞬间发生变化。 庞毅的脸色发白，看着两人像是看什么洪水猛兽。 “说说吧。”陈最语气轻描淡写，“蒋经纬已经被抓了，你现在不说，待会儿到了警局也还是得说。” “他被抓了？！”庞毅惊诧，但随后又觉得这件事情在情理之中，毕竟如果没查到蒋经纬身上去，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人，“他是……怎么被抓的？” “攀岩结。”陈最说道，“捆绑潘锐进打的结，和蒋经纬打的攀岩结一模一样。” 庞毅闻言，沉默下来，好半晌才轻声说道，“是这样啊。” 姜楠挑眉，“看来你对蒋经纬和潘锐进的事情并不意外。” 听罢，庞毅表情微微一僵。 “潘锐进的事还没警方通报，你就知道了？”姜楠说道。 庞毅：“……” 他抬起头看着陈最和姜楠，忽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他们的语言陷阱。 他开始斟酌话术，但陈最接下来的问题又转得让他猝不及防。 “赵恬恬、赵嘉澍、潘锐进和罗副院长的事，跟幸福之家的虐/童、性/侵案脱不了关系吧？” 这一次，庞毅脸上的表情更加明显，血色瞬间褪去，嘴唇都在颤抖，“你说什么？” 第68章 相悖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陈最说。 姜楠问道：“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包庇罪吧？万一蒋经纬先把所有的事情原委说出，你不可能独善其身。早点向警方说出你知道的事情，对你只有好处。” 庞毅脸色惨白，沉默了半晌，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是被无辜卷进这些案件里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他抬头看向陈最。 两人视线交汇，陈最也不着急，说道：“你真以为你瞒得住？真当警方是傻子？” 庞毅抿了抿嘴角，视线逃避。 “算了。”陈最放弃继续追问，起身，看向姜楠，“走吧，去局里。” 姜楠点头起身，立马跟着陈最离开。 “等等！”庞毅看着两人逐渐走远的身影，咬牙挣扎，最后闭上眼睛喊。 陈最脚步一顿，转过身。 姜楠也跟着转身，看向庞毅，“你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陈律师你会帮我吗？”庞毅看着陈最。 陈最说道：“我是律师。” 庞毅听懂了，他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缓缓说道：“人绝对不是蒋经纬杀的。” - “头儿！”武雯急急忙忙跑进审讯室，“有发现！” 萧明德循声看过去，立马问道：“什么发现？” “蒋经纬的外套有问题！” 萧明德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多久？鉴定科的鉴定报告就出来了？” 萧明德震惊了，他怎么不记得他们鉴定科的技术发展这么快？ 这是坐火箭了吗？ “不是，其他报告都还没出，但是鉴定科的钱哥发现了蹊跷，用紫外线灯一照……” “发现了什么？”萧明德催促。 “油性隐形墨水！”武雯激动地说道，“这是一种防水墨水，就算蒋经纬把衣服洗过了，也会留下痕迹。” 萧明德瞬间想到赵嘉澍案件里的证物之一——断掉的钢笔。 当初在查看现场的时候，陈最就已经特意跟他提过这件事。 看来，这次的突破口还真真就是那只钢笔了！ “好！” 审讯室内，李怀还在软磨硬泡，但蒋经纬是软硬不吃，甚至搬出法律来挑衅李怀，“就算这桩是连环杀人案，你们也只能拘留我24小时。与其浪费这么多时间，放着真正的凶手不管不顾，你们还不如干脆放我走。” 李怀眯着眼睛，“你放心，我们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找到证据。” 蒋经纬笑着说道：“我说警官，你们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我和什么赵恬恬他们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他们？你们说我杀人，总得给我个理由吧。我看起来就这么像什么变态连环杀人犯吗？” 李怀正要说话，就见萧明德拿着东西推门走进来。 走进审讯室的那一刻，萧明德浑身的气质又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带着种天然的凛然正气。 萧明德摆了摆手，坐在李怀旁边的刑警就放下笔走出来。 “头儿。”李怀自然而然接替了离开刑警的工作。 萧明德坐下，看向蒋经纬。 蒋经纬也看着萧明德，眼神带着点探究，但很快又收敛表情，翘着二郎腿，姿态随意，“警官同志，就算你们换个人，我也没什么能说的。我们还是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萧明德也不生气，只是缓缓将几张照片推到蒋经纬面前，点了点其中的一张，“这张照片里的外套，你还认得出来吧。” 蒋经纬看了一眼，面色寻常，“这不就是我刚才穿的那件吗？一件外套有什么稀奇的。” “那这张呢？”萧明德又指了指被拍摄物是钢笔那张照片。 蒋经纬盯着照片看，说道：“一支钢笔而已，萧警官该不会是要用钢笔给我定罪吧？” 萧明德回答：“这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油性隐形墨水钢笔。” “所以呢？”蒋经纬靠着椅背的脊背不自觉地挺直了些，说话的声音也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紧张。 萧明德说道：“油性隐形墨水在紫外灯照射下才会显现出颜色，且墨水防水，简单的清洗根本洗不掉。在你的外套上，我们检测到了这种墨水的存在。” “那又怎么样？难道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种油性隐形墨水吗？我最近也买过钢笔，不行吗？”蒋经纬用自己最擅长的一套反问。 可萧明德却只是笑了笑，说道：“当然可以。” 蒋经纬看着萧明德脸上的表情，没有放松警惕，只是安静地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很快，萧明德说道：“只不过，佑康诊所用的这种钢笔和墨水都是统一定制的，和普通的钢笔区别开来，用的人和企业都非常少。只要一一排查，确认你并没有购买过同一款墨水，就足够将你定罪了。” 萧明德和李怀两双凛厉的眼睛紧紧盯着蒋经纬，他们看着蒋经纬脸上的表情变化，刚才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瞬间消失。 他抿着唇瓣，双手紧扣，陷入沉默。 萧明德给了李怀一个眼神，随后敲了敲桌子。 “说吧，赵恬恬、赵嘉澍和潘锐进，是不是你杀的！”萧明德声音浑厚有力。 蒋经纬继续沉默。 “蒋经纬，木已成舟，就算你一直沉默，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对吗？”给足了蒋经纬沉默的时间，萧明德才开口。 “……是。” 蒋经纬开口，只说出一个字，整个人的力气都恍若随着这一个字的落下而被瞬间抽走。 他抿着嘴唇，身体僵硬，脑袋垂下去。 “说说你的犯罪经过吧。”萧明德看过无数个负隅顽抗的罪犯最后无力抵抗的模样，已经能自如应对，“你是怎么杀害赵恬恬的？” 蒋经纬垂着脑袋，不和萧明德对视，声音艰涩地说道：“赵恬恬打了我的车，我把她带到家里，用菜刀把她的头砍了下来。” “怎么骗的？” “她就是个贱货，我看她穿得那么清凉，只是和她聊了两句，她就主动提出可以去我家。只不过，到了我家她就把我家批评了个遍，我气不过，就把她打晕了，绑起来，切下了她的脑袋。” 第69章 原因 在刑警大队待久了，什么杀人理由都听说过。 但每次听凶手阐述，萧明德等人都不由感慨这个世界真是太包容了，什么畜生都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就因为这个，你就杀人分尸？”李怀语气中卷着点怒火。 蒋经纬却不以为然，“这还不够吗？她嫌弃我家，就是在羞辱我！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被看不起。” 萧明德又询问了杀人工具、抛尸地点以及更加具体的作案手法。 都和法医给的报告相差无几。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赵嘉澍和潘锐进？”这也是萧明德最疑惑的一点。 他们一直以团伙作案作为调查方向，但在蒋经纬的陈述里，这一切似乎都是他一个人做的。 当然，他们不可能仅凭蒋经纬的一番话就忽略其中的疑点。 但现在萧明德他们也暂时没有提出这些疑点，只是继续听蒋经纬的陈述。 “警官同志，你查过赵嘉澍的诊所治疗有多贵吗？比公立医院贵好几倍！就那么一家小小的诊所，看人下菜，有钱的人可以随时插队，没钱的人连他们家一颗药都吃不上。” 李怀皱眉：“既然私立诊所比公立医院价格贵，那你为什么不去公立医院看病？” “不舒服的时候就佑康诊所最近。”蒋经纬表情扭曲，视线从李怀脸上扫到萧明德脸上，“警官，你们是没看到赵嘉澍当时的嘴脸，还跟我说穷人就算病死也是活该，而他们那些有钱人，可以得到最好的医疗保障，最好的资源，最漂亮的女人。” “说来也巧了，那天晚上他从机场出来，我刚好送一个客人到机场，于是把车开近，载他回诊所。” “他在车上并没有认出我，我本来并没有打算杀他，只是想安安稳稳的接完这单就回家休息。可他偏偏要在我的车上胡说八道，炫耀自己出差的时候玩了多少个女人，有多少艳遇，有多少人为了巴结他塞给他好处……” “我把他送到诊所之后，就开车离开了。只是等我离开之后，我越想越气愤，我觉得我该杀了他。” 蒋经纬勾起嘴角，言语间满是自信，“反正我已经杀过一个人了，你们这些警察也没把我抓住，那我就再杀第二个，你们也抓不到我。” 李怀气愤地一拍桌子，“收起你的表情，给我好好说！” 蒋经纬脸上的笑容弧度却越大，完全没把李怀的警告放在眼里。 萧明德了解李怀的脾气，看了他两眼，这才眯了眯眼睛对着蒋经纬说道：“继续说。” 李怀被自家头儿的眼神看得压下火气，继续记录。 蒋经纬笑着继续说：“他的门没关好，我轻而易举就走了进去。我摸着黑爬上二楼，看到他的背影。警察同志，你试过半夜潜进别人家吗？” 闻言，萧明德忽然想起来之前姜楠的案子。 有个人潜入了她的家里，一直躲着，直到察觉到姜楠打电话，这才出现、离开。 再想到他之前为姜楠换锁的事…… 会是他吗？ 可是为什么呢。 萧明德还没想明白，也没有继续往下想，他很快将这件事情暂时压下去，继续听蒋经纬陈述。 “看着他恐惧的眼神，我觉得很满足，像他那样的人，就应该去死！” “我控制他的时候，他想跑，还用钢笔反抗。可惜了，他还是被我绑在了椅子上。” “他不断向我求饶，和之前趾高气昂的模样截然不同。” “警官同志，你们抓过这么多杀人犯，是不是也能经常看到那些嚣张跋扈的凶手在被识破之后瞬间变成一个懦弱的怂货？”蒋经纬笑着问道。 萧明德声音微沉，“不就是你这样么。” 蒋经纬脸上的笑容一僵，他盯着萧明德看了一会儿，又莫名笑起来，“确实，就算是杀人犯，也会怕死。” “继续说。”萧明德不听他感慨的发言。 既然自己怕死，又为什么杀死别人？ 强盗理论。 蒋经纬继续慢慢说道：“我把他绑起来后，割下来他的生殖器，塞进他的嘴里。” 蒋经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又让萧明德和李怀想起来那天看到的场景。 是个男人都感觉胯下一疼。 蒋经纬以为他们听完自己的犯罪经过，会立马询问潘锐进的。 然而，李怀盯着笔录本，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萧明德。 萧明德和李怀对视了一眼，面上没有丝毫异样，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潘锐进呢，你为什么要杀他？又是怎么杀的？” “说起来，杀他就更简单了。”蒋经纬姿态随意，“我之前和他在宵夜摊里发生过口角，他一个住在城中村的人，凭什么看不起我？于是，在那天又看见了潘锐进后，我尾随他回家，找到机会，就把他开膛破肚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就包含了一个人的生死。 萧明德微微皱眉，“杀着三人的时间顺序，陈述一遍。” 蒋经纬一点不差地将三人的杀害顺序和时间都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你在杀害赵嘉澍之后，就开车到了潘锐进家附近，尾随其回家，将他残忍杀害。” 完全没有丝毫作案特征的三起案件，如果按照蒋经纬的说法，属于激情杀人，确实有可能。 蒋经纬点头：“是。” 萧明德翻看蒋经纬的档案资料，“你之前是攀岩运动员，后来因为身体损伤严重退役，但依然保持攀岩的习惯。” “嗯。警官同志，运动员退役之后，根本没有收入来源，我只能去当出租车司机、开锁匠、外卖员，那些被人瞧不起的职业，我都干过。”蒋经纬垂着眸子，“只有多干点，我才能攒钱去攀岩馆攀岩。” “可他们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凭什么瞧不起我？！”蒋经纬的情情绪有些激动，盯着萧明德两人恶狠狠地说道。 李怀说道：“不管怎么样，那都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若是情绪一上头就杀人，这个社会岂不是乱套了？ 那要法律做什么？ 第70章 疑点 “赵恬恬的尸体你是在家处理的？”萧明德问道。 蒋经纬点头：“是。” 于是，玻璃那头的武雯立马带人前去蒋经纬的家。 “你是和女朋友同居的吧？”萧明德又立马问道。 一听这话，蒋经纬沉默了几秒，点头说道：“是。” “那她知道你杀人以及在家里处理尸体的事吗？”萧明德看着蒋经纬，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问道。 蒋经纬面不改色说道：“我处理尸体的那两天，她不在家。” 话落，他顿了顿，笑着说道：“警官同志你们觉得我是傻的吗？我怎么会在她面前处理尸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果被她发现，她也得死。” 李怀说：“就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君子？说吧，你处理尸体的时候，她去哪儿了。” “那几天我和她吵了一架，她就离家出走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带那个什么赵恬恬回家。”蒋经纬继续说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全都交待了，要枪毙还是要干什么，你们都随意。” 蒋经纬垂着的一只手握紧，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们处置的模样。 萧明德没有回应关于蒋经纬女朋友的事，只是就案件的细节一一问询清楚。 得到回答后，萧明德才将疑点问出：“这三人都是从幸福之家离开的，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蒋经纬奇怪地反问，随后继续感慨地说道，“随便杀的几个人还有点关系，只能说我是天选之子。” “没见过杀人犯当天选之子的。”李怀嘲讽了一句。 萧明德无声看了李怀一眼，提醒他注意一点脾气，才继续说道：“就当你不知道吧。” 蒋经纬说：“本来就不知道。” 萧明德继续问道：“那你接近庞毅和姜楠的目的是什么？” 蒋经纬说道：“我刚才都已经说过了。庞毅和我是攀岩同好，我们认识很正常。再说了，他跟这个案件又有什么关系？” “他也是幸福之家出来的人。”萧明德回答，“并且是赵恬恬的男朋友。” 蒋经纬有些意外，啧了一声，“那我跟这个什么狗屁幸福之家还挺有缘分的。不过，巧合是真的巧合，我连杀人的罪名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好欺骗你们的？” “行。庞毅还可以说是同好，那姜楠呢？”萧明德又问道。 “你是说刚才跟我见面那个杀人犯姜楠？”蒋经纬皱眉，“警官同志，我就奇了怪了，怎么姜楠杀人就能放出来，我杀几个死有余辜的人就得关起来？所以你们在搞性别歧视是吗？” 萧明德皱眉，语气凛厉，“谁跟你说姜楠是杀人犯！我问你话，你就老老实实回答，别顾左右而言他！” “网上大家都这么说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要是没杀人，大家会说她吗？就跟那什么赵恬恬，她要是不去我家，我会杀她吗？说到底都是贱！”说起赵恬恬，蒋经纬的恨意和鄙夷完全不似作假。 在萧明德开口警告之前，蒋经纬又说道：“我刚才就说了，我平时也会做开锁匠，就负责那一片区域。就算姜楠是杀人犯，我也不能不赚钱吧？再说了，大家都杀人，谁比谁怂？” “还有啊，换锁这件事情又不是我主动找上门的，是她来找我的，就算她跟什么幸福之家有关系，那你们也该去问她啊，问我干什么？” 萧明德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所以，你也并不是故意接近姜楠的？” 蒋经纬点头：“当然，我接近她干什么，无聊。” 萧明德又问：“那严蕙兰呢？你有没有以潘锐进的身份约见过她？” “严蕙兰又是谁？”蒋经纬眼神闪动，疑惑问道，“我说警官同志，你别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行吗？我只杀了三个人，你要是想把别的人命推到我身上，也得先把我放了，让我去杀。” 李怀拍桌呵斥：“蒋经纬！坐在审讯室你还敢说这种话！” 蒋经纬说：“不就是开个玩笑吗，你们真是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在这里谁跟你开玩笑！” 被训斥了两声，蒋经纬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警察都自带一种正气和威严，尤其这是他们的主场，气势几乎都是压倒性的。 沉默的气氛中，一个女刑警敲门走进来，说道：“头儿，陈律师和庞毅他们来了，另外丁佳宁不在家，武雯她们派人去找了。” “好，我知道了。”萧明德应了一声。 女刑警带门离开，蒋经纬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死死盯着萧明德和李怀，“我不是说了这件事情跟我女朋友没关系吗！他们找她来干什么！” “警方办案不可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萧明德说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 萧明德看他，“她到底知不知道，我们自己会判断。” 蒋经纬握紧拳头，看着萧明德眼神恨不得杀了他。 可萧明德对此无动于衷，他起身，拍了拍李怀的肩膀，“继续问，我去见庞毅。” “好的头儿。”案件还有许多细节要确认，李怀得处理好后续。 而且…… 他们可都不相信一个随机杀人的人，会这么正正好地选中赵恬恬这三个从幸福之家出来的人。 萧明德很快在接待室见到了姜楠和陈最。 “怎么把人带过来了？”萧明德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脸色发白的庞毅，问道。 陈最说道：“关于蒋经纬的事，他有要说的。” 庞毅抢先问道：“只要我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就能从轻发落，不会让我坐牢对吧！” 萧明德和陈最对视一眼，说道：“那得看你说的事对案件有没有帮助了。” “有！绝对有！”庞毅笃定地说道，“我知道谁是凶手！” 萧明德眉头一挑，“谁？” 庞毅有些不放心地再次确认，“如果我说了，你们保证能抓到凶手吗？” “捉拿凶手是我们的职责。”萧明德点头说道。 “那我说了。”庞毅深吸一口气，“凶手绝对是丁佳宁。” - ps：首秀期结束，首秀了个寂寞，进入静默期，求求各位宝宝多点点催更，还有求求免费的为爱发电，以及很重要的五星好评~数量够了就能出评分了，现在没有评分有点慌orz，谢谢大家么么 第71章 改名 “丁佳宁？” 萧明德刚刚才看过这个人的资料。 她就是蒋经纬的女朋友。 “她本名根本就不叫丁佳宁，她改过名字！她和我们一样都是幸福之家出来的！”庞毅有些激动地说道。 萧明德眉头一皱，在资料里，可完全没提到丁佳宁和幸福之家的关系。 陈最补充说道：“丁佳宁本名丁小艺，在幸福之家零三年给出的因疾病去世的那二十三人名单里出现过。” “二十多年前因病去世的孩子……活过来了？”萧明德惊诧。 “她根本就没死，只是骗了我们所有人！”庞毅声音都在颤抖，“要不是我之前偶然遇到她，认出了她手上的疤痕，我也不知道她竟然还活着！” “赵恬恬他们一定都是丁小艺杀的！她是回来报仇的！她杀了罗副院长、赵恬恬、赵医生和潘锐进，接下来就是我和严蕙兰了！”庞毅言辞笃定，身体也因为恐惧而颤抖。 庞毅的话信息量太大了，让人一下理不清思路。 丁佳宁此时此刻就在另一间审讯室里，由武雯问询。 萧明德让一个同事帮忙记录，继续询问：“她要报什么仇？” 庞毅：“……” 庞毅就像是已经膨胀到极点的气球忽然被针扎了一下，瞬间泄气，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陈最声音微沉，“你确定还要隐瞒吗？牢里有陈晓静。” 一听到这句话，庞毅哆嗦了一下，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瞬间跟鹌鹑似的。 姜楠默默竖起大拇指。 “陈晓静”这个名字用起来对庞毅太有效果了。 庞毅斟酌了一下词汇，说道：“零三年的时候，幸福之家发生了一件事。” “赵医生和罗副院长……” 庞毅又沉默下来，直到对上陈最的视线，才继续说道：“对幸福之家里的女孩……干了点龌龊的事情。” 闻言，在场的两个刑警和姜楠二人都皱起了眉头。 “我、潘锐进和陈晓静发现了这件事情。”庞毅继续说道，他有些激动地辩解，“我们当时真的想帮忙的，可严蕙兰拦着我们。我们当时也只是个小孩，我们怎么可能去阻拦几个大人？而且赵嘉澍他还有药，能控制丁小艺她们，也能控制我们！” “后来，赵嘉澍他们的事做得有点过分，那一群女孩死了，还有几个男孩也被院长……总是，死掉的那二十三人里，有二十个都不是因为疾病死的，而是被他们玩死的。” 庞毅顶着四道视线，颤抖着声音说道：“可没想到丁小艺她根本没死！在认出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可我没想到她这么狠毒，竟然先后杀了这么多人。” “她杀了人之后，竟然想把赵恬恬的死陷害到我身上，幸好我当初被人拍到了，不然就完了。我一直很害怕，也不敢跟别人说这件事情。在担惊受怕了一阵之后，我干脆主动找到丁小艺，想和她摊牌，说明当年的事情，她竟然想让我当帮凶，协助我杀人。”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杀人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可她拿当年的事情要挟我，我最后只能答应她，帮她隐瞒，还有……帮她盯着赵嘉澍他们的行踪，随时报告给她。” 庞毅低着头说完一大段话，就算不抬头看陈最他们的表情，也能猜得出来他们的反应。 于是，庞毅继续开口，生怕自己说慢了要被人按着打。 “刚才陈律师找到我，说到蒋经纬的事，我就知道蒋经纬一定是要替丁小艺顶罪的。” “我就没见过像蒋经纬那么蠢的男人，我之前找到他，跟他说丁小艺的事情，他一开始还不相信。等后来发现了不对劲儿，竟然还帮着丁小艺一起来威胁我。” “他也不想想，丁小艺小的时候就已经被赵嘉澍他们玩烂——” 话音一顿，庞毅背脊一凉，下意识闭嘴。 他抬起头，对上几人愤怒的目光，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我就是心直口快，真没别的意思。” 姜楠火大，“你真得庆幸现在是在警局，不然我一个电话让我教练来，让你看看什么叫散打。” 庞毅虽然不认识姜楠的教练，但见她气得眼睛都红了的模样，也不敢再吭声。 “按照你所说的，丁佳宁为什么要杀赵恬恬？赵恬恬也是当年的受害者。”萧明德皱着眉头。 庞毅和蒋经纬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孰真孰假，暂时不能定夺。 所以萧明德也还是称呼“丁佳宁”，而不是跟着庞毅称呼“丁小艺”。 庞毅小心翼翼看着陈最和姜楠，问道：“我能说吗？” “实话实说。”陈最扫了他一眼。 “噢。”庞毅说道，“她肯定是想报复我啊！我这几年不是和赵恬恬分分合合吗？别人估计都以为是我们俩藕断丝连、是互相折磨的真爱，其实只是赵恬恬单方面的死缠烂打。” “丁小艺估计也误会了。杀人犯的思维和正常人的本来就不一样，她以为杀了赵恬恬就能折磨我，但……说句不好听的，赵恬恬死没死不会让我痛苦，让我痛苦的事是她的死牵扯到我了。” “说到底，她以为她男朋友蒋经纬是个恋爱脑，其他所有男人就都是恋爱脑。这些女人还是不够了解男人，有几个男人真的会为女人付出真心？大多数都是一时的激情，为了能结婚，嘴上哄哄罢了，毕竟哪个男人不知道结婚的好处？” 庞毅对爱情和女人嗤之以鼻，但结婚是一定要结的。 结婚多香啊。 十几万的彩礼是天价彩礼，女生敢拿就得承担被全网批判的风险，而且彩礼大多是爸妈出的，就算是自己出，花个几万十几万的，“买”了个为他生儿育女的性伴侣，比外面的干净，比外面的便宜。 更别说还能替他照顾孩子照顾家里，他只需要每天生活照旧地上班，下班回家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吃，终于不用耗费一个多小时挑选难吃又不健康的外卖。 只要平时嘴里说得好听点，稍微机灵点，在老婆发火之前，干点本来就需要他干的事情，就能生活和谐。 更别说那点彩礼，老婆会带过来，生孩子之后一起用。 要是嫌弃老婆年老色衰了，就干脆离婚，打个官司，把彩礼都要回来。 几万块十几万买一个女人，离婚了再要回来，等于一分没出，多划算啊！ 比去外面找不知道划算多少倍。 稳赚不赔买卖，不干才是傻子。 “那陈晓静呢？” 第72章 指向 庞毅的表情把他心里的想法透了个一干二净。 姜楠几人眼神鄙夷。 萧明德也打从心底看不起这种男人，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询问和陈晓静有关的事情，“你为什么这么怕陈晓静？” “他没说吗？”庞毅不必问也知道警方肯定和陈晓静聊过，继续说道，“当年，陈晓静也是和我们一起发现了丁小艺她们的事儿。后来陈晓静多嘴，把她们跟其他小孩说了，给严蕙兰他们知道了。严蕙兰就来找是谁传的消息，我当时害怕就把陈晓静给捅了出去。后来……” “后来？”萧明德皱眉，“别支支吾吾，赶紧说。” “后来陈晓静就被院长给‘罚’了。怎么罚就不用我细说了吧？你们应该都猜到了。”庞毅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反正，因为这件事情我就被他记恨上了，在幸福之家的时候他找到机会就欺负我，幸好后来我们都离开了福利院，断了联系。” “但是他离开幸福之家的时候就说了，要是下一次再看到我，他肯定会弄死我。我要是进了监狱，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姜楠：“……” CPU都给干烧了。 但从庞毅的话听来，和他们之前对幸福之家的猜测倒是八九不离十了。 “萧警官，陈律师，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我帮丁小艺也是被要挟的，你们可不能出尔反尔，把我关监狱里去啊！”庞毅连忙说道。 “还有啊，你们逮捕丁小艺的时候，一定要直接击毙，她这个女人太狠毒太可怕了，要是不能直接击杀，她肯定会反抗的！” 萧明德说道：“是真是假，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我们的同事已经去找丁佳宁了。” “什么？！”庞毅弹起来，看着萧明德，“你、你们要去找丁小艺？” 萧明德问：“怎么了？” 庞毅脸上焦急的神色不加掩饰，“她这人这么阴险狡诈，肯定会撒谎的，肯定会反咬我们一口。萧警官，你们可千万不能听她的。” “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见萧明德表情古怪地看着他，庞毅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但他现在慌乱得一批，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 “谁说的真，谁说的假，我们自然会用证据来判断，而不是你们的一面之词。”萧明德现在都有些麻了。 看庞毅的反应，他就知道庞毅肯定有所隐瞒，至少说的不全是真话。 一个个的都给他玩心眼子。 “我……”庞毅求救地看向陈最。 陈最意有所指地说道：“如果你没撒谎的话，我自然会帮你。” 庞毅说道：“我、我当然没撒谎。但我怕萧警官被丁小艺骗了！这个女人真的很有心机，很可怕！看她把蒋经纬忽悠成那个样子就知道了。” “萧警官，我现在能走了吗？” 萧明德说道：“着什么急？还有很多事要问你呢。” 没线索的时候停滞不前，有线索的时候，一堆事接一堆。 忙得晕头转向。 - 从警局回到家，姜楠的脑瓜子还在发疼。 姜楠坐在饭桌前，撑着下巴，双目失去焦距。 陈最把外卖拆好放到餐桌上，拿来筷子，在姜楠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姜楠回过神，接过陈最的筷子，“你相信庞毅的话吗？” “一半。”陈最在姜楠对面坐下，“他太着急了，指向性也太明显。” 姜楠点头，“就像是希望萧警官他们将丁佳宁就地正法，最好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但与幸福之家有关的那一部分却可以相信。”陈最说道。 姜楠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萧警官他们找到丁佳宁没有。” “对了。”陈最想起来一件事，抬了抬眼睫，“明德问过蒋经纬，蒋经纬说去你家换锁是偶然，不是故意去的。你是怎么联系上他的？” 有些巧合确实是巧合，但有些“巧合”出现太多次，就绝对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姜楠想了想，“我是找肖奶奶推荐的。但……肖奶奶也是在小区楼下里看到了开锁广告，让他们来换过锁，这才推荐给我的。” 现在想想，如果那广告本来就是蒋经纬故意弄的呢…… 毕竟有了之前被人悄无声息地带到周成家的事，换锁是姜楠必然要做的事。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一场布局很大的阴谋。 陈最看着姜楠懊恼的表情，说道：“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必太过纠结。周成案的事明德他们没有放弃过，现在蒋经纬出现了，他们更加不会放弃。” 姜楠点点头，“我知道的。” 说完，姜楠又像是想到什么，抬头看着陈最，“我们吃完晚饭去超市买点东西，然后带去幸福之家好不好？我答应了那个送我《查理九世》的小虎，要带着礼物去看他。” 姜楠对那张“救救我们”的纸条耿耿于怀。 也对庞毅说的话很在意。 姜长林离开家的时候她还很小，生着病，每天都要吃很多很多药，做很多很多检查。 但她有妈妈。 妈妈是她的保护神，妈妈的身边，就是全世界最安全、最安心的地方。 可幸福之家的孩子，连妈妈也没有，去到了本以为是庇护所的地方，可却好像掉进了更可怕的深渊。 陈最看着她的眼睛，“好。” 姜楠脸上瞬间洋溢笑容，“那我们吃快点。” 姜楠和燕子聊的时候，知道幸福之家里的“大孩子”通常是九点半统一时间熄灯睡觉。 当然，这只是统一的时间。 有些孩子相对来说睡得更早。 两人吃完饭，处理好外卖餐具，就立马前往超市。 “给他们买点玩具和吃的喝的。” 陈最推着小推车，姜楠走在他身边。 偶尔看到相中的区域，她立马跑过去挑选，陈最在身后快步跟上。 逛了一会儿，她看着购物车里少得可怜的东西，说道：“我去买玩具，你去买吃的，怎么样？” “好。”陈最点了点头，两人分头行动。 姜楠站在玩具的架子前，精心挑选。 “姜楠？”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姜楠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身体也跟着僵住。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才回过神，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真的是你。”姜长林推着购物车，站在不远处。 - ps： 二十万字的时候准备做书名测试，宝宝们有没有什么好的书名推荐捏~ 第73章 再见 姜长林的身边还站着两个女人。 一个温婉知性，年纪和姜长林差不多，虽然已经是晚上，但是脸上妆容完整，穿着西装裙，显得十分大方成熟。 另一个女生挽着成熟女人的胳膊，一头染了粉色的卷发，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 只是白得有些不太健康。 她的长相和成熟女人、姜长林都有些相似，长相美丽又张扬，可以说完全集合了两人的优点。 此时，年轻的女生有些好奇地看着姜楠，然后开口问道：“爸，这是谁呀？” 姜楠抿着嘴角，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妈妈煞费苦心营造的童话骗局，这一次是彻底地崩塌了。 姜长林抛弃她和妈妈之后，娶了新的妻子，还有一个……看着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儿。 可姜长林离开的时候，她也已经三四岁了。 就算他离开后迅速再婚，新婚妻子迅速怀孕，那么他的第二个孩子怎么也该比她小四五岁。 可面前这个女生…… 姜楠忽然很想知道，妈妈当时知道姜长林出轨还生了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儿的事吗？ 如果知道，那她在以姜长林的口吻留下一封封信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为她编织童话谎言，就是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一定很痛苦吧。 姜楠看着姜长林，没有说话，等着他的回答。 姜长林其实并没有做好让妻子女儿和姜楠见面的准备，只是刚才看到她笑着站在那儿挑选玩具，觉得有些丢人，便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 这么大的人了，还玩这些小孩的东西。 在听到女儿的话后，姜长林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鲁莽，他微微皱眉，看着姜楠，像是看着自己人生的污点。 “一个案子的嫌疑犯。”姜长林缓缓说道。 年轻女生盯着姜楠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就是爸爸之前接手的那个周成案吧？” 说着，她的眼神从好奇转变为厌恶，挽着成熟女人的手紧了紧，贴近，“妈妈，我不想跟她说话。” 成熟女人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看向姜长林，“长林，我和妍妍去其他地方逛，你们慢慢聊。” 女人带着女生离开，从姜楠身边经过的时候，她的视线慢慢地扫了姜楠一圈。 没说话，但那眼神却让人很不舒服。 姜楠没有理会那两个女人的视线，只是看着姜长林。 在他开口之间，姜楠将视线收回，看向货架上的其他玩具。 被无视了个彻底，姜长林微微皱着眉头，“姜楠，你的礼仪呢？” 他的问题问得姜楠觉得好笑，“一样的问题姜检察要问两遍吗？” 庭审结束的时候，姜长林就已经问过这样类似的问题，姜楠当时的回答让他哑口无言。 “我爸已经死了，当然没人教我。姜检察倒是幸福，妻女围绕，让人羡慕。”姜楠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说起礼义廉耻，姜检察难道不先检讨检讨自己吗？” “那个女生，应该跟我年纪差不多吧？也不知道她该叫我姐姐还是妹妹？”姜楠笑了笑。 姜长林脸色微微一变，“姜楠。” “下次见面，姜检察最好还是当不认识我吧，不然我怕我没有礼仪，把该说的不该说都说出去。”姜楠扯起嘴角笑了笑。 姜长林恼羞成怒，却又很快压下情绪，面无表情地看着姜楠，“周成案还没完，你最好祈祷不要被我抓到马脚。” “那就等你抓到再说吧。”姜楠缓缓说道。 “我知道你怨我，但这些事情都不会影响我追求真相。” 姜楠随口应了一声，“哦。” “我和你妈妈早就没了感情，要不是你，我早就离婚了。” “哦。”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你拖累，我和你妈妈感情一定会非常好，你妈妈也不会变成一个只会医院和法医室两头跑的无趣女人。”姜长林盯着姜楠，一字一顿说道，“你妈妈失败人生的悲剧，全都是因为你。” 姜楠睫羽颤动。 她可以轻描淡写地对姜长林前面说的话嗤之以鼻。 却唯独不可能对姜长林的后半句话无动于衷。 似乎意识到姜楠对什么话有反应，于是，想让她为刚才的出言不逊得到教训，于是，姜长林缓缓开口： “你妈妈在生你之前多美，你应该不知道吧？追她的人数不胜数。可自从你来到这个世界后，你把她变成了一个钻进钱眼里的女人。她每天只会皱着眉头，想着怎么多赚点钱给你治病。像个疯子一样，到处找关系给你找适配的心脏。原本的好模样，被蹉跎得丑陋无比、难以入目。” “姜楠，是你毁了你妈妈原本美好一生。” 姜楠拿着玩具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 一道脚步声传来。 她还在茫然的时候，就被一下捂住耳朵，搂进怀里。 眼前姜长林的身影被温热的身体取代。 响着杂乱声音的耳朵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姜长林看到陈最，原本高高在上教育的模样缓缓收起。 陈最偏头朝着姜长林看过去，眼神冷冽，带着股戾气。 四周的空气流速似乎都放慢了，压抑的气氛迅速蔓延开。 “姜检察。”陈最捂着怀里姜楠的耳朵，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可以请你滚吗？” “你！”姜长林许是很久没听过这么直白的话。 但他还没来得及多说。 陈最沉着声，“我没有打老人的习惯，但火大的时候也难免控制不住自己，姜检察想试试么？” 陈最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威胁的意味。 姜长林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被喊做“老人”更生气，还是被他威胁了一通更生气。 “你可是律师！”姜长林气结。 陈最微微抬睫，轻描淡写：“所以我更知道怎么会为自己开脱，不是吗？” “……” 陈最不像开玩笑。 姜长林也知道陈最这人在律师界的名声。 不算好。 但能打。 且背后还有正心集团。 沉默了几秒，姜长林带着一肚子气走了。 陈最看着他离开，收回视线，垂下眼睫看着怀里的人。 他松开手，刚想往后撤一步，风衣外套被一道不轻不重的力拉住。 陈最微微一顿，僵在半空的手慢慢落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抚摸，温柔得不像话。 - ps： 关于婚后谁做饭这个问题，小姜和老陈啪叽躺沙发上，掏出黄袍加身软件——选择点外卖。 第74章 该死 “哭了？”陈最指尖微动，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 姜楠心底最脆弱的神经被猛地戳了一下，泪意上涌，她摇了摇头。 “要不要现在追过去揍他一顿？好检验检验你的学习成果。”陈最微微拧着眉头，问得认真。 闻言，姜楠慢慢松开拽着陈最衣服的手，抬头。 陈最看到她的眼睛，只是有点红，但没哭。 “就我一个人揍吗？”她像是憋了一口气问道。 陈最点头，一本正经说道：“当然。不然我们都进去了，谁捞我们？” 姜楠：“……” 姜楠声音闷闷的，阴阳怪气，“陈律师想得可真周到。” 陈最笑了笑，刚想去把购物车推过来，衣角又被拽住。 “你去哪儿？”姜楠有些紧张地问道。 陈最抬了抬眉梢，“推购物车。” “噢。”闻言，姜楠才将拽着他衣角的手松开，显得有些局促。 陈最把车推来，问道：“玩具都选好了吗？” 姜楠点头，“就这一个货架里的吧，价格合适，数量也够多。” 姜楠是算过自己卡里钱的。 她的存款不算多，但花在这些地方肯定是够的。 “好。”陈最看了眼，开始扫货。 一个购物车不够，姜楠就去推了第二个购物车。 装得满满当当。 幸福之家的小孩很多，他们买的这些肯定是不够分的，但也可以分开几次送。 姜楠抢先付了钱，和陈最拎着大包小包到车上。 车子发动前，陈最问道：“是按照原定计划去幸福之家，还是想回家？” “嗯？”姜楠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她笑了笑，“去幸福之家。” 她知道陈最或许是担心自己，于是，姜楠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他是想用攻心计，想以此击垮我，找到我的弱点，我也确实没有那么强大，做不到对他所说的话无动于衷。” “但是，至少我可以努力快点调整自己的心态。下一次，一定会好好反驳他。” 妈妈说过，她的人生很精彩。 毁了妈妈的人生从来不是她。 而是冠冕堂皇、自私自利的姜长林。 是他对婚姻不负责，犯错后又没有承担错误的勇气。 “我们要做的事，不需要为他改变。”姜楠说道。 陈最点了点头，驱车前往幸福之家。 幸福之家内，严蕙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办公室，面容带着怒火。 燕子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严助理，警察找您是有什么事吗？” 严蕙兰摆了摆手，“去联系和我们合作的几个律师，请他们明天早上来一趟幸福之家。” 燕子点头，“是。” 燕子离开办公室，严蕙兰的怒火彻底爆发。 办公室里能砸的东西都被她砸了个稀巴烂。 “庞毅！丁小艺！”严蕙兰咬牙切齿，眼神中带着杀意，“当初就该把你们几个都弄死！” 严蕙兰是下午被请去局里的，萧明德的一番提问，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幸好她当时察觉到不对劲儿，立马联系了一个律师到警局。 律师能言善辩，将她从局里带回来。 可零三年的事情…… 都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为什么还是被挖出来了！ 老院长还半死不活地在医院，现在幸福之家一切事务都由她做主，她不能乱！ 庞毅和丁小艺只有口供，却没有证据。 最近因为罗副院长的死和院长的病，几个月都没有人动过那些男孩，他们身上的伤应该都看不出来。 只是那些女孩的身体，万一去做检查，肯定会被查出来。 明天必须跟律师好好聊聊。 她必须全身而退！ 严蕙兰理清思路，打开电脑把电脑里的一些文件迅速删除销毁。 忙活了一阵，这才合上电脑，长舒一口气。 燕子敲门进来，小心翼翼地说道：“严助理，律师们明天早上七点就到，您先去好好休息吧。” 严蕙兰看着燕子，招了招手让她靠近。 燕子眼中闪过喜色，她慢慢靠近，等着严蕙兰发话。 “燕子，我对你好吗？” 燕子点头，“严助理是这个世界上对燕子最好的人了。” “可现在有人想害我。”严蕙兰缓缓叹了口气说道。 燕子表情瞬间有些扭曲，她问道：“是谁？” “庞毅。” 燕子对这个名字不是很有印象，严蕙兰立马提醒她，“是零三年那件事的其中一个孩子，现在记起来了吗？” 燕子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严助理，他想害你？” “是。”严蕙兰点头，“我不想幸福之家的安宁被打破，也不想坐牢，可他不想放过我，还去警局说我对你们做了多恶劣的事。” “严助理才没有对我们做什么恶劣的事，严助理对我们最好了。”燕子立马说道。 “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好，可惜他不懂。” 燕子恶狠狠说道：“他辜负了严助理的一片苦心，还想害您，他该死。” “算了，等明天律师来，我会好好保护幸福之家的。”严蕙兰轻声说道。 燕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最后，她开口问道：“严助理，您知道庞毅住在哪里吗？” “你想做什么？” 燕子说道：“他对不起严助理和幸福之家，我要好好教育他。” “你不能乱来，燕子。” “我不会乱来的，我只是给他点教训，像给不听话的孩子的教训那样。”燕子说。 严蕙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他是大人，小孩子那样的教训，他记不住。” 严蕙兰把庞毅现在住的地址告诉她，又在她开口之前说道：“我去休息了，你让其他员工今晚带孩子们早点休息吧，不需要等到九点半了。” 燕子点了点头。 严蕙兰走出办公室，嘴角微微一勾。 严蕙兰为了方便工作，晚上不回家时就住在幸福之家的宿舍里。 当然，她这个职位的宿舍和其他普通员工的截然不同。 操劳了一天，她只想回去泡个热水澡，喝点红酒，调整一下精神状态。 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就有一场硬战要打了。 严蕙兰输入密码打开房门，殊不知，身后一道身影缓缓逼近。 第75章 见面 姜楠和陈最抵达幸福之家的时候，就发现教学区娱乐区的灯都熄了。 “我们是不是来晚了？”姜楠看了下时间，才八点多。 之前和严蕙兰聊的时候，她也说过晚上也会有做公益的人来，所以如果只有晚上有时间，他们也能接待。 姜楠和陈最下了车。 陈最去后备箱取东西，姜楠给严蕙兰打去电话。 电话过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严蕙兰的声音有些奇怪，“喂？” 姜楠说道：“严助理你好，我是小姜，我和陈总路过幸福之家，就来看看，你现在方便吗？” “姜楠？”电话那头，严蕙兰顿了顿才问道。 姜楠：“对，我看院里好像熄灯了，所以才给你打了个电话。” “我刚弄湿头发，要等一会儿才能下去接你们。要不你们跟保安说一声，让保安带你们来宿舍找我吧。” “……好。”姜楠应声。 严蕙兰说道：“待会儿见。” 姜楠应声挂掉电话，快步走到车尾，把陈最刚提起来的东西按回车尾箱，“陈律师！” 陈最：“？” 陈最疑惑看向姜楠，“怎么了？” “好奇怪啊！”姜楠语速加快了一点，“你跟严蕙兰说过我的名字吗？” “名字？”陈最摇了摇头否定，“没有。” 姜楠疑惑说道：“那她怎么知道我叫姜楠啊？我记得我们自我介绍的时候，也只说了我姓姜吧？” “而且她的声音有点奇怪，她说自己刚才在洗头，可我感觉她的声音在抖。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姜楠现在很难不发散思维。 因为每次他们要去见谁，谁就会出事…… 有时候姜楠自己也觉得，自己确实有点晦气了…… 陈最看向幸福之家。 和白天的幸福之家不同，此刻的幸福之家在夜色的笼罩下，建筑似乎显得低矮，仿佛悄悄地沉浸在无底的深渊之中。 陈最知道姜楠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给萧明德打去电话。 萧明德很快接了电话，“怎么了祖宗，忙着呢！” 除了萧明德声音，那头还有其他警官忙碌的说话声，只依稀听到“丁佳宁”的名字，他就走远了些。 “严蕙兰这边好像有情况。”陈最把姜楠刚才说的异常告知。 萧明德沉默了几秒，“糟了！该不会是丁佳宁吧！” “我们还在找丁佳宁的行踪，但一直没有下落，她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 “你和姜楠先别进去，我们现在过来。” 萧明德刚准备挂电话，姜楠立马开口：“萧警官先别挂，严蕙兰来电话了！” 萧明德立马让身边所有人噤声，陈最把手机音量关闭。 姜楠接通电话，打开免提。 严蕙兰的声音传出来，带着比刚才更明显的颤抖，“姜小姐，你们什么时候来？” “你们快点来吧。”这一句，带着点哀求。 姜楠和陈最对视一眼，说道：“我们今天买的东西有点多，整理好了就过去。” “不用带那些东西，现在就过来，姜小姐！” 姜楠：“……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严蕙兰就挂断了电话。 萧明德声音从手机里响起来，“我们现在过来。” 姜楠问：“大概要多久？” 萧明德沉默了。 最快也要四十分钟。 姜楠说道：“那我们先进去吧。如果丁佳宁真的在里面，要是去晚了，可能会出事。孩子们都在里面。” 许是被庞毅的话影响了，姜楠对严蕙兰提不起同情心。 但想到幸福之家里的孩子们，她就不能无动于衷。 “而且……她好像很想见我。” 陈最说道：“我们先进去。你们速来。” 沉默了须臾，萧明德严肃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以你们自身的安全为重。没有人比你们自己更重要。” 这些话本不该从他这个警察嘴里说出来。 但他还是说了。 是个人都会有私心，这是他的真心话。 “知道了，啰里吧嗦。”陈最云淡风轻应了声。 萧明德：“……” 挂断电话，陈最关上车尾箱。 姜楠深吸一口气，在原地做了几个高抬腿。 “做什么？”陈最看她。 “热身。我好歹学了几天散打。”姜楠说道。 陈最笑，“功夫不到家，比不会好不到哪里去。” 姜楠：“……” “遇到什么事就跑，别傻乎乎往前冲。”陈最抬手恶趣味地按了下她的脑袋，笑着往幸福之家的方向走。 姜楠心底原本的紧张，被他这么一闹，倒是消散了。 她看着陈最的背影，也跟着笑了笑，快步追上去。 严蕙兰或许真的遇到了危险。 而给她带来危险的人或许真的是丁佳宁。 丁佳宁也或许真的是想见她。 但这都只是“或许”。 她完全没必要为了“或许”而忧心忡忡，过于紧张。 姜楠出示了一下刚才的通话记录，把严蕙兰的意思转达之后，保安就带着他们前往严蕙兰的宿舍。 不太确定保安的成份，到了宿舍楼下，陈最就让他离开了。 严蕙兰的宿舍在四楼。 一楼是高层的食堂。 二楼是高层专用的图书馆。 三四楼才是住宿的地方。 四层楼，也加装了电梯，两人上了四层，朝着左边最尽头的房间走去。 陈最始终比姜楠快半个身位。 两人停在房间门口，对视了一眼，陈最上前敲了敲门，姜楠开口：“严助理，是我，姜楠。” “姜小姐你进来吧，陈总请在外面等一等。”严蕙兰开口。 姜楠看向陈最，随后说道：“陈总亲自来了，严助理，连口水也不让喝就过分了吧。”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严蕙兰颤抖着声音说道：“还是让陈总在外面等着吧。” “既然这样，我就和陈总离开了，等下次严助理有空的时候我们再来吧。”姜楠的声音卷了点不耐烦。 里面似乎传来点声响。 姜楠和陈最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有些沉闷的声音。 不像是严蕙兰的。 “自己开门，进来吧。” 对视一眼，陈最扭动门把手，昏黄的光从屋内钻出来。 抬眼一看，就看到两个人在窗边。 第76章 回忆 严蕙兰跪在地上，四肢都被绑着，嘴里塞着一团布。 昏暗的灯光下，她脸上的恐惧显得格外扭曲。 在她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三十岁左右，精瘦，穿着熟悉的棕色外套，手里拿着刀。 她坐在墙边，旁边就是窗户。 姜楠想起来那天在攀岩馆，工作人员说蒋经纬和女朋友穿的是情侣装。 不出意外的话，这人就是蒋经纬的女朋友，丁佳宁。 “麻烦把门关上。”丁佳宁冲着姜楠笑了笑，手里的刀抵在严蕙兰脖颈上。 许是严蕙兰之前挣扎过，她的脖子上有血流出，但不算严重。 此时此刻，她无比恐惧地盯着陈最两人，释放出求救信号。 但两人似乎都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 姜楠顺从地把门关上。 严蕙兰的宿舍很宽敞，一房一厅布局。 客厅除了必备的沙发桌子柜子之外，几乎没有其他杂物。 毕竟这里对严蕙兰来说，也只是个晚上睡觉的地方，不需要那么多东西。 好东西都放在她的豪华大平层里。 “二位请坐。”丁佳宁扯了扯嘴角说道。 姜楠两人没动，丁佳宁也没有发怒，只是问道：“你们报警了吗？应该报了吧。” 她像是在自问自答。 须臾，她又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不应该今天来的。我今天只想杀一个人。” “你为什么要杀她？”姜楠看向地上的严蕙兰。 一接收到姜楠的视线，严蕙兰又立马有了反应，只是因为刀子架在脖颈上，不敢乱动。 “不仅仅是他，本来庞毅和院长，我也要杀的。”丁佳宁没直接回答姜楠的话，缓缓说道，“姓罗的、赵嘉澍、赵恬恬、潘锐进都死了，也只剩下他们这几个了。” “罗副院长……是你杀的？” 丁佳宁摇头，“我倒是想杀他，可谁知道他先被什么小偷意外杀死了。” “那其他人呢？”陈最问。 丁佳宁点头，“那几个人的确是我杀的。” 陈最说：“可蒋经纬说是他杀的。” 闻言，丁佳宁忽然古怪地笑了两声，“他蠢啊！我不就是在他面前哭几声，他就自动把罪名揽到自己身上。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男人。” “如果不是他这么早就被抓了，我也不用暴露的。” “但没办法，严蕙兰必须死。” 她在笑，可姜楠觉得她在哭。 丁佳宁慢慢收起了笑声，她看着姜楠，轻声问道：“姜小姐，你们想听一个故事吗？” 姜楠和陈最对视一眼，干脆拉开椅子坐下，“洗耳恭听。” - 零三年的幸福之家规模远没有现在大。 男孩女孩没有分开楼栋，只分开了房间。 通常十几个孩子挤在一个房间。 丁小艺原本生活在还算幸福的家庭里，只是爸爸染上了赌博，因为还不上钱，一家人只能变卖家产，躲躲藏藏，生活一落千丈。 后来，爸爸的脾气越来越差，对她和妈妈非打即骂，后来没了钱，甚至强迫妈妈在家里接客。 妈妈一开始不愿意，但爸爸打人打得狠，不仅打妈妈，还打丁小艺，妈妈最后只能妥协了。 平时妈妈接客的时候，丁小艺会被塞进衣柜里，爸爸则是关上门出去。 用爸爸的话来说，就是让她偷摸着多看点多听点，等再长大些，就该轮到丁小艺给他赚钱了。 一开始，妈妈还以为爸爸是开玩笑的，丁小艺到底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 可在丁小艺过十岁生日的那天，爸爸破天荒地买了一块当时很流行的西式蛋糕，回来给她过生日。 一家三口分吃着蛋糕，丁小艺满脸幸福地看着爸爸妈妈。 这是她好久好久没有感受过的温暖。 可后来她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个骗局。 邻居总是给她送糖吃的叔叔和她爸爸做了一笔交易。 那个叔叔要的不是妈妈，而是她。 妈妈出去买菜回来，就看到邻居叔叔脱光了衣服，躺在她的身上蠕动。 那是丁小艺第一次看到妈妈发狂。 她拿着刀在邻居叔叔的背上狠狠砍着，鲜血溅到她的脸上，有些荒诞、扭曲。 后来，爸爸回来了。 看到了地上的尸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了几刀。 男女力量悬殊，但爸爸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发疯，也没料到她是冲着杀死他来的。 最后，丁小艺看到爸爸倒在血泊中。 妈妈拿着刀，脸上全是癫狂的表情。 她看着丁小艺，又哭又笑。 最后，冲出逼仄的房间，从破旧的七楼一跃而下。 爸爸死了。 妈妈也死了。 丁小艺被送到了幸福之家。 社区里的大姐姐告诉她，那是附近最好的福利院，里面有很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会陪着她一起玩。 院长爸爸和助理姐姐都很温柔，她会在这里开启全新的人生，重新获得幸福。 刚来到幸福之家的时候，丁小艺不喜欢说话，只喜欢一个人缩在角落，抱着妈妈亲手织给她的小熊玩偶。 后来，她认识了两个好朋友，陈诺、王珂。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他们比丁小艺大三岁，对丁小艺很爱护。 王珂和丁小艺住在一个房间，她总喜欢贴着丁小艺睡，把丁小艺抱在怀里。 等有些熟悉了，丁小艺也愿意开口说话了，甚至会偷偷跟着陈诺和王珂在晚上溜到小树林里聊天。 她问陈诺和王珂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我妹妹和你一样的年纪，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陈诺说。 丁小艺问：“她去哪里了？” 陈诺很失落，说：“她死了。” 丁小艺对生与死的理解很模糊，她迷茫地看着两人，没有说话。 “我们也会死的。”王珂轻声说道，“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后天，可能是每一天。” 许是陈诺和王珂的恐惧情绪太过强烈，让丁小艺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见她害怕，年纪最大的陈诺伸手把两个妹妹搂在怀里，“别怕，哥哥会保护你们的。” 丁小艺眼眶红通通的，眼泪滚了一圈，最后还是倔强地没有落下来。 一束灯光照过来，陈诺搂着两个妹妹的画面被院长看见了。 那是丁小艺第一次看见黑沉着脸的院长爸爸，和平时温柔的那个人截然不同。 丁小艺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搂着她们的陈诺就已经浑身颤抖，恐惧地冒出冷汗。 这个幸福之家都是院长的，这些孩子也都是他的，谁都不允许抢先一步玷污。 于是，陈诺被院长拽走了。 在第二天被扔回宿舍的时候，他整个人脸色惨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丁小艺和王珂偷偷跑去看他，还没碰到他的手，他就已经恐惧地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 丁小艺看到陈诺的裤子上都是血，她以为哥哥是被院长打了，可旁边王珂姐姐却先哭了出来。 第77章 计划 王珂抱着陈诺哭。 宿舍里其他原本安安静静的男孩，也跟着哭。 只有丁小艺，懵懵懂懂地盯着周围压抑的哭声。 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哭。 他们的眼泪沾湿了被子，丁小艺不忍心再把自己的眼泪也洒上去。 于是，她只是学着王珂的模样，伸手过去，搂着陈诺。 肢体接触，丁小艺感觉他的胸膛似乎要被阵阵呜咽撕裂，她感受着王珂和陈诺的颤抖，笨拙地抬手给他们擦拭眼泪。 泪水流过她的指尖，明明没有温度，却像是在某一瞬间灼痛她的皮肤。 “哥哥不哭。”丁小艺轻声说道，“院长爸爸让你不开心了，我们杀了他好不好？” 他们说，爸爸和邻居叔叔是妈妈杀死的。 她不太懂，却知道被杀死后，爸爸再也不能把她拎起来打，邻居叔叔再也不能压在她的身上，让她莫名犯恶心。 以前最让她害怕的事情，都可以杀死。 那把陈诺哥哥害怕的人杀死，是不是他就不会哭了？ 陈诺的眼泪瞬间止住。 原本捂着被子的男孩们也都慢慢掀开被子，惊诧地看着她。 王珂声音颤抖，“小艺，你说什么？” 丁小艺疑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可还没说完，王珂就捂住了她的嘴巴。 “小艺，不可以说这样的话！”王珂强忍着眼泪，严厉地教育她。 “为什么？”丁小艺不明白。 她没有上过学，家里为了躲避催债的，经常要换住所，她也没有朋友。 爸爸每天除了喝酒就是赌博，妈妈每天精疲力尽，没有人告诉她正确的三观。 王珂说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可以。尤其不可以在大人们面前说，知道吗？” 丁小艺不明白，但见陈诺不哭了，和王珂两双眼睛盯着她看，她才乖巧点头。 这一天之后，陈诺就没再晚上和她们偷溜出去过。 后来，丁小艺发现王珂也会在半夜被严助理姐姐带走。 她想跟去，旁边另一个女孩拉住了她的手。 赵恬恬对她摇头，强行把她拉回床上，拿被子把她捂住，不让她动弹。 直到早上，王珂被送回来。 她的反应和陈诺那天的一样。 丁小艺很疑惑，但她只能看着陈诺和王珂逐渐变得安静沉默，眼里的光缓缓消失。 后来的某天晚上，王珂在半夜就被送了回来。 丁小艺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和爸爸被杀死的那天一样。 她开始害怕，跑着去找陈诺。 陈诺看到王珂的模样，瞬间抱着脑袋哭得浑身颤抖，比那天他被送回来时哭得还要伤心。 他不敢放声哭，只是看着床上的王珂，紧紧抱着丁小艺，声音颤抖地说道：“小艺，哥哥带你们走好不好？我们从这里逃出去好不好？” 丁小艺从来都很听陈诺和王珂的话，闻言，她点了点头。 陈诺紧紧搂着她，视线落在王珂身上。 从那一天起，王珂和陈诺又从沉默变得好动起来。 王珂开始劝说宿舍里的十几个女生，而陈诺负责他们宿舍的人。 赵恬恬担忧地说道：“万一被发现，我们都会死的。” 王珂摇头，“不会被发现的，到时候我会和陈诺哥哥他们宿舍的几个人去放火，你们就按照原定计划，从后门溜出去。只要小心一点，就能跑到别人家去求救。” 赵恬恬和其他女孩最终都同意了这个计划。 在这个宿舍的女孩，除了丁小艺和赵恬恬之外，每一个都经历过那些肮脏恶心痛苦的事。 她们和王珂一样，迫切地想摆脱这一切。 而男生那边，在陈诺的鼓吹之下，所有人都同意了。 陈诺选了三个平时身体条件最好的，和他关系也最好的男孩，“庞毅，潘锐进，陈晓静，到时候你们和我分别负责着几个地方，火势越大越好，点了立马先跑到每一层楼的杂物间躲起来，等混乱的时候就跑，知道吗？” 二十来个小孩，极力地完善他们的计划。 时间就定在了第二天晚上。 这一天的白天，每个人都显得有些浮躁和激动。 谁都清楚，万一行动被发现，他们就死定了。 赵恬恬待在平时她最喜欢的地方，显得很是不安。 她刚准备起身的时候，一道阴影投下来，“恬恬？” 来人是长得慈眉善目的院长。 一看到他，赵恬恬就浑身颤抖。 她偶然间见到过院长对其他小孩做那些恶心的事，男孩女孩，他都喜欢。 于是，赵恬恬浑身不自觉地颤抖，“院、院长爸爸。” “怎么了？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院长关心地询问，他俯下身，把赵恬恬拉起来，“院长爸爸让赵医生来给你检查检查身体好不好？” 赵恬恬的脸色发白，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没有不舒服，我想回宿舍睡觉了。” 她说话语无伦次，快要哭出来。 “宿舍的床哪有院长爸爸房间的舒服，我带你去休息。” “不要！呜呜！不要！”赵恬恬恐惧地哭出来，大声叫喊。 刚喊了几声，就被院长捂住嘴巴。 她的声音只零星地从院长的手指缝漏出一点，院长脸上的温和在眼泪的氤氲下变得扭曲。 她被带到了院长的宿舍。 偶尔遇到几个大人瞧见了，也只是笑了笑，然后视若无睹地离开。 赵恬恬被扔到床上，她恐惧地往后退，在院长靠近的时候，她大声喊道：“他们要跑！” 院长的动作果不其然一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你说什么？” “丁、丁小艺他们今晚要跑，他们说要离开幸福之家。” 赵恬恬每说一个字，院长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还没等院长追问，房门被敲响，在得到他的应允后，严助理带着几个男孩走进来。 赵恬恬看过去。 正是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庞毅、潘锐进和陈晓静。 “院长，这三个孩子刚才一直跟着你，被我逮住后，说有事情要告诉你。” 赵恬恬哭红了眼睛，她看着三个受惊的男孩。 庞毅他们其实是跟着赵恬恬，而不是院长，可万万没想到，被严蕙兰他们抓到了。 此时此刻，四个孩子面露惊恐，浑身颤抖。 院长脸上的笑容惊悚，盯着庞毅三人，“你们也知道丁小艺他们要逃的事？” 三人蓦地看向赵恬恬，没敢开口。 院长蛊惑：“说吧，只要你们把事情说出来，我就把你们推荐给今年那几个想要领养小孩的家庭。你们不是也想离开吗？” - ps：这几个人的名字都是前面简单提了一下的，布吉岛你们有没有注意到QAQ 第78章 失败 院长的话，像是一个潘多拉魔盒，就摆在他们的面前。 幸福之家的孩子们最希望的一件事情就是能被领养，从而离开这片地狱深渊。 现在，机会就在他们的面前，唾手可得。 听院长的话，他显然已经知道了一些事儿，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计划。 严蕙兰这才意识到这群孩子在闹什么。 他们竟然想跑？ 他们怎么敢的！ “蕙兰，现在就打电话给那个家长。”院长加码。 严蕙兰点了点头，用院长宿舍的电话，一个个打通电话，向那些想要领养孩子的家长提到赵恬恬四人。 赵恬恬四人脸上浮现激动，原本的恐惧都快要被激动取代。 挂断最后一通电话，严蕙兰开口说道：“院长向来一言九鼎，既然说了会让人领养你们，你们就肯定能安全走。说吧，把你们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四个孩子对视了一眼，最后，争先恐后地把陈诺他们的计划和参与人的名单全盘托出，没有丝毫保留。 听完，院长和严蕙兰的脸色都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赵恬恬害怕地缩在床的一角，三个孩子也不敢出声。 严蕙兰看了眼院长的脸上，才说道：“今天这件事情，你们谁也不准说。” 赵恬恬四人乖巧点头。 “还有，今晚你们就按照原计划行动。” 庞毅：“啊？” 潘锐进：“为什么？” 他们疑惑，只有陈晓静猛地一哆嗦，知道严蕙兰他们的意图。 “照做就是。如果今天在这里的事传出去，我唯你们是问。”严蕙兰说道。 四人又立马点头。 严蕙兰摆了摆手，“行了，都走吧，别让其他孩子看出来了。” 严蕙兰的要求属实有点高，但他们也不可能说自己做不到，便再次点了点头，逃也似的离开院长的房间。 跑到小草丛，四人蹲在一起，余惊未定。 “没有人看到我们吧？”庞毅还在哆嗦，做贼心虚。 潘锐进摇了摇头。 “怎么办，院长他们会对小艺她们做什么？我好害怕。”赵恬恬说道。 潘锐进：“怕什么，你们忘了领养的事了吗？陈诺他们的计划本来就不太安全，我们参与这件事情不就是为了离开吗？现在得到了院长他们的承诺，也一样可以离开。” 赵恬恬迟疑：“可是……” “可是什么！你要是不想被领养，不怕被罚，那你就吧刚才的事告诉他们吧！”潘锐进没好气。 赵恬恬立马说道：“不行！” 她一定要被领养的。 她害怕。 反正…… 院长爸爸他们不可能杀人。 反正王珂和陈诺那群人都已经…… 顶多就是被关起来，禁食几天，应该没关系的。 赵恬恬最终说服自己。 四人的想法趋于一致。 回到团体中，他们的演技显然比上午要好得多。 陈诺悄悄去问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拍着胸膛说抱在他们的身上。 陈诺笑了笑，又去安抚两个妹妹的情绪。 在看着陈诺如此信任他们的时候，他们是否有过一丝的动摇？ 没有人知道。 晚上，万籁俱静，所有人都已经睡下。 安静的宿舍里，一团团身影爬起来，他们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探头出去看情况。 男孩那边由庞毅带着孩子们偷偷出门。 而女孩这边则是王珂。 许是根本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保安都在大门口和后门。 他们唯一要小心的是住在一楼的幸福之家员工们。 陈诺带着庞毅等人前去放火，其他男孩也慢慢跟上王珂她们。 王珂等人靠近后门，小心翼翼躲在草丛里，盯着保安室的两个保安。 赵恬恬很是不安地盯着她们计划好放火的方向。 王珂死死拉着丁小艺的手。 她也很紧张。 万一失败，后果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哥哥一定会安全跑出来的，对不对？”丁小艺轻声开口。 王珂立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点了点头。 另一头，陈诺带着三个男孩分头去放火。 他要把窗帘点着，一道黑影走过来，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 陈诺瞬间露出惊恐的表情。 “院、院长……” 起初，陈诺并不知道院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时间他早该休息了才是。 直到他看到了本应该在另外三处放火的庞毅三人。 庞毅有些不敢和陈诺对视，另外两人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也仅此而已。 “你们……”陈诺难以置信。 “对不起啊陈诺，我们得听院长爸爸的。”庞毅很是心虚地说道。 “院长爸爸平时对我们这么好，你们不该这样的。”这是潘锐进说道。 陈晓静没说话，但表情让陈诺浑身冰冷。 院长没给他多说话的机会，他把陈诺拎起来，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 陈诺表情惊恐，不必想他也知道，庞毅他们肯定把所有事和人都说了。 他想大声喊，但喉咙被衣领勒着，喊不出声。 他看着严蕙兰带着一群大人，四处寻找其他孩子的身影。 他不断祈祷王珂他们躲得好一点，千万别被发现。 然后，赵恬恬突然站了起来，朝着他们挥手，“在这里！” 完了。 一切都晚了。 以往感受过的恐惧，千倍万倍地降临到了他的面前，凝聚成绝望，铺天盖地地将他压在无形的大山之下。 …… “最后，只有我活下来了。” 丁佳宁那带着绝望情绪的一句话，将众人的思绪从她的回忆里拉回来。 “看到这块疤了吗？”丁佳宁抬起另一只手，烧伤的痕迹狰狞，“他们的惩罚很有意思，先是把我们关起来折磨，然后说既然我们喜欢放火，就让潘锐进端着火盆来，逼着我们把手伸进火盆里，谁敢惨叫，谁就先没命。” “可就算这个时候忍下来了，最后也逃不过一个死。” 丁佳宁笑着，笑得扭曲，“哥哥和姐姐被打死的时候，一直把我压在身上。我很虚弱，呼吸也许也停过，所以他们都以为我也死了。他们把我和哥哥姐姐们抬到后山，找工具挖坑的时候，我悄悄爬走了。” “说好的一起走，最后只有我活下来了。” “哦不对，还有赵恬恬他们都活下来了。” 丁佳宁一边哭，一边笑，一边嘶吼，像个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疯子。 “他们多活了二十一年，凭什么？凭什么？！” “我一直在找机会报仇，可你们为什么要阻拦我！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查呢？为什么呢？” 第79章 仇恨 姜楠沉默下来，安静地看着又哭又笑的丁佳宁。 回忆是会吃人的泥沼，可她已经跳进其中，无法逃脱，只能任由自己越陷越深。 “明明就差三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丁佳宁终于安静下来，她看着严蕙兰轻声喃喃。 严蕙兰脖颈刺痛，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再刺激到这个疯子。 “你们为什么非要插手？”丁佳宁的视线从姜楠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陈最的身上，“如果是你，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凶手离开吗？” 陈最面色微微沉下来，“法律的存在不是摆设。” “可法律的光照不到我身上，照不到我死去的哥哥姐姐身上！迟到的正义，算什么正义？不过是你们这些人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安慰和施舍！” 丁佳宁放声大笑，可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不需要，我会自己为哥哥姐姐们讨回公道。我的刀，就是我的正义和公道。” “陈最。”她喊出陈最的名字，“你敢说自己没有过手刃仇人的想法？” 陈最沉默下来。 “人与人最大的不同，不正是有些人会被仇恨裹挟吞噬，而有些人能靠理智战胜仇恨吗？”姜楠放轻声音说道，“我无法对你所经历的一切感同身受，我也知道我现在说的话对你来说都是风凉话。可你好好想想，你的哥哥姐姐们会希望看到你现在的模样吗？” “他们到死都在保护你，用生命为你斩出一条道路，是希望你能逃离幸福之家那片地狱，好好活下来啊。” 姜楠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说丁佳宁。 她知道有些伤痛其实无法抚平，她也不知道如果丁佳宁现在选择放弃会面临什么，所以她没有劝对方说“一切都会过去”。 她站在旋涡之外，一切的劝说都显得苍白无力，又像是丁佳宁刚才所说的“高高在上”。 可她总要说点什么，至少，让陈最听听。 陈最眼皮微动，看着姜楠。 他无法反驳丁佳宁的那句话。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杀死当年的凶手，为家里人报仇。 只是，姜楠的一句话，让他的无力反驳多了点底气。 丁佳宁看着姜楠，听着她的话，心脏一颤。 但比这微小的触动更多的，是妈妈杀死爸爸和邻居叔叔的画面，是院长他们惩罚哥哥姐姐的画面，是他们把尸体当成垃圾送到山上掩埋的画面…… 这些画面破碎又组合，拼凑着组成了现在的丁佳宁。 丁小艺或许在那肮脏的童年里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死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没有人关心她是怎么死的。 死去的丁小艺逐渐腐烂，白骨里又长出来一个丁佳宁。 一个靠执念和仇恨活着的丁佳宁。 宿舍外，警车鸣笛声由远及近。 丁佳宁抬眼，她慢慢站起来，把地上的严蕙兰也拉着站起来。 严蕙兰恐惧颤抖，可丁佳宁的手臂像是铁钳一样。 “我练很久的攀岩和力量，就是为了这些瞬间。”丁佳宁的语气逐渐平稳，“我不可能停下来。” 姜楠和陈最也站起来。 “丁佳宁，蒋经纬还在警局，你不想见见他吗？就算只见一面也好。”姜楠轻声说道，视线紧盯着丁佳宁的动作。 虽然丁佳宁说起蒋经纬的时候语气都是嘲讽，但她的眼神出卖了她。 刚才丁佳宁在说起回忆的时候，陈最就一直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到好时机。 但丁佳宁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即便在述说回忆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我为什么要见一个蠢货？”丁佳宁说道，“人全都是我杀的，他却自以为是地替我顶罪，愚蠢至极。” 警车鸣笛声越来越近，丁佳宁往床边挪。 陈最问道：“你哥哥姐姐的尸体在哪里？” 闻言，丁佳宁神色微微发生变化。 然而，在陈最想趁机而动的时候，她又在瞬间回过神，“别过来！” “救我！”严蕙兰吓得脸色苍白。 陈最脚步顿住，然后听到丁佳宁说：“蒋经纬知道他们的尸体在哪里，你们可以让他带路去找，就能知道我说的都是真话。” “另外，那个半死不活的院长家里藏着的录像带，都是证据。” 警笛声急促，丁佳宁的语速也加快。 她看向姜楠，“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姜楠升起些不祥的预感。 “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谁？”姜楠立马问道，她的头皮发麻，第六感让她意识到这个“他”，可能和周成案有关。 丁佳宁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慢慢模仿另一个人的语气，“姜小姐，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熟悉的语气。 相似的话语。 姜楠的大脑瞬间“嗡”地一声。 是周成案的凶手！ 绝对是！ 姜楠上前一步，想再问。 可丁佳宁的动作更快。 身边的陈最几乎是飞身扑过去，却扑了个空。 他的手伸到窗外，整个人僵在原地。 姜楠的大脑宕机，浑身血液凝固，三秒之后，才跑到窗边，双手撑在窗沿，颤抖着往下看。 地上的两滩血迹在黑暗中并不显眼，两个人脸朝上，肢体扭曲。 姜楠喉咙像是堵了石子，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呆呆地看着。 警笛声和重物砸落的声音惊动了整座幸福之家。 警察很快来到他们所在的房间。 萧明德急促的声音响起来，姜楠面无血色地回神。 这一次她没有晕，只是双腿僵硬，像是在原地扎了根，想动却动弹不得。 旁边的陈最回神更快，他的手扶住姜楠的身体。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谁的躯体更加冰冷。 “刚才丁佳宁说的，都录下来了，晚点发给你。”陈最声音平静地说道。 萧明德看了看陈最，又看了看姜楠。 沉默了几秒，他才对姜楠说道：“这一次没有晕过去，已经很好了。” 姜楠睫羽轻颤，抬起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反应过来萧明德说的是什么，她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让人先送你们回去。等你们休息好了再来警局找我。”萧明德当即替两人做了决定，抬手招来一个警察，交代清楚之后，让人把他们带走。 第80章 电影 警官开陈最的车把他们送回去。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 姜楠也安静得过分。 等到了家，陈最拉着她坐到沙发上，姜楠好像才终于回过神来。 酸涩和难过迟钝地冒出来。 姜楠嗓音干涩，轻声问道：“如果我今晚没有提要去幸福之家的事，她是不是不会死？” 姜楠没说“她”是谁，但陈最听懂了。 他坐在姜楠旁边，轻声说道：“如果你今晚没有心血来潮，那么接下来死的人可能更多。” “她是一心求死的。” 毕竟，就算今晚死不成，落在他们手里，审判之后大概率也活不成。 陈最不知道丁佳宁确切的想法，却能看出来她带着严蕙兰跳下楼的毅然决然。 姜楠也都不知道他们追查到现在，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可陈最始终记得自己好友的职业，也记得自己的职业。 谁都可以被感性操控，可他们不行。 姜楠胡乱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把陈最的话听进去。 “我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我们不可能救所有人。姜楠，就算是明德他们也不可能救下每一个人，我们也不可能。”陈最不紧不慢地说道。 人活着总是有许多无能为力的时候。 若一直被这些事情困在原地，那么一辈子都会深陷沼泽，难以逃脱。 陈最很清楚这件事情。 他至今未能从二十年前的泥沼脱身。 于是，不想姜楠像他那般。 姜楠点头，但还是垂着脑袋。 陈最没有再说什么长篇大论，只是安静地坐在她身边。 在沉默的时间里，姜楠努力尝试说服自己，慢慢接受今晚发生的一切。 视线忽然捕捉到一抹红色。 陈最皮肤白，手指更是修长白皙，染上点其他颜色就会显得格外刺眼。 姜楠眉头微微蹙起。 陈最看到她抬头皱眉，还没问怎么了，手就被她小心翼翼拉住检查。 “你受伤了？” 陈最的风衣袖子被刀划开一道口子，因为是黑色的，所以血色染了也不明显。 直到陈最把风衣脱下，只余下白色衬衫，血色才瞬间变得更加刺目。 “可能是去拉丁佳宁的时候被她划到的。”陈最轻描淡写，没把那点伤口当回事，“没什么事。” 丁佳宁带着严蕙兰跳楼的举动太过毅然决然，根本没有丝毫犹豫，不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饶是陈最的反应已经非常快了，却还是慢了一步。 后来再发生的一切，都让他顾不上那点伤口。 “药箱在哪里？”姜楠问道。 四五厘米长的口子，不处理怎么行。 陈最看着她似乎恢复了些，也就告诉了她药箱的位置。 姜楠安静地把药箱拿过来，给他的伤口消毒，抹药，包扎。 “疼吗？”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该早点发现的。 陈最轻声：“不疼。” 看着姜楠熟练地绑好一个蝴蝶结，陈最沉默了两秒，“没这么严重。” 姜楠却不听，说道：“洗澡的时候注意不要沾水。” 陈最有些无奈，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你先去洗澡吧，洗完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一起去警局。” 姜楠点头，把药箱收好，起身去房间拿睡衣。 刚走到房间门口，姜楠听到陈最的声音传过来： “没拉住她的人是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需要自责。” 姜楠的手搭在门把上，听到陈最的话，喉咙阵阵发紧，眼眶泛红。 她吸了吸鼻子，微微仰头，强压下几欲落下的眼泪。 然后，在陈最微微怔愣的视线下，她转过身，“你也不许自责。” - 各自洗了热水澡，吹干头发，回到房间。 却又各自睁着眼看天花板。 陈最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姜楠安静地蜷缩在沙发上。 他的脚步声很轻， 但姜楠还是听见了。 她坐起身，扭头看过去，“睡不着？” 亏她之前还答应了萧叔叔…… 但最近是闹得大家都睡不好。 现在她终于知道萧叔叔所说的“不简单”是什么意思了。 “要不要……” 陈最的话还没说完，姜楠就摇头，“不想工作。” 陈最愣了下，轻笑，“我看起来就这么像工作狂吗？” “你不像，你就是。”姜楠一本正经，“可你的手还受着伤，不能总是敲键盘按鼠标。” 见她认真，陈最忽然想起来她刚搬过来那阵，自己和她不算太熟悉，晚上除了一起工作，也没有别的好聊的。 现在想想，他确实很有工作狂的样子。 “今天不工作。”陈最说道，“要一起看电影吗？” 闻言，姜楠眼睛一亮。 她的爱好真不算多，除了漫画，就是电影了。 尤其是悬疑电影。 最后两人挑了部将近十年前的悬疑片看。 是姜楠推荐的。 “《心迷宫》，非常非常非常好看。”姜楠连说了三个非常，“只可惜当时上映的时候票房不好。” 电影上映的时候她还在念高中。 那一天，正好是她的生日。 以前过生日，妈妈都会带她去看电影。 但妈妈走后，她就很少再去。 因为妈妈留下的钱，大部分都帮她事先规划好了。 虽然还有零花钱什么的，但姜楠很清楚自己必须省着点花。 于是她攒了好些天的饭钱，终于在生日那天攒到了一张电影票的钱。 《心迷宫》的场比较冷，姜楠就喜欢安安静静地享受电影时间，于是，就买了一张票。 看完之后，她立马就喜欢上了。 于是，又咬咬牙买了下一个场次，二刷。 直到现在，她重复刷以前的电影时，也总会带上这一部。 陈最听着她讲述当年在电影院里的事儿，忽然沉默了几秒，问道：“你当时在哪个电影院？” 姜楠报了个比较具体的商场名字，“我记得清楚不仅仅是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也是因为……我看第一遍的时候，有对情侣坐在我前面接吻！我那时候只是个高中生啊！我都想不明白看悬疑片有什么好亲的！” 姜楠义愤填膺。 这是她二刷的原因之一。 也是后来她不再喜欢去电影院的原因。 总有些人喜欢把电影院变成他们做亲密事儿的“私人空间”。 若只是稍微亲密些，不打扰别人，倒是还好。 可她遇到的几乎都是喜欢在电影窃窃私语、互相讨论剧情、接吻发出声音的没素质情侣！！ 这种事明明可以在家里或者私人影院做！ 为什么要到公共电影院里做？ 听着姜楠的抱怨，陈最笑了，“当时那个提醒了三次无果，猛地踹了一脚前排椅背的人，是你吗？” - ps： 我就是那个每次去电影院，必定会遇到屡次提醒仍不改的没素质情侣的倒霉蛋！ 《心迷宫》尊嘟很好看，上映那天确实是小姜生日，天呐，细思极恐，打下这段话的时候我的手都在颤抖（抽象一下）QAQ 第81章 摊牌 姜楠惊了。 她看着陈最，脑海里浮现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你……该不会……” 陈最笑着点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坐在你的正后方。” 姜楠：“！” “带鸭舌帽的？”姜楠模糊地想起一道身影。 陈最点了点头。 姜楠：“！！” 她当时只是个高中生，胆子不算特别大。 但或许是因为年少的时候得到过许多来自妈妈的爱、同学老师和邻居们的关爱，她在有些时候又很敢说话。 因为再三提醒前排的情侣无果，她当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量，就一脚踹了下那男生的椅子。 力道不算大。 但当时那男生噌地一下就把头扭向她，凶神恶煞。 姜楠原本升起来的勇气，瞬间泄掉了不少。 然而下一秒，那男生又像是见到了什么令他害怕的画面，顿时扭过头去，在他女朋友想说话的时候，还直接把她的嘴捂住。 姜楠当时疑惑地往后看，但除了瞧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之外，什么也没看见。 不过，当时想着终于能安静看电影了，她倒也没有继续纠结。 姜楠忽然感叹起缘分来，连带着晚上从幸福之家带回来的压抑感也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当时他那副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该不会是因为见了你吧？”姜楠问。 陈最挑眉：“不然呢？” “我还真以为……有鬼。”姜楠小声说道，“不过我们社会主义接班人不怕这个，祖国母亲的光照耀着我们。” 虽然那晚她回家的时候，都是一路唱着强军战歌的…… “那个男生为什么那么怕你？”姜楠好奇。 “他是我们隔壁学校的，之前……打过一次架。”陈最就只透露了这么多。 陈最能记得这件事，一是因为那是家里人忌日的第二天，还发生了点别的事，二是因为当时姜楠的反应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电影院里没几个人，两巴掌都数得过来。 偏偏那对情侣里的男生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相较之下，姜楠瘦瘦小小的一个女孩，竟然敢一脚踹他的椅子。 况且那天并非周末，一个穿着市重点中学校服的高中生出现在电影院，也挺少见。 姜楠和陈最对着那天的细节。 其实很多事情都记得不算很清楚了，但一边放着当年的电影，一边聊起来当时发生的事，心情也变得开阔起来。 看完了一部电影，又选了一部之前没看过的。 这次两人安安静静地从头看到尾。 片尾曲刚响起来，陈最的手机也响了。 姜楠看了下时间，快五点了。 萧明德疲惫的声音传出来，“丁佳宁说的确实没错，山上果然埋了很多尸体，都严重白骨化了。另外，幸福之家的员工几乎都带到局里了。” “几乎？”陈最问。 萧明德说道：“有个叫燕子的员工，还不确定行踪，但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燕子？”姜楠听到手机里萧明德的话，她想起什么，说道，“这个叫燕子的员工，心理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姜楠把上一次和燕子谈话的事儿说了一通。 萧明德那边表示明白，在挂电话之前还不忘苦口婆心对两个熬夜冠军说道：“赶紧睡吧你们俩，不想以后在社会新闻上看到你们。我连热搜标题都给想好了……” 一对男女在大平层因睡眠不足猝死，因尸臭味被物业发现。 陈最：“？” 姜楠：“？？” “我还有很多要忙的，你们睡醒了记得来警局。”萧明德说道。 姜楠立马说道：“好的，鸡排先生。” 萧明德：“？？？” “我家是正心，不是正新！！” 当然，萧明德知道姜楠是在报刚才的仇，也没放在心上，挂断电话之后，就得继续去忙。 聊过电话，两人看着时间差不多，干脆各自回房。 睡不着的话，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 熬夜熬多了，脑子总跟浆糊似的，黏黏糊糊，连思考都会变慢。 - 中午醒来，吃了午饭，陈最就开车和姜楠到局里。 虽然丁佳宁已经认罪，她说的那些和院长有关的录像带也都搜查了出来，但后续的工作还有许多。 “蒋经纬说想见见你们。”萧明德说道。 姜楠轻声问：“萧警官，人真的全都是丁佳宁杀的吗？” 萧明德微微挑眉。 他虽然没有回答，但姜楠和陈最都从他的表情上看明白了。 凶手不只有一个。 “蒋经纬找我们做什么？”姜楠疑惑，扯回到刚才的话题区。 “他要见了你们才肯坦白。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见也没关系，我们照样能从他身上挖出东西来。”萧明德说道。 现在案件几乎是彻底明牌。 照着已有的线索反推，总比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容易许多。 当然，也更容易被现有的证据推着走，导致出现错误。 “那就见一面吧。”姜楠和陈最对视一眼说道。 得到两人的同意，萧明德就带着两人去见蒋经纬。 不过一天多的时间，蒋经纬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原本乌黑的头发也愣是冒出了几根惹眼的白。 “你们来了。”蒋经纬僵硬地抬起眼。 姜楠惊了一下。 她见过之前的蒋经纬，和现在的蒋经纬判若两人！ 他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姜楠开始回忆见到陈最之前的自己。 那时候的姜楠也很痛苦、很绝望，可她至少还有一道光。 但蒋经纬…… “潘锐进是我杀的。”蒋经纬说道，“赵嘉澍上了我的出租车后，给潘锐进打了个电话，那时候……他帮我把潘锐进控制住。而宁宁躲在赵嘉澍家里。” “宁宁杀死了赵嘉澍之后，我送她离开，才去杀的潘锐进。当时是为了给宁宁制造不在场证据。” 姜楠立马捕捉到了蒋经纬话中的“第三人”。 “‘他’是谁？” 蒋经纬眼神微动，“他……你很快会再次见到他。” 说完，他缓缓看向陈最，“还有你，陈律师。” 陈最和姜楠眼神微变。 陈最缓缓问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82章 终结 陈最两人没能从蒋经纬处得到这个问题的回答。 倒是其他问题得到了解惑。 “你和丁佳宁是怎么认识的？” 蒋经纬的思绪似乎一下飘远，原本的表情也浮现了点柔意，“我和她是在攀岩馆认识的，我退役之后也常去攀岩馆，她当时在学攀岩，但怎么样也学不好，我在旁边看不下去，就指导了两句。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庞毅为什么这么害怕陈晓静？他们当年不是一伙的吗？”姜楠问道。 蒋经纬嘲讽笑了，“一群虚伪的东西，即使当初是一伙儿，可在利益面前，他们也都只会为自己考虑。” 蒋经纬也是从死去的潘锐进他们口中听说的。 当年那件事情发生后，幸福之家生怕事情泄露出去，所有人都安分了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赵恬恬被收养之后。 幸福之家又有人按捺不住，开始做以前那些腌臜事儿。 不仅如此，或许是因为丁佳宁他们的事情并没有让他们暴露，院长等人的胆子就越来越大，还让一些有特殊癖好的社会各界人士参与进来，几乎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 后来，有个特别变态的外界人士选中了庞毅。 而庞毅在偷听到后，立马做了点让人恶心的事情，成功地让那人选择的人从庞毅，转变成了陈晓静。 而陈晓静险些没能活着回来。 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抢了厨师的刀，追着庞毅砍。 被保安发现，庞毅这才躲过一劫。 姜楠：“……” “潘锐进在死之前跟我说，他没想到院长他们会这么过分，竟然把陈诺他们都弄死了。可他们明明比谁都清楚那群畜生的手段，如果他们不知道，又怎么会在最后倒戈相向？”蒋经纬冷笑。 “有证据证明潘锐进是你杀的吗？”陈最没对蒋经纬的话进行评价。 说庞毅他们罪大恶极吗？ 还说他们没有错？ 蒋经纬回答：“我录了视频，开膛破肚的视频，在我的邮箱里，警方肯定能查出来。” “昨天怎么不说？” “你们还没查到宁宁，说到底我也还有翻盘的机会。”蒋经纬看向姜楠，“和你一样。” 姜楠说道：“我的案子能翻案，是因为我的确不是杀人凶手，可你不一样。” “是吗？如果没有那把刀，你能翻案吗？”蒋经纬笑了笑。 姜楠警惕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姜小姐，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的身上流着的都是罪恶肮脏的血液，你会为此付出更多代价，周成案……只是个开始。” 蒋经纬对着姜楠笑得古怪。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认识周成案的凶手是吗？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可不管姜楠再怎么问，他都只是闭上眼睛，一个字都不肯再说。 离开会见室。 姜楠有些气愤又无力。 蒋经纬明显知道什么，可他不说。 任谁都知道，他把录像的事情说出来，就已经是抱了必死的心。 丁佳宁死了，他也活不下去了。 即便他知道，丁佳宁可能根本不会爱任何人。 可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他爱她就好了。 她活着的时候，蒋经纬可以为了她去死。 她死了，他也没必要活了。 “出来了？我先进去，有什么事儿跟李怀他们说。”萧明德拿文件夹拍了拍陈最的胳膊，健步如飞离开。 李怀告诉他们，燕子被抓住了。 “她去哪儿了？”姜楠问道。 李怀说道：“不知道怎么跑去找庞毅了，拿着刀看见庞毅就捅，不过幸好庞毅跑得快，只受了点轻伤。等他从医院出来，还得带回来局里一趟。” “辛苦了。”姜楠说道。 虽然没有全程参与，但姜楠知道他们这段时间肯定面临各方压力，根本没有好好休息的机会。 现在，眼看案件在收尾了，他们也能好好休息一阵了。 “为人民服务嘛。”李怀说道，“等结束这个案子，我可要好好宰我们头儿一顿！” 陈最说道：“放大点胆子宰，他有钱。” - 冬天的阳光懒洋洋的，软软铺洒在人的身上。 姜楠轻轻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心里的郁闷都随着呼吸送走。 当然，也只是‘似乎’。 “去武术馆吗？”陈最站在姜楠身边，轻声问。 姜楠重重点头，心有郁结、无法发泄的时候，就得寻求另外一种发泄之法了。 送姜楠到武术馆，陈最就去了律所。 两人各自忙碌，晚上偶尔一起看看电影、一起吃顿饭。 局里关于这个案子的细节没有对他们透露，但许多和幸福之家那些肮脏事儿有关的人全都遭了殃。 在一切都处理妥当后，警方也发布了蓝底白字的通报，将能对外说的都写得一清二楚。 网上瞬间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网友们骂和幸福之家有关的人事物的架势，可不比骂姜楠的小，甚至更甚。 各个地区的官方都开始对辖内的福利院老人院展开走访调查。 也因此，越来越多利用孩子老人做不法勾当的人被抓起来。 愿意领养孩子的人和参与到志愿者活动中的人也越来越多。 总之，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敢于揭露黑暗，光明才会照向每一个角落，让正义和爱意生长。 - 这桩案子告一段落后，姜楠过了好一阵的“颓废”生活。 每天除了去散打，便是偶尔画画。 那把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利斯剑久久没有落下，她也稍微放宽了点心。 眼看着除夕要到了，姜楠收到了来自萧远桥的邀请。 陈最和姜楠坐在客厅，一个处理最近的官司，一个抓耳挠腮画漫画。 “萧叔让我问你，除夕那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家里吃饭。”陈最看了一眼响起消息提示音的手机，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姜楠身上。 他带了眼镜，头发还是规规矩矩的，身上的白衬衫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开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姜楠指了指自己，“我？” 第83章 奇怪 “不然这间屋子还有我看不见的异次元生物？”陈最一本正经扫了一眼客厅，最后，才将视线又放回到姜楠身上。 姜楠：“……” “我就不太方便去了吧？” 虽然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和萧明德也算是熟悉了。 但去别人家过年，始终觉得有点太打扰。 陈最说道：“萧叔很会做饭，专门去找八大菜系的传承人学的。平时他是基本没空下厨的，只有除夕晚上，才会做一顿饭。” 陈最轻描淡写地报菜名，姜楠很不争气地咽了咽唾沫。 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出来。 “也不必担心打扰他们，以前过年家里就我们三个，你要是来也更热闹些。”陈最继续与其随意，“当然，我们也能少吃两天剩菜。” 姜楠：“……” 听着陈最的描述，姜楠觉得萧家的家风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不过，之前和萧远桥短暂的接触，姜楠也确实觉得他很温和，没有半点架子。 “不过不去也没关系，你有自己的安排我也可以和萧叔说。” 见陈最准备拿起手机，姜楠立马伸手制止，“我去！” “我是说我没有别的安排，既然不会打扰到，那我想去。” 往年的除夕，她都是一个人过的。 因为工作的性质，她平时没有什么现实中的朋友，都是网络姻缘一线牵，除夕的时候除了在群里抢抢红包、说说祝福，其实也不能一起做什么。 对她最好的肖奶奶，也会去和自家孩子庆祝。 有时候肖玉茹会邀请姜楠，可她去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那是别人家，她硬融进去，只会让所有人都尴尬。 面对萧远桥和陈最的邀请，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要拒绝，但感性告诉她要接受。 唯独今年，她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好。”陈最拿手机。 姜楠立马按住他的手，疑惑看他。 陈最说道：“我跟萧叔说一声你答应了。” “噢。”姜楠立马松开手。 等看着陈最低头打字，姜楠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最近真是大胆得很，说上手就上手。 也得亏陈最不介意！ 约好了除夕到萧明德家里吃饭，姜楠当然不可能空手去。 于是，在陈最和萧远桥聊的时候，姜楠也掏出手机，和萧明德聊。 也没聊别的，就是打听打听萧远桥的喜好。 萧明德今天休假，瞧见姜楠发来的信息，有些意外地点开看完，笑了下，回信息。 姜楠盯着聊天界面，看见“对方输入中”的字样消失。 黑猫警长：【来家里什么都不用带，带上一张嘴就行。夸我爸厨艺好，他能高兴得螺旋升天。】 姜楠：【？】 姜楠：【这么说叔叔真的好吗？】 黑猫警长：【没事，被发现大不了挨顿揍，哭得比他骂得响，他就会觉得无语不骂不打了。】 姜楠一想到萧明德这么个大高个在家被老爸揍的画面，顿时不由得笑出声来。 陈最视线微微一顿，朝着姜楠看过去。 姜楠脸上的笑容明媚，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陈最放下手机，视线落在电脑上，随意开口：“看什么？” “啊？在聊天。”姜楠回了句。 “跟编辑？”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陈最当然知道她平时除了编辑，几乎不和其他人交流。 “不是哦。”姜楠笑着说道，“跟鸡排先生。” 陈最：“……哦，明德啊。” “嗯嗯。”姜楠点头。 黑猫警长：【我求你了姐，别喊鸡排先生了，我总感觉我做的什么不正经工作。】 姜楠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之前有一次他们仨一起吃火锅，吃到最后吃不下的时候就开始互相推卸食物，在推卸的终于还玩了个游戏，至此，作为惩罚，萧明德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发了个自我介绍“鸡排先生”的内容。 此后，许多朋友偶尔也会喊他“鸡排先生”“鸡排公子”。 萧明德觉得自己的高冷范儿碎成了满地渣渣。 和萧明德斗图斗了几个来回，偷了一堆表情包，姜楠才把话题扯回来。 姜楠：【我求你了哥，告诉我叔叔喜欢什么吧。】 黑猫警长：【实在要买，就买点茶叶吧。我爸喝茶一会儿一个样，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你问老陈，他肯定知道我爸喜欢喝什么茶，你拉他陪你去买。】 姜楠：【好的哥，万分感谢！】 问到了萧远桥的喜好，姜楠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 正准备继续投入工作的时候，就注意到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 她拿着数位笔的手微微一顿，朝着陈最疑惑地看过去。 “怎么了？” 陈最状似随意问道：“你跟明德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啊？”姜楠想了想，“也没有吧，我和萧警官见面的时候你都在。这不是要去他家吃饭吗，所以跟萧警官了解一下萧叔叔的喜好。” “他一百年都不回一趟家，对萧叔叔现在的喜好，恐怕还没我了解。”陈最缓缓抬头。 姜楠看了看萧明德发来的信息，笑着把手机递过去，给他看信息，“你们真是心有灵犀。” 陈最知道自己该只看姜楠让他看的那条信息，毕竟偷看别人的聊天记录，实在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可他的眼睛就跟不受控制似的，视线缓缓往上移。 只不过，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几个无聊的表情包。 轻嗤一声，陈最收回视线。 姜楠：“？” “怎么了？” “没事。”陈最回答。 感觉今天的陈律师哪儿哪儿都透着古怪。 于是，姜楠再次放下数位笔，狐疑地盯着陈最看，“陈律师，你今天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陈最面色如常，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如果工作没有头绪，出去买茶叶？” 姜楠被陈最的问题带着走，立即点头，“那我去换衣服！等我一会儿！” 姜楠弹起来，跑回房间。 陈最：“……” 客厅只剩下他一个人。 脑海里不自觉闪回刚才发生的一切。 陈最微微一顿，然后蹙眉。 他是鬼上身了吗？ 小气吧啦，莫名其妙，尽学了萧明德那套。 第84章 逛街 姜楠在衣柜挑挑选选，挑了件淡粉色的羊毛大衣。 “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 换好长至小腿肚的白色连衣裙，穿好大衣，再围好围巾，带上贝雷帽，姜楠对着镜子摇头晃脑念台词。 她才二十六岁！ 一个无比美好的年纪。 她可以勇敢地做所有她想做的事情，实现任何想要实现的梦想。 那些突然发生的恐怖事件，不该成为她的拦路石。 姜楠穿好袜子，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 陈最也换好了衣服，黑色毛衣，黑色大衣，黑色裤子，就连围巾也是黑色的。 姜楠之前问过陈最为什么不是白衬衫就是黑衬衫，衣服也基本是黑色。 陈最回答：“耐脏，也耐穿。” 姜楠：“？” 律师需要随时跑现场，也随时要和客户见面，基本的职业礼仪得遵守。 黑色怎么都不会出错。 另外，他也懒得挑。 很多衣服都是花重金买质量好的，很耐穿。 “黑！实在是黑！” 姜楠化用那句“高！实在是高！”的台词，竖起大拇指。 陈最不甘示弱，看了面前的粉色……蘑菇，说道：“粉色娇嫩，你如今……正是穿粉色的年纪。” 实在怼不出口。 “对于小孩子来说太幼稚，对于我来说，刚刚好！”姜楠扬起笑脸，对自己竖起大拇指。 陈最嘴角也微微勾起一丝弧度，拍了拍姜楠的帽子，“走吧。” “不能乱拍，这是我的造型。”姜楠立马一本正经谴责陈最，认认真真把帽子复原好。 还是个脾气越来越大的粉色蘑菇。 至于为什么叫蘑菇。 她的贝雷帽很像蘑菇的菌盖。 姜楠当然不知道陈最在心里给她起了个昵称，要是知道，估计得跳起来。 - 陈最带她去平时买茶叶的地方，选一款萧远桥最近的心头好。 茶叶店老板瞧见陈最，就笑脸盈盈迎上来，“陈先生，又来给萧董买茶叶了？这款茶是最新上市的，萧总上次还来问了一嘴，但当时还没进货，现在正好……” 姜楠跟在陈最后面，都还没开口，就已经听到老板把萧远桥的喜好抖了个一干二净。 姜楠笑嘻嘻戳了戳陈最的手，“原来这里是你的信息来源呀！” 陈最绷着脸，“我对萧叔的了解，超乎你的想象。” “哦~”姜楠拉长声音，笑意难以掩饰。 陈最：“……” 老板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然后笑着对姜楠说道：“这是陈先生的女朋友吧，长得真好看。” 姜楠：“？” 陈最：“……？” 姜楠瞄了陈最一眼，立马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 语气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陈最的视线又缓缓挪到姜楠脸上，见她无比认真的模样，他脸上原本只是佯装绷紧的表情成了真，都不需要再刻意假装。 陈最无声笑了下，不是往常那种笑，倒显得有些古怪。 老板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眉眼带着笑意，略微调侃地说道：“现在不是，以后还说不准呢。” 陈最总觉得老板在点自己，于是说道：“老板，茶叶。” “啊对对对，茶叶，茶叶，我差点还给忘了。” 老板回过神，连忙去给陈最把茶叶装好。 看姜楠付了钱，陈最就率先快步走出茶叶店。 姜楠和老板打了声招呼，立马跟上陈最，“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呀？” 陈最脚步放慢些，不答反问：“还想买什么？” 姜楠说道：“刚才看到附近有座商场，我们去逛一逛吧，去萧警官家里，也不好只给萧叔叔买礼物，也要给萧警官挑一份。新年看看有没有什么喜庆些的礼物。” 陈最：“……” 陈最沉默。 最终，陈最是被姜楠拉着走的。 逛商场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是抱着目的来的时候。 姜楠慷慨地买了两杯满料的奶茶，把其中一杯塞给陈最，“补充精力！” “这是要喝粥，还是喝奶茶？”陈最看着手里的一大杯奶茶，还没喝就能想象到有多甜。 姜楠看他的表情，立马说道：“去糖的，放心喝！” 最近这一两个月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舒坦了，每天除了吃，就是画画和散打。 她现在练习散打，也从一开始的嗷嗷叫，到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强度。 但武术嘛，总得长期坚持。 不过现在姜楠的力量也提升上去了，她觉得自己也不再是完全没有自保之力的人了。 当然，在有危险的时候，她还是会选择听陈最和萧明德的——直接跑。 往人多的地方跑。 必要的时候，可以一边跑一边喊着火了。 陈最：“……” 陈最尝试性喝了一口，陈最的表情微微松动，然后若无其事地问道：“加了什么小料？” 姜楠把一连串小料名称念出来，笑嘻嘻问：“记住了吗？” 陈最看了她一眼，“我没说要记，只是随口一问。” “哦~”又是和刚才一样的语气。 陈最迈开长腿往奶茶店外走，姜楠笑着跟上。 于是，一高一矮两个人拿着奶茶喝得满足。 “你说送萧警官什么礼物好？”姜楠看着商场内的店铺，看得眼花缭乱。 “模型、乐高、PSP都行。”陈最说道。 姜楠点头，在导航牌子上直接搜索相关商店，确认位置，就拉着陈最直奔楼上。 三楼，几个年轻女生手搭着手走。 “妍妍，你妈妈真打算撮合你和正心集团的公子？” “我听说他好像不打算继承家业，所以萧董在培养职业总裁。” “别忘了他叫什么名字，萧明德，明德正心，他可是萧家独生子，就算不继承家业，他名下的股份也足够挥霍八辈子了。” 一左一右两个女生讨论着，两双视线同时看向中间的粉色头发女生。 姜妍说道：“我对他没兴趣，今天如果不是我妈妈三令五申让我来给他挑礼物，我是不会来的。” “也是，听说他是个警察，肯定很粗鲁，我们妍妍身子骨这么弱，未来的丈夫一定要找个温柔的。” 姜妍听着两个好友的交流，轻轻笑着，视线不期然落在从扶梯上来的两人身上。 - ps： 今年写书全部滑铁卢，我扑街的一生QAQ 第85章 破防 姜妍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缓缓收敛起来。 上次见过姜楠之后，她总觉得爸爸的反应有些奇怪。 她先去问了妈妈，可妈妈一听到姜楠的名字，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但还是依旧温柔地告诉她姜楠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姜妍不是傻子，如果姜楠真是无关紧要的人，为什么爸爸妈妈的反应都那么奇怪？ 最重要的事是……姜楠姓姜。 这让她不得不在意。 于是，姜妍特意让人去调查，同时自己也在网络上搜查她的事。 姜妍只知道她是个杀人犯，杀了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可对事情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直到她看到那场庭审录像。 自己的爸爸，是姜楠的直系亲属…… 可她从未听爸爸说起过这个人。 等她让人调查的结果回来，当她看到资料上的内容时，简直难以置信。 妈妈在怀她的时候，爸爸当时是别人的丈夫和爸爸…… 姜楠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只比她大几个月。 姜妍震惊，难以置信。 资料上的每一行字都在提醒她，她的妈妈是插足别人家庭的小三，而她是非婚生子。 即便非婚生子拥有和婚生子一样的权利，甚至有着更好的待遇，例如不需要承担父亲的债务、不会被父亲的档案所影响从政从军。 可是…… 一向高高在上的姜妍，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这个消息，甚至不敢跟爸妈谈起。 她不断宽慰自己。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看现在的婚姻法就知道了，婚姻只是一张证件，没有任何意义。 爸爸既然愿意和妈妈生孩子，证明他爱的是妈妈和自己，得不到爱的是林玉兰和她的女儿姜楠。 非婚生子名声虽然不好听，但是连法律都在保护他们，就意味着他们的存在会慢慢被正名，甚至比婚生子待遇更好。 姜妍不断在其他事情上寻求安慰，然后内心得到极大的慰藉。 更别说现在爸爸是她的爸爸，是她妈妈的丈夫。 她名正言顺，不需要理亏。 甚至，她在想，如果不是林玉兰母女俩的阻碍，或许爸爸妈妈早就终成眷属了。 于是，在看到姜楠的时候，就不由得多了几分怨。 姜楠注意到姜妍的视线，顿了半秒，便接着和陈最了解PSP的事情。 就仿佛姜妍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妍妍？”旁边的小姐妹看向姜妍，奇怪唤了一声。 姜妍却没搭理她，而是快步走到了姜楠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你在学我吗？”姜妍开口，语气不善。 小姐妹们连忙跟上，听到姜妍的话，有些疑惑不解地对视一眼。 姜妍在她们的圈子里，虽然有些小脾气，但从来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地针对一个人。 姜楠脚步顿住，疑惑地看着姜妍，“什么？” “上一次碰见的时候，我穿的就是粉色，我的头发也是粉色，你在学我对吗？”姜妍看着姜楠，仔细看她的脸。 姜妍长得精致，皮肤白皙，不管放在何时何地，都绝对是精致美人。 而姜楠的长相绝对算不上一眼美人，但让人觉得很舒服，没有攻击性。 姜楠被她看得有些不适，又觉得莫名其妙，“哈？” “可就算你穿和我相似的衣服，你也不是我，爸爸也不会因此多看你一眼，对你温柔相待。”姜妍说道，“我很厌恶学人精，尤其是你，只会东施效颦。” 话落，不给姜楠任何反驳的机会，姜妍看了一眼陈最，继续说道：“你靠着男人暂时摆脱杀人犯的罪名，法律上的确对你无计可施，但网友们都还有记忆，爸爸也在坚持追查！” “陈律师，我奉劝你一句，她能杀了上一个爱慕她的男人，也能在对你厌倦之后故技重施，对你痛下杀手。” “姜楠，你唯一的能力恐怕就是用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让这些男人追着你跑，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是。” 这些时间的压抑和困惑，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走在商场，莫名其妙被扣上一顶帽子，姜楠险些没反应过来。 “她穿什么，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陈最上前一步，微微挡在姜楠身前，“粉色的衣服不是你的专利，如果你觉得别人穿粉色衣服就是冒犯你、抄袭你，你大可以现在马上报警。如果不是，请你闭嘴。” “另外，抛妻弃女的是你口中引以为傲的父亲，插足别人家庭的是你的母亲，不知廉耻引以为傲的是你这个私生女。” “私生女但凡明事理，就该知道在看到她时自觉躲得远远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越理亏心虚，越虚张声势，你只让人觉得可笑。” “还有，她独立生活这么多年，生存能力毋庸置疑，你张口就指责造谣她利用男人、贬低她没了男人什么都不是，说到底是你潜意识里认为女人只能依靠男人，认为一个女人要获得男人的死心塌地只能用肮脏的手段，而不是依靠个人魅力。” “那么我想问问你，你的母亲获得一个已婚男的倾心，又是用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姜楠行得正坐得端，既然你说你的父亲正在调查，那就请他拿出证据来，若是没有证据，便闭上嘴管好自己。还有你，她做什么都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你现在的模样，只会让人觉得你是个自卑破防的疯女人。” 陈最作为律师，平时不吭不响，但关键时刻一张嘴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更别说是对付一个不占理的人。 “你——” 姜妍被陈最逼得连连后退，她看着陈最和姜楠的脸，更加破防。 因为她很清楚，至少陈最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越理亏心虚，越虚张声势。 说到底，她破防的原因很简单——对自己身份的不认可，以及自卑。 即便她再怎么找理由说服自己，在听到“私生女”三个字时，依旧感觉脑袋都要炸开了。 而姜妍身边的两个小姐妹已经傻眼了。 她们……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姜妍在陈最鄙夷的眼神注视之下，瞬间红了眼眶，落荒而逃。 “妍妍！” 两个小姐妹也待不住了，立马追着姜妍跑。 第86章 耳光 三人离去，姜楠：“……” 她看着陈最，有些发愣。 陈最以为她是被姜妍吓得呆住，还有些奇怪，然而下一秒，他就知道了姜楠真正呆住的原因。 “好嘴。”姜楠回过神，朝着陈最竖起大拇指，眼底满是亮晶晶的星星。 跟机关枪似的。 “这张嘴得上保险啊，陈律师！” 陈最：“……？” 他是个傻子，才会以为她被姜妍吓到。 陈最无语，怕她又说出什么听了让人更无语的话，干脆快步朝着店里走去。 按照萧明德的喜好，陈最给了建议，姜楠买下最新款，两人离开。 姜妍的话并没有给姜楠带来一丝负面情绪。 姜楠甚至都没有和姜妍玩什么女性战斗，简直无聊得很。 她已经不想再和姜长林他们一家扯上任何关系，那只会浪费她的时间。 可她无意招惹人，姜长林却找上门，把她劈头盖脸教育了一顿。 也是这个时候，姜楠才知道原来他们一家三口搬到了同一个小区，距离很近，也就隔了一栋楼。 姜楠裹着棉服，从武术馆回来，小腿肚都在打颤。 自从之前姜楠上次和教练说自己拿下了她的绝技之后，教练再次让姜楠知道教练为什么是教练。 给陈最发了条信息，没让他来接。 “姜楠。” 姜长林的声音传过来，姜楠一抬头，就被猝不及防扇了一巴掌。 她的脸偏向一边，脸颊是火辣辣的刺痛感，对方扇耳光的力道之大，连带着耳朵里都开始嗡嗡作响。 “谁让你找妍妍麻烦的？” 姜楠捂着脸，抬起头，看向一脸气愤模样的姜长林。 脸颊很痛，但看着姜长林的模样，她忽然有些想笑，“姜检察，你的礼仪呢？” 说完，没给姜长林斥责的机会，姜楠继续说道：“也是，一个婚内出轨的凤凰男，整天把礼仪放在嘴上，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充其量就是个披着光鲜亮丽人皮的畜生。” 陈最说，对付这种人，想说什么就说，就连嘴上都得赢得痛痛快快的。 姜长林气急败坏，张手就是又要给她一记耳光。 然而这一次姜楠眼疾手快把他的手腕扣住，反手就是一下过肩摔。 姜长林眼前的画面三百六十度旋转，最后重重摔在地上。 姜楠甩开手，退后一步，厌恶的眼神像是看见了什么垃圾。 要是让姜长林有所准备，她肯定不能轻而易举地过肩摔，但他毫无防备，姜楠轻巧得手。 姜长林到底不年轻了，将近五十岁的年纪，被这么一摔，险些把腰都摔断。 但他死要面子，明明痛得脸都白了，愣着扶着腰颤抖都没喊出声。 “姜检察如果气不过可以起诉，但这里到处都是监控，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叫正当防卫。”姜楠看着姜长林，缓缓说道。 “还有，不是我去找你宝贝女儿麻烦，是你的宝贝女儿主动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可惜了，姜检察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可你女儿的嘴巴，又肮脏又笨拙，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我认真想了一下，可能是像了你和你的妻子吧，毕竟不要脸的两个东西生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以后别来招惹我，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下次断的是哪里。” 姜楠落下几句话，也不看姜长林又青又白的脸色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去，离开。 眼看着姜楠的身影消失，姜长林终于忍不住嚎叫出声。 “还以为你骨头真这么硬，一句都不嚎呢，原来是装的。” 姜楠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默默落下一句。 姜长林的嚎叫声戛然而止，看着姜楠好似见了鬼。 姜楠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心情很不错地再次离开。 这一次，没有再听到姜长林的嚎叫声了。 走进电梯，姜楠还是秉持人道主义打了个120。 免得人死在这儿了。 明天就是除夕，陈最这两天休息，这会儿出去买晚餐，不在家。 南方的家里没有暖气，但开了空调，一进门姜楠就把棉服脱下来，瘫在沙发上。 她不断在脑海里回想刚才的过肩摔。 用力还是不够巧，所以手腕还是有些疼。 等过了这个年，她得跟教练好好请教请教！ 瘫了一阵子，陈最拎着晚餐回来，一边把晚餐摆好，一边说道：“刚才楼下来了辆救护车，把一个嚎得跟杀猪似的男人抬去了医院。” 还能嚎，说明没什么大碍。 “是姜长林。”姜楠从沙发弹起来，一说话脸颊就疼，但还是笑着说道。 觉得她声音有些奇怪，陈最抬眼看过去，就看到一只“蜜蜂小狗”。 半边脸颊都肿了起来。 陈最：“？” 放下筷子，快步走到姜楠面前，微微弯腰凑近。 她脸上的手指印清清楚楚。 姜楠缩了缩脖子往后仰。 “姜长林打的？”联想到刚才她说的话。 “对！他发癫。”姜楠把事情经过说出来，一边说还一边给陈最演示她那无比成功的过肩摔，“你都没看见，他发现我没走的时候的模样，简直跟见了鬼似的。” “估计下一次他再想跟我说话动手，都得掂量掂量了。” 姜楠骄傲叉腰。 陈最一边听，一边去冰箱取东西，等她得意叉腰的时候，将人拉到餐桌前坐下。 “这么厉害。”陈最微微蹙眉，却还是夸赞道。 “那可不！”姜楠又要得意，忽然脸颊一冰，她倒吸一口气，“冰冰冰！” “敷一会儿，吃完饭抹药。”陈最说道。 姜楠点头，乖巧接过冰袋，说道：“我仔细想了想，其实还有一个方法更管用。” 姜楠开始复盘。 人在吵架、打架后总是会开始复盘，为自己做得不够好的情况懊恼，为下一次打架吵架积攒经验。 “我就应该捂着脸直接躺下，再报警。”姜楠懊恼说道。 她完全可以说自己头晕耳鸣、心脏受到刺激出现不适。 “可恶，下次用！” 脑门被弹了一下，“你还想有下次？” “不想了不想了。”姜楠连忙说。 陈最在姜楠对面坐下，掏出手机拨打电话，按下免提，推到桌子中间。 看见备注“萧叔”，姜楠疑惑。 “闫家想搭萧家的门路，那就让他们连门都找不着。”陈最缓缓说道，语气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冷意。 - ps： 老陈：老婆被欺负了怎么办？联系家长！ 小学生行为，但管用！ 第87章 赔人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萧远桥那边传出遣退秘书的声音。 “叔。”陈最打了声招呼。 “臭小子，一百年不给我打几回电话，说吧，有什么事？”萧远桥笑呵呵地问道。 陈最简单把姜长林的事说了一遍，随口示意姜楠开口。 姜楠都惊了，对上陈最的视线，她才开口，“萧叔叔，您好，我是姜楠。” “姜长林对你动手了？”萧远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姜楠说道：“是……但我也打他了，一个过肩摔！” 姜楠把陈最没说的补充上，于是，就听到那头传来笑声。 “小最可难得找我帮忙。” 姜楠瞄了一眼陈最，就见他神色自若地把筷子递给她。 笑了两声，萧远桥那边说道：“这件事我知道了。” 他也不说要怎么处理，继续说道：“小姜，明天记得和小最一起回家吃饭。” “好，谢谢萧叔叔。”姜楠立马说道。 挂断电话，姜楠原本挺直的背脊，才终于松懈下来。 “这么紧张？”陈最把手机拿过来，笑了声。 姜楠说道：“那可是跟长辈告状诶！我都很久没有跟长辈告状过了！” 小的时候，姜楠因为身体不好，周围的人也都对她很好。 “我看你告状还挺熟练的。”姜楠笑眯眯看着陈最说道，面上都是调侃。 “长了一张好嘴，顺口的事儿。”陈最说道。 这还是姜楠之前夸过她的话。 吃了饭，上好了药，姜楠就迫不及待地拉着陈最开始装饰家里。 春联、窗花、中国结，全都得装饰上。 还有最新款的财神爷盲盒也被摆在各个角落。 “现在的商家真是完全抓住了年轻人的心理，月老庙我嗤之以鼻，财神殿前长跪不起。”姜楠一边给财神爷找位置摆放，一边说道。 陈最：“……” 想起来，他小的时候和爸爸妈妈妹妹去天下第一财神庙，猛磕三十个头，爸妈拉都拉不住。 现在想想，是不是因为他太贪心了，才会导致现在的结局？ 姜楠没有察觉到陈最的情绪，只是拿着对联在门框上比划了一阵后，搬来家用梯子，“陈律师！Help！” 陈最回过神，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对联，在姜楠的比划下把对联贴得整整齐齐。 忙活了两个小时，家里瞬间换上了新面貌，全是过年的氛围感。 陈最看着这间既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坐在沙发上，觉得有些恍惚。 “想什么呢？”姜楠在他旁边坐下，学着他的姿势，把后脑勺搭在沙发椅背上，颈椎都好像被按摩了一阵，很舒服。 “想……以前只把这里当成休息的地方，和办公室没有差别。可现在……”陈最顿了顿，偏头，看着姜楠，“好像不知不觉成为我的家了。” 姜楠也扭头，对上他的视线。 像是一头撞进了不见底的深渊，迷失在里面，找不到脱身的路。 她睫毛慌乱地颤了两下，立马把脑袋扭回去，目视天花板，“心安处就是家。” 陈最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看着她的耳朵逐渐变红，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也跟着回正，看着天花板。 “我们这样，像是两个正在颈椎复健的傻子。”姜楠说道。 陈最声音带着点低低的笑意，“傻子就傻子吧，很舒服。” 被很近很近的低沉笑声惹得耳朵涌起一阵痒意，姜楠倏地坐直身子，搓了搓耳朵。 耳朵越搓越红，还没等陈最说话，她又起身进房间。 陈最：“……？” 很快，她就把电脑和数位板搬出来，义正辞严地对陈最说道：“我觉得现在是个很好的工作时间！” 灵感大爆发！ 陈最：“……” 暂时没有工作的陈最，显得无所事事。 他干脆去拿了本《刑法（实用版）》，躺在沙发上看。 虽然这样对眼睛不好，但都是个大人了，想点想做的事，也没什么关系的，对吧。 姜楠无比认真地画着，等到将刚才的画面绘制出来，她才满意地放下数位笔。 这几个月，她已经攒了很多这样的画，喜欢这一系列画作的人越来越多。 也终于从甜筒那儿收到了好消息，公司准备年后为她出单行本。 这个消息也在微博中告知了那些喜欢这一系列的粉丝，大家都表示十分期待。 而这一幅以及接下来的画作都暂时不会公布，而是随着单行本的发售一起发表。 不管怎么说，都即将有收入了，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姜楠小心翼翼瞄陈最一眼，怕被他发现。 毕竟原型是他。 而女主的原型则是虚构的角色。 但姜楠还是要找个机会，在单行本发售以前，跟他坦白这件事情。 她看过去，就见原本在认真看书的陈最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书盖在脸上，似乎睡得很舒服。 姜楠蹑手蹑脚走过去，把盖在他脸上的书拿开。 他的睫羽微动，缓缓张开眼睛。 姜楠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能明白王子为什么会亲吻睡美人。 当然，她始终不觉得亲吻睡美人的王子是个好人。 毕竟一个好人是不会在以为女性睡着的时候直接亲吻对方的。 “你怎么在这儿睡着啦？” 陈最坐起身，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多了，他就这样在沙发上睡了将近三个小时。 简直匪夷所思。 他把姜楠手里的书拿过来，“比平时的催眠效果好，奇怪。” 姜楠：“？” “你拿刑法催眠？” 陈最点头，“《时间简史》也可以。” 姜楠说道：“在大学的时候，他们都说你是高岭之花。” “确实。”陈最点头，“够孤寒。” 姜楠：“？？？” 在粤语地区，孤寒就是吝啬的意思。 姜楠都要被陈最整不会了。 “我很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 姜楠抓头发，“从此以后，再也无法直视高岭之花了，你赔我高岭之花男主！” “之前还要赔钱，现在都要赔人了？”陈最抬眼。 姜楠退而求次，“赔钱也行。” 以后她看点小文章，但凡男主是高岭之花，她都看不进去了！！ “你还挺勉强。”陈最啧声。 第88章 拜访 一夜过得很快。 姜楠最近的睡眠质量非常好。 可能是因为每天被散打教练捶打吧ORZ。 一觉睡醒，姜楠原本担心还担心脸上的红肿消不下去，但一照镜子就发现已经恢复如初了。 洗漱好，换好衣服走出房门，瞧见陈最在榨豆浆，她立马小跑过去，“陈最，除夕快乐！” 清脆的一声祝福，让陈最脸上也浮现温和的笑容，“除夕快乐。” “我要做第一个给红包的人！”姜楠笑眯眯从兜里掏出大红包，双手递给陈最。 陈最有些意外挑眉，“那我就不客气了。” 刚接下红包，姜楠就得寸进尺伸手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发，“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啧。”陈最顿了下，把她的手拉下来，“没大没小。坐好，吃早餐。” “好嘞！” 吃完早餐，陈最开车前往萧家。 萧远桥住的和陈最有一段距离，是市内的独栋别墅区，寸土寸金。 陈最的车牌号是登记过的，所以畅通无阻地进入。 时间还很早，只是小区内已经有许多车辆停靠。 绕远些找了个车位停好车，姜楠和陈最各提了一堆东西，往萧远桥的别墅走。 “怎么这么多车。”姜楠意外。 “过年，人都回来了。”陈最习以为常。 经过一套别墅时，陈最脚步微微一顿。 姜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一套房子好像没人住诶，杂草都长出来了。” “嗯，现在没人住了。”陈最收回视线，“旁边就是明德家。” 院门有人脸识别，陈最刷了一下脸，大门就自动打开。 “我先进去。”陈最说道。 姜楠跟在陈最身后，还有些疑惑为什么非要一前一后走。 直到她看见那只跟小炮仗似的冲来的白土松。 保姆阿姨都被它拽的跟着跑。 白土松扑到陈最身上，尾巴摇成螺旋桨。 但下一秒它嗅到陌生人气息，立马切换警惕状态，它刚要犬吠示警，嘴筒子就被陈最一把握住。 “肉肉，不许叫。”陈最示意阿姨把牵引绳给他。 阿姨立马提起被陈最放在地上的礼品，笑着说道：“少爷，肉肉果然最喜欢你，每次见到你都格外兴奋。” 陈最笑着薅了它圆圆的脑袋一把，回头看姜楠，问道：“要摸一把吗？” 姜楠看着抱着陈最大腿的土松。 一人一狗对视，许是经过刚才陈最这么捏住嘴筒子，肉肉也知道面前的陌生女人是家里的客人，于是就切换成乖巧模式，尾巴继续狂摇。 姜楠莫名想到之前看过的视频，“一只白土松，焦黄色的耳朵，粉鼻子粉舌头，毛发的话很蓬松的，提起来胆量是非常不错的。” 陈最：“？” “你提不起来，它很敦实，对得起它的名字。” 姜楠对上陈最的视线，“可以摸吗？” “可以，我在，不会咬你。”陈最点头。 姜楠把东西放下，朝着肉肉伸手，“肉肉，你好呀。” 肉肉轻轻嗅着她的气息，双眼乖巧地看着她，和刚才那警惕的眼神截然不同。 土松毛发蓬松，又因为洗得干干净净，毛发摸起来格外舒服。 姜楠趁机薅了一会儿，才收回手。 阿姨已经把陈最带来的东西收好了，这会儿出来拿姜楠的。 姜楠笑着说道：“没事，我自己拿就好了。” 阿姨看向陈最，陈最点了点头，她才笑着说道：“少爷，姜小姐，你们快进去吧，大少爷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好。” 陈最把肉肉交给阿姨，带着姜楠进门。 一进客厅，就看见萧明德瘫在沙发上，拿着颗苹果啃。 听到脚步声，他才懒洋洋地看了一眼。 看见陈最时还懒得动弹，但在看到从身后冒出颗脑袋来的姜楠，他立马弹了起来。 “来了，自己家里，随便坐。”萧明德拍了拍沙发。 第一次到萧明德家，大家都有些拘谨。 萧明德接过姜楠送来的礼物，“我爸看到这茶，肯定高兴死。另外的是什么？” “我和陈律师一起去买的游戏机，希望你喜欢。” “好好好！”萧明德笑得跟朵花似的，“这还是最新款啊！我早就想买了，但我那点工资全喂手下和陈最这群牲口了。” 陈最：“？” 呵了一声，见姜楠逐渐放开，陈最去厨房给姜楠拿喝的。 “那这是……” “嘘。”姜楠看了一眼陈最离开的方向，轻声笑着说道，“陈律师以为我没给他买新年礼物，这就是，大少爷请保密！” 萧明德比了个OK。 陈最从厨房阿姨手里把喝的接过拿出来，一边分配，一边问道：“萧叔呢？” “书房接待客人呢。”萧明德撇嘴回了一句，看向姜楠，“别管他，反正还没吃中午饭，要不要到楼下玩？” 姜楠：“？” 姜楠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人逮到了楼下的电竞室。 “这套房子地下有两层，这一层主要是电竞室、家庭影院、台球室和酒库等。再往下是游泳池、健身房、桑拿房，你们这两天住在这儿，随便玩。”萧明德给姜楠介绍。 姜楠嘴巴微微张大，“果然，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喜欢就常来玩。”萧明德笑着说道，“吃完饭让老陈给你录一下人脸。” 姜楠一听，连忙摆手，忍不住和陈最对视传达讯息：他是什么地主家的傻儿子？ 陈最：习惯就行。 三人在电竞室打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救救我！”萧明德嚎，“我要成盒了！” 姜楠：“我来了我来了！” “……”陈最坐在边边，都被两人的声音震得耳朵疼。 真不能让着俩菜鸡一起玩。 早点开饭吧。 耳朵要聋了！ 萧明德和姜楠越打越上头，陈最面无表情：）。 直到保姆来找，他才终于松了口气，干脆起身。 “诶诶诶，再来一局，最后一局！”萧明德见他起来，立马喊道。 然而陈最无动于衷，他只好用悲戚的语气说道：“小姜，遇到这样坑的队友，我们只能并肩作战了！” 姜楠重重点头。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陈最拉起来，“吃饭。别跟傻子玩，都要被传染了。” - ps： 三人小日常。 不出意外的话，明后天新案件。 第89章 欺负 午餐是姜楠三人吃的，萧远桥没来。 对此，萧明德一边疯狂吸入，一边说道：“别管我爸，他还在跟闫家的老爷子聊着呢，家里人会给他们送饭的。” 闫家老爷子。 姜楠看了陈最一眼，问道：“是姜妍母亲那边的闫家吗？” “嗯。”萧明德点头，给两人倒了杯可乐，“我爸平时不让我喝这些，你们来了我才终于得到同意买了一瓶。” 萧明德先插了句题外话，才继续说道：“之前老陈不是打电话回家告状吗？本来正心和闫家在谈一笔合作，算是我们家协带一下闫家，但出了那档子事儿，我爸就取消合作了。” 姜楠：“啊？” 这种大集团的合作，资金流动额巨大，萧叔叔这么做，让她受宠若惊。 “你也不用有心理压力，本来当时闫家也不是正心的首选合作对象，只不过之前我爷爷和闫家的老爷子有交情，所以才选择他们。现在选择本来想合作的公司，对正心来说也有好处。”萧明德宽慰道。 夹了块蒜香排骨，他继续说道：“况且老陈也是我爸半个儿子，儿子和儿……咳，儿子和儿子的朋友受了欺负，怎么着也不能不管不顾，我们萧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姜楠总觉得萧明德咳嗽那声里咽回去的话有点奇怪。 陈最抬眼白了萧明德一眼。 两人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萧明德眨眨眼陈最都知道他想做什么、想说什么。 萧明德挑眉笑了笑。 别以为他瞎。 之前姜楠住院，他好说歹说让陈最帮忙照顾一下病人，陈最都万般推辞。 再到现在，相处自然，肢体接触也自然得很，没有看出来丝毫不乐意。 萧明德的雷达都要动了。 “别管他们了，快吃，家里人做的饭超级好吃，是我爸重金挖回来的大厨，八大菜系全都会，等下次你想来家里吃什么了，提前说一声让他做。只有你没听过的菜，没有他不会做的。”萧明德热情推销食物。 他平时都直接住宿舍，吃的不是方便面就是外卖，有时候忙起来连饭都忘记吃。 也只有回家的时候才能吃到这么美味又健康的饭菜。 陈最接话，“他回家比我回得少，每次吃饭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你多吃些，稍微慢点都会被他抢光。” 姜楠：“……” 姜楠没忍住笑出声。 真的越看越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哪有你这样破坏兄弟名声的！你当我这身腱子肉白长的？”萧明德控诉，还不忘把快吃完的猪蹄碟子拿起来，“这猪蹄汤我要了。” - 吃完饭，三人又准备去电竞室玩，走到楼梯，就看见萧远桥和另外两人走下来。 一个是头发花白的老者，规规矩矩地穿着中山装，被人搀扶着。 而另一个人，姜楠见过，姜长林的现任妻子，四十多岁了，看着却还是很年轻，保养的极好。 姜妍更多长得像闫曼姝，是明艳大气的美。 她穿着一身红裙，卷发，皮肤白皙，美丽又纤细。 姜楠忽然想到之前姜长林对妈妈的评价。 说妈妈被她蹉跎得丑陋无比、难以入目。 在姜楠的记忆里，妈妈总是穿着一身干练舒适的衣服，头发为了节省时间被剪短，偶尔扎起来，偶尔就只是梳得干净整洁。 妈妈和闫曼姝不一样，她不是纤细的，她的手臂很有力量，能扛起一具成年男人的尸体，能扛起许多外勤需要用到的工具。 她的身体并非完美无瑕的，手上，甚至脸上，都有疤痕。 可“美丽”与“丑陋”，是如何定义的呢？ 为什么只有女人被“美”框定，而男人从来不需要被人用严苛的视角审判呢？ 妈妈是健康的、有力量的、有能力的、正义的，她该像雌鹰一样翱翔。 姜长林只看得到她长相的不完美，却从未想过她有许多比相貌更重要的美好品质，她的人生远比姜长林想的更有价值和意义。 姜楠想，有句话说得真好——只有你的敌人希望你美丽弱小，这样才更好控制。 当然，闫曼姝是绝对非常符合当代审美的。 可在姜楠眼中，她只是丑陋的、肮脏的、道德败坏的。 和姜长林是一丘之貉。 在姜楠看她的时候，闫曼姝也在看姜楠，她微微皱起眉头，眼底闪过厌恶，却又很快掩饰好。 萧远桥走在后面，瞧见姜楠和陈最，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浮起笑容。 他快步走到姜楠两人面前，先是绷着脸教训了陈最一句，“臭小子，都几个月没回家了！” 说完，他又带着慈爱的笑容看姜楠，“欢迎小姜来家里做客，今晚叔叔下厨，想吃什么就说，不用客气。” “谢谢叔叔。”姜楠也笑脸盈盈说道。 “爸，小姜还给你买了你最近一直念叨的茶叶，放在茶室里了。”萧明德说道。 萧远桥笑得更开心了，“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下次可不许再买了。” 说完，萧远桥好像才想起来身后的两人，说道：“小姜，小最，这是闫家的老爷子。” 两人顺着两人的话喊了句“闫老爷子”算是打招呼了。 至于闫曼姝，虽然和萧远桥是同辈，可在萧远桥面前可没有说话的份儿。 听到这俩名字，闫老爷子才多看了两人一眼。 “闫叔，您说我家这俩孩子乖巧得很，莫名其妙被人又打又骂，我这个做家长的，总不能袖手旁观，看着孩子被欺负。再说了，看我们家姑娘的脸，漂漂亮亮的一张脸被扇一巴掌，这大过年的，谁的气能顺。” 萧远桥接着说道，“也就是我们家姑娘性子好，就一个过肩摔，要是换了明德这混小子，直接给拷到监狱里去了。大过年到医院团圆，怎么都比去监狱团圆好吧。” 姜楠：“……” 萧叔叔好嘴。 萧明德：“？” “晚辈打打闹闹，我们做长辈的不好出手吧。”闫老爷子自知理亏，却还是说道。 萧远桥摇了摇头，“闫叔，您是长辈，可你们家曼姝和女婿跟我可是同辈，他们都能欺负我家孩子了。按照您的说法，我是不是该去军区大院找我家老爷子？” “我家那老头子的职业你们也知道，脾气也暴躁，要是知道家里晚辈被欺负了，可不是我能按得住的。” 闫老爷子：“……” 闫曼姝：“……” 第90章 除夕 萧远桥搬出了家里的老爷子，闫老爷子顿时无话可说了。 萧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跟那些男频无脑爽文的经历倒是像的。 带的是特种部队，荣誉加身。 所以萧明德这个富商之子，才能毫无阻碍地去当人民警察。 主要是如果萧远桥不让儿子做自己想做的，他老子就得拄着拐杖追他十条街揍个够。 不过萧家老爷子这层关系，知道的人也少。 毕竟萧老爷子对自家的晚辈个都是放养式，绝不会利用职务便利给他们铺路。 但同时他也护短得很。 要是家里晚辈不占理被人教训了，他不会多说一个字。 可说是家里晚辈占理被欺负了，他也能拄着拐杖揍人。 闫老爷子和闫曼姝黑着脸走了，萧远桥换上一张笑脸，说道：“可算把人送走了，念叨了一中午，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姜楠：“……” 不是，萧叔叔，你这变脸的速度，真的很毁自己的形象。 可萧远桥没有察觉，而是和姜楠聊了一会儿，才摆了摆手，“你们去玩吧，我去厨房。” “小姜要是想到要吃什么，就来厨房跟叔叔说。”萧远桥说道。 姜楠说道：“叔叔，我帮你打下手吧。” 萧远桥撸袖子说道：“家里能用的人这么多，哪儿需要你打下手，来家里就好好玩，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就跟明德和小最说，不用客气。” 萧明德补充说道：“对，你就让我爸下厨吧，他就是下厨有瘾，大过年的不让他下厨他一天都不舒坦。” 萧远桥一听，扬起手就要打。 萧明德连忙推着姜楠和陈最的背逃跑。 “混小子，都四十岁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萧明德：“？” “老爸，我才三十岁！”萧明德回头。 “都三十了，离四十还远吗！” 萧明德无语，“按您这么说，我都半只脚入土了。” “臭小子！” 萧远桥来了气，萧明德立马推着两人下楼，疯狂加速逃离现场。 - 晚上，在准备了四个多小时后，一桌丰盛的晚餐终于做好了。 姜楠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过除夕了，此时此刻，姜楠看着坐在身边的陈最、坐在对面的萧家父子，忽然产生了一种在和家里人一起吃年夜饭的错觉。 所有人都很照顾她，不断给她夹菜，生怕她饿着。 萧明德举杯，“来，祝我们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祝世间再没有黑暗，祝世界和平！新年快乐！” 三人也端起酒杯站起来，“新年快乐！” 这一年的除夕夜，春晚充当背景音，热腾腾的饭菜慰藉口腹，好友们的笑容慰藉心灵。 “来，小姜，这是给你的红包，希望你新的一年平安健康，万事顺意。”萧明德拿出厚厚的一个红包，塞到姜楠手里。 姜楠本来想推辞，萧远桥却说：“大过年的，长辈给的红包怎么能推辞，赶紧收下。” “收下吧，我爸也只有过年这么大方了。”萧明德笑眯眯败坏自家老爸的名声。 萧远桥瞪他一眼，但还是给了他们兄弟俩一人一个大红包，“爸也不跟你们说什么了，健康平安就好了。” “谢谢爸，嘻嘻。” “谢谢叔。” 萧远桥看向陈最和姜楠，“今晚就在这儿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吧。小姜，家里的阿姨给你准备了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客房也收拾好了，这么晚了，在家住下，明天再走也不迟。” 姜楠和陈最对视一眼，最终点头应下来。 总不好辜负长辈的准备。 吃完了丰盛的年夜饭，三个晚辈就到院子玩手持烟花。 平时照顾萧远桥的管家一脸笑意在角落给他们拍照。 肉肉吃得饱饱，围着他们转圈圈，时不时又躺在地上，露出圆滚滚的肚皮，享受人类的抚摸。 姜楠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三个人在院子里追着打打闹闹，笑声就没有停下来过。 整片小区都响起倒计时的声音。 直到凌晨的钟声响起，便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和“新年快乐”。 互道了祝福，萧明德进屋找水喝，姜楠也跟着进去。 陈最靠在墙边，拿着姜楠塞给他的烟花，脸上带着笑容。 手臂忽然被戳了下。 陈最回头，姜楠站在她的旁边，笑着说道：“把手伸过来。” 陈最把烟花递给她。 “不要烟花，要你另一只手。”姜楠见他不动，又催促，“快点快点。” 陈最的视线这才从她的脸移开，依言伸出另外一只手。 姜楠藏在后面的手伸出来，把一个小礼盒塞到他的手心。 “新年快乐，陈最。”姜楠眉眼带着笑意，“这可是我选了好久才选出来的腕表，黑色表带和表盘，可以搭配你所有的衣服！” 看着她脸上的笑意，陈最微微出神。 须臾，他打开盒子，将腕表取出来，戴上，“我很喜欢，谢谢。” “你喜欢就好。”姜楠朝着他逗趣伸手，“我的礼物呢？” 陈最：“……” 见他沉默，姜楠笑得更开心，“逗你的，你让我住在你家，我已经很感激了，更别说你还带我回家，让我也感受到你的幸福和快乐。这是我十二岁之后最开心的一个除夕。” 陈最跟着她笑，“我都还没说话，你怎么知道我没准备礼物？” “咦？”姜楠上下左右看他。 “回去之后，看看你床头的柜子。”陈最有些无奈，“本来没想今晚过夜的，就直接放在家里了。” “还真有？”姜楠兴奋，“是什么？” “回去看你就知道了。”陈最却坚持保密。 陈最不说，姜楠反而愈加想知道那新年礼物究竟是什么。 要不是答应了在萧家过夜，她恐怕现在就迫不及待回家了。 于是，她撇了撇嘴，怨声道：“早知道你就先别告诉我呀。” 陈最笑。 还没说话，就见萧明德急急忙忙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快步走出来，跟他们俩说道：“有命案，我回局里，你们在家好好玩。老陈，照顾好小姜。” 话落，萧明德就直接离开，没做停留。 第91章 命案 陈最还没来得及和萧明德多说一句话。 姜楠回过神，“大过年的……” 除夕夜命案。 姜楠看向陈最，他们才过了多久的安稳日子？ “没事，他已经习惯了，时间也不早了，回房休息吧。”陈最摸了一把她的脑袋，直到姜楠的注意力回归。 姜楠点头。 案件的事情，轮不到他们操心，寻常老百姓家只求安稳日子。 可姜楠隐约觉得不对劲儿。 或许是因为蒋经纬说的那番话…… 实在让人耿耿于怀。 睡了个浅眠，姜楠早早起来，就发现陈最他们都已经起来了。 “叔叔，陈律师，早上好。” “小姜，早上好，来，吃早餐。”萧远桥笑着冲姜楠招手。 姜楠刚坐下，就有阿姨端着热腾腾的包子豆浆放到她面前。 “谢谢。” “幸好还有你们俩孩子在家，不然这大年初一的，就留我一个留守老人在家，多寂寞啊。”萧远桥笑着说道。 陈最说道：“您也闲不住啊。陪我们吃完这个早餐，就得去公司了吧？” 萧远桥：“……” 白了陈最一眼，萧远桥没好气，“大年初一，能不拆叔叔台吗？” 陈最耸肩。 萧远桥转移话题，“家里阿姨买好元宝蜡烛了，记得到隔壁屋上柱香。昨天下午已经让人过去除草打扫了。” “嗯。”陈最点了点头。 姜楠想到昨天早上来时瞧见的荒废别墅，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旁边的那幢别墅。” “也是小最家。”萧远桥应了一声。 姜楠忽然想到萧远桥之前说过，陈最的家里人都在他八岁那年去世了。 在同一年同一天去世，显然不可能是正常死亡。 三人都安静下来，姜楠眼观鼻鼻观心，沉默地吃着包子。 吃完了早餐，萧远桥拿起管家递过来的外套，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小姜你待会儿陪小最去一趟吧。” 姜楠立马点头。 萧远桥拍了拍陈最的肩膀，离开。 姜楠咽下最后一口奶黄包，喝下最后一口豆浆，不由得打了个饱嗝。 姜楠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下，“包子太好吃了。” 猛炫四个包子。 她平时胃口好的时候也就吃两个。 要不是怕胃疼，还真想继续吃。 “家里大厨做的，确实很好吃。”陈最语气如常，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但再好吃也要适量。” 姜楠十分认可地点头，“嗯嗯。” 陈最让人拿了消食健胃片，让她服下。 “消食健胃片和健胃消食片……”姜楠发现这药片和平时她吃的不一样。 陈最说道：“一个消食，饭后吃；一个健胃，饭前吃。” 等姜楠吃过药起身，阿姨把一袋子东西递给陈最，“少爷，这是萧董让准备的东西。” “谢谢。”陈最应了声接过，看向姜楠，“走吧。” 姜楠点头，安静跟在陈最身边。 荒废的别墅大小和萧家差不多，门锁还是要用钥匙开的。 打开门走进去，没有预期的久未住人的气味，还带着点清洁剂的淡淡香气。 客厅的家具都是二十几年前很流行的款式，墙上挂着很多照片。 这是姜楠第一次真正踏入陈最的领地。 她不敢乱走动，只是跟在陈最身后，视线落在墙壁的照片上。 照片都看得出岁月的痕迹，只是光看照片，也能感受到一家四口的幸福和快乐。 只是，客厅内摆了灵台，灵台上是三张遗照，和周围的照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最走到灵台前，安静地上香。 姜楠就站在远处看着，也不上去打扰。 “爸，妈，我距离你们的年纪，又近一步了。”陈最看着照片，声音很轻很轻，仿佛风一吹，话语就能随着风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飘到他想见的人的耳朵里。 “晏晏，害怕的时候记得到梦里找哥哥。” 他说的话很轻，姜楠听不清楚，只知道他站了约莫有二十分钟，才回头看她，问道：“要来上炷香吗？” 姜楠点头，立马上前，拿着点好的香，看着照片里的三个人。 在一间废弃的别墅里，对着三张遗照。 若是照片里的人换掉，姜楠恐怕会觉得恐怖。 可她刚才一路从玄关走来，看着那些鲜活的照片，就无法对遗照里的人感到恐惧。 他们一定是很好的父母，很好的妹妹。 姜楠轻声说道：“叔叔阿姨，还有妹妹，第一次见面，我叫姜楠，是陈律师的朋友。陈律师现在过得很好，萧叔叔和明德也对他很好，我以后也会对他很好，你们放心吧。” 说完，姜楠上好香，才扭头看向陈最。 陈最扯起嘴角笑了笑，不算多开心的笑，只是温和的、宽慰性质的。 走出别墅，姜楠刚想跟陈最说话，陈最的手机就正好响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陈最的眉头微微蹙起来，“知道了，现在回去。” 看陈最挂断电话，姜楠关切问道。 “有个案子，命案，得回律所。”陈最说道。 姜楠：“？” 萧明德昨晚才因为案子离开。 陈最今天就接到新委托？ 命案发生的概率很低，每十万人中的概率为0.46。 而十个小时内牵扯两桩命案的概率更低。 姜楠咽了咽唾沫，“该不会和昨晚萧警官的那个案子有关吧？” 她只是猜测，但对上陈最透过来的视线，她沉默了。 果然…… “走吧，去律所。”陈最说道。 姜楠愣了一下，“我也去？” “你忘了我们签过合同？”陈最提醒。 姜楠这才想起来之前签的助理合同。 “律所的其他律师都放假了，他们已经很久没休息了，我需要人帮忙。”陈最说道。 “好的。”姜楠刚才在陈最父母妹妹灵位前说的话，她都还记得，总不能刚说要对陈最好，转头就拒绝他的请求。 当然，陈最还是次要原因。 最重要的事是，她现在对每一次发生的命案都耿耿于怀。 若是不跟着一起去，恐怕她这心里也会好奇得很。 这份好奇甚至超越了对陈最送她的新年礼物的好奇。 新年礼物就在家里，跑不了。 可案子不会。 第92章 撒谎 律所。 因为是大年初一，律所本来没人的，但有个前台妹妹自愿加班留下来。 她家里情况复杂，与其回家，还不如在这里一边加班赚外快，一边做题备考。 “陈律，人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看见陈最，她立马笑走过来，轻声说道。 说完，她又看了看戴着口罩的姜楠，有些疑惑。 “她是我的私人助理，姜楠。” 听到姜楠的名字，她立马恍然，但还是很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姜小姐叫我小七就好了。” 姜楠笑着点头。 陈最没给他们寒暄的机会，看了姜楠一眼之后，便带着人进向办公室。 “资料都记住了？”陈最的手伸向门把手。 小七在接待委托人的时候，已经简单了解过对方的情况，所以粗略的个人信息资料也在打电话之后的不一会儿同步给了陈最。 姜楠认真点头。 “好。合作愉快。”陈最轻声落下一句话，同时推开办公室的门。 走进办公室，里面已经坐着一个男人。 他扭过头，看到姜楠和陈最时眼睛一亮，立马站起来，“陈律师！” “周先生请坐。” 姜楠看着男人的脸，脑海里再次浮现他的个人信息。 周嘉煜，今年三十一岁，是一家酒吧的老板。 “陈律师，您一定要救救我！” 三人落座，周嘉煜就迫不及待开口。 这句话姜楠很熟悉，庞毅也总是把这句话放在嘴边。 当然，姜楠时刻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犯代表性启发错误。 “周先生别激动，先喝口水，说说您的情况，还有命案是怎么回事。”陈最神色自若，给人以极强的说服力。 喝下一口温水，周嘉煜的情绪显然要冷静了许多。 整理了一下措词，周嘉煜说道：“我的女朋友昨晚在家里自杀了，可她妈妈跟警察说是我杀的，还扬言要告我。今早法医那边给出初步判断是自杀，可阿姨死活不信，还找了律师。我没办法，只能也来找律师了。” 周嘉煜和女朋友张书瑶是在一年前认识的，认识地点就是周嘉煜的酒吧。 张书瑶是个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是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那天去酒吧也是给朋友庆祝生日之后被硬拉着去的。 她第一次去酒吧，带着点紧张，在玩游戏的时候接连输掉，于是就得去做大冒险惩罚——问酒吧老板要微信号。 酒吧老板，也就是周嘉煜，长相只能说得上是普通人，只是穿搭十分加分，言行举止也很温和。 《论当代社会出现一个正常男人的概率有多低》。 张书瑶去问他要微信的时候，他只是看了一眼远处一群看热闹的人，便笑着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点出来，“大冒险输了吗？” 张书瑶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点头，顺利加上微信之后，连忙说道：“谢谢老板！” 低着脑袋说完一句话，她就跑回到人群之中。 在这次之后，张书瑶到酒吧的次数多了一些。 再后来，两人从在酒吧见面的关系，变成了会一起骑行、一起健身攀岩、一起吃饭的关系。 半年后，两人确定了情侣关系。 张书瑶是平面模特，虽然不是很红的模特，但偶尔的工作也足够生活开支。 她谈恋爱的事情也没有瞒着亲朋好友，所有好朋友都为她感到高兴，只有她的妈妈，对她谈恋爱的事情极其愤怒。 “阿姨不喜欢我。”周嘉煜苦笑，“书瑶上一段感情，就是她的初恋，被渣男骗过。阿姨她觉得我是开酒吧的，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很有渣男潜质，所以坚决不让书瑶跟我在一起。” “谈恋爱的半年，我们全靠朋友们帮忙，才能约会。明明都在一个城市，却闹得像是在异地恋。” “我听书瑶说，这半年阿姨对她的管教越来越严格，除了日常盯着书瑶的行踪之外，还对她的饮食作息严格控制。好不容易约一次会，书瑶的状态都很不好。” “我问过才知道，因为书瑶有一次拍摄没被选上，阿姨就大发雷霆，开始小不怎么让她吃东西。一周里有四天都要什么液断，只能喝水，另外三天也只能吃点素食和没有味道的牛肉虾仁。” “每天这么吃，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了。” “身体上的折磨加上精神折磨，或许……这就是书瑶走向极端的原因吧。”周嘉煜脸色逐渐有些发白，神色悲痛。 他双手握紧，抵在眉心，“也是我这个做男朋友的失职，就算已经发现了书瑶的情况不对，但还是什么都没做。” “书瑶昨天晚上给我发了一封遗书，我还在为找酒吧新的驻场歌手而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没及时看信息。等我看到信息赶去书瑶家的时候，她已经……” 说到这里，周嘉煜已经泣不成声。 姜楠给周嘉煜递去纸巾。 “谢谢。”周嘉煜接过纸巾，慢慢平复心情，“抱歉，我平时不会这样。” 陈最说道：“理解。” “我去趟卫生间。”周嘉煜起身，离开办公室。 等人已离开，姜楠把自己的椅子朝着陈最的位置挪近了一点。 陈最看向她。 “我之前把明德推荐给我的犯罪心理学看完了。” 陈最挑眉，“所以呢，得出了什么结论？” “他好像在某些地方，对我们撒了谎。”姜楠轻声说道。 陈最道：“例如？” “例如……在他说他很爱张书瑶的时候，他的音量比说其他语气时要高几个调。另外，他的眨眼频率也太快了，正常情况下人的眨眼频率一般是每分钟十五次到二十次。我刚才有看了下表，他的眨眼次数是一分钟三十多次。” “还有，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右看，是典型的撒谎细节。” 当然，书里也说了，这些细节特征都只是“抽象”，是从许多案例里抽出来的特征，并不完全适用于每一个人。 “如果只是一两个特征，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但他中的似乎有些多了。”姜楠继续轻声道，“所以，我们可以初步判断，至少在他爱张书瑶这件事情上，他在撒谎。” 人在没有什么的时候，就格外喜欢强调什么。 周嘉煜在叙述的时候，对他的爱叙述了非常多次，是典型的心虚行为。 - ps： 代表性启发：指的是人们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会关注一个事物与另一个事物的相似性，以推断第一个事物与第二个事物的类似之处，人们假定将来的模式会与过去相似并寻求熟悉的模式来做判断，即人们倾向于根据样本是否代表（或类似）总体来判断其出现的概率。 第93章 红裙 周嘉煜从卫生间回来，又叙述了一通和张书瑶的过往，然后才焦急询问：“陈律师，如果阿姨真的起诉我，我怎么办？” “沈女士可以向法院进行申诉，但同时沈女士对自己的主张也有责任提供证据。只要周先生有证据证明张小姐死亡时间你并不在案发现场，就足够了。”陈最说道。 陈最对周嘉煜在感情一事撒谎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对方是个渣男还是个好男人，只要不影响案件，就跟他没有关系。 周嘉煜连忙点头，“昨天一整天我都在酒吧，酒吧的客人和监控都可以作为我的证据！” 陈最说道：“昨天是除夕夜，酒吧客人多吗？” “虽然没有平时多，但还是一直都有的。我一直在吧台给他们调酒，监控正好能够拍得到。”周嘉煜说道。 陈最接下来又问了几个问题，聊到张书瑶的基本情况，周嘉煜都对答如流。 直到把周嘉煜安抚好了，陈最和周嘉煜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周嘉煜才离开律所。 把人送走了，姜楠两人走到茶水间坐下。 “陈律师，你怎么看？”姜楠问道。 一个警方初步判定为自杀的案子。 一个可能拥有完美不在场证据的“嫌疑犯”。 这是一个任谁看了都觉得再简单不过的案子。 “我怎么看不要紧，他到底在什么事上撒了谎也不要紧，现在要做的是去求证。”陈最的工作，就是按照委托人说的，找齐所有这些可以证明他无罪的证据。 “那我们现在去酒吧？”姜楠点头，再问道。 陈最看了下手表，黑色的腕带和白皙的皮肤相得益彰，“时间还早，酒吧还没开门。先跟张书瑶的朋友麦婧联系，看能不能约中午见个面。” 陈最和周嘉煜的微信聊天界面，周嘉煜发来张书瑶母亲沈梅、张书瑶好友麦婧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 约麦婧很轻松，听说是周嘉煜请的律师，她就答应了，将见面地点定在了一家咖啡厅。 麦婧也是个模特，穿得很时尚，身材高挑，走进咖啡厅的时候自带气场，吸引咖啡内众人的目光。 走到陈最他们桌前，麦婧打了声招呼。 陈最递出名片，“麦小姐你好，正心律所律师陈最，这是我的助理小姜。” “你们好。”麦婧和两人依次握手，这才坐下。 “抱歉，我的眼睛有点肿，只能戴墨镜。”麦婧把墨镜摘下来，给两人看了一下，这才重新把墨镜戴上。 陈最：“理解。” 麦婧的双眼红肿，眼睛都被挤小了一些，眼白上也都是红血丝，看起来是大哭了一场。 麦婧单刀直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接受了周先生的委托，想来了解一些关于张小姐和周先生的事。”陈最说道，“越详细越好。” 麦婧沉默了片刻，“我知道阿姨要起诉周嘉煜的事，但我们都相信他不可能杀书瑶。” “周嘉煜是酒吧老板，听着吊儿郎当，但对书瑶真的很好，是我们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他把书瑶宠得跟眼珠子似的，每天变着法子给书瑶准备各种礼物，讨她开心。” “我是书瑶一起长大的，对她的情况算是最清楚的。阿姨当年怀书瑶的时候，正是事业的黄金期。阿姨在心爱事业和孩子之间选择了孩子，可在临盆的时候，就发现丈夫出轨了。” “阿姨和书瑶的爸爸离了婚，拿着分割的财产全职照顾书瑶。所以，从小阿姨就对书瑶看得很紧，不仅仅是在交友上，连书瑶每天吃什么、喝什么，都要严格管控。不管书瑶做什么，都必须和阿姨报备。” “还有，阿姨之前不是模特吗，她想把书瑶也培养成模特，所以小时候就开始给她报各种培训班。我做模特也是在书瑶的请求下陪她的。” “一年多之前，书瑶认识了个挺有钱的男人，那男人长得还算不错，给书瑶花钱也舍得，书瑶当时被他吸引得神魂颠倒，但没过多久，书瑶都还没把那个死渣男介绍给阿姨，那个死渣男就被抓奸在床。” “这可是我姐妹的初恋啊，就这么被死渣男破坏了。最近唯一听到的好消息就是这个死渣男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被抓进去了，简直活该！” 麦婧越说越气愤，对上陈最的视线，也知道自己说错重点了，立马把话题转移回去。 “总之，这段感情的失败，使得书瑶越来越不自信。是周嘉煜出现，才又让她恢复了些许活力，那时候我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书瑶的笑容。” “只是后来，书瑶向阿姨坦白之后，事情就变得糟糕起来了。书瑶本来以为 阿姨会为她感到高兴，却没想到阿姨只会拿书瑶的初恋来教育她。一开始书瑶还有勇气反抗，但是在阿姨好几次自/杀威胁之后，她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我之前见书瑶的时候，她整个人简直瘦得可怕。也是因为外貌状态太差，好几次的拍摄她都没能参与。我还见过阿姨猛扇了书瑶好几个巴掌，要不是我和其他工作人员把人拉开，我都怕书瑶要进医院。” 麦婧的语气里是带着对沈梅的怨的。 她那么乖巧的一个好朋友，最后死在了家里的浴缸里，她怎么能不怨？ 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人死了，就都晚了。 陈最递给麦婧一张纸巾，问道：“麦小姐最后一次和张小姐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就在三天前。” “她当时有什么异常吗？” 麦婧回想了下，说道：“那天是阿姨再三确认过后才放的人，我和她见面的那天，她穿的是一条红色的裙子。” 姜楠听麦婧特意提到裙子的颜色，问道：“红色的裙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麦婧点头，“红色是书瑶除了拍摄之外，鲜少会穿的颜色。我以前问过她原因，她说这是她最爱的颜色，所以想在大喜或者大悲的时候穿。” “那天有什么喜事？”陈最问道。 第94章 转变 麦婧摇头，“没有什么喜事儿，而且那天书瑶的精神状态很差，脸色都是惨白惨白的。我给她点了她平时最爱的榛子蛋糕，她才刚吃一口，就全部吐出来了。” “吐？” “对。”麦婧对上姜楠的视线，说道，“我知道姜小姐你在想什么，我当时也是怀疑书瑶怀孕了。可她告诉我，她和周嘉煜没有发生过性关系，她之前也没有性生活，不可能怀孕。” “我就知道，肯定是阿姨这段时间这么折腾她的身体，这不让吃那不让吃的，给弄出毛病了。” “我当时立马就带书瑶去看医生了，你们都不知道那张检查报告上的数据有多难看。” “当时医生给书瑶说注意事项的时候，书瑶只问了一句‘会死吗’。我当时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儿，只是呸呸呸几声，给她念叨了一通。” 麦婧的语气逐渐带上了自责，“现在想起来，可能那天书瑶就已经存了死志。如果我当时发现不对劲儿，不是念叨她，而是及时安慰她、开解她，或许……书瑶就不会死了。” 陈最缓缓说道：“引起雪崩的，不是最后一片雪花，而是每一片雪花。同样的，挪走一片雪花，或许不会引起雪崩，也或许只是将雪崩往后延迟了一秒。不将所有雪花融掉，雪崩迟早都会发生。” 麦婧对上陈最的视线，点了点头，“谢谢。” 她知道陈最是在安慰自己，虽然这个安慰显得有些绕。 “你们还想知道什么吗？” 陈最问：“昨天晚上，张小姐穿的是红裙子吗？” “是。”麦婧点头，“其实……警方说书瑶是自杀的，我并不意外。甚至，与其说是周嘉煜害死书瑶的，还不如……说是阿姨害死的。” 麦婧微微低下头，双手握紧，搭在桌面上，“是阿姨逼死了书瑶，可她还有脸说是周嘉煜杀死的。” 她死死握着手指，冰冷的手上忽然搭上两只温热的手。 麦婧顺着那双手往上看，对上姜楠的视线。 姜楠说道：“我刚才下单了一杯热可可，你的手太冷了，待会儿喝一点吧。喝一点点不会胖的。” 姜楠知道她们做模特的对饮食要求很高，但刚才她用手机扫码下单的时候，几乎都是冷饮。 大冬天，室内很暖，确实很多人爱喝冷饮。 但麦婧的情况显然不一样。 麦婧微微一愣，当服务员把热可可端上来的时候，她墨镜下的眼睛瞬间涌起泪花，鼻子也微微泛红。 只是她不习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哭，于是生生忍了下去，“谢谢。” 声音带着点哽咽。 姜楠只是微微笑了笑。 等她的状态好些，陈最才继续询问张书瑶和周嘉煜的情况。 越问，他们就越是发现周嘉煜在朋友们之间的名声很好，对张书瑶也很好。 “麦小姐，今天谢谢你。”陈最说道。 姜楠也合上笔记本，道谢。 “不客气，这也是我该做的。”说完，麦婧看向姜楠，问道，“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加你个微信吗？今天你请我喝了热可可，下次有机会，我回请。” “当然可以。”姜楠点开自己的二维码给麦婧扫，在看到好友申请时，也爽快地通过。 和麦婧道别，两人看了下时间，便先去吃个饭，然后直接前往周嘉煜的酒吧。 酒吧是下午才开门。 两人到的时候，里面除了酒保等员工和周嘉煜，都还没客人。 知道陈最是来做什么的，周嘉煜让人带他们去调取监控录像。 拿着监控录像回律所查看，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萧明德在这时候给陈最打了个电话，陈最接通。 “老陈，你接了周嘉煜那个案子？” “嗯。有什么消息吗？” 萧明德斟酌了下，说道：“我只能说的的确确是自杀。” “明德。”姜楠唤了一声问道，“有没有什么药物能误导死亡时间，例如让死亡时间提前什么的。” “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过了，不可能。而且第一个跟死者有接触的人是死者的母亲。” “那死者的母亲……” 似乎知道姜楠想说什么，萧明德说道：“嫌疑也排除，现在可以断定死者确系自杀，可以完全排除其他可能性。” “这样啊。”姜楠应了一声表示明白。 萧明德跟陈最两人说了下死者母亲的难缠，还不让补充一句，“这些话你们听听就算了，毕竟也是她的孩子去世了，到时候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知道了。”陈最说道。 陈最和姜楠这几天就负责和姜楠获取案发当天酒吧客人的证词，联系上几个愿意出庭当证人的人，这个案子前期的工作就几乎做完了。 终于等到庭审当天。 姜楠坐在观审区，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沈梅。 沈梅是模特出身，身段很好，但面容憔悴，再加上眼神锐利，整个人都显显得很是严肃。 但是在看到周嘉煜的那一刻，她就整个人暴躁起来，愤怒地大喊大叫，“是你！” “是你杀了我女儿！” “姓周的，你还我女儿的命！” “还有帮周嘉煜辩护的律师，我知道你，你总是帮杀人犯辩护，你会遭报应的，你不得好死！！” 沈梅的情绪十分激动，法警都差点没能把人按住。 可不管她再怎么激动，这次庭审的结果都不会让她满意。 她的证据站不住脚，请的律师也只是中规中矩，没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问题。 于是，在宣判后，沈梅难以置信。 而周嘉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痛心。 但到底是笑不出来的。 走出法院，周嘉煜还没来得及对陈最说什么，沈梅就跟疯了一样扑过去，又扇巴掌又挠脸。 旁边的人急忙把沈梅拉开，可还没对她说清楚在法院门口动手的利害关系，她就大受刺激晕了过去。 于是，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陈律师，姜小姐，这段时间真的很谢谢你们。我本来想今天请你们吃饭，但是阿姨去医院了，我想去看看她，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周嘉煜真诚地说道。 两人表示理解，看着周嘉煜上了自己的车。 周嘉煜关上车门，他掰正车内的后视镜，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脸上满是悲戚的表情缓缓消失，逐渐被一个古怪的笑容替代。 他发动车辆，给一串号码拨出一个电话，缓缓说道：“老师，今晚能见一面吗？” - ps： 这是一个很短很短而且很简单的案件，但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高亮】！ 这两章已经透露了很多关键信息啦，大家来找茬~ and今天要早起去医院做个检查，旧疾复发，不知道要不要做手术ORZ 第95章 玩笑 夜色柔和。 月亮被暗灰色的云遮掩，只透出朦胧的光晕。 道路两旁的树影婆娑，随着夜风，发出簌簌声响。 加油站的灯亮着，偶尔有车辆停留，车子留下加油，人去服务站买口吃的喝的。 入了深夜，来加油的人少了些，工作人员拿着手机刷抖音，偶尔发出些笑声。 直到下一辆车驶来，他才把手机收好，熟练地上前询问。 司机降下车窗，是个漂亮的女生。 就算不下车，也能看出来身材高挑，她随意地和工作人员闲聊了几句。 工作人员看着她的笑容，有些心猿意马，刚想问能不能加个微信，后车厢就传来一道声响。 工作人员一愣，说道：“你的后车厢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司机扭头看了一眼，再扭过头时，脸上的笑容尽数收敛，脸上神色变得有些阴沉，“被你发现了啊。” 工作人员退后了一步，声音都颤抖了下，“什、什么？” “没想到他还活着，真是会给我添麻烦。”司机语气阴沉，半张脸仿佛被黑暗遮掩，显得诡谲，她看着工作人员，“你也肯定很讨厌自己准备藏起来的尸体忽然活过来这种事吧。” 工作人员脸色瞬间惨白，视线在司机和后备箱上来回转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双腿就像是扎了根似的，也不能动弹。 看着工作人员的反应，司机忽然笑出声，“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真信了啊？” “开、开玩笑？”工作人员感觉自己的体温逐渐回升，血液也在回流。 “不然呢，我真大半夜把尸体藏在后备箱？”司机还在笑，似乎刚才工作人员的反应彻底取悦了她，“后面是我家里人送的鸡，活鸡。” 见司机不像是在开玩笑，工作人员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是藏了尸体呢。大半夜的，人可不禁吓啊。” “那你胆子还不够大啊，我晚上开车都听恐怖故事。”司机笑着说道。 工作人员竖起大拇指。 “汽油加好了吗？”司机问道。 工作人员连忙点头，算了钱之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能加你个微信嘛？” “可以。”司机笑着点头，把二维码点出来让他扫。 道别之后，车子驶离加油站。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工作人员雀跃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依旧挂着，直到车子越开越偏僻，驶入监控也越来越少的村道。 最终，车子在某处山脚停下。 司机走下车，一边戴上手套，一边绕到后备箱，缓缓打开后备箱门。 一股血腥味缓缓飘出。 后备箱内，是个五花大绑、浑身赤/裸的女人。 她头上和脸上都是血，整个人虚弱无力地呼吸着，连眼睛都不太能睁开。 在感受到司机的视线后，她动了动，呼吸也变得用力起来。 “这都能活，你命个真大。”司机缓缓开口，脸上带着的笑容在安静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恐怖 一边说，她一边打开旁边的工具箱，缓慢地挑选着趁手工具。 这些放慢的动作，和细微的声响，仿佛组成了一曲死亡的乐章，能够无限地将恐惧放大。 最终，司机从工具箱内拿起电动打磨器，缓缓朝着女人靠近。 - “啊！” 姜楠从床上弹起来，额头上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敲门声很快响起来，陈最的声音温和传入，“姜楠？” 姜楠掀开被子起身，夹着抱枕开门。 陈最敲门的手停在半空，看到她，才放下来，“怎么了？额头都是汗。” “做了个好奇怪的噩梦。”姜楠回了一句，看了下墙上的电子钟，“你怎么还没睡觉？都快三点了。” “正准备睡，被你吓了一跳，现在睡不着了。”陈最自然甩锅。 姜楠：“……” 从陈最身边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擦额头上的汗。 陈最倒了杯温水来，递给她，问：“梦到什么了？” 一听这话，姜楠像是霜打的茄子，耷拉了脑袋，“乱七八糟的，梦里有庞毅、蒋经纬、丁佳宁，还有周嘉煜、张书瑶……最近见过的人，都梦到了。”】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陈最又问。 “一直追着我，说都是因为我，才害他们变成这样。”姜楠说道。 梦是光怪陆离、又断断续续的。 有人说，人的大脑构造复杂，一晚上可以做三千多个梦。只是这些梦境通常人是记不住的，只能记住一些深刻的片段。 姜楠只记得自己一直被人追。 甩掉了一个，另一个人又出现。 每一个人的脸都看不清，却给她一种恐惧又阴森的感觉。 “最近别看太多悬疑电影。”陈最听她说完，便轻声说道。 “我白天的时候也没看呀，我看的是我的六个老北鼻。”姜楠反驳。 陈最知道，她最近闲下来总是会反复刷以前喜欢的综艺。 他也跟着刷过，确实很好笑，也很有才华。 他对在自己领域发光发亮的人都很尊敬。 “那我送你的新年礼物，看了吗？”陈最慢慢转移话题。 姜楠：“……！” 她瞬间不敢和陈最对视。 完了。 “前两天不是在忙着周嘉煜的案子吗？那天结束之后，我睡了一天，白天又看了一天的综艺……”姜楠绞尽脑汁想说辞，最后在陈最的视线注视下，低下脑袋，满怀歉意说道，“对不起，我是真忘了。” 见姜楠的脑袋都要埋到地里去了，他笑了声，“我也知道你最近很累，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一下。你现在看也正好，快到元宵节了，新年礼物和元宵节礼物二合一。” 闻言，姜楠才慢慢抬起头，笑眯眯说道：“我现在就去把礼物拿出来！” 姜楠扔下抱枕跑进房间，打开床头柜，就看到里面放着的盒子。 她一拍大腿，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退化了，连这么重要的礼物都能忘记。 若是陈最因此生气，姜楠也能理解。 毕竟换做是她也会想生气。 但现在陈最没有生气，倒也让她更高兴了。 第96章 屏蔽 坐在陈最的旁边，姜楠看着礼物盒，期待值拉满了。 “那我打开咯。”姜楠看向陈最，笑眯眯说道。 陈最点头。 姜楠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亮晶晶的手链。 手链的小吊坠，是洛希极限小行星。 “好漂亮！”姜楠眼睛顿时一亮，迫不及待将礼物拿出来，“帮我戴一下。” 手链很细，是两条组合成一起的，姜楠把手和手链一起伸到陈最面前。 陈最接过，垂着眸子给她戴上手链。 “好看吗？”姜楠晃了晃手臂。 陈最点头，看她，“好看。” “我们俩在有些时候还是很心有灵犀的嘛！”姜楠看着手链笑得开心。 “嗯？” “我送给你的是腕表，你送我的是手链。都是手腕的装饰物。”姜楠示意他把戴着腕表的手伸过来，左瞧瞧右看看，然后才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她有些害怕被拍，但是拍摄手部，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可以发朋友圈吗？我已经三四个月没有发过朋友圈了！”姜楠满脸期待地看着陈最。 陈最的朋友圈里基本都是法律法规科普，连头像都是《刑法》的封面，寻常人看一眼就知道他是做什么的，给人一种又荒谬又靠谱的感觉。 陈最无奈说道：“这有什么好问的？想发就发。” “好！”姜楠的背一下靠在沙发上，双脚盘着，以最舒服的方式坐着，飞快发了一条朋友。 陈最也坐好，神色如常点击朋友圈刷新按钮。 然而，刷新了好一阵，他都没看到姜楠的朋友圈。 于是，陈最状似无意问道：“你的朋友圈发了吗？” “发了呀。”姜楠点头，没看陈最，只是在刷自己那条朋友圈的评论，越看，越觉得风向不对。 除了问上一年周成案的事，就是来问戴着腕表的那只手的主人，还有就是发各种秀上天的文案祝福的。 姜楠傻眼。 “我怎么没看到你的朋友圈？”陈最又刷新了两下，还是没看见那条朋友圈。 姜楠从评论中回过神，还带着点懵的眼神看向陈最，“啊？不可能吧？” “能给我看看吗？可能是我的手机出问题了。”陈最朝着姜楠伸手。 “哦，好。”姜楠正要把手机递过去，忽然猛地想起什么，又立马把手机拿回来，一副警惕的模样把手机紧紧抱着。 陈最：“？” “怎么了？” 姜楠一本正经、义正辞严，“我觉得手机是很私密的东西，不能随便给人看！” 姜楠表面镇定自若，内心慌乱得很。 要是被陈最看到那些评论，还得了？！ 但陈最怎么可能看不见自己的微信朋友圈？ 正疑惑着，姜楠就听见陈最问：“我是什么随便的人吗？” 姜楠：“？？？” 回想刚才自己说的话，姜楠连忙说道，“不不不！我不是说你是随便的人，我是说下……” 姜楠对着陈最的视线，莫名看出点不高兴来，于是，话锋又是一转，“我的错！！” 姜楠现在对道歉已经轻车熟路了。 Sorry全场，是她的拿手强项。 “我忘记我把你分组到‘工作’组了……”姜楠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看他，“我之前出去玩都会屏蔽我的编辑甜筒，所以专门给她划分了一个工作分组，就是怕她瞧见我吃喝玩乐，催我交稿子。” “之前加你微信之后，我就顺手把你也拉到工作组了！明德也是！”姜楠理不直气不壮地说道。 “工作组？”陈最气笑了。 虽然他确实没有什么立场管姜楠的分组，但莫名就是又气又想笑。 陈最这么一笑，姜楠反而怂了，“你别生气呀，我只是一时忘记把你拉出来了，当时我也没想到我们会变得熟悉起来。” “在看守所的时候，你不是都不想搭理我吗？我当时就想着请你吃顿饭当做感谢，然后就没有其他需要联系的时候了……” 姜楠嘴比脑子快，越描越黑。 陈最的脸也越来越黑。 虽然陈最很清楚姜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但不得不说，实话真刺耳。 难怪明德总是让他闭嘴。 意识到自己又不知道怎么惹了自己的老板兼房东兼朋友生气，姜楠一咬牙，把手机递过来，“你看，随便你看！我今日就要证明，我对朋友毫无保留！” 陈最：“……哈。” 不冷不热，阴阳怪气笑了一声。 姜楠搓了搓耳朵，“你看不看？” “看，为什么不看，我这个随便的朋友，可不得好好看看。”陈最咬重某些字眼。 姜楠这次终于听出点不对劲儿来。 他的语气……怎么这么奇怪？ 姜楠琢磨着，陈最已经接过手机点开姜楠自己的朋友圈。 果然，第一条朋友圈就是今晚发的。 姜楠：最好的新年+元宵节礼物~【图片】。 陈最把“谁可以看”点看，就看到了三个人。 编辑甜筒、萧明德和陈最。 名字是中规中矩备注的。 陈最：“……” 把自己挪出来，没管萧明德。 萧明德：？ 陈最本来也只是想把自己挪出来，给自己争取一下看朋友圈自由。 但无意一瞥，便瞥见了下面的评论。 扫了一眼，陈最原本一点隐秘的小炸毛被慢慢抚平。 嘴角微微翘起。 却又在感受到姜楠的视线时，缓缓将唇线拉直。 姜楠狐疑地盯着陈最看，自然没忽略他的表情变化。 奇怪！ 真的非常奇怪！ “评论都是他们瞎说的，你千万别介意！”姜楠说道，“男女之间也有纯友谊的，例如我和你，例如我和明德！” 陈最：“……” “你不会多想吧？”姜楠立马凑过去，视线紧紧锁定。 可陈最没有给她更多观察的时间，抬手戳着她的脑门，把她推开，然后将手机还给姜楠，“没有，去睡觉吧。” “那你记得给我点赞！”姜楠说道。 “嗯。” 陈最起身，走向房间。 姜楠看手机，“怎么明德没被拉出来呀！” - ps： 全勤需要一个月听读两百（和礼物无关），每天七块左右，但我现在每天三四块块，崩溃中。 快乐是小姜和老陈，以及不用做手术的我的！！ 吃药加忌口加用药一段时间，控制住就不用做手术了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