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残废锦衣卫,夫人太甜太娇媚》 第1章 一条狗罢了 “王爷!有刺客!” 亲王府内,原本正想跟陆淮珺亲热的郑芝芝,一抬眼就看见院子里忽然出现了几个蒙着面人,身着黑衣,手持利刃,她慌张的向身旁的陆淮珺身上扑去。 眼看着陆淮珺马上要被冲过来的刺客刺中时,突然,蹿出一道剑光,飞快的挡住了周身的攻击。 阿鸰刚外出任务回府,就听见了郑芝芝的呼喊声,连忙赶来保护陆淮珺,她一边回击一边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陆淮珺并未回答,看也没看身前护着他满身是伤的女子,双眼紧盯着怀中的美妾,紧张道:“芝芝,让阿鸰护着你,你先走!” “王爷……” 就在二人依依不舍之时,阿鸰在前方挥舞着长剑,与刺客们激烈的战斗着,想要抓紧时间后撤。 她剑法凌厉,多以防守为主,每次挥剑都有敌人被击退,但是越来越多的刺客围了上来,让她有些分身乏术。 突然,不知哪个方向射出了一支利箭,郑 芝芝想也没想就推了阿鸰一把,让原本能轻松躲过的箭矢就这样直接穿透了阿鸰的腹部。 阿鸰回头看着她瞪大了眼,见她眼神中略显得意,恨不得直接一剑劈了她。 但陆淮珺还在这,当务之急是保护王爷的安危。 她狠狠的瞪了郑芝芝一眼,果断抬剑砍断了箭矢的尾部,手捂着伤处,什么也没说继续护着陆淮珺缓缓向后退去。 “王爷,我,我不是故意的……” 郑芝芝看向陆淮珺的眼神满是慌张,眼角缀着一滴泪,一脸的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话音还没落下,又是几只箭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阿鸰本就受了伤,腹部又中了一箭,此刻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回击了。 身上又中了几箭,深知自己已经无法全身而退,她刚想回头让王爷先撤,便听到了陆淮珺低声哄着郑芝芝:“没关系的,不过就是一条狗罢了,死了就再培养一条,哪有你重要?” 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 温声细语的仿佛能让人溺毙其中。 而阿鸰此刻的心却如坠冰窟。 她看着这个从小跟到大的男人,满腔的孺慕之情此刻尽数崩塌。 不知道是胸前不断射来的箭矢,还是因为什么,她此刻心脏像是被整个撕扯开了一般的痛。 身后的刺客还在不断的攻击他们,阿鸰向后踉跄了几步支撑不住跪在地上。 血不断的从口中流出,看着那道华贵的身影,阿鸰忍不住伸手抓住了陆淮珺的衣角,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陆淮珺头也没回,只顾着怀里的人儿。感到衣角被扯住时便用力的踢了一脚,随后护着郑芝芝跟随其他的暗卫向后院撤去。 他们谁都没有多给阿鸰一个眼神,仿佛她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阿鸰被踢的倒在地上,这一脚同时也踢碎了她最后的希冀。她身上插着好些箭矢,鲜血大口大口的从口中涌出,眼睛还执着的望着陆淮珺的背影,身边满是厮杀的声音, 但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生平头一次生出了后悔的情绪,感觉自己保护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今天才终于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心里恨着自己瞎了眼,却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多年以前,那个阳光下挺拔的背影,渐渐地,眼角缓缓滑落了一滴泪,随后便再无气息。 —— “阿鸰!快看本王给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执剑靠在角落闭目小憩的阿鸰猛的睁开了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脸色苍白无比,刚一抬眼就看到了一脸兴致勃勃,正要跟她分享什么的陆淮珺。 屋外大雨瓢泼,陆淮珺等不及撑伞的侍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阿鸰面前,一只手背在身后,想像往常一样想捏一捏阿鸰的脸。 却没成想刚一抬手,阿鸰竟用力地打开了他的手! 陆淮珺怔了怔,看见她苍白的小脸,只当她被吓了一跳,并没放在心上。 想伸手把她拉进自己怀里,便轻声哄道:“ 吓到了?不怕不怕,本王给你带了礼物,你保准会喜欢。”说完就想将身后的东西拿出来。 阿鸰的脸上却并没有丝毫欣喜之情,她直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露出了一个凄然的苦笑。 人死了也会做梦吗?还是她的身死才是一场梦?阿鸰还没有从万箭穿心的痛楚中回过神,看着陆淮珺的脸心里思绪万千。 如果这是一个预兆,又或者是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如果是以往,她一定会一脸的羞涩,满心满眼都是陆淮珺,然后害羞的表示无论王爷送什么都会喜欢。 但如今她并没有问是什么礼物,也没有问陆淮珺是否辛苦,只觉得这张脸令人无比作呕,当即决定一定要立刻离开梅花阁。 陆淮珺没有察觉出什么,手上握着什么东西要展示给阿鸰看,自顾自的说:“这可是本王特意求来……” 话音未落,阿鸰直接打断道:“王爷,属下想要离开梅花阁,离开王府。” 第2章 嫁给他和守寡没区别 陆淮安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满腔的柔情被泼了冷水,凤眸也阴沉了下来。 他好脾气地忍着发怒,警告道:“阿鸰,不许开这种玩笑。” 阿鸰面色苍白却眼神决绝,说:“属下不是在开玩笑。” 陆淮珺听她一口一个属下有些气愤:“你不想留在这儿想去哪儿?你一个孤儿,一个只会杀人的暗卫,这世上除了本王有谁愿意接纳你!?” 阿鸰的声音仿佛没有温度一般,冷冽如深渊。 “无论去哪,总之我要离开梅花阁。 “无论去哪?好好好!无论去哪是吧,正好我还发愁找谁给萧驳冲喜,你要是不想留在梅花阁,那就滚去萧府去伺候那个残废吧!” 陆淮珺本是想吓唬吓唬阿鸰,谁知阿鸰懵了一瞬,眼中反而浮现出淡淡的光亮,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 “好,我去。” 陆淮珺愣在原地,只觉得她疯了! 阿鸰继续问:“是不是只要我嫁去萧府,就可以离开王府,离开梅花阁?” 陆淮珺大怒,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愤然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碎片四溅,凉水蜿蜒,好似他的心一样狼狈! “滚!滚出去跪两个时辰!” 阿鸰听罢默然起身,径直地走到院子中央,直接在瓢泼大雨中跪下 她苍白的脸被暴雨冲得毫无血色,身影单薄摇摇欲坠,却仍然死命坚持着,只为了离开梅花阁! 陆淮珺到底是心软,很快就派人让她起身。 可不管是谁去劝,阿鸰只重复一句话:“跪满两个时辰后,请王爷放属下去萧府。” 陆淮珺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痛! 他死死盯着手心那枚水色极佳的帝王绿平安扣 ,手心用力到骨节发白,几乎要硌出伤来。 他这次去江南巡查,偶然得知一位大师正好停驻在附近。 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位大师的住处前去求了一卦,又特意亲自去佛寺求了这枚平安扣,把吉卦收在香囊里挂在了平安扣上,打算送给阿鸰,以护她以后任务平安。 可是礼物还没送出手,她竟然说要离开他?! 陆淮珺冷笑,自嘲自己真是多此一举,随手就将玉扣丢给了听闻他回府,连忙赶来的郑芝芝。 郑芝芝受宠若惊,喜极而泣。 陆淮珺看着她柔情绵绵的模样,心想,林鸰不识趣,多的是识趣的女人! 便索性赌气般的去郑芝芝处歇下了。 本以为闹了一晚,林鸰会吃点苦头回心转意,谁知第二天清晨,林鸰就已经毫无踪影。 郑芝芝又趁机 吹了几句耳边风,陆淮珺心火更盛,便恨恨地没管。 他只当阿鸰自己出门冷静冷静,过几日自己就会回来。 谁知没过多久,就等到了阿鸰真的嫁入萧府的消息…… 七天后,大婚当天。 天空下着蒙蒙的细雨,阿鸰头戴凤冠,身着霞帔,一手执伞独自站在破败的萧府门前。 萧府的门大敞四开着,门口也无看家守卫,府内毫无办喜事的热闹,目光所及一片萧条。 府中跑出来几个丫鬟侍女,手上拿着行李,匆匆向府外走去。看见阿鸰,怔愣了一瞬,便低头快步跑走了。 有个好心的上前劝慰她:“姑娘,萧府已经没什么人了……” 树倒猢狲散,阿鸰是懂这个道理的。 “你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那个残废已经不是过去的锦衣卫指挥使了,能不能活过明 天都不一定。” 另一个侍女手上的包裹里装了好些值钱的首饰,说完就拉着她快步离开了。 阿鸰微微蹙眉,抬眼看向府内。 映入眼帘的,是院中遍布的杂草,屋宇破败不堪。 零零散散几个下人,手里捧抱着那些不大的物件偷偷往外跑去。 不过短短一月,往日被宾客踏破门槛儿的萧府竟就破败至此…… 阿鸰看见这一幕没有多管,当务之急是找到萧大人,尽快看看他的伤势。 据说圣上也派了太医来看,但全都表示已无救治的必要,天家无情,只是让睿亲王找个人冲喜后便再无过问。 可以说萧驳现在就是躺在府内静静地等死了。 阿鸰想到这里,刚要抬步入府,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你想清楚了!嫁给那个废人,和守寡没有什么区别!” 第3章 都是畜生 阿鸰回身看向来人。 阴雨淅沥不停,下得人心也泛起潮湿。 不远处,陆淮珺正冷冷的看着她,侍卫在一旁垂首默默地打着伞。 冷静了这么些天,再次面对陆淮珺,阿鸰的心情依旧无法平静。 “王爷多虑了,既然您命属下……民女前来为萧大人冲喜,民女便生是萧府的人,死是萧府的鬼。”阿鸰恭敬地低着头,以掩盖眼神中透露出的丝丝恨意,轻声回答道。 陆淮珺见阿鸰带着丑陋的人皮面具,却依旧掩盖不住她出众的气质,而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他恨得牙根直痒。 原以为只是赌气,没想到她还真来了。 侍卫禀报她独自一人前往萧府的时候还不敢置信,现在看着她身穿喜服的样子分明是铁了心了。她穿红衣的样子明艳又动人,可是却不是穿给他的! 陆淮珺气得手中的扇子都快被捏碎了,但想到索性萧驳已经是个废人了,说不准明天就死了,莫不如等萧驳死后,他再正大光明把她接回来 。 他要阿鸰跪下来求他回到梅花阁,回到他身边,然后再将她好好地惩戒一番! “回府!” 半响,阿鸰才抬起头,看着陆淮珺远去的背影,内心思绪翻涌。 现如今这个狗王爷说什么她都不会再相信了,既然已经脱离了梅花阁,那二人往后便再无瓜葛了,继而转身进了萧府。 府内的下人已经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也不知都怀着什么心思。 暗处躲着几个,偷偷打量着阿鸰,低声谈论着。 “听说,当年萧大人年少参军,屡立战功,十八岁就被破格收入了锦衣卫?” “你来得晚不知道,萧大人可一直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他帮着圣上处理了多少重案要案,当初整个京城,来萧府巴结拉拢的不知有多少人,现在哟,可惜喽……” 阿鸰五感敏锐,他们所讨论的内容她一字不落都听到了。 阿鸰何尝不知道锦衣卫指挥使萧驳的光辉事迹。但在一月前,他为圣上去查敌国安插内奸的线索时,却被人设下圈 套暗算。 期间受人严刑拷打,不仅生挖了一只眼,打断了双腿,连脊椎都被砸断。 他硬是没有透露丝毫信息,最终被手下的人偷偷地救了出来。 想到此处,阿鸰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她跟萧驳又有何不同呢?都是没有家人的孤儿,只能身不由己,成为别人的一把刀。 只是她比萧驳幸运些,多了一次机会,如今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阿鸰缓步走向正房,走到门口时,又抚了抚脸上的人皮面具,终于推开了房门。 扑面而来一股浓重发腥的味道,她皱了皱眉,走过去掀开幔帐,只见一个衰弱的男人在床上昏迷着。 萧驳的脸上布满刀疤和腐肉,右眼处脓黑又狰狞——那里被生生剜去了眼珠。 这时,被褥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阿鸰猛然掀开一角,竟然窜出来两只老鼠! 这不是最令人心惊的,阿鸰看到了萧驳的腿,双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因为太久无人照管,如今伤口处溃烂发炎,黄脓 血水散发出腥臭的气味,甚至长了蛆虫! 她脸色骤变。 这萧府上下都是畜生么?! 主子伤成这样,他们就这么看他等死? 旁边地上的破碗里还盛着不知何时的馊粥。 天气潮湿,里头已经发了霉,就连老鼠都不多看一眼! 阿鸰愠怒,就算萧府没落,萧驳也不该被如此对待! 她冷着脸冲出房门,只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看模样应该是管家。 管家被阿鸰身上的杀气吓了一跳,退后几步,随后便冷漠道:“夫人,不好意思,老奴来晚了。萧府现在没钱大操大办,就委屈您将就着点了。” 他连拜都没拜,垂着眼继续道:“虽然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但咱们这儿已经没有什么锦衣卫指挥使,只有一个将死的废……!”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把冰凉的短匕已经架在他颈边。 阿鸰面无表情:“就算萧大人受伤,也容不得你们这些狗奴才轻贱他!你若再敢冒犯他一句,别怪我手下无情!” 管家顿时 脸色煞白,双腿打颤。 阿鸰眼神凌厉:“我给你们一个时辰,把萧大人的屋子里里外外全部打扫干净,饭菜也全部换了热腾腾的端上来,不然,我就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部钉在房梁上。” “好的夫人!”管家吓得双腿一软,手脚并用地带着一众仆人往后院跑去。 阿鸰轻轻呼了口气,回头看向正房,而屋内,男人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睫毛微颤,缓缓地张开…… 萧驳面上毫无血色,听着门口的脚步声渐渐走近,脸上尽是阴郁与烦躁。 那女人刚才做了什么? 竟然能使唤的动那些滚刀肉一般的狗腿子…… 屋外,阿鸰行至门口,喜服上的流苏不小心刮到了门框上,她很少穿这样繁复的衣服,这样被挂在原地,让她少见地有点无措。 忽然,墙外传来两声“吱吱”的鸰鸟叫声,她眼睛睁大——是梅花阁的暗哨! 陆淮珺高傲如斯,是不可能去而复返的,也更不可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来找她。 是谁? 第4章 跟那个废物早有私情? 阿鸰环视四下无人,足尖轻点,身轻如燕稳稳的落在了墙外。 一道清亮的少年音响起:“鸰姐,呀!你怎么贴了张这么丑的脸!” 阿鸰狠狠一怔,笑得惊喜万分:“狗蛋!你怎么来了?” 展铭远看见她身穿喜服,眼眶莫名有些发热,随后解开了身上硕大的包袱递给她,气鼓鼓道。 “不是说了不要叫小名了嘛,鸰姐你真是……你一离开梅花阁就是七日,这么久也不回来看看!哼,谁让我心好,看你的行李一件也没带,特意给你送过来!” 展铭远和她一样,无父无母,也是很小就进了梅花阁,二人年纪相仿,阿鸰把他当弟弟一样看待。 她接过包裹,诚挚道:“谢谢,都是我不好。” 展铭远紧盯着她,“你为何突然要离开梅花阁 ?竟然还嫁到萧府来了!你可知那萧驳已经是废人了!朝廷都不管他了,你以后真打算和他过呀?” 阿鸰眼里有他看不懂的神色,她说,“萧大人对我有恩,如今他落难,我理应帮衬。我有手有脚,断不会饿死的。” 展铭远惊诧:“什么时候?你以前竟和萧大人认识?!” 不光是他,就连一旁隐匿在树丛边的暗哨都有些惊讶。 暗哨听完消息,趁着雨声的掩蔽,悄无声息地溜走了,回到梅花阁,将阿鸰说的“有恩”一事禀报给了陆淮珺。 陆淮珺先是一怔,随后便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二人是旧相识,难不成早有私情?! 他气得浑身发抖,回身就把椅子踹了个稀碎。 阿鸰成天跟在他身边,明明一双眼里就只有他! 什么时候竟 然和那废人扯到一起去了?! “查!都给我滚去查!贱人……这个贱人!” 阿鸰不知此刻陆淮珺的怒火,而是耐心的好声好气地哄着展铭远。 少年人对阿鸰有着绝对的信服,得到了她就算离开梅花阁,也不会跟他断了联系的保证后,便也不再纠缠。 他哼哼了两声,“反正你是别想扔下我。” 阿鸰重重点头:“你要记住,最重要的是保重自身!梅花阁的任务能混就混,别那么傻。” 说着,她眼前又浮现出,曾经发生在少年身上,那万分惨烈的一幕…… 阿鸰突然想到了什么,算了算时间,随即严肃地叮嘱道:“这个月底,阁内会有个任务让你去崤山一趟,到时候你千万不要去,就装病躲过去!” “知道啦!”展铭远向来不怀 疑阿鸰的话:“我出来没有报备,得赶紧回去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忘了时不时要回来看我!” 阿鸰跟他挥手告别,看到他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眼中的泪意收了收。 回到萧府,她从包袱里翻出一件常穿的青衣换上。 看着铜镜里的那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阿鸰很满意。 她常年跟在睿亲王身侧,有太多的人知道她的样貌。 来到萧府,她只希望能够平静的生活,对于过去,她不想再提。 阿鸰不想暴露自己的来历,怕萧府会因她而惹上事端,所以来之前特意易了容。 过了一会儿,她烧了盆热水端到正房内,然后开窗散了散满屋子刺鼻的难闻气味,拿了块干净的手巾准备先将萧驳脸上的污垢洗干净,好能处理伤口。 擦过喉结的 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阿鸰觉得萧驳的呼吸好像变重了一点。 屋子里安静得吓人,阿鸰静静的擦着,忍不住小声道:“我们都是苦命人,但你的伤太重了,具体能不能治好你,我也没什么把握……我还没报恩呢,你可千万别这么轻易就死了啊。” 说着,她拿出了一个长条布包,将密密麻麻的细针排列开来。 梅花阁的暗卫多多少少都会一点医术,但相比之下阿鸰对医术似乎格外有天分。 正巧那段时间陆淮珺结识了一位医术高明的神人,便费心请了她来教阿鸰医术。 而那位女师父也与阿鸰极为投缘,将自己的针法尽数传给了阿鸰。 阿鸰气沉丹田,素手捏住银针对准了神庭穴,刚要落针,原本死气沉沉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5章 说的好像你死过一样 她被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地没控制好力道,扎偏了几分! 紧接着,萧驳的右眼就渗出了血,血液顺着眼角滑落,使得一抹殷红在被角上炸开。 阿鸰低声惊呼,脸瞬间红透了,连忙把针拔下来,有些心虚道:“我是林鸰,今天刚入府,以后就是你的娘子了。你别误会,我刚刚是想为你施针医治的……” 萧驳好似无知无觉,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圣上给他安排了门婚事,美名其曰“冲喜”。听说这差事交给了睿亲王来操办,而睿亲王历来视他为眼中钉,能被睿亲王送来的人,要么是替睿亲王办事,专门来折辱他的,要么,就是她自己别有所图。 不然,这世上哪会有女子会心甘情愿嫁给他这将死之人。 可如今的萧府还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唯一能图的便是他这条贱命,索性拿去便是。 萧驳觉得一切都没意思的很,复又闭上眼。 阿鸰见他不说话,担心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眼睛 疼了?” 片刻,才听到男人嘶哑暗沉的声音回答道:“不是,是你丑到我了。” 阿鸰愣了愣,无奈地低声呢喃了一句,“你现在又好看不到哪里去,倒是嫌弃起我了。” “觉得我吓人,就滚出去别看!你再盯着我的脸,我就把你的眼睛也挖出来!” 阿鸰听罢却无动于衷:“哦,我好怕哦。可是你动不了,用什么挖?” 说完,她看着萧驳脸红脖子粗却动也动不了的样子,试图从中看到几分印象中那个雄姿勃发的指挥使的影子。 只是此刻的萧驳,并不认得她,对她充满了敌意。 阿鸰向来最不怕别人的敌意,她记得萧驳当初是如何对她的,所以她一定要治好他! “你!” 男人虚弱的声音传来,却只能躺在床上无能狂怒。阿鸰回过神叹了口气,“你先别动了,我给你刺激一下穴位,看看你经脉淤塞的情况。” 萧驳瞪着她看了半晌,没再说话,任由她动作,仿佛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趁机要了他的命。 随着女子的施针贴近,他的鼻间闯入一股清新的味道,令他很不适应,便开口问道:“府里那些下人呢?方才外头是你在与他们吵闹?” 阿鸰答:“几个下人有些缺管教,我教训了两句。” 萧驳闻言不语,这女子还挺厉害的。 正想着,一个婢女走了进来,手上捧着干净的衣物。 她看了看阿鸰,随后又偷偷瞥了一眼萧驳,眸中划过一丝厌恶,立刻低下了头。 “奴婢来给萧大人更衣。” 说着,侍女上前便要掀开萧驳身上的被子。 虽然只有一瞬,但刚刚的眼神萧驳看的清清楚楚。 “滚远点!” 萧驳冷喝一声,随后就喘着粗气,胸膛又剧烈地起伏起来。 阿鸰知道他心里难受,当年的萧驳是多么的神采奕奕,一身傲骨。现如今却是连自理这等小事也做不了,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更何况,他在这里躺了一个月都没有人过问,突然间献殷勤,他不可能接受的。 阿鸰接过侍女手中的衣服:“这里不用 你了,你去准备一些温补的药材,从明日起,给萧大人做药膳。” 侍女没答话,只把衣服交给阿鸰就出了门。 阿鸰看着萧驳别过去的脸,一只手刚刚搭在他领口处的扣子上,手腕处就猛地一痛。 萧驳一只手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不禁让她一惊。 “你的手……还能动?” “废话,我断的是腿,又不是手。” 阿鸰检查了一下,发现萧驳的下半身完全动弹不了,脊柱的影响应该只在下半身,上半身受的都是皮外伤,相比之下更容易恢复一些。 看到这里阿鸰蹙眉道:“既如此……萧大人为何任由那群下人这般对你?萧大人没想过自求生路吗?” 她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一字一句问得很是认真。 认真得让萧驳觉得可恨。 他从她进门起,就开始绷着一口气,这么久了,也只够将将握住她一瞬。他确实是手没断,可他伤到脊柱,断没断无甚区别。 他也并不是没有求生过,疼到极点,他也曾滚 落下床,像狗一样抛去所有尊严努力地往外爬。 明明他见过西域绚烂的落日,闻过南疆最柔情的风,他怎可能甘愿就这样死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之中?! 可即使他爬到奄奄一息,却还是连房间的门槛都没摸到,就会被下人重新抬回床上。然后便是日复一日的不甘,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当中生机的流逝,吃食也越来越差。到了最后,他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渐渐地他也回过味来——似乎有人在等他死,他必须死。 也许包括那个圈套在内,都是事先布好的一个局。 萧驳空洞的眸望着结了蛛丝的房顶,面无表情道:“生死有命。一个将死之人,再怎么费力挣扎,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阿鸰见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心中蹿起一股无名火来。 “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现在是生无可恋,可等你真的死了,就会发现什么都没有活着好!” 萧驳嗤笑,“说得你好像死过一样。” 第6章 不知羞耻 “我……”阿鸰把话咽回去,低头抚了抚刚才被捏的手腕,她皮肤白,已经泛起了红。 心里嘀咕着,这萧大人力气还不小,随即转过身,“既然如此,那你就自己换衣裳吧。” 萧驳什么也没说,看阿鸰背过身去,抬起勉强能动的左手掀开被子,费力地一点一点的去解领口。 然而光是敞开衣襟就已经令他气喘不已。 没一会就支撑不住,头也重重地砸回了枕头里。 一下子震得阿鸰放在床边的针包掉在了地上,哗啦啦一声响。 阿鸰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回头,正好看见了男人平摊在床上的躯体…… 萧驳赤裸着上身,胸口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疤痕 这个……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他简直气到要吐血,“滚!你给我滚出 去!” 阿鸰被吼得一个怔愣,后知后觉这男人貌似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在看你那里……” “林鸰!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萧驳目眦欲裂,眼神凌厉,死死地盯着林鸰,恨不得下一刻就将人生吞活剥。 林鸰抿了抿嘴,只好先留他冷静一会儿,转头便出了屋。 一出了屋,就看见方才来送衣服的侍女还在院子里候着,林鸰上前问:“药材买好了?” 侍女支支吾吾道:“夫人您有所不知,如今萧府中落,府上已经拿不出银子了。再加上府里上下几十张嘴,总归要吃饭,实在是没有银子买药了。” 阿鸰狐疑的盯着侍女,“萧大人是正三品大员,就算是伤重卧床,但朝廷一没革官,二没 断俸,怎可能会没钱?” “这,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府里的银钱都是管家在管……” 阿鸰瞥了她一眼,抬腿朝着后院下人住的地方走去。 到了才发现,后院比前院整洁气派多了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随便找了间房,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间里陈设整齐,光是摆在一边的花瓶都值几十辆银子! 阿鸰见状冷哼一声,直接抬手打碎了那花瓶,随着接二连三的“噼里啪啦”声,周围的下人全都围了过来。 有小厮想要上前阻拦,被林鸰一脚踹飞,倒在地上哀嚎不断。 围在四周的下人们见状都纷纷退了几步,无人敢上前招惹。 看见东西都被摔得粉碎,管家终于坐不住了,蹬蹬蹬从远处跑了过来,路过时还瞥了 一眼躺在地上哀嚎的小厮。 “夫人!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呀?” 阿鸰脚步顿了顿,回身一看才发现,管家身上衣袍的料子竟然比萧驳的还要好。 “萧府的钱,都被你私吞了吗?” “夫人您有所不知,萧府开销大,寻常的采买就是一大笔花销,大人前不久又刚出了事,我们也花了不少银子找过大夫,再加上府内上下这些下人们每个月的月银。大.大小小的加在一起,府上是真真的拿不出多余的银子了。” 不等阿鸰说话,管家严钱又从后腰里扯出几个账本。 说道:“夫人,这是萧大人名下的几间铺子,老奴没用,不会管铺子看账本。既然现在夫人您来了,那这几个铺子理应交给您的,老奴也能放心了。” 阿鸰:…… 找 过大夫?萧驳那个状况哪像找过大夫的样子?明明就都是借口!这个老头子,明明肚子里憋着坏呢!还没等她具体盘问,他倒是先下手一步,自己就把账本交出来了,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阿鸰没回应他,只是点了点头,接过账本,翻看起来。结果越翻脸色越差,全都是烂账! 这个姓严的,这是把那些填不平的帐全都栽到她头上了! 看着阿鸰不由得皱起眉头的样子,严钱低头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自从萧驳出事以来,他一直掌管着整个萧府,除了那些个偷跑的,府内上上下下都是他说了算。 先前他本是想给阿鸰一个下马威,结果发现她不是个好拿捏的,严钱就立刻转变了对策。 毕竟……他在萧府,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第7章 鸡蛋粥加醋 想到这里,严钱微微眯起了本就不大的眼睛。无论如何,他可不能将这位新夫人给得罪狠了。若是不小心被抓住什么把柄,将他赶了出去,那他这条小命也保不住了! 阿鸰知道,这管家肯定不简单,他手里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但现在她初来乍到,只能是拿回来多少是多少了,总得先弄点银子,至少先把那破败的前院收拾收拾。 阿鸰一言不发地收了钥匙和账本,转身就回了屋子。 她先前闹了一通,厨房也终于送来了正常的饭菜。 考虑到先前婢女送衣服进来时萧驳有些过激的反应,她还是自己亲自端着食盘进了屋。 萧驳一听到她进门,又喝道:“出去!” 方才林鸰的眼神不老实,他还没消气。 阿鸰也不恼:“饿了吗?我听你骂人都不如方才有力了。正好厨房送了饭来,起来吃点吧。” 萧驳一噎,这女人,是不是故意挑衅他?他倘若真的被她激怒,岂不是正中她下怀? 萧驳有些愤懑地看着 林鸰走过来,却发现她眼神里并没有挖苦,而是平静的关切。 他没吭声,咬着牙闭着眼任由阿鸰给他换了衣服,好似出一声就输了。 待阿鸰施完针,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衫,萧驳身上那股死气也散了一些,衬得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粥晾得差不多了,阿鸰上前说道:“厨房食材有限,只能先做些鸡蛋粥。明天我盯着他们,给你做些药膳,施针再配合食补,恢复的更快。” 萧驳听到此处扭过脸,冷哼了一声,微哑的声音嘟囔着:“假好心。” 阿鸰没有理他,她慢慢把萧驳的头扶起来,又用枕头将他的头垫高方便吞咽,然后端起粥碗。 “你就一只手能动,我喂你吧。” 萧驳这会儿也确实动不了,只能喘着粗气赶人:“用不着,你出去。” 阿鸰盯着他,她能理解他的敌意,但阿鸰只想照顾好他,让他能尽快恢复过来,以报过去的一命之恩,就已问心无愧。 萧驳瞪着眼睛怒视着她,心想这就不耐烦了 ?是不是也要将手里的热粥甩在他脸上? 谁知她只是垂眸不作声,然后缓缓舀起一勺粥,在唇边吹了吹送到他唇边,“吃吧。” 她轻呼的气又将那股不知名的清香吹了过来,萧驳心中更是烦躁。 装模作样的女人! 他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人,开始也是对他温言软语,可是一但发现萧府真的已无利可图,便会立刻暴露本性。 他最恨这种骗子!那种给你希望,又跌入绝望感觉,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对他好…… 行,既然她想当贤妻良母,他就偏不如她愿! 萧驳眸中闪过一丝恶劣的光,他偏过脸,道:“太烫了,你继续吹。” 阿鸰又晾了一会儿,看温度差不多了,正要继续喂,萧驳又冷冷道:“热气都没有了,我不吃凉粥。” 她也不回嘴,默默地重新去粥锅里重新盛了一碗粥,耐心地等到粥的温度适宜之后继续喂。 萧驳这下无话可说了,他其实原本也不擅长做这种无理取闹的事,只好大口地吃了两口 。 温热的粥汤让他饥饿了太久的肠胃瞬间活了过来,四肢也逐渐回暖。 他心中自嘲感慨,他堂堂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现如今连一碗粥都要人喂到嘴边才能喝。 真是个废物啊…… 萧驳抬眼看向林鸰,试图从她的眼中找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嫌恶。 可粥都喂了半碗,阿鸰甚至用自己的软帕给他擦拭唇角。 体贴细心得让人恍惚。 萧驳暗暗咬了咬舌尖,提醒自己万不可轻信任何人! 他恹恹地偏过头,讨厌这个令他琢磨不透的女人,更讨厌如今这个多疑敏感又窝囊的自己。 萧驳默默叹了口气,神情恹恹。 “粥没味道,不喝了。” “不行,你吃太少了,这怎么恢复?要不我在粥里少撒点盐巴,你再吃点好吗?” “我要吃酸的。” 林鸰思考起来,“鸡蛋粥加醋,唔……味道会怪。” 萧驳哼哼:“本大人喜欢。” 阿鸰无奈只好照做。 结果等真吃到了酸鸡蛋粥,萧驳内心一阵沉默。 想反悔,又不 好意思,只能硬吃。 阿鸰关心:“怎么样?难吃的话就别吃了。” 萧驳嘴硬:“谁说的!一、一点都不难吃!” 好不容易把粥都吃完,阿鸰扶着萧驳缓缓躺下,又用热水洗干净帕子,仔仔细细将萧驳伤眼周围擦干净,用冰凉的药膏轻轻涂在伤口上。 “你的眼睛要好好处理,不然很容易感染另一边。” 触及那些狰狞的疤痕,她仍有些心酸,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顿了一瞬。 萧驳问:“怎么,害怕了?” 害怕就对了,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萧驳有种近乎自虐的快感。 他恨不得将自己的伤都扒给全天下的人看,让所有人都惧他、厌他! 为何不让他直接死在敌国的地牢里! 将他救回来,又让他拖着这半死不活的身体苟延残喘,有什么意思? 可林鸰摇了摇头说:“我不怕。”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等伤好了以后可以带一个独眼面罩,应该很……嗯,霸气!” 萧驳的喉咙像是突然被一根鱼刺哽住。 第8章 吐她一身 “以后” 自他重伤断腿之后,很多人跟他说过以后。 “等他死了以后”、“待新任指挥使上位以后”…… 没有人与萧驳说过,“等他伤好了以后”。 他低垂着眼,嗓音微哑道:“我没有‘以后’那种东西。” 阿鸰听后心里酸涩不已,她凝视着萧驳的眼睛,郑重道:“你相信我,只要你愿意配合治疗,未来还会有好长好长的以后。虽然可能不及你过去那般风光,但总归是要活过才知道,不是吗?” 萧驳沉默不语。 这女人口气不小。 可回想起她刚才施针的那套手法,又好像真的有点东西。 思及至此,他又有些怀疑,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鸰淡淡道:“我就是城外村子里的一个农家女,不过因机缘巧合,跟着赤脚医生学过两年医术。后因八字和萧大人相和,所以被送来萧府冲喜。” 说完,阿鸰在心里莫名想起了自己那位行踪不定的女师父。 师父要是知道阿鸰说她是赤脚医生,估计又要捏她的脸了…… 闻言,萧驳抿了抿唇。 陆淮珺和自己向来不对付,现如今沦落至此,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为他的婚事操劳? 随随便便抓个村中农女过来糊弄差事,倒也是不无可能。 萧驳看向阿鸰,“去村里找你的人,应该是亲王府派去的。你……是自愿来的,还是他逼迫你的?” 谈到亲王府,阿鸰面色有些不虞:“他们说只要我能嫁入萧府,便销了我家欠下的所有债,我答应了。这样说的话,应该算是我自愿吧。” 她说的也是实情,她和陆淮珺之间,未尝不是一种债。 梅花阁养育她长大,她上辈子回报给了陆淮珺一条命。这辈子她不想再当“狗”了,只要能脱离梅花阁,她在所不惜。 嫁入萧府虽有私心,但终归是奉旨冲喜,从前的恩恩怨怨,也算一笔勾销,王爷金口玉言,断不会食言而肥。 萧驳并没有全部相信阿鸰说的话,刚想再多盘问几句,结果胃突然绞痛起来,他眉头紧皱,冷汗瞬间从发际渗了出来。 阿鸰连忙去扶,他脸色煞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将方才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他已经太久没有正经进过食,肠胃太过脆弱,哪怕只是一碗鸡蛋粥,都没办法消化。 萧驳想推开林鸰,让她躲开,可谁知林鸰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 她并没有管 自己被弄脏的衣衫,而是先洗了帕子替萧驳擦拭。 她关切地问道:“还好吗?是胃里难受?” 萧驳没搭理她,只是虚弱地倒在床上,神情颓废,呼吸声粗重。 “你……走开。” 他真是受够了自己这副窝囊的样子! 阿鸰察觉到萧驳的情绪很低落 ,安慰着:“你现在受了重伤,还生着病,会有这些反应很正常。我说过我会好好照顾你,不会介意这些的。” 萧驳听后紧紧地闭上眼,不置一词。 阿鸰知道此时的宽慰不会起什么作用。 他躺在这儿被不管不问这么长时间,不仅是身体上伤病的溃烂,就连心都快要跟着腐烂了。 心死了的人,想让他立刻重振精神,也是根本不可能。 心理默默叹了口气,慢慢来吧。 看着萧驳身上刚换好的干净衣裳,又被沾染上了脏污。林鸰便又去找了件里衣,也没过问,直接上手就要给萧驳换。 萧驳有些屈辱地挣扎道,“不要碰我!” 阿鸰这次强硬地把他按在床上,尽量避免触碰她的伤处。 “我只想给你换件衣服,现在你只能任我摆布。等以后你恢复好了,你求我给你换我都不换。” 萧驳怒目而视,却只能咬 着牙忍着。 他感觉到林鸰用帕子将自己胸前又一点一点重新擦拭了一遍。 她温软微凉的手指轻柔地触碰着自己身上那些可怖的疤痕。 可萧驳却并不觉得舒适,只觉得屈辱! 他只能紧紧闭上眼,借此来逃避…… 萧驳明白林鸰说的是事实,他拖着这副残躯败体,谈什么尊严。 阿鸰把一切收拾好,净了净手,回头看向萧驳。 “大人,今天好歹是吉日,我想去后院的祠堂祭拜一下婆婆。而且祠堂也需要重新打扫一下,供奉的香火也需要续上。请问萧氏祭祀有什么讲究吗?” 萧驳倏地睁开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要去祭拜我娘?” 阿鸰点点头,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如今我是你的新妇,祭拜长辈和照顾你一样,都是我的分内事。” 萧驳顿住了。 他从小没有父亲,是娘亲含辛茹苦将他带大,送他进京。 等到他被封了锦衣卫指挥使,还没来得及好好侍奉娘亲,娘亲就因旧疾复发去世了。 萧驳重孝,萧府后院的祠堂中供奉的香火从未断过。 直到他身负重伤,地位一落千丈。 现在连他 这个活人都已经无人在意,更何况是祠堂的香火。 萧驳没想到,林鸰还能念着他的娘亲…… 不论她来萧府的目的如何,若是她能帮忙清扫祠堂,给母亲尽孝,至少萧驳心里还是感激的。 他闭上了眼,又缓缓睁开,声音有些沙哑。 “母亲爱吃桃子,若能摆上几个,她便很开心了。” 阿鸰点点头,“知道了。” 她起身刚要走,又被萧驳叫住。 “还有,不要跟我娘说起我如今这个鬼样子。我不想她知道。” 阿鸰的眸光变得很柔软,轻声回答道:“好。” 萧驳眼前微微一热,别扭地扭过了头,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眼眶里的湿润。 阿鸰正准备退出屋子,隐约听到一声虚弱而诚恳的话。 “……谢谢。” “不客气。” 她回身把门关好,突然意识到,这好似是萧驳第一次跟她说谢谢。 看来,萧驳就是个刺猬,面凶心软。 祭祀之事是庄重严肃的,阿鸰也没让那些阳奉阴违的奴仆来,而是亲自洒扫,摆上供品,虔诚地叩拜诵经。 待忙完祠堂的事,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她这边刚给萧驳送了晚膳,就听到府外忽然传来动静。 竟是宫里来人了…… 第9章 她果然是为了钱 为首的李公公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卫指挥使萧驳,今日大婚,但重伤在身,朕深感怜恤,特赏赐白银百两,绸缎百匹,太医院珍品药材若干。钦此。” 说罢又睨了眼阿鸰一眼,说道:“这位想必就是萧夫人了,接旨吧。” 阿鸰跪在一旁低着头,心中暗自腹诽天子小气,起身施礼接旨。 李公公见她颇有礼仪丝毫不怯,眉毛一挑,看了她一眼。 噫,灰头土脸,干瘦蜡黄,真是不咋好看。王爷找这么个村妇来嫁萧驳,估计也是有羞辱之意吧? 这萧大人受伤之前,那是何等的风光无两! 京城中,各家的闺秀们哪个不仰慕他。 现如今……也就只有林鸰此等女子还愿意嫁给他了,可真是花无百日红哟! 李公公想起陛下的嘱托,提出想进去看一眼萧驳。 可阿鸰刚领着李公公走到门外,就听见萧驳抗拒的怒吼声。 “谁都不许进来!” 阿鸰看了眼李公公的脸色,连忙解释道:“公公,萧大人自受伤后心中苦闷,拒不见客,还望公公见谅。” 她知道萧驳是觉得屈辱,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 己的这幅样子,尤其是对那些丝毫不念旧情的宫中之人。 李公公见状,也没执意进门。 他看向林鸰,意味深长道:“萧大人的婚事是王爷亲自定下的。老奴今日来,一是替皇上送贺礼,二来嘛,自是来关心一下萧大人和萧夫人的新婚之夜,相处的是否融洽,好给皇上和王爷交差。天色不早了,夫人尽早侍奉萧大人就寝吧。” 新婚夜,二人是必然不能分房睡的,而李公公的话也是在提醒她,不光要服侍好萧驳,更要做好妻子的本分。 阿鸰自是明白这话中的含义—— 她乃圣上下旨、王爷亲选的指挥使夫人,代表着的,是皇家的恩赐。 皇家的恩赐怎么会出错呢。 倘若她嫁过来没几天就跑了,又或是日后跟他人有了私情,那无论如何,损的都是皇家的面子。 所以李公公要亲眼看着她与萧驳共处一室,,一同就寝,坐定这个“萧夫人”的名头。从而日后也能本本分分的,在萧府扎下根过日子。 阿鸰都懂,从她踏进萧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和萧驳就彻底的绑在一了起,一损俱损。 她没有犹豫,顺从的 说道:“多谢公公关心。我这就服侍萧大人睡下。” 说罢就起身回了屋里,李公公就在门外,林鸰将烛火吹灭,看向萧驳, “萧大人,歇息吧。” 萧驳震惊的看着她,这女人,不会真打算与他同床共枕吧? 随着林鸰一步步走近,他的心也越跳越快,几乎要跳出胸膛! “你……” 然而,阿鸰却并没有走到床边,她径直地走向了床边的柜子,抱出一床被子直接打了地铺。 她没注意到萧驳刚才的紧张情绪,自顾自地合衣躺下了。 “我把祠堂那边都洒扫干净了,顺便给婆婆诵了两卷经书,也摆上了新鲜的桃子。方才是宫里的李公公来了,圣上给赐了些东西,都让我锁进库房里了……” 阿鸰絮絮说着,也不管萧驳有没有在听,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 她今日里里外外忙碌了一整天,疲倦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而屋外,李公公竖起耳朵默默听着屋中传来了被子掀起的动静,过会又传来了二人的交谈声。见二人相处还算和谐,便默默离去了。 这下回去也好交差了。 萧驳一身傲骨,如今不让任 何人接近,竟然能让这丑妇近身? 也不知这女子有什么能耐,往后别后悔就好。 当初锦衣卫们救回萧驳时他也曾见过他的伤势,那可是几乎与瘫痪无异,房事更是这辈子都行不了了的,看样子这丑妇也只能守一辈子活寡咯。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都是命罢了,命不好,也只能受着,难不成还想和天争上一争不成? …… 屋内,萧驳静静听着李公公离去的声音。 而林鸰已熟睡过去。 他偏过头,借着月色,盯着地铺上阿鸰的脸。 方才她交代的话,萧驳其实都听进去了。 他孤零零躺在这儿一个月,鲜少会有人同他说这么多话,除了时不时来看他死没死的,屋内就只有老鼠的声音。。 他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整日都在忍受着病痛,消磨度日,而林鸰…… 却会跟他讲屋外的事。 萧驳的心仿佛是一潭死水,被清风吹过,让他终于闻到了一丝腐朽之外清新的气息。 他都快忘了,这是活着的感觉。 可是她图什么呢?他废人一个,萧府如今也没有多少钱财……对了,钱财! 她方才说圣上的赏赐都 被她收进库房了,她现在可是萧府的当家主母,就算挪走一些钱财又有谁能发现呢? ……她果然是为了钱。 萧驳心里暗暗吐了口气,想忽略掉心中那种复杂的感觉。 是啊,除了钱,难不成是她这个废人?呵。 只是不知道,她打算在府中待多久? 萧驳咬着舌尖,告诫自己,日后不管林鸰再对他如何关怀,也不许再产生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 他也不需要她的同情和好意,那东西和希望一样,抓不住的,不知何时就会消散的…… 第二天,萧驳倏地睁开眼,惊觉已经天光大亮! 他愕然。 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睡着! 昨晚屋内明明有林鸰这个外人在,他如何能睡着?! 正出神间,他余光瞥见床边人影晃动,定睛一看,他惊得心都要蹦出来—— 阿鸰正给他擦拭他沾了污秽的下半身,昨日萧驳吃了些粥,会排泄是正常情况,阿鸰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今天早晨一起来,她就帮他收拾干净了,反正萧驳下半身没知觉,不会吵醒他。 结果,突然就听一声慌乱的喝叫:“你在做什么!?” 第10章 身残,但自尊坚 阿鸰有些茫然的抬脸,见萧驳涨红着脸,怒目盯着她。 “你醒啦?我刚才给你擦了擦身子,正准备上药。” 萧驳身上好几处伤口感染严重,有些地方已经化脓了,不断地渗出脓水,味道刺鼻。 纵然不是第一次见,但阿鸰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今日我起得早,已经给你检查过伤口了。你的腿伤耽搁的有点久,可能需要打断腿骨重新接。不过你身体底子好,除了眼睛,其它伤势只要防止感染,积极治疗,很快就能痊愈。” 她顿了顿,“不过你的脊柱受伤很严重,所以下半身暂时动不了。之后我会尝试每日给你施针两次,不出意外的话,两三月左右,你应该就能独自坐起身了,但是下地行走还需要慢慢来。看你想先恢复上身力量还是先恢复双腿,我好计划后续的安排。” 萧驳恼羞成怒,头一次恨自己的下身毫无知觉,也不知被这个女人看多久了! 他气愤的气儿都喘不匀了,怒声威胁道:“谁许你掀开我被子的?!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的不知羞耻!” 阿鸰被骂的有些懵,她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照顾好萧驳,让他尽快好 起来……却一时忘了这位萧大人,身残,但自尊坚。 她也不想惹他生气,气大伤身不利于恢复,便温温道:“问你呢,想要先治哪部分?” 萧驳扭头愤懑道:“哪都不治!等死。” 阿鸰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有些懊恼。 最怕萧驳没有求生欲。尤其他现在还瘫着,如果他自己没有想站起来的欲望,不配合治疗,肌理得不到刺激,萧驳就永远只能废在床上。 林鸰想到刚才萧驳发怒的样子,想到了什么,转头认真的看着他道,“那好吧,既然这样,那我日后每天都找不同的女子来给你擦身子,直到你想好怎么治为止,如何?” 萧驳听这话都气傻了,这女人还能想出这种阴招! 他郁结气极:“林鸰!你敢!” 见萧驳动怒,阿鸰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他还是在乎的。 只要能够激励他配合治疗,林鸰不介意用任何手段。 她板着脸道:“如果你不想我找别人来,那就好好考虑一下我方才说的话吧。” 萧驳皱紧眉头,“你威胁我?” 阿鸰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也算是在威胁他吧? 萧驳没想到她竟如此坦 然,如此理直气壮,一时间有些泄气。 “你这个死女人……”语气也不如刚才般冲了。 阿鸰觉得他就像是个闹脾气的小孩儿,也不恼,转头就又忙了起来。 萧驳发现她竟然还在埋头苦干,慌忙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阿鸰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啊?还有一处伤口我还没处理,我看一下。” 眼瞅着她的手又往上挪了几寸,萧驳的语气愈加慌乱。 “你!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行为如此孟浪!简直荒唐!” 从昨日起她就总是盯着那里看,今日甚至直接上手了! 萧驳此时若有力气能够坐起来,一定会把她踹到门外去! 阿鸰注意到刚才他大腿上是不是有条筋微微的动了一下? 看到他反应这么大,她不由的眼前一亮。 看起来,萧驳的下肢要恢复知觉还是很有希望的! 不过这神情在萧驳看来,令他更是羞愤欲绝! 这女人,简直是个色胚!登徒子! 他喘着粗气,挣扎着用力的扯过手边的枕头,砸在林鸰的身上,吼道:“你到底在看什么!给我滚开!滚!” 阿鸰一伸手就接住枕头,有些发懵。 “我就帮你看看伤 口……” “那也不行!”萧驳气喘吁吁道。 阿鸰叹了口气,解释:“要是伤口没有及时处理,一旦感染,那里会……” 萧驳气急败坏地打断,“跟你没关系!赶紧滚出去!” 她有些无奈,看样子,只能等萧驳睡着之后再想办法偷偷检查了。 阿鸰依依不舍地放下了被子,决定先给他喂药。 萧驳她是一定要治好的。 毕竟她还有恩情没有还完。 他们之间,还有那时的事…… 虽然按照时间来算,事情还没有发生,但她记得,这就够了。 药是阿鸰起床之后就熬上了的,想到昨天喂粥时萧驳那副挑剔的样子,她特意提前把药晾到了合适的温度,还带了酸枣进屋。 萧驳本来对阿鸰还是有些抗拒,但念及她昨日帮忙洒扫祠堂又祭祀娘亲,不自觉间的配合了许多。 阿鸰耐心地一口一口喂着:“你若是觉着苦,我带了几枚酸枣,待会儿可以吃两个。” 萧驳不屑地哼道:“我一个大男人,才不吃那个。” 阿鸰眨眨眼,有些困惑,“可是昨天喝粥的时候,你不是还要加醋吗?” 萧驳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不自然地咳了一 下。 “昨天是昨天。” 他话音刚落,突然觉得头脑昏沉。 萧驳心中警铃大作,这是,被下了蒙汗药!? 他顿感恼怒地瞪着林鸰,懊悔自己竟然轻易的就放松了警惕。 她终于演不下去了,原形毕露了吧! 药晕了自己,再将府内的银钱都搜刮走,然后逃之夭夭! 这该死的女人! 萧驳用力地咬了下舌尖,想逼自己清醒一些,绝对不能如了她的愿! 但最终还是没能抗住药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阿鸰的确在他的粥里加了少许助眠的药。 她想一会儿出趟门,亲自去看看严钱之前交给她的几间铺子,都是什么情况。 她只希望自己出门的这期间,萧驳能好好睡一觉。 她其实看得出来,过去这一个月,萧驳虽然一直在床上躺着,但实际能真正好好睡一觉的时间却寥寥无几,他心事太多了。 药效很快,萧驳的呼吸也逐渐平稳起来。但哪怕是睡梦之中他也依旧眉头紧锁,好像在梦里与什么人生着气似的。 阿鸰见他睡沉了,整理整理便出府查账去了。 她特意计算过药量,等她查完账回来,萧驳也应该差不多醒了。 第11章 老油条 京城,某条街上。 阴雨连绵了多日,今儿终于停了。天还有些阴,时不时飘些水雾。 阿鸰披着斗篷慢慢走着,走了没几步便停在一家当铺门前。 牌匾上写着“万盛典当行”,铺子边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当”字。 铺门大开,一进门,面前一排排高大的橱柜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文玩古董。 见我进来,老板在柜子后面抬了抬眼,问道:“姑娘是当东西还是赎东西?” 阿鸰拿出萧府的牌子和铺子账本,道:“我是萧府刚入门的夫人,来查账。” 薛强有些意外,接过令牌仔细瞧了瞧。 这女人虽然长像不怎么样,但令牌确是货真价实的。 不过萧驳都已经是废人了,这个萧夫人又有什么好忌惮的? 薛强没有奉承阿鸰,语气甚至颇为嘲讽。 “原来是新夫人,您昨儿个刚入府,今儿就巴巴的跑来查账,也太‘尽责’了。不过这经营铺子之事,不是我说,您一个妇人家,我跟您说了,您能听懂吗?” 阿鸰看着他,平淡道:“既然知道我是夫人,那么我便想何时来就何时来。还有,经营铺子之事,我比你懂!” 她把手中的账本直接丢在薛强的身上 ,冷声道:“你看看这一团烂账,平时你就是这么经营铺子的?萧府不养闲人,你要是实在没有那个本事,就趁早卷铺盖走人。” 薛强被砸的猝不及防,听到阿鸰的话吓了一跳。 没想到这新夫人还是个刺头! “哪有的事,您这话说的,只是这铺子的情况比较复杂,三言两语实在是说不清……” 阿鸰冷着脸坐上主位,觑着薛强挑眉,“挑重点说。” 薛强被她的气场压住了,默默吞了下口水。 “萧大人体恤下属,一直以来锦衣卫包括亲属来典当的物件都是给高价的,有时候甚至超过了物件本身的价格,但是赎回的钱却只需要七成,都是在赔钱的。虽然有朝廷补贴,但长此下来,也就勉强收支平衡。如今萧大人又受伤不能当值,朝廷补贴的也少了,铺子亏钱属实是没办法的事啊……” 阿鸰之前就听说萧驳对手下很好,果然,怪不得当时如此危险的情况,依旧有人拼了命的去救他。 可是这寄托了萧驳拳拳之心的铺子,如今却被人如此糟蹋! 阿鸰面色不善,伸手道:“朝廷补贴的领取记录,账本里没写。你把凭证都拿来给我看看。” 薛强一身冷 汗,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子就抓到了要害! 但他是个多年的老油条了,立刻找借口说道:“夫人,这京城近日阴郁不断,大雨也下了两旬,铺子年久失修有些漏雨,那些凭证和老账本都被浸湿了,字也都花了什么也看不清,还请夫人恕罪。” 阿鸰眸光锐利审视着薛强。 “这么重要的事,非要我问,你才说?” 薛强料定了阿鸰拿他没有办法,便假意愧疚道:“夫人,我这年纪有些大了,记性不大好,不是有意瞒着您的。” 阿鸰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没用,果断说道:“既然铺子漏雨,那就先把铺子关了吧,以后我再找人修缮。反正也是一直在赔钱,你把伙计也都先散了回家吧,等我说什么时候开,你再开。” 薛强没想到还有这一招,顿时哑然。 未等他再开口说些什么,当着薛强的面,阿鸰直接收了钥匙,把大门一锁,利落地离开了。 第二间小酒馆,经营的也很糟糕。 掌柜说,因为萧大人的事,百姓觉得是因为萧大人的血腥孽障过重,铺子里的酒菜有种怪味,渐渐的也很少光顾了。 阿鸰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一时也没什么头绪,便先按下不表。 最后一家铺子是个铁器铺子,掌柜王安的态度比薛强还要敷衍。 “夫人,咱这铁器敲敲打.打的活,您一个妇人懂什么?这边火花飞溅的,回头再把您给烫伤了,您以后还是少来吧!” 阿鸰没搭理他,仔细的看着铺子里刚打出来的刀。 这些刀剑还未开刃,外观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但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和他们以前训练的时候用的武器似乎有些不同。 她拿了一个在手上掂量掂量,思索片刻,突然懂了—— 是重量! 梅花阁的兵器,纯度很高,握起来很重,这刀却相比同规格的武器轻了不少。 明显是掺有杂质的。 那么,省下来的铁都去哪儿了呢? 想到这一点,阿鸰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得眸色阴沉。 藏铁之事非同小可,王安一介平民,肯定是没这个胆子的。 看来这小小的铁器铺子背后的水很深。 现在不可轻举妄动,还得细细谋划一番。 林鸰没有打草惊蛇,只说萧府有些铁器坏了,让王安送一批新的过去,随后便离开了。 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了打骂的声音。 “你们这两个死要饭的,别上我这来找晦气!赶紧滚 !” 阿鸰隐约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声,回头一看,只见隔壁商铺的一个伙计正拿着一只扫帚驱赶着两个小乞丐。 两人浑身脏污衣不蔽体,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 “好心人,求求您,我们兄妹俩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赏口饭吧!” “求求您,求求您!一口剩饭就行!” 伙计没有理会他们的哀求,还冲着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踹了一脚,不耐烦道:“滚滚滚!别脏了我的地,快滚!” 近日阴雨不断,地上积了好些水洼泥坑,女孩被踹的半个身子倒在水坑里,捂着肚子,痛苦地缩成一团。 她的哥哥哭着扑上去护住她,“小月!” 伙计还不解气,拿着扫帚又挥舞起来:“滚去别地方哭丧!晦气!” 阿鸰看不下去了,随即上前拦住:“慢着!” 伙计一脸的嫌恶:“姑娘,这些乞丐大都是从乡下的疫病区逃出来的,没准身上还带着什么病。您还是离远点,别管他们的闲事了。” 乞丐哥哥抱着妹妹拼命地摇头哭道:“我们不是从疫病区出来的,是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不脏的!” 阿鸰听后更加不忍,看到兄妹二人,仿佛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 第12章 我不回萧府能去哪 当初的她也是这样,一路行乞,差点饿死街头。直到后来有人把她救了回去,给了她遮阴避雨还能吃饱饭的地方…… 想到这里,阿鸰轻轻吐了口气,看着二人身形瘦弱那两双澄澈而可怜的眼睛,她实在做不到就这么转头走人。 她冲着二人招了招手道:“你们两个,跟我走吧。” 兄妹二人眼睛一亮,哥哥轻扶起妹妹,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泥水,带着她小跑过来。“姐姐,谢谢你救我们!” 阿鸰带他们在附近吃了顿饭,知晓兄妹俩一个叫小阳,一个叫小月。 二人点菜时拘谨不已,一个只点了碗素面,一个只点了两个馒头,就这依旧吃的狼吞虎咽。 兄妹二人吃完,跪在阿鸰的脚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小阳噙着泪:“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您家里缺人手吗?我和小月干活很麻利的,只求口吃的就行!” 阿鸰想了想问:“你们都几岁了?” 小阳:“我十岁,妹妹八岁。” 这个年纪已经懂事了,学东西也快。 林鸰点了点头,道:“我是萧府的夫人,但是萧府如今的情况也只能勉强让你们糊口,即是如此,你们也愿 意跟我走吗?” 小阳和小月对视一眼,随即立刻感激涕零地磕起头来。 “愿意的!愿意的!夫人的救命之恩,我们兄妹俩一定会当牛做马,为夫人效劳一辈子!” 阿鸰想到府上现如今那些光吃饭不干活的废物奴才,觉得确实也需要培养几个自己的人手了。 这兄妹二人年纪虽小,看起来性格淳朴,手脚也麻利,都是好苗子。 林鸰带着两个孩子回到萧府,刚进院子就听到萧驳在屋里虚弱而愤怒的呼喊着:“来人!严钱!来人呐!” 阿鸰听见觉着有些奇怪。 萧驳平日恨死那些下人了,怎么可能喊管家? 难到出事了?! 阿鸰急匆匆地奔进屋,刚好和怒气冲冲的萧驳对上了眼。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出问题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阿鸰上前就要掀开被子检查,萧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阿鸰不禁有些皱眉。 此时,他左边眼睛怒瞪着,布满了血丝。而另一侧伤口也明显有发红的趋势,一脸恨不得吃人的模样! 萧驳早上在即将昏睡时,就怀疑林鸰要跑路。结果中午一醒来,果然发现她没了踪影。 他当即认定,林鸰已经搜刮完府上的银钱逃走了! 他急火攻心,正要呼唤下人去捉拿她! 虽然他也恨那些尸位素餐的下人,也知如今这萧府已无人会管他死活了,但一想到明明昨日林鸰还在细心照顾他,结果今日一早就下药走人,他心中觉得万分屈辱。 他宁愿林鸰从一开始就同旁人一般废弃他,也不愿忍受这样的欺骗和捉弄! 这女人,善作主张地来关心他,还说要治好他。 全然都是骗人的!萧驳一想到自己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相信过林鸰,就觉得无比讽刺。 谁知他气了半天,林鸰竟然又回来了! 他一时间有些意外,但又语气凶狠地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阿鸰被他莫名其妙的火气弄得发懵,解释道:“我去铺子查查帐,怎么了?” 兄妹俩人没想到一进府夫人就被骂了一顿,顿时有些害怕,瑟瑟发抖的躲在门外头没敢进来。 阿鸰想到小阳小月的事,又说道:“对了,我在路上碰到两个孩子,觉得有些可怜,就给带回来了。府里好些下人也不做事,我打算遣散一部分,也节约一下开支。” 说完把他 俩带到了萧驳跟前,“这两个孩子比府上那些只吃饭不干活的奴才能干多了,我想把他们留下来。来,小阳,小月,这是萧大人。” 俩孩子都低着头,闻言都跪了下来,怯生生地说了一句“见过萧大人”。 阿鸰见萧驳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接着将今日自己办的事和遇到的情况都跟他说了。 “……总之,这几间铺子多少都有些问题,特别是铁器铺子,之后我再详细查查,有什么事再跟你商量。” 萧驳原以为她说的去查铺子是借口,听完她说的这些,反而陷入了一种迷茫。 她竟然真的去查铺子了,而不是想逃…… 他的满腔的火气顿时被浇灭,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他沉默了很久,突然又哑声问道:“你走都走了,还回萧府做什么?” 阿鸰疑惑,“我不回萧府能去哪儿?” 她刚反问完,余光瞥见了萧驳有些发红的耳朵,突然回过味来。 原来萧驳是以为她逃跑了,才那么生气的? 林鸰顿时有些失笑,她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牌,摘下来放在萧驳的脖颈边上。 她认真道:“萧大人,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先放在你这。我不会跑的,在你完全痊愈之前,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萧驳见自己的心思被点破,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他扭开脸,有些别扭道:“谁稀罕你的东西。” 但到底也没有躲开,这回心彻底放到了肚子里。 阿鸰笑了笑,便将自己最宝贝的东西系在了萧驳的脖子上。 萧驳偷偷用余光去瞄,发现那是一块成色上好的玉牌,牌子上隐约可见雕刻着一只鸰鸟。 ……林鸰,难道这便是她名字的由来? 突然,随着阿鸰的凑近,那股清香又随着她温软的鼻息传了过来,使他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分散。 她清澈的眸子流露出关切。 “你脸怎么这么红?还出了这么多汗?真没有不舒服吗?” 萧驳噎住了。 总不能说是以为林鸰跑了,所以他急了一身汗吧? 阿鸰也没等他回答,直接用干净的帕子给萧驳擦了擦,她袖口中飘出的那股清香更明显。 鬼使神差地,萧驳没有躲开。 身后的兄妹俩见萧驳这么凶阿鸰都不怕,也略微胆大了些。 小阳有点想拍马屁,便诚心的感叹道:“夫人对萧大人真体贴,感情真好!” 第13章 狗王爷来了 萧驳微微一呛,脸上刚消下去的红又泛起来了:“小屁孩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看到感情好了。” 阿鸰反倒坦然道:“我照顾萧大人都是应该的。” 她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一张药方,招呼着,“你们个俩过来,以后你们负责给萧大人买药和煎药,这是方子,你们收好了。” 俩孩子乖乖上前,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床上的萧驳。 毕竟两个人年纪小,心里都好奇的很。 锦衣卫指挥使不都是威风凛凛、武功高强的吗? 为什么这位萧大人反而瘫在床上,还需要人喂药? 小阳和小月一看到萧驳脸上可怖的疤痕和缺了一只眼的伤口,吓得一哆嗦,赶紧低下了头。 萧驳格外敏感,一下子就查觉到了两个孩子的畏惧。 他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寒声道:“林鸰,让他们出去!” 小阳和小月闻言一个激灵,抬眼求助地看向阿鸰。 阿鸰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孩子们的脑袋,小声道:“你们先出去吧,帮我去厨房要一锅清粥和一碗蛋羹来。” 俩孩子如释重负,赶 紧出门快步向厨房走去。可走到半路,就严管家给拦住。 “站住!哪来的小乞丐,赶紧滚出去!” 小阳低头道:“我们是夫人带回来的,替夫人和萧大人做事的。” 严钱蹙眉,目光嫌恶上下打量着他们。 夫人动作还挺快,这就开始培养自己的人手了? 他昨日在阿鸰手里吃了亏,连带她带回来的人也看不顺眼。 他端起架子,命令道:“后院池塘落叶堆积,你们俩先去把里面的脏东西都掏干净!” 小月大着胆子道:“夫人明明吩咐我们先去厨房替萧大人拿吃食,你凭什么命令我们去做别的?难不成你比萧大人和夫人还要大?” 严钱吹胡子瞪眼,“你!” 他直接打了小月一个耳光,小月本就瘦小,脑瓜子一嗡,直接就倒在地上了。 小阳立刻大叫着上前护住妹妹:“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我要告诉夫人!” “你就算告诉夫人也没用,我这是在给你立规矩!” 还没等严钱进一步动手,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通报—— “睿亲王驾到!” 严钱脸 色一变,立刻迎了上去叩拜:“奴才叩见王爷!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陆淮珺黑着脸进门,嫌恶地看着萧府院中破败的环境,仿佛走进来都脏了他的鞋。 侍卫看向了两个有些脏兮兮的小孩,喝道:“你们,还不赶快去给主子通报。睿亲王驾到,赶紧出来迎接。” 小阳和小月赶忙跑回正房叩门通报。 “大人,夫人,睿亲王来了!” 阿鸰和萧驳都神情一变。 阿鸰看向萧驳,发现他听到那个名字脸色阴郁,排斥之情溢于言表。 反正她也不太想见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既然这样不如直接回绝算了。 “你若是不想见,我就说你身体不适,不见就是了。” 萧驳闻言看了阿鸰一眼,反而冷笑了起来。 “是你不敢见睿亲王吧?怎么?他交代你的事没有办好,不敢交差了?” 他眸中带着审视,还是在怀疑阿鸰是陆淮珺安插的眼线。 阿鸰皱着眉头:“我跟他没有关系。” “既然如此,那就出去见,别想着躲!” 无法,她只好硬着头皮出去应付陆 淮珺。 陆淮珺今日下了朝,憋着满肚子的火气,带着侍卫几乎是闯进了萧府。 可在见到阿鸰的那一刻,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眸光阴森地死盯着她。 他明明不在乎这个女人,她只是个暗卫而已,可这两日一想到她的背叛,还是气得肝疼。 她倒好,看起来怡然自得,好似已经适应了萧夫人的身份! 梅花阁的人已经事无巨细地查了阿鸰的过去,所有人都给了陆淮珺一个同样的答案——那就是她和萧驳根本没有任何往来! 陆淮珺一想,也是,萧驳年少时一直在外打仗,后纳入锦衣卫更是经常出外勤。而阿鸰又隶属于他的暗卫,一直跟在他身边,平日里根本没有交集,按理说他们不可能认识。 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又觉得奇怪,既如此,阿鸰为何要那么说呢? 难不成,还能是上辈子认识的? 可笑。 陆淮珺觉得阿鸰要么是学会了说谎,要么是故意这么说,想传到他耳朵里,为了激他? 此刻,阿鸰强压下心中的厌恶,低头敛眼,装作与 陆淮珺素不相识一般,毕恭毕敬地施礼。 “臣妇林鸰见过睿亲王。萧大人身体尚未痊愈,还请王爷在前厅留步,莫沾染了病气。” 陆淮珺一听她自称“臣妇”,顿时又燃起怒意。 她就是故意提醒他、刺激他! 林鸰察觉到了陆淮珺一直紧紧盯着自己。 她想起从前为了任务而扮丑时,陆淮珺那种厌恶的目光。 想来,他又是在嫌弃自己吧,阿鸰心中自嘲着,再次暗叹自己眼瞎。随即便领着陆淮珺在客舍坐下,与萧驳仅仅一墙之隔。 两间屋子都开着窗户,谈话言语能听得一清二楚。 奴仆们平时再躲懒,如今王爷上门,不敢再怠慢,迅速端上了热茶。 屋外立着不少奴婢,都想在王爷面前献殷勤。 人多眼杂,陆淮珺微微收敛住自己的失态,目光放到了院里的小阳和小月身上。 “方才本王进门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刁难这两个孩子。我大夏朝治国讲求仁德博爱,官人府中更是应该以身作则。你们俩过来,方才到底发生什么,本王替你们做主。” 第14章 愿为他生儿育女 严管家抢先开口道:“王爷,这两个乞儿是夫人刚带进府的奴婢,不懂规矩。我动手教训了一下而已,王爷不必费心。” 小月被打了一耳光,还被泼了脏水,很不服气。 “不是这样的!我们替夫人去厨房要东西,他却横插一脚让我们去掏池塘!我们反驳了一句,他就打了我!” 陆淮珺偏转凤眸,看向阿鸰,道:“此话可属实?” 阿鸰蹙眉看向严管家,点了点头。 陆淮珺没有再盘问,直接道:“既然如此,就是管事无理取闹在先。来人,把他拉到前院,杖责十棍,以儆效尤吧。” “是。” 陆淮珺发话了,严钱也不敢造次,只好默默认罚。 阿鸰觉得陆淮珺有些狗拿耗子:“多谢睿亲王体恤,王爷费心了。” 说完,她又把两个孩子召到身边:“你们两个以后只在我们房中伺候即可,别人的话都不用听。院子里有两间空房,你们先去把屋子和自己都收拾收拾。” 两个孩子感激地拜了拜林鸰,又感谢了陆淮珺一番,便自行退下了。 陆淮珺心里一点也不在意这两个孩子如何。 他脑子里一听到阿鸰说“我们”,便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气得牙痒痒。 今日下 朝后,他去养心殿跟皇上谈事。 皇上称赞他将为萧驳冲喜的婚事办的很好,昨夜李公公前去送贺礼,回来禀报说他们夫妇二人相处和谐,喜烛很早就灭了,意思也就是—— 二人同房的很顺利。 皇帝问道:“皇兄,这女子你是从哪儿寻来的?身份干净吗?” 陆淮珺没想到竟还有此事,脸色都快要挂不住了,还得硬着头皮解释阿鸰的身份。 “那是臣在京郊找的一位与萧大人八字相合的良家女子。” 皇帝点了点头,“你费心了。” 萧驳如今这样,朝廷上下没有人舍得把女儿嫁过去给他守活寡。 不过平民的良家女就不一样了,好歹变成了指挥使夫人,也不算亏待了她。 皇帝又潦草地问了几句,也就不再关心。 对于一个残废的武将,皇帝能记挂着给他娶妻、送几回补药,就已经是隆恩浩荡了。 陆淮珺满脑子回荡着“昨夜她竟然和萧驳同了房?!” 陆淮珺出了宫就急匆匆的赶来萧府,他想问问她,是否真的与萧驳同房了,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了味。 他盯着阿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看来,萧夫人很满意这门婚事啊。” 林鸰面无表情道 :“臣妇和大人相处得的的确很好,多谢王爷关心。” 陆淮珺几乎要把拳头捏碎! 从前,他最喜欢阿鸰这副无论如何都冷静从容的样子,仿佛无论是遇见何种棘手的情况,她都游刃有余。 可现如今,他却恨极了这冷淡镇定的面孔。 她从前不是一向最爱缠着自己了么? 为什么突然翻脸,变得如此无情? 她还真铁了心要守着这个残废? 陆淮珺重重吐了口气。 罢了,就当她一时糊涂。看在她在梅花阁护卫他多年的份上,他不介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只要她肯认个错,这一次的事就作罢! 陆淮珺看向阿鸰,提醒她知难而退。 “萧大人的伤势如何?如果有什么难处,尽管向本王提。” 萧驳伤成那个鬼样子,阿鸰若是受不了了,就赶紧回梅花阁! 阿鸰听出来他的话里有话,依旧神色不改,“多谢王爷,萧大人还在养伤,臣妇会悉心照料,直至他康复。” 意思就是下定决心留在萧府了。 陆淮珺磨着后槽牙,“呵,夫人倒是与萧大人伉俪情深啊!别只是哄他几日,又翻脸逃跑!” 就像在王府一般,梅花阁养了她这么多年,她竟然说走就走! 阿鸰权当 听不懂他再说什么:“王爷多虑了,臣妇是诚心嫁来萧府的,既然当了指挥使夫人,臣妇便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自会照顾好萧大人。” 隔壁屋里,萧驳躺在床上沉默地听着二人的谈话。 这话明显是说给他听的,想让他散去疑心。 萧驳听了许久,确实没找出什么把柄,方才林鸰说的那些话,他也能够感受到其中的诚意。 但就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睿亲王平日里本就跟他不对付,主动揽下萧府的婚事本就蹊跷,没有安插个眼线私下折辱他,如今还特地前来关心? 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边听到阿鸰说的话,陆淮珺脸色更加深沉:“萧驳他瞎了一只眼,身子也瘫了,你确定能照顾好他?” 阿鸰听他如此说萧驳,皱了皱眉,低声回答:“王爷放心,不碍事的,只要人还活着,就总会有希望的。” 陆淮珺有些绷不住想发疯,厉声嘲讽:“希望?什么希望?难不成你还想给他生个儿子,留个种不成?” 他到底还是在意他们究竟有没有圆房。 陆淮珺知道萧驳那个样子肯定不能人道,但……万一呢? 那毕竟是个男人,阿鸰对这方面向来不懂,万一萧驳想要死前 留个子嗣,哄着阿鸰…… 陆淮珺想到这,恨不得立刻冲进去砍了萧驳! 他心里的占有欲疯狂生长,气的浑身发抖,他现在只想听她的一句否认! 而阿鸰听完更加厌烦。 陆淮珺是以一个什么立场在这质问她? 她现在是萧府的夫人,是萧驳明媒正娶之人,大婚虽然简陋,但终究是皇上下了旨的,她为萧家延续子嗣不应是理所当然的么? 她已经不是梅花阁暗卫了,不是他的“狗”了! 他们已经一刀两断,没有关系了! 阿鸰属实不耐,不想再跟陆淮珺周旋下去了。 从陆淮珺来萧府到现在,她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他,冷声道:“没想到王爷竟然如此关心我们夫妻房中私事。多谢王爷吉言,萧大人是有福之人,萧家一定会子嗣绵延。” 陆淮珺闻言脸色铁青,手中的茶盏顿时被捏得粉碎! 她竟真的想给萧驳那个废物生孩子? 她在梅花阁这么多年,他一直护着她从未和谁有过…… 可她现在却心甘情愿委身于一个残废! 陆淮珺气极反笑:“好!好一个子嗣绵延!本王祝你们得偿所愿!” 他已经再说不出一个字,只觉得心肺像是灌满了酸水,愤愤拂袖而去。 第15章 我亲你一下吧 “王爷慢走不送。” 阿鸰觉得应付陆淮珺着实让人身心疲惫,每次看到他这张脸都不自觉的回忆起万箭穿心之痛。她站在原地许久,理清了思绪就转身回房间了。 她回屋一抬眼,就看见萧驳脸色涨红地盯着她。憋了半晌,梗着脖子问道:“你,你方才怎么能跟睿亲王说那种话?!” 那种话?哪种话?阿鸰有点疑惑。 “就是,就是房中事,子嗣绵延什么的……” 萧驳眼神恍惚,脖子都跟着涨红起来,结巴了两声,话都要说不清楚了! 哦,原来是那些。 阿鸰眨了眨眼,恍然道:“你不是担心我跑吗?我这些话传出去后,京城人便都知道了你我二人已经同房,你也不必再瞎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听到她如此宽慰自己,萧驳心中微动。 但即便如此,她一个女儿家跟王爷说那些话,也实在是太不着调了! 他有点没好气,微微喘着,“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没羞没臊?” 阿鸰觉得奇怪,这有什么的,她只是想让陆淮珺赶紧走而已。 至于房中之事,她和萧驳明明都清楚,什么也没发 生呀。 也不知道他害羞个什么劲。 林鸰回过味,突然想通了,“大人,你是不是以前没接触过其他女子?” 是了,这偌大的萧府,连个侍妾都无。 这话听得萧驳顿时红透了脸:“谁、谁说的!我只是不稀罕!” 阿鸰了然的点了点头,怅然道:“这样挺好,情情爱爱的,也未必有什么意思。” 她倒是希望自己从未心悦过陆淮珺。 萧驳附和,“人们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很难猜。” 阿鸰笑起来,“是你应付不来那些小姑娘吧?” “才不是!” 她眨着眼观察,语气有些讶然,“唔,大人脸怎么又红了,耳朵也烫得厉害……明明就是害羞了。” “我有什么好害羞的!”他有些慌乱道。 不知为何,看到萧驳嘴硬的样子,阿鸰突然生了些捉弄他的心思,忽的凑了近些。 “那,既然我们都是夫妻了,我亲你一下也无妨吧?” 萧驳瞳孔一震,立刻紧紧闭上了嘴,安静的像是个鹌鹑。 见他这一副未经人事的纯情模样,阿鸰忍不住笑出声,蓦地想起了展铭远。 狗蛋也是这样,有 时候爱面子故意逞强,实际上一逗就破功。 这一阵笑笑闹闹,心中因陆淮珺而起的淡淡烦闷也散了不少。 阿鸰看向萧驳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在她眼里,萧驳和展铭远一样,都是需要被保护的的。 殊不知,她的笑意落入萧驳眼中却有些变了味。 这女人,又是要亲自己,又是冲着自己笑,她到底几个意思? 莫不会是……真的喜欢他吧? 难道她是因为喜欢他才嫁给他的? 这让萧驳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正如阿鸰所言,他的确没有跟女子相处的经验。 他年幼时便上了战场,后被圣上赏识纳入锦衣卫,这些年一直在为皇帝办事,接触的女子大都是贼臣犯妇,哪里有工夫跟女子相处? 他谨遵母亲教诲,对男女之事向来慎重,打定主意未来要跟自己的娘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思及未来的妻子,多少还是有几分憧憬。 只是,梦中的女子绝不是像林鸰这样的。 她性格这么不着调,还是这么一个不矜持的模样,长得还…… 说实话,他有点下不去嘴! 但林鸰好像对他动了心,刚才竟然还 想要强吻自己! 万一她真的霸王硬上弓,他如今这样,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萧驳心中复杂,一通胡思乱想,看林鸰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了。 阿鸰早就习惯了他喜怒无常,也不在乎他异样的目光,甚至还揉了揉他的脑袋。 “晚上给你做点好吃的,你身体恢复的不错,不用再继续喝粥了。” 萧驳有些警惕地躲开,心想林鸰果然又是来给他送殷勤了。 晚上看着阿鸰提来食盒里的大碗炖菜和一份不知是什么的汤,又开口嘲讽道。 “府上的条件确实不比从前了,但也不至于吃食如此寒酸。” 阿鸰看着桌上的菜,看着确实素了些,但现在萧驳身体还在恢复中,很多东西需要忌口。 她将饭菜都盛了一些在一个碗中,走到从床边给萧驳的背后垫了块垫子,扶起他给他喂饭。 “你的身体才开始恢复,很多东西需要忌口,这是药膳汤,对你的身体有帮助的。” 她给萧驳喂一口汤,虽然看着不太有食欲,但味道确实不错,毕竟萧驳好一阵子没有正经吃食过了。 萧驳听说这是药膳,也是给他 补身体的,顿觉自己有点理亏,闷声吃饭。 阿鸰又解释道:“小时候家里穷,只有过年才会做一次炖菜,那时候就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后来……经历战乱,我和家人走散了,便没再吃过了。” 萧驳听到她的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没想到,她的经历竟如此凄惨。 他至少还有娘亲相伴,可她就只剩自己了,孤身一人嫁入萧府。或许那个玉牌吊坠,是她家人唯一留给她的东西,竟然给了他..... 看来,她对他,真的是用情至深啊。 吃过饭,阿鸰就准备服侍萧驳休息。 “我在仓库里找到了透光的幔帐,白天你可以多晒晒太阳,院子里的茉莉花还有几株活着的,我挪进屋里了,花香安神,对你的恢复有好处。” 林鸰忙里忙外,萧驳也没有出言反对。 一番下来,原先还死气沉沉的屋子竟被她收拾得焕然一新。 阿鸰擦了擦脸上的汗,道:“你若还有什么主意就告诉我,我明日帮你置办。”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被萧驳喊住。 “等等,你去哪儿?你今日不在这里睡吗?” 第16章 梦魇 阿鸰怔住,“我去洗个手。” 萧驳语气有点不爽,“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你今日还没有替我擦身……” 话说到一半,他顿住,自己也有些愕然。 这两日,林鸰时不时就给他擦拭身子,而他竟然已经习惯了! 思及此,萧驳不由得对自己的惰性恨其不争,转而又恨恨地看了林鸰一眼,这个女人真是好手段! 阿鸰道:“你要擦身子吗?我以为你不喜欢,所以本打算以后两天给你擦一次。” 萧驳别开脸,道:“不愿擦就算了。” 阿鸰莫名,“我没有说我不愿,你到底要不要擦身子?” 萧驳闷闷道:“……要,不!随便你!” 林鸰笑着摇了摇头,好像也已经习惯了他的脾气,随即打来了热水又替他擦了擦身子,顺便观察了一下伤口。 之前萧驳伤口溃烂严重,完全是因为无人照料。这两日经过她的悉心处理和上药,加之他自身的底子不错,整体恢复情况很好。 阿鸰一边替他擦身子 一边商量,“大人,如今府上只有你我二人,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我想遣散一些奴仆,节约开支。但遣散下人的钱,只能先用昨日皇上赐的银子了。” 萧驳对此其实并无所谓。 遣散就遣散了吧,反正这帮狗奴才养在府里也不做事,早些遣散了省的碍眼。 而且他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不在乎人们会对他遣散家仆说些什么了。 只不过,林鸰提起皇上赐的那些银子,萧驳心里还是有些在意。 她是不是在为偷偷贪下那些银子找借口? 现在口口声声说得好听,但他不相信她一点也不为自己的未来谋划。 万一,他这个身子一辈子都好不了,他要瘫一辈子。届时,她累了、倦了,不愿再伺候了,撂挑子跑了也不是不可能。 萧驳越想越低落,他压了压唇角,看向林鸰。 “那些奴才虽然放肆,但至少卖身契还在我手上,纵然再不愿,也得听你使唤。你把他们都遣散了,日后万事都要 亲力亲为,不怕辛苦?” 阿鸰看他,“照顾一个你而已,算不得辛苦。” 他轻哼一声,“你说的倒是好听!你这才照顾我几天,日子长着呢,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哄我。” 阿鸰笑了笑:“不论我怎么说,你都未必会信,所以你只需看我是如何做的便是。” 萧驳嘴上仍是不信,可心里却舒坦不少。 擦完身子,阿鸰又惯例给萧驳施针。 这次他很配合,阿鸰也没有再如之前那样施偏穴位。 一番诊治,萧驳竟然觉得四肢都有些热热的,一直没什么直觉的双腿中仿佛有股真气在其中流动。 那种四肢沉重又麻木的感觉减轻了许多,身子都觉得轻盈不少。 萧驳有些刮目相看,这女人还真有些本事。 阿鸰忙了一整日,洗漱一番,便又抱着地铺在床边睡下了。 烛火熄灭,夜色里,萧驳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赧色。 他憋了一会儿,语气有些别扭:“这里药味这么难闻,你竟然还要跟我睡一个 屋子?” 阿鸰想得很简单,“我只是怕你又疑心,看不到我又以为我跑了。” 萧驳不服,“我哪有那么多疑那么小心眼?” 阿鸰笑,反问:“难道不是吗?” 他有些愤懑,但随即自己觉得自己幼稚,绷不住也笑了。 说笑几句,阿鸰实在困倦,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好啦,很晚了,睡觉吧。” 萧驳没吭声,很快身侧就传来女子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他微微侧头看去,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女人…… 她忙前忙外,好像是真的想留在他身边照顾他。 说起来,她手脚挺勤快,声音也不难听,至于模样嘛…… 乍一看很丑,但看着看着倒也习惯了,没那么讨人厌。 罢了,如今萧府能有人耐心陪他说说话就已经不错了。 有个这样的夫人,好像也没有那么差。 萧驳转回头闭上眼,屋内淡淡的茉莉清香似乎驱散了苦重的膏药味,他很快进入梦乡。 梦中,茉莉花的香气被浓重的血 腥味和腐臭味取代,耳边音乐传来阵阵哀嚎,如无数咬人的小虫一般钻进他新鲜的伤口,连呼吸都觉得刺痛。 萧驳被绑在水牢之中,他浑身毫无力气,下半身浸在水中已经没有知觉了,只能感觉仿佛有老鼠在啃食他的腿肉,一口一口,他却动弹不得! 折磨还在继续,利刃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皮肤,他们恶笑着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而那把淬毒的弯刀越来越近,无情地切开肌理,生生地挖出他血淋淋的眼珠! 痛苦的记忆让萧驳的心脏狂跳,他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惊醒过来! 身上的伤疤仿佛又在灼烧,萧驳一身的冷汗,他平缓着粗重的呼吸,努力将自己从那些噩梦回忆中拉出来。 可随即,他便察觉到房间里很不对劲! 他已经醒了,可旁边的地铺上,也传来挣扎的嘤咛声! 他偏头看去,发现林鸰似乎也做了噩梦,她微微颤抖着,仿佛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第17章 臣妾心口疼 阿鸰梦见她还在亲王府,面前陆淮珺跟郑芝芝一边亲热一边说道:“林鸰就是我的一条狗,狗死了就死了,何必在意?” 说罢二人欢笑不已,笑声像是魔音穿脑,一遍一遍的回荡在她的脑海。 她想离开,身体却不听使唤完全动不了。 忽然射来了无数的利箭,箭矢伴随着笑声,从四面八方射向她,一箭一箭的将她射穿。 阿鸰倏地睁开眼,面色惨白,攥在掌心的被子一角已经要被扯坏了,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原来是太紧张,自己唇角都被咬破了。 她有些自嘲地吐出一口气,胸口闷得厉害,实在睡不着,便起身想喝口茶润润唇。 她没有穿鞋,光裸的足尖踩在月光下,像是皎洁的白玉。 阿鸰小心翼翼地倒茶抿了一口,目光又落到闭目熟睡的萧驳身上。 空气里淡淡的药味和茉莉花香让她安心凝神,熟悉而真实的感觉让方才脑中的笑声渐渐散去。 她暗暗握紧拳心,这一次,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也要护萧驳周全。 阿鸰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发现萧驳额角不知怎的也渗出了薄汗,便替他用毛巾抿了抿,又给他掖被子。 想起前世 惨状,阿鸰不由得有些走神,并未发现萧驳又悄然染红的耳尖。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喂,你怎么还没睡?” 阿鸰吓了一跳,只见萧驳缓缓睁开了眼。 方才他发现阿鸰惊醒后便赶紧闭上了眼,听见她起身的动静,又忍不住怀疑她想溜。 可谁知她只是喝了口水,还过来照看自己。 萧驳的心肠再硬,也不由得软了几分。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责问,倒像是别扭的关心,阿鸰的眼神变得柔和。 “没什么,就是做了不好的梦。你呢?怎么还没睡着。” 萧驳默了一会儿,也说:“我也做了不好的梦。” 阿鸰替他继续把被子掖好,道:“没关系,梦只是梦,只要现实会变好就够了。” 萧驳看着她的动作,蓦然发现她小臂上竟有一条长疤,刀口蔓延到手腕处。 他下意识问:“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阿鸰微怔,立刻把手收了回来。 这是当年为陆淮珺卖命留下的伤,因为敌人刀口淬了奇毒,什么祛疤药都没效果。 陆淮珺为此没少责骂她,说她没用,竟然在身上留下这么丑的疤。 记忆里那种嫌恶的眼神让她心口又蓦然一抽。 她微微侧开脸,搪塞过去,“以前替人家上山办事,不小心伤的。” 萧驳也没有再问,只是再次觉得林鸰的身世有些可怜。 他想了想,说:“我是男人,留疤什么的都不在乎,不过我记得府库里有些祛疤药,你若需要就自己去找找,反正你也有钥匙。” 阿鸰淡淡一笑,“怎么,现在不怕我搬光你的府库跑了?” 萧驳不再因她的调侃生气,反而顺着她开起了玩笑。 “世上应该没有连府库都不许进的指挥使夫人吧?” 话音刚落,萧驳觉得有些不对,暗自懊恼咬舌。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他已经认可了林鸰这个指挥使夫人? 他有些窘迫地看着林鸰,生怕她又来调戏自己。 可林鸰听到并没有特殊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府库里的东西我是该清点清点,重新写个名录了,之后再说,夜色深了,睡吧。” 她重新躺下,不知为何,方才被萧驳看了一眼,手臂那条长长的刀疤又开始发痒。 像是逼迫她回忆起什么似的。 她紧紧闭上眼,突然听萧驳道:“晚安。” 阿鸰的唇角勾了勾,嗯了一声。 或许是感到有人陪伴,她的心从梦 魇的悬浮失控中逐渐落地。 市内渐渐陷入平静,一夜无梦。 亲王府内。 昨日陆淮珺隐忍着火气回了王府,一进书房,就看见放在桌案最上面,他这些天翻看了无数遍的阿鸰的请辞表,就泄愤似的把桌面东西全拂袖扫在地上,发了好大一通火。 他现在一想到阿鸰那毫不在乎的冰冷语气,他就气的发狂! 今日他直接去了侧妃处,只想消消火气。 他风风火火地进了内室,惊到了郑芝芝。 “王爷这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动这样大的气?可千万不要被那些不懂事的奴婢气坏了身子。” 她虽这样问,其实早知道陆淮珺昨日去萧府看林鸰那个贱人了! 现在看来,一定又闹得很不愉快。 不过,王爷和林鸰关系越差,她越高兴! 只要林鸰被赶得远远的,那时候的事,便更加无人知晓了…… 思及此,郑芝芝笑得格外清甜明媚:“王爷,正巧臣妾亲手做了百合汤,刚要给您送去呢,您喝一些消消火。” 陆淮珺按了按眉心,柔声道:“还是你贴心,不像那个……” 郑芝芝闻言,往陆淮珺身边一靠,身子娇软得像是杨柳。 她细声细 语道:“又是哪个惹王爷生气了嘛,臣妾替您教训他!” 说罢,没等陆淮珺回话,便轻蹙着眉:“王爷,臣妾好似心口旧疾又疼了,您替臣妾揉一揉嘛。” 那柳眉似蹙非蹙,杏眼似泣非泣,好一副病美人的图景,任谁见了都把持不住。 陆淮珺闻言,连忙安抚。 当年,皇帝登基不久,帝位不稳,他为表示对皇帝的忠心,主动请缨作为使臣前往南疆。 那里地形险恶,陆淮珺所带部队途径一片戈壁绿洲,路遇毒性极强的蝮蛇。 陆淮珺不慎被咬伤,蛇毒刁钻,是当地商贾之女郑芝芝费尽艰难找到了秘谷神医,才求到了解药。 她为了证明解药有效,不惜让毒蛇也咬了自己一口,亲身试药,同时也让自己落下了心口痛的毛病。 也因此,陆淮珺才得以活命。 事后,陆淮珺问郑芝芝想要什么。 那清丽女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涩的嫣红,小心翼翼地说想做他的王妃。 故而,他完成任务回京后跟皇帝求了一道旨意。郑芝芝只是普通的商贾之女,并无显赫的背景,皇帝觉得不足为虑,也乐得赐婚。 于是,十里红妆,她成了他唯一的侧妃。 第18章 谁准你动她的东西! 入府后,郑芝芝对陆淮珺处处尽心,有时也会耍一耍小性子。 但每次她提起心口痛时,陆淮珺便会想起戈壁遇蛇之恩,到底也多了些纵容。 他勾了勾手,示意郑芝芝在他身边坐下。 “补汤也喝了这么久了,太医也都说蛇毒已清,怎么心口痛的毛病仍是不好?” 郑芝芝眸光委屈,“臣妾心口疼,也不全是因为当年落下了病根,臣妾更多的是心疼王爷。” 陆淮珺笑道:“就你嘴甜!” 郑芝芝眼中暗暗闪过一丝得意,她不希望二人之间再有任何关于林鸰的痕迹,连谈论都不想! 就算她跟着王爷的时间久,但到底在他心中,到底还是她的分量更重! 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曾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份上,如果被他发现,当年救了他的人不是她…… 郑芝芝暗自攥紧了衣袖。 不,不会被发现的! 如今林鸰已经被赶走了,当年的事,不会有别人知道! 她眯了眯眼藏住恶意,扬起笑脸道:“王爷,既然林鸰背叛了梅花阁,便也与王府无瓜葛了,她在府里那 间屋子,臣妾便命人收拾收拾空了出来。王爷近日繁忙,臣妾就想养些小狗小猫解解闷。那屋子正好合适……” 郑芝芝早就盯上了那间屋子。 林鸰是梅花阁数一数二的高手,和其他贴身暗卫一样,在王府都有自己的居所。 但她的屋子是陆淮珺亲自给安排的,吃穿用度也都是上乘的。 屋外有竹林摇曳,烟锁池塘,比起侧妃的潇湘苑也丝毫不逊色! 如今她好不容易走了,那郑芝芝就要将她的痕迹全部毁灭! 谁知郑芝芝话还没说完,陆淮珺的眼神便冷了下来,呵斥道:“谁准你动她的东西!” 郑芝芝一脸不可置信,顿时泫然欲泣:“王爷……” 看到女人伤心的泪花,陆淮珺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收敛了下情绪,但语气还是说一不二:“她生死都是梅花阁的锦衣侍卫,如今只是一时糊涂,过不了多久,她还会回来。那屋子替她留着,不许乱动。” 郑芝芝还想在说些什么,陆淮珺已经起身离开。 他语气有些无情,“本王出去透透气,先走了。” 郑芝芝 黯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色发沉,指甲深深嵌进手心。 陆淮珺在花园里吹了会儿冷风,平息了怒气,最终还是回了潇湘阁。 郑芝芝受宠若惊,撒了一会儿娇,便脱衣服侍陆淮珺就寝。 可是看着自己胸前这个娇媚无骨的女人,陆淮珺却毫无兴致。 脑海里始终浮现的是…… 阿鸰那张清丽倔强的面孔。 从前出任务时,她不知舍生救了他多少次,有一次手臂挡毒刃,长长一道伤口深可见白骨。 可她毫无怨言,咬牙刮骨疗毒,即使冷汗浸湿全身,那张苍白的小脸还是会冲着他小心翼翼地笑。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曾经总是缠着他、守着他的阿鸰,不再是他的影子。 这该死的女人,怎么能这么绝情,这么固执? 他都已经给她台阶了,她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还想给萧驳那个残废绵延子嗣? 呵! 思及此,陆淮珺的手指不禁用力,惹得无辜的郑芝芝大叫一声。 “王爷,您怎么了?臣妾好疼!” 陆淮珺回过神来,猛然放开了郑芝芝。 他有些疲倦地起 身,按了按太阳穴。 “本王突然有些不适,改天吧。” 郑芝芝很是不舍,刚想开口挽留,抬眼看到陆淮珺那张阴沉的脸,不敢触霉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背影远去。 从潇湘阁出来,陆淮珺鬼使神差走到了阿鸰的旧院子。 这里的一切布置他都还替她保留着,一切都没变过。 只有她变了! 陆淮珺扶着发痛的脑袋,招来了近卫 。 他先提了几句公事。 “最近,苏杭洪涝,赈.灾的事本王联系了那边几家富商,可都传来回信?” “回王爷,陆家、朱家和文家这些有名的商贾都表示愿意效忠王爷,以尽绵薄之力。” 陆淮珺点了点头,可眉头还是紧锁着。 他顿了顿,拿起阿鸰平日最爱用的一只茶杯,冷不丁开口。 “本王记得,苏杭那边的杨梅很好吃。” 侍卫立刻懂了他的意思,道:“鸰姑娘从前最爱杨梅,要不要属下运一批回来,给鸰姑娘送去?” 陆淮珺明明就是想听她的名字,可骤一听到,心口又是一刺。 “呵,那个白眼狼,对她再好她也不 记得,送给她又有什么用?” 他重重地把杯子放下,发出的闷响把侍卫一惊。 他擦了擦冷汗道:“鸰姑娘也是一时没想开……” 陆淮珺脸色阴沉,“你说说,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就是不肯回来?” 侍卫暗暗吸了口气,斟酌道:“鸰姑娘虽然混迹在梅花阁高手里,但终究是女儿身,有些小女儿的心思和脾气。属下觉得,呃,或许鸰姑娘是想借此机会,让王爷您吃吃醋,好让您多在乎在乎她。” 陆淮珺听到这话,脸色明显缓和不少。 “依你所言,她只是跟我闹脾气?这女人,真是胆大包天,敢这么跟我胡闹。难不成,还要本王去哄她?” 他看似动怒,其实已经消了不少火气。 如若阿鸰只是欲擒故纵,而不是真的绝情于他,那他还是愿意原谅她的! 侍卫又继续道:“鸰姑娘对您的心思,王府内上下那都是有目共睹的,谁人都知道鸰姑娘心里最在意的就是王爷了。依我看,王爷若能让鸰姑娘吃醋,她是一定扛不住对王爷的思念,飞奔着就回来了。” 第19章 萧驳,是不能再留了 陆淮珺蹙了蹙眉。 以往,他是最不屑于吃醋的。 他是亲王,皇帝的兄长,天下间要什么女人没有,谈何会为一个女人吃醋? 反过来,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偶尔看来倒是情趣,可终究是太小家子气了。 他留着阿鸰的主要原因就是她懂事,守本分,不善妒。 可如今听到阿鸰会为他吃醋,不知为何,陆淮珺竟有些高兴。 他总以为阿鸰心如寒冰,才如此绝情,可现在看来,这正是阿鸰在乎他,喜欢他的表现。 陆淮珺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你说的不错,她想欲擒故纵,拿捏本王?那本王就反其道而行之!” 然而念及如今阿鸰身旁那个萧驳…… 陆淮珺的眸色又微微一沉,萧驳的身份,一直以来都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萧驳遇伏重伤,本就是陆淮珺计划里的一部分,他能够捡回一条命,都是福大命大。 纵然萧驳没死,但他对如今萧驳的处境还是很满意的! 苟延残喘的废物一个! 看在这份儿上,他本可以大发慈悲的放萧驳自生自灭。 可偏偏如今阿鸰又被他染指! 哪怕萧驳不能人道,但是一想起他们曾做过夫妻,陆淮珺就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凤 眸中的阴鸷晕染开来,陆淮珺拳心紧握—— 看来萧驳,是不能再留了。 …… 次日,阿鸰照常早起照顾萧驳。 有了小阳和小月帮忙煎药,她轻松不少。 她一边给萧驳喂药,一边道:“待会儿我就拿着卖身契遣散下人了。你有没有什么特别要交代的?” 萧驳垂下眸子,摇了摇头。“你随意处置吧。” 从前娘亲还在的时候这里还叫做“家”,娘亲走后,这里只是一处遮风避雨的住所罢了。 至于这里的人…… 呵,这些时日他也早已看清,都是狼心狗肺的,能离开萧府,说不定他们还高兴得很。 阿鸰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好,都交给我吧。” 遣散奴仆的消息一出,萧府上下议论纷纷,众人本就懒散,这下更是彻底撂挑子不干。 阿鸰聚集众人,在堂前正式宣布消息:想走者,她会返还奴契,每人领两钱银子;想留者,需要再签一份契约,承诺尽心侍奉萧府,日后的俸钱涨一成。 不过,她只需十个人,如若想留者多,她还会再从中挑选。 众人皆知萧府已是强弩之末,纷纷上前画押解约。 府里人散了七七八八,除了小阳和小月之外,只剩下八 个人,其中竟还有严管家。 阿鸰心中隐隐觉得奇怪。 如今遣散了奴仆,严管家也没人可管了,他又对萧驳没感情,留在萧府做什么? 阿鸰感觉直觉,他留在府中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没有钓出背后大鱼之前,她也不打算和他彻底撕破脸,依旧许他管事一职。 处理完奴仆的事,阿鸰又去后厨煎药。 突然,她余光注意到,严管家在角落里鬼鬼祟祟的偷窥。 阿鸰后知后觉,细细想来好像这两天每次她煎药的时候,严管家都会出现在附近。 这是意欲何为? 阿鸰暂且装作不知情,端着药膳进屋找萧驳。 “府里奴仆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严管家留着帮我管铺子,小阳和小月在你身边贴身伺候,负责购置药材和饮食,其余二人在厨房,一人专供祠堂,剩下的轮番洒扫院子。” 她拿出剩下众人签的新契约,领俸钱时按的手印单子和府里的出账单子,一并交给了萧驳过目。 萧驳扫了一眼,名目清清楚楚—— 她竟是一分钱也没有昧下。 转头看着眼前认真换药的女子,萧驳微微蹙眉。 真是有点搞不懂林鸰。 她前前后后为他这个残废做了这么多,不图 钱,不图名,她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喜欢他? 萧驳脸色有些古怪,恰好阿鸰抬眼与他对视,他有些心慌地躲开目光。 “我给你翻个身吧。” 她扶着萧驳抬起后背,只见他身下已经长出了几个褥疮的印子。 伤口泛红发黄,隐隐要流出脓水,还好发现及时,不然又是一片溃烂。 她替他各处按摩,缓解了一下受压和缺血的情况,又拉着他的手臂晃一晃动一动,焕活一下肌肉。 按完一边,阿鸰要拉着萧驳翻身,去按另一边,她俯下身,恰好胸口蹭过他搭在前面的那条尚有知觉的手臂。 萧驳一下子脑袋空白,顿时炸了毛。 他羞愤,“你按就按,别凑过来!” 阿鸰困惑,“你若能自己把手伸给我,我当然不必凑过来。” 萧驳咬牙瞪着她,“那你以后能不能注意一点,不要乱碰!” 阿鸰顿了一下,“又害羞了?” 萧驳愤愤侧过脸。“我是在守卫自己的清白!” “好好好,我不玷污你的清白。” 阿鸰明明应下,萧驳却更难堪。 这女人,真是太不知羞了! 一番动作下来,药膳也正好适温,阿鸰端碗喂他。 才尝了一口,也不知是 否萧驳是故意发脾气,叫嚷道:“好苦!” 阿鸰有点意外,“不应该啊。” 她炖的是田七排骨汤,怎么也不可能苦。 她就着勺子自己尝了一口,认真道:“不苦啊,不要发脾气,好好吃饭。” 萧驳看她竟然跟自己用同一个勺子,顿时瞪大了双眼。 先肢体接触还不够,如今还要跟他同用汤匙? 这绝对是在勾引他! 萧驳内心翻江倒海,喘着气颤巍巍地抬手推开她。 他又气又恼又羞,费了好大劲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林鸰,我对你这样的丑女不感兴趣!你不要自作多情!” 阿鸰只觉有些莫名其妙。 她“哦”了一声,只当萧驳脾气日常阴晴不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 “知道了,知道了,那你可以继续吃饭了吗?我待会儿还要出门。” 萧驳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这么淡定,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可他心里反而有些不舒坦了。 阿鸰也没在意他内心的斗争,喂完饭替他掖好被子就出了门。 萧驳眼睁睁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有些目瞪口呆。 萧驳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他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 或许他不应该拒绝地那么明确,应该更委婉一些…… 第20章 以前也有人要害他? 而阿鸰之所以一言不发离开,正如她所言,是有正事要办。她想再找一名大夫进萧府,跟她一起诊治萧驳,协同施针,斟酌药方,这样也许能加快萧驳的恢复速度,尽早让他站起来。 然而她跑了好几个医馆,附近的医馆都跑遍了,别说聘请住家,就连请去萧府看一眼,大夫们都避之莫及,纷纷推脱说医术不足,不堪大任。 阿鸰觉得实在蹊跷! 这些人仿佛被统一了口径,不许治疗萧驳似的…… 阿鸰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一上来就说自己是萧府的人了,至少可以先把大夫哄过来再说。 她想了想,既然请不来大夫干脆先回府,想问问萧驳是不是有仇人。 萧驳想也不想:“有,陆淮珺。” 他直呼其名,阿鸰愣住。 她在梅花阁这么些年,还从不知晓,睿亲王什么时候和锦衣卫指挥使结过仇? 像陆淮珺那种人,如果是宿仇,怎么可能不精心出手? 而且她这些年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针对萧驳的行动。 阿鸰眸底浮现几分自嘲,这么看来,陆淮珺也是从未完全信任过她。 心中升起了一丝寒凉转瞬即逝。 萧驳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僵硬,忍不住故意刺了一句,“哼,林鸰,睿亲王帮你还了债,也算是你的恩人,你恩人和我有仇,我们 二人之间如果起了冲突,你选谁?” 林鸰想也不想,认真道:“你。” 萧驳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快,还以为她要犹豫一番,这样反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在她心里,自己竟比她恩人的份量还重? 萧驳又想起之前阿鸰沉默出门时的身影,心里有些不忍。 他吞了吞口水,憋了半天,还是开口道:“之前我说你长得丑,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一时嘴快,并没有那么嫌弃你。” 阿鸰愣了愣,点了点头,“我没有放在心上。” 萧驳怀疑:“真的?你没生气?” “我真的没有生气。你说的也是实话,我这张脸,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 萧驳本来还松了口气,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她是在自卑,又有些愧疚。 “我,我也没那个意思……” 阿鸰浅笑了笑,不在意道:“我们俩都顶着一张不好看的脸,谁也不必说谁。容貌如何,并无所谓,心如何,才重要。” 萧驳点点头,觉得她说得对,随即突然反应过来…… “林鸰,你敢说我丑!” 萧驳炸毛。 阿鸰眨眨眼:“我说的也是实话。” 萧驳被她气得又喘起来,内心发誓再也不要同情这个女人了! 阿鸰说回正事,“我今日本想找个大夫,协助我一起治疗你,但是满京城竟 然都找不到愿意来诊治的人。现在看来府里要想经营起来,光是节流是不够的,还得开源。” 然而,之前那几个铺子皆是入不敷出,背后说不定还有什么猫腻,一时半会儿也收不回什么银子。 阿鸰看向萧驳,总觉得他手上指定还有一些别的铺子,说不定连严管家都不知道。 按照萧驳这么孝顺的性格,说不定都放在了他母亲名下。 她想了想,叹口气,道:“这几日阴雨连绵,府上很多屋子都坏了,我想重新给婆婆修一下祠堂,可惜府里的银子只够日常吃喝和买药的。” 萧驳听后心中微微一动。 他审视地看着林鸰,思索片刻,一语戳破她的心思。 “你是想从我手里再撬些银子出来?” 阿鸰眨眨眼,心里暗暗叹口气。 她果然不会撒谎啊! 只好承认:“是的,但是修祠堂我也想做。修完祠堂,我会把府上的其它屋子也修一修,再多给你买些滋补品,改善一下生活。另外,当铺也漏了雨,也要修,可是我手上没有那么多的钱。” 说起自己没有钱的时候,林鸰的语气有些低落,甚至有些可怜。 萧驳有点痛恨自己,不是说了不要对这个女人心软的吗! 他内心纠结很久,终于闷声道:“我记得城北万福楼附近有家小吃铺子,那 是在我母亲名下的,她行事低调,在外皆是化名,你可以去看看。” 阿鸰听他松口,脸上出现一抹笑:“知道了,谢谢。” 萧驳见她笑起来,心里又有点发毛。 “我警告你,那是我娘的心血,你不许胡来,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阿鸰眨眼,故意道:“凭你现在这样?” 萧驳一愣,咬牙切齿,“林鸰!你不要得寸进尺!” 见他动怒,阿鸰语气更加认真道:“你要是不信任我,就赶紧好起来,亲自监督我。” 她始终想要让萧驳多一些求生的欲望,哪怕是拿他母亲的事刺激他。 而萧驳却只是怔了一瞬,眸子低垂,似乎不愿接话。 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像是快燃尽的烛火。 “……算了,我一个半死不活的残废,你要怎样怎样吧。” 萧驳转过头紧紧闭上眼,阿鸰见他依旧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他心里仍在自暴自弃。 阿鸰胸口有些酸涩,但也只能徐徐图之。 转眼又到了晚间喝药的时候。 阿鸰今日准备试试严管家。 她支开小阳和小月,让他们去厨房熬些瘦肉粥,自己亲自守着药灶。 果然,角落里,严钱还在鬼鬼祟祟,偷偷盯着她! 阿鸰故意手一抖,摔碎了瓷碗,然后装作仓皇的样子四处张 望,正好逮住了角落处的人影。 “严管家?是你吗?” 严钱一个激灵,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道:“老奴正好路过,夫人这里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阿鸰:“严管家来得正好,我原先盛药的汤碗不小心碎了,劳烦严管家为我取一个新的来。” 严钱看着林鸰脚边的瓷碗碎片,有些狐疑。 林鸰心细如发,怎么会笨手笨脚地把碗摔碎? 这不就是故意要支开他么? 她要干什么?! 严钱决定将计就计,刚答应去拿新碗,反身就杀了个回马枪,急冲冲地赶回药灶! 果然,不出他所料,只见林鸰正打开一小包药粉往汤药里撒! 人赃并获,严钱立刻跳了出来大喝一声:“你在往萧大人的药里下什么!” 阿鸰故作惊慌,立刻把药粉往自己身后一藏,“严管家?你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严钱急得脸都红了:“我要是不回来,岂不是让你成功下毒害死了萧大人?!你,你这个毒妇!” 他匆忙上前要踢翻药灶,却被林鸰一把拦住。 阿鸰微凉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严钱,确信他表现出来的焦急不是演的。 于是淡淡道:“严管家别急,你怎知我下的药粉是毒药?你这态度也太激动了,难不成是……以前也有人想这样害萧大人?” 第21章 给我报仇好不好? 她语气颇为意味深长,眸子紧紧盯着严钱,仿佛已经将他看穿。 严钱额上浮现一层冷汗,但还是装傻道:“你、你若下的不是毒,为何要遮遮掩掩?你虽然是夫人,但终究是刚入萧府,我一心护着萧大人,多些怀疑又有何错?” 阿鸰寒声讽刺道:“你在这方面倒是极护着萧大人,可之前萧大人食不果腹时,又为何视若无睹?” 严钱不愿与她费口舌,只觉得这女人不能再留。 他认定林鸰下的就是毒药,提着药壶拽着她就要去找萧驳,要当面告发。 阿鸰淡淡地甩开他的手,道:“我自己会走。” 严钱气冲冲地到了萧驳屋子里,门都没敲着急道:“大人!这女人竟然私自往您的药里下药粉!依老奴看,她就是想要毒害大人,霸占家产!老奴恳请萧大人,把此女逐出萧府!” 萧驳见他严钱闯进来有些烦躁,皱着眉头恹恹地抬眼,浑不在意。 “就这件事?” 严钱愣住了,指着林鸰:“大人!她这可是要毒害您的性命啊!” 萧驳又看向林鸰,道:“是吗?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阿鸰垂眸:“大人,我没有下毒,是严管家误会了。” 萧驳闻言懒懒地“嗯”了 一声,又闭上眼,“既然是误会,那就散了吧,我要休息了。” 严钱见状怎愿善罢甘休? 林鸰就是个不稳定因素,说不定就是谁派要害萧驳的,如何能留? 他留在萧府,目的就是为了守着萧驳不死,留着他一口气,怎能让林鸰坏了事? 若萧驳真的没命了,那他项上人头也难保啊! 严钱急了:“大人!此人来路不明,居心叵测,不能留啊!” 阿鸰静静站在一旁,也不说话,暗中观察着萧驳。她有些好奇,他会如何处置。 谁知萧驳一动也不动,仿佛已经睡着了,连丝毫搭理的意思都没有。 见他装死不管,阿鸰暗暗无奈一笑:“严管家的护主之心,我和大人有目共睹。今日既然都是误会,那我也不跟严管家计较了,你就先退下吧。” 严钱万分不甘,可萧驳这样,他也不能上去把大人摇醒逼他赶走他的新媳妇啊! 他治好恶狠狠瞪了林鸰一眼,道:“是误会当然是最好,如果有人想要对大人行谋害之事,我严钱绝不会答应!” 说完,他咬牙切齿地拂袖离去。 阿鸰坐在床边,轻轻戳了戳萧驳:“真睡了?” 萧驳有点无奈,睁开眼,“你又在搞什么?” 方才严钱说林鸰要给他下毒,言之凿凿,可这两日林鸰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 如果她真要害死他,根本不可能会让严钱发现。 她一定有别的用意。 阿鸰果然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严钱所为实在有些不合常理。他若真的对你忠诚,怎会眼睁睁看着萧府落魄至此?甚至将你丢在这边不管不问。遣散奴仆时,他也大可以领一笔不菲的俸禄离开。可偏偏留了下来,仿佛是故意留下盯着你。” 萧驳蹙眉,“你是说,他背后有人?” 阿鸰点点头:“他虽对你不管不顾,但却并不想真的让你死。萧驳,你可还记得严钱是何来历?” 萧驳想了想,沉吟道:“当年我受封锦衣卫指挥使,圣上赏赐萧府,后宫诸位公主娘娘也送来一批赏赐和奴仆,严钱就是那时候入府的。” 阿鸰若有所思,难不成,萧府中还牵涉到了后宫的势力? 那这可就复杂了。 而萧驳想想却觉得有些可笑:“这世上,竟还有人怕我真的死了?” 阿鸰看向他,认真道:“怎么没有,我就怕,你看不出来吗。” 萧驳抿了抿唇,又不吭声了。 她想起灶上汤药,解释道:“严钱刚才看见我撒的 那些粉末,只是些面粉。也到了该吃药的时候了,我去端过来喂你。” 把药端来,阿鸰自己先用勺子尝了一口,正要送到萧驳嘴边,她却突然瞳孔一震! 她猛地收回手,汤药都被打翻在地! 噼里啪啦好大一阵响声,萧驳吓了一跳,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你怎么了?没事吧?” 阿鸰的脸色很难看,棕黑色的药汁沾染在她唇边,她咬着牙紧皱着眉头,语气有些难堪:“……药里真的有毒。” 幸好她先尝了一口,舌尖此时还弥散着那种诡异的涩苦。 萧驳大惊:“有毒?可是你刚才不是喝了一口?怎么办!你这个笨女人,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吐出来啊!” 阿鸰定了定神,按住他安慰道:“无妨,只有一小口,毒性很小而且……我从小尝过百毒,体质特殊,大部分毒药都毒不到我,没事的。” 萧驳更为惊讶:“你……你怎么会去试毒?!” 她默了默,似乎不愿再说,只是俯下身子去收拾一地的狼藉。 继续说下去,势必要讲起梅花阁。 可她不愿提起那个地方,却也不想对萧驳说谎。 萧驳却在她的沉默中有了自己的猜测。 之前林鸰说她年幼的经历,他还 犹记于心,现在又说起自己曾被抓去试毒,他脑海中只浮现出小小的林鸰受尽苦楚,被人贩子卖来卖去,还当药罐子的样子…… 好惨! 萧驳心中有些发涩,看向阿鸰的目光也流露出些同情。 “……除了手上那道疤,你身上还有别的伤么?” 阿鸰手上顿了顿,语气平静得仿佛在陈述别人的过去:“有,很多。” 萧驳有些愤愤,“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她掀起眼皮,撞进萧驳的目光里,心尖微微一颤。 那种心疼的神色,她好久没有见到过了。 从前,除了展铭远,没人知晓她的不堪,也没人在乎她的伤病。 现在,似乎多了一个人。 阿鸰认真看向他,道:“萧大人,这世上从来都是如此,弱肉强食。除非有人匡扶正义,否则,像从前的我那样弱小的人,便只能受尽屈辱。” 萧驳沉默,可阿鸰却分明看到他眸光微微一动。 萧驳为人正派,平日里便是最受不得见人被欺辱,若是他自己就罢了,旁人他总归会管一管,所以他在外颇受人们爱戴。 阿鸰好似发现了萧驳封闭内心的一丝破绽。 她试探性地继续开口道:“大人,我这么可怜,你要不要帮我报仇?” 第22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萧驳第一反应是觉得可笑。 如今的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可眼前这个女人,竟然让他帮她报仇?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萧驳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被她的话触动了。 从前他做锦衣卫时,便是皇帝手上的一把利剑,彻查了多件官欺百姓的案子,手刃了多位贪官,为的就是他心中的正义。 然而,自从在敌国废了身子,他曾经的理念早就不知丢到哪去了。 他匡扶的百姓,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曾经付出的那么多,根本无人记得,更不谈感念! 不,或许,或许还有一个人记得。 她正任劳任怨地守在他的床前,痴心妄想着他能好起来…… 阿鸰趁热打铁,继续温声循循善诱,“大人,你快点好起来,给我报仇好不好?我一个弱女子,你要是死了,我就又要过回以前那种受人欺凌的日子了。” 她就这样看着他,带着祈求,带着期盼。 如果萧驳不愿为了他自己好好活下去,那她就为他创造新的理由。 可萧驳垂下眼皮,始终一言不发。 僵持了一会儿,阿鸰有些泄气。 不过也难怪,在萧驳眼中,他们萍水相逢,她的 仇凭什么让他来报? 可萧驳突然开了口。 他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哑,像是经过了千百回的深思熟虑:“好。我答应你。” 阿鸰狠狠一怔,满脸的不可思议,她立刻伸出小指,道:“你答应我了?真的?拉钩!” 萧驳见她因自己的一句话而这么高兴,不知怎的,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嗯了一声,吃力地抬起自己唯一能动的手,缓缓搭上了阿鸰的小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萧驳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句话了。 他一副残败之躯,谁还稀罕他的承诺? 可是,他看着眼前人期盼的眼神,竟还是忍不住松了口。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萧大人,千金一诺,从不食言,他应下的,就一定会做到。 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似乎觉得有一股风猛然吹到了自己早已荒寂的心头。 那些已经枯死腐烂的血肉,莫名如春风后的冻土,冰融雪消,百草复苏,渐渐孵育出生机…… 得到了萧驳的承诺,阿鸰的眉目都多了几分神采。 “太好了。萧驳,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 时隔多日,他终于又有了求生的欲望,看到他渐渐好起来,她是由衷的 高兴。 那一刻,即使是人皮面也掩盖不住她清眸中的灵动,犹如碎星沉湖,明亮闪烁,竟让萧驳一时看呆了眼。 从前竟不知道,她有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 萧驳心跳错了拍,慌忙别过脸,可阿鸰没有在意,而是飞快地起身。 “既然你答应我要尽快好起来帮我报仇,那就要好好吃药。我现在立刻重新煎药,你等我!” 看着她飞快跑出去的背影,不知怎么,方才只是觉得她眼睛好看,现在觉得她单薄的背脊也格外挺拔,身形清秀,竟很是养眼。 萧驳被自己的古怪想法吓了一跳。 更要命的是,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阿鸰俯下身时,在他手臂上留下的柔软触感。 这女人看着纤瘦,该饱满的地方倒是分毫不差…… 他猛地涨红了脸,自欺欺人似的紧闭上眼。 他怎么能对她有那种心思! 如若她真能医治好他,也算他的恩人,到时候他就去帮她报仇,最后两不相欠。 至于别的…… 他才不会喜欢那种类型的女人! 绝对不会!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终于,等到阿鸰端着药碗推门而入的时候,萧驳已经平复了心情。 “来, 药已经晾温了,我先喂你喝药,然后再帮你施针。” 萧驳这下已经坦然地接受了她的照料,安静地任由她施针、替自己擦身子。 等到阿鸰准备替他翻身的时候,萧驳突然喊停了她:“等等。” 阿鸰有些不明就里,只见萧驳猛吸一口气,竟然手肘使力,撑起了自己半边身子。 他手臂上残存的小块肌肉鼓了起来,爆出了几条青筋。 可因为太久没有训练,他只坚持了堪堪一瞬,又重重地跌落回了床上。 如此简单的动作,萧驳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有些颓败地喘着粗气,就连握紧拳心,跟自己置气都做不到。 ……还是不够。 阿鸰却满眼欣喜,“萧驳,你恢复得真的很快!手臂竟然已经有这么大支撑力了,脊柱也有了知觉!或许,不用一个月,你就能下地了!” 萧驳原先很是沮丧,闻言有些狐疑,“真的?” 阿鸰唇角含着笑,“嗯。好了,你先省着点力气。之后我需要对你的腿针对处理一下,再带着你做一些恢复的锻炼,有的是要你用力气的地方。” 照例,喝完药,萧驳便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他沉静的睡颜,阿鸰的面容却 逐渐冷了下去。 她望向窗外的阴云,握紧腰间的短鞘,心如剑刃一样发寒。 方才她一直忍着没表现出来,但其实,她早就尝出,那下在萧驳汤药中的毒,她是那样的熟悉,一辈子都忘不掉,毕竟她曾经吃过了无数次! 阿鸰在梅花阁一直独来独往,唯有寥寥几人给过她温暖,她全都铭记在心。 萧驳,是她要护住的人,她决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他! 即便是她曾发誓再也不见的陆淮珺…… 阿鸰一心要为萧驳讨回公道,立刻飞身回了梅花阁。 可她如今这一张脸貌似无盐,看守的侍卫根本认不出来,纷纷刀剑出鞘,企图喝止拦下。 阿鸰不费口舌,抽出短剑一路杀了进去,所到之处血沫飞溅,但也是点到为止。 众人咋舌此女武艺高强,直到认出她那一套云鸰剑法,才明白,是王爷心心念念的鸰姑娘回来了! 近日众人因为陆淮珺总是发脾气而苦不堪言,如今见鸰姑娘终于回心转意回了阁内,立刻向上禀报。 没了阻拦,阿鸰顺利地进了梅花阁,候在前厅。 陆淮珺心中大喜,双腿已经不由自主往前厅走,她终于撑不住了,知道回来了! 第23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陆淮珺兴冲冲地就要走去前厅,可脑子里又顿时浮现在萧府时阿鸰那双冷漠的眼。 双脚不由得站住了,欣喜之情骤然冷却,他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无论如何,这次得好好让她长个记性,让她以后不敢再这样闹脾气! 想着,陆淮珺大手一挥,漫不经心道:“早知道她会反悔,让她等着,好好反思反思!” 直到一盏茶都凉透了,他才施施然地出现。 那个侍卫之前说的很对,就是要让阿鸰吃醋,让她知道,就算她走了,他依旧过得很好! 她得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他后宅不缺她这么一个女人! 陆淮珺刻意摆出一副不屑的懒散脸色,实际心心念念地等着阿鸰开口求和。 可谁知,她只是寒声质问道:“萧大人已经断腿瞎眼,梅花阁为何还要在他的汤药里投下牵机散?牵机散乃是梅花阁独有,此番动作涉及亲王府和萧府,敢问是睿亲王亲自下令,还是有人擅自妄为?” 陆淮珺诧异地盯着林鸰,简直像是从未认识过她一般。 她气冲冲地闯进来,别说求和了,竟一句寒暄都没有! 张口闭口,都是在说萧驳! 陆淮珺顿时勃然大怒,“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随意闯入梅花阁,还敢来质问本王?林鸰 ,本王念在你以前为梅花阁卖命当狗的份上,给了你太多的好脸色,以至于把你纵容得如此猖狂!” 仿佛听的次数多了,对于陆淮珺说自己只是梅花阁的一条狗,阿鸰的心已经有些麻木了,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这本就是面前这个男人的真实嘴脸不是么。 她平静地看着这个暴怒的男人,继续道:“臣妇是萧大人之妻,此番前来也只是为夫君讨个公道。如果王爷不能给臣妇一个交代,那臣妇只能报官,请天下人评理。” “你这是在威胁我?!林鸰,你疯了!” 陆淮珺觉得自己简直也要被她气疯了! 他怒意到了极点,反而冷静下来。 下药一事,的确出自他的手笔。 林鸰为人不怕死,如果她铁了心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势必会引火至亲王府。 皇帝近来虽然对他愈发信任,可是帝心难测,他终究是个有威胁的亲王,他不能允许自己的计划有任何纰漏! 陆淮珺再憋气也只能先安抚阿鸰。 “阿鸰,你何必还这样闹别扭?本王知道,你离开梅花阁,嫁给萧驳,都是因为赌气。你想想,你十岁进入梅花阁,这里早就是已经是你的家了。本王承认,之前是对你有所忽略,只要你肯答应回来,之前的事 ,本王都可以既往不咎!以后,本王也会加倍对你好的。” 说着,陆淮珺自己也动了情。 这些都是他的心里话,只要林鸰愿意低头回来,从前种种,他都可以当没发生过! 他语气放软,走上前想要搂住那芊芊细腰。 从前他偶尔高兴的时候也会哄哄她,只要说些好听的,她绝不会再犟脾气。 阿鸰在感情上就是一张白纸,面对他的触碰,她的慌乱和羞怯无处可藏,从前的陆淮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要他勾勾手,她就心甘情愿。 可眼前这个阿鸰,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阿鸰。 对于陆淮珺的此番深情自白,她只觉得无比恶心,飞快地举起剑鞘挡住陆淮珺的靠近。 “臣妇乃是萧大人之妻,还请王爷自重!” 陆淮珺的一双凤眸震惊又难堪,顿时黑了脸! 她竟然拒绝! 阿鸰缓缓退后一步,冷漠的看着陆淮珺。 “王爷,牵机散之事无论是王爷刻意为之,又或者梅花阁的下属擅自妄为,都还请王爷收手。臣妇虽然无权无势,但为了守护自己身边的人,绝对会拼尽全力,即便您是睿亲王,臣妇也不惜以卵击石,拼一个鱼死网破。” 陆淮珺的眸子几乎要被怒火点燃。 鱼死网破?为 了萧驳? 她的前半生,分明是为他活着的!她分明说过,会守护他一辈子! 荒唐,简直荒唐! “好!好一个鱼死网破!林鸰,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暗卫,杀过无数的人,应该知道人最忌讳有软肋。既然你这么在乎他,你就是在亲手给我递刀!你觉得我会放过他?做梦!” 阿鸰面色不改,“那王爷呢?我在亲王府多年,所掌握的把柄就少了么?” 陆淮珺又惊又怒,“你——你竟然真的要为了那个残废背叛我!?” 他背脊窜出一丝冰凉的寒意。 这些年,他对林鸰虽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对她的忠心从不怀疑,也从未设防,因为他知道林鸰绝不会背叛自己! 可现在,她却要用自己的信任反将一军! 陆淮珺的心开始抽痛,他没想到林鸰竟然能如此狠心绝情。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他气血翻涌头疼欲裂:“林鸰,你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能威胁到我?你不过是一条走狗!从前只当你是闹脾气,未曾算你背叛梅花阁。既然你去意已决,那按照规矩,离阁者杖责五十,灌断神汤!来人,把她拖出去!” 阿鸰一言不发,也不反抗。 她今日就是奔着撕破脸来的,这些都早有预料。 她和梅 花阁之间,是该有个了断了。 看着林鸰背影倔强地跪在院子里,梅花阁众人都有些不忍心。 展铭远急急忙忙赶过来,正好看到阿鸰领罚,心里急得要命! 那可是五十杖! 就算是身体健壮的大男人也得废上两个月,更不用提断神汤会侵损人的五脏六腑! 他第一个扑出去和阿鸰跪在一起,向陆淮珺求饶。 “王爷,您三思啊!这么些年,鸰姐在梅花阁做的贡献,大家都有目共睹!您不能就这样废了她的身子啊!” 众人见状也纷纷替她求情:“王爷,放过鸰姑娘吧!” 陆淮珺见众人这么护着阿鸰,更是气急,冲上去夺下铁棍就要自己动手! 他心中暗想,只要阿鸰肯服软,哪怕只要她流露出一丝悔意,他都会放过她! 可阿鸰始终面无表情地看他,仿佛即使被他打成残废也无所谓。 她的眼神太冰太冷,仿佛当真是一丝感情都没有了。 那铁棒眼睁睁地就要落下,可陆淮珺却怎么也下不了这个手。 他瞥见她手腕处的伤疤,想起她曾经多少次舍命救了自己。 杀了她…… 他做不到! 陆淮珺把棍子狠狠地摔在一边,不再看林鸰,指着门口喝道:“滚!不要再让本王看见你!滚啊!” 第24章 夫君是不是吃醋了 阿鸰没想到陆淮珺竟然就这么放过自己,众人见她发懵,赶紧把她拖起身往外拉,生怕陆淮珺后悔。 阿鸰就这样被推推搡搡的人群护着出去,而陆淮珺的身影就略显狼狈的僵直在院子里。 他不愿,或者说不敢,回头再看一眼林鸰。 就像一块血肉被剥离,陆淮珺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感觉到心痛了。 等到阿鸰出了梅花阁,竟还有些恍惚。 她今夜闯来确实有些冲动,一方面,是想要警告陆淮珺,不许伤害萧驳。 另一方面,她也想跟梅花阁彻彻底底做个了断。 免得陆淮珺还以为她是梅花阁的财产和走狗! 她也实在是不想再见到陆淮珺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了。 但是没想到,陆淮珺竟然放过了她……这个狗王爷居然还有良心。 阿鸰莫名觉得有些脱力,握了握拳心,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力气。 只要她问心无愧,也不欠梅花阁什么了。 她刚想要回萧府,只听展铭远喊住了她。 “鸰姐,等等我!” 他急匆匆跑过来,“鸰姐,王爷还在发脾气,时间紧急,我就跟你说几句话。你在萧府,还好吗?” “我一切都好。你呢? ” “鸰姐,你之前说阁内月底可能派我去崤山,竟然是真的!我听你的话,说自己腰伤犯了,不能骑马去那么远的地方,管事就替我调了班。” 阿鸰点头,沉吟,“好。狗蛋,我还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百件,只要是鸰姐吩咐的,我在所不辞!” 她轻笑一下,“没让你卖命,就是让你多留意一下王爷和萧大人的事。我总觉得,王爷很早就开始针对萧大人了……” 展铭远顿了顿,有些犹疑,“是吗?我还以为,王爷只是单纯看你嫁到了萧府,所以才对萧大人起了杀心呢。” 他看向阿鸰,“姐,你这么护着萧大人,不惜顶撞王爷,莫不是真的对萧大人动心了吧?” 阿鸰一愣,抬手弹了弹展铭远的脑门。 “你这孩子,乱说什么,我对萧大人,只是为了报恩。” 展铭远捂着脑袋叫了一声,“你一直说报恩,到底是啥恩啊?值得你这么尽心尽力的。” 阿鸰没答,只是思绪又有几分飘远…… 夜色浓重,阿鸰终于回了萧府。 经过门口时,听到一旁仿佛传来说话声,她眉头一皱。 这么晚了,府内还有 人没睡?她轻手轻脚靠了过去,发现竟然是严管家! “一定要尽快送到主子手上,这个新夫人不是个善茬,她私底下一定有什么猫腻。” 说话间,严管家将什么东西塞到了面前小厮的手里。 小厮连忙点头,严管家又嘱咐到:“快去吧,此时不可耽搁!” 话音刚落,小厮将东西揣进看了怀里,便快步离开了。 严钱见小厮身影渐渐消失,又鬼头鬼脑的四处看了看,也转身回府了。 阿鸰从转角处走出,眼底有些凝重。 这个严钱果然不简单,看来萧府这边的水也很深,萧驳双腿的恢复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阿鸰决定暂时不能打草惊蛇,先观察一阵子,回去也要和萧驳商量一番。 回了房间,她尽量动作轻微,怕吵醒萧驳。 可没想到,他竟然没睡。 “大晚上的,你去哪儿了?” 萧驳并非是质问的语气,只是有些担心。 阿鸰沉默,似乎不愿意说。 她走了过来,替萧驳掖了掖被子,转移了话题。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还没睡?” 萧驳明明就是因为阿鸰担心得睡不着,可嘴上却说:“白日睡够了,现在没什么困 意。” 阿鸰哦了一声,突然说到:“我看到严管家了,他再小门边上给一个小厮递了什么东西,这人果然是个眼线。” 萧驳也面色突然凝重,“我现在也拿不准他是谁派来的,但是这人既然暂时不想让我死,那莫不如按兵不动,看看他接下来有什么动作。” 阿鸰闻言点点头,“嗯,那我让小阳小月平时也多留意留意他。” 二人说完,萧驳的鼻尖忽然动了动,好似嗅到了一丝香气,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 他怀疑地看着林鸰,她还没说自己大晚上的出去到底干什么去了。他觉得林鸰一定是外出偷偷见了什么人。 可见就见了,为什么瞒着他的?难不成她心里有鬼? 萧驳脸色顿时有点难看。 就算二人只是被别人安排做成的夫妻,就算他一点儿都不喜欢林鸰,可她毕竟也是名义上的萧夫人,他可不愿被她戴什么绿帽子! 他直接语气不善地质问:“林鸰,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阿鸰正在用水盆洗毛巾,被这么一问,盆里的水溅出来一些。 他见状气呼呼地瞪大眼睛,“好啊!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阿鸰的确心虚,正斟 酌要怎么回答他。 萧驳忍不住磨牙,“你在外面不会还有什么男人吧?” 阿鸰微微一顿,男人?她跟陆淮珺已经一刀两断了,说得上男人的,也就只有展铭远了。 狗蛋是弟弟,她是姐姐,照顾弟弟也是理所当然。 萧驳见她竟然真的顿住,胸口更是一阵发堵! “你!你这种三心二意的女人!你如今已经是萧夫人了,怎么能做出这种私会外男的事!” 他心里一团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生气,还这么委屈! 阿鸰无奈,解释道:“我没有半夜私会外男,我只是想起了我弟弟。” “弟弟?”萧驳狐疑,“你不是孤儿吗?怎么会有弟弟?” 阿鸰点了点头,“我之前流浪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男孩,我们视彼此为亲姐弟。” “可到底没有血缘关系,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只是姐弟。” 萧驳的语气里有自己都没察觉的酸味。 阿鸰笑了,“不是兄妹,还能是什么?” 萧驳憋红了脸,偏过头闷闷道:“反正,你不许在外给我惹是生非,至少,现在我才是你夫君!” 阿鸰唇边笑意更浓,“请问,我的夫君现在是不是吃醋了?” 第25章 砸场子 萧驳眼睛睁得更圆了,话都说不利索:“你!谁……谁会吃你的醋啊!” 他才不会吃这么一个丑女的醋呢! 阿鸰平复了心绪道:“我方才确实见了我弟弟,只是交代了他一些事,没有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若有机会,我也会带他来见你的。”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阿鸰又保证了几句,萧驳心情这才好了不少,然后才放心的睡去。 次日,阿鸰照顾好萧驳后,打算继续去查铺子的事。 萧驳喊住她,让她到柜子里的暗格取出了一串钥匙和一沓店契。 “这些是之前提到的我娘名下的铺子,她化名叫白夫人,你顺路也去查查吧。” 阿鸰应下,然而出了府门刚过巷子,她蓦然发现今日街上格外热闹,一群人围在公告板前议论纷纷。 一位太监高声宣布:“今天开始,睿亲王要在民间擢选良家女三名入府做侍妾,样貌、才艺、人品需皆是上乘。各家有适龄女子,皆可来报名!” “王爷年纪也不小了,听说王府现在就一个侧妃,怪不得要招纳良妾呢!” “这次招纳良妾,如果能入选,那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呀!” 一声铜锣响,为首的王府管事又高声道:“现在开始,各位有意向的女子都可来我处报名,符合条件者 都可以获得花牌一只作为凭证,进行后续的选拔!” 众人纷纷涌了上前,争得热火朝天,生怕慢人一步。 阿鸰平静地扫了一眼,那边的热闹与自己丝毫无关。 她只是觉得有些纳闷,为何王府选侍妾的地点会离萧府这么近? 事实上,这正是陆淮珺有意为之。 昨日与阿鸰闹翻,他想既然她可以如此绝情,那他就让她知道,他王府也不缺她这样的女人! 这个决定是被阿鸰激出来的,陆淮珺连夜叫人准备,郑芝芝听到消息几乎闹了一晚,连侍卫也多加劝阻。 “王爷,您一向勤俭自律,如此大张旗鼓,要是被圣上知晓,可能会惹得龙颜不悦啊!” 陆淮珺脸色阴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能逼她回来?!” 侍卫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林鸰。 陆淮珺面色如铁,“昨日我跟她说了那么些软话,她都不肯低头。呵,我还从来不知道她林鸰有颗石头心肠!” 侍卫想了想道:“王爷,说到底,鸰姑娘也不过是梅花阁的一个暗卫……强行绑回来就是了,何必如此迁就她?” 陆淮珺脸色难看,道:“心不在这儿,绑回来又有什么用。” 他要的又不是一个空壳,一个玩偶!他要的是以前那个对他百依百顺, 眼里只有他的阿鸰!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是真铁了心要和他断绝关系。他想着,公开遴选侍妾,或许,能让她有所动摇吧…… 见王爷一意孤行,侍卫不敢再吭声,只好悻悻受令,去安排相关事宜。 而阿鸰,别说动摇了,她只觉得吵闹。 她匆匆离开热闹的街道,一心想着该怎样从那几间快倒闭的铺子里挤出点养家糊口的银子。 走了十几步路,仍然堵得很——这报名参选的秀女们竟然远远排到了巷子外!好不容易挪到了萧府名下的小酒馆内,竟发现大半个酒馆都被占用,坐满了花枝招展的姑娘们。 阿鸰喊来掌柜的问情况,掌柜李富解释道:“王爷选侍妾,整个京城的姑娘都来报名,王府怕这些淑女们被太阳晒累了,就征用了咱们的酒馆暂做休息之地,方便他们一批一批地登记入册。” “征用?这搞得生意都没法做了,他们给补偿了吗? 李富诧异,“那可是亲王府,我怎么敢要补偿?而且,征用的铺子也不止咱们,东边、西边还各有一家,没人敢要补偿的。” “没人敢要,难道就不该要了吗?王爷犯法,与庶民同罪,占了我们的铺子,就该给征用的费用。” 阿鸰正愁没银子入账,王府这还真是瞌睡送枕头——正是时候。 如今萧府虽然 没落,阿鸰也不愿和陆淮珺过多纠缠,但如果王府是看萧驳好欺负故意为之,那她更不会善罢甘休。 她拿着店契就打算找王府办事的人理论。这些琐事一般都是由贴身侍卫经手,阿鸰便在人群里寻找侍卫的身影。 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有个太监抬眼瞥了她一眼,道:“你找谁?” 阿鸰道:“王府贴身侍卫在哪儿?” 听她这么直言不讳地要找贴身侍卫,太监不禁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这位莫不是哪个大人特意安排参选的淑女? “你叫什么名字?” “林鸰,他认识我,你领我去见他便是。” 此话一出,太监的态度一下子就转变了,直接谄媚地替她插了队,领着她就往擂台上走。 “这位淑女,请随我来。” 阿鸰还以为他是要带自己去找人,便跟了上前。 等反应过来不对劲时,阿鸰已经站到了才艺擂台上,只听那太监宣布:“下面是林鸰淑女为考官表演才艺。” 阿鸰愣了一瞬,转身就要走,但却被人拦下。 “上擂台无礼,乃是对王爷和皇室的大不敬之罪!淑女三思!” 她考虑到萧驳,有些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无奈道:“我不会什么才艺,只会武功。” 考官:“无妨,大夏朝崇文尚武,武功也可算作才艺。 ” 阿鸰面露一丝苦笑,若有所思地握紧了腰间的短剑。 “好,那我就舞剑吧。” 此时,擂台对面的看台上。 陆淮珺目光灼灼地盯着擂台上那个纤细的身影,唇角的笑意几乎要藏不住。 他就知道阿鸰见到他这么做,一定会忍不住! “本王就知道,她一定会吃醋的,她果然憋不住了!” 一边的侍卫讪笑了一下,看着一身青衣的阿鸰,不知怎的,有些不祥的预感。 总觉得她不是来参选,而是来砸场子的! 另一头,阿鸰拿出短剑,嗓音清冷。 “台下来者众多,恐剑气伤人,我就不拔剑只舞鞘了。” 她缓缓运气,只见那手腕灵巧一转,剑鞘便在空中翻出了无数道残影,虽然没有拔剑,但人们的耳边仿佛已经响起冷冽的剑音! 阿鸰的手腕反转,顺着剑力在空中翻出一个凌厉的筋斗,青色的裙袂犹如盛放的莲花,看得人几乎直了眼! “好剑法!” 陆淮珺从看台下来,笑盈盈的看着阿鸰,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你终于忍不住了! 众人见状纷纷鼓掌,跟着喝好。 太监看王爷亲自下来了,也连忙宣布:“恭喜这位林鸰姑娘通过才艺初试,进入下一轮评选!” 然而阿鸰连剑都没舞完,立刻站住大声道:“我不是来参加选妃的!” 第26章 绝不为妾! 众人愕然。 陆淮珺原本满面的欣喜顿时阴沉了下来,犹如暴雨将至。 “你说什么?你已经表演了才艺,还说不是来参加评选的?” 阿鸰平静道:“我确实不是来参加评选的,这一切都是误会,我根本不是参选的淑女。报名参选的淑女皆有花牌为证,我没有那个东西。我是来找人理论的,上来表演都是意外。” “理论?你要理论什么?”陆淮珺眯了眯眼。 阿鸰:“王府征用我家铺子作为淑女的休息处,却没有给我们征用的补偿,也没有任何契约凭证。我只是想来问问王府的管事,这件事王府是不小心为之,还是故意这么欺负我们老百姓?” 陆淮珺愣了一愣,“所以你是过来要征用补偿的费用,而不是来参加评选?” 阿鸰定定的看着陆淮珺,咬字清晰:“此乃评选的是王爷的侍妾,而我只为人妻,绝不为妾。” 陆淮珺眸色幽暗如潭,熟悉的人都知道,他的怒意已经到了极限。 呵,这就是她为何生气的原因? 不甘为妾? 她竟然妄想做睿亲王妃? 好猖狂的女人! 陆淮珺既为阿鸰的野心而恼怒,又隐隐地觉得兴奋。 至少她还有野心做他的王妃,不是么? 不过,她已经下嫁给了那个残废,还 是一介孤儿,又有什么资格要做他的王妃? 而阿鸰的这番话不仅惹怒了陆淮珺,也惹怒了一众评选的女子。 “这死丫头,傲什么傲!不就是会舞剑吗,还摆上谱了!王爷侍妾是普通的妾吗?那可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光荣位子,这种臭丫头根本不配!” “她既然没有花牌,就不应该让她通过!下台!下台!” 众怒难平,阿鸰终于如愿脱身。 但她并没有急着走,只是看着陆淮珺道:“王爷,我没有花牌,便没有评选的资格,这是规矩;那么按照规矩,王爷征用了我们的铺子,是否也应该给我们一些补偿?大夏朝一向宣扬以百姓为主,重农重商。百姓们都在这儿看着,还请您做出表率。” 陆淮珺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林鸰,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跟我回去,还是要你那劳什子的征用费?” 她毫不犹豫地躬身:“王爷英明爱民,一定不会吝啬一点征用费。” 陆淮珺怒极反笑,脸上的肌肉都快不受控制。 “给她一百两银票,然后让她永远滚出我的视线!” 侍卫有些无语。 他这个主子,明明想见鸰姑娘想得抓心挠肺,可每次见面又偏偏如此口是心非! 之后又得要让他 绞尽脑汁想办法,唉,您再骂几句,鸰姑娘可真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可心里这么想,他面上也只能无奈应道:“……遵命。” 阿鸰听到有一百两,眼中跃动过一丝亮光,回答陆淮珺的语气也抬高了些。 “多谢王爷体恤!” 她一刻没有多留,立刻跟随侍卫去领银子了。 看到阿鸰飞快离去的身影,陆淮珺更加恼怒了! 他气得恨不得立刻把这擂台给掀了,可最终脚步踱来踱去,还是忍不住盯着阿鸰揣着银票离去的身影。 陆淮珺快步追上,遥遥地跟着阿鸰,很快,他看到她在巷尾处停留,认真地查看着那几张银票,脸上绽开一个单纯又灿烂地笑,然后宝贝似的将银票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陆淮珺很久没见过她这样的笑容了。 一时间竟有些怔愣在原地。 她的笑像雨后朝阳,轻松地就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看着阿鸰财迷的样子,陆淮珺也跟着无语地笑了。 她若是想要钱,明明王府有多少,便让她拿多少! 可偏偏她现在却宁愿去萧府过那种揭不开锅的苦日子,也不愿回来。 他真想把这蠢货女人的心掏出来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可陆淮珺又觉得阿鸰珍惜银票的模样很是娇憨,令他心痒难耐 ,迟迟不愿收回目光。 此时,萧府中。 王爷遴选侍妾的地点本就里离萧府不远,此时正办得如火如荼,萧府内也传入了阵阵喧哗之声。 萧驳被吵得睡不着,烦躁地喊来小阳。 “你出去看看外面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吵?” 小阳外出打探一番,回复道:“大人,睿亲王正在从民间遴选侍妾,外头就是初试的才艺擂台。半个京城的大姐姐们都来了,所以特别热闹。” 听到这些都是出自陆淮珺的手笔,萧驳忍不住冷嗤了一声。 “我如今养伤,他都不让我安宁,若是我死了,他恐怕还要到我坟头敲锣打鼓!” 小阳连忙“呸”了两声:“大人,您可千万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小阳希望您和夫人都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么…… 萧驳倏然想起上回答应林鸰的事。 他说,他会好起来,替她报仇。 她有仇,他何尝没有? 萧驳身居高位,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自然也是众矢之的。 不过那些恶意的目光,向来伤不到他分毫,反倒是巴结的人越来越多。 除了,那个人。 陆淮珺早前对他抛出过橄榄枝,有意与他交好。 但萧驳的位置不允许他有任何站位,明确的表示只会忠于皇帝忠于大夏。 自此之 后,陆淮珺便记恨上了萧驳。 然后萧驳被频繁委命外出查案,没能多留在母亲身边尽孝,有很大的原因就是陆淮珺搞的鬼。 既然不能交好于他,那就让他逐渐边缘化,最好永远不要回京城! 萧驳也在心里记恨上了陆淮珺,可陆淮珺到底是王爷,他再不忿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 直到这次被俘…… 萧驳计划的非常谨慎,这次遭遇埋伏的地点,他早就派人去调查过。除非有内奸,否则不可能出这样大的岔子! 然而,被俘后,他信得过的两名千户都被火速问责砍了头,仿佛有人刻意要瞒住什么。萧驳身负重伤,瘫痪在床,连能活到几时都不知道,更无谈阻止这一切。 因此,这场埋伏的真相,再也无从得知。 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千方百计的置他于死地,他就需要信任的人为他奔走。扪心自问,就算她来历存疑,林鸰也依旧是如今他唯一能用的人。 然而她身子那样单薄,让她出去,万一被发现了就会被灭口。 想起她那盈盈一握的细腰,他若还是健壮之时,恐怕两只手指就能将她掰折了。萧驳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还是得早些恢复身体才是。 然而,此时萧驳眼中手无缚鸡之力的阿鸰,正在暗巷之中与人缠斗! 第27章 师傅回来了 阿鸰一个轻盈的飞身踏墙,一个借力便飞快地转身弹了出去,剑鞘刺向对面素衣人的背部! 然而,这神秘的素衣人反应也十分之快,一个回旋踢便挡住了阿鸰的进攻,还让她吃力后退半步! 阿鸰却并不恼怒,反而勾唇一笑,立刻收剑在原地站定,恭恭敬敬地施礼。 “阿鸰拜见师父。” 只见那素衣人伸出一双纤细白净的手,缓缓揭下斗笠,竟是一位明艳动人的侠女! 她一下子扑上来,“鸰宝!你带着这丑人脸干啥,为师刚才差点没认出来!这么久没见,我想死你了!” 阿鸰有点被她的大胸闷得喘不过气,艰难仰起头挣脱。 “唔……师父……阿鸰要呼吸不了了……” 云玖捏了捏阿鸰的脸蛋,蹂躏了好一阵才放过她。 “刚才你和陆淮珺那厮在台上的事我都看见了。怎么,那家伙欺负你了? 阿鸰抿抿唇,回答道:“我跟王爷还有梅花阁,已经彻底断了关系了。” “好!断的好!终于断了,我早就跟你说 过陆淮珺这人不行,心胸狭隘,自私自利!” 云玖就是很多年前,睿亲王给阿鸰找的教授医术的师父。 只不过云玖身世成谜,并不是王府的人,只是和陆淮珺偶然结识,又看阿鸰可爱,才在梅花阁待了一阵子。 后面她就像一阵风似的周游各地去了。 阿鸰和云玖也有约莫三年未见了,此时竟然偶遇,阿鸰自然满心欢喜。 “师父,你先前来信说,不是在天凝定居了么?怎么又回京城了?” 天凝是大夏国友邻大金国的都城,离此处少说也要三百里。 云玖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也没说个所以然出来,只说前来旅游,出门散散心。 阿鸰还想关心几句,云玖立刻垮下脸卖可怜:“乖鸰宝,先别说这些了。为师出门盘缠已经花了精光,现在无处落脚,你收留我一下好不好?” 阿鸰自然愿意。 “不过……我现在住在萧府,带师父回去得告知萧大人一声征得他同意。但是他心善,一定不会拒绝的。” 云玖满脸讶然, “萧大人?哪个萧大人?等等!你说的不会是那个在邻国被严刑拷打,据说已经成了残废的萧驳萧大人吧?你、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阿鸰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云玖听完竟仰头大笑。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她拍了拍阿鸰的肩,道:“既然你和萧驳有缘分,为师也不多说什么。萧府清净,正好是个躲人……啊不是,躲清净的好去处。” 阿鸰笑呵呵地“哦”了一声,没在乎那么多,只觉得能遇见师父就很高兴。 二人先一同去查铺子,一路上说说笑笑聊了很多。 等到了城南的白玉小吃铺,阿鸰有些意外。 没想到,萧府其它铺子濒临倒闭,这间铺子的生意竟然热火朝天! 一进门,几个小厮便热情喊道:“两位客官里边请!” 铺子里人满为患,烟火气十足,但却维持得干净整洁。 店内格局开阔,陈设很有韵味,墙上有大夏朝历代文武状元的挂画,还写了一些鼓励后生读书的励志故事。 阿鸰眼尖,竟然在其中发现了萧驳的事迹—— 他幼年在村中私塾读书,其母为了鼓励他为其特制了一种糕点,叫做后生糕,寓意鼓励年轻人奋发进取。萧驳也不负母亲苦心,年纪轻轻便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 而这后生糕,便也成了如今白玉小吃铺的招牌。 伙计笑得亲切:“客官,新出锅一笼后生糕,要不要来一份?” 阿鸰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是来找铺子掌柜的,烦请通报一声。对了,麻烦说一声,我是白夫人的家人。” 很快,从账房里快步走出一个挽着袖子的利索妇人,看见阿鸰时眼睛都亮了! “您终于来了!请随我到厢房议事。” 阿鸰和云玖对视一眼,跟了上前。 掌柜的赵娘子殷切地为阿鸰二人奉茶,问道:“姑娘,您是萧府来的吧?” 阿鸰点头,“我是萧大人新娶的夫人,大人现在行走不便,我替他来查铺子。” 赵娘子眼前一亮,“原来是新夫人!我一见就觉得您气度不凡,白夫人泉 下有知,晓得大人现在有了您照顾,也能安心了。” 她双手合十对着天拜了拜,心中感慨万千。 “白夫人操劳一生,都是为了萧大人啊!从江南的临奇县一路供着萧大人进京,好不容易做了大官,可惜,她却早早去了,未能亲眼见到萧大人娶妻生子……” 她一边说着,几乎要掉眼泪,阿鸰却莫名对“临奇”这个地方有些在意。 阿鸰还是第一次知道萧驳就是临奇人。 之前萧驳年少成名战功赫赫,被破格纳入锦衣卫时,京城曾到处流传着他的故事。 可惜那时阿鸰一心只有陆淮珺一个人,对别人毫不太关心。 她记得这个地方,是因为那里对于陆淮珺意义不同。 临奇临近雁江,二十多年前洪涝严重,是当今的圣上与睿亲王,也就是那时的秦王与睿王,亲临治水才解决了几十年来的问题。 而圣上也凭借着此等功绩,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逐渐走向权力中心,并最终在夺嫡中获胜。 没想到,萧驳也和这个地方有关联? 第28章 萧大人身材不错 阿鸰思索片刻,问:“赵娘子,铺子里的人都知道白夫人的真实身份吗?” 赵娘子有些激动:“不是的,白夫人在外从来没有利用过萧府的名声!老夫人过世前,曾经派人来接管铺子,哪怕那时,我们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直到前不久我路过萧府,发现老夫人曾经赏下的令牌和萧府的样式一致,这才恍然大悟……” 赵娘子唉声叹气,“按理来说,我本该将铺子交还给萧府,可大人已残,老夫人的心血要是这时候被府里刁奴知道了,一定会被中饱私囊,甚至被霸道强占!我没什么本事,拼尽全力也只能保全一个铺子而已。这是老夫人的心血,我只能等着合适的机会,将其完璧归赵……” 她看着阿鸰,两眼放光,“还好,现在萧府有了新夫人!我这颗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落下了!” 阿鸰感受到了赵娘子的忠心,便跟她粗略说了萧驳最近的情况。 得知萧驳治疗情况不错,赵娘子几乎喜极而泣。 她从柜子里掏出一叠银票,道:“这些都是我替老夫人存下的,如今都交到夫人手上。之后,这铺子便物归原主,全权交给夫人。” 阿鸰拉住她,道:“赵娘子,你对白夫人的忠心我都看在眼里。以后这铺子还是由你经营 ,至于今天的事,你暂且不要对旁人提起,以免给萧大人招惹麻烦。之后,我若有事便会亲自来找你。” 赵娘子点头,“都听夫人的。” 阿鸰写了收据,拿了钱,又安抚赵娘子几句,就拉着云玖回萧府去。 云玖感慨:“我还以为萧驳成了残废,世上除了你没人再念着他了呢。没想到,他母亲竟提前为他做了这么多。” 阿鸰心里也有些动容。“白夫人,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娘亲。” 云玖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脸,“是不是又想自己的娘亲了?” 阿鸰抬起头望天,良久摇了摇头:“已经记不得娘亲的样子了,怎么想呢?” 云玖揉了揉她的脑袋,咧开嘴笑。 “乖,那就不想了。反正还有师父,我呢就吃点苦,给你当爹当娘当姐姐,如何?” 阿鸰笑:“嗯,师父对阿鸰最好最好了。” 二人走在屋檐下,蓦地滴落几滴水,阿鸰低头掸了掸。 抬头一看,只见云玖竟然如临大敌似的跳开,还死死护着自己的后颈,生怕有人从她身后偷袭一般。 阿鸰有些困惑。“师父,你怎么了?” 云玖知道自己有些反应过度,讪笑一下,道:“没事,就头上滴水,吓了我一跳。”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警惕地环 顾一眼四周。 “蝉宝啊,师父有点饿了,要不你赶紧带我回府?” 外面危险啊!说不定哪里就有那人的眼线! 阿鸰点了点头。“好。” 云玖突然又道:“对了,蝉宝,我也想易个容玩玩,你帮我弄好不好?” 阿鸰一想,云玖容貌出众,出入萧府的确有些惹人耳目,于是便帮她也做了一个大众脸面具。 云玖戴上面具后,看着铜镜里完全陌生的普通面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好,很好,我很喜欢这张脸!” 阿鸰不解,“可是这张脸没有师父原本的好看。” 云玖眨眨眼:“正是因为太好看了,所以不能让别人白看,得藏好!” 天色渐晚,等二人回府时,王爷选妃的动静也散得七七八八。 阿鸰带着云玖直接去了萧驳的房中。 念及萧驳自尊心过强,她便请师父在幔帐外稍作等待。 萧驳今天一整天没怎么见到阿鸰,心情很是不佳。 不过见到阿鸰手上的后生糕以后,他便勾起了唇角。 “怎么样,铺子查得还顺利吗?” 阿鸰点点头,“赵娘子经营得很好,我支了些银子,让她暂且先不要暴露和萧府的关系。她还让我向你替她问好。” 萧驳就着阿鸰的手咬了口后生糕,还是熟悉的 口齿生香,心情顿然愉悦。 他抬起眼皮,挑眉:“看来你们聊得不错。” “嗯,赵娘子跟我讲了很多,有关于婆婆的,还有你小时候在临奇县的。” 萧驳回忆起小时候,感慨万千。 “现在想来,在临奇的日子才是最好的。现在空有一个指挥使的名号,又有什么用呢。只可惜,娘亲一心要让我北上进京,呵,恐怕是为了找我那个始乱终弃的爹吧……” 他的语气越来越轻,若不是阿鸰耳力灵敏,恐怕都听不见。 萧驳没有继续再说,阿鸰也没有继续再问。 想起师父还在外面,阿鸰道:“对了,萧驳,我今天遇到了我的师父。她医术比我高明许多,应该可以治好你,我可不可以把她留下?” 在征得萧驳同意后,阿鸰介绍二人见面。 云玖上下扫了萧驳一眼,萧驳也暗自打量着这位“神医”。 还以为阿鸰的师父是个老头子呢,没想到看起来还是个年轻女子。 ……不过这师徒二人的脸丑得还真是如出一辙! 云玖站在床边,看了半晌,最后一勾唇,评价道:“身材不错。” 萧驳闻言猛地呛了一声,一口气差点没上过来! 他真的无语! 这种不着调的感觉,果然是林鸰的亲师父! 阿鸰道: “萧驳,师父很厉害的,有她在,你一定能好得更快。” 萧驳对此很是存疑。 云玖凑过来仔细看了他的眼伤,萧驳立马别开脸。 云玖啧了一声,掐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正,“躲什么躲啊,你这小子,害羞啊?” 萧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谁让你们师徒俩都长得这么难看!” 云玖哈哈大笑,意味深长地看了阿鸰一眼,更乐了。 “小伙子,你有点没眼光啊!不过,看在你现在坏了一只眼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萧驳哼哼了两声,不置可否,心里却想,就算他全瞎了,这俩人也是丑女无疑! 云玖收敛起调笑的意思,继续认真帮萧驳检查伤口。 这从头到脚看下来,就连云玖也沉默了。 这一身的伤,实在是太惨不忍睹了! 皮肉腐烂虽然已经处理了,但筋骨都错位了,还有双腿严重骨折,脏器也受损了…… 也就萧驳这么命大还能活下来,换个人恐怕够死几回的了! 云玖和阿鸰对视一眼道:“他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严重,我要给他做一次全面检查。” 阿鸰知道她说的“全面检查”是什么意思。 师父每次遇到病重的病人,就会拿出她私藏的秘药,师父说,那是师门的宝贝,叫灵泉。 第29章 不喜欢人家拉人家小手 不过这种时候,她往往会把病人直接迷晕,也不许任何人旁观,因为这是她们师门的秘药,不可宣之于众。 阿鸰有点犹豫。 把萧驳迷晕这种事,她不太好下手,而且萧驳一向多疑,她不想破坏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一点的信任。 思来想去,阿鸰决定如实相告。 “萧驳,我师父行医的时候会使用一些独门秘术,哪怕是病人也不许睁眼观看。以往都是直接灌一碗麻药了事,但你的身体恐怕吃不消。我帮你把眼睛蒙上,好不好?” 萧驳有些狐疑,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至于这个神神鬼鬼的师父…… 罢了,就爱屋及乌信一回吧! 阿鸰轻柔地给萧驳的双眼蒙上长巾,而云玖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个小瓶,叮叮当当弄出了好大的声响。 云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小盒子,顿时一股蜂蜜的清香扑面而来。窗外传来一阵阵“嗡嗡”的声音,数十只胖乎乎的蜜蜂飞了进来,外观看上去很像熊蜂,体型却没有熊蜂那么大。 这些全都是云玖亲自训练的特殊蜂种,经过了她多年培养,可以利用蜂针刺向人们的身体,来向她准确的反馈身体内部的伤病。 但是这种方式比较损伤 蜜蜂的寿命,而且可能还会暴露她的出身,所以她一般不会叫蜂宝出来。 此时云玖皱着眉仔细查看着蜂宝们刺向萧驳的各个骨折处。 阿鸰早已见怪不怪,这是她和师父之间的小秘密,别人都不知道。 只是萧驳看不见,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五感越发清晰,那些“嗡嗡”的声响被无限放大,身上隐约传来微微的刺痛,心中不免有些发憷。 他从前不信鬼神,这些年查案见过不少杀孽之后,倒是对一些巫蛊秘术多了一些敬畏之心。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身接触这种诡术,心中实在没底,甚至升起一股寒意。 但他好歹是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露怯? 萧驳咬着牙,但又一只蜜蜂的蜂针刺向他的时候,他还是不可控制地躲了一下。 阿鸰看出他在逞强,用力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怕,没事的。” 萧驳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嘴里却勉强道:“哼,谁怕了?” 阿鸰笑了笑没有拆穿他,而萧驳的身体也因为她的安慰明显放松许多。 看到二人这亲密的样子,云玖实在忍不住调侃了两句。 “我说萧大人啊,你嘴上说着嫌我徒儿貌丑,但行动上还是挺依赖她的嘛?怎么,你已经抛开外貌,彻底迷恋上我徒儿迷人 的内在了?” 萧驳顿然炸毛,涨红了脸:“谁、谁喜欢她了!” 云玖笑呵呵,“你不喜欢人家拉人家小手干嘛?耍流氓啊你!” 萧驳本该放开阿鸰的手的,可不知怎的,他就是不愿意放。 他握得更紧,挺起胸膛,言之凿凿:“那她现在就是我媳妇,握一下怎么了?” 云玖骂他占小姑娘便宜,萧驳正要回嘴,突然只觉得双腿一阵冰凉,仿佛被冰雪覆盖住,血液都要凝结了,随即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萧驳觉得心里一慌,头皮都麻了,差点喊出声。 而下一秒眼前突然一亮,阿鸰把他的眼罩解了下来。 云玖已经让蜂宝们都离开了,这会正在给萧驳下诊断。 “全身多处骨折,尤其是双腿,需要打断重接再用夹板固定,不然之后人都长歪了。内脏存在破裂,需要逼出淤血。还有就是各处的感染,得重新上药。” 萧驳眼睁睁看着云玖捣鼓着瓶瓶罐罐里面的药水,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 等看到她又掏出一个瓶子,把其他瓶子里的药都倒了在一起,作势就要喂给自己时,他彻底憋不住了。 萧驳抗拒道:“喂!你这都是什么东西?!害人也太明目张胆了一点吧!小心我杀了你!” 云玖乐呵呵,“你想杀我 ?就你现在这样,老娘一根手指都能把你按死!放心吧萧大人,我不会害死你的。你死了,我徒儿不就是寡妇了?” 萧驳依旧一脸抗拒。 云玖知道萧驳对自己防备心重,想了想,又故意刺激他道:“你觉得我不是好人?那行,你既然不相信我,就自己赶快好起来。不然小心姐姐我兽性大发,把你的宝贝阿鸰卖去窑子!到时候,哼哼,你就躺在床上哭鼻子吧!” 阿鸰有点无语,“师父!” 云玖冲她挑挑眉,嘿嘿一笑。 她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想要激励萧驳早点好起来。 这样重的伤病,医治只是一方面,还需要极其强烈的求生之心! 否则,断骨重接之痛,挖腐肉敷药粉之痛,重新站立时的钻心之痛…… 康复之路漫漫,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下来的! 此外,她也是想要借此试探一下萧驳对阿鸰的心意。 二人虽然是阴差阳错做了夫妻,但她能感觉到,萧驳对阿鸰是不一样的。 萧驳也的确被云玖给刺激到了。 在他观感里,云玖这女人很不着调,说不定真的可能会把阿鸰拐走! 她还说要把阿鸰卖到窑子里! 谁家正经良家女子说得出这两个字! 想到这里萧驳有点气急:“不行!不许你把 她拐走!” 他太激动以至于重重咳嗽起来,阿鸰赶紧给他顺气。“别急,师父都是开玩笑的。” 云玖也有些意外:“你就这么在乎我徒儿?” “谁在乎她,我只是不能让你的奸计得逞!” 萧驳慌忙辩解,不慎猛咬了舌尖,痛得嘶了一声。 阿鸰忙凑过来看,“你没事吧?” 萧驳赶紧别过头:“当,当然没事!你别凑过来!” 云玖见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没再作声。 倒是阿鸰看见萧驳唇面干裂,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师父,你是不是有大一些的月事带呀?萧驳半夜如厕不方便,他有时宁愿不喝水,也不愿喊我起来。若是有那个东西他会方便些。” 萧驳自尊太强,阿鸰来了之后,他决不允许自己尿床,哪怕一天一滴水不喝,也不愿在女人面前出丑。 可阿鸰不忍心见他如此,她也是个医者,知道这样长此下去会损坏肾脏。 月事带那东西虽说有些羞耻,但萧驳现在的情况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云玖点了点头,从包袱里拿了些自制的大号月事带,前阵子云游行医的时候风里雨里的,正好多做了一些。 阿鸰接过就准备给萧驳给接带上。 萧驳一看阿鸰掀他被子,连忙扯住,“你又要干嘛?” 第30章 带月事带,萧驳崩溃 阿鸰解释了一下,萧驳却说什么也不肯。 他红着脸梗着脖子吼:“你、你怎么能面不改色说这种话?那种地方,是你随便能看、能碰的吗?!” 萧驳宁死不屈,扭扭捏捏活像个守着清白的黄花大姑娘。 阿鸰却还好心劝着:“带上吧,带上你那里就舒服了。” 殊不知“舒服”二字在萧驳听来更加令他面红耳赤!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怎么会有女人光天化日大言不惭地,和男人讨论那里舒不舒服啊! 云玖在一旁,直接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看着阿鸰一脸呆呆的样子,心想自己这个徒儿还真是个妙人! 她饶有兴味地在这俩人之间来回打量,突然觉得,这一个死鸭子嘴硬,配上一个不解风情的小木头,竟然格外有意思! 云玖忍不住过来添把火,故意挤眉弄眼道:“萧驳,你这么抗拒,不会是那里不行所以不肯给阿鸰看吧?那我可不同意啊。你都说了她是你老婆,以后我们小阿鸰还要用的,当然得提前验验货了~” 萧驳闻言,羞愤的连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恨不得自己原地去世算了! 用……用什么用啊?!这一对疯癫师徒! 这种直白露骨的话题,让他简 直没有办法直视阿鸰,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是要疯了! “谁说要给她用!” 云玖却步步紧逼:“你不给她用给谁用,难不成你外头还有小老婆?” 看萧驳已经被逗得濒临崩溃,阿鸰赶紧好心过来解围。 “萧驳,师父都是跟你开玩笑的。你放心,我不用就是了,你别生气。” 她对这些事半知半解,只是出言宽慰一下萧驳。 然而萧驳却更是差点被憋到内伤! 她竟然说她不用?! 萧驳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咳咳……你!”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跟这两个丑女讨论这些啊! 云玖闻言愣了一下,随机爆笑如雷,直接飙泪。 “傻徒儿,哈哈哈哈!” 在云玖肆意的狂笑之中,萧驳涨红着脸,咬牙切齿道:“那个什么月事带,给我拿远点!你怕我不便,给我在被窝里塞个夜壶便是,我会自己解决。” 阿鸰想了想答应了,“这样也行,只不过你千万不要再委屈自己,老是憋着会伤肾,说不定还会尿血。” 云玖挑眉,继续危言耸听,吓唬道:“对,要是憋久了那一块的肉都会坏死,得全部割掉!以后你想用也用不着了咯! ” 她的坏笑夹杂着些许暧昧的目光,看得萧驳浑身上下都犹如蚂蚁在爬,恨不得直接把自己埋了! 埋了也比被这两个丑女连番调戏要好一万倍! 萧驳实在受不了了,吼着让她们赶紧出去:“不许再说了!出去,都出去!老子宁愿尿床上也不要你们看!” 阿鸰还想说什么,云玖见萧驳已经濒临崩溃,终于大发慈悲拉着阿鸰出门去。 她捂着嘴偷乐,“好了好了,让他自己静静吧,再不然你相公可真要生气了。” 屋里虎口脱险的萧驳大口喘着气,一脸的劫后余生。 这两个丑女,怎会如此的不知羞耻啊!竟然大胆妄议他的…… 一回忆方才他们竟然围绕着他的关键部位讨论了那么多,萧驳就忍不住磨牙,气的恨不能在床上打滚! 真是太丢人了! 等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这师徒俩一唱一和地,要给他又是检查、又是带月事带,不就是以退为进,打着为他好的名号,要看他的……吗? 所以,林鸰这个女人,就是想要知道他那里还能不能“用”! 上次他死活不让她检查,她一直贼心不死! 一定就是这样! 说来说去,她就是觊觎自 己的身子,非要对自己耍流氓! 萧驳气急自己又落入她的圈套,心中不由得骂了起来。 林鸰你这个不知羞的女人! 阿鸰哪里知道自己又被萧驳扣上了一顶帽子,还在好心地替他解释。 “师父,萧驳他就是容易害羞,平时还是很配合的。” 云玖挑挑眉:“光是配合治病有什么用啊,以后得配合你做夫妻啊!” 她想起什么,坏笑着凑过来,压低声音和阿鸰咬耳朵。 “蝉宝,你以后真的要跟萧驳过一辈子?为师是过来人,他那个遮遮掩掩的样子,说不定真的有些隐疾……要是那里真是废了,肯定给不了你那个‘性福’的。” 阿鸰眨眨眼,有些懵懂:“什么是那个‘幸福’?” 云玖嘿嘿一笑,“就是阴阳相交,男女同乐的幸福啊。” 阿鸰未经人事,还是有些不明白,一脸的疑惑。 “哎呀,好了,以后你就懂了。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当他媳妇?要是你真想做萧夫人,我还得给萧驳准备个改口的红包,以后他也得叫我师父。” 阿鸰笑了笑:“师父,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要偿还他曾经的恩情。等萧驳痊愈,我就会离开。到时候,我就和师父一样,归隐山 林,做闲云野鹤,游山玩水,好不好?” 云玖忍不住又捏了捏阿鸰的脸蛋,道:“好,当然好!以后咱们师徒相依为命,把这九州六国、千山万水全部都看个遍!” 师徒俩说够了体己话,云玖说自己有些疲惫,阿鸰便给她安排了房间,让她先做休息。 今日从白玉铺子拿了一叠银票,阿鸰手头立刻宽裕起来,府上伙食顿时改善不少。 晚上厨房做了鱼羹,阿鸰去侍候萧驳吃饭。 他一开始怎么也不肯见阿鸰,可阿鸰让别人去喂饭,他又怎么都不舒坦。 最终还是让阿鸰进了屋。 萧驳今天被调戏怕了,看阿鸰的眼神都很警惕。 阿鸰安抚道:“师父平日里爱开玩笑,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不愿意的事,我不会强迫你。” 萧驳憋了一会儿,瓮声瓮气道:“我说过我不会喜欢你的,你不要忘了!” 阿鸰笑了笑:“嗯,我知道。” “你笑什么!我不喜欢你,你就高兴了?” 萧驳真是看不懂这个女人。 阿鸰摇了摇头,认真道:“你喜不喜欢我,我不在乎。我只想要你快点好起来。” 萧驳狠狠一怔,张了张嘴,却有点说不出话来。 这个女人,好像真的很喜欢他啊…… 第31章 断骨重接 他这么直白地拒绝,她还是希望他能好。这到底是她的真心话,还是伪装? 可哪怕是装出来的,说实话,这一刻,萧驳也有些动容…… 算了,这女人反正也不会害他的命,留在身边也好。只是她那个师父,实在是太可恶、太流氓了! 萧驳三申五令,绝对不许云玖单独进来找他,见阿鸰点头答应,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云玖得知也并不生气,“切,要不是蝉宝让我帮忙医治,我都懒得看他一眼!” 于是,云玖便这样在萧府安心住下。 第二天,二人准备给萧驳的腿骨打断重接。 阿鸰准备了一些木板和手巾,叫小阳多烧了一些水,便跟着云玖进了屋子。 二人把门关好,云玖嘱咐着:“本想给你使一些麻药的,但你不是总说我‘图谋不轨’么?那就辛苦辛苦清醒着来吧。” 萧驳闻言不屑道:“又不是没断过腿,这点疼我还是忍得了的。” 云玖看着他这幅样子,心想天塌下来都有他这副嘴顶着,也没多言。她这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断腿重接本身就不易,更何况他的情况耽搁了这么久,腿骨已 经有些长歪了。 阿鸰尽职的在一旁打下手,师傅虽然看着有些不靠谱,但是医术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一旦面对病人,态度也会瞬间严肃起来。 她将萧驳的双眼蒙住,安抚着:“不要担心,师傅很厉害的,一会如果疼的话就抓紧我的手。” 萧驳眼前一片漆黑,这种将自己的命运全都交给他人的手上的感觉让他倍感紧张。他抿着嘴没有出声,但也没拒绝阿鸰递过来的手。 准备工作做好,云玖将萧驳的两边裤腿全都剪开,露出了一双不自然扭曲的腿,双腿肌肉已经萎缩,看上去竟然还没有成年女子的双臂粗细。 云玖打开了特制的蜂蜜盒子,招来了自己的蜂宝们,给每只蜂宝的蜂针都涂了一些药,然后便命令它们在各个穴位刺进去。 萧驳轻皱眉头,额头紧张的冷汗直冒。 云玖卷起袖子轻抬起他的左腿,看见他全身都紧绷着,突然露出一个坏笑,冲阿鸰招了招手,在其耳边嘱咐了几句。 阿鸰面露疑惑,但也并未反驳,点了点头,回身握住了萧驳的手,俯身在他耳边说道:“夫君,我在这儿陪着你。” 萧驳先是忽地感到一阵清新的风凑了过来,接着耳边一热,传来了一句呢喃细语的“夫君”,脑子里瞬间“轰”的一声空了。 云玖瞬时用内劲将他的腿一扭一推,然后从一旁拿来了木板,迅速的绑了上去。 萧驳还没从那句“夫君”里缓过神来,一瞬间的剧痛又席卷了大脑,他面色一白,闷哼了一声。 云玖调笑道:“可以啊萧大人,没叫出声,是条汉子!”说完又快速抬起另一条腿,运劲一扭,找准角度用力一推。 “呃”萧驳没忍住,用力地抓紧了阿鸰的手,低呼出声。 云玖迅速将另一条腿也绑好,然后把事先备好兑了灵泉的药涂到了他的双腿上,随后挥了挥手,让蜂宝们先离开,自己坐在椅子上重重的呼了口气。 “累死老娘了。” 萧驳的腿耽搁的有点久,但好在腿骨没有愈合完全。云玖用寸劲扭断重接特别考验她的手法,稍不注意就容易接歪,时间不长但很费力气。 萧驳疼得头上青筋暴起,阿鸰见没什么需要遮挡的,便将他蒙眼的布拿了下来。 只见他咬紧牙关一头的冷汗,双目紧闭, 嘴唇毫无血色。 阿鸰给他擦了擦冷汗,轻声道:“已经没事了,用夹板固定住,后面不要乱动慢慢恢复就好。” 萧驳轻轻地喘着气,慢慢地缓了过来。 突然,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抓着阿鸰,然后洪水猛兽一般连忙松开了两人紧紧握着的手,苍白的脸上涌起一丝血色。 他低头看见阿鸰的手已经被他抓红了,顿时又有些不好意思。 在经历过剧烈的疼痛之后,他还是稍稍有些脱力,虚弱得脸上带着些羞赧,说道:“那个……手,我不是故意的。” 阿鸰见他将手松开,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起身去收拾那些瓶瓶罐罐。 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有些红肿,不在意的说:“不碍事的,你先休息一会,晚一些还需要换药。” 萧驳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虽然感觉还是很疼,但敷上去的药冰寒刺骨,反而减缓了些许痛感。 这两个女人虽然一个有些不着调,另一个觊觎自己身子,但他也能感觉到,两人确实是实实在在的想要治好他。 想到自己最后竟然要靠两个女人翻身,萧驳内心也有些唏嘘。 他喃 喃的跟云玖道了声谢,然后也不管她听没听见就闭着眼睛假装睡去了。 云玖嗤笑了一声,也没在意。见萧驳这边没什么大碍了,后续再配合他们涂药护理,只需慢慢休养就可以了,说了一句累了便回屋休息去了。 医治萧驳的这段日子,虽然云玖偶尔会跟他拌嘴,但她治病时很是尽心尽力,让阿鸰省了很多的心。 萧驳也多了个人说话,虽然总是被呛得半死,但不可否认,整个萧府都多了不少生气。 几天后。 小月和小阳飞快地跑进内院,两个孩子逐渐被养得红润饱满的脸蛋上洋溢着笑容。 “夫人,萧大人,睿亲王府给咱们下请帖啦!” 阿鸰蹙眉,接过孩子们手中烫金的信帖,仔细一看,竟是王府侧妃要办生辰宴。云玖瞄了一眼,忍不住讽刺地嗤笑了一声。 “陆淮珺的小老婆过生日,请萧府做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阿鸰毫不在意,随手就丢到了煎药的火盆里。 “管他们什么心,都和我们没关系。” 云玖摆手大笑:“说得对,烧得好!唔,我决定了,今晚咱们吃烤鸡心!” 第32章 狠狠让他难堪,试试吗? 到了晚上,阿鸰照例给萧驳施针,突然发现他兴致不是很高。 萧驳瞥了阿鸰一眼,道:“你今天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阿鸰看着他,不解道:“没有。” 萧驳闷闷道:“王府下帖子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阿鸰停下了手中的针,惊讶道:“你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小阳和小月说的。他们私下央求我允他们跟你一起去王府见见世面。” 阿鸰沉默,却不好责怪这两个孩子童言无忌。 她想了想,解释:“王爷跟萧府一向不对付,我反正也不打算去,就没告诉你。你……生气了?”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萧驳的脸色,果然看到他眉宇之间的颓丧。 他虽出身平民,但一身傲骨,哪里不明白陆淮珺此举就是摆明了想羞辱他? 陆淮珺就是要告诉世人他萧驳成了废人,想让天下人都看他萧驳的笑话! 他心里怎能不屈辱? 可最让他觉得恼恨与痛苦的,就是他对此无力反抗。 他的确是个残废,而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萧大人,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阿鸰突然问:“那 个生辰宴,你想去吗?” 萧驳一愣,随后自嘲苦笑:“就算想去又能怎样,我去的了吗?我在乎的,并不是能不能去这一次寿宴,而是恼恨我如今这副鬼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力气走出这间屋子……” 阿鸰沉默了,她用力握住他的手,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我会治好你的,只要半年……” 萧驳突然抬眸,认真道:“半年太久了。林鸰,我想尽早站起来,你帮我,好不好?。” 陆淮珺这张请帖深深刺激到了萧驳的内心。 他可以忍受病痛,忍受孤独地死去,但是他不想亲眼看到自己一步一步累积出来的指挥使名誉,被陆淮珺如此轻易地嘲弄侮辱! 他曾答应过娘亲,要做名垂青史的好官。 不就是没了双腿么,不就是一身的伤病么?他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认输! 既然阿鸰保证能把他治好,那他就再活一次! 他要尽快站起来,他要查明真相,为自己报仇,为尸骨未寒的兄弟们报仇! 阿鸰眸中闪动惊喜,“你说的是真的?那太好了!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萧驳的求生 欲一日日强大起来,整个人也逐渐从最初半死不活的状态里脱胎换骨,犹如新生。 阿鸰看到这样的变化,比任何人都高兴。 云玖和阿鸰提高了给萧驳施针的频率,他也积极主动地配合着各种按摩疗法,努力练习起身,下肢也逐渐有了知觉。 没有知觉的时候还好,现在,他倒是体验到什么叫钻心剜骨之痛了。 好在他现在的心境已经跟先前不一样,这种痛,被他视为重活一次的必经之路,他忍得。 原本能动的那只手臂,已经逐渐恢复了一些力量,另一只也在稳步恢复,阿鸰还打趣他说不定很快就可以扛起来米袋子了。 本以为王府下请帖的事就这么过去,谁知中午,出门晃悠的云玖竟然满脸怒气地跑了回来。 她痛骂一番陆淮珺,怒叱其为卑鄙小人。 阿鸰一边给她顺气一边询问,这才知道,原来王府竟然向整个京城传出消息,说萧大人大婚后,伤势大好,可见冲喜颇有成效。 百姓们当然听信王府,纷纷称赞王爷用心良苦,一双慧眼为萧大人寻得良配。 王府的信子还说,生辰宴 上,萧大人夫妇将会前去贺寿,以表对王爷的感谢之情。 百姓们一听纷纷激动不已,纷纷议论着那日要去王府外的长街上看热闹。 云玖一口气解释完,气得猛灌一壶水。 她把茶杯砸得咚咚响,骂道:“陆淮珺这不就是故意把萧府架上去,让你们下不来台么?你们要是去了,他便让全京城人看笑话;你们要是不去,便是对王府不敬,那些封建礼教的大山便能压死你们!呵呵,这些皇宫贵族,果然都是又虚伪又阴险……” 阿鸰听完也彻底冷了脸。 陆淮珺三番两次的为难萧府,真的触怒了她! 萧驳倒是很无所谓:“呵,耻笑就耻笑吧,反正我的确是个如假包换的残废。放心吧,我不去便能证实近日我已痊愈的谣言是假的,陆淮珺更不可能和我一介残废认真计较了。” 陆淮珺此人极重名誉,他要美名,要万世赞颂,还要被记在功劳簿的第一页。 世人皆说王爷文韬武略,勤勉又英明,但阿鸰知道,他内里就是个心狠手辣的疯子。 只是她不知陆淮珺为何突然记恨上了萧驳,对他痛下毒 手。 总不可能是为了她。 但陆淮珺上次没得手,势必会有下一次。 如果萧驳只是一味地忍受他的刁难,那他更会认定萧驳确实已无力反抗,那他下一次再对萧驳下手,只会变本加厉。 只有反击,才会让陆淮珺忌惮。 阿鸰想了想,认真道:“萧驳,如果有办法可以狠狠地让陆淮珺难堪,你愿意试一下吗?” 萧驳来了点兴致:“什么办法?” 阿鸰拉来云玖一同商量。 阿鸰:“王府料定萧驳不能出席宴会,那我们就偏要去,而且要风风光光地去。” 云玖:“以现在萧驳的情况,最多也只能坐着轮椅去。但是你相公现在这点弱鸡体力,最多只能在轮椅上坐住一个时辰,但宴会恐怕少说也得两个时辰……” 阿鸰道:“可以在他的衣服里用竹板固定,让他省点力气。” 云玖点了点头,随后又蹙眉,“但是气色这个东西,是装不出来的。精气神得足,否则还是得露馅。让我好好想想办法……” 突然,她眼前一亮,回了一趟自己屋子,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个纸包,称之为“回魂草”。 第33章 不好看我也不嫌弃 这是云玖从师门带出来的草药,长在灵泉边的普通药草,日积月累下来有了不一样的功效,便取名为回魂草。 云玖所带不多,也是没想到真的会派上用场。 “这是我的独家秘方,服下后可以维持三个时辰的好精神,但是会有负面作用,药效消退之后的几日身体会无比虚弱,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吧。” 现在,轮椅、竹板、神药这些辅助工具都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阿鸰看向“东风”,认真道:“萧驳,你要不要试试?” 她的眼中有着期待的光亮,热切得像是初春时呼唤万物生灵的一股暖风。 萧驳浑身沾染了那股暖意,不由得被激励起来。 他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 古人云,人若尚存一息,则应努力不懈。 他得找回自己的风骨,堂堂正正地活着。曾经的他孤立无援,但现在,有人几乎为他准备好了一切,引领着他向新生走去。 他没有理由拒绝。 既然决定要出席,萧府上下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按照云玖给出的图纸,众 人齐心协力给萧驳量身定做了一个新的木质轮椅。 阿鸰和小阳一起,把萧驳抬上轮椅,萧驳腰上没劲儿,坐不直,但他也不在意,就用那条已经比原本有力了许多的手臂,尽力地转动着轮子。 若是以前他叱咤风云的时候,别人跟他说,你以后会坐轮椅,他一定会用刀把那人的脑袋削掉。 可现在,他只是从床上挪了下来,就觉得兴奋不已。 “林鸰,瞧,我能活动了!” 虽然他的力气只能移动个三五米,但他仍然很满足。 阿鸰也跟着笑,她想着,离萧驳能自己行走还有很长时日,既然他不抗拒坐轮椅,那可以给萧府四处修一些斜坡,这样方便他日后轮椅行走。 除了轮椅,最重要的就是支撑身体的竹板,得做的有支撑力,又不能太明显。这对当日的着装有很高的要求。 好在小吃铺的赵娘子有位有名的绣娘朋友,不仅量身做了两套锦服来,还把竹片隐秘地做了夹层处理,可以很好地为萧驳提供助力。 一切就绪,终于到了王爷侧妃生辰宴那一日。 临行前,阿鸰替萧驳梳头。 他久病在 床,身上的肌肉掉了不少,可饶是如此,肩宽腿长的骨架摆在这儿,再怎么样仍然有一股威严的霸气。 阿鸰替他束好发,看着镜子里的萧驳,突然笑起来。 “还记不记得,我说过要给你做一个很霸气的眼罩?” 萧驳挑眉,伸手道:“哪儿呢?” 阿鸰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来一个黑色的眼罩,道:“我可没有食言。” 清凉贴肤的纯黑缎面做成了系带,遮眼部分用双层布料裁剪成圆润斜长的椭圆,十分贴合眼型。 在眼罩之上还有一层细长的抹额,用金色的丝线勾勒出边沿,犹如夜幕之中的金色流光。 这眼罩不仅能遮住残眼,还能遮住大半个额头,犹如神秘的面具一般,整体的确如阿鸰所言,很霸气。 萧驳仔细看了一眼,指着眼罩上的暗纹图案,冷哼一声,道:“好啊林鸰,你给我绣了一只王八!你是不是故意骂我呢?” 阿鸰有些微窘:“这是玄武,天地四灵的龟蛇,不是王八。” 萧驳又看了一眼,忍不住笑着揶揄道:“这歪歪扭扭的针脚,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 阿鸰有点 窘迫。 “这种针线活我不太拿手,以前最多就是给自己补补衣服。” 萧驳虽然嘴上嫌弃,但还是迫不及待地让阿鸰帮他戴上了。 阿鸰站在他身侧弯着腰垂下头,替他小心翼翼地先把抹额绑好。 萧驳的右眼瞎了,高耸漂亮的眉骨犹如一座落寞的山崖,徒留那深渊处空空荡荡。 曾经可以精确瞄准、百里穿杨的眸子,如今只留下狰狞不平的刀疤与增生。 从前阿鸰还觉得那些伤可怖,但她现在只有怜惜。 她轻轻抚过他的眼眶,道:“还疼吗?” 萧驳摇了摇头,突然把她的手腕握住,皱眉道:“你手上怎么回事?” 他看到阿鸰的手指尖有几处红黑色的小点,一看就是被针刺破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收回去,道:“太久没做这种事,有些手生。不碍事的,师父已经帮我上过药了。” 萧驳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笨!自己的手都能戳破!不会弄就别逞强!” 阿鸰笑了笑:“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关心我?” 萧驳脸一红,转过头去,没有吭声。 阿鸰本以为他会呛回来 ,说一句“谁会关心你”。 谁知萧驳闷闷道:“看在你给我辛辛苦苦做眼罩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地勉强关心你一下。” 阿鸰怔了一下,笑起来,心里暖暖的。 “好,谢谢你的关心。” 阿鸰继续帮萧驳绑上眼罩,伤眼被遮盖后,他的脸顿时消去了可怖之感,完好的左眼更显出如鹰隼般的深邃与锐利。 虽然他的脸上还有些未恢复完全的疤痕,但是挺拔硬朗的鼻子,和形状丰润的薄唇,都能让人推测出他原先的丰神俊朗。 察觉到阿鸰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萧驳清了清嗓,有些不自然道:“对了,眼罩……谢谢了。” 阿鸰很开心,眸子亮晶晶的:“真的吗?还以为你很嫌弃。” 看着镜子里阿鸰那张令人实在难以恭维的丑脸,萧驳竟然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是不好看,但我不嫌弃。” 阿鸰:“以后有条件了,我会找最好的绣娘,给你定做更漂亮的眼罩。” 萧驳默了默,良久,小声道:“也没必要换。凑合凑合,也还不错。” 他悄悄瞄了阿鸰一眼,不知道是在说眼罩,还是在说人。 第34章 谁说本座不来? 与此同时,睿亲王府。 郑芝芝作为生辰宴名义上的主人公,今日她会和王爷一同主持宴席。 日头初晓时郑芝芝就起身梳妆打扮了,头带金花玉簪,一身的珠光宝气。 她本就是就江南女子,精心妆容后更是显得楚楚动人。身上穿着上好的鸳鸯锦袍罗裙,一颦一笑带动着绸光流彩,犹如仙子下凡,光彩夺目。 她娉婷袅娜地走近陆淮珺的书房,柔声道:“王爷,已经要开席了,您说,他们会来吗?” 她没有明说“他们”是谁,但是郑芝芝和陆淮珺今日所关心的都是一样的——萧驳夫妇。 陆淮珺不屑地冷哼一声:“萧驳那个残废,连下地都做不到,怎么可能来的了?” 郑芝芝伸手替他整理衣领,意味深长道:“那便只有萧夫人能前来赴约了。” 她暗暗瞄了陆淮珺一眼,故意叹气:“唉,真可怜萧夫人,萧大人都已经那个样子了,她偏还不离不弃,如今只能替萧大人承受着京城人的取笑了。” 这话果然惹怒了陆淮珺,他凤眸阴沉,冷笑一声:“那也是她自找的,活该!” 郑芝芝暗暗一笑,心中痛快。 时辰差不多时,二人一起来到前厅,宾客皆已落座。 虽说今日办的是郑芝芝的生辰宴,但他们和今日宴会的主人一样,都在翘首以盼,看萧驳到底会不会出席? 就在几日前,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消息,说那原本已经大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萧驳,身体已好了大半,并且将会出席睿亲王侧妃的生辰宴! “这都已经要开宴了,我看啊,萧大人是不会来了。” “不是说萧大人已经能下地了么?他既然已经恢复,怎能缺席?这不是对王爷的大不敬么?” “也许是萧府的人自己为了撑面子吹牛吧!你不知道,当时萧驳被救回京城的时候,浑身上下全是血肉模糊的烂肉,我还以为拉回来的是他的尸骨呢!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可能下地?今天他要是真的来了才是见鬼了呢!” “是啊,我也看见了……真是惨不忍睹!我要是他,恨不得直接咬舌自尽,给自己来个痛快呢!” 陆淮珺听到众人的冷嘲热讽,眸底闪过一丝痛快。 真想把阿鸰拉过来,仔仔细细听完 这些人说的每一个字,让她清醒地知道,跟着那个废物就是自取灭亡,就是死路一条! 郑芝芝唤来丫鬟道:“宴席宾客都到齐了没有?” “只差萧府的主子还没来。” 郑芝芝故作懂事地看了一眼陆淮珺,道:“那还不派人去请?王爷一向对萧府多加照拂,萧府哪怕不能来人,也该向王府禀报才是。” 众人听见,又议论起来。 “这萧夫人也真是个没规矩的,怎么对王府如此不敬?听说新婚后王爷还亲自去慰问呢,真是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哎呀,一个乡下丫头罢了。她也是个可怜人,摊上那么一个残废丈夫,说不定早就收拾细软跑了。” 有人劝道:“既然萧府不来人,那还请侧妃开宴,莫要误了吉时。” 就在此时,庭院入口处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竟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谁说本座不来的?” 众人赫然一惊,动作整齐划一地朝门口看去。 只见一位身材纤长曼妙的女郎推着一个木质的轮椅缓步而入,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厮。而轮椅之上坐着 的男子,身着玄紫锦袍,额发高束,黑绸抹额之下一只独眼眼罩,流露出霸气倜傥之感。 萧驳完好的左眼微抬,狭长的眸子淡淡扫过此时鸦雀无声、唯有震惊的众人,薄唇微微一抿,露出个讥讽的笑来。 “呵呵,看来,我的出现让有些人失望了。” 说完,他的目光穿越众人,直直对上陆淮珺诧异万分的凤眸,犹如一道寒刀冷剑一般,将陆淮珺杀了个措手不及。 阿鸰站在萧驳身后手扶着轮椅,身着与他颜色相近的绛紫罗裙,虽相貌无盐,但身形挺直清秀,竟也撑出了一股犹如傲世青莲般的独特气质。 如果萧驳的霸气威武犹如一把刺破众人嘲讽的利剑,那么阿鸰便犹如守护他的最强盾面,不卑不亢地接受着所有打量、怀疑、敌视的目光。 “萧大人大病初愈,略微耽搁了一点时辰。王爷一向体恤百官,想来是一定不会计较的。” 阿鸰声音清脆,咬字分明,庭院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跟萧驳不对付,阴阳怪气道:“萧大人好大的官威,自己来晚了,不赔罪就算了,这是在向 谁耍威风呢?” 萧驳淡淡一笑,抬眼看向阿鸰,语气慵懒。 “夫人,你方才说错了,我还没有痊愈呢。以前捏死一个嘴碎的,只需两根手指,如今不行了,得用整只手了。” 他说得轻松,但这轻飘飘几句话,差点没把那个挑事的人吓死! 从前萧驳在查案时的手段大夏无人不知,虽不爱用私行,但他总有各种办法能让人不得不招,现在欺辱萧驳无非是因他双腿残疾,无需忌惮。 可现在从萧驳这不可一世的态度看来,他似乎真的马上就要痊愈了! 是啊,只是断了腿,对于他这种武功高强之人来说,他依旧只需动动双手便能取人性命啊! 众人原先还议论纷纷,现在无不噤若寒蝉。 阿鸰就这么推着萧驳在众人各怀鬼胎的目光中缓缓走入庭院。 陆淮珺看着那一对相互依偎的亲密璧人,眼红得发涩。 尤其是,萧驳刚才叫她……夫人! 他下颚绷得发紧,从牙缝里才能挤出话来。 “萧大人身体有恙,误了吉时,本王可以不怪罪。不过迟来却不派人通报,实在是欠缺礼数。” 第35章 一见如故,两情相悦 他虽然对着萧驳说话,眼睛却死死盯着阿鸰:“不过也难怪,萧府的新夫人来自乡野,对这些自然不懂。萧大人回去可要多加管教,可不能再如此纵容,以免再贻笑大方。” 他看着阿鸰的着装,面色有些不虞。以前送了她多少绫罗绸缎,她从来不穿,只爱那一身素净到寡淡的青衣。 可如今她不仅为了萧驳穿了喜袍,还为他穿上了官家夫人的礼服,甚至颜色纹样都与萧驳成双成对…… 属实是般配得让人觉得刺眼至极! 他故意讽刺林鸰,说她是个乡野村姑! 她明明是他梅花阁不要的东西,萧驳还把她当个宝,真是物以类聚! 这话着实刺耳,不过阿鸰毫不在意,她早就知道陆淮珺的狗嘴里说不出什么人话,四两拨千斤道:“多谢王爷宽容大度,臣妇日后一定会为了萧大人多加学习,不敢再犯。” 然而萧驳却不惯着陆淮珺。 他拉起阿鸰的手,眸光缱绻,一副恩爱非常的模样。 “王爷,阿鸰是您为下官千挑万选的妻子,下 官自然得娇惯着。至于会不会闹笑话,下官也想知道,京城到底都有谁,在等着看萧府的笑话?” 萧驳紧紧握着阿鸰的手,在外人看来,只觉得是这一对新婚夫妻情比蜜浓。 而只有阿鸰和萧驳知道,是他浑身的骨头都在痛,只能借助阿鸰的力量强作支撑! 阿鸰察觉到他微微的颤抖,心中有些不忍,小声耳语道:“要不少说两句,我们待会儿尽快回去。” 萧驳却摇了摇头,道:“不行。他们不敢拿我开涮,只敢拿你下手。你是萧府的人,爷得罩着你!” 说罢,他抬眼看向已经挂不住脸的陆淮珺,微笑道:“说起来,成婚以来下官还没有向王爷谢恩。多谢王爷为下官择此良妻。我二人一见如故,两情相悦,日后也会携手一生不负王爷的用心良苦。” 萧驳此言就是告诉在场众人,他萧驳他们惹不起,他心爱的娘子,他们也别想轻视! 而且,林鸰是王爷为他挑选的娘子,谁敢嘲笑林鸰,就是让陆淮珺没脸!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神色各异。 陆淮珺果然被萧驳气得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他扯了扯嘴角说出几个字:“好,好!” 随后也不顾郑芝芝的脸色,拂袖而去。 郑芝芝略有些尴尬,跟众人解释道:“王爷略有些不适,各位请先入席开宴吧。” 说完她便急匆匆去追陆淮珺,只见他在后院愤愤一抬脚,猛地踹向一个花盆,踹得四分五裂,地面一片狼藉。 崩裂的响声惹得郑芝芝一惊,赶紧跑过去,道:“王爷!您小心着点,没伤着吧?” 陆淮珺转身将一腔怒火全部撒在了郑芝芝身上,怒目而视。 “本王就不该答应你办这个生辰宴!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萧驳奇迹般地好了,还和他的新妇伉俪情深!呵呵,本王不仅把林鸰拱手让人,还让给本王最恨最厌恶的人?可笑!本王真是可笑!” 郑芝芝看到陆淮珺又因为林鸰迁怒于自己,心中涌起汹涌的恨意。 这本是她的生日宴! 可那个该死的林鸰却出尽了风头! 她暗暗咬牙,长指甲刺得手心 都在痛,然而眸底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林鸰,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宴会前厅。 阿鸰和萧驳落座后,身边的位子顿时全部空了出来,众人躲煞神一般避着二人。 他们二人倒是无所谓,本就是一帮虚与委蛇之辈,离得远点反而清净。 阿鸰如在家中一般悉心照料着萧驳的饮食,亲自给他喂汤喂饭。 由于方才二人表现的情投意合,众人只以为他们是新婚情浓,没人能想到是萧驳根本支撑不住,体力不支。 而暗地里,萧驳身体大好的消息也已经迅速在官宦之间传开了! 从前各家探子都信誓旦旦的,说亲眼看到萧驳就是个尚还喘气的死人,没想到,这乡野村妇才入府短短时日,竟然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可偏偏这村妇又是王爷挑选的人,难不成,是王爷想要保下萧驳?这么说,这萧驳就是王爷一派的了?可是这两个人面上又是不对付的模样…… 实在是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大家只能默默地暗中观察。 阿鸰和萧驳今 天出面,一方面是想打陆淮珺的脸,另一方面也是想迷惑众人,他们心中越是疑惑,越是没底,他们就越满意。 阿鸰舀起一勺燕窝送到萧驳嘴边道:“王府的好东西可得敞开肚子吃,回去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萧驳笑起来,十分配合地开起玩笑。 “行,那咱们就把王府吃个底朝天。光吃菜还不够,咱们还得多喝点美酒。今天咱们把陆淮珺气得鼻歪眼斜,可要好好庆祝。” 阿鸰斟了两杯清酒,二人对碰而酌,一想到宾客众人看到他们出场时那震惊的表情,不由得心中畅快。 暗处,郑芝芝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阿鸰,看到阿鸰毫不设防地饮下那壶酒,心里激动不已,强忍着几乎要掐破手心才能忍住没有笑出声!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立刻唤来早前计划安排好的小厮,附耳了几句就让他赶紧离开了。 很快,一位上菜的下人“一不小心”将一道汤弄洒在桌案上,正好泼到了阿鸰的裙面上。 萧驳顿时面冷如修罗,寒声道:“你找死?” 第36章 萧驳知道了还会要你? 那下人被吓得扑在地上,连忙颤抖着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不小心,还请大人饶命啊!” 萧驳的表情简直就是想杀人,配上那霸气冷厉的眼罩,吓得这小厮浑身都在发抖。 阿鸰叹了口气,安抚住萧驳道:“没事,我随身带了件衣服,找个厢房换下来便是。” 萧驳虽然不愿跟阿鸰分开,但她的裙子实在被菜汤弄得惨不忍睹,只好让她先去换衣服。 阿鸰走之前交代小阳和小月,道:“我暂时离开一会儿,你们俩一定要守好萧大人,知道了么?如果遇到什么情况,就像之前教你们的,找个隐蔽的地方放信号,师父会来救我们的。” 两个孩子认真点头,神情庄重地接受了任务,跑到萧驳身边立刻严阵以待起来。 阿鸰跟着引路的小厮匆匆离开,没走几步,突然在长廊处被人高声喝止住。 “林鸰!你还知道回来!” 阿鸰回首,只见陆淮珺凤眸复杂地定定看着她。 小厮战战兢兢道:“禀王爷,萧夫人衣物不小心被小的弄脏了,小 的正带她去偏房更换衣服。” 陆淮珺看都没看小厮一眼:“滚!这没你说话的份!” 小厮见王爷面色难看,不敢多言,立刻圆润地滚了,但是心中顾及着主子的任务,只能先退到远处暗中观察。 阿鸰看着陆淮珺这副又要发疯的模样,蹙着眉,有些嫌恶地后退。 “王爷若有事,可以直接去找萧大人。臣妇还要换衣服,恕不奉陪。” 她刚要走,却被大步上前的陆淮珺紧紧抓住了手腕。 阿鸰本想维持最基本的体面,可奈何陆淮珺太过分,她便也冷了声:“放手!” “放手?”陆淮珺身上浓浓的酒意散开,自嘲一笑。 “你叫我放手,你倒是教教我,如何能像你一样绝情,说放手就能够放手?” 他长手一拽,将阿鸰拉进怀中,不容拒绝地按进自己的胸膛! 陆淮珺早就想这么干了,方才多饮了几杯,酒意上头,他才趁着酒意说几句心里话。 这么多年,可以说是他将阿鸰抚养长大,明明阿鸰就是他的所有物!他怎么可能将她拱手让人? 阿鸰挣扎,可奈何 此时陆淮珺是个醉鬼,又铁了心要跟她对着干,她越是想要挣脱,他便抱得越紧,几乎要把她勒得喘不过气! 他在阿鸰的耳边喃喃,那些话就像自己流淌出来的一样,根本就没过脑子。 “阿鸰,鸰儿你回来好不好?你怎么如此狠心啊,就算以前我有什么做的不对得地方,你也不必如此伤我啊……这段日子,为了你我有多烦心你知道么?” 阿鸰听完丝毫不觉得心软,只觉得这番话令人作呕。 幼时初入王府他便总唤她鸰儿,如今她已嫁为人妇,他居然依旧这样叫她,他怎么能如此的不知廉耻! 阿鸰用力的挣扎着,双手都被陆淮珺紧紧的箍住,脚下本就不稳,还要撑着这个醉鬼的半个身子,再加上扑鼻而来的酒臭,着实令她无比嫌恶。 “王爷请自重!放开我!陆淮珺!你给我放手!” “我不放!除非你先答应我回来!” 堂堂睿亲王居然开始耍无赖。 阿鸰挣扎无果,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神冰凉,盈满嘲讽。 “今日是侧妃的生辰宴,王爷却在这里轻薄臣子之 妇,如若被其他宾客无意看到,王爷贤德的名声可就都毁了!你确定还不放手?” 陆淮珺本就是个绝情之人,他如今这样也只是故作深情罢了。 他那么看中自己声誉,是万万不可能被他人发现二人之间纠缠拉扯的,他的劣性上一世阿鸰便已经看透了! 果然,他闻言暗暗一个激灵,眼中的醉意瞬间清明了些。 他讽笑一声,低头冷冷地看向林鸰,话语如淬了毒一般。 “你觉得本王会怕?你我这样被人撞见,本王不过是醉酒犯糊涂,而你,会被打上荡妇的烙印,受千万人不齿唾骂!林鸰,届时你心心念念的萧驳,还会要你吗?” 阿鸰看着陆淮珺满目嘲讽,心中的寒意蔓延向五脏六腑。 真的是好狠毒的心! 陆淮珺看到阿鸰眼中的慌乱,忍不住恶毒地笑了。 “怎么,林鸰,你就这么怕你我的事被萧驳撞见吗?那我还真是期待,如果他真的看到会作何反应?你会贴着这张丑陋的假脸,怕是根本没敢告诉他,你是本王的人吧?他知不知道你是在亲王府长大的?知不知 道你幼时发烧,都是由我抱着你哄你睡觉的?知不知道你情窦初开又是为了谁?嗯?” 他慢慢悠悠地开口,企图用话语作为刀刃,缓慢凌迟林鸰的心。 “若是萧驳知道了这些,你以为他还会要你吗?林鸰,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真以为这天下,除了我亲王府,除了梅花阁,还真的会有谁把你当回事吗?!” 听到这些诛心的话,阿鸰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了一把。 “陆淮珺!你就是个混蛋!” 阿鸰气得想抬手给他一巴掌,却被陆淮珺死死地制住了欲打他的手。 她转而抬腿想踹向陆淮珺,但是离得太近使不上力,整个人在陆淮珺的怀里不断地挣扎。 而堂堂睿亲王,从小到大,就连皇帝都没有骂过他,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可他却不以为忤,眼中反而迸发出了某种灼热的光芒。 可就在此时,二人纠缠的身影之后,恰好响起几声轮子滚过地面的碌碌声! 阿鸰微惊,心脏几乎停止,半边身子都麻了! 二人纷纷转头…… 只见一张诧异万分的面孔。 第37章 不堪的本该是林鸰 展铭远手边正推着梅花阁特制的小推车,他是从梅花阁过来王府送丹药的,没想到竟然在后院遇到王爷和鸰姐纠缠…… 陆淮珺见来了人,醉意也彻底消散。 他看着阿鸰:“林鸰,你就这么不想被人看见我们在一起?你就这么讨厌我?” 阿鸰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面无表情地开口:“是。所以,请王爷松开我!” 陆淮珺心中一刺,最终松开手放开了她。 他咬牙切齿,开始口不择言。 “林鸰,你不过是本王玩够了、玩腻了之后丢掉的垃圾。你不会以为本王方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吧?呵,在本王心里,你什么都不是!” 陆淮珺拂袖而去,而阿鸰恍若劫后余生一般,精神都有些恍惚。 展铭远看到王爷走了,立刻上前关心林鸰。 “姐,你怎么样,还好吗?” 阿鸰摇了摇头,微微躲开展铭远伸来的手,扶着一边的柱子缓缓坐在栏杆上。 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方才陆淮珺对她用强,还有说的那些话,都深深地恶心到了她! 她憎恶他的触碰,憎恶他的靠近,憎恶他的一切! 展铭远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阿鸰很快缓过神,歉疚地 看着身边的少年,道:“不是针对你,姐姐方才有点不舒服。” 展铭远笑的开朗:“姐,没事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阿鸰笑了笑,揉了揉展铭远的脑袋,道:“好,谢谢你啦,快去忙吧。” 展铭远点了点头,确认阿鸰没事便急急忙忙送药去了。 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眸中淡淡的温柔逐渐消失殆尽,只留下清冷的残酷。 她起身,步入庭院深处。 角落处,一直没走远的小厮也连忙去给主子报信去了。 半柱香后。 郑芝芝在宾客中应酬得游刃有余,犹如在百花丛中的花蝴蝶。 众人见她是王爷的宠妃,不停地阿谀奉承。 而她一想到一会即将发生的事情,心中更是高兴得发疯。 在这极度的欢愉之中,郑芝芝不由得一杯又一杯地美酒下肚,几乎是来者不拒。 她醉意上涌,目光流转到不远处座位上,看到萧驳久久等不来林鸰有些焦躁的眉眼,心中产生出了扭曲的快意。 看来在萧驳心里,那个贱人的分量还挺很重的。 林鸰这个女人,明明都带了丑得要死的面具,也能迷住萧驳?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一个 两个的男人都对她情根深种?!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一会儿,不会再有任何男人还要她! 郑芝芝算了算时辰,应该到了可以开戏的时候了。 她又饮了一口不知是谁递过来的清酒,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开始快活地飘起来。 她拍了拍手,道:“各位,承蒙王爷厚爱,潇湘苑中栽种了大片荷花。好酒好菜后,也应该有好景作陪。各位请移步随我前去赏花。” 众人纷纷跟着她移步后院。 萧驳眉头紧锁,想起林鸰还在后院换装没回来,有点担心,便让小阳和小月驱着轮椅一同随着人群去找她。 最前方郑芝芝的步子有些快,一步一步几乎都踏在自己的心跳上! 眼看着离那间厢房越来越近,她几乎要压不住自己要飞扬起来的嘴角,眸中蔓延出狂喜的颜色。 她几乎是冲过去推开了厢房,笑着高声道:“大家稍等,我为大家取一些备好的点心!” 可说话间,鼻腔中吸进了一股靡靡之香。 郑芝芝本来还在得意,但猛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为什么屋子里如此寂静?不是应该有林鸰和那个马夫苟且的声音吗? 郑芝芝有点发懵,她 不可置信地在屋子里四处寻找,可是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不可能的!难到被林鸰发现了? 她用的可是无色无味的梅花阁毒酒,单是酒下肚不会有什么,但只要来到这偏房,嗅到房间里特制的迷心古兰香,两者共同作用,就是最浓烈的春药! 哪怕是绝顶的武林高手也难逃此手!怎么可能会被识破? 诧异和恼怒让郑芝芝的身体开始发热,原先的狂喜本就让她醉意上头,如今她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 无边的热浪从身下涌来,她只觉得空气中仿佛有无数只炙热的手掌正在撕扯她的衣服! 郑芝芝的神经已经被毒意麻痹,她对着空气大吼大叫,然而,实际上撕扯她衣服的人,正是她自己! 她精心装扮的锦袍罗裙被自己撕扯得不堪入目,香肩暴露在空气之中,肚兜的花色落入众人眼中,惹得惊呼一片。 郑芝芝只觉得那股燥热被抚平了不少,又迷离地抱上了屋里的桩子,企图给自己降温,殊不知自己这番模样落入众人眼中惟有二字:放荡!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诡异无比,令众人心里发毛面面相觑,而此时,林鸰端着一碗热汤从另一个方向缓步而来。 她故作诧异:“大家聚在这里做什么?” 小阳和小月赶紧把她拉到萧驳身边,小声道:“夫人你小心点,屋里有个女人在发疯呢!” 萧驳哪里看不明白郑芝芝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这是有人做局,有点心惊肉跳,蹙眉道:“你去哪儿了?让人好担心。” 阿鸰把热汤端给萧驳,平静从容道:“我给你准备解酒汤去了。” 她抬眼望向嘈乱的屋内,眸中流露出一丝轻蔑:“看来,我是错过一出好戏了?” 而此时,陆淮珺闻讯匆匆赶来,看到屋里正在上演“春宫美人舞”,脸色黑得吓人。 他怒吼:“围在这儿做什么?还不散开!来人,侧妃醉了,把她用水泼醒,绑走!” 府里的丫鬟连忙涌上前,手忙脚乱地帮着郑芝芝扯好衣服,掩盖一身狼狈。 众人纷纷让路,林鸰却上前道:“臣妇略懂一些医术,依臣妇所看,侧妃不像是喝醉酒,倒像是中了毒。” 萧驳看到阿鸰竟然上去掺和一脚,有点意外。 但是脑筋一转,立刻就明白了,脸色顿然铁青。 阿鸰先前又是被泼汤,又被迫换衣裙,所以原本该在厢房中不堪的人,可能是林鸰! 第38章 她从未中过蛇毒 他简直恨不得立刻捏死那个恶毒的主使者! 会是谁?一定是想以此来败坏他萧府的名声! 众人也议论了起来:“中毒?王府守备森严,怎会有毒?莫非有歹人要谋害王爷?” 与陆淮珺走的近的大臣开口道:“如若是中毒,就是谋害皇嗣的大罪!还请王爷彻查!” 陆淮珺本想赶紧遮掩此等丑事,但此时被众人架着,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阿鸰淡淡一笑,嘲讽地看向陆淮珺,道:“各位大人不必慌张,依我行医的经验,这毒不是什么取人性命的烈毒,只是闺房之中见不得人的情趣罢了。” 她走上前,一把扯起半昏迷的郑芝芝的手,道:“侧妃的袖口上沾染的这种酒,气味独特,乃是西凉特产幽骨酒,这酒无色无毒,但若和稀有的古兰香融合在一起,就是春药!如果我没有闻错,这间厢房里应该熏了浓烈的古兰香,以至于侧妃一进屋就情难自已……” 阿鸰顿了顿,意味深长道:“这古兰香和幽骨酒皆是有市无价的宝物,能凑齐这二者,还真是不容易。看来,有人为了哄王爷高兴还 真是用心良苦啊。” 萧驳没时间感叹她聪明冷笑,而是捏紧了拳头朝陆淮珺笑道:“今日我来时,王爷还特地嘱咐我要照顾好娘子。可现在看来,管教无力以至于贻笑大方的,另有其人啊。” 众人闻言不由得窃窃私语。 原来,是侧妃想要以春药哄王爷开心,没想到一时醉酒,乱了分寸,以至于在众人面前失态…… 丑闻啊! 女人闹出笑话,丢的可都是男人的脸面! 后宅不能搬上台面的事,竟然成了京城宾客的谈资,陆淮珺简直颜面扫地! 这生辰宴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他即刻下了逐客令,宾客们见状也意犹未尽地提前散去。 阿鸰见着和陆淮珺铁青的脸色,终于心中稍稍平复一些。 回萧府的路上,萧驳一出门就有点撑不住了,迅速瘫在轮椅上。 他本来还想问问那什么香什么酒,林鸰是如何知道的? 可现在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阿鸰把他背后支撑的竹片取下来,换上柔软的垫子,好让他靠得舒服些。 萧驳的力气就像流水一样逝去,阿鸰唤他 ,萧驳只“嗯”了一句,便再无声响,仿佛睡着了。 阿鸰取出长袍盖在他身上,眸色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睡吧,我带你回家。” 长袍之下,萧驳用最后的力气握住她的手。 柔软而纤长的指头并不细腻如脂,略带薄茧,却格外让人安心。 他微微笑了一下,用手指勾了勾她的手,下一秒便沉沉坠入昏睡。 而此时,王府中,颜面尽失的陆淮珺正在暴怒,简直恨不得扒了郑芝芝的皮! 但他思及从前温情种种,还是极力压下了盛怒,先请太医过来给郑芝芝解毒。 今天毕竟是她生辰,陆淮珺不愿落个苛待女眷的臭名声。 太医把脉片刻,眉头紧锁起来,似有口难开。 陆淮珺见状立刻遣散众人。 太医斟酌了一番,问道:“王爷,听闻侧妃当年为王爷寻求蛇毒解药,并且以身试毒?” 陆淮珺点头。 不然他也不会娶郑芝芝入府。 太医摸了摸胡子,暗暗摇头。 “真的?那可就怪了……” “胡太医,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胡太医如实相告:“ 王爷当年中的蛇毒毒性奇高,若是曾经中过此毒,又万幸存活下来之人,会变成如王爷一样的百毒不侵的体质。然而侧妃却并非如此,不然,今日那毒酒和异香对她的影响也不会如此之大……” 太医言尽于此,而陆淮珺却已经听明白了! 郑芝芝今日能中那春药,就代表,她在此前蛇毒一事上撒了谎! 陆淮珺为人一向冷心绝情,一旦发现疑点和背叛,顿时就会忘却曾经的一切温存。 他当即让人给郑芝芝灌了一碗药汤,坐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娇弱的美人儿呛着声,颤抖着睫毛睁开眼睛。 郑芝芝有点发蒙,委屈巴巴地看向陆淮珺:“王爷?” 陆淮珺沉敛着眉目,语气听不出感情:“太医把脉后,说你从未中过蛇毒。当初不是你拿着解药来找本王,还说为救本王,以身试毒的吗?” 郑芝芝心脏狠狠一紧! 没想到醒来被责问的不是今日生辰宴的丑态,而是她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 她双手死死地抓住丝绸被单,脸色煞白,额头上都出了一层冷汗,六神无主。 一 个谎言动动嘴皮子就说出口了,可要圆谎,却需要更多的谎言,也意味着会有更多的漏洞。 当年的解药本就不是她找到的,说以身试毒也只是让王爷更感动的谎言。 很多具体的细节她根本没有经历过,怎么可能面面俱到? 郑芝芝心一横,只能先冒险打感情牌,糊弄过去。 她露出委屈而伤心的表情:“王爷,为何突然问臣妾这件事?当年臣妾一心为了王爷,在床前衣不解带地照料,之后昏睡了三天三夜。很多事已经记不清了……” 她泫然欲泣,爬过来扯住陆淮珺的衣袖,柔声可怜道:“王爷,是不是对臣妾有什么误会啊?王爷有什么心事告诉臣妾好不好,不要让无端的猜忌让臣妾和王爷之间离心啊!” 陆淮珺皱着眉缓缓地扒开了她的手。 “这件事我需要调查一番。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地在潇湘苑养着身子,没有其他情况,就先不要外出了。” 这话说得委婉,其实就是将她禁足了。 郑芝芝顿时绝望,一股无力感蔓延全身。 她瘫倒在床上,同时对林鸰憎恨到了极点! 第39章 把他衣服都扒了! 而此时的阿鸰眼中只有萧驳。 萧驳一回到府上就昏得不省人事,还发起高热,浑身虚汗,把里衣都湿透了。 他原先的伤口和刀疤都开始发红,身上还起了好几片疹子,触目惊心。 这些症状阿鸰早有心理预期,但看到萧驳这么难受,她还是忍不住心疼。 透支体力之后,萧驳的肌肉都酸痛无比,疼得他忍不住睁开了眼。 可他眼前什么都看不清,脑子昏沉,仿佛又回到了昏暗的水牢中,他喘着恶气让那些人滚开。 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全,他突然哇了一声,俯身吐了,吐完更是头晕眼花。 云玖蹙眉:“他这反应比我想象的大啊……不行,还是得赶紧退烧,不然脑子都要烧傻了。” 反正现在萧驳已经昏了过去,她也不再顾忌,直接从包里掏出蜂蜜盒子,叫来了蜂宝们。 云玖看着阿鸰认真道:“去,把他衣服都扒了!” 阿鸰看着毫无知觉的萧驳,严肃地点了点头。 云玖叮嘱阿鸰用酒擦拭降温,回身给每个蜂宝的蜂针上仔仔细细涂好药,对准他身上的穴位挨个刺了进去。 阿鸰应下,云玖就捏了捏她的脸蛋带着蜂宝们先出了屋子。 虽然医者不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但一会儿萧驳要是醒了,发现自己的身子被她看过了,保不齐又要闹起来。 还是让他们小两口自己面对吧! 屋内,阿鸰沉了口气,照做。 这次刺入的药会快速的让人退热,但是疼痛感很强,萧驳突然感受到身上一阵剧痛,被激得猛然睁开了眼! 萧驳虽然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但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就连一直没什么知觉的双腿,也突然弹动抽搐了一下! 阿鸰见状一愣,眼中乍现惊喜! 看来她和师父这段时间的治疗调理已经有效果了! 萧驳麻痹的双腿已经开始逐渐恢复知觉了! 他自己还浑然不觉,药见效很快,加上剧痛,让他残存的理智逐渐被拾回来,但口齿只能模糊地发声。 “你……做了……什么……” 萧驳努力回头,先是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扒开了,裤子也被撩到大腿根部,又见阿鸰眼睛亮晶晶地含笑看着他。 他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混沌的脑 子瞬间充斥着震惊和羞恼。 “你这个女流氓!看见我的身子,就这么高兴吗?!” 阿鸰语气十分高兴:“萧驳,你刚才腿动了一下!你的腿是不是有知觉了?” 萧驳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腿从起初那种麻麻钝钝的感觉,变得有些发热、发酸,甚至真的又抽动了一下。 他一瞬间忘了羞愤,而是从胸腔燃起一股激动之火,他的腿真的有知觉了! 他什么也来不及顾虑,一下子抓住阿鸰的手,不掩激动道:“林鸰,我的腿动了!我的腿真的动了!” 阿鸰点头:“看来你恢复得很好,不久应该就能下地了!” 俩人激动了好一会儿,窗户缝里吹进来一股小风,萧驳觉得身上一凉! 他脸色瞬间涨红,他刚才在干什么啊,连衣服都没和上呢! 实在太尴尬,原来她不是觊觎他的身子,是在给他退烧啊…… 萧驳清了清嗓:“不许看,我要穿衣服了。” “我给你穿吧,你还虚弱着呢。” “不许!你休想占我便宜!刚才趁我昏睡扒了我衣服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阿鸰无奈 地背过身去:“好好好,你自己穿吧。”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逞强”,就走到门口去叫师父,却发现师父已经不见了。 小月跑过来说:“刚才师父大人说后续交给我们啦,说不想看见萧大人“害羞”的样子,先回屋了。” 阿鸰被这不伦不类的“师父大人”给说笑了,她摸了摸小月的头:“好,你去休息一会儿吧,这边没什么事了。” 等萧驳气喘吁吁合上衣服,也穿好了裤子,阿鸰这才得到帮他翻身的允许,继续给萧驳施针。 还多在他的腿部穴位按摩了几下。 萧驳觉得那种酸酸麻麻的感觉又涌过来,忍不住痒得发笑。 “啊……林鸰!你轻点!痒死了!” 萧驳躺在床上,阿鸰半跪在他腿边,见萧驳忍不住要躲,她一下子用力按住,一本正经道:“不要躲,想好得快,得把这一套都做完。” 阿鸰铁面无私,继续用力按摩穴位,萧驳痒得浑身都在抖,憋得不行了,猛地抬手一使劲儿,竟然把阿鸰给拽倒了,阿鸰一下撞在他胸膛上。 萧驳擒住她的手,眼角微红,带着笑 泪。 他气呼呼瞪着她:“你这个女人!是不是故意耍我!痒死了!” 阿鸰见他有精神,也忍不住笑起来:“没有耍你,是你太怕痒了。” 萧驳唇边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突然伸手也掐向阿鸰的腰间,道:“我怕痒,你就不怕?” 阿鸰躲避不急,也被他捏住了痒痒肉,身形一弓,也痒得乱笑起来。 萧驳就像回到童时一样,二人嬉闹起来,屋里的笑声就没断过。 但萧驳如今体微力弱,闹了一会儿就精疲力竭,只能乖乖躺下大口大口喘着气儿,任由阿鸰摆布。 阿鸰见他累了也不再捉弄他,洗了帕子帮他擦身子。 萧驳舒服得哼哼了两声,连眼睛都没力气睁开。 看到他虚弱疲惫的模样,阿鸰突然道:“其实你戴眼罩的样子,很像面具公主。” 萧驳蹙眉:“面具公主?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阿鸰说:“那是师父给我讲的故事……” 故事大致讲的是,一位公主自小便带着面具,巧合下与一位大侠相知相爱。后即便摘了面具,大侠依旧认出了公主,最终二人喜结连理的故事。 第40章 她,逃了? 萧驳听完懒懒道:“且不说你这故事无趣,请问我跟这位面具公主哪里像了?” 阿鸰认真道:“面具公主的面具遮住的只是她的面容,但是遮挡不住她至纯至善的心,才能让大侠爱上她并认出她。你的眼罩同样也盖不住你的凛然正气呀。” 萧驳噗地笑了,“我乃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再怎么样也不好与一介女子相比吧,好歹也给我个大侠的戏份吧!不过吧,你这故事里的大侠也还算聪明,自己心爱的人即使不知真容同样能认出来,也就比我差一点吧!” “那……若是我也如同面具公主一般,戴了面具,你还能认出来吗?” 萧驳自信极了:“那是当然!” 阿鸰浅笑:“但愿如此。” 她想着,等日后找个时候,其实可以给萧驳看看自己的脸,他成天说她丑,不知道,会不会也嫌弃她原本的长相? 很快,二人收拾好,洗漱准备入睡。 今日阿鸰也折腾了一天,身心俱疲,她很快沉入梦乡,萧驳却 睡不着。 虽然身子极累,头脑也昏沉,可是心里却很激动,难以入眠。 他有些后知后觉地回想起白日出府的时候,那是这几十天来他第一次触到真正的阳光。 新鲜的空气里有带着花香的风,有巷弄的烟火气,就连嘈杂的人声都让他觉得悦耳。 他曾那么轻易地把“死”说出口,但那一刻他才深深明白,活着真好,他想活着。 而这一切都是他身边的这个女人带给他的。 萧驳的心口温热,忍不住抬头去看地铺上安睡的阿鸰。 她累了,睡得很熟,纤长的睫毛投下一层阴影,沉静而温柔。 萧驳努力挪了挪身子,勾手去给她拉了拉被子,盖住她的肩膀。 阿鸰不知是否察觉到了动静,微微蹙了蹙眉,嘤咛一声动了动。 萧驳赶紧把手收了回来,一不小心偏偏擦过她的薄唇。 她的的嘴唇柔软温热,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扫过萧驳的心口,痒痒的。 萧驳呆呆地看着自己毫无痕迹的手背,可莫名又 觉得那里仿佛留下了深深的烙印,烫得让人发慌。 他的心猛地跳起来。 看着这女人平淡无奇的脸,他蓦地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可爱的。 想着想着,微微勾着唇角慢慢睡去。 次日是月底最后一日。 阿鸰正打算再去小吃铺看看,一出门却遇到一个牵着马的少年。 那少年身上佩着梅花阁的令牌,一看见阿鸰立刻迎了过来:“是鸰姐吧?哈哈,你这一易容我有点认不出来了……我来替远哥递个话!” “小七?”阿鸰走过去,有些疑惑,“他出什么事了吗?” 小七道:“阁里今日去崤山有任务,远哥走之前说怕你担心,让我来知会你一声。” 阿鸰狠狠一怔:“你说什么?他不是早就说近日身体不适调了班吗?为何还让他去崤山!” 她的声音一下子拔尖,语气里的愤怒吓了小七一跳。 “啊这……其实吧,上次你跑回梅花阁和王爷起了冲突,远哥不是替你求情来着么……后来王爷大怒,就 时不时总是刁难他。昨夜也不知怎么,王爷突然知道远哥今日要换班,突然驳回请求,说远哥躲懒怕事,怎么也不许他歇。远哥实在推脱不了,便去了。他给我留了信,我一看到就立刻来找你了。” 阿鸰怒火中烧,心跳越来越快。 前世看到狗蛋残躯之时的那种痛苦再次席卷,她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这次崤山的任务,本是陆淮珺铲除异己的一步棋。 他派出狗蛋是要暗杀兵部尚书的庶子李沛。 这人本是睿亲王一派,私下与陆淮珺多有来往,可是最近却与其他皇子走的较近。 陆淮珺稍作调查,发现此人已生异心,他又怎能会容忍此等背叛,便要设计暗杀李沛,伪装成皇子动手,从而让兵部尚书彻底和皇子结仇,届时他再拿捏李家。 然而,李沛比他爹聪明多了,看李家在睿亲王和皇子之间的权力漩涡中挣扎,其实早有防备。 上一世,狗蛋出任务时,便中了李沛在崤山布下的天罗地网。 而陆淮 珺派去的眼线为了磨灭梅花阁动手的痕迹,给展铭远喂了全身皮肤腐烂的毒药,以免被人辨认出身份! 那时候的狗蛋还没有断气啊! 全身溃烂剧痛无比,最后死不瞑目…… 等到暴尸荒野了几日之后,狗蛋的尸体才终于被运回燕京…… 阿鸰从回忆中回过神,双眼猩红,声音有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狗蛋什么时候走的?” “今日破晓时就出发了,现在约莫已经到了崤山郊外。” 阿鸰一听,心中更是焦急万分,当机立断,夺过小七的马儿便一路狂奔离去。 身后的小阳和小月本要跟着阿鸰一块儿出门,见她突然上马走了,赶紧追出来。 小七见状怕暴露了身份,袖子一扯,立刻飞檐走壁离开了。 两个孩子急得很,看云玖又不在府中,立刻回去告诉萧大人。 萧驳一听阿鸰突然骑马走了,难免担心。 什么急事连进来告诉他一声都来不及吗? 萧驳心头一紧,难不成是……逃了? 第41章 她的脸是假的? 他仔细想了想,随即暗暗摇了摇头。 她身上什么盘缠和行李都没有,能逃到哪儿去?而且,她说过要治好他的。 萧驳气恼林鸰一句口信也不留下,可心里又实在担心。 萧驳实在忍不住胡思乱想,却只能痛恨自己无力起身,干等消息。 小阳和小月怕他难受,一直劝他休息,萧驳却摇头,让他们取来账本,他看一会儿分散一下注意力。 这样等到林鸰回来,或许她能少操劳一些。 然而,萧驳总觉得心口跳得厉害,有一些不祥的预感,账本也不怎么看得进去。 辗转整整一个白日,他好不容易等到云玖回府。 云玖提着后生糕进屋,萧驳没看见阿鸰跟着她进来,一下子急了。 “林鸰呢?她没跟你一起吗?” 云玖纳闷:“没有啊。她不在家吗?” 萧驳顿时气急攻心,额头都冒出汗来,猛咳着,连话都说不完全。 小阳和小月赶紧出来解释白天的情况,云玖一听,表情也顿时变得严肃。 阿鸰为人沉稳,唯一能让她冲动的事,一定跟梅花阁有关! 云玖知道阿鸰还没有对 萧驳讲过她的过去,也不好替她解释,只含糊道:“你安心在家待着,我去找她。” 萧驳哪里肯依! “你知道她在哪儿?你带我去!” 云玖瞪他:“萧驳,别添乱!你现在一点用也没有!好好待在家里。” 她扭头看向两个孩子,道:“记得给萧大人煎药喝药,照顾好他。” 说完就急冲冲地跑走了。 萧驳死死盯着她的背影,深深的无力感蚕食着他的肺腑。 他抓起手边的账本狠狠地摔在地上泄愤。 突然,他的手触到阿鸰之前送给他的那枚玉牌,微凉的触感让他狠狠一怔。 萧驳凝视许久,紧紧地将玉牌裹在手心,硌得骨头筋脉错位般的痛。 此时,郊外。 阿鸰好不容易赶到崤山,抬眼正看见展铭远遭埋伏掉入捕兽陷阱中,而梅花阁的人正打算喂药毁尸灭迹。 她见状抬手一把火点燃了崤山林,趁着他们慌乱时直接冲向陷阱,一把捞起展铭远就跑。 众人并未认出阿鸰的身份,纷纷抬剑攻向她。 阿鸰一手扛着展铭远,只能用另一只手勉强回击,躲避着时不时射来 的箭矢。 火势随着风越吹越大,渐渐有人认出了阿鸰,纷纷停手,回去便将此时禀告了王爷。 阿鸰找到来时的马,不敢懈怠连忙回赶。 展铭远伤的较重,必须尽快处理,方才为保护他阿鸰自己的肩上也被刺了一剑,身上还有些不大不小的伤口。 临近郊外,她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她咬着牙撑着,马上就进城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嗡嗡”声,阿鸰隐约看见天边成群的蜜蜂飞了过来,随后的一道身影有些眼熟。 “鸰宝!” 是师傅! 阿鸰看见云玖,张了张嘴,没等出声,就撑不住晕了过去。 云玖连忙跑过来接住了她,顺手抓住了被她护在怀里的展铭远。 看着这两个孩子,有些头疼:“净给我添乱。” 说完便带着二人赶回了萧府。 此时的萧府内。 萧驳怒喝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开,让人心惊。 “放开我!我要去找她!” “萧大人,您身子不好,不能这样逞强啊!” 小阳和小月两个孩子拼命地劝着,之前夫人和师父大人交代过他们一定要守好萧大 人。 萧驳满头是汗,不顾阻拦非要坐上轮椅,一定要出门去找阿鸰。 院子里,就连严管家也被嘈杂声闹醒引来,快步跑来劝人。 他可不能让萧驳在外瞎跑,要是出事可不得了了! 可萧驳哪里听得了劝? 如今太阳都快落山了,就连出去找人的云玖也没个音讯,,总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你们放开我!谁再敢拦我,就逐出萧府!” 萧驳正用力推开拦住他的人,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呼喊。 “赶紧来人!搭把手!” 云玖背着展铭远,怀里抱着阿鸰,一人拖着两人赶了回来,累的也是气喘吁吁。 府内的下人们听见云玖的呼声也都前来帮忙。 云玖小心翼翼的扶着阿鸰,嘴上还叮嘱着“仔细着点!”,然后随手就将展铭远丢下了马,下人们手忙脚乱的接住,一并搀扶进府了。 她跟在后面嘟嘟囔囔着“累死老娘了”,一扭头就看到角落里一个鬼头鬼脑的身影。 这不是那个什么管家么?不去关心主子在这干什么呢? 而院子里,小阳听见云玖的声音,惊喜道:“大 人,是师傅大人和夫人回来了!”小月也飞奔着就要去迎接二人。 结果刚跑到院子里,就看见被扶进来的阿鸰身后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没来得及询问,就见云玖招了招手。 “小月,来!” 小月颠颠的跑过去,“师傅大人,夫人她……” 云玖拍了拍她的头,“放心吧,她没什么大碍。现在,我要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 萧驳听见阿鸰终于回来了,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可是见她是被搀扶进来时,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见下人们将她扶到床上,他连忙指使着小阳将他推过去。 萧驳见她面无血色,身上还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肩膀处还渗着血,他一颗心都揪起来了。 他紧紧捏住了拳心,屏着呼吸上前,想要看看她的伤势,便上前摸了摸阿鸰的脸,指尖划过她下颌的时候,竟发现她下巴处的皮肤有一道极微小的破口! 他心中大动,先是屏退了下人,连小阳都赶了出去,然后强作镇定,上手触了触那破口,结果惊诧地发现,这竟然是一层人皮面具! 阿鸰的脸是假的!? 第42章 身份暴露 他猛地扯下阿鸰的面具,愕然发现,这一层伪装之下,竟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清丽绝尘之貌!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良久后喃喃道:“你……到底是谁?” 阿鸰惊醒,闻言呼吸一滞,浑身上下的血仿佛都冷得凝固。 还是被他发现了…… 她张了张口,低声道:“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萧驳呼吸粗重,道:“林鸰你竟然一直在骗我!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阿鸰看到萧驳愤怒的表情,心中一片愧疚。 “我只是想治好你,我发誓等你身体恢复了,就立刻离开萧府。” 萧驳闻言暴怒,死死地握住阿鸰细腻的手腕,“谁允许你走的?” 阿鸰疼得蹙眉。 “哎哎哎!松手!她还受着伤呢!” 云玖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萧驳闻言连忙松开了手,然后扭过头独自生着闷气。 阿鸰抿嘴不语,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显得更加苍白了。 云玖在进门之前就听了个大概,余光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人皮 面具,心想这是事情败露了啊。 她给阿鸰一边包扎伤扣一边嘀咕:“要不是蜂宝记得你的味道,你个小笨蛋早不知道倒在那个角落里,带着那个拖油瓶被野兽叼走了!” 阿鸰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云玖道:“谢谢师傅。” 云玖实在拿她没办法,佯装气愤地捏了捏阿鸰的脸,将她身上的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去隔壁看展铭远了,这气氛她属实是待不下去了。 萧驳冷静了许久,率先开了口:“你白天干什么去了?还有那个男人是谁?” 阿令斟酌着开了口:“他就是我先前说的弟弟,今天有人传信说他可能有性命之忧,我为救他才受了伤。” 萧驳听她为了别的男人差点丢了性命,原本担心的话也变了味道。 “林鸰,你明明答应过要治好我的,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你!” 他白日里真的胡思乱想了许多。 他虽然相信林鸰不会私自逃跑,但他真的怕,怕从此以后自己又变成一个人,怕自己又只能躺在床上,除了自己的呼吸声 和愈发浓重的腐臭味,只留下无穷无尽的虚无。 他怕这将近一个月来的生活只是一场美梦,怕得心慌! 阿鸰心里比他还不好受。 她知道萧驳对她的担心,也晓得他内心浓浓的不安,现在易容的事情暴露,她更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 她骑着马跑去崤山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不能再重蹈前世狗蛋惨死的覆辙。 可她忘了,这辈子,她身边多了一个萧驳。 现如今她可能连治好都做不到就要被撵走了,莫名心头发酸。 她的动作甚至没有经过大脑,冲动之下,竟然一下子抱住了萧驳。 阿鸰的声音带了些鼻音,比平日的清脆多了几分软糯。 “萧驳……对不起……” 这个清新而柔软的怀抱让萧驳的身子顿时一僵,但他没有推开,甚至下意识地抬起手托住了她单薄的背脊。 他想,阿鸰这样,肯定是在外面受委屈了! 这个念头让他原本的怨气顿时烟消云散,只留下满满的恼怒和心疼。 他忍不住收紧臂弯,可刚摸到阿鸰细软柔顺的发 丝,萧驳的手就像碰了火苗一样弹开—— 他……竟然抱着她! 萧驳忍不住面红耳赤,可是让他推开阿鸰,莫名地,他又下不去手。 甚至,很想抱得更紧一些!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白日里那种差点要失去她的心乱和恐慌抚平,让他再次找回那种脚踏实地的心安感,也让他短暂的忽略了内心被欺瞒的不适。 阿鸰的这个拥抱让萧驳的情绪逐渐平静恢复,终于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阿鸰有些纠结:“这件事说来话长……” 她在思考,萧驳就耐心地等着。 终于,阿鸰斟酌着开了口:“我的名字是真的,父母也的确不在了。但我在十岁那年被陆淮珺救走,收入梅花阁麾下做了暗卫。嫁来萧府便已是还清了亲王府的债,从此再无瓜葛。” 说到这里,阿鸰一瞬不瞬的看着萧驳,目光真挚。 而萧驳听得半信半疑。 他本就怀疑陆淮珺不安好心,现在林鸰的身份更是坐实了他的猜想。 可是回想从她入府到现在,并没有做过 任何不利于他的事,也是确确实实在尽力治好他。 萧驳沉着脸开口问道:“你叫我怎么相信你?况且你本就是亲王府的人,哪天不声不响的走了,我也无处说理去。” 即便如此,他内心深处还是担心她会走。 阿鸰解释道:“王府已无我的容身之地,我是不会回去的。” 萧驳闻言内心踏实了许多,又突然意识到王府暗卫均是武功身手较好之人,亏的他还以为她手无缚鸡之力。 他瞪了林鸰一眼:“反正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骗我的事,日后再跟你算账!” 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萧驳确实离不开她。 阿鸰闻眼中满是惊讶:“你不撵我走?” 萧驳也有些气恼自己的软心肠。 “走什么走!你走了谁给我擦身子换药,别人我用不惯。况且……我答应了你会为你报仇,不会食言的。” 阿鸰的心里都要化了,她深知被人欺骗的痛苦,压根没指望萧驳会原谅她。 “萧驳,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 萧驳嘴角微抬:“你最好是。” 第43章 第一次 经过再三保证,二人终于算是和好。 阿鸰虽已坦白,但真容在外还是多有不便,就又戴上了人皮面具。 展铭远那边经过云玖的治疗也已无大碍,只是还没醒过来,还在偏房静养。 确认狗蛋没事之后阿鸰这才想起来问萧驳今天用药的情况。 萧驳没个好气,“我急得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当然也没心情吃那些苦药!” 阿鸰心里歉疚,好在小阳和小月姐弟俩一切都备得好好的,她看顾萧驳吃饭喝药就行。 萧驳知道她受伤,没让她怎么动手,他已经能够自己端碗吃饭,就是给自己擦身子还不够利索。 阿鸰给他擦了擦背,萧驳垂眸不语,过了半响,突然发现阿鸰许久没有动作。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阿鸰紧紧蹙眉扶着床沿,脸色也虚弱发白得厉害,像是头晕的模样。 他赶忙从她手里夺走药,扶住她,语气焦急。 “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 阿鸰不吭声,只觉得眼前一瞬间发黑,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萧驳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叫了一声,“糟了,你额头好烫,云玖呢?赶紧让她来给你看看。” 阿鸰闭着眼晃了晃脑袋,找回来了 一点精神。 “没事,我方才已经喝过师父送来的汤药了。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阿鸰安抚了他一句,拖着疲倦的身子准备去铺地铺。 萧驳看着她摇摇欲坠的纤瘦身子有些不忍心,喊住她。 “欸,那个……地上凉,不然,你上床睡吧。” 阿鸰有点意外地回头看他,摇了摇头,道:“没事,我多铺两层褥子就好。” 萧驳打断她,“睡什么地铺!都说地上凉了,让你上床睡你就乖乖上来!” 他一副大发慈悲的姿态,偏偏又张牙舞爪,好像跟他一起睡床的机会千载难逢似的。 其实他就是个纸老虎,嘴上霸道极了,心里早就怦怦乱跳。 他那话也没经过脑子,说出口才意识到,他竟然在邀请阿鸰同床共枕! 他们成亲快一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 但萧驳又有些心虚,他竟让自己的妻子就那么在地上睡了一个月,可真不是个东西! 阿鸰脑子嗡嗡的,无奈道:“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说完抱着被子上了床榻。 二人虽然是两个被窝,但毕竟是同床共枕,萧驳从没觉得阿鸰的呼吸声如此之近,近得仿佛要扑到他耳边,惹得他半边身子 都不由得发烫,热乎乎的。 萧驳心里没由来的紧张,明明二人已是夫妻,可他跟阿鸰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 他感觉有点口干舌燥,想跟阿鸰说两句话,缓解一下空气里无形的尴尬,可刚转头,就发现阿鸰已经睡着了。 她微微蜷缩着,呈现一个保护自己的姿势,鼻翼微微翕动着,温热的呼吸像是甜味的春风。 萧驳见她睡着,既松了口气,又有点气闷。 这女人,这么安心就睡着了,也太大胆了! 看着阿鸰这张略显陌生的清丽面庞,萧驳的心涨涨的。 原来总是嘲笑她丑,谁知她不仅不丑,甚至比他生平见过的其他女子还要好看,一想到这是自己的妻子,他顿时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他轻轻吐了口气,不再胡思乱想,闭眼睡去了。 可这一宿萧驳睡的并不安生,他刚睡着,就被尿憋醒了。 他平时都是早早的喝了药,睡前再解决一下,半夜就不会再起夜,可偏偏今天喝药晚,他愣是被生生憋醒。 若是平时,萧驳就利索地用夜壶解决了,可偏偏今天阿鸰躺在他身边! 萧驳心想咬牙忍忍算了,可又蓦地想起阿鸰和云玖说的那些“忍多了,那 个地方会坏死!”的话,不免有点害怕。 而且,他真是憋不住了! 终于,萧驳妥协了,心存侥幸地想,只要他动作小一些,控制一下声音,阿鸰不会被吵醒的。 对,不会被吵醒的…… 萧驳连呼吸的声音都在控制,咬着牙掏出尿壶,小心翼翼扯下亵裤,单手握好,扶正。 可不知是因为心里的紧张还是身体的疲倦,萧驳的手臂使不上力气,横竖就是对不准! 他正急得满头大汗,突然,夜壶竟然稳住了,只见阿鸰的手伸过来,稳稳地帮他扶住夜壶的边沿。 萧驳脸色瞬白,心脏像见了鬼一样地飞速跳动起来。 他缓慢地扭头看过去,只见阿鸰眼睛半闭半睁着,困得语气沙哑,又黏糊糊的。 她轻声道:“我帮你扶着,你安心解手。” 萧驳羞得简直要爆炸,吼道:“林鸰!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 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知羞啊! 萧驳心灵受到极大刺激,身体一个激灵,还是都交代了。 听着传来的声音,他简直想砸个缝钻进地洞里去! 阿鸰倒是什么也不觉得,被萧驳一顿吼也只是茫然地睁开了眼,她起了身替萧驳把夜壶放下 ,又迷迷糊糊地钻进被窝,一翻身,又睡着了。 萧驳又羞又气,挺尸一般躺在床上,脑子里漫游天际,感觉有一部分自己好像已经尴尬得死去。 …… 燕京的雨季绵长,夜半窗外又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萧驳原本辗转难眠,听了半晌雨声也迷迷糊糊入睡。 梦里,阿鸰仍卧在他身旁,起身像是要替他扶夜壶。 可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阻碍。 梦里的他不是个残废,而是受伤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身体颀长,臂弯有力,肌肉满满的肩背犹如一座磅礴的山。 如果他是山,那么阿鸰就是缠绕他的云。 她微微含着笑,滑腻的手伸向了他…… 他浑身一颤,将阿鸰纤弱的身子一把压下,深深凝望着她,两人的鼻息近得不分彼此。 阿鸰的容貌迤逦,双眼动人。 终于,他深深噙住她的唇…… 春水鸳鸯,温热缠绵,每一寸肌肤紧密相连。 这种感觉太美妙,又太刺激,萧驳只觉得自己沉溺在这种温柔乡中,甚至甘愿一死方休。 感官的冲击让他的意识一步步向峰顶攀升,终于,在梦中阿鸰又贴近他的一瞬间,萧驳猛然清醒。 第44章 你那里可以用了! 初晨熹微的光,带着雨后的湿气缓缓爬进屋内。 萧驳微微喘着气,半晌回神儿,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样的梦,一瞬间头皮发麻。 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的状态…… 萧驳只感到自己的脸皮都要烫得炸了,一动不敢动。 他怎么会梦到这种不切实际的事,太吓人了! 可梦中那种温软的肌肤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他的掌心。 细腻香甜的滋味犹如毒药一般让他的骨髓都发软。 男人早晨兴奋一点是很正常的事。 可萧驳从来没有因为一个梦这样失态过! 他懊恼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亵裤,可没什么用,算了,缓缓吧,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萧驳飞速地瞥了一眼身边安睡的女人,好在阿鸰还没醒。 可目光触及她的一瞬间,邪火又猛地窜了上来! 萧驳只觉得完了,一时半会儿缓不好了! 他急得口干舌燥,万一她现在醒过来怎么办?! 实在无法,他只好努力翻个身藏住,可偏偏此时 身边有了动静。 阿鸰惺忪着睡眼起身,下意识第一件事就是要查看萧驳的状况。 她睡觉时散了发,如瀑的青丝垂在肩头,犹如一片鸦青色绸缎,令人看呆了眼。 她的里衣单薄,微微有些松垮,露出素色肚兜的吊带,一片山峦起伏,若隐若现。 萧驳直接呆住,直到阿鸰身上淡淡的清香袭来,他才反应过来,如临大敌一般躲开! “你!你别靠这么近!走开走开!” 阿鸰不明所以,看着萧驳脸色涨得通红,满头大汗,支支吾吾的样子。 伤口出事了? 她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猛地掀开萧驳的被子,只听他凄厉大叫一声:“啊!林鸰!不许看!” 阿鸰哪里会听他的话,还以为是他被窝里藏了什么东西呢,不让看更是要看! “啊!——林!鸰!” 萧驳被阿鸰这么一抓,疼得满头冒汗,恼恨地盯着林鸰! 萧驳觉得那一瞬间的疼和羞简直要在脑海炸开来,就像烟花一般,要把他炸上房顶了 ! 阿鸰讪讪地收回手,啊,不是老鼠啊……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弄错情况了,不是故意的!” 萧驳磨牙:“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她说不定早就想这么干了吧! 阿鸰自知理亏,连忙真诚地安慰道:“萧驳,你别生气,你应该高兴呀。这个样子说明你那里好了,可以用了!” 萧驳一呛,简直要喷出一口老血! 他额头冒出青筋,吼道:“老子从来就没坏过!好得很!不用你惦记!” 阿鸰认真:“真的吗?可你从来不让我看,我还以为有什么问题呢。既然没问题,我帮你检查一下吧……” 她说着就准备上手,萧驳实在忍无可忍恼羞成怒,一把扯过被子,把阿鸰挤下了床! “你这个女色鬼!出去!出去——” 萧驳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恨不得自己有金钟罩铁布衫。 阿鸰猝不及防被萧驳挤下了床,实在无奈,只好披着衣服先出门。 “那好吧,我出去给你拿早饭 。” 一刚出房门,正好遇见晨练回来的云玖。 云玖笑呵呵地瞄了一眼屋里,挑眉:“大清早的,我们的萧大人怎么又闹起来了,跟个委屈小媳妇似的。” 师父好奇,阿鸰也不忌讳,一板一眼地跟她解释。 “刚刚我以为萧驳被子里进了老鼠,就想帮他抓,后来发现不是,是他……” 话还没说完,屋里飞出来一只枕头砸在她身上! 萧驳暴怒羞恼的大吼传来,制止了她的话:“林鸰!不许说!不许说!你说出来我就、我就咬舌自尽!” 阿鸰无奈,只好对着屋里喊了一句话安抚:“好吧,那我不说就是了。” 云玖一愣,随后立马明白。 “噗,哈哈哈,我懂了……” 看到萧驳过激的反应,云玖更是捧腹大笑。 她的眸光有些暧昧,但随后想到什么,又立马严肃起来。 不行! 阿鸰是她的乖乖徒儿,不是随便什么男人都可以染指的! 萧驳现在这个鬼样子,想做阿鸰的男人? 哼哼, 他还远远不够格! 虽然萧驳看上去比陆淮珺靠谱许多,但她的老母亲心态还是无法放心。 得想个办法好好警告一下萧驳! 云玖默默做好了决定,继而又转头看向阿鸰:“对了鸰宝,昨日我带你们回来时,发现那个严管家形迹可疑,就让小月去盯着他。结果发现他见你和那个拖油瓶受伤回来,转头就去和什么人汇报了情况,二人交流时手里还拿着一块令牌。” 云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我昨晚趁着夜深去了严管家的屋子,把它偷过来了,哼哼,人们果然都喜欢把东西藏在被褥下面。” 阿鸰接过令牌,看见上面的纹样惊讶不已。 竟然是大理寺的腰牌,可严钱不是后宫的人么?怎么又和大理寺扯上关系了? 阿鸰拿着腰牌回到了屋内。 屋里萧驳好不容易过去了心里的坎儿,一见阿鸰又恨不得钻进地缝。 “你、你别过来!” 他现在敏感得很! 阿鸰无奈:“关于严管家的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第45章 私藏异心,赶出萧府 萧驳闻言,只能暂时按捺住内心的别扭,让二人走了过来。 阿鸰简单的跟云玖说了之前关于严钱的发现,又将腰牌递给萧驳看了看。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我原以为是后宫哪位娘娘对萧府颇有关注,现在看来,后宫只是个障眼法。” 萧驳一脸的凝重,满目沉思。 他想了想又说道:“我出事到现在也有月余了,如果圣上怀疑我,按理说应尽快册封新的锦衣卫指挥使,但至今宫里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我也摸不准圣上的意思。” 云玖向来讨厌官场的弯弯绕绕,不耐烦道:“干脆我去把严管家叫来,当面问清楚好了。” 阿鸰刚想说“不可打草惊蛇”,萧驳就点了点头。 “可以,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不如直接去问,若真是圣上有所怀疑,我也无所惧。” 阿鸰看着萧驳坦坦荡荡的眼神,不由得咽下了即将脱口的话,也点了点头。 云玖转身就叫来了严管家。 严管家不知何事,淡定的行了个礼:“大人,夫人,有何吩咐?” 萧驳单刀直入,一把将大理寺的腰牌甩在他面前:“解释解释吧。” 严钱一见腰牌当即愣住了。 怎 么会?他不是将它藏的好好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脸色有些发白,眼神飘忽:“大人这是何意?小的实在没明白。” 严钱咬定了萧驳没有其他证据,只要他不承认,就拿他没辙。 萧驳眼神犀利,常年审讯的气质凸显出来,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哦?你确定不说?” 萧驳冲阿鸰招了招手,丝毫不拖泥带水:“严管家私藏异心,赶出萧府。” 阿鸰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就要将严管家直接丢出府。 严钱闻言直接吓的跪下了,离开萧府就意味自己的小命不保了啊! “大人!大人啊!小的真的没有异心啊,您大人大量,饶了小的吧!大人~” 就在阿鸰拖着严钱走到了萧府门口,即将将他丢出去的时候,严钱松口了。 “我说我说!夫人饶命,求求您别将我赶出府!” 阿鸰低头看着抖成筛子的严钱,转身又拖着他往回走。 这次再进屋里,严钱果断全盘托出。 “小的是受丽妃娘娘之命,前来萧府看着萧大人,以确保萧大人性命无恙。” 萧驳听着冷笑了一声:“无恙?如果不是林鸰,怕是我烂在屋里你们都无人发现吧? 还在这满口胡言!” 严钱听了这话,心里也自知理亏。 原本主子的意思是既然救不了萧驳,至少照顾好他,让他性命无虞。可是他自己仗着萧府落寞无人问津,从未尽心过,还私吞了萧府的不少钱财,等萧驳死后只要说他重伤不治糊弄过去就好。 严钱趴在地上身上止不住的抖,身上阵阵的冒着冷汗。 “大、大人,小的知错了!但是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啊,小的手中的腰牌是大理寺少卿陈林陈大人的给的。” 萧驳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示意严钱继续说。 “陈大人乃是丽妃娘娘的兄长,看护大人也是丽妃娘娘授意。娘娘乃是宫中嫔妃,不好直接关注大人,便托陈大人给了小的腰牌,有什么变故要及时告知娘娘的。” 阿鸰听着似乎说得过去,便抬头看向萧驳,询问萧驳的意思。 萧驳眉头轻皱,“先将他看管起来吧。” 严钱看着自己不会被赶出府了,连忙磕头,嘴上还一直说着“大人宽宏大量”“谢大人”。 阿鸰有些不解:“为什么他如此惧怕被赶出萧府?” 萧驳解释:“陈林这人我以前打过交道,是个心狠的,如果确认没 有用处就会直接杀掉,完全不会留活口。” 阿鸰了然:“所以他被赶出萧府也就证明他没有用处了,陈林一定会派人来处理掉他。” 云玖嗤笑:“自作孽。” 萧驳沉思着,严管家的话他并没有完全相信。他一个锦衣卫,从未与后宫有过任何瓜葛,丽妃何故关心起自己的生死? 看来自己要尽快恢复,得进宫一趟了。 这时小阳从院子里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夫人!夫人!那个哥哥醒了。” 阿鸰一听展铭远醒了,连忙跑了过去,云玖也跟在身后。 床榻上,萧驳的脸顿时一臭,扭过头不想。 偏院里,阿鸰急急忙忙跑了进去,进了屋子就看到展铭远胸口缠的严严实实的,正躺在床上,一看到阿鸰立刻要起来。 “鸰姐!你还好吗?” 看到展铭远心焦的模样,阿鸰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没事,你快躺下。” 狗蛋简直想哭! 他还记得自己掉入陷阱时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仓皇,无助,后悔…… 他还以为自己要暴尸在那荒郊野外了,血海深仇也报不了了,可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鸰姐竟然出现了! 他猛吸了吸鼻子,眼 里有泪花:“鸰姐,我欠你一条命,以后你若是有危险,我万死不辞!” 阿鸰却摇头道:“狗蛋,我一直将你当做我相依为命的弟弟,不要说什么你的我的。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想离开梅花阁吗?” “继续待下去也只会徒增手中的业障。只要毁掉命契,我们就可以摆脱这一切,重新开始。而且……陆淮珺与我之间已经彻底撕破脸,你这次遇险,也是因为他的刁难。所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再待在那里,太危险了! 展铭远回忆起中了埋伏的危机一刻,那种濒死的恐惧一下子攫紧了他的心。 他考虑半晌,还是点了点头,随后担忧的看着阿鸰。 “鸰姐,命簿阁守卫森严,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阿鸰安抚的拍拍展铭远的手,刚想叫他放心,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搞事情?带我一个!” 云玖步履散漫的走到阿鸰身边,说道:“鸰宝一个人我也不放心,但是有为师在,你定不会出事的!” 说完还捏了捏阿鸰的脸。 阿鸰不想师傅掺和进来,但云玖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扭头就走了,边走边说。 “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东边偏门等你。” 第46章 陆淮珺察觉 阿鸰拿她师傅实在没辙,又嘱咐了展铭远几句,便回了主房,今晚的行动需要和萧驳知会一声。 一进门就看见萧驳扭着头,一看就是又闹别扭了。 阿鸰有些好笑,明明刚才审问严钱时还是“杀伐果断”的萧大人,这么一会儿就变回“爱闹脾气”的萧驳了。 她走过去直接跟萧驳说道:“晚上我可能要出去一趟,你放心,师傅和我一起,我们很快就回来。” 萧驳一听她要出去,顾不上置气,扭过头就问:“大晚上的,要去哪?” 阿鸰简单的和萧驳解释了缘由,萧驳还是不同意。 “不行,你也说了,那里是放命契的重要场所,怎么可能随你出入?” 阿鸰叹气:“萧驳,我不想骗你。我和狗蛋想脱离梅花阁的唯一办法就是去毁掉命契,也是和陆淮珺一刀两断的唯一途径。日后我也能安心在萧府治好你。” 这句“安心在萧府”打动了萧驳,这是不是说明阿鸰以后都不会走了?她能主动提起这件事也是不想离开他的吧? 萧驳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同意了,并再三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 入夜,萧府东侧偏门旁。 云玖早早的便到了,看 阿鸰姗姗来迟,低声问道:“搞定萧驳了?” 阿鸰无奈点了点头。 云玖挑挑眉,“可以啊!我还以为‘小媳妇’又得闹别扭呢。” 阿鸰还是不放心云玖跟着一起,云玖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摆了摆手,“打住!赶紧出发,早去早回。” 阿鸰没办法,只能带着云玖前往睿亲王府。 二人刚躲到一处守卫薄弱处,就见展铭远站在一旁,似乎已经等他们很久了。 “狗蛋?你不在府里养伤,跑这来干什么?” 阿鸰一脸的疑惑,就要上前拉走展铭远。 展铭远没有动,他的伤没有痊愈,脸色有些苍白。 “鸰姐,我担心你。而且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让我干躺着等你我实在做不到。” 阿鸰见守卫快要换班了,现在让他回去也不现实了,只得拉着他和云玖连忙潜入进去。 展铭远悄声说道:“以前我也想溜进来过,但一直没有机会,这里的戒备太森严,几乎是蚊蝇难入。” 阿鸰的机密等级显然比展铭远高上不少,她领着二人进了一条暗道。 暗道直通命簿阁内,三人正打算找展铭远的命契,云玖不小心碰掉了书架一卷 书籍。 门口的守卫听到响动直接喝道:“什么人!” 三人连忙躲藏起来。 这时,展铭远却在一排书册前愣住了。 他发现有一本簿子专门记录了安陵展家的情况。 难道说,他家破人亡,与梅花阁有关? 展铭远眼中一暗,一股寒意涌向他的四肢,双腿瞬间像灌了泥水一般发重,抬不动。 他抬手拉住了林鸰,道:“鸰姐,我不走了……我不能走。” 阿鸰看着越来越近的守卫,有些焦急:“为什么不能走?” 展铭远犹豫地摇了摇头,暂时不打算把这些事告诉林鸰。 “姐,你之前不还让我在梅花阁帮你查事情么?我走了,很多事就查不到了。放心吧姐,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展铭远抬起眼,眼中很是坚定。 见她还想说什么,展铭远道:“鸰姐,我留在阁里还有很多事要做,等到我以后查清楚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她叹了口气道:“狗蛋……那你见机行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说完,阿鸰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火折子,“这命簿阁我看它不顺眼很久了,索性点了算了。” 阿鸰点燃火折子,往命契簿子堆里一扔, 看了展铭远一眼,便果决地飞身跳出了窗。 云玖离开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塞给他一包药:“假死药,留着保命。” 展铭远一懵,没来得及道谢就见云玖扭头就走了。 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把所有与安陵展家有关的簿子全部藏进了怀里,然后悄然离去。 深夜,梅花阁。 陆淮珺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眸中闪过一丝阴暗的疯狂。 一旁侍卫小心翼翼地垂首汇报:“王爷……没有抓到纵火之人……属下不利,还请责罚。” 话虽这样说,但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除了林鸰,还能有谁? 而陆淮珺突然笑了起来,他觉得有趣极了。 他想起了第一次在流民堆里见到阿鸰的模样。 瘦得皮包骨头的小姑娘,脏得像是一辈子没有洗过澡。 唯有一双眸子黑亮得令人难忘,里面是对生存的极致渴望而催生的残忍。 她趴在地上跟两只流浪狗争抢半个发了霉的馒头,她被狗咬住了腿,然后用石块砸烂了流浪狗的头。 他向来喜欢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所以最后才带走了林鸰,只有这样的人才真正配站在他身边。 这些 年来,阿鸰虽然沉默又听话,但到底是被小情小爱绊住了脚,也逐渐失去了小时候那种疯狗一样的特质。 这也是陆淮珺对她有些食之无味的原因。 可现在,陆淮珺胸腔中陡然生出一种剧烈的兴奋。 他想起,之前阿鸰还奢望要做他的王妃。 很好,现在他不介意许她这个机会! 不知不觉间,陆淮珺竟然已经喜欢上这种阿鸰逃、他追的游戏。 既然她想玩欲擒故纵,那他就奉陪到底好了! 至于这颓败冒着青烟的命簿阁,陆淮珺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当然不会愚蠢到觉得一纸契约就能约束到一个人! 梅花阁上下都中了特制秘毒,只有特制的熏香才能缓解。 只有阿鸰,她刚来梅花阁的时候,陆淮珺为了让她自证衷心,让她试了很多阁内高手秘制的毒药。 她也是真的命大,都扛过来了。 再后来,阿鸰就百毒不侵了,陆淮珺也不再担心她会中毒。 ……等等! 百毒不侵? 他突然想起先前太医的话…… 说到底,阿鸰的百毒不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着? 是在他当年被蛇咬之前,还是之后? 解毒的事,会不会和阿鸰有关?! 第47章 那你就去死吧 陆淮珺屏退众人,问向身旁的侍卫:“本王先前让你重新调查的事怎么样了?” “属下正要禀报!之前王爷您出使南疆遇险,那时,侧妃尚在附近的螺城,她快马加鞭,最少也要三日才能到达南疆绿洲,然而,她第三日就带着解药出现,中间是没有任何时间去寻医问药的。” 也就是说,那解药根本就不是郑芝芝找到的,她是冒名顶替的! 陆淮珺最恨别人骗他,更何况,郑芝芝不止是骗,而是在算计他! 现在只是算计到一个侧妃之位,之后还妄想什么? 陆淮珺怒火中烧,心中之忌惮如毒液蔓延。 郑芝芝鸠占鹊巢,那真正寻来解药的人……会不会真的是阿鸰?! 他心中浮现出一丝狂喜。 没错,那个时候阿鸰也受伤休养,说不定就是为了救他! 难道说,她就是因为这件事在生闷气? 陆淮珺有些激动,直接带着侍卫从梅花阁回到王府。 他直接闯进了潇湘苑,郑芝芝已经就寝,猝不及防被陆淮珺从床上拽起来,吓得她花容失色,连连惊呼。 “王爷!您这是要干什么?您弄疼臣妾了!” 陆淮珺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凤眸如墨,声音冷 得像没有温度的寒川。 “疼?呵,你谎称自己有蛇毒解药亲身试毒,哄骗本王认你这个毒妇做恩人的那一刻,你就该想到有今天!” 郑芝芝瞪大了双眼,看着可怖如罗刹的陆淮珺,心中怕得说不出一个字,只能不停地颤抖。 豆大的泪水从她苍白惊慌的小脸上滑过,她就像一只待宰的兔子,红着双眼,被陆淮珺死死掐住脆弱的脖颈。 陆淮珺眯了眯眼,手上不断用力,道:“所以,你到底是从哪儿骗来的解药?说!” 郑芝芝只能艰难地摇头,觉得自己的两个眼珠子都要被挤压得爆出眼眶了! “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一道锋利的剑音划破空气,鲜血四溅。 陆淮珺淡淡垂下凤眸,略带嫌恶地蹙眉看了看自己袍子上溅到的大片鲜血。 “那留着你也没用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匕首上的污血,毫不停留,转身离去。 身后郑芝芝满眼的不敢置信,嘴里吐着鲜血,死不瞑目。 很快,一只火折子丢入寂静无人的院落中,点燃了锦绣幔帐、丝绸被褥,熊熊烈火将所有的爱恨痴嗔痕迹抹平,爱恨痴嗔都化为尘埃秘事。 寂夜中,那双 凤眸看着今夜的第二场大火,目光毫无波澜。 陆淮珺冷冷交代:“潇湘苑深夜意外走水,侧妃不幸身亡。本王痛失所爱,揪心不已,会为她以正妃之礼风光大葬。对了,记得给南疆郑家送信,之前郑老承诺给本王送的两车玉石和五千两黄金,才刚到了一半。他只有郑芝芝这一个女儿,除了本王,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嘱咐严安清理好一切,拂袖而去。 夜深了,而他和林鸰的游戏还长。 —— 萧府内。 阿鸰走之前叮嘱过回来的会比较晚,让萧驳自己先睡,可是这床上少了一个人,他怎么都睡不着。 明明过去二十几年都是这么睡的,他们也是才刚开始睡在同一张床上,有什么睡不着的?萧驳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想就这样赶紧睡过去。 但是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林鸰出事的画面。是不是被发现了,陆淮珺这人心眼极小,会不会对阿鸰用刑?云玖瞅着就不靠谱,万一关键时刻把阿鸰卖了怎么办? 萧驳满脑子全都些是些胡思乱想。 终于,在萧驳忍不住想叫小阳扶自己出去等着时,阿鸰回来了。 入秋后的 深夜天气渐凉,阿鸰悄悄地推开了门,怕吵醒萧驳,关上门一回身,就听到萧驳问话。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是只是去销毁你弟弟的命簿?” 阿鸰一看,萧驳身上的被子七扭八歪,而他神色明朗,眼神中带着些许担忧,哪有半分入睡的迷蒙之感。 阿鸰先是疑惑:“你怎么还没睡?” 接着上前整理好萧驳的被子,边回答道:“我们半路遇到了狗蛋,他偷偷跟着我们去的。命簿阁太大,戒卫森严,我们索性将命簿阁烧了,所以耽搁了一会。” 萧驳一边听阿鸰说话,一边用眼神上下扫着她,确认她身上没有新增什么伤,才松了一口气。 又问道:“他去干什么?不也是个受了伤的拖油瓶,只知道添乱。” 阿鸰也有些低落,展铭远的决定让她有些心绪不宁。 “他没跟着我们一起回来,说要留在那里调查些事情。” 萧驳一听那个没见过面的“小舅子”走了,心里有些高兴,但一想到他还带着伤,而且阿鸰满目的担忧着实明显,就询问道:“调查事情?这么急的么?” 阿鸰摇了摇头,“他有自己的决定,我不会过多干涉的。” 说完抬起头看 向萧驳,“你晚上的药喝了吗?让你担心了,早点休息吧。” 自昨晚“夜壶”事件之后,他再也不会过晚喝药了,而且萧驳也不承认自己是因为担心她,才一直没睡。 他红着耳朵回答道:“喝过了,我还不困。” 阿鸰打了点水给萧驳擦了擦身子,自己去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也躺下了。 萧驳感受到身边缓缓传来的呼吸声,内心也跟着逐渐平静下来,不多时也睡着了。 第二天,天色渐亮,先前的当铺掌柜派人来萧府传信,说铺面修葺好了,请夫人过去查看,尽早开张。 阿鸰便拿着钥匙准备再去巡一巡铺子,顺便再摸一摸铁器出问题的线索。 听她要出门,萧驳有点担心。 “你身上不还有伤吗?干嘛总是出门!” 阿鸰摇了摇头,“我都没事了。铺子那边的事情比较要紧。” 尤其劣质铁器是一个很大的隐患,不早点查清楚,她实在不放心。 阿鸰前脚刚走,云玖就溜进了屋里。 萧驳如临大敌,警惕道:“你想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不会单独进我屋吗?” 云玖冷哼:“你个臭流氓,那天对我家鸰宝做了什么龌龊事,别以为能瞒过我!” 第48章 我那里不行 羞耻的回忆袭来,萧驳脸又憋红了,“我不是故意的!是她乱摸!” 他心里还委屈呢! 阿鸰那一抓可疼死他了,反而倒成了他的错了? 云玖的神情很严肃,警告道:“萧驳,我警告你,在你的身子彻底恢复之前,不许碰她!否则,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虽然萧驳不像是那种花天酒地之人,但他身子太差,日后又不知能恢复到何种程度。 要是萧驳哄着单纯的阿鸰为他留个后什么的,他自己倒是圆满了,但是却把阿鸰的后半辈子搭进去了! 萧驳蹙了蹙眉,挺起腰板,道:“你放心,我对林鸰没兴趣!” “没兴趣?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真对她没兴趣,那天又是怎么回事?” 云玖说的很直白,萧驳心虚,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云玖继续恐吓道:“如果你要是敢做对不起她的事,那就别怪我替天行道,把你‘咔嚓’!” 她眯了眯眼,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看得萧驳打了个冷战,两腿之间都变得凉飕飕的。 萧驳心里莫名的心绪,不想再和她拌嘴,索性心一横,道:“我对她,做不了那种事……我那个不行……不可能对她怎么样的,你放心好了!” 他闭着眼支支吾吾说完,云玖一听 ,一脸复杂,简直无语。 “啊?你真不行啊?哎呀,你怎么不早说?还藏着掖着的,真没救了怎么办?” 她之前猜到萧驳会对阿鸰起贼心,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个不中用的! 可这样云玖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更担心了。 就算萧驳不能人道,阿鸰一旦认定了他,还是会毫无二话地留在他身边。 看来得想个法子给萧驳好好治一治,要是实在治不好,也趁早拐着鸰宝赶紧跑! 云玖的脑海里闪过一系列药材:羊腰、鹿鞭、虎鞭…… 萧驳看云玖盯着他,一脸的不怀好意,忍不住心里发毛:“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云玖摇了摇头,想起了另一件事。 “没什么,对了,我有个事问你。我是天凝那边过来的,不懂你们京城的规矩。你们这儿大夫行医,要不要向官府申报什么的?我这些天实在无聊,打算开个小铺面,给百姓义诊。就怕他们嫌我是赤脚医生,不愿意来看病。” 萧驳有点狐疑,但还是回答了。 “京城内不许非法行医,医者都需要是世代从医的医户。你若没有行医凭证,想自己支个摊子,恐怕只有去城外的村子里了。” 云玖道:“我倒是有天凝的行医证,不知道管不管用。” 那还是某人帮她弄的,本以为是胡乱哄人的东西,没想到还能派上点用场。 萧驳想了想,道:“天凝和我朝交好,文化也基本相通。只要有行医凭证,问题应该不大。” 其实云玖这几日不是在外头闲逛的。 她在忙活正事呢,在萧府不远处定下了一间小铺子,如果没什么问题,明日便能开业。 到时候就在摊子上摆上几本《黄帝内经》、《扁鹊内经》、《中藏经》之类的,再拉个旗子,小阳和小月在一旁吆喝。 只要有了第一个客人,以她的医术,肯定能弄得风风火火。 萧驳虽然对云玖的诸多流氓行径颇有微词,但是她如果真的愿意诚心给老百姓义诊,那他还是很佩服和尊敬她这份医者仁心的。 不过萧驳刚对云玖肃然起敬,她就笑吟吟开口。 “怎么样,萧驳,要不要做我第一个客人?本人精通医术,尤其擅长男子痿厥之症哟,我的助手小阿蝉也一定会尽心为你服务的” 萧驳:……滚啊! 阿鸰不在,萧驳便交由云玖照看,二人时不时地拌嘴,一番鸡飞狗跳下来,大半日也就过去了。 等到夕阳西垂,阿鸰才披着暮色归来,神色有些凝重。 她在屋里和萧驳一起用晚膳,一边说起今日出门的 收获。 “自从上次我们去了睿亲王府,百姓便都在传你有东山再起之势。那几个铺子的掌柜不敢再欺软怕硬,对待我的态度也认真了不少,想必日后府里的银子应该能够充盈一些。” 这算是个好消息。 阿鸰又道:“现在问题最大的还是铁铺。我先前让他们给萧府做一批铁器,我看了看,依旧是重量不对。随后我顺着铁器的来源,追查到了矿洞处,而我们的铺子以售卖为主,这其中环环相扣,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还得继续再查。” 萧驳听着,莫名有些佩服。 阿鸰一个女子,居然能查到这么多。 想到这,他深深看了阿鸰一眼。 阿鸰有点莫名其妙,问:“怎么了?” 萧驳喉咙一热,摇了摇头,没说话。 突然房门响了两声。 小月脆生生道:“大人,夫人,我来送药了。” 阿鸰开门,小月递药道:“这是师父大人刚刚熬好的药,让大人趁热喝,不然药效就不好了。” 阿鸰的鼻尖动了动,觉得今天的药汤味道有点不对劲。 萧驳的身子的确要补血提气,但为什么师父加了一剂猛药特地补精气? 小月说:“师父大人说了,这是她特地准备的好东西,一定要让大人全部喝完才行。” 毕竟是云玖熬的,阿鸰不疑有它,直接端了进来,服侍着萧驳喝下。 萧驳哪里知道什么药效,只觉得昨天的药很苦,今天的也很苦,横竖一皱眉灌下得了。 他就着阿鸰的手咬了口酸枣,口中含糊道:“对了,我白日让小阳小月他们把东西你的东西都一并挪到我屋子里来了。你身上有伤,以后就在我屋里歇下吧。” 阿鸰这才注意到萧驳铺上的枕头被褥都换了一套新的,他身侧还有一床干干净净的被子,散发着阳光晒后的温暖味道。 就寝时,阿鸰散着发,正准备吹灯,萧驳突然喊住她。 “先等等。” 见萧驳叫住她,阿鸰有点疑惑,不由得凑近问。 “怎么了?” “我……” 萧驳刚开了个口,突然觉得阿鸰身上奇香无比,这气息勾的他浑身躁动起来,仿佛体内有蓬勃的岩浆就在爆发的边缘! 热,好热…… 阿鸰见他突然皱眉蜷起身子,以为他伤口发痛,立刻扶着他担忧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别动,我把下脉。” 说着,她就伸手探向萧驳的手腕。 萧驳自知不对劲,赶紧把她推开。 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话,“你先出去,不然我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 第49章 那里又“行”了 阿鸰闻言更加不肯走了,用力握着他的手,“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啊。” 她的手心微冷,正好是萧驳此时最渴望的凉意。 不,不仅是她的手,他需要的更多! 萧驳眸色一暗,不可控制一般扯住阿鸰的手,将她重重压在自己身上! 阿鸰不明就里:“萧驳?” 萧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微微喘着气,看着阿鸰那双诧异又懵懂的眸子,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就算真的憋不住,也不应该对阿鸰起那种心思,她是唯一对自己好,救他出地狱的人! 可同时,萧驳内心却又有另一个声音—— 他俩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而且她还喜欢着他。 萧驳口干舌燥,又羞又愧,可心头的邪火越烧越旺。 尤其是看到阿鸰那两瓣柔软的唇,他简直控制不住得想去重重地品尝! 就像,在他深夜不可告人的梦中一样……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萧驳低吼了一声,紧紧闭上眼,又把阿鸰推了出去! “你赶紧走!我要睡觉了!你让小阳给我打一桶冷水过来!” 阿鸰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突觉腿边一热。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又……?怎么会突 然这样?” 萧驳被说中,身体一僵。 他无语又无助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这种感觉太汹涌,简直让他无法自控! 阿鸰:“你让小阳打冷水过来,是想要强行降温熬过去么?” “不然呢!” 萧驳咬牙切齿,脸红通通的。 难不成还能用别的办法么?萧驳闹钟闪过一丝绮念,随后狠狠咬了一下舌尖! 阿鸰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替他把脉,摇了摇头。 “你这是精气过足的反应。最近的治疗激活了你身体的各个经络,所以你会……充血也是正常的事,说明一切都好。这种情况下你用冷水硬撑,反而会阻塞经络,说不定反而会影响功能。” 萧驳听阿鸰反复强调着说自己“那里”的事,几乎已经突破了自己的羞耻心,气恼地喊:“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你帮我?!” 阿鸰一愣,略加思索便诚恳道:“我没有这种经验,但我可以试试。” 萧驳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一片空白。 她刚才说什么? 她要试什么? 还没等萧驳的脑子回过神来,阿鸰已经有了行动。 “等……呃!等一下!……” 他本来还想抵抗,但瞬间就失去了全部的力 气。 阿鸰没有经验,却也没有太多羞赧。 在她看来,这也是萧驳的病情之一,只是病情较为特殊,她只能尽力周全。 见萧驳眉头死死皱着,她赶紧问:“怎么了?很难受么?” 萧驳已经放弃抵抗了,别过脸,耳朵红得刺目。 阿鸰见萧驳不出声,便默默地开始“治病”。 一时间,房中除了萧驳时不时传来的喘息声和闷哼声,诡异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萧驳眼神涣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那个诡异的梦成真了。 他缓缓回过神来,只见阿鸰已经在用毛巾净手,又在给他擦拭身子。 这一次,阿鸰很顺利地就扒下了他的裤子,萧驳也认命一般紧紧闭上眼。 他在这个女人面前已经毫无隐私可言了。 他本来也有些无颜面对,索性闭上眼逃避,一闭上眼就像中了迷药一般,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看到阿鸰枕在他身侧,萧驳有些发懵。 随着神智归位,萧驳顿时往一个后撤,愣愣地看着缓缓苏醒的阿鸰,仿佛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昨天晚上……不是梦! 萧驳瞬间把被子掀起来死死埋住自己,不愿用自己再次通红的脸 面对现实! 只要一回想那个场面,他简直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烫得融化掉了! 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办法面对阿鸰! 他萧驳好歹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现在竟然在一个女子面前当缩头乌龟。 真是丢死个人了! 不过,想起昨天的事,他并没有觉得反感,反而有些羞涩。 甚至内心深处因为那个梦成真而隐隐有些兴奋。 这是不是说明,他对阿鸰也是有感觉的? 萧驳躲在被子里蒙着头胡思乱想,可还没想明白,下一秒,被子就被扯了下来。 萧驳吓得大叫一声,只见阿鸰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迷迷糊糊开口。 “你干嘛?被子蒙着头,会憋坏的。” 萧驳张了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扯过被子又把自己的脸埋了起来,只留一双眼,看着阿鸰的眼神复杂而闪烁。 阿鸰刚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知道萧驳有时候就是会怪怪的,也没管他,伸了个懒腰就起来洗漱。 昨晚的事情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萧驳只是“生病”了,需要她的帮助而已。 她出门溜达一圈,端回了早饭让萧驳自己吃,随后又照例给他把脉施针。 萧驳这边心里别扭,本想跟她好好聊一聊昨晚的事, 可让他主动,他又张不开这个嘴。 昨晚他们都那样了……也算是肌肤相亲,半个夫妻之实。 如果阿鸰要求的话,他绝对会同意对她负责任的。 可萧驳等了半天,阿鸰偏偏没有丝毫打算提起的意思。 甚至,她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昨晚的事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见阿鸰一副没所谓的样子,萧驳没由来地有点生闷气。 既然她不提,那他也不提! 想想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小家子气。昨天本来就是他先失态,阿鸰明明是为了他好…… 他内心天人交战,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只见阿鸰施完针,收拾好家伙什,就打算离开。 “你自己好好休息,我出门去找师父了,可能会晚些回来。” 萧驳一愣,不满地喊住她:“你没什么想说的了?” 阿鸰认真想了一下,摇了摇头,疑惑道:“没什么要说的呀。熬药的注意事项我都跟小阳和小月交代过了。” 萧驳突然有点发慌,因为他意识到,阿鸰好像是真的不在乎昨晚的事! 她真的对此无所谓吗? 难不成,一直是他在自作多情? 莫名其妙地,萧驳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突然抬手拉住了阿鸰的袖子,道:“喂,你亲我一下。” 第50章 亲我 阿鸰一愣:“什么?” 萧驳把这句话说出口后,反而像松了口气一般,愈发理直气壮起来。 他认真道:“我说,要你亲我一下。” 亲一下,证明你是喜欢我才为我做那种事的,不是因为你是个随随便便的女人! 阿鸰更疑惑:“怎么突然要我亲你?你不是不喜欢我离你太近么?” 萧驳有点恼羞成怒,无理取闹起来:“让你亲你就亲,别废话!我浑身上下都被你摸遍了,你亲一下怎么了!之前不让你亲你还偷亲呢!哈!我知道了,好啊你个林鸰,占了我的便宜,拍拍屁股就走人!” “你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阿鸰无奈,只好妥协。 她俯身亲了一口萧驳的脸颊,又用力捏了捏他的脸,道:“这下满意了吗,萧大人?” 在那两瓣唇落下的那一瞬间,萧驳心尖一颤,整个胸口都麻得厉害! 他顶着发烫的脸,眼巴巴地看着阿鸰走出了房间,才回过神来。 他竟然让阿鸰亲了他?! 可飞速跳动的雀跃心脏却告诉他,他是高兴的。 这个吻很大程度上让他心安了下来——阿鸰心里是有他的,一定是! 萧驳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方才阿鸰双唇的触感。 刚才他让她亲一下, 她只是亲了脸颊,并没有上来亲嘴巴,看来她不是那种轻浮的女人。 可是萧驳心里隐隐有些遗憾。 梦里,他好像已经品尝过无数次了,可现实里却还不知是什么滋味…… ……等等!他怎么在遐想这种事! 他明明是想试验阿鸰,可怎么觉得像在考验自己? 可恶! 萧驳一扯被子,把自己通红的脸藏了起来。 被窝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让他觉得发慌…… 此时的阿鸰今天答应了师父帮她去市井处行义诊。 应付完萧驳,她急匆匆赶到,云玖已经支好了一张小桌子,正在一边摆东西一边吆喝。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我是天凝来的大夫,一路行善积德,现在到了京城,给大伙们开放义诊,便宜给大家看病!大家有哪里不舒服,头疼腰疼腿疼,都可以来找我,保证药到病除!” 旁边的小阳和小月在一边做托儿,喊道:“漂亮姐姐,你真的有那么厉害?” 云玖得意地一捋头发,道:“那可不!本大夫的医术得到天凝皇室的认可,找我看病,可以享受到王爷公主的待遇!机会难得,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说着,她把自己的行医凭证大咧咧挂在外头。 可寻常百姓没见 过天凝的这种东西,他们不认。 而且,这一唱一和的吆喝实在太过卖力,反而显得有些拙劣,百姓们纷纷狐疑他们是江湖骗子。 云玖正苦恼没人来看病,看到阿鸰来了,连忙委屈地扑过去。 “呜呜,鸰宝,你师父这么厉害,却没人来找我看病!你们京城人怎么这么眼拙呀!” 阿鸰抚了抚她的背,安慰道:“师父别急,现在他们可能还没见识到师父的本事。在阿鸰心里,师父最厉害!” 被可爱徒儿笨拙但真诚地哄了一会儿,云玖心情好了不少。 她摆出自己独家的几味健体药丸招揽顾客,阿鸰就在她身边帮忙打下手。 阿鸰收拾到一本行医笔记,是云玖从天凝过来这一路上行医治病记录的病例。 她翻看起来,不由得感慨:“哇,师父真的好厉害!这么多疑难杂症都能治好。也不知道我的本领什么时候能追上师父。” 阿鸰的眼神十分崇拜,云玖看着她这呆萌可爱的样子,不由得嘿嘿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阿鸰,你这样好像乖小狗!” 阿鸰有些懵懂和困惑,想了一会儿问:“师父,说别人像狗,不是骂人的话吗?” 她的印象里,陆淮珺总是说她是梅花阁的一条狗,并不把她 当做一个人来对待。 云玖大喊:“狗狗多可爱呀!那些人用狗来骂人,自己才不如狗呢!他们是狗屎,狗屁!” 她拉住阿鸰,道:“我说阿鸰像乖狗狗,是因为阿鸰的眼睛亮亮圆圆的,我是喜欢阿鸰才这么说的!” 阿鸰好像又学到了什么,认真点了点头。 眼睛亮亮的,圆圆的,清澈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萧驳,有时候他气鼓鼓就是这个样子,像大狗狗。 阿鸰突然笑起来,用力抱住云玖。 “阿玲知道啦,谢谢师父!” 很快,一个上午都过去了,小阳和小月的嗓子都喊哑了,还是没有人坐过来问诊。 云玖有点苦恼,别人不主动来,她也不好拉人说对方有病! 她也无非就是想赚点银子罢了,怎么就这么难。 好在她会的不止这些! 看病不成,咱就算命! 说干就干,云玖立刻掏出包里的宝贝龟壳,再掏出两个铜钱。 她不能主动说人家有病,但可以主动给人家算命呀! 云玖环顾一周,眼睛一亮,扯住一个大妈坐下来,故作严肃道:“大妈,你最近是不是非常容易出汗,疲劳乏力?我看有一股晦气萦绕在你身上啊!” 大妈本来还很生气很警惕 ,护着自己的篮子怕被云玖抢了,听她说这些话,先是犹豫,再是害怕。 “你这小女子,别乱说!我,我好得很!” 云玖把铜钱塞龟壳里递过去道:“大妈,我有心要救你,免费帮你算一卦吧。你摇六次龟甲,铜钱落下我就能知道你最近的状态。不准的话,我直接卷铺盖走人!要是准的话,你就让我帮你号脉,检查检查你的身体,如何?” 大妈听她说不要钱,又想起自己的近况其实被这人说中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就摇六次?这么摇?”她看着手里金黄的龟甲,有些犹疑。 随后尝试性摇了摇,云玖一看,若有所思道:“这卦象……” 大妈一听云玖面色犹豫,慌了:“怎么了?你不是江湖骗子想骗我钱的吧!” “你别急,我慢慢给你解释。” “卦象显示,你最近应该身体疲劳,经常体力不支,但是你不愿意面对,总是硬撑着身体去干活。可能是因为你的家人对你造成了压力,让你不得不咬牙坚持。但如果你继续这样没日没夜地干下去,很快身体就会彻底垮了,到时候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看你的面相,脸色微紫,头颈处还有筋包,恐怕是心脏出了点问题呀……” 第51章 你是特殊的 大妈越听额头冷汗越多,到最后,简直要给云玖跪下。 “天哪!姑娘,你可真是神仙在世呀!你说的这些,全都中啦!我的天呀!这几日我家那口子摔断了腿,家里家外就我一个人忙活,我可真是累得找不着北了,心口也总是闷闷的!小仙姑,你受我一拜,能不能作法帮我治治?” 云玖赶紧扶住她,有点拽拽的:“手伸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经过这一番,大妈早对云玖佩服得五体投地,说什么都照做。 云玖就这么“曲线救国”,拥有了自己第一个病人。 大妈还有些宫寒的,云玖给她开了些药,大妈感恩戴德地走了。 摊子前也围上来了很多人。 从起初的怀疑,到现在眼见为实,都一窝蜂围上来找云玖,又是算命又是看病。 毕竟她价钱真的很便宜。 加之刚走的大妈,是每天走街串巷送豆腐的,她看完病回去干活,这一路上就把云玖的本事给传播出去了。 越来越多的人闻风而来,等第一波人散得差不多了,阿鸰便叫小阳赶紧回去照顾萧驳。 让萧驳自己待在府里,她实在不放心。 云玖的小摊铺离萧府很近,萧驳在屋内也能听到 外头喧闹的声音,心里发痒。 他不知道阿鸰和她那不靠谱师父到底在干嘛,见小阳回来,立刻拉住他问情况。 小阳如实相告,“师父大人和夫人在外头帮人看病呢!现在人可多了,大家都在夸她们心善医术又好呢!” 不知为何,萧驳既开心,又有点不是滋味。 阿鸰医术好,他是认可的,可她还没有将他完全治愈,就跑过去给别人看病去了! 真是朝三暮四的女人。 萧驳有点闷闷地开口:“阿鸰都给什么人看病了?” 小阳一愣,“……不知道。” “那你还不快去看看!” 萧驳其实也不知道要让小阳出去看什么,但他就是不放心,非要让小阳一趟趟来回跑,知道阿鸰每时每刻在做什么,他才心安。 小阳年纪小,爱闹腾,这样也不嫌累,甚至觉得自己能为萧大人做事,很是乐此不疲。 他哒哒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忽近忽远,就像个信鸽似的,每一回都传来新的消息。 “阿鸰夫人在给师父大人拿针灸包!” “阿鸰夫人帮卖花奶奶拿药!” “阿鸰夫人给阿文哥哥号脉!” 萧驳一愣:“阿文哥哥是谁?” 小阳解释道:“阿 文哥哥是李府的少爷李成文,今年刚中了秀才!” 萧驳狐疑:“你认识他?” “嗯嗯,我和姐姐流浪的时候,经常去讨阿文哥哥的救济粥喝。阿文哥哥人又好看,心肠也好!” 萧驳一听小阳夸对方好看,便想起自己脸上的刀疤,心中很是敏感,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哼,他人好看?有多好看?” 小阳还没意识到萧驳的语气已经发生了变化,认真思考道:“李成文哥哥皮肤又白又滑,人高高瘦瘦的,微笑起来很风度翩翩。” 萧驳语气更酸了:“呵,你就这么喜欢他?” “当然啦,每个见过李成文哥哥的人都很喜欢他!” 萧驳心里浮出危机感:“……那阿鸰现在就是在给他看病?” “对,阿鸰夫人在摸他的肚子,检查情况呢。” 萧驳咬牙:“什么?摸肚子!” 萧驳忍不了了:“不行,你赶紧把她给我叫回来!” 小阳瘪嘴,“夫人和师父大人说了,今天开业第一天,让我们不要随便打扰她们。” 萧驳一瞪,催他:“你告诉她我有要紧的事找她!” “大人有什么要紧的事呀?” 萧驳在心里吼:她在外头摸别的 男人的肚子,这还不是要紧事? 但他只是黑着脸说:“问那么多,赶紧把她叫回来!” 小阳瞪大双眼,萧大人怎么突然这么不讲理,没办法只能在淫威之下屈服。 阿鸰其实根本不需要小阳编什么理由,一听萧驳有事找,她就立刻往回跑,很是担心萧驳的身体出什么问题。 结果萧驳上来就让她号脉。 阿鸰摸了摸脉象,蹙眉:“没发现有什么新问题呀……你是哪里不舒服?” 萧驳瞪她:“你再摸摸,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对了,我肚子不舒服,你摸。” 阿鸰又认真给他号脉,摇了摇头:“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呀。” 萧驳看着她此刻满眼只有自己的样子,心气儿顺了些,顺势握住阿鸰的手指,冷哼一声道:“那我问问你,是我的手好摸,还是那个李成文的手好摸? 阿鸰弱弱地问,“李成文?是那位李公子吗?” “对,就是那个风度翩翩、人见人爱的李公子!” 萧驳说得咬牙切齿。 谁知道阿鸰是真一点都看不明白他的脸色。 她想了想,认真道:“他平时只读诗书,手掌平滑,确实算是好摸;不像你,常年练武,手上有茧子。 ” 萧驳顿时就气炸了:“……既然你觉得他的手好摸,就去当他的媳妇算了!” 阿鸰这才反应过来,看着他笑道:“又吃醋了?” 萧驳别过脸不说话。 阿鸰解释道:“他只是我的病人。我对病人都不会有什么心思。” 萧驳神情复杂道:“那我也是你的病人。” 阿鸰认真道:“你不一样。” 萧驳不仅是她的病人,更是她的恩人。 萧驳一听心里高兴了,唇角忍不住勾起来:“真的?我不一样?” 阿鸰点点头:“当然。” 萧驳这下浑身舒坦了,差点没忍住嘿嘿笑出声。 阿鸰说了,他不一样! 他跟外头那些阿猫阿狗阿文不一样! 萧驳心里美得很,意识到自己压不住嘴角,赶紧收敛了一下表情,咳了咳,故作大度道:“我方才说那些都是逗你玩的,我就是喊你回来问问情况。你们刚开张容易缺钱,需要什么去库里直接拿就好,别客气。” 阿鸰感谢了他两句,小阳又进来给云玖传话,说是忙不过来,让阿鸰赶紧回去。 现在萧驳通体舒畅,沉浸在阿鸰的那句“你不一样”中无法自拔,心头美滋滋的,温柔体贴地让她赶紧去忙。 第52章 帝心难测 大夏皇宫中,今日的早朝照旧是些无关痛痒之事。 皇帝陆淮崇见无人启奏,正挥手示意旁边的太监宣布退朝。 突然,兵部侍郎李宸上奏道:“启禀陛下,下官听闻萧驳萧大人身子大好,前不久还参加了王府宴席。臣以为,我大夏朝如今良将匮乏,既然萧大人有望痊愈,乃是天佑我大夏,应当重赏萧府以示安抚体恤!”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如果萧驳真的能好,这是要重新用他了。 皇帝闻言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点了点头,深沉锐利的双眼看向陆淮珺,语气听不分明:“睿亲王,李侍郎所言可属实?” 陆淮珺心里暗暗一紧,帝心难测,他以为萧驳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结果他随便找了个夫人冲喜,就把萧驳治好了! 难不成皇帝自己没有这个本事治好自己的良将么,偏偏要他这个王爷做小动作? 这句话若是答得不好,便是打皇帝的脸啊! 而且,萧驳当时废成那个鬼样子,必定是医术出神入化之人才能妙手回春。 有此等人才,陆淮珺竟然隐瞒不报! 这又是一重罪! 陆淮珺被激出一身冷汗,心里把李宸大卸八块。 他在朝中势力很大,唯独兵权至今掌握不到,就是因为兵部的人不对他表态。 这个李宸此时说这些场面话,看似是在恭维他,其实就是让他跳火坑! 此时情况紧急,陆淮珺立刻上前,俯首道:“回禀陛下,萧大人的确曾来到臣府上,臣看到萧大人恢复也十分震惊。不过,臣为萧大人所寻之妻的确只是乡野村妇,并不通什么医术。想来是陛下的圣恩照拂,萧大人才能够得以治愈。” 陆淮珺肯定了萧驳曾在王府露面,但否认了阿鸰的医女身份。 事到如今,他真是一万个后悔把阿鸰甩去萧府! 但他还打算着有朝一日,总能把阿鸰带回梅 花阁,所以现在并不想她暴露身份,惹得皇帝在意。 他把萧驳康复的事全推到萧府自己身上,祸水东引,就是要让皇帝怀疑,这么一个残破的萧府竟然能寻来神医,背后势力不容小觑。 果然,陆淮珺说了这些话后,皇帝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神色变幻莫测。 最终,皇帝并没有提起要大赏萧府的事,只是让太医院照旧送些好药材。 此时的朝堂之上,不光是皇帝心思不定,百官也是人心惶惶。 没想到,萧驳那个残废竟然真的这么好命,康复了! 当时萧驳被拉回来的时候,人人亲眼所见,那板车上的人浑身血肉模糊,断了腿挖了眼,仿若是一滩烂泥一样! 可他不仅活了下来,还逐渐能活动行走了,命可真大! 当时那个情况,萧驳可是重伤,一身晦气,就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累赘。 从前看不惯萧驳的人就多,自从晓得他废了之后,落井下石之人可真真不少。 可没想到,他竟然要东山再起了…… 那些明里暗里踩过他一把的人,都纷纷不安起来。 萧驳从来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要是等他好了,说不定会半夜摸到谁家的府上,直接抹了谁的脖子也是可能的! 最重要的,萧驳若康复,朝中局势又要大变了—— 陆淮珺权势滔天,可萧驳却不是他的人。 二人明里暗里各种不对付,哪怕陆淮珺用强权压制萧驳,他依旧不为所动,毕竟他曾经可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料是陆淮珺也不敢轻易动他。 各位大臣心思不明,在朝堂上面面相觑。 兵部侍郎李宸听到皇帝的回答似乎不是很满意,又上前启奏道:“陛下,萧大人此前从敌国带回了重要的情报,此乃大功一件。如今我们大夏缺少良人武将,武举考试在即,臣以为,应当抚慰萧府,以萧大人康复之消息鼓舞考生 们!” 皇帝眸色微沉:“李侍郎,你如何笃定,萧驳一定能重新站起来?” 李宸瞳孔狠狠一缩,不吭声了。 皇帝看了一圈,指了指大理寺卿王灏,问:“王爱卿,两个月前萧驳受伤时,有情报说是有奸细,现如今调查的怎么样了?” 王灏禀报道:“回禀陛下,恕臣无能,此次行动中只有萧大人一人存活,臣未能调查到其他线索。” 皇帝皱起眉头,思索半响。 “你可曾去过问萧驳?” 王灏道:“微臣带着调查案卷曾去过萧府,但……被萧大人赶出府了。” 皇帝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这个萧驳……这事先放一放吧,朕自有定夺。” 王灏一看皇帝的态度,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道了声“是,陛下”,就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说话了。 皇帝的眼神落到了陆淮珺身上一瞬,又看向百官人群中,落在一个面孔上。 “苏呈虎,你曾是萧驳手下万户,自萧驳出事之后,锦衣卫各项事务都是你在处理。现如今萧驳痊愈在即,朕觉得,你也是时候将手中事务与他交接一番了。” 只见一个身材挺拔魁梧的男人走到大殿前,向皇帝叩拜。 苏呈虎:“是,陛下!” 他人看不见的角度,苏呈虎面色阴沉。 皇帝又看了一眼陆淮珺,便下朝了。 陆淮珺恭敬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尖,正思考着皇帝意欲何为,耳边突然响起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 “李侍郎请留步,可否与老朽小叙几句?” 李宸顿住脚:“韩太傅?您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陆淮珺回神一看,那人白发雪髯,清瘦微驼,一身清风正气,正是大夏朝太傅,韩明源。 韩太傅年近古稀,本要告老还乡,被皇帝多次挽留,这才留在京城,其在整个朝堂上的分量都是极重的。 陆淮珺年少时也由韩太傅教 授,只不过韩太傅似乎并不太喜欢他这个学生,陆淮珺曾多次向他明里暗里示好,他都置若罔闻,不拒绝,也不迎合。 此人是个不愿变通的硬脖子,以刚正不阿最为皇帝称赞,陆淮珺也就不再招惹他。 可偏偏此人最喜欢萧驳,夸萧驳有勇有谋,是大夏难得的武官。 眼看着李宸和韩太傅并行走远,陆淮珺脸色微微一变。 之前萧驳重病,皇帝曾明里暗里让百官不要去萧府探望。 加上陆淮珺从中搅动,萧驳毁容残废不愿见客的消息遍布京城,就算是有心想要帮他一把的人,也被拒之门外。 韩太傅就是其中一个。 想来,现在听到萧驳正在康复的消息,韩太傅或许也要有所动作了…… 陆淮珺眸色阴鸷,一上马车便传信给梅花阁,让人加强对韩太傅和萧府来往的监视。 而事实也的确如陆淮珺所料。 韩太傅向李宸确认了萧驳真的曾出现在王爷宴会上,心中实在激动。 他跟萧驳感情颇深,萧驳重伤后,韩太傅多次想要施以援手,等到的却是萧府一次次的回绝。 再加上他本就是面薄之人,一气之下决定与萧府断绝来往,但其实背地里默默还想着要为萧驳准备后事。 他没想到,萧驳竟然从鬼门关撑了过来!这次一定要亲眼去萧府看个究竟! 韩太傅坐上马车往萧府驶去,但没想到在巷口竟然被堵住。 他掀开帘子,不悦地问道:“这条路怎么这么多人?” 马夫看了看道:“老爷,前边好像是有个女大夫在行义诊,周边百姓都在求医呢。” 韩太傅哼了一声,“荒唐!自来医者技艺世代传男,女子行医如何能治病救人?想来是巫蛊之术,迷惑百姓!” 他气呼呼地下了马车,在侍童的搀扶之下要去一探究竟。 等挤到人群最里面,只见一个素衣女子和青衣女 子并排坐着,正各自为病人把脉。 二人相貌都很平平,气质却有些脱俗,对待病人温和有礼,言谈之间也都是寻常医者的样子,没什么怪力乱神的招数。 而看病之人无不对两个女医感恩戴德,喜笑颜开地离去。 韩太傅眉头紧皱,就算眼见为实,但对女子行医仍然颇为不信任。 他向来谨遵圣贤教诲,维护儒教礼仪,女子行医之事闻所未闻,实在是有违纲常。 他拍了拍侍童的手,让他也去取个号,他要亲自会会这两个女医。 侍童机灵,从排号者里花银子买了个最近的号,搀扶着韩太傅坐下。 云玖一看面前的老者气度不凡,长髯雪白,眼神坚毅,一身长袍打理得干净体面,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 韩太傅摸了摸胡子,上来就很不客气,道:“你们两个女子当街行医,大夏朝可没有先例。医者需苦行数十年,方可有德行和本事救人看病。你们两个小姑娘,可不要闹笑话,到时候误诊,耽误的可是人命!” 云玖心想,这老东西还真是个老顽固! 对付这种人不能正面硬刚,得用实力才能堵住他的嘴! 她面上笑了笑,道:“老先生,您放心,我从天凝带过来的行医凭证就在墙上挂着呢,童叟无欺。至于我的医术如何,您一试便知。” 她直接拉住了韩太傅的手腕,飞快地替他切脉,一边思索一边道:“左寸关细数,阴分不足,您一定经常失眠吧?左关浮弦,血流不畅;左关上部肝,脉象涩滞,肝脏硬化。老先生……您这身子问题不少啊。” 韩太傅见她竟然都说准了,一时张口无言。 云玖意味深长,看着韩太傅道:“为国为民操心固然重要,但留得青山在,才有柴火烧。老先生,您得好好保养啊。补药虽好,但只有对症下药才能有所成效,否则只会为身体徒增负担。” 第53章 就这么不想碰我? 韩太傅脸色微变,看了云玖半晌,随后渐渐放松下来。 “你这女子,医术和眼力确实不错。” 他失眠的老毛病一直治不好,身体也时不时隐痛,一直喝着补药也没什么效果。 至于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也是点出她知晓了他的官员身份,即便如此,她并没有张扬,态度也还算是不卑不亢,颇有医者的风范。 韩太傅对云玖微微有些满意,不再刻意刁难,让侍童领了云玖开的药方,默默留下了一锭金子便离去了。 云玖掂了掂分量,很是高兴。 阿鸰看了一眼天色,道:“日头也不早了,师父你也忙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我把后面几个病人看完就收摊。” 云玖本性有些懒散,今天实实在在的忙活了一天,属实有些累了,见所剩病人不多,也没有反驳,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回去歇着了。 阿鸰独自看守着摊子。 而不远处,一个正在暗中跟随韩太傅的梅花阁探子,认出了她。 是之前大闹王府的鸰姑娘! 探子自觉窥到了什么内情,暂停了对韩太傅的跟踪,认为王爷应该对阿鸰更感兴趣。 于是他飞快回梅花阁报信。 果不其然,陆淮珺听闻以后,先是眉毛一挑,随后竟然后勾了勾嘴角,眼中浮现出玩味的神色。 她的医术已经这么精湛了? 那看来,萧驳恐怕真有可能是她一手治好的…… 呵,难道从前,当真是他小看她了? 陆淮珺心中涌出些忌恨和醋意,但又隐隐有些得意。 阿鸰的医术,都是他请名医调教的,他从小救了她一条命,把她养大,找人教授她医术,教会她如何杀人……无论她走到哪里,身上都是他塑造的烙印! 哪怕跑去 天涯海角,她也是他的作品,一生一世都是如此! 现在他只是放任她飞出去玩玩,结果终归是要飞回他的掌心的! 此时,萧府外,韩太傅的马车碌碌滚过萧府周围的石板路。 或许是近乡情怯,或许是附近看诊的人太多,嫌人多眼杂,他并没有选择直接进府。 侍童代替他在萧府门口远远看了一眼,禀报说:“萧府比从前残破的模样好了太多了,里头也是井井有条的,看样子一切已经恢复如初了。” 韩太傅闻言很是欣慰,看来萧驳成亲后,日子的确是越过越好了。 虽然,他十分不齿陆淮珺为萧驳找了一个村妇做妻子! 像他女儿那样的大家闺秀才算得上和萧驳门当户对,只可惜他从前撮合过多次,两个年轻人都是无意…… 罢了,至少这个村妇入府后,把萧府操持了起来,或许还真是萧驳命中的福星呢。 看来萧家气运未衰,一切还有机会…… 韩太傅并未停留太久,车轮滚滚,很快远去。 阿鸰其实一直分神关注着萧府附近的动静。 她注意到刚看完病的那位老者,在萧府外围久久徘徊不走,难道是是在打探府内的情况? 等着看病的病人还有几位,阿鸰收心看诊。 她正在给一位患了皮疹的病人开方子,面前突然投下一片身影,她都不用抬头,闻到那股淡淡的檀香,令人无比厌恶。 阿鸰冰冷地抬眼,恰好对上陆淮珺饶有兴味的凤眸。 “你可知道,你的医术都是我开恩,给你找了师父,你才有机会学的,如今却抛头露面用我赐予你的医术来赚钱,得到我允许了么?” 阿鸰心里浮起一层深深的无力,那感觉就好像听不懂人话的老鼠不知 道你讨厌它,非得要往你腿上爬。 “你允许不允许与我何干?义诊我都开了,说这些废话做什么?你不要自作多情,你的任何行为和心思都影响不了我。” 陆淮珺挑了挑眉,“这就是你对待病人的态度?” 阿鸰只觉得可笑,道:“对待病人,我可以一视同仁,但挑事者,我厌恶至极。” 陆淮珺气笑,重重地把方才重金买的号牌拍在桌案上,然后往阿鸰跟前一坐:“号脉。” 众人见这位贵公子气度不凡,而且跟这位女大夫仿佛还渊源颇深的样子,纷纷围观了起来。 阿鸰脸色微变,陆淮珺微服出访,还这么多人看着,这是师父今天第一天出诊,她不能搞砸,只能先忍下情绪。 她拿出一块棉布搭在陆淮珺手腕上,开始为他号脉。 陆淮珺见状脸色阴沉,咬牙道:“你给别人看病怎么不需要搭这块破布?你就这么不想碰到我?” 阿鸰淡淡承认道:“是。” 陆淮珺怒:“你!” 阿鸰打断他,眼神冷淡如冰:“号脉时不可言语。你若不遵守行医规定,那慢走不送,此处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陆淮珺狠狠哼了一声,隐忍下来。 阿鸰皱眉思索片刻,提笔一边写一边说:“病人气滞血瘀、阴虚火旺,因而心胸狭隘,心思众多,多有梦魇之状,可服用我们特制的坤宝丸,以平复心烦易怒、失眠健忘的症状。” 陆淮珺脸色难看:“林鸰,你什么意思?” 阿鸰抬眼:“我诊断的有什么不对吗?难道你不是暴躁易怒,失眠健忘?以至于忘了——我和你早已是陌路人。” 陆淮珺恼羞成怒,挥手把桌面东西一推,喝道:“林鸰!你找死!?” 阿鸰不 卑不亢,看着他把自己的看诊木桌砸烂,冷冷道:“公子果然如诊断所说一般,听不得实话,气量小,又容易发狂浮躁。恐怕除了要喝我开的药外,平日里还药多修修心。” 此时围观众人既觉得好笑,又觉得陆淮珺太可怕,看起来那狂躁的病已是病入膏肓,只想退避三舍。 这边两人针锋相对时,萧府内,萧驳也正在干一件大事! 他今日听着小阳一趟一趟传回阿鸰在外面给别人看诊的情报,实在心痒难耐,想亲自出去看看。 看看阿鸰给别人看病时什么样子,也是对待他那般好脾气又温柔吗? 今日天气不错,他身体的状态也不错,等阿鸰看完了病,说不定还能推着他在外面转一转,看看花,赏赏云。 萧驳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这种迫切想出到萧府外面的冲动了,而这冲动,是阿鸰、他的夫人带给他的。 想到阿鸰,萧驳低头笑了笑,那笑容温柔得令人眼热。 打定了主意,于是萧驳就让小阳扶着他,他自己使着力,从床上挪到了轮椅上。 也就在这时,小月突然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阿鸰在摊子上被一个公子哥刁难了! 萧驳脸色一沉,二话不说就滚着轮椅往外赶。 等他到时,正见到陆淮珺死死抓住阿鸰的手腕,那副纠缠不休的样子,真像个不知好歹的登徒子! 萧驳顿时就怒了,他右手无力地按着轮椅,左手青筋暴起,从一旁捡起一块板砖,抡起就往陆淮珺身上一砸! 他霸气吼道:“哪里来的流氓地痞,竟然调戏我夫人!” 飞砖袭击,身后的随从连忙护住陆淮珺,他也猛然跳开躲过飞砖的袭击,回过头两眼死死地盯着萧驳,眸中猩红,听 到那句“我夫人”,恨不得上去把萧驳撕了! 萧驳看陆淮珺的眼神也好不到哪儿去,犹如一头护食的野兽,獠牙毕露。 他知道阿鸰过去和陆淮珺有些纠葛,但现如今阿鸰已嫁为他妻,是他萧府之人,他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夫人不被外人欺负。 陆淮珺这个阴险小人,本就与他不对付,现在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他的夫人,简直就是在羞辱他萧驳! 二人对视之间剑拔弩张,两股气场交锋对峙,周边的百姓纷纷吓退。 阿鸰赶紧站到萧驳身边,紧张地握住他的手,问道:“你没事吧?怎么突然自己过来了?” 萧驳安抚道:“我还好。这不,听到有人找你麻烦,我不得来给你撑场子么?” 阿鸰心里一暖,笑了笑,道:“谢谢。” 看到对面二人亲切耳语的模样,真是好一对恩爱伴侣! 哪怕看了一万遍,陆淮珺还是忍不住心中的酸涩妒忌,简直瞠目欲裂! 因为他永远、永远都没办法接受,阿鸰变成别人的! 陆淮珺心有不甘地冷喝道:“大夏朝历来男子学医,你一个女子当众义诊,若是误诊,治坏了百姓,可是要下大狱的!这罪过,是你担待得起,还是你这残废相公能帮你扛?!” 萧驳没听出来陆淮珺话里的酸气,只觉得他是因为针对自己而迁怒为难阿鸰,更是火冒三丈! 反正陆淮珺是微服出访,萧驳毫不顾忌地讽刺道:“看来这位公子不仅上火严重,眼疾也不小啊。我们门前挂着行医证,你难道看不见?还是说,你觉得天凝的行医证在大夏不配得到承认?天凝和我大夏朝世代交好,同仇敌忾,共克北疆,难不成这位公子瞧不起天凝,瞧不起天凝帝?” 第54章 重回锦衣卫指挥使之位 萧驳这话说得极重,陆淮珺实在不好接。 他心里的确有点不满天凝帝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但话却万万不能直接说。 现在正是战事吃紧的节骨眼上,天凝可是大夏不可缺少的朋友,维护两地的和平至关重要。 现在周围人多眼杂,他属实没必要因为和萧驳斗嘴而公开谈论此事。 万一传入朝廷有心人士的耳中,或者被天凝帝耳目听过去,都会招致不小的麻烦。 只是,为什么阿鸰会有天凝的行医凭证?难道她在梅花阁这些年并非一心为他卖命,而是借助梅花阁的人脉,还发展了自己势力?! 见陆淮珺沉默,萧驳冷笑一声,上下扫他一眼,又讥道:“这位公子,好生眼熟啊?我看你仪表堂堂,非富即贵,有必要在这里刁难一个小姑娘吗?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敢作敢当,不要欺软怕硬?还是说,你的本事只够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陆淮珺脸色如猪肝,手死死地握着桌角,几乎要把那一块捏碎。 “我在跟她说话,不关你的事。” 萧驳高傲地抬起下巴,冷嘲热讽道:“她是我的妻子,怎么不关我的事?难道阁下的妻子在外受辱,被流氓地痞骚扰,阁 下要忍气吞声,不管不顾?我竟不知大夏朝还有这样没种的男儿。” 陆淮珺眼神如晦,几乎要把牙咬碎。 但他现在的顾虑太多,不能亲手动萧驳,不能直接抢阿鸰回去…… 一切都只能等到他实施计划之后…… 考虑到大局,陆淮珺终还是隐忍下来,准备拂袖而去。 临走之前,陆淮珺终于还是没彻底忍下这口恶气,走到萧驳身边,用只有三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开了口。 “萧驳,看来你身体的确恢复得不错,胆子都变得这么大了,竟敢这么跟本王叫嚣?!呵,你以为你的伤好了就还能做那个风光无量的锦衣卫指挥使?萧驳,你要有身为一个废人的自知之明。今日你叫嚣的这些,本王不跟你计较,就当……怜悯你身、残、志、坚。” 语毕,陆淮珺嘲讽地拍了拍萧驳的肩膀,下一秒,便被萧驳重重地打开手,两双猩红的眼对视,敌意毫不收敛。 阿鸰忍不住,想要为萧驳说话,却被萧驳暗中紧紧抓住了手,拦了下来。 陆淮珺看着,心中又是一刺。 那双凤眸有点不敢置信地瞪了一眼林鸰。 她又一次,当着他的面,在萧驳和他之间,选择了萧驳 。 陆淮珺眼中的疯狂、嫉妒快要溢出来了,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立即吞噬…… 而阿鸰却只是平静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别开脸,轻声道:“小月,收拾东西,我们回家。” …… 回萧府的路上,萧驳一直一言不发,阿鸰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回了房中,只有他们二人,阿鸰立刻小心翼翼地问道:“萧驳,我方才那样跟他说话,你是不是生气了?” 萧驳知晓她们之间的恩怨,她怕萧驳会在意,更怕两人之间会产生芥蒂。 这是阿鸰最怕看到的场面。 萧驳闻言摇了摇头,“我的确生气了,但不是因为你呛了他。我是生气你被他欺负,却没有第一时间来告诉我!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萧府的人!下次你再遇到他,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傻傻地一个人面对!” 阿鸰心里暖暖的,但又有些愧疚。 萧驳这么护着她,她却有所隐瞒,阿鸰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握了握萧驳的手,道:“对不起。但这些事,我自己一个人可以解决。你身体受伤,就算出面,也无济于事,反而会更麻烦。” 萧驳闻言脸色却一沉。 他知道阿鸰是不想让他担心,可这也 就意味着——在她心里,他这一副惨败身体,去了也没用,最后还是一个累赘。 萧驳顿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呼吸时心口都一阵一阵地发痛。 他微微用力挣开了阿鸰的手,闷声道:“……我突然有点口干,你去厨房帮我做碗酸梅汤吧。” 阿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意识到自己方才可能说错话了。 她想解释些什么,可自己实在嘴笨。 身体残废一直是萧驳平日里心中最敏感的地方,一旦触碰,稍有不慎,便会让他更伤心。 思索片刻,阿鸰还是决定先小心避开他的伤口,默默退出房间,让他先自己静静。 一路上,阿鸰脑海里一直浮现出方才萧驳闻言那一瞬脆弱受伤的模样,心里很不好受,有些魂不守舍。 她不擅长哄人,只会用笨办法哄人开心。 小时候,狗蛋不开心的时候,她就会做一些最简单的糖包子。 只要吃到甜甜的东西,心情应该就会变好的吧? 正好厨房还有些发面,阿鸰亲手做了些糖包子,和晚饭一起端到了萧驳房中。 此时,萧驳似乎已经恢复常态,面上无恙,甚至还有心情和阿鸰开玩笑。 “今天吃饭有点晚啊,我 都要饿扁了。” 阿鸰小心翼翼道:“这是我自己做的糖包子,你尝尝,好吗?” 萧驳接过咬了一口,“好甜。你做了很久吧?用心了。” 阿鸰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喜欢吃就好。那个,方才我说那些话,其实……” 她还在犹豫该怎么跟萧驳谈谈,萧驳却出声打断了她。 “阿鸰,你之前提过我可以开始做恢复训练,什么时候开始?” 阿鸰一愣,微微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还不能自己站起来走路呢。就算你可以自己站起来,也得先用拐杖适应一段时间,总之现在还为时过早。” 萧驳摇头,斩钉截铁道:“不,我现在就要训练!你最快什么时候能给我安排?” 他的眼神中有股莫名的执拗,话语里甚至有些赌气的意味。 他今日亲眼看到陆淮珺欺辱阿鸰,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方才阿鸰走后,萧驳思考了很久。 他方才生气其实不是气阿鸰,而是恼恨自己的无能。 他现在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他有了妻子,便有了责任! 他不能让他的人像板上鱼肉一样受人欺负,任人宰割! 他必须要尽快恢复,重回锦衣卫指挥使之位! 第55章 废物锦衣卫 阿鸰却还是摇头,“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萧驳急急道:“那你要怎样才答应我尽快训练?加大药的剂量?增加针灸的次数?还是让你师父给我多做那些奇怪的治疗?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配合的,再疼再累我都会坚持!” 看到萧驳这样,阿鸰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萧驳急切地想要独立地站起来,本来应该是好事。 然而,万事不可操之过急,看到他态度突然如此坚决,阿鸰实在担心,只怕他做傻事。 但为了先安抚萧驳的情绪,阿鸰只能先答应他,说这几日就跟师父商量着将训练安排提上日程。 陪着萧驳吃过了晚饭,阿鸰便替他施针。 如往常一样,施针后萧驳精疲力竭,需要在床榻上休息半个多时辰,阿鸰就在一边做针线活陪他。 一想到方才萧驳强硬要求恢复训练,阿鸰便有些心不在焉。 萧驳见陆淮珺刁难她的,自己却无能为力,才会格外自责,甚至于受了刺激。 可是她却不能让萧驳冒险。 现在正是他恢复的关键时刻。 而且有些事,本身就解释不清…… 心神不定之间,阿鸰不小 心刺破了手指,新给萧驳做的青色眼罩上,立刻洇开一点醒目的殷红。 阿鸰一愣,指尖的刺痛让她回过神来。 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这眼罩用的布料珍贵,现在萧府处处用钱紧张,扔了怪可惜的,还是想想法子洗干净吧。 阿鸰过去在梅花阁尝过百毒,血液也与常人有一定的不同,她的血若是沾染到布料上,只有冰水才能洗净。 她打来一盆加冰的井水,打算泡一泡眼罩,再用手搓一搓。 就在此时,小月跑了过来,道:“夫人,师父大人说有事要找您。” 阿鸰闻言便立刻把眼罩丢进了冰水盆里,索性让它泡一会儿。 她喊来小月:“小月,你细心,留在这儿替我看着萧大人。” 小月应下:“诶,知道了夫人。” 阿鸰跟萧驳打了声招呼就去了云玖屋子里。 萧驳歇了一会儿,想起方才阿鸰在做的绣活,有点好奇,就喊小月把水盆端到了他跟前。 萧驳定睛一看,竟是一条新的眼罩,上头刺了一只歪歪扭扭的鸟,翅膀处有一团混沌的红色,散发着浅淡的血腥味。 萧驳发问:“这东西用冷水泡 着做什么?” 小月道:“鸰夫人方才不小心刺破了手,用冰水泡着,血渍很快自己化了,搓一搓就没了。要是用热水泡着,血渍反而固在布料上洗不掉了。” 萧驳回想起娘亲以前说过,女子身体怕寒,是不能轻易碰凉水的。 阿鸰这女人也真是不讲究,这深秋的井水冰凉刺骨,她竟然丝毫不注意。 萧驳心里不是滋味,心想阿鸰来了萧府,处处操心,几乎没怎么享过萧夫人的福,跟着他倒是吃了不少的苦。 阿鸰从未说过一句不满,可萧驳自觉他是愧对于她的。 现在的他无权无势,也不能为她做些什么。 但这些小事,他勉强可以搭把手,要是没有阿鸰入府,他哪里能有现在这样的日子? 萧驳伸出手从冰凉的井水里捞出那条眼罩,正想搓洗搓洗,小月一看,赶忙拦住。 “大人使不得,您的身子还没有恢复完全,受不得凉的!还是交给小月来做吧!” 萧驳摇了摇头:“你们女孩子碰不得凉水。阿鸰是女孩子,你也是女孩子。我一个糙男人,洗一个布带子又有什么?哪里就会受凉了?” 小月还是不 肯,她倒是反应迅速,抢过水盆子端着就跑远了,给萧驳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也没办法追过去,只好作罢。 阿鸰在云玖那边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夜半才姗姗回来。 萧驳已经歇下了,可一直都睡不好。 他双腿折断处忽然痛得厉害,仿佛又再次被折断了一般,就好像有人在用刀一点一点刮他的筋骨,又像有蛇在疯狂地啃咬,那肿胀刺痛的感觉简直令萧驳崩溃。 萧驳咬牙忍着,浑身都出了一层汗,里衣都湿透了。 阿鸰推门进来,正好看见萧驳蜷缩在床上,浑身都隐隐地在颤。 她的心都瞬间揪了起来,立马跑上前。 “你怎么了?是腿疼吗?” 萧驳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强用眼睛看了一下自己的一双断腿,阿鸰也确定了就是他双腿发痛了。 她飞快地掏出工具替他施针,缓解疼痛,一番下来,萧驳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不少。 阿鸰神色凝重地替他诊脉,这才发现他的手冷极了,顿时沉下了脸。 “你今日碰了凉水?” 她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判断。 萧驳缓了口气,点了点头。 “就是你留在屋里的那个眼罩,我就想着帮你洗一洗。我一个大男人,碰点凉水也没什么问题吧?” 阿鸰急了:“你这是什么话!那是加了冰的井水,你现在的身子正是恢复的关键时期,所有的凉的冰的都不能乱碰,你不知道吗?你这种伤筋动骨的病,最怕受凉了,以前阴雨天你多难受,你忘了吗?” 萧驳脸色有些发灰,默默地垂下眸子,半晌道:“……我知道,我不是无事生非,我只是……想帮你做点什么。是我没用,连帮你搓个眼罩都做不到,我可真是个废物。” 阿鸰闻言顿时心中愧疚,她口中发苦,张了张嘴,轻声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担心了。你断腿处会痛就是因为受凉了,我方才是一时心急,嘴快了。我向你道歉。” 萧驳看向她,微微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从没有怪过你,我只是觉得很挫败。我曾经是那般风光无限。圣上宠我,百官奉承我,分明只过了几个月,可现在想起来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只是碰了两下冷水竟然就受不了了。呵,世上还有比我更废物的锦衣卫么?” 第56章 亲一口就能好受些 阿鸰听到萧驳的话心里愈发的钝痛。 萧驳又自嘲地笑了笑:“只可惜,你认识我太晚了,没见到我在京城内受万千人追捧的样子的样子,也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了……” 他语气里隐隐有些绝望,阿鸰心中一紧,仿佛又看到自己刚进府时候那个自暴自弃的萧驳。 她辛辛苦苦养了一个来月才养得好了点的人,今天只是和陆淮珺多说了两局,立刻就又有些故态复萌了,这个陆淮珺,真是该死! 阿鸰暗暗咬牙,她很想说,不,不可惜,我见过的,虽然是上辈子的事情……虽然这辈子的你并不知道,但我真真切切见过你意气风发,风头无量的样子! 她心疼地抱住萧驳的脑袋,微微摇头。 “不,不要这样说。你只是还没有恢复。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我一定能帮你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甚至,比以前还要好!” 阿鸰身上的淡香让萧驳安心了不少,他也故作轻松地安慰阿鸰:“嗯,我相信你。你也别太担心了,我这样不是什么大事,以前也经常疼,忍 一忍就过去了。” 阿鸰却始终放不下心。 果不其然,萧驳这次的疼痛来得汹涌,阿鸰的针竟然只维持了半柱香,萧驳又疼得睁不开眼。 阿鸰把萧驳紧紧地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希望能缓解他的疼痛。 “萧驳,师父那里有一种能很快止疼的药,我去拿一些来帮你缓解好吗?” 萧驳摇了摇头。 他在军营里也听军医和一些异族医者提到过,世上存在一些止痛的草药,只要吃进去,或者涂到伤口上,就能忘却疼痛。 但是,所有的这些能够迅速止痛的药都会令人上瘾。 一旦依赖上这种感觉,以后再受伤就会更加难以忍耐,而且往后余生可能都离不开这些止痛药了。 萧驳不愿成为那种依赖止痛药物活着的人。 而且他不怕痛,他想要记住这种痛,牢牢地将它刻在心里。 这是弱小的滋味,耻辱的滋味,不能保护身边人的滋味…… 他只有牢牢记住,才能不断地鞭策自己,继续向上爬,爬离炼狱,爬出黑暗,爬到光明之处—— 萧驳抬 手拉住了阿鸰。 他的手掌因为疼痛控制不住力道,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几乎勒出一圈红痕。 萧驳虚弱而坚定道:“不,我不要止痛药。我可以忍住。” 阿鸰于心不忍,好言劝道:“没事,只吃一点点,你能好受很多……” 萧驳还是摇头,他用力拽了拽阿鸰,眸光灼灼道:“你过来。” 阿鸰凑过去,萧驳抬起头,在她微凉的唇上落下一吻,微微吮吸一下,便喘着粗气离开。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轻声道:“……这样亲一口,好受一些。” 这个吻湿润而又暧昧,让两个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萧驳没想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索吻,还说了那样的胡话,仿佛阿鸰就是他的救命良药一般。 可在此时此刻,他的内心真的是这样想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仿佛只要她在,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的病痛。 而这个吻,虽然浅尝辄止,却意味无穷,似乎真的能治愈一切…… 阿鸰也没有想到萧驳竟然会突然间吻她,那一瞬间,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 尖一颤。 他亲了她? 为什么…… 但阿鸰下意识地相信了他的话。 这样亲一下,真的能不痛吗? 她有些懵懂地小声道:“那要再亲一下吗?” 萧驳脸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又口是心非地哼哼唧唧道:“不,不用了……”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更舒服的方式窝在了阿鸰怀里。萧驳嗅了嗅阿鸰身上淡淡的清香味,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道:“就这样陪着我,我一会儿就好了。” 阿鸰微微一愣,随后将他再次紧紧抱在怀里。 她纤细素白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背脊,阿鸰轻声道:“好,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萧驳就这样像一只沉睡的大藏獒一般窝在她的怀抱中,呼吸逐渐从粗喘转向稳定绵长。 阿鸰的怀抱温软娇小,却又给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萧驳当真觉得阿鸰的一次次轻抚,逐渐驱散了那种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此夜漫长,但两个人紧紧依偎,便不觉得那么难捱…… 次日。 阿鸰醒来时,屋外晨光明煦,院子里正传来轮椅的滚 滚轱辘声和零散的嬉闹声。 小阳笑得像是一串银铃在响:“大人,您现在轮椅可用得太好了,我根本碰不到您!” 萧驳的声音很是意气风发:“那当然!我以前在所中丢沙包,若称第二,无人敢说第一!就算本座是用轮椅跟你玩,也不会让你碰到我分毫!” 阿鸰披上一件衣服走到门外,看见的就是萧驳束着头发,跟小阳一起玩丢沙包的模样。 萧驳今日戴上了她亲手所做的眼罩,又把头发束起来,整个人清爽干净。运动后他的鼻尖有一层淡淡的薄汗,那一只单眼在晨光中闪着熠熠的光芒。 这一个多月,他脸上饱含羞辱意味的那些大小刀疤也都结了痂,不再似过去那样血肉横翻的吓人,而是重新长出了粉色的嫩肉。 不过也称不上多好看,打眼一看那些伤痕还是很显眼,以后也八成要留疤了…… 日后问问师父吧,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祛疤的特效药,阿鸰记得萧驳的样貌其实是顶好的! 如果能把容貌恢复,等以后她走了,萧驳也不愁再找一个好娘子了…… 第57章 抢手的阿鸰 阿鸰看着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在院子里玩闹。 小阳手抓着沙包追着萧驳,但萧驳带着轮椅身法灵活,一时间小阳竟抓不到他。 看到这一屋的岁月静好,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心里也不由得暖暖的。 萧驳一回头,看到阿鸰醒了,直接把接到的沙包丢给小阳,转着轮椅到了她跟前,道:“你醒啦?那个,我跟小阳玩沙包,就是随便丢两下,没有伤筋动骨,也没有乱用身体……” 他有些着急地解释,生怕阿鸰不高兴的样子。 阿鸰笑了笑,道:“适量活动活动,有益于恢复,没事的。” 萧驳眼前一亮,“真的?” 阿鸰点点头,“真的,你继续玩吧。” 他一笑,道:“玩了一早上了,我歇一歇。你饿不饿?厨房煮了粥,我们一起吃点吧。” 萧驳见了阿鸰,眼里再容不下别的,昨日阿鸰出去义诊,一整天都没怎么在他身边,今日他才不要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呢。 什么沙包?他不认识! 阿鸰关心:“你的腿还痛不痛了?” 萧驳不知想到什么,面上微微一热,道:“好多了。” 昨晚阿鸰抱着他睡了一夜,他今天醒得早,发现自己竟然枕在 阿鸰的…… 阿鸰倒是没说什么,听他说自己不痛了,放心不少。 二人用早膳的时候,阿鸰才知道,师父今早来过一次,吃过早饭之后就不知道溜到哪去了。 萧驳哼哼两声:“你那个师父最近神出鬼没的,这才开张一天就溜了,这铺子还能开的下去吗?” 阿鸰也有点担心,不过她不说,恐怕有她自己的原因,阿鸰相信,等到合适的时机,师父会告诉她的。 “师父向来随心所欲。” 刚用完膳,原本还在院子里自己玩沙包的小阳突然哒哒地跑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露出一口白牙。 “夫人,之前在府上养伤的哥哥来啦,现在就在前厅。” 萧驳看向阿鸰,只见她眼睛一亮,道:“狗蛋来找我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那热情心急的样子,看得萧驳心里酸酸的。 他心想,不就是那个不值钱的、异父异母的干弟弟么。 此时,在外面等待的展铭远打了个喷嚏,心里有些莫名其妙。 今天天气也不冷啊,怎么觉得心里毛毛的? 下一秒,阿鸰惊喜的声音传来。 “狗蛋!” 展铭远脸上也挂上笑,快步走过去扑到阿鸰怀里,道:“鸰 姐!” 阿鸰笑了笑,低声道:“你最近怎么样?梅花阁那边没事吧?” 展铭远微微一顿,眼神躲闪一瞬,道:“哎呀,姐,那些事先不说……” 展铭远的眼神瞄到姗姗来迟的萧驳,提示了阿鸰一下。 阿鸰笑了笑,和展铭远解释道:“萧大人是自己人,梅花阁的事不用避讳他,他都知道。” 展铭远闻言目露震惊。 鸰姐居然连自己过往都和这个男人说了?她已经如此信任他了吗! 这边阿鸰拉过展铭远,与萧驳说道:“之前还没有好好的介绍过。萧驳,这是我弟弟展铭远。狗蛋,这是萧驳,萧大人。” 上次情况紧急,更何况展铭远还一身的血,阿鸰又受了伤,萧驳的心绪都被阿鸰占据了,自然也没有在意过展铭远是走是留。 这会,萧驳这才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展铭远。 发现这小少年唇红齿白,一脸的机灵样,好在年龄尚小,还不到跟他竞争的年纪。 展铭远看着轮椅上的萧驳,礼貌道:“上次负伤属实情况紧急,还未感谢萧大人收留之恩,多谢大人!” 说完朝着萧驳拱了拱手。 然后没有理会萧驳,扭头又对着阿鸰说:“姐,之前见你的 时候就想说了,感觉你瘦了许多,是不是累到了?你说明明之前阁里好多人求娶你,聘礼都送上门了,还许诺好吃好喝不让你受累,你都不答应。这嫁来萧府才月余,下巴都尖了,我看着心疼!” 展铭远内心其实有些不满意萧驳。 他姐这么优秀,明明能配得上更好的人,偏偏因为个劳什子的恩情,被困在这萧府之中,还要给这个残疾萧大人“当牛做马”。 而萧驳原本看展铭远年纪小,不会构成什么威胁,便放松了警惕。现在听他说这一通,心里顿时不爽极了,对这个“小舅子”也是愈发的看不顺眼。 他不叫自己姐夫就算了,还阴阳怪气说阿鸰在萧府待得不好,人都瘦了! 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会亏待自己的夫人吗? 更重要的是,这小子方才说阿鸰被很多人求娶!? 原来有那么多人都惦记阿鸰做他们老婆呢! 一想到这,萧驳心里就烦燥得要命! 他勉强挤出个笑,哼哼两声道:“哦?是吗,你姐还没跟我提起过呢。阿鸰,当时都有什么人求娶过你?你也跟我说说?” 什么下巴尖了,她明明带着人皮面具呢,是怎么看出下巴尖了的? 阿鸰有 点尴尬,瞪了展铭远一眼,轻敲了下他的头。 “小孩子,别乱说!萧驳,狗蛋就是胡说八道的,哪里有什么人来求娶我。” 展铭远揉了揉脑袋,不满地嘟囔:“明明就很多啊!阁里很多哥哥都说鸰姐你人美心善,也不知道哪个有福的才能把你娶回家……” 阿鸰有点不好意思,捏了捏展铭远鼻子,止住他的话,道:“好了好了,别乱说了,我昨天做了些糖包子,去给你拿一些来,看看用吃的东西能不能堵上你这张嘴!” 展铭远嘿嘿一笑:“鸰姐最好了!” 阿鸰笑得温柔,看着萧驳道:“你们先聊,我很快就回来。” 萧驳方才看他们姐弟二人那么亲昵,心里早就打翻了醋坛子,别提有多酸了! 阿鸰都没那么捏过他的鼻子! 他心里隐隐有些妒忌,但考虑到展铭远毕竟是她“弟弟”,没办法,只好忍着。 展铭远倒是很自在,坐在萧驳对面,一边打量他,一边笑眯眯地喝茶。 “萧大人,我有一件事很好奇,你可不可以帮我解答解答?” 萧驳一蹙眉,道:“你问。” 展铭远放下茶杯,认真道:“你对鸰姐到底有什么恩?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第58章 什么恩情? 萧驳闻言也愣住了,“啊?什么意思?” 展铭远微微一蹙眉,完全没有了刚才在阿鸰面前那副懵懂和天真,他反而微微有些不悦:“萧大人,说句不好听的,以你当时的情况,无论哪家人,哪怕是卖女儿都不愿意卖到萧府。鸰姐竟然义无反顾地来了萧府,还如此任劳任怨的照顾你,自然是因为想报恩,不然,她是脑子坏掉了么?” 说完,他有些不满地环顾一周,心想,这萧府虽然地方宽敞,但是比起王府和梅花阁可差远了! 鸰姐可真是想不开,才会来这里找罪受! 萧驳听着却更不明白了。 报恩? 他跟阿鸰在大婚之前从不相识,哪里有什么恩情? 这报恩是从何而来? 萧驳正想继续追问,阿鸰已经端着糖包子和一碟酥饼过来了。 “狗蛋,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已经吩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口水鸡,待会儿一起吃饭吧。” 展铭远敛起了表情,暗暗瞥了萧驳一眼,随后笑嘻嘻地接过来:“姐,你真好!我喜欢吃的东西你都记着!” 萧驳见阿鸰和别人亲昵的样子,心里酸酸闷闷的 ,一时间连话也不想说了。 展铭远瞄到萧驳不善的脸色,心想,这人心眼这么小,以后能对鸰姐好么? 他犹犹豫豫,看向阿鸰道:“对了姐,那个……王爷托我给你带点东西。” 阿鸰现在属实有点应激,只要听到有关“王爷”的字眼,就会下意识恶心、烦躁。 她脸色不虞地看了展铭远一眼。 展铭远从怀里掏出来一只金镶玉的顶针戒指,道:“他说你做针线活的时候老是不注意,以后有这个顶针戒指,就能少刺到手。” 阿鸰:…… 阿鸰样样都好,就是这针线活属实不精通。 以前她脑子发病喜欢陆淮珺的时候,还总想亲手为他做点什么,手指总被扎破。 王爷便寻了个别致的顶针送阿鸰,阿鸰离开梅花阁的时候自然没有带走,还跟狗蛋说,她屋里的东西他喜欢就都拿去。 谁知道今儿个竟被拿到萧驳面前来了。 展铭远言语之间不断地透露着陆淮珺和阿鸰关系的匪浅,听得萧驳冷笑连连。。 萧驳冷声道:“看来王爷果真是病得不轻,先前我已经三番四次的提醒过王爷,阿 鸰已嫁入萧府,乃是我的夫人。这般明目张胆的送我夫人东西,哼!欺我萧府无人是吗?” 展铭远收了声,定定的看着萧驳,仿佛在辨认他是否真的生气了。 好在阿鸰没有收下那个顶针,又塞回了展铭远怀里,还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狗蛋,我已经脱离梅花阁,也不再是王府的暗卫了,这东西我不会收的。你记住,我是你姐,萧驳就是你姐夫,以后在他面前不许瞎胡说。” 阿鸰凶了展铭远一通,他抿抿唇不再言声,跟着阿鸰一起去吃饭了。 这顿饭萧驳吃的是索然无味,可谓是满腹心事。 一方面,他心中狐疑,阿鸰明明是因为八字被陆淮珺那家伙选中的,为何展铭远那小子又说她是来报恩? 她到底曾跟自己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纠葛? 另一方面,陆淮珺的行为更让他在意! 可碍于展铭远在场,萧驳不想在他面前显得自己很小心眼,便一直憋在心里。 等到吃完饭,展铭远又支支吾吾地拉着阿鸰要出萧府,说是饭后百步走! 明显就是避着萧驳。 萧驳有点没趣,恹恹地自 己回房。 阿鸰一出门,脸色就沉下来,毫不客气地揪住展铭远的耳朵,给了他脑门一记爆栗。 “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在胡说些什么?你是真不怕我生气是吧?” 展铭远哎哟了一声,连忙讨饶:“鸰姐鸰姐,你别生气嘛!我就是想看看萧驳是不是真的在乎你嘛!你嫁给他本来就吃亏,他要是再对你不好,我这个小舅子第一个就不答应!” 阿鸰无奈:“你这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以后别瞎胡闹了。我的事我心里都有数。你别胡说八道那些惹他生气。” 展铭远神情有些发蔫:“哎呀,好了,大不了以后我不逗他了。” 接着扭过头喃喃道:“这样以后我也能放心呀……” 阿鸰看着他低头不知道在嘟囔什么,以为他不高兴了,又安慰道:“别瞎想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看人脸色的日子,正是我以前梦寐以求的。” 展铭远见阿鸰说的真切,也放下了心。 “鸰姐,其实我这次来,是因为之前你叫我查关于王爷和萧大人之间的旧事,我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阿鸰眸色一敛,“ 你说。” 展铭远道:“镇国公霍志的女儿、平阳郡主霍思凝你还记得吗?两年前,平阳郡主曾经和王府来往过一段时间,后来镇国公不知怎么的,触犯龙颜,便主动请辞要回亳州老家,平阳郡主也一起回了亳州。这其中是有一段秘事的。” 阿鸰眉头紧蹙,她的确对平阳郡主有一点印象。不过这跟萧驳和陆淮珺之间的纠葛又有什么关系? 展铭远继续道:“当年,王爷曾属意平阳郡主为王妃,已经谈婚论嫁了,只是事情未曾定下来,便没有大张旗鼓,所知者甚少。然而,后来萧大人出任务回京时,平阳郡主却表示对萧大人一见钟情,从此移情别恋,还三番两次到萧府找他喝茶品酒,赏花赏月。萧大人也不晓得平阳郡主和王爷之间的事情,便和平阳郡主定了情。之后,圣上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勒令萧大人和平阳郡主分开。而镇国公也觉得对不住王爷,就带着平阳郡主回亳州了。总而言之,王爷就是因为平阳郡主跟萧大人结了仇了。说到底,曾经喜欢的姑娘竟然移情别恋,王爷觉得丢脸,便不让人提起这件事。” 第59章 这辈子还没发生 阿鸰第一反应是,她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陆淮珺就因为这事要置萧驳于死地? 再仔细琢磨展铭远说的话,又觉得其实也有道理。 毕竟陆淮珺是堂堂睿亲王,他自大又恣睢,想要的东西哪里有得不到的? 更何况,女人在他眼里就是一件物品,自己看上的一件物品马上到手又跑了,他迁怒萧驳,也很符合他的做事方法。 但,陆淮珺曾经要娶平阳郡主,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展铭远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说:“哎呀,王爷没告诉你,一定是怕你吃醋生气嘛!所以就连我们大家一起都瞒着了吧。毕竟侧妃进门的时候,你可是整整一个月没有回梅花阁啊!” 阿鸰暗暗翻了个白眼:“闭嘴。” 展铭远讪讪一笑,继续道:“不过说起平阳郡主,她回了亳州以后没多久成了亲,但是不到半年,相公就意外身亡了,真是个苦命人……” 阿鸰闻言,心里却是在想,原来萧驳以前,也有过一段感情啊? 怪不得萧驳一直没娶亲,恐怕是一直念着平阳郡主吧? 他们明明两情相悦,却被陆淮珺和皇帝棒打鸳鸯,这天家人还真是不讲道理,不仅 如此,陆淮珺还要记恨着萧驳,要将他赶紧杀绝! 阿鸰心里有点替萧驳难过,但…… 等之后她治好了萧驳,离开了萧府,将这萧夫人之位还回去,那之后,说不定平阳郡主还有机会和萧驳再续前缘! 到时候,萧驳就能和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阿鸰默默地垂下眼,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时胸口有些闷闷的。 这时,展铭远一拍脑门,突然想到什么,道:“对了,姐,还有件事。郑芝芝死了。” 阿鸰有点惊讶,但她只是张了张口,最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感慨地轻声吐了口气。 她知道,郑芝芝会死,是迟早的事。 毕竟陆淮珺是那么憎恶别人的欺骗和背叛。 郑芝芝只是个商贾之女,没有自己的权势,完全依附于陆淮珺。只要有朝一日陆淮珺发现她的存在完全是谎言,自然会恼羞成怒将她杀了,不会有丝毫的顾忌。 阿鸰知道她是冒名顶替,但没有说出真相,也是怜悯她这一条命。 当年,陆淮珺出使南疆的时候并没有带上阿鸰。 阿鸰任务结束后,心里想着陆淮珺,便骑着马打算赶上他们,谁知却在中途得知陆淮珺中了蛇毒。 她 立刻打听到了那个神医所在的山谷之处,后几经波折,才终于求得神药。 阿鸰身负重伤,神医本要留她治疗伤口,阿鸰却心系陆淮珺,坚持要立刻动身走出山谷,第一时间去救陆淮珺。 然而,半路时却实在体力不支昏倒,被一支南疆商队所救。 那就是郑芝芝的家族商队。 后来,便是郑家人偷了她的药献给了陆淮珺,而她则被郑家人无情地丢进了沙漠里,想要灭口。 也好在药谷里的药童正巧出去采药的时候发现了她,她便又被拖回山谷养伤,才捡回了一条命。 等她好不容易回到梅花阁,却发现郑芝芝已经摇身一变成了王爷的救命恩人,正抱着圣上赐婚的圣旨,高高兴兴地准备嫁入王府的嫁衣。 那时,阿鸰看到陆淮珺和郑芝芝郎情妾意的模样,只觉得很刺眼又心冷。 而展铭远方才所言,她一个月没有回阁内,也是因为她后续一直在谷中养伤,待伤彻底痊愈,才回到梅花阁继续当差。 不过一想到前世间接害死自己的仇人,如此轻易的就死了,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唏嘘。 展铭远见阿鸰若有所思,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他郑重问阿鸰:“鸰姐 ,你确定不打算再回梅花阁了?和王爷已经一刀两断了?” “打住,别说了。” 阿鸰有点心累,道:“我永远都不会回梅花阁的。当然,我也不希望你留在那里。你……” 展铭远眼神闪烁,也打断她,“好了好了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担心我。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等查到更多的东西,有合适的时机,我就离开。” 阿鸰点点头,又回府给展铭远拿了几个糖包子,二人道别。 对着暮色,阿鸰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到了萧驳喝药的时候,便回了府。 萧驳在屋里闷闷不乐半天了,嘴都快噘得能挂油瓶。 见阿鸰终于来了,忍不住刺了她一句。 “怎么,你那宝贝弟弟终于舍得走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跟着他回去收那些求取者的聘礼去了。” 阿鸰无奈一笑:“你这说的什么话。小孩子开玩笑的话,你也信?” 萧驳狐疑,“真的?” 见阿鸰点头,他忍不住松了气,笑了笑,想到什么又立马拉下脸来。 “那我再问你一件事,你也要老实告诉我。” 阿鸰坐下来给他吹热汤,道:“你问吧。” 萧驳道:“你弟弟说,你来 萧府是为了报恩,是真的吗?” 阿鸰一愣,没想到狗蛋竟然把这话也告诉萧驳了…… 可她能怎么解释呢? 这辈子,分明还没有发生那件事。 可是她答应了萧驳不再欺骗他,也不再隐瞒他。 阿鸰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你相信我,我没有害你的心思。这个所谓的报恩,你全当是一个搪塞他们的借口就好。” 萧驳闻言愈发的怀疑:“你是不知道怎么跟我说,还是不想跟我说?” 他明明已经完全信任她了,可是她对自己却依旧有所保留。 见萧驳有些激动,阿鸰一时无言。 她本来就不怎么会说谎,一时只好沉默,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萧驳。 萧驳见状,已经开始不住的胡思乱想。 她是不是看见陆淮珺的信物心动了,嫌弃他萧府的吃穿没有王府好。 展铭远说得对,她嫁来萧府之后一直在忙前忙后的照顾他,照顾整个府上,人都瘦了一圈。 那她是不是后悔了?想回去跟着陆淮珺过好日子去了? 萧驳一通脑补,越想越伤心,直喘粗气。 “你是不是想走了?你是不是要离开萧府了?行,你要走就走吧,我不拦着你!” 第60章 坦白上辈子的事? 阿鸰的脑筋可没有萧驳那么七拐八绕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萧驳心中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奇怪,萧驳怎么突然说这些? 她摇了摇头:“我没有要离开萧府啊,你不要总是乱想好不好。” 萧驳赌气:“我乱想?好,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你就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阿鸰有点难过,把萧驳的话当了真,便叹了口气,垂着头神色黯淡地走了。 她声音可怜巴巴的:“既然如此,你就一个人静一静吧。晚上我去师父屋里睡便是,不打扰你。” 说完,阿鸰便起身离开,看得萧驳目瞪口呆! “你!” 他说不出让阿鸰别走的话,只好眼睁睁看着她出了门,心里又气又急,狠狠砸了一下轮椅的木扶手。 “好,好你个林鸰!冷血无情的女人,你走就走!” 入了夜,小月端药进来,萧驳喝了两口,只觉得格外发苦,不仅口苦,还心苦。 这个林鸰还真是心狠,说不见他就不见了。 偏偏今日还不用施针,阿鸰还真就不来了! 他可是她的病人!明明说过要治好他的! 哪有大夫对病人这样不管不顾的? ……再不济,总要来问问他的身体情况吧? 萧驳心存 妄想,想着阿鸰总会来看他一眼。 可等了半天,只等到小月来吹了灯,屋里一下子就黑漆漆的,阿鸰还是没回来。 萧驳辗转反侧,眼睛大.大地瞪着天花板,只觉得身边空空的,空得让人心发慌。 而换了屋子睡的阿鸰也难得有些失眠。 萧驳已经很久没有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 难道真的要和他坦白上辈子的事? 阿鸰心里纠结,惹得云玖也有点睡不着。 她这两天也忙着处理自己的一摊子事,每天都不着家。 云玖挪了挪身子,把阿鸰抱在怀里,安慰道:“好孩子,师父这几天着实有些忙,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告诉我。等师父忙完,就帮你教训那些坏东西!” 阿鸰笑了笑,抬手抚了抚云玖的背:“师父,你别担心我。” 云玖想了想,问:“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萧驳那混球欺负你了?你突然跑来跟我一起睡,莫不是他把你赶出来了吧?他要是欺负你,咱们师徒俩直接收拾包袱走人!” 阿鸰苦笑一下,摇了摇头,道:“没有的,师父,你别乱想,快好好休息吧。” 二人说了两句,正准备睡,突然小阳来敲门,语气有点焦急。 “夫人,师父大人, 大人突然说胸口很痛,你们快去看看呀!” 阿鸰一听就坐起身来,云玖也有点紧张:“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胸口疼?” 阿鸰:“师父,你先歇着,我去看看就行。” 她披着衣服匆匆到了萧驳卧房,一进门就见床边点着一盏小灯,萧驳恹恹地躺在床上,见她来了,立刻又虚弱地咳嗽起来。 他委屈巴巴地埋怨:“你怎么才来?” 阿鸰立刻给他诊脉,眉头一蹙:“你哪里不舒服?” 萧驳眼神闪烁:“就……胸口不舒服,像有石块压着,喘不过气,睡不着。” 阿鸰一诊脉,却并未发现萧驳有什么异常。 她摇了摇头,“脉象没什么问题,可能最近有些上火,这两天我吩咐多给你做些祛火茶。” 阿鸰起身打算去吩咐厨房,却被萧驳急急地扯住手腕。 “你又要去哪儿?” 阿鸰有点无奈,“我只是想去给你泡点菊花茶。” 萧驳摇头:“我不要喝茶。你就在屋里待着吧,你待在这我就感觉好多了。” 阿鸰默了一会儿,小声道:“可是你不是说不想见我吗?” 萧驳有点别扭,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见你?我是说,你不和我说实话,欺骗隐瞒我。结果你 还跟我甩脸子,说走就走。” 阿鸰解释道:“我没有甩脸子,我是确实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她犹豫着要不要和萧驳说出这匪夷所思的事,又担心他会不会相信。 “萧驳……我……” 萧驳不愿再纠缠这个:“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不在这,我睡不好。赶紧上来,我都快困死了。 又嘟嘟囔囔道:“有你这样当医生的吗?一赌气就不管病人死活。” 萧驳忽然想到,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阿鸰现在就是他萧驳的妻子,这是事实。 阿鸰对恩情之事有所隐瞒,想必也是有她的顾虑,自己何苦逼问她呢?只要她不离开他,就够了。 他萧驳,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自己的媳妇儿还能看不住? 阿鸰见萧驳一脸不满的样子,生怕他更生气,立刻脱下外套上了床,刚钻进被子里,旁边萧驳就贴过来。 她有些迷茫地抬头看萧驳,只见他双眼紧闭,脸上有一丝诡异的红色。 萧驳喉结滚了滚,道:“有点冷,你给我抱一会儿取暖。” 现在是深秋,夜里的确很冷,阿鸰很大方地点了点头,“哦。” 然而,等她被萧驳的胸膛紧紧裹住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身躯很暖和 ,一点也不像受凉的样子。 阿鸰心里轻轻一笑,没有多说什么,低下头,心理莫名的松了口气。 她决定了,只要萧驳问她,她就一定会如实相告,不会再有半分隐瞒。 阿鸰等了半晌,并没有等到萧驳的询问,疑惑的看向他。 只见萧驳偷偷睁开眼,闷声中着丝丝醋意:“以前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你?他们都怎么样?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谁?” 他只在意这个嘛?阿鸰一时有些不理解。 而刚问完的萧驳自己心里又泛起些许不舒服,生怕她真的回答了哪家公子,心里忐忑。 他暗暗呸了两口,有点蛮横道:“算了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阿鸰有些无奈,“我不知道。没人跟我说过喜欢我。我也不在乎那些。” 她看着萧驳,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以前她就知道萧驳有点霸道,有点蛮不讲理,现在看来却觉得他幼稚得有点可爱。 萧驳怀疑:“真的?你弟弟不是说很多人都想求娶你么?” 阿鸰笑:“我不是说了么,狗蛋是开玩笑的。” 萧驳哼哼了两声,瞥了她一眼,道:“真没人说过喜欢你?” 阿鸰回答道:“我容貌一般,女红又差,哪会有人心仪我……” 第61章 请陛下治罪 从前做暗卫出任务时也大多需要蒙着面,阿鸰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外貌有多出众。 萧驳一听倒是急了,“他们瞎了眼嘛!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阿鸰闻言有点乐呵呵,“可是当初,你刚认识我的时候,也嫌我长得不好看。” 萧驳一愣,别开脸,耳朵浮上血色。 他的声音如蚊蝇:“那你一直带着人皮面具……就算我也是瞎了眼好了,反正,反正你挺好的,女红也挺好的,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了。” 阿鸰怕影响到萧府,谨慎起见,现在日常还是带着人皮面具,府内除了云玖和萧驳,都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 这会入寝了,阿鸰也摘下了面具。 她知道萧驳这是在安慰她,心里觉得暖暖的。 她目光柔和下来,点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那你现在看我的脸,觉得怎么样?顺眼了吗?” 萧驳眼睛有点游离,莫名有些结巴:“勉强算是……好看的。” 阿鸰笑起来,“那还要多谢萧大人夸赞啦。” 二人笑了一会儿,萧驳顿了顿,随后又紧紧把阿鸰抱住。 他把脸埋到她发间,小声问:“你说不会离开萧府,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会离开的 。” 阿鸰微微一顿,“你身体都还没好,我能走去哪?” 她想到今天狗蛋说平阳郡主和萧驳曾经定过情,想到等日后,郡主若是真能和萧驳重修旧好,那她也能够功成身退了。 萧驳没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对劲,只是因为她的承诺开心起来。 他一惊一乍地故作恐吓,语气却藏不住高兴:“嗯,那你不许反悔,不然,天涯海角我也把你抓回来!” 良久,阿鸰拍了拍萧驳的背,轻声道:“萧驳,夜凉了,快睡吧。” 萧驳点了点头,贪婪地嗅了嗅阿鸰的发香,挪了挪身子,心满意足闭眼睡了。 第二天一早。 平静的萧府突然被皇宫派来的马车声惊扰。 养心殿的大总管清早就带着圣上口谕,来请萧驳和新入府的萧夫人入宫觐见。 萧驳和阿鸰刚醒,还没吃过早饭,萧驳也下不了地,阿鸰一个人去了前面。 萧驳心里疑惑了很久,自从遭伏受伤之后,圣上一直没有下旨让革去他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 躺在床上的那些时日里,萧驳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是身边实在是没有可用之人,也没办法打探宫里的消息。 现在圣上突然的召见他,要么是决定继 续用他,要么是想要找麻烦。 而萧驳现在还没有恢复,前者的可能性太小,而后者又让人猝不及防。 萧驳不由得心中惴惴,阿鸰也同样不安。 萧驳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一些,但是最多只能维持和当时王爷宴会一样的状态,而且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时辰。 如果皇帝要刁难他,萧驳是万万撑不住的。 大总管此时就在这里,阿鸰又不能堂而皇之地去找云玖拿回魂草,一时眉头紧紧地打结。 阿鸰想了又想,还是硬着头皮问:“公公,今日萧大人身子不好,还没有用过药,能不能先暂时不进宫?” 大总管跟之前新婚夜来过的李公公不同,他跟萧驳交情不深,过去也是个巴结萧驳的主,现在自然是一点情面也不给。 他睨了阿鸰一眼,冷嘲热讽道:“萧大人去王府赴宴时身子骨那么硬朗,半个京城人都看见了,怎么如今皇上喊萧大人入宫,就百般推脱?难不成,是想抗旨不成?” 这话一听,萧驳和阿鸰心中皆是一凉。 这大总管的态度往往就是皇帝的态度,如果是喜事,公公自然和颜悦色,还会讨个赏头。 而现如今他这样阴阳怪气的冷脸一摆,想来宫里等 着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抗旨的名头太重,阿鸰实在没办法,只好进屋,跟小阳一起把萧驳抬到轮椅上,匆匆准备进宫。 皇宫,晨光落在金碧辉煌的养心殿内,却丝毫不显得温暖,反而有一种深秋的肃杀之意。 阿鸰推着强撑着坐在轮椅上的萧驳跟着宫人向前,车轮声在整个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大总管快步上前禀报:“皇上,萧大人和萧夫人到了。” 皇帝缓缓抬眼,威严的眉目中看不清情绪。 而他身边还站着其他两个人—— 正是虎视眈眈的陆淮珺和苏呈虎。 萧驳早上还没吃过药,车上颠簸了半个时辰,现在已经有些虚弱,只是强撑着精神。 “臣萧驳参见圣上,参见王爷。” 阿鸰也上前行礼叩拜,“臣妇林氏拜见陛下,拜见王爷。” 皇帝沉吟一声,目光意味不明,并没有让阿鸰起身,只是看向萧驳。 “萧爱卿,真是许久不见了啊。京城皆传你身体恢复的很好,可是为何迟迟没有来见朕?还要朕亲自去请。莫不是对朕心存怨怼?” 皇帝语气严肃,看向萧驳的眼神也透露着明显的不快。 萧驳听到这番质问,心中一紧。 他挣扎着 起身,一个不慎就重重滚落到地上。 阿鸰一慌,差点起身去扶他,却被萧驳一个眼神劝住。 皇帝起了疑心,萧驳唯有用苦肉计,把残躯活生生摆给他看,才能躲过那莫须有的罪名。 阿鸰看着揪心,但只能跪在他旁边,勉力支撑住他,令他不至于尊严全失地匍匐在地。 萧驳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两只手勉强撑着用力,抬头看向皇帝。 “启禀陛下,臣有罪!臣自被俘回来后,断腿瞎眼,几乎是苟延残喘。如此破败之躯,实在无颜面圣。这两个多月来,臣好不容易从床榻上起身,勉强能坐在这轮椅之上,却依旧与废人无异。臣本想等身体略有恢复,至少在能下地行走之后,再面见圣上。却未曾想到圣上如此心系微臣,微臣却未能及时面圣,实在辜负陛下的爱惜之心,请陛下治罪。” 听到这话,皇帝皱起了眉头。 萧驳出事之后,他偷偷动用了丽妃在萧府安插的眼线,并明令过要保证萧驳的性命无忧。 最早太医看过之后也说过救回来也是废人一个,一辈子只能瘫在床上的。 可是皇帝心里还是有些希冀的,毕竟探子回报说,萧驳的身世,与二十年前那件事有关。 第62章 动不得的林鸰 皇帝敛去了心绪笑道:“好了好了,萧爱卿,快快平身吧!你能康复,朕自然高兴,怎会治你的罪?朕只是好奇,听说你之前去王府上宴席的时候,神采飞扬,犹如初入京之时。可今日,朕瞧着你身子还很是虚弱。想来京城内近来多有谣言啊。” 阿鸰扶着萧驳艰难地坐到轮椅上,萧驳直喘粗气,狼狈地坐起身回话。 “回禀陛下,睿亲王是给微臣赐婚的恩人,王府相邀的帖子,臣怎会不接。不过,微臣的身子其实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样子,依旧无法站,无法走,甚至坐稳都难。想来……该是王爷体恤微臣,盼望微臣能康复,所以才对外说了微臣的一些吉祥话,导致了一些误会。” 一边的陆淮珺听闻此言脸色都青了! 这萧驳什么意思! 虽然他的确在萧驳康复的传言上推波助澜了不少,但是王府宴席上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他谈笑自若的样子,难不成都瞎了? 皇帝闻言神情莫测地瞟了一眼陆淮珺,慢悠悠地说起正事:“萧爱卿,朕今日诏你前来,还是为了先前你在阪都遇袭被俘一事。” 坂都为和国都城,相当于大夏的京都,一直以来与大夏不对付。 而萧驳也是在收到消息 称和国在京中安插了眼线,后又查出朝中有和国奸细,才在前往调查的途中遭俘受伤。 他抬手动了动,“苏爱卿,你来说。” 一边的苏呈虎授意立刻上前,跪下禀报。 “启禀圣上,臣日前受命准备与萧打人交接,立刻回所内整顿纪律,整理所内各类情报文案时,发现了此信。信中表示,先前锦衣卫中的千户穆斌便是通信之人,也是他走漏了消息导致坂都行动的失败。此事事关重大,臣惶恐,只能向陛下禀报,以求调查。” 萧驳闻言,心头大震。 穆斌是萧驳的亲信之一,也是萧驳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若是奸细的话,萧驳也免不了责难。 但实际上穆斌自萧驳被俘后便失去了踪迹,尸首全无,所中已将他报做战死之人,毕竟被伏击后没能回来的人太多了。 此时不详的预感笼罩在萧驳的心头,果不其然,下一刻,皇帝望了过来,询问道:“萧驳,这件事你有何要解释的?” 这下,刚坐稳的萧驳不得不又一次跪到地上。 “回禀陛下,坂都一事乃是微臣判断失误,穆斌与此事并无关系。何况穆斌本人已于行动中战死,死者已逝,信中所言已是死无对证。但微臣发誓,微臣 与穆斌皆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没有做过任何背叛大夏的事!” 见皇帝若有所思,萧驳狠狠看了苏呈虎一眼,继续道:“微臣觉得信中所言蹊跷,都是一面之词,苏大人可否让微臣看一看手中的信件?一辩真伪。” 陆淮珺凤眸轻眯,道:“萧驳,这信可是在你书案上搜出的,你会没有看过?本王看你就是在装糊涂,想毁了证据!这信不可能给你。” 被泼了脏水,萧驳气得咳嗽起来,一双眼猩红地盯着陆淮珺,喘着粗气道:“当初坂都行动,算上我一共三十二名兄弟,除我之外全部战死了!王爷觉得我会为了出卖兄弟而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咳咳——” 萧驳弓着身子猛烈地咳嗽着,加上他字字泣血,勾动了皇帝心绪。 如果萧驳真的是奸细,又或者是与敌国勾结,那他这瞎眼断腿的惨状着实是得不偿失,还差点将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这些年来萧驳也是受皇帝一点点提拔起来的,当初有多器重他,现在对他这幅残躯就有多失望。 皇帝高声道:“好了,都住口。先传太医为萧大人医治!” 阿鸰见萧驳气急,咳得如此厉害,实在忍不了了,立刻上前要抱住他。 皇帝这才 想起来,除了要问萧驳,他也有很多事要问这个新入萧府的神秘女人。 他使了个眼色,让大总管拉开了阿鸰,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养心殿的奴仆手忙脚乱地把半昏迷的萧驳拉进了偏殿。 随后,太医急匆匆跑进来,向皇帝请了个安,也赶了过去。 阿鸰急的不行,可无奈只能留在正殿等候着皇帝的审问。 皇帝仔细打量了一下阿鸰,只觉得她面容丑陋,却气质绝佳,的确不像是普普通通的村妇。 她一入府,萧驳就渐渐地好起来了,可她偏偏又是陆淮珺找来的女人…… 此女身上疑点重重,怎么看都让皇帝觉得很不舒服。 “林氏,你可知罪?” 皇帝轻飘飘几个字,却仿佛有雷霆万钧,阿鸰和一旁的陆淮珺都心中一惊。 阿鸰立刻又跪下来,道:“臣妇惶恐,不知所犯何罪,还请陛下指点。” 皇帝幽幽道:“大夏朝,夫为妻纲,为妻者要尽力侍奉丈夫。据朕所知,你这个萧府夫人可是萧驳特地寻来的神医。而方才萧驳明显身体虚弱,分明是你这个做妻子的医术不精耽误了萧驳的身体!朕念在你初入萧府,就先罚你二十大板。” 阿鸰咬住牙,深深地埋着头,并没直接 跳进皇帝设的圈套,解释道:“未曾照顾好萧大人,臣妇知罪。可臣妇并非萧大人找来的神医,只是寻常村姑,不敢揽功。” 皇帝却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他看向陆淮珺,道:“皇兄,萧驳伤势大好的消息是从你那传出去的,这林氏也是你找来送到萧府的。你来说说吧。” 陆淮珺咬紧牙关,本想着坑萧驳一把,没想到现在要反而要将自己搭进去了。 “启禀陛下,林氏的确只是寻常村姑,并非什么神医。想来应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才让萧驳能恢复康健。” 陆淮珺见重点要转到林鸰身上,搪塞不过,只能开始夸赞萧驳,这番话说的也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皇帝捋了捋胡子,有些看不懂陆淮珺的意思:“哦?那依照皇兄之意,这林氏是动不得了?” 陆淮珺余光望了阿鸰一眼:“这萧驳日后还需要林氏的照料,如今日罚了林氏,日后萧驳的起居也是个问题。” 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陆淮珺已汗流浃背,只能拉萧驳出来挡枪,生怕皇帝再注意到林鸰。 皇帝听完陆淮珺的话看向林鸰,视线愈发的复杂,面上却不显。 很快又笑着说道:“看来,这林氏还真是动不得呢。” 第63章 行踪暴露?! 陆淮珺察觉到了皇帝语气中的不悦,愈发的慌张了。 可他有什么办法,他策划信件一事,本来也只是针对萧驳,却忘记阿鸰身为萧夫人,同样会被波及。 而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阿鸰被罚,现在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殿中此时寂静无声,旁边的大总管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了陛下的霉头。 皇帝看着面前低着头不与自己对视的陆淮珺,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皇兄一般。 他本不相信陆淮珺会私下和萧驳勾结,还为萧驳找什么神医偷偷医治,毕竟自己这个皇兄与萧驳不和,他是一清二楚。 可是这慌乱中的反驳,明显是不希望他惩罚林氏。 这番下来,反而让皇帝生出了怀疑。 殿中气氛紧张,阿鸰也很不好受。 她现在满心都是萧驳,而她从进来到现在,皇帝一直没有让她起身,期间萧驳摔倒她也没办法去搀扶。 她现在也顾不上陆淮珺为什么帮自己说话了,满脑子都是萧驳怎么样了。 好在太医给萧驳塞了一颗定神丸后,他的情况很快稳定下来。 这会他正歪倒在轮椅上,满头大汗地被推出来,阿鸰见状也顾不上其他,赶紧过去帮忙。 看到萧驳这幅 样子,皇帝没再多说别的。 “萧爱卿的身子看来还需要多多修养啊,来人,带萧大人和萧夫人去偏殿歇息。” 信件的事情又一次被搁置,同上次提议革去萧驳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一般。 阿鸰低着头向皇帝告了退,扭身就去抓着萧驳的手腕悄悄把了把脉,见脉象问题不大,只是体力不支,活动过多导致的虚弱,推着萧驳向偏殿走去。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陆淮珺下意识回头望向她的眼神。 此番找萧驳麻烦的计划已经全盘泡汤了,再留下去也无用了,陆淮珺很快带着苏呈虎告退。 陆淮珺走后,皇帝低头沉思了许久。不一会招来大总管,朝偏殿走去。 这边阿鸰推着萧驳到了偏殿,想扶着萧驳先去里面休息一会,萧驳摇了摇头。 “不可在此停留太久,圣上留我下来明显是有事要私下问我,但我拿不准圣上将你也留下来所为何意。” 阿鸰对此有些无所谓,她现在只在乎萧驳的状态。 “我刚替你把了把脉,有些体力不支,但也不能再过多活动了。” 萧驳有些愧疚,先前大殿中皇帝对她的问责他隐约听到了七七八八,觉得都是自己连累了阿鸰。 他费力的抬 起手,握住了阿鸰替她把脉的手。 “是我不好,连累你了,你本不用受这番委屈的。” 阿鸰闻言笑了笑,回握住萧驳,“说的什么话?夫妻本是同林鸟,难不成你想让我大难临头各自飞?” 萧驳被她这番话逗得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 门外传来一阵通报——皇上驾到。 阿鸰知道连忙又跪下,“参见陛下”。 皇帝面上不显情绪,看也没看跪地的阿鸰,进来就直直的盯着萧驳。 萧驳虽不用跪拜了,但低着头,费力的拱着手,感受着皇帝的视线依旧是压力倍增。 从前皇帝对萧驳颇有喜爱,说他心思细腻,还保留着赤诚之心,往往对他说话都是笑眯眯的。 如今这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萧驳属实是许久没有见过了。 皇帝坐下后,默默地叹了口气,“都平身吧,林氏也别跪着了,起来吧。” 阿鸰疑惑,这皇帝怎么变脸如此之快?前面还想打她板子,这会又温声细语的让自己起身。 皇帝说完话又看向萧驳,仿佛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萧驳,朕记得你是雁江人士……” …… 从皇宫出来后,萧驳明显的有些出神,面色也苍白的不像样子,阿 鸰只得快步向宫外走去。 宫门口萧府接应的马车已等候多时,小阳和小月终于见到他们出来,一下子跑出来迎接。 “萧大人,夫人,你们没事吧?” 阿鸰摇了摇头,冲着他们比了个嘘声,轻声道:“小点声,萧大人要休息。” 两个小孩子赶忙收敛神情,轻手轻脚地把萧驳抬上了马车。 出宫时,正好遇到一个长长的车队入宫,萧府的马车在旁边等了许久。 小阳趴在马车窗边打量,小声道:“那些马车上装了好多奇怪的果子呀,我从来都没见过。还有那些侍从,他们穿的衣服跟我们的怎么不一样?是别族人吗?” 阿鸰瞄了一眼,只觉得那些人的装扮有些眼熟。 她耳听六路,很清楚地就听到那边人的对话—— “这些都是天凝帝进献给大夏皇帝的宝物和特产,还请大人通报。” “天凝帝要进京拜访?怎么这么突然?” “天凝帝有事情要来与大夏皇帝相商。” 很快,宫门口的侍卫指挥让萧府的马车出宫,阿鸰没有再听,一心只想带着萧驳早点回家休息。 回到府中,阿鸰发现云玖等在门口,见萧驳已经半晕死过去,赶忙上前搭把手。 “这,这是 怎么回事啊?我早上起来,府里连个人影都没有了,一问才知道你们进宫去了。萧驳怎么晕成这样?皇帝刁难你们了?” 阿鸰摇了摇头,“说来话长。先帮萧驳施针吧,今日进宫匆忙,他连药都没喝。” 萧府上下手忙脚乱地开始给萧驳熬药、按摩,云玖又给他打了一针,好不容易萧驳的脸上才回复了一些血色。 大家心里都有些惶惶。 小月心神不宁地在一边用热水烫帕子,结果不小心烫到了自己的手,小声惊叫了一下。 云玖关心地捏了捏她的肩膀,道:“小月,今天进宫是不是被吓到了?要不你歇会儿,我来就行。” 小月摇了摇头,“师父大人,我就是莫名有点心慌……今天在路上看到了天凝的车队,听说天凝帝要亲自拜访,我就在担心,会不会又要打仗了?” 小月和小阳就是因为战乱所以才家破人亡,走上了流浪之路。 上一回,那还是几年前,天凝帝进京,有小国不满两国同盟,在边境的玉州发起暴动,那里正是他们的家乡,他们姐弟俩才一直流浪到了京城。 而云玖一听,脸色顿时一僵! 天凝帝……要来京城?! 他、他难道已经知道自己在大夏? 第64章 瞒着阿鸰 而阿鸰此时一心在给萧驳施针,并没有注意到云玖的异常。 云玖只惶然了一瞬,很快下定了决心,她看向阿鸰,道:“萧驳的身体已经恢复不少,之后就按照方子慢慢恢复就行。今天天气这么冷,我去给你们煮点姜汤暖暖身子。” 阿鸰点了点头,恰好此时萧驳缓缓睁开眼,她立刻替他垫好枕头,扶他缓缓坐起来。 “萧驳,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萧驳微微点了点头,只是开口时语气沙哑:“还好。” 他深邃的那只眼缓缓地看向阿鸰,眼睛里还带着疲累的血丝。 今天这次进宫,让萧驳清楚地知道,自己虽然已经残废,但仍然是各方势力的眼中钉。 他现在羽翼都被斩掉,处境更是如履薄冰。 可是阿鸰…… 萧驳垂下眼,掩盖住了眸中的情绪。 阿鸰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吗?” 今日在偏殿中,皇帝只是问了问萧驳家里的情况,就将她支走了,后续皇帝与萧驳具体又聊了什么她也不清楚,只是不就后就说萧驳身体不适,让她赶快将萧驳推走了。 一路上萧驳状态已经很不好了,但是阿鸰依旧能看出萧驳明 显的出神,期间阿鸰问了好几次他哪里不舒服都没有回话。 而萧驳不说,阿鸰也默契的没有问。 萧驳虚弱地冲着阿鸰笑了笑,道:“没事。我就是想问,你怎么样?今天皇帝也刁难你了,怕不怕?” 阿鸰握住他的手,道:“我没事。倒是你,那个信件的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兹事体大,我担心你受牵连。” 萧驳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恐怕得好好调查一下了。” 思考着今日的种种,萧驳有些疲累地闭上眼,有些喘不过气。 半响,他缓缓睁眼,看向阿鸰,道:“阿鸰,你替我做件事可以吗?” 阿鸰点头,“你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我之前有个手下叫李聪,他就是负责整理所中卷宗的人。我受伤后他也被问斩了,你看能不能在他的遗物里找到什么线索?” 阿鸰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去。” 阿鸰急匆匆出了门,看着她的背影,萧驳心里有些发苦。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叫住她。 一个人思索许久后,萧驳叫来了小阳,嘱咐他办几件事。 “现在应该是吃柿子的时候了,你去买些柿饼,再去东市 豆腐坊买一份拌素肉,最后去南市的铁器铺子帮我拿一把短剑,说是齐公子一年前定的。事情办好就回来吧。” 小阳认真记下,应了一声便立刻出门去了。 柿饼买得很顺利,可去豆腐坊买拌素菜的时候,却被豆腐大娘骂了一顿:“我这儿是卖豆腐的,哪里有什么素肉?” 小阳有点委屈,心想难不成是萧大人记错了? 他又问了一嘴,旁边本在专心干活的伙计突然看到他手里的柿饼,突然道:“我们这儿只有拌豆腐,要不你买点小葱拌豆腐,也很好吃的。” 小阳无奈,只好先买下。 提着东西,他又去铁器铺子准备拿剑,那铁道:“小兄弟,短剑很重,不然我喊个帮手帮你抬回去吧。” 小阳本不打算麻烦人家,但旁边一个魁梧的男人已经扛起了一个铁匣子,用下巴指了指,道:“小兄弟,带路吧。” 小阳没多想,连声感谢后就带着人回萧府。 未曾想,这一路到了萧府,那人仿佛比小阳还熟悉似的,直奔萧驳的屋子里走去。 小阳一慌,赶紧去拦,“你想干什么?不许擅闯萧府!” 萧驳的声音却远远隔着门传来:“小阳,别慌 。把人带进来见我。” 小阳纳闷,但也还是乖乖带着人进了屋。 “萧大人,东西我都带回来了,柿饼和豆腐您现在要吃吗?” 萧驳摇了摇头,道:“不用,你出去吧。对了,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小阳不敢多问,低着头出去关好了门。 萧驳看着来人,缓缓道:“苏呈龙,一年多不见,你的左手可康复了?” 那男人半跪下,道:“属下来晚了。之前一直未得萧大人诏令,属下虽心急如焚,但唯恐暴露,不敢贸然接近萧大人。之前听闻萧大人身体康复,出席了王爷宴席,我就一直在等萧大人召唤我的这一天……” 萧驳看着眼前这张脸,心中五味杂陈。 眼前的男子叫苏呈龙,数年前曾在沙漠中遇险,为萧驳所救,从此便一直想要加入萧驳麾下。 然而萧驳对他却始终保持距离,不愿答应,只因苏呈龙正是苏呈虎同父同母的胞弟。 苏呈虎是所中的万户,很早他就发现苏呈虎是王爷安插在锦衣卫当中的人,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 看着苏呈龙这张和苏呈虎一模一样的脸,萧驳的心中始终有些疙瘩,很难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然而现在,他几乎是被逼上了绝路,身边已无人能用,只能铤而走险,冒险相信苏呈龙一回了…… 萧驳:“苏呈龙,你的镖局现在如何?” 苏呈龙和哥哥苏呈虎不同,他是混江湖出身,不屑于朝堂蝇营狗苟,以运镖为生,积累了不少人脉。 苏呈龙:“属下为了避人耳目,已经明面从镖局退出,听从家中安排,在苏呈虎手下做事。我现在执掌京城三条暗线。任何萧大人想知道的事情,属下都可以在两日内呈上折子。” 萧驳点了点头,咳了两声缓缓坐起身。 “今日我进宫,你哥哥在皇上面前说穆斌与敌国通信。我要你替我去查,我出事之后,所中所有卷宗文件的出借记录。除了锦衣卫,还有其他所有朝臣,你也给我查清楚。” 萧驳思来想去,当年所中和他最不对付的,除了苏呈虎一党,其他朝中被他查过的朝臣多少都有嫌疑。 苏呈龙点头,“萧大人当年于幽州查案,要查清幽州和京城两地的事情,恐怕要多费一些时日,属下争取在三日内向萧大人汇报。” 萧驳点了点头,现下能用的人手只有他了,对于现在的处境,心中也不由得苦笑。 第65章 冷淡 正事说完,二人再次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暗号。 之前二人之间的联系只能由萧驳主动。 带着柿饼,即为“有事”;豆腐坊为苏呈龙眼线,拌素菜乃是“速”之意,指事况紧急;而铁器铺子取“剑”则为下一步行动为“见面”。 而萧驳既然打算启用苏呈龙,之后见面就不必这么麻烦。 萧驳道:“三日后酉时,你从后门进萧府,我会在院子等你。” 苏呈龙应声后便打算退下,萧驳神情莫测。 而此时的阿鸰,正拿着萧驳给她的地址,先乘船渡过京城护城河,再爬上京郊的半山腰,去往一个叫做柳叶村的地方。 山路窄小,马儿不便行走,阿鸰只能把马拴在山脚驿站,徒步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达村落。 然而,她四方打听才知道,柳叶村中已经没有李聪家人,他的遗孀上个月也带着孩子南迁了,连老房子都扒了,更不谈能找出什么遗物的线索了。 阿鸰有点沮丧,没有办法只能打道回府。 一路上,她正好碰上柳叶村有人家大办丧事,纸钱香灰漫天飞舞,她身上沾满了烟灰,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又原路返回, 待回到府中时,已然夜幕降临。 阿鸰连水也来不及喝一口,便径直去找萧驳。 萧驳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也是一愣,“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要不先去沐浴休息一下?” 阿鸰摇摇头,“我今天去柳叶村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李聪的妻儿已经搬走了,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她说着,感到颓丧,甚至是自责。 萧驳现在步履维艰,她只想要帮他! 而萧驳敛着眸子不敢看阿鸰。 他今天让阿鸰折腾这么一趟,也只是寻个由头支开她罢了。 他跟苏呈龙见面的事,不能让阿鸰知道。 只是没想到今天阿鸰运气似乎很不好,竟然弄得如此狼狈。 萧驳强迫自己硬下心来,道:“算了,没关系的。这条线索既然查不通,之后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躺下,仿佛是不愿再多言的样子。 “今天有点累了,我想早点休息。你也去洗漱吧。” 阿鸰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萧驳紧皱的眉头,她又闭上了嘴。 她走上前有些歉疚道:“对不起,我今天回来晚了。你晚上喝药了吗?师父有 没有帮你施针?” 萧驳道:“嗯,喝过了,不用担心。” 这反应跟从前相比,有些冷淡,但阿鸰只当是他今天的确身体不适,心中的愧疚更浓。 听到阿鸰轻手轻脚地离开,萧驳缓缓睁开眼,抬手抚住胸口,那里正一刺一刺的疼。 他不该这么对阿鸰的,萧驳心想。 可是他不能再将阿鸰拖入这趟浑水中。 毕竟如果皇帝说的话属实的话,日后肯定会更加凶险。 她已经为自己做了很多,如果因为他的原因,阿鸰陷入了危险之中…… 萧驳觉得自己一定会心痛得发疯。 他不愿再想下去,再次紧紧地闭上眼。 夜半。 阿鸰睡得很不踏实,猛然惊醒地时候,下腹传来一阵钝痛,随后是热流缓缓涌出。 她一惊,竟然是月事提前来了。 阿鸰不想惊扰萧驳,小心翼翼地下床,自己料理完毕,再回屋时,身上满是秋夜的寒凉。 她怕冷气过给萧驳,便没有钻进被窝。 阿鸰动作小心,萧驳丝毫没有察觉,而阿鸰小腹时不时钝痛,加上为了信件之事发愁,竟是后半夜都没睡。 清早,萧驳醒来时,阿鸰已 经做好了早饭。 她对昨天自己没办好事一直有些愧疚,因此总想着要如何弥补。 吃饭时,阿鸰一边给萧驳布菜,一边道:“我想了一下,李聪毕竟是所中的卷宗管理,他的遗体照例会从战场被带回京城。既然他的家人不在京城,那他的遗体和遗物应该都还在在这边。或许我可以去卫所找找线索。” 萧驳本来就有些食不知味,听到阿鸰说她竟然想要去卫所,心中更是吃惊。 她竟然想去卫所调查,可是所中守卫森严,阿鸰孤身一人会不会有危险? 但阿鸰说过自己曾经是梅花阁的暗卫,自己应该试着相信她。 萧驳控制着自己不去多想,“好,你想去就去吧,不过一切小心。” 阿鸰应了一声,用过早饭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 实际上,她并没有真的要去卫所。 那里戒备森严,寻常人很难进去。 若是以前,还在梅花阁当值睿亲王府的暗卫,她倒无所顾忌,夜半潜入即可。 可现在的她必须得谨慎些,她现在已是萧府之人,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擅闯。 查京城大小事,阿鸰有更快捷方便的途径——梅 花阁密探。 阿鸰想去梅花阁找狗蛋,看他能不能帮她弄到卫所的人脉或者潜入卫所的可靠办法,可惜狗蛋出任务去了,阿鸰只能无功而返。 然而,她的行踪却被梅花阁守卫察觉,秘密通报给了正在阁内的陆淮珺。 他正在梅花阁雅阁间更衣,听到阿鸰来了的消息,并无惊讶之色,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他并不打算出去拦她。 阿鸰要想帮萧驳查信件之事,一定会想着回梅花阁收集情报,她早晚会来,一切尽在陆淮珺意料之中。 如今,逐渐冷静的陆淮珺已经不再想强硬着逼阿鸰回来,那只会适得其反。 只要有诱饵,在萧驳和阿鸰之间挑拨离间…… 他有的是手段让阿鸰自己离开萧府! 昨天在宫里,陆淮珺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真是强忍着才没有去追阿鸰。 此时,想到阿鸰离他不过百米,心中的思念愈发旺盛,犹如虫蚁啃噬作痒。 相思之毒,只有相见能解。 陆淮珺忍下自己前去拦住阿鸰的欲望,只是起身去高台远远看她一眼。 他几乎如痴一般看着阿鸰离去的背影,突然发现,阿鸰的身形不似平时敏捷。 第66章 你逃不掉的 陆淮珺微微一蹙眉,算了算日子,他立刻就知道阿鸰是身子不爽利了。 他还记得阿鸰第一次来葵水的时候,惨白的小脸呆愣愣地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落下泪来,小声喃喃问他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想起从前的一起天真时光,陆淮珺的心中微微一软,唇角忍不住向上勾起。 以前他高兴的时候,会把阿鸰抱在怀里,替她捂手暖脚。 她生性体寒,忙起来从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每次还是他想起来,才费心交代下人给她做些补血益气的药膳。 现在她在外头,一定没有人像他这样,大事小事都这样念着她! 真是个不识好歹的蠢女人! 陆淮珺正准备让下人备些补血的甜汤,但旋即反应过来,突然自嘲一笑,想来现在阿鸰也不会要他的任何东西。 他低头思索片刻,唤来一名下属,嘱咐了两句,回头看向阿鸰远去的方向,那双凤眸渐渐染上阴鸷的偏执。 而此刻的阿鸰莫名打了个冷战,突然觉得心中有些恶寒。 就知道梅花阁和她八字不合,要早知道狗蛋不在,她才不会再靠近 这个地方。 阿鸰虚弱地走了两步,转角处突然撞上来一个挑着扁担的小孩,似是在卖甜羹。 小孩缠了上来,央求道:“姐姐,买点热甜汤喝喝吧,天气这么冷,你暖暖身子。我们家的甜汤可好了,虽然加了生姜,但一点也不辣不苦!” 阿鸰身上发冷,便要了一碗,站在路边慢慢地喝了。 果然热水下肚,身体的寒意驱散了不少。 她看着空空的碗底,回味着甜汤里的药材味,眉头微微一蹙。 这甜汤除了生姜还有吴茱萸和牡丹皮,不像是普通街边叫卖的摊贩能做出来的东西,倒像是医者的配方。 等阿鸰回过头想问问那孩子两句,却发现早已没了人影。 她暗暗摇了摇头,心想,小隐于野,大隐于市,或许是哪个医者在暗行好事也不一定。 而那小孩儿,已经一溜烟跑到梅花阁,给等在门口的密探报了信,密探立刻回禀陆淮珺,说是鸰姑娘喝了热汤,脸色好了许多。 陆淮珺眸中浮现转瞬即逝的笑意,扭头后,却瞬时又成了那个冷漠阴郁的王爷。 他淡淡道:“给天凝帝的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已经备好了。马车也正候着。” “嗯,时候不早了,即刻进宫。” …… 未央宫大宴。 彩灯高挂,韶乐悠扬,远处还时不时传来烟花绽放的响声。 皇帝面色很是高兴,双颊浮现出淡淡的酡红。 他再次举起玉杯,向贵宾席位的俊美男子祝酒。 “天凝帝,你进献的烟花样式可是一年比一年要精美了啊!” 天凝帝君未央,丰神俊朗,自带一股帝王风仪,然而一双温和含笑的桃花眼,却多了几分阴柔的气质。 他修长的手指举起玉杯,微笑道:“天凝手艺人众多,却无什么铁器工匠,只会做这些娱乐炫目的玩意儿,以讨大夏陛下欢心,陛下喜欢就好。” 皇帝听了心里很高兴。 天凝不会做兵器,就算物资再充盈,也只能依附于武力强大的大夏。 两国交好,每次有战事,都是天凝出钱,大夏出兵,相互合作也相互限制,这样才令人心安。 皇帝乐呵呵道:“一种技艺只要能做到极致,就算是一种本事。来,如此良辰美景,朕再敬天凝帝 一杯!” 君未央面上仍是那种无懈可击的微笑,举杯后长袖掩面,缓缓喝下清酒,眼中流露一丝不耐应酬的厌烦之色。 皇帝很快便推脱说乏了,要休息一会儿,请天凝帝自便。 今日来宴的人很多,除了皇子公主之外,重要的朝臣也纷纷到场。 坐在天凝帝身边的正是如今分量最重的韩太傅。 不少人都来与天凝帝敬酒,之后便顺位问候韩太傅安康。 “韩老,最近身体如何?看您气色真是好了不少啊。” 韩太傅呵呵笑着捻了捻长白的胡须,朝来人道:“你这双眼睛还真是厉害。前几日老朽在路上遇到一个开义诊的女郎中。她给我开了一副药,竟比太医院的方子好使百倍!老朽这才用了几日,便觉得身子骨爽朗了许多!只可惜那女郎中后来没再出诊了,不然老朽还真想把她请来府上尊为家医呢。” 韩太傅说着说着,想起什么,笑呵呵地看向天凝帝。 “说起来,老朽记得那女郎中拿的正是天凝的行医凭证。看来天凝这个地方真是钟灵毓秀,不仅有天凝帝这样的一代天骄,就连 看似寻常的百姓也都身怀绝技呀。” 君未央闻言微微挑眉,来了兴致。 “哦?请问韩太傅,是什么样的女大夫?” 韩太傅仔细回想,道:“说起来,这两个女大夫都是相貌平平,但是气质却很让人难忘。一个不苟言笑,另一个口齿伶俐,我这个老骨头差点没说过她。” 君未央嘴角微微一动,若有所思。 他这次临时起意来到大夏,只是因为探子说,京城中出现了云玖的下落。 几年前,云玖第一次从他的皇宫逃出去,就来了京城。 君未央不明白,明明他和云玖从小一起长大,她却一直在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懂她。 他明明都同意让她嫁给自己,她还不满足? 仗着自己的身份,和青梅竹马的情分,居然敢逃走! 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权威过后,说什么只想逃离他的身边。 不论这是她的手段,还是什么,君未央只知道,他不会让她如愿,既然招惹了他,那她一辈子都只能是他的人。 而今,听到韩太傅说起这个有天凝行医凭证的女大夫,君未央直觉,这跟云玖一定有关系! 第67章 我都可以的 他那双桃花眼肤浅的笑意渐渐淡去,眸色逐渐变得深沉浓稠。 上次,是他失察,被云玖一时伪装的乖巧迷惑了双眼,还真的以为她痛改前非安分待在他身边了,结果又被她钻了空子逃走了! 这次,等把她捉回去,一定要日日夜夜锁在一旁! 另一边,阿鸰回了萧府。 她想着自己身体不舒服,又没找到狗蛋,今天可能不是什么良辰吉日,还不如让师父给自己开点缓解宫寒的药。 之前特别痛的时候,师父就给她吃过那种药,见效慢,但是止痛持续时间长。 然而,阿鸰推开云玖的房门,蓦然发现她师父没了踪影,倒是桌上放着一封信,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材料和药方子。 她心一沉,有些不好的预感,打开信一开,发现的确是云玖的字迹—— “乖乖鸰宝,师父突然有事,先走了!之后要是有人来找我麻烦,你就说不认识。关于萧驳,他体质好,之后慢慢疗养就行,拐杖制作方式我写在单子上了,图纸也画好了,相信你一定可以完成!” 几年前的分别,云玖也是一阵风一样忽然就走了。 这次云玖依旧没有说她到底去了哪里,又为什么突然消失,阿鸰 难免惴惴不安。 毕竟师父每天都神神秘秘的…… 但在阿鸰心中,云玖从来就是一个快意江湖的潇洒女子,她对师父虽然担心,但是同时也有信心。 只可惜她这几日都没什么空闲跟师父多说上两句话,天凝帝来了大夏的消息,她都还没告诉师父呢。 也不知,师父离开,是否跟天凝帝有关? 还有,现在萧府的事,她再找不到旁人商量了。 阿鸰看了一眼云玖留下的假肢图纸,叹了口气。 现在没了师父,给萧驳做拐杖的事,只能她自己摸索了。 过了会儿,阿鸰到萧驳房中,跟他告知了云玖离开的消息。 萧驳眼皮微微一跳,思绪不由得重了些。 最近他需要处理的事也有些多,云玖此时离开也是好的。 只是为什么她不带着阿鸰一起? 不过这样后面很多事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萧驳眸色微微一沉,看向阿鸰。罢了,以后再和她解释吧。 萧驳思前想后,终究没再说什么。 萧驳抬起眼皮,继续问:“你去卫所可曾查到什么了?” 阿鸰微微一顿,她根本没去卫所,自然也查不到什么。 “没有什么线索。其实我今天……” 阿 鸰本想坦白,但萧驳已经打断了她。 “不用查了,信件的事,我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阿鸰一愣,“谁?” 萧驳紧紧盯着她的眼,缓缓吐出几个字:“陆淮珺。” 阿鸰一怔,“你查到证据了?” 萧驳嘲讽地轻笑,冷声道:“需要什么证据?陆淮珺一直就想置我于死地,这一次也不会有例外,就是他设的局!” 阿鸰听完若有所思,片刻后问道:“你们之间的恩怨……是因为平阳郡主吗?” 萧驳一愣,“平阳郡主?” 这关平阳郡主什么事? 时隔多年突然听到这个人名,萧驳差点没反应过来是谁。 从前平阳郡主在京城时,他们只是世家宴会上的点头之交。 但之后一次机缘巧合,郡主找他帮过一个忙,因为涉及郡主隐私,萧驳答应不会向他人透露。 除此之外,再无私交。 萧驳现在已经连平阳郡主长什么样子都不太记得了! 阿鸰现在突然提起她,还说他跟陆淮珺之间因为平阳郡主有恩怨? 天方夜谭,他听不懂。 萧驳蹙着眉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阿鸰斟酌道:“我这几日出门比较多,偶然会听到些民间传闻,说 ……陆淮珺横刀夺爱,拆散了你和平阳郡主,这之后平阳郡主却还是拒绝了他,远嫁去了亳州……陆淮珺就是那个时候记恨上你的么?” 萧驳心里无数个问号,不知道阿鸰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野史,简直闻所未闻!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跟平阳郡主有过一段往事? 那平阳郡主分明是……! 总之,这民间谣言实在离谱,简直是凭空捏造! 萧驳张嘴就想否认,但突然想到什么,又停住了。 他抬眼看向阿鸰,意味不明地开口道:“那,关于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听说自己的夫婿竟然曾经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阿鸰若是在意他,定会吃醋难受! 萧驳这几日内心百转千回,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阿鸰实情。他怕阿鸰知道了会离开他…… 阿鸰闻言,突然发现自己心里不知怎的,莫名有些酸胀,比吃了的青杏还让人不舒服。 但她终究觉得这是萧驳自己的私事,她没有立场也不应该随意评价。 “这件事的确是陆淮珺做得不对。不过你也不要太伤感,我听说平阳郡主在亳州嫁人不到半年,丈夫便不幸去世,最近可能要回京城了。到时候你若 还有意,说不定可以再续前缘。” 萧驳一愣,旋即心中升起怒意,冷笑挖苦道:“你倒是大方!我和她再续前缘?那你怎么办?你这出身,怎么比得过人家郡主?到时候我若真迎她入府,你这正妻可就要变妾室了,你倒是一副大度的样子!这不知道你是真大度还是蠢!” 阿鸰被骂得有点憋屈,想了想说:“其实只要你能和心上人在一起,我都可以的。” 反正她打算萧驳好了之后,她就离开萧府,自然不会白白占着这个正妻之位。 她入府本来就只是为了治疗萧驳,等她走了,萧驳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是很好的事么? 也不知道萧驳为什么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好像她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一般。 萧驳被阿鸰气到无语,“好,好一个都可以!你就这么不在乎我?” 阿鸰不清楚这跟在乎不在乎有什么关系,没有人教过她这些。 过去,陆淮珺虽然只娶过一个侧妃,但侍妾是如流水的,这些年来也没听他说过,对哪个女人是“喜欢之情”。 所以在阿鸰看来,萧驳能有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件很难得的事。 她是真的希望萧驳日后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的! 第68章 阿鸰骗他 阿鸰认真道:“我就是因为在乎你,所以才想帮你重新跟平阳郡主在一起呀。之后等她回来了,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你可以告诉我她平素喜欢做些什么,赏花还是喝茶?” 萧驳气的气都喘不匀了,他朝着门外道:“……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阿鸰有点懵,“你怎么生气了?我是哪里说的不对?” 萧驳吼道:“不对,全都不对!一个字都不对!我再说一遍,你出去,立刻出去!” 他是真没想到,阿鸰居然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迎接平阳郡主进门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 竟然会高高兴兴地迎接自己丈夫的“情人”进门? 除非,她其实心里根本就不在乎,自然也就不会吃醋! 萧驳胸口堵得厉害,简直想吐血! 阿鸰悻悻离开,为萧驳关上房门。 萧驳正平复着心绪,窗外突然传来两声鸟儿啄木的声音,他铁青着脸转着轮椅打开窗一看,是苏呈龙派来的信鸽。 他从鸟儿脚环边拿出消息,展开一看,脸色更是难看—— 消息上说,今日京城卫所巡防者并 未见过任何可疑女子。 也就是说,要么阿鸰根本没去卫所,是骗他的。 要么,阿鸰有更加高明的手法,直接越过了巡逻防线。 无论哪一种,都令萧驳不喜! 萧驳恼怒,瞬间把纸条在掌心捏了个粉碎,又全部用蜡烛烧干净才解恨! 随后他却脱力一般,面色颓唐地紧紧地闭上了眼。 阿鸰的身手他虽然没有实际见过,但锦衣卫的身手他是了解的。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卫所,是难于登天的。 这么说来,只有一种可能,阿鸰去过梅花阁了。 明明之前说过不再与陆淮珺产生纠葛的,却还是因为他…… 这个想法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了萧驳的心里。 阿鸰今日提出要去卫所,萧驳担心皇宫那边会出什么变故,所以传信给苏呈龙,让他暗中帮衬着些。 谁知单纯的关心让他知道了些不愿知道的事。 果然还是不能将她牵扯进来,他未来要走的路太过凶险,稍不留意就会万劫不复,更何况阿鸰还有和陆淮珺的那层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萧驳缓缓睁开眼,恢复了一些冷 静。 正好到了阿鸰来送药的时辰。 刚被萧驳厉声赶出了门,现在阿鸰跟他说话都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又不知道为什么惹到他。 “那个……喝药吧。” 萧驳缓和了一下脸色,让她进门。 他一边喝药,一边道:“对了,之后信件的事不需要你操心,我自己能解决。你不是担心你师父么?你可以去打听她的下落。” 阿鸰在一边刚要给萧驳拿蜜饯,刚伸出的手愣在半空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萧驳竟然一口气喝完了药没撒娇喊苦而惊讶,还是因为萧驳说用不着她了而怅惘。 阿鸰失神片刻,随后回过神来,接过了萧驳的空碗,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师父走之前留下了拐杖的图纸,我这些天研究一下。” 萧驳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便说自己乏了。 阿鸰扶着萧驳上了床,看着萧驳僵硬着背过身的样子,她也不知怎么,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这两天,萧驳跟她说的话越来越少了,即使开口,也是不欢而散。 阿鸰也有些心累。 她不想打扰萧驳,便回了师父房间, 仔细研究起图纸。 萧驳因为双腿都被折断的原因,要做的拐杖与平常的不同。 整体不光要以辅助行走为主,还要固定住他的腿骨。 所以这不单单是个拐杖,还是个腿甲。 她觉得主体部分用纯铁太重了,不如用竹板做主体,再加上部分木头和铁的结合,再用皮革包裹,这样既轻便又实用。 只是这样便需要木匠、铁匠和手艺工匠共同打造,她不得不去物色可靠的工人。 还未日落,阿鸰想了想,即刻带着图纸出发。 结果刚走到之前师父义诊的铺子门口,就被一辆马车拦住。 “大人,就是她!她就是当初其中一个女大夫!” 阿鸰一蹙眉,只见马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华服的英俊男人,一双桃花眼含笑,虽然表情温柔,但总觉得眼神太过深邃,令人想要敬而远之。 君未央打量了一下眼前容貌普通的女人,拱手问道:“敢问是之前在这里行医的天凝女大夫吗?在下是来寻医看病的,在此处恭候多时。” 阿鸰摇了摇头:“抱歉,义诊暂时不出摊了。” 她又打量了一下来人,道 :“我见公子面色红润,一看就身体康健,不像是抱恙的样子。既然公子也无紧急病情,我今天还有事,恕不奉陪。” 开义诊铺子本就是师父的主意,阿鸰本来就是来帮忙的,自己并没有当大夫的想法。 况且之前她坐诊被萧驳急匆匆喊回去那个样子,阿鸰能感觉到,萧驳似乎并不喜欢自己给别人看病。 阿鸰正要走,君未央又将她拦下。 “姑娘,在下还有一事相问。听说之前坐诊的女大夫拿的是天凝国的行医凭证,这可是真的?在下恰好认识一位天凝的女神医,近日她也恰好来了大夏,不知是否是同一位。” 阿鸰很敏锐,听到他的话瞬间就意识到这位公子是冲着师父来的! 师父在手信里留言,说过会有人来找她麻烦,没想到竟会这么快! 而对面,君未央见阿鸰这个反应,便知道是找对人了。 他含笑翩翩,道:“看来,我们说的应该是同一位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云玖的徒弟?” 说时迟那时快,阿鸰刚听到师父的名字,旋即一只短刃出袖,一下子就抵到了君未央胸前! 第69章 找天凝帝求助 她的眼神冷漠,仿佛一瞬间变回了当初那个梅花阁暗卫! 君未央身边的侍从吓坏了,立刻拔刀威胁吼道:“大胆!还不快把武器放下!” 阿鸰却毫不顾忌,如霜的眸子紧紧盯着君未央,冷声道:“你是谁?想做什么?” 君未央并不害怕,缓缓地压下阿鸰的手腕,道:“何必刀剑相向?我只是想要找云玖的小徒弟聊聊天,说说话而已。” 阿鸰脸色微沉。 她的腕力一直在梅花阁中是顶尖的水平,可是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做到了!可见他的功力,不可小觑。 阿鸰不愿跟他硬碰硬,也不承认自己是不是云玖的徒弟,只是冷声道:“我的确认识她,但你找不到她的。她走了,就连我都找不到。如果你找她真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说看。” 君未央的眉心突地一跳。 云玖竟然又先他一步,已经跑了?! 但是他也早有预料,云玖不会乖乖等着他来抓她的吗。 他一进京城,就已经暗自在各个城门布下了眼线,可是至今还未收到任何有关云玖出城的消息。 君未央略加思索,眼神又看向阿鸰。 这么说来,云玖还 在京城城内,那这就好办了。 君未央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反客为主,道:“你当然找不到她了,因为她在我这呢~放心吧,她在我这有吃有喝,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她就不会有什么事。” 君未央哄骗着阿鸰云玖在他手里,再慢慢控制住阿鸰,他就不信云玖不会自己主动出来! 他知道云玖有多在乎这个小徒弟! 阿鸰并不相信他的话,警惕道:“不可能!你少胡说!她怎么可能落到你手里?” 君未央脸上露出一个浅淡而略带阴险的笑容,一脸的意味深长。 “是吗?可是如果她不在我手里,我怎么会知道她脖颈后有三颗连成一线的小痣,右掌食指腹有一颗红痣?我又怎么知道,她自幼在天凝的太傅府上长大,而你,则是她游居京城时,收了你做徒弟?” 阿鸰心中一寒,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知道那么多事! 她真的觉得很古怪,要了解师父到这个程度,除了她,她便只能想到天凝帝! 可是,师父说过天凝帝是个坏男人,秃头发塌鼻子的臭老头! 而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来意叵测,但外貌是挑不出错的。 那他究竟是谁? 难道他真的把师父抓起来了? 阿鸰想得很简单,师父的敌人,就是她的敌人! 她抬手便是一记旋风掌,但是君未央怎会是等闲之辈。 他手腕一抬,竟然轻松化解了阿鸰的攻势! 阿鸰顺势借力腾空起身,正想要用腿缠住君未央,却被他带着后退,直接甩了出去! 她不甘地蹬墙回身,又一招快至无影的掌法向君未央恶狠狠攻来,而君未央一边后退,一边格挡着阿鸰的攻势,并在千钧一发之际找到她掌中破绽,猛然伸手将她从空中扯下,一下子将她双手钳制在她背后,半跪在地,几乎动弹不得! 阿鸰恼怒,还想脱身继续打,君未央却直接将她放开。 “好了,阿鸰姑娘,我无意与你动手。我方才就说了,我只是想要跟你谈谈。” 阿鸰瞄了一眼周遭,君未央带来的几个侍卫一直一旁虎视眈眈,看上去都是身手较好之辈,这么多人要是一起上,阿鸰还真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好在君未央现在态度还不错,阿鸰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沉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君未央道:“其实我 就是想要请你们师徒俩帮我一个忙。你师父云玖现在正在我府上帮我做事。你呢,也帮我做一件事。你俩各司其职,等到你们把事情都完成,我自然会让你们见面。” 阿鸰眯眼:“我凭什么相信你?” 君未央想了想,道:“明日我会把她的一件贴身物品送给你,以证明她人身安好。” 阿鸰现在也不知道师父究竟是什么情况,能知道她尚且无恙也是好的。 她沉思片刻,点头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你要我做什么?” 君未央:“从明日起,每日午时,你都要去长乐坊的巷口义诊一个时辰,专治消渴。” 他抬了抬手吩咐侍从拿来一个匣子,道:“这是天凝的行医凭证,还有一些特效药。” 君未央看向阿鸰,意味深长道:“你也知道,你师父最会治别人治不好的病,在这京城城,除了她,没人能治这个。” 阿鸰哑然,因为这个男人说的所有事情都没错。 他对师父的了解,还真是超出她的预料! 阿鸰接过君未央递过来的行医凭证,看着上面与师父那张凭证别无二致的印章,心有些下沉。 眼前这个男人 身份不明,但可以猜到的是,他是天凝人! 最近天凝帝进京,这个男人很可能就是使团中的一员! 只是这人找师父的麻烦干什么呢? 阿鸰想不通,心里很乱,但为了能确定师父无恙见到师父一面,她只能先答应君未央的要求。 实在不行,她就去暗中找天凝帝求助! 就算天凝帝是个很坏的老头子,但师父与他有着多年的情谊,他应该会护她性命周全的。 君未央道:“一切我都会安排好,明日午时,阿鸰姑娘,你记得前去坐诊。至于云玖的信物,我就会放在那里,你去时自会看到。” 说完,阿鸰愣愣地看着那男人坐上马车扬长而去,有些懊恼地紧紧捏住了拳头。 有了这么一出,阿鸰担心师父,实在心不在焉。 她跑了几个木匠铺子和工艺铺子,嘱咐他们做些模型打样,之后她再挑选,便匆匆回了萧府。 刚到家,阿鸰惊讶地发现,萧驳的房门竟然紧紧关着,里面还有低低的交谈声。 小阳在门口守着,见她来了解释道:“今日大人来客商谈,吩咐说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夫人您……还是等等再进去吧。” 第70章 你讨厌我吗? 阿鸰闻言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转身便回到了之前云玖住的偏房里。 本来还想跟萧驳商量一下今天这个天凝人的事,没想到萧驳竟然邀请了人来了府上,这是他受伤两三个月来头一遭吧? 这是个好的开始,既如此,这个节骨眼上,她更加不该给萧驳添麻烦。 这么一想,阿鸰便决定把这件事瞒下来。 看着镜子里自己贴了人皮面具的脸,阿鸰想着,明日自己独自坐诊,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万一污蔑萧府和天凝人来往密切,怕是会招致祸端。 明日出诊时还是换下这张面具,用回自己本来的脸,对萧驳和萧府来说会比较好。 不过这事也用不上萧驳操心了,自己注意着些就好。 到了晚间,阿鸰照例服侍萧驳喝药,临近睡觉休息时,阿鸰还是打算跟萧驳报备一下。 “对了,之后每天中午午时我要出去大概一个时辰……” 萧驳闻言张了张嘴,又迅速敛起神色,背过身子,淡淡道:“嗯,好,随便你。” 看着萧驳那有些拒绝沟通的姿态,阿鸰心里有点难受,她搞不清楚为什么萧驳这几日对她如此冷淡! 她有点憋不住,就想开口问问,可还没等她开口,萧驳却又转过身来。 他板着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对了,我想起一个事。既然你明天出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替我送个信?” 阿鸰忙不迭地答应:“好啊,送到哪儿去?” 萧驳拿出枕头底下的一封信,递过去道:“送到春月楼后巷的古井边,那边有一些砖堆,你压在那棵槐树下面。” 阿鸰应下了,萧驳又补充说:“这是跟那封信件有关的,也是能扳倒陆淮珺的关键。” 他忽地抬眼看向阿鸰,目光中带着一丝挣扎。 陆淮珺是皇室,他能说出这些话,其实很大逆不道。 但是他在赌! 赌阿鸰已经彻底放下了陆淮珺,赌她无论如何都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实际上,萧驳现在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对阿鸰狠心到什么地步。 如果她去向陆淮珺通风报信了怎么办?如果阿鸰真的抛下他走了怎么办? 按照以往,他会毫不留情的将她杀了! 可是,阿鸰也确确实实的救了他,也是她将自己从炼狱中拉了出来…… 就在萧驳胡思乱想的时候,阿鸰却义无反顾 地把信接了过去。 “要扳倒陆淮珺还不容易。我帮你!明日我保证把东西送到。” 萧驳顿住了,她这样说,就是愿意参与这件事,哪怕,这是一场罪至杀头的密谋! 阿鸰的眸子亮亮的,萧驳愿意跟她说话,也愿意再信任她让她办事,她心里是高兴的。 萧驳看到阿鸰那双明亮的眼睛,一时有点无法面对她的目光。 他默默地钻回被窝,闷声道:“那好,既然事情都说完了,就睡吧。” 阿鸰点了点头,也卧下准备入睡。 夜很快陷入长久的安静当中,只有院子里稀疏的秋鸰还偶尔轻微地鸣叫。 良久,萧驳突然开口道:“阿鸰,你讨厌萧府……讨厌我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阿鸰疲惫而均匀的呼吸声,她早已入眠。 萧驳辗转反侧睡不着,半支起身子,仔细看着只有入睡时才会摘下面具的阿鸰。 凝视着那迤逦的容颜,喃喃道:“你不会走的,对吧?” 过了良久,他轻轻吐了口气。 他默默想,阿鸰,不要让我失望。 …… 次日清晨,阿鸰早早醒来,服侍萧驳用过早饭便匆匆赶往春月楼后 巷,按照萧驳的嘱咐把东西埋好,随后便按时去了长乐坊。 她在隐秘处摘下了人皮面具,长时间带着面具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 拿着君未央给她的行医凭证进了铺子,遵循君未央的意思前去坐诊。 君未央把事情都安排得妥当,无论是旁边帮忙记录的小药童,还是后面负责抓药的娘子,都已经准备就绪,阿鸰只需要坐下来看诊就行。 阿鸰还是第一次自己独立坐诊,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惴惴,硬着头皮给几位前来的病人诊治,好在他们的情况也都不很严重,阿鸰还算应付得来。 但她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一切只因为她现在这张脸! 她之前在陆淮珺身边护卫时,无所顾忌,也从未想过会脱离亲王府,脱离梅花阁,便从未易容。 可现在……哪怕是萧驳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依旧很少露出真容,方才见到自己这张脸,甚至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她终归还是希望认出来自己的人越少越好。 然而有时候,祸端是怎么躲也躲不过的! 午时的长乐坊,是整个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突然冒出来的阿鸰很快就 被人包围起来。 “哟,瞧这女大夫,长得真俊俏啊!姑娘,你多大年纪啦,我家正好有适龄的郎君,要不要相看相看?” “啧,这一个女大夫,会看病吗?” “诶,这女大夫竟是天凝来?” 围观的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她,阿鸰心里紧紧地绷着一根弦,除了跟患者沟通,一句话也不多说。 不过,按照昨天的承诺,那个天凝人的确在铺子里留下了一件师父的东西,是师父的如意手绳。 阿鸰握着手中的红绳,上面穿着不知名石头雕刻而成的小巧如意,心中更加不安。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条手串其实君未央和云玖各有一条,是一模一样的。 那时他们感情还不错,云玖虽然嚷嚷着黄金更显贵气,但还是最终还是选了寓意更好的如意,亲手雕刻,希望两人能够事事如意。 为此,她后来颇为懊悔,直呼自己当时被猪油蒙了心窍! 也正因此,阿鸰对这条手串印象很深。 而此时,她便也终于确信,师父的确在那个天凝人手上…… 时间渐渐流淌,另一边巷口有一辆低调的马车正缓缓驶向阿鸰的摊位。 第71章 这人有病吧?! 马车内,君未央和陆淮珺正在客套地谈笑晏晏。 皇帝让陆淮珺这几日陪同君未央出游,多带天凝帝看看大夏朝的风土民情。 君未央敬茶道:“睿亲王,今日还要劳驾你陪同我游览京城,真是辛苦了。” 陆淮珺笑了笑,道:“天凝帝客气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夏和天凝世代交好,是同盟,也是朋友。本王自然要好生招待着。” 天凝帝也笑了,转头抬手掀开帘子,看着长乐坊繁华热闹的景象,故作感叹。 “大夏繁华,这闹市区人声鼎沸,真是欣欣向荣啊,看得本王还真是羡慕不已。” 君未央其实是故意带着陆淮珺往长乐坊走的。 他将阿鸰坐诊的地址设置在京城最热闹之处,格外醒目显眼,就是想让云玖尽早知道,她徒弟已经受他掌控。 但这还不够! 虽然他们今日出游低调,但陆淮珺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都会被有心之人四处传播。 到时候路过阿鸰之时,君未央再使点小心思,让他们二人稍微互动,哪怕这个睿亲王只是多看了阿鸰一眼也好,那这位天凝“女大夫”的名声,很快就会传遍 京城。 君未央相信,云玖到时候绝不会视若无睹! 陆淮珺没有看到君未央眸中暗暗翻腾的算计,只是听到奉承后微微一笑。 “百姓安居乐业,便是为君者最愿意看到的。如此看来,天凝帝是位仁君啊。” 他也笑着捧回了君未央,随后不经意的扭头看向窗外,紧接着脸上未收起的笑意赫然一顿。 在人群中,他看到了一个朝思暮想的倩影! 那张清尘脱俗犹如世外素莲的面容,无数次出现在陆淮珺的心海…… 阿鸰?!她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她几时恢复了原本的脸! 她这是什么意思? 陆淮珺有点难压抑住内心那股冲动,面色古怪地对君未央道:“抱歉,天凝帝,本王突然看见一位故人,下去打声招呼,请您稍等片刻。” 说完,他看也没看君未央的脸色,匆匆下了马车。 君未央挑了挑眉,也没有在意。然后发现陆淮珺竟然径直地往阿鸰坐诊的地方走去! 他再一看,发现那一处竟坐着一个长相格外出尘的女子,身形就是昨天那个姑娘无疑,可是脸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也是……这阿鸰姑娘是云 玖那个女人的亲传徒弟,会换脸也不意外。 令他意外的是—— 陆淮珺方才说的那个“故人”,貌似就是阿鸰姑娘? 他们两个竟然早就相识? 君未央哑然一笑,还真是造化弄人,没想到云玖这小徒弟,竟然还和堂堂睿亲王有私交! 而看方才陆淮珺那样子,这两人的关系绝不简单。 君未央愈发觉得事情有意思起来,也不打扰二人地“互诉衷肠”,车也没有下,只是坐在车上暗自地观察着。 他眼神朝一旁的侍从示意过去,“跟过去看看。” 前方,陆淮珺急冲冲的走过去,身边一行大夏加天凝的侍卫浩浩荡荡跟着,很快就引起了百姓的注意。 “这是什么人啊?穿金戴银的,模样好富贵呀!” 侍卫恐吓:“还敢看!这可是我们的睿……” 陆淮珺把人按下,摇了摇头,道:“不许张扬!” 侍卫退下,身边几个近侍也懂了陆淮珺的意思。 阿鸰听到动静抬眼,看见陆淮珺在一边目光炙热地看着他,有些晦气地蹙了蹙眉。 她冷冷道:“如想看病,请取号到后面排队。” 陆淮珺并不生气,甚至因为许久没 见过她这张冷艳的脸而更加激动,简直喜欢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个近卫很会读陆淮珺的脸色,立刻开口道:“哎呦,这女大夫不是之前跟在您身边的近侍吗?怎的今天在这里看诊呢?” 陆淮珺也纳闷呢! 但隐隐地,他总觉得阿鸰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容貌,似乎意味着什么…… 难道她终于看清了在萧驳身边不会有好日子过,已经准备要离开萧府了? 陆淮珺想到这里心中一下高兴起来,她若是缺钱,可以直接来找自己啊,何必要在外吃苦! 不对,阿鸰向来性子倔强,不愿意向他主动低头,所以她特地选在了闹市区,为的就是吸引他的注意力! 陆淮珺有点喜不自胜,内心已经将阿鸰的此举视为了示弱。 他笑眯眯地瞪了近卫一眼,帮阿鸰解围道:“你既知道她是我的人,还问?” 言外之意,阿鸰在此,是他授意。 近卫闻言也笑得谄媚:“是小的多嘴,您跟姑娘默契无双,我等望其项背!” 陆淮珺从鼻子里哼笑一声,看上去颇为满意。 阿鸰心底深深叹气,陆淮珺这番说辞,倒是给她省去了一些麻烦,就算日 后再有人认出她,也不会怀疑她为何要给人看诊。 但同样的,这是又将她和陆淮珺捆绑在了一起,这令阿鸰觉得万分恶心。 阿鸰抬头看了看四周,见到有些侍卫还是天凝的打扮,无论如何,在外邦人面前,她不能下了本国王爷的面子。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问陆淮珺:“看到我的招牌了吗?我今日专治消渴!公子哪里有病?” 陆淮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上前一把就拉住阿鸰的手,压低声音,温柔悱恻道:“大夫,你还没给我诊脉,怎么知道我没有病?至少,我有对你的相思病……” 她的手指还是如从前那般柔软,虽然略有薄茧,但在陆淮珺心里,却比任何细腻光滑的柔荑素手都还让他魂牵梦萦。 他恨不得永远牵着这双手不放开! 阿鸰顿时浑身恶寒,从那只被陆淮珺的手开始,浑身像是被虫怕一样恶心。 刚想忍不住想动手,陆淮珺已经放开了她,随后粲然一笑:“你的心意我已经明了,你若想继续看诊便看吧,我们来日方长。今日我还有公务在身,我日后再来找你。” 阿鸰:…… 什么鬼?她什么心意?这人有病吧?! 第72章 分开睡 这陆淮珺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往阿鸰的桌子上放了一锭金子,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去。 阿鸰一边骂陆淮珺脑子有包,一边眼疾手快把金子揣进了怀里。 旁边围观的百姓看完全程,心里纷纷猜测,这个天凝女神医似乎和京中权贵交情匪浅! 看刚才那公子的气度和出手阔绰,说不定是什么大官呢! 更别提那侍卫里还有天凝打扮的人! 如此一来,本来阿鸰的铺子门前直接大排长龙。 但阿鸰心态很稳,只等一个时辰到,她立刻收摊走人。 而此刻,远去的马车上。 君未央有些调侃地看向陆淮珺,道:“王爷的这位故人,看起来风姿绰约,还精通医术,不像是寻常女子啊。” 陆淮珺淡淡一笑,眼神里却有些警惕。 “哈哈,这女子过去曾在王府上做过家医,平素一向随性,前不久刚刚离开王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本王便去打个招呼,让天凝帝见笑了。” 君未央故作轻松道:“原来如此。” 陆淮珺随口胡说搪塞,君未央也没信,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翻过此篇。 二人都心不在焉地逛了逛京城的其它地方,便起驾回宫。 明日宫中依旧要为天 凝帝设宴,陆淮珺和天凝帝都有其他安排,便匆匆分开了。 而阿鸰收摊后,便立刻回了萧府。 萧驳对她今天的经历一无所知。 他正在屋中,看着面前宫里递过来的请柬,神色晦暗不明。 上一次皇帝和他说的事,他还没有完全接受,也没有做好这么快就入宫的准备。 而今日送来的这个请柬,是邀请他参加明日为天凝帝所设的宴会。 这请柬,一来是想告诉京中其他有心之人,他萧驳捡回了一条命,待伤痊愈后依旧是曾经那个锦衣卫指挥使。 二来嘛,想来皇帝想要确定他的态度。 他内心冷笑一声,瞧他现在孤立无援没得选是么?果真是皇家人皆是利益至上,那就让皇帝看看自己的态度,顺便……为这场宴会再添些彩头。 下定决心的同时,萧驳心里也默默地将尽快站起来的事提上了日程。 此时,门外阿鸰回府的动静传来,萧驳把请柬收了起来,推着轮椅出去。 阿鸰赶紧迎过来,道:“你今天感觉如何?” 萧驳道:“还行。对了,上次云玖给我用的那个什么‘回魂草’,你还有么?给我一些,之后有用。” 阿鸰答应了,但仍有点好奇。 “你 要那个做什么?你又要出门了?” 萧驳含糊着说:“不一定什么时候,有备无患。” 阿鸰没有多问,只是从师父留下的东西里找出了回魂草给萧驳送了过去。 萧驳收好,想起今日阿鸰出门是为了找云玖,便问:“你找到你师父的下落了么?” 阿鸰顿了顿,默默摇头:“没有。” 不仅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为了找师父,她现在的处境,几乎是被那个天凝人给要挟了…… 一想到今天还碰到了陆淮珺,阿鸰就更加心累。 萧驳见她似乎有些沮丧,也没有多问,只是让她去休息休息。 阿鸰就回屋子里继续研究拐杖的图纸去了。 晚间,阿鸰照例给萧驳施针,萧驳趴在床上,也不看阿鸰,声音懒洋洋的。 “对了,云玖也走了,那间屋子也空下来了,你要不先去那里睡也行。” 阿鸰顿了顿,有点迷惘地抬头看着萧驳的后脑勺。 他这是在……赶她走? 他不想和她一起睡了吗? 之前萧驳只是不愿跟她说话,现在又不愿与她同榻…… 虽然阿鸰心里也知道,这其实也是一件很小的事,毕竟睡哪里不是睡? 可是阿鸰的心里还是浮现出一股一丝丝难过 的感觉,好像萧驳现在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是啊 ,萧驳的身体正逐步恢复很好,日复一日肉眼可见地精神起来,就连站起来也是指日可待。 可是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她为什么会感到难过? 阿鸰对此有些不懂。 她按捺住了心绪回道:“好,我知道了。我待会儿收拾一下东西就过去。” 阿鸰默默离开,而萧驳确认她脚步走远后,才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努力地独自借助手臂的力量往轮椅上坐。 他一改白日里无所事事的样子,眸色深沉,心事重重。 明日,他要进宫了。 然而这一次,他不能带阿鸰一起去。 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他都要自己面对,至少,得能活着命出来。 他必须要保持好状态,不能让别人觉得他还是那个可以被任意拿捏的废物! 萧驳暗暗给自己鼓劲,终于一施力,挪坐到了轮椅上,不过此时,他的前额后背都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他在房间里小心翼翼地使用着轮椅,生怕磕着碰着产生异响。 萧驳在心中不断熟悉着轮椅的操作,仿佛不是坐着轮椅而是骑在马上,逐渐试图和它融为一体…… 一番练习后,萧驳喘起了粗气 。 他刚喝了药、施了针,本就体内发热,现在更是大汗淋漓! 直到练习到蜡烛快熄灭,萧驳才终于停下准备休息。 他想要回到床榻上,可是刚尝试站起来,右脚的脚心就钻出一阵强烈地刺痛! 他还没来得及再坐回轮椅,就重重地跌在床边,差点磕到了头! 一声闷哼从萧驳的鼻子里传来,他有点狼狈地看着自己无力的腿,有点懊恼地砸了砸。 “不争气!不争气!” 夜色的寂静突然逼近了萧驳,他突然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孤独感。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重新站起来?! 萧驳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浑身是汗,若是平时,阿鸰都会扶他回床上,用帕子替他擦洗。 可是现在,他却不能找她,只有等明日过后…… 萧驳暗暗握紧拳头,强撑着一点一点从地上爬回床上,气喘吁吁地躺下,眼神放空地看向天花板。 不可否认,他已经逐渐依赖上阿鸰了。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怀念以前和阿鸰打.打闹闹的日子! 没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光,都分外地难熬。 可是他不得不熬。 他闭上眼,心想,明天注定是不太平的一日了,先把明日熬过去再谈其他吧。 第73章 造反诗 次日,临近午时,阿鸰跟萧驳打过招呼,又要去长乐坊出诊。 萧驳什么都没说,让小阳收拾了一下马车,一起进宫。 萧驳在车厢里闭目养神,小阳在外驾驶马车,突然问:“大人,您最近是不是跟夫人吵架了?” 萧驳被说中心事,哼了一声,装没听见。 小阳却自顾自地说:“我听姐姐说,是夫人来了什么葵水,所以最近心情很差。大人,我们是男子汉,要多照顾她们。平时姐姐和夫人都很辛苦的,最近师父大人又不在,夫人每天都愁眉苦脸的……诶,那边怎么这么热闹?” 萧驳闻言缓缓睁开了眼,掀开帘子一看,只见马车正行驶到长乐坊的巷口。 只见巷口处人头攒动,像是在排着什么队伍。 铺子里的人更是多,挡住了中间的档口,看不清里面的人。 萧驳不由得蹙眉,他不怎么出门,这边现在已经如此热闹了? 小阳探着头望着,又说道:“好像是治什么病的义诊铺子?哎……好想师父大人啊。” 萧驳收回眼神,放下了帘子,对于小阳说的不甚在意,满心都是一会入宫时的紧张感。 他沉声道:“小阳,别分神了,走快点,别误了入宫的时辰。” “好嘞 !” 小阳应了,立刻加快了速度。 他们没有注意到,马车擦肩而过时,人生鼎沸的铺子中,坐着的正是林鸰。 而阿鸰这边也因为看病人数愈来愈多,有些焦头烂额,没有注意到路过的萧府的马车。 马车缓缓驶入了宫,小阳搀扶着萧驳下了马车,坐上轮椅,推着萧驳缓步进了殿内。 这一次宴席,天凝帝特地进献了天凝特产的美琼酒,整个宫殿各处都挂着天凝特制的怡神香囊,空气里弥散着浓郁的酒香和花果香气,简直入席则醉。 大殿正中央的圆形舞台上,二十个舞姬二十个乐姬歌舞助兴,宴席上的权贵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并不意外地,萧驳被安排在了整个宴席的末座,几乎都要挨到大殿门口了,离皇帝最远。 然而,他虽然重伤,但是职位仍在,本不应该受到如此怠慢。 按大夏的礼制,锦衣卫指挥使之职最起码也应该可以与天凝帝举酒对饮,但现在,他几乎连天凝帝的人影也看不到。 萧驳心中冷笑,但也十分安于这个座位。 他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也懒得应付那些冷嘲热讽。 只是有些可惜,这个位子,待会儿看戏就不太方便了。 他没注意到, 他前脚刚殿内,皇帝的眼神就看向了他这边。因离着有些远,看不太真切,皇帝的眼神中仿佛有些意味深长。 而角落里萧驳刚准备默默喝酒,却没想到天凝帝竟然主动找上了门。 眼前的男人眉眼矜贵含笑,直接递过来一杯清酒,道:“萧指挥使,闻名不如见面。听说你之前在和国受了重伤,如今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啊。听说曾有位天凝的女医在萧府附近坐诊,不知道我们天凝的药材和医术可曾帮到萧大人?” 君未央的笑意绵中有力,看向萧驳的眼神也十分耐人寻味,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来示好,还是示威。 他的探子曾经查到,云玖在京城城安顿下来,住的是萧府! 虽然他已经知道阿鸰姑娘是萧夫人,但君未央仍然无法不在意! 萧驳有些纳闷,扯了扯嘴角道:“多谢天凝帝关心。您说的天凝女医之事,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 云玖这人身份成迷,就算她是天凝人,萧驳也不想在外与她扯上关系。 君未央眼睛眯了眯,又假笑一声,点头离开。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擂鼓声响起,大夏皇帝身边的太监缓步到人前,宣布今日的重头戏——吟诗祝酒开始。 “大夏和天凝世 代交好,圣上特令今日各位文官雅士献诗助兴,以将两国情谊万世传唱。” 这吟诗祝酒说得好听是为了传唱两国情谊,但实际上,在大夏的地盘上,无非是换个由头给文人们一个歌颂大夏皇帝的机会。 礼部尚书献上早就写好的寿歌,道:“陛下,礼部抛砖引玉,先献丑了。” 他一示意,身后的一位文官侍郎便上前吟诵: “京城红妆十里街,皇城紫霄千古雄。威武神兵功盖世,神州吉祥腾飞龙。 碧云春色颂金天,长河丰海皆艨艟。文武共治百方乐,日月齐辉万世风。” 皇帝听了微微点头,笑道:“这诗写得太大了,难不成朕比从前的文帝武帝的政绩还要显赫么?” 他虽在自谦,但心情却是很愉悦的,在场众大臣纷纷恭维。 “陛下任贤革新,德传万方,流芳百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呵呵笑起来,畅饮一杯,随后示意颂诗继续。 礼部先行,随后三书六部各有诗歌献上,之后便是新晋的新科进士和世家弟子献诗。 本来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天凝的乐曲也一直没停,直到中大夫陈平清之子陈高博念完诗之后,皇帝却良久没有说话,乐姬后知后觉, 赶紧停下演奏。 大殿里鸦雀无声,不明圣意,无一人敢言。 皇帝深沉的目光盯着陈高博,语气不明,道:“把你的诗再念一遍。” 陈高博今年二十六岁了,一事无成,只能仗着自己的爹在京城做大官才混了个一官半职,今日出席宴会,本来就是跟着他爹混进来的。 他今日本想在宴会好给他爹长长脸,可是他自己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于是就重金在京城雅士中买了一首贺诗,他自己读着也觉得很好,便信心满满地在大殿上念出来了。 没想到突然皇帝跟他搭话,陈高博有些受宠若惊,立刻跪下来,又把自己的诗念了一遍—— “贤居者明天下事,人间何处有安危,待到鱼跃龙潜日,自是莺啼燕语时” 这可是他千金从贤士那里买来的,想来皇帝也一定很喜欢,所以才会让他再念一遍! 陈高博心里还美滋滋的,谁知,皇帝又听了一遍,脸色更加难看。 “大胆!‘贤居者’?意思朕不够贤明吗?还有这个‘龙潜日’?你是暗示朕这个皇帝已经老了,不能当事了么?要朕要多看看身边的人才,尽快退位让贤?呵呵,朕还无病无忧,你这诗便催着朕退位,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第74章 和阿鸰坦白 皇帝勃然大怒,殿上所有人都面色惶惶。 这个陈高博是草包,京城皆知。 而且,他爹陈平清是睿亲王提拔起来的。 陈家向来与睿亲王交好,众人心知肚明。 皇帝一向敏感,这个陈高博又作了这样的诗歌,又是“贤居者”又是“龙潜日”,加上他跟睿亲王的关系,这不是故意惹皇帝疑心陆淮珺想要篡位么! 要知道,自古以来皇帝到了年纪都会忧愁自己的年龄,唯恐老了有人夺权篡位! 陆淮珺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出,在一边听着脸都要绿了! 这个陈高博,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怎么会蠢到念这样的诗! 早知道就不该让他进宫! 此时,宴会进行不下去了,天凝帝举着酒杯出来和稀泥。 “夏皇请息怒。这首诗虽然有不妥当的地方,但是有一句说的还是很好的。所谓‘贤居者明天下事,人间何处有安危’,在本王的理解看来,是说夏皇贤明,百姓也能够安居乐业,真是让我天凝羡煞不已!来,这一杯酒,就敬大夏朝的众官及黎明百姓!祝大夏国运亨通!” 大夏皇帝闻言脸色才舒缓一些,淡淡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感谢天凝帝美言。” 见皇帝喝了这杯祝酒,百官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纷纷举杯高声道:“祝大夏国运亨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场面又重新热络起来,但皇帝心中的那根刺却深深扎进去了。 他推说身体不适,暂时回养心殿休息,宴会则继续举行,天凝帝准备的各类节目不能白白浪费,依旧按照原先的计划上演。 陈家人见陈高博闯了祸,简直魂不守舍,赶紧向陆淮珺求情。 陆淮珺看见他们也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压低声音怒骂道:“你们还有脸找我来求情?你们可知道这首诗会害本王如何么?要是本王受了牵连,你们陈家人别想活!” 说着,王爷就踹开前人,急匆匆前往养心殿向皇帝去解释请罪了。 很快,在宴会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陈高博被“请”到了殿外。 又很快,有消息传来,说陈家人一家四十六口全都被以谋逆之罪被关押天牢,至于如何处置,还得看天颜的意思。 众人虽然还是表面上推杯换盏,但还是因为陈家人的莽撞以及圣上的无情而人心惶惶,不管是怎样精 彩的表演都有些无心观赏。 百官之中,却只有一个人以看好戏的姿态欣赏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那便是位于席间末尾的萧驳。 方才听到陈高博念出那首诗的时候,萧驳内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等到了。 这首诗,其实就是昨日萧驳让阿鸰送出去的那封信中的东西。 这是萧驳对阿鸰的试探。 如果阿鸰依旧放不下陆淮珺,她一定会打开信查看其中信息,一旦发现不利于陆淮珺,就绝不会让它出现在今日的宴席上! 虽然萧驳也准备了后招,如果没有这首诗,也会有别的祸水东引,总之今天这场宴会,陆淮珺必不可能全身而退。 但他最期望看到的,还是这首诗。 这样至少证明,阿鸰无论如何都是站在他这边的。 一想到这几日跟阿鸰的龃龉,萧驳心中的烦闷消去不少,留下的更多是愧疚。 今日若能够撑到宴席结束,平安回府,他一定要好好跟阿鸰道歉,也许是时候该把那件事和阿鸰坦白了…… 此时,宫中的宴会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阿鸰也匆匆从长乐坊的铺子赶回了萧府。 她今日心中一直有 些不安的预感。 果然,等到她回府的时候,只看到小月惊讶的一张脸。 “夫人?您不知道大人已经进宫了么?大人昨日就收到了请柬……” 阿鸰一听,心中的不安更浓。 萧驳现在的身子虽然硬朗不少,但依旧是来个什么人都能给他推倒,而且他身上还涉及这那封信件之事,处境不容乐观。 谁知道皇帝这次又准备了什么由头要责难他? 萧驳进宫为什么也不告诉她一声! 阿鸰突然想起萧驳之前和她要了回魂草,那种东西一旦过了药效,身体会更加疲累,要是今日宴席出了状况,萧驳没能及时离开…… 那就是为人鱼肉了! 阿鸰越想越担心,立刻往皇宫赶去! 然而,她虽然是指挥使夫人,但是皇宫可不是人人随便都能进的。 她没有令牌,也没有公文,宫门口的带刀侍卫是万万不可能让她就这么进宫的。 阿鸰解释自己是来给萧驳萧大人送药的,可侍卫们根本不听,直接就拔出了刀向阿鸰比划着。 “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指挥使夫人,我们只认文书和令牌,其余任何人一律不得入宫!再啰嗦,休怪刀剑无 眼!” 皇宫戒备森严,擅闯便是死罪,阿鸰再心有不甘,也不能来硬的,否则事情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 阿鸰咬着牙后退,眼睁睁地看着只一道墙之隔的宫殿,只恨自己无用。 然而就在此时,一辆雍容富贵的马车从宫门里缓缓驶过来,停在门内。 卫兵迎上去,连忙问好:“丽贵妃娘娘吉祥。” 只听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响起:“何事吵吵闹闹?今日宫中圣上在为天凝帝设宴,这里若是闹起来,可小心圣上怪罪。” 卫兵禀报道:“此女子自称锦衣卫指挥使夫人,可没有公文也没有令牌,属下实在不敢放她进宫。” “哦?竟是萧府夫人么?本宫知道了,来人,请夫人上马车,她是随本宫一起的,如果有人问起,如实回答便是。” 阿鸰虽然不解这位素未谋面的丽贵妃为何要帮自己,但她现在一心想要进宫找萧驳,没有啰嗦先上了马车。 一上车,只见一个面如桃花的清丽女子正含笑看着她。 她一身宫妃华服,身上的绸缎用极为精巧的绣法画着高贵的芍药牡丹,拂袖之间那股高雅的熏香便弥散开来,真可谓国色天香。 第75章 要不要回来睡 “臣妇参见丽贵妃娘娘!” 丽贵妃淡淡笑了笑,道:“不必多礼。本宫方才在酒宴上弄湿了衣服,回寝殿去换,没想到碰上你。既然碰上了,那就顺便带你进宫吧。如果没记错,你就是萧驳新入府的妻子吧?说起来,萧大人曾经也算帮过本宫,你这么着急进宫,可是他出了什么事?” 阿鸰心中有些疑虑,回贵妃寝殿怎么会经过宫门? 她在睿亲王府当值时,也算是对皇帝的后宫有所耳闻,知道这个丽贵妃本名安丽蓉,身子骨弱,膝下无子,然而母家却是极为尊贵的三代宰相之家安氏。 她曾极得盛宠,但后来因为一直无所出渐渐失了君心,但终归地位摆在那里,后宫除了皇后,就是她。 然而,此时阿鸰无意关心后宫娘娘的荣宠,一心只有萧驳。 她垂首回道:“回禀娘娘,萧驳最近身体情况不太稳定,这入宫快两个时辰了还没回来,臣妇实在担心。臣妇只怕宫中太医不清楚他的情况,所以带了些药来,这才想要入宫……” 丽贵妃听后点了点头,道:“既然跟萧大人身体有关,那便耽搁不得。本宫尽快带你入宴。 ” 阿鸰松了口气,一到了宴会门口,她便立刻感谢了丽贵妃,然后便匆匆跑进了宫殿之内。 此时,皇帝和陆淮珺皆还未归,萧驳离门口最近,阿鸰一下子就看见了他。 她神色匆匆地小跑了过来,一下子就抱住了萧驳的肩膀,低声焦灼问:“你怎样?还好吗?用了回魂草没有?” 萧驳看到阿鸰的出现也十分惊讶。 不过这次宴席许多官员本就带了夫人,阿鸰的出现也不显得十分突兀,不会引人注目。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也不由得有些激动。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入宫的?” 说着,他细细打量起阿鸰来。 这不看还好,萧驳一看就发现阿鸰的衣服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划了一道口子,看起来真是好生狼狈,仿佛跟人刚打了一架似的! 阿鸰这才注意到衣服破了,想来是在宫门口和那几个卫兵争执的时候弄到的。 她把裙子扯了扯藏在了身后,冲着萧驳摇头,道:“我没事,方才想进宫,但是没有请柬和令牌,是丽贵妃带我进来的。好了,不说我了,你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你一声不吭一个人进宫,我有 多担心!” 阿鸰喘了口气,又道:“算了,不说这些。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带了简易的针灸包,可以帮你缓和一下疼痛。还有一些止痛的药丸……” 阿鸰还没说完,下一秒,就被萧驳紧紧地拥在了怀中。 这几日,萧驳心中无比纠结,也无比忧虑。 直到方才陈高博把那首暗藏谋逆之心的诗念完的一刻,萧驳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这不仅仅代表陆淮珺陷入危机,有关那封信件之事萧驳可以有所喘息。 而且还代表着,哪怕他告诉阿鸰实情她也不会离开自己,她义无反顾地向着他! 这几日他行动上漠视冷待阿鸰,但她不仅冒着生命威胁为他做事递信,此时此刻还为他冒险进宫! 萧驳心中无比愧疚,也暗暗认定,阿鸰就是他这一生的恩人,也是他唯一的妻子! 阿鸰也没想到萧驳会突然紧紧抱住她,仿佛两个人久别重逢一般。 明明昨天还赶她去别的房间睡觉来着,现在怎么突然又对她这么亲密…… 虽然有些纳闷,但此时阿鸰也觉得自己心里热热的,她忍不住勾起嘴角,抬起手回应了 这个拥抱。 萧驳的怀抱还是如她记忆当中一样温暖,带着阳光晒过的香气包裹着她,让人忍不住地流连,不想放开。 两人紧紧相拥的模样吸引了一边人的注意,乐呵呵地打趣道:“萧大人和萧夫人的感情可真是甜蜜呀!这幅和和美美新婚夫妻的样子,可真是羡煞旁人!” “新婚小夫妻就是这样的呀!我当年刚娶我家夫人进门,真是去哪儿都想带着,去茅厕都想拴在裤腰带上呢!” “哈哈哈……” 二人听着周围的调侃都有些尴尬,尤其是萧驳,从脖子红到耳朵。 阿鸰也匆匆跟萧驳分开,却被萧驳紧紧握住了手。 他的眸子亮晶晶的,瞳仁乌黑又皎洁:“你跟我坐一起。” 别的官员夫人都是坐在侧面给自家老爷布菜,萧驳却邀请她坐在一起,明显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他们感情甚笃。 阿鸰也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噢。” 萧驳偷瞄了阿鸰好几眼,小声凑过来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拴在裤腰带上。但是以后,不管去哪儿,我都会带着你。” 阿鸰故意瞪了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你 今天自己进宫,差点没吓死我!” 萧驳心里更加愧疚,拉起阿鸰的小手指,笑道,“那我跟你拉钩!以后绝不会再犯!” 阿鸰虽然觉得有些幼稚,但这两日被萧驳莫名冷落的心一暖,也就随他了。 之后的宴会,皇帝和陆淮珺都没再露面,就连天凝帝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阿鸰和萧驳提前悄悄离席,反正他们位处最边缘,根本无人发现。 马车上,小阳正在打盹,一看俩人拉着手一起出来,干脆瞪直了眼。 他喜不自胜,呆子似的嘿嘿笑起来,“大人,夫人,你们俩和好啦?” 萧驳有些不好意思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和好?我们本来就没吵架!” 小阳捂嘴笑起来:“好好好,没吵架,没吵架!是我看错啦,走,拉着咱们感情最好的萧大人和夫人回府啦!” 回了萧府,萧驳力气耗尽,今日虽然只是在皇宫看戏,但萧驳也坚持坐了好几个时辰。 阿鸰搀着他躺回床上,然后施针,替他掖好被子就准备离开让他睡一会儿。 却蓦地被萧驳拉住了手腕。 萧驳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那个……晚上回来睡吧。” 第76章 草包皇子 阿鸰有些疑惑:“你不是说,现在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了吗?不需要我陪夜了吗?” 萧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那一瞬间他脑子转得飞快,然后捂着腿哎哟了一下。 阿鸰果然很关心地上来查看他的情况。 萧驳心里暗喜,面儿上委屈巴巴道:“谁说的?我昨天晚上自己一个人睡,怎么睡都睡不着,夜里时不时的腿还疼。你都说好了要治好我的,现在不管我了?” 萧驳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卖惨,一边捂着腿“哎哟哎哟”的叫,一边偷偷斜眼看着阿鸰的反应。 阿鸰见他这么说,心里一软,答应下来:“又不是我要主动搬走的……我没有不管你,好吧,我搬回来就是了。” 说完,阿鸰就又将自己的被褥抱回了萧驳屋里。 屋内萧驳久违的能够贴着阿鸰睡,心里瞬间踏实了许多。 折腾了一天,也属实是疲惫了,没一会就睡着了。 临睡前还想着好想有什么要和阿鸰说…… 门外的小阳和小月看得一清二楚,小阳忍不住笑。 “小月,你看,我就说萧大人和夫人感情好!萧大人可真是把夫人给吃得死死的!”他小声笑道。 紧接着又说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床头吵架床尾和’?” 小月叹了 口气:“笨蛋哥哥” 小阳疑惑的问:“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小月摇了摇头,没有把心里话说出口。 同为女孩子,小月能感觉到,夫人对萧大人虽然好,但是更多的是像自己与小阳那样在包容着他。 那种相处的感觉,不像是夫妻,倒像是一个姐姐在宠着弟弟…… 不过萧大人和夫人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她这样说倒是不合时宜了。 此时,与岁月静好的萧府截然不同的是,皇宫养心殿内阁之中—— 陆淮珺还在承受着皇帝的雷霆之怒。 宴会上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陈高博诗里所说的“贤居者”指的就是就是睿亲王。 陈家本就与陆淮珺走的近,而皇帝现在膝下子嗣单薄,几个皇子都是不成器的,皇帝一旦真退了位,皇位只会落在他这个睿亲王的头上。 他向皇帝解释得口干舌燥,说根本不知道那首诗的事! 可是帝王疑心怎可能三言两语就可消除? 陆淮珺只能低着头站在殿前请求皇帝的谅解。 岂不知皇帝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更加厌烦! 他拉着脸道:“行,他要站就站!谁也不许求情!” 皇帝果真没再管陆淮珺,秋日的地面犹如寒霜,陆淮珺苦苦跪了一个时辰 ,感觉两膝盖都快碎了,突然听到太监高声道:“五皇子到!” 他心里一惊,五皇子,陆荣瑾? 那家伙怎么突然来面圣? 陆荣瑾是皇帝的第五个儿子,乃是卑贱的宫女所生,才智低下,如果不是皇帝子嗣稀少,他根本就不会被认回宫。 皇帝一向也看不惯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就连赐名时也没有按着辈谱上给他赐玉字谱谱,而是一个草字谱。 陆荣瑾虽然得了五皇子的封号,但自己也知道自己于皇位无望,整日便只知吃喝玩乐,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陆淮珺虽然知道陆荣瑾没什么威胁,可毕竟也是个皇子,只要有一丝上位的可能性,他就多少还是要提防着。 他内心暗自揣测着皇帝的意思,现在只能为了自己的计划不得不继续隐忍着。 很快,五皇子陆荣瑾在太监的引领下走进了宫殿,陆淮珺一眯眼,远远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倒已经发了福。 陆荣瑾笑呵呵道:“皇叔,父皇召见我有事。您等着,我进去以后求求情,让父皇别和您置气了。如何?” 这一副傻憨的样子看得陆淮珺一肚子火,偏偏还只能压下来,挤出一个笑。 “不用了,乐 福,你进去好好听皇兄的吩咐就是了,不用提起我。” 乐福是陆荣瑾的小字,陆淮珺对待小辈一直以来都是以和待人的。 陆荣瑾作了个揖,快步进了宫殿:“既然父皇还在等着,那侄儿就先进去了。” 陆淮珺点了点头。 不过陆荣瑾没有留多久,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就从养心殿出来了。 他脸上挂着兴高采烈的笑容,飞快地走向陆淮珺,把他搀扶起来:“好了,我的好皇叔,已经没事了,父皇已经不生您的气了。” 陆淮珺狐疑道:“真的?陛下都跟你说什么了?” 陆荣瑾一听,笑得愈发高兴,脸上肥肉全堆在了一起,眼睛都眯起来了。 “当然是真的!父皇说,知道您这几日接待天凝帝和使团太辛苦了,一时出了纰漏也不是您的问题,让您这几日回王府好好休息,接待天凝帝的事儿就交给侄儿我吧!” 陆荣瑾虽然不受重视,但好歹是个皇子,今日的天凝宴席也是在场的,自然目睹了“吟诗事件”始末。 在他心里,虽然父皇生气,但是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两句诗而已,又不是皇叔自己写的。 更何况,以陆荣瑾的才学,根本都没听出来有哪里不对劲! 他傻呵呵地相信了父皇真的已经消 气,所以对陆淮珺解释起来语气高昂,简直像是道贺。 然而,陆淮珺闻言心里却是震惊,甚至泛起一股恶寒! 皇帝竟然把接待使臣的任务交给了五皇子这个草包!? 天凝可是大夏最重要的盟国之一,皇帝如今却把接待天凝帝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了陆荣瑾! 该死的陈高博,该死的陈家,这样一来后续很多计划几乎都要打乱了。 陆淮珺想得远,脸色发黑,可陆荣瑾仿佛没看见似的,还在向他取经。 “皇叔,侄儿之前不争气,父皇从来没正眼瞧过我,没想到这次竟然把这么大的事交给我来办!嘿嘿,我还一点经验都没有呢。皇叔,您和父皇向来是最亲的,什么大事小事都办过,这回,您可要帮帮侄儿啊!我在京城吃喝玩乐这么些年,见识了不少美食美酒美人,您说,我带天凝帝在京城游玩一圈,如何?” 陆荣瑾还没说完,只见陆淮珺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个五皇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如今故意说这些话,不就是故意让陆淮珺难堪么! 陆淮珺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直接拂袖走了。 留看不懂脸色的陆荣瑾在原地一头雾水。 他摸不着头脑,索性不再纠结,高高兴兴回府研究明日的游玩计划去了。 第77章 在梅花阁 萧府,入夜后。 阿鸰和萧驳终于又同床共枕。 阿鸰吹灭了灯,正阖眼要睡觉,萧驳却把玩着她的头发,似是有话要说。 “对了,之前忘记和你说了,信件之事,其实我这边有了些线索了。” 阿鸰本来迷迷糊糊的,一听这话立刻清醒了:“真的?你查到什么了?” 萧驳有些愧疚,“那天被呈到皇上面前的那个信件是假的,完全就是伪造的。陆淮珺找了个能人,仿了一手好字,故意做了个局,目的就是为了陷害我。” 阿鸰心里泛起冷颤:“这可真是个毒计。” 萧驳冷笑:“是啊!我本想找个法子将那能人抓来作证,反咬陆淮珺一口,只可惜,他的手下太厉害了,我现在的行动依旧是以卵击石。” 阿鸰疑惑:“你知道那人的下落?” 萧驳看着阿鸰,犹豫着点了点头,半响道:“他在梅花阁” 阿鸰喉间一哽,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萧驳知道阿鸰的过往,阿鸰偶尔也会和他聊一聊曾经和狗蛋一起做任务的趣事。但是萧驳从来都知道梅花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是陆淮珺专门用来培养各种线人和杀手的地方,少 部分会转成王府中的暗卫。 梅花阁的存在保证了他可以在朝堂和武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如果有人对陆淮珺造成了威胁,他就会派出杀手。 据说那里还有好几个地牢,数百种可怖的刑具,陆淮珺若想要逼问什么消息,没人能不张口。 不过这些皇帝也都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萧驳几乎很少主动挑起关于阿鸰的曾经,和在梅花阁相关的话题。 他知道那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哪怕有展铭远的陪伴,也避免不了那里是人间炼狱的事实。 阿鸰垂着眼默默听着,对萧驳的话不置可否。 萧驳见阿鸰兴致不高,搂了搂她的肩膀,道:“好了,我不说了,我会想办法的,你就别担心了!” 阿鸰笑了笑,心中叹了口气,嘴上却道:“好。” 萧驳想到铜墙铁壁般的梅花阁,独自喃喃道:“要是能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陆淮珺自己跳出来就好了,至少能够将通敌的信件与他扯在一起……” 阿鸰听到思索一番,安慰道:“你的压力也不要太大了。其实,包括皇帝在内,大家都能猜想到,实际上你根本不可能通敌私信。” 萧驳神 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话虽如此,但是如果一直查不出真相,我依旧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也会愈发被动。要想脱身,就必须先把陆淮珺拉下水,这是一场博弈,谁先占据上风,谁的胜算就更大。没事,待我从长计议。” 阿鸰仔细一想,道:“以我对他的了解,恐怕这个能人早就被他解决了,陆淮珺不会留着对自己如此不利的把柄,还活着离开的。” 说完阿鸰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有办法将皇帝的怀疑引到陆淮珺那边!” 萧驳闻言一挑眉,“什么办法?” 阿鸰淡淡一笑,点头道:“明日你便知道了。” 次日午时。 阿鸰依旧前往长乐坊看诊。 自从那日陆淮珺在她的摊子前跟她说了话,来看病的人就更多了。 明明她的铺子说好了只治疗消渴,有些人看中她名气大,什么病都要来凑热闹,被侍从赶走后还不死心,闹得鸡飞狗跳,整条街都来看热闹。 更让阿鸰觉得恶心的是,这些百姓口中已经开始流传谣言,说什么她和睿亲王两情相悦,睿亲王说不定将要把她纳入房中! 这一次坐诊,阿鸰可算是在京城出尽了风 头! 只是这风头令她身心俱疲,阿鸰实在有些不想再出这个诊了。 因为她已经渐渐反应过来,那个天凝人仿佛是在故意在耍她玩一样。 要么就是那天凝人根本就没想让她见到师父,要么就是师父根本不在她手里! 如果是后者,那就是这个天凝人拿她做诱饵,想要诱骗师父出来! 阿鸰本来答应这个天凝人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现在她已经可以下定论,他就是个骗子! 她不能再让他得逞! 但为了保险起见,阿鸰还是决定去探查一番,确定师父到底在不在他手里! 趁着收摊子的功夫,阿鸰拉住药铺里的一个侍卫,故作焦急道:“你家公子所在何处?我有要事与之相商。我就在药铺等着,还请转告!” 那侍卫听到“公子”这称呼时,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但还是应允下来。 阿鸰便故意装做专心收拾东西的样子,实则偷偷溜了出去,跟在那侍卫身后,打算跟着他,一直摸到那天凝人落脚的地方。便能知道师父究竟在不在他的手里! 然而可惜的是,那个侍卫只是到后巷放出了一只信鸽,阿鸰没能知道那天凝男人的具 体住所,只能无功而返。 而此时,君未央正在大夏皇帝为他置办的贵族宅子内听着属下的禀报。 他揉着太阳穴,语气里含着薄怒:“……所以,搜查了整个京城城,都没有找到云玖的下落?” 属下垂首,暗暗浮出一层冷汗:“回王上,恕属下无能,实在是查不到王妃的踪迹……” 君未央沉沉吐了口气,眼神深幽地看向窗外。 这个女人,还真是一次比一次难搞! 她那小徒弟已经在外面坐诊好几日了,名声整个京城皆知,只要云玖还在京城内,不可能不出现! 难不成,她真的在他入城之前就已经逃走了? 君未央的拳心握紧,良久,他一挥手,道:“好了,你退下吧。这几日继续加强对城门的看守,再派几支小队去京郊的村子里找人。” “遵命!” 恰在此时,一只信鸽飞到窗沿,君未央屏退众人,拿起信条一看,惊讶竟然是阿鸰主动要跟他见面。 好,很好,他也想正想着再从她这个小徒弟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君未央收拾一番,正准备出门,门外传来通报:“王上,五皇子来了,说要请王上畅游京城城。” 第78章 你不管你师父了? 陆荣瑾手里提着木笼子守在门口等待侍卫的通报,手中不忘逗弄着那只金色的黄鹂鸟。 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见君未央阔步走来,连忙笑嘻嘻地迎了过去:“参见天凝帝。本皇子从城里挑了一只最识趣、最好玩的鸟儿供天凝帝赏玩,还请笑纳。” 只听那黄鹂鸟叽叽喳喳唱起来,竟还有天凝歌曲的调子。 君未央微笑:“五皇子费心了。来人,把这鸟儿收起来。” 陆荣瑾又道:“父皇说皇叔最近事务繁忙,担心他对天凝帝您照顾不周,所以就特派本皇子专门陪着您游玩。说起来,这京城的美食美酒还真没有我不知道的,今天我做东!全都安排好了,天凝帝就安心玩乐吧!” 君未央自然对这个五皇子的各种“事迹”了如指掌,对他上赶着伺候人的态度也就见怪不怪。 “那就麻烦五皇子了。不过,本王要先去一趟长乐坊办事……” 话还没说完,五皇子就立刻道:“无妨无妨,我陪天凝帝去即可。正好长乐坊那里有几家不错的铺子,我可以一一向您介绍。” 无法,君未央便带上了陆荣瑾随行。 一路上,陆荣瑾一直没眼力见儿 地跟君未央搭话,说的话也是令人啼笑皆非,弄得君未央有些哭笑不得,甚至暗暗怀疑这个猪头皇子到底是真的没头脑,还是扮猪吃老虎。 二人一路到了长乐坊,君未央正要下车,只听身后的陆荣瑾倒吸一口凉气。 他轻声喃喃道:“……嘶,京城之中还有如此绝色的美人,我竟不知……” 君未央顺着陆荣瑾呆愣愣的目光往上一看,正瞧见了在医馆二楼窗边的阿鸰! 她一副百无聊赖等人的样子,喝着茶,微风徐来撩起发丝,看着确实是赏心悦目。 但君未央无心欣赏,他看着陆荣瑾那张口垂涎、看傻了眼的模样,眉头微蹙。 让陆荣瑾这么跟阿鸰见面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现在阿鸰还不知道他就是天凝帝。 昨日皇宫宴会,听说后来萧夫人也去了,但那时他已经离席,正好没有照上面。 君未央想了想,道:“五皇子,本王听你说了一路的炙子烤肉,突然很感兴趣。不妨五皇子先去酒楼替本王张罗着,本王办完了事,速速赶去,如何?今晚我们还要夜游护城河,时间紧张,还烦五皇子多多费心。” 虽然陆荣瑾被眼前的美人 吸引了注意,但他还没有忘记今天最重要的任务,那就是陪好天凝帝。 他忙不迭答应道:“行,那天凝帝您先忙。” 陆荣瑾的马车虽然驶走,但他还是忍不住掀起帘子回看那位脱俗清丽的女子,真是越看越喜欢,怎么也看不够。 可惜,那女子很快便起身离开窗边,再也看不到了。 他心中颇为遗憾,想到什么,立马扭头道:“小福子,你帮本皇子去查查那个女子的身份,今晚就要!” 小福子答:“殿下,您是说长乐坊那位天凝女大夫吗?她可是如今京城的名人!” 陆荣瑾挑眉:“哦?怎么说?” “据说王爷跟她有私交!都传言说王爷看上了这位女神医,要纳入府中当侧妃呢!” 陆荣瑾一听不禁有些心痒痒。 “这样的绝世美人,皇叔竟然只愿意纳侧妃?那不是耽误人家姑娘了么!” 他暗想,如今父皇对他也开始器重起来,他又尚未纳妃,正好可以求娶这位神医美人做正妃。 而且,这美人似乎是天凝人,他如今又和天凝帝交好,要是这门亲事成了,那不是锦上添花? 陆荣瑾有些跃跃欲试,觉得他若是诚心求 娶,说不定可以和陆淮珺一争。 他寻思,既然是天凝人那肯定都听天凝帝的,他要是讨好了君未央,就有很大的优势可以得到他的指婚! 自己一向不争不抢,长这么大只是想要一个美人而已,皇叔也应该会让给他这个小辈的! 到时候,他不就轻轻松松抱得美人归? 陆荣瑾越想越高兴,立马派人去酒楼张罗。 “再加几个好菜!对了,派个人回府,把本王珍藏的那几坛美酒取过来,本王要好好款待天凝帝!” 另一边,阿鸰还不知道自己的“婚事”都被人安排好了。 她淡淡地看着面前身穿华服的君未央,下了通知:“明日起,我就不来这里义诊了。” 君未央一听很是不悦,眯着眼假意威胁道:“哦?你不管你师父了?” 阿鸰回以冷笑:“不管了!我不知道你们二人有什么恩怨,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耍我!” 她是故意狠心这么说的,以此来试探对面的男人。 如果阿鸰真的撒手不管这件事,其实说到底这人也奈何不了她。 但如果这男人实际上是要利用她来找师父,那阿鸰一离开,他反而会心急。 到时候, 阿鸰便是主动,这男人反而被动。 说完,阿鸰扭头就走,果然打了君未央个措手不及。 他嘴角一抽,看着阿鸰决绝的背影,不由得又气又懵! 云玖,你瞧吧,这就是你养的“好徒弟”!真是活脱脱一个白眼狼! 不过说起来云玖自己也是个白眼狼。 他好吃好喝将她作为王妃供养着,她却三番两次只想着逃! 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大白眼狼教出了小白眼狼! 从前只听云玖说这个徒儿有多么冰雪聪明讨人喜爱,结果实际上却根本不在乎她! 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会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来寻她! 偏偏云玖却糊涂地看不懂! 君未央越想越无语,一气之下便也登上马车,去找五皇子。 他心中也着实难免焦急,他的王妃逃了这么久,本以为这次逮到阿鸰是十拿九稳,谁想到到现在他连云玖的影子都没摸着! 君未央沉默地盘着手中的念珠,一时有些头大。 突然,车外的侍从小声禀报,道:“王上,似乎有人跟踪!” 君未央心里冷笑,不知是谁这么胆大? 他不动声色地撩开车帘往后看去,惊讶地发现是一个熟悉的人影。 第79章 他到底是谁? 君未央定睛一看,身后跟踪他的,正是方才扬言说“彻底不管”云玖的阿鸰! 君未央不由得轻笑,原来这小徒弟是跟他耍心眼呢? 嘴上说不管了,其实是跟他使诈! 还真以为是个小白眼狼呢。 如此言行不一,还真是和云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过君未央不怕阿鸰跟他玩心机,至少这样说明阿鸰还是记挂着云玖的,他还有机会哄骗云玖现身。 君未央眸中升起戏谑,嘱咐侍从,道:“既然她想跟着,那就在京城城内好好绕她几圈。” “遵命!” 阿鸰隐匿着身形默默在马车后面跟着,没过多久,渐渐察觉到不对劲,这个路口之前不是已经走过一遍了么? 她一个激灵,意识到这个天凝人已经发现她了! 再一抬头,那辆马车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阿鸰一身冷汗,刚要追上去,突然感受到身后传来一股极深的内力。 她先发制人,一记凌厉的手刀向身后劈去,只见那人反应极快,竟然抵挡住了,并毫不留情地擒住她的手腕,三 两下将她的双手绑了起来!阿鸰挣扎无果,这绳子恐怕是特制的。 她怒瞪着面前的人。 君未央笑着挑眉,“阿鸰姑娘,既然你动手在先,就休怪在下无礼了。” 阿鸰冷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君未央依旧笑呵呵道:“我想怎样?我想怎样已经告诉你了,是你不配合我呀。阿鸰姑娘,你可知,这世间还没有几个人能这样随随便便的跟我谈条件。” 他的声音虽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但他身上那股莫名强大的气场还是震慑住了阿鸰。 她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这根本不是在谈条件,你只是在利用我!” 君未央轻笑一声,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看在你是云玖徒弟的份上,我可以大发慈悲地放过你。只不过,是你先违约的,既没有完成我让你办的事,还白白亏了我那么多药材,总该有所补偿吧?” 君未央把阿鸰往马车上一丢,随后便嘱咐马夫道:“去萧府。” 阿鸰一听,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这人怎么知道她是萧府的 人?他到底是谁?! 阿鸰死死地盯着君未央,嘴硬道:“去萧府做什么?萧府岂是你们想去就能去的?” 君未央看阿鸰一提到萧府就这么着急的样子,心里更觉得有趣,忍不住继续逗了她几句。 “哎哟,你看我敢不敢?嘶,倒是你,一提到萧府就这么心慌,莫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君未央把声音拉的很长,仿佛是故意在看阿鸰的笑话。 阿鸰磨牙,气得呼吸都不畅快起来。 自己这几日因为露出真容,与陆淮珺惹了些风言风语。 现在身边还跟着这么个外族男人,如此回到萧府,那她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阿鸰急了,高声威胁道:“你试试看,若是想在萧府胡来,说些什么不该说的,我现在便杀了你!” 君未央也是习武之人,感觉到阿鸰说这句话时是真的起了杀心。 他有些意外,没想到大夏那个残废指挥使在阿鸰心里分量竟有如此之重? 不过说到底,君未央也没打算真的为难云玖的这个小徒弟。 云玖 那么在意阿鸰,若是真把阿鸰得罪狠了,那云玖岂不是更有理由跟他作对了? 微微一思索,君未央亲手解开了阿鸰手上的绳索,一边道:“小阿鸰,你也看出来了,论武功,你打不过我。论心机城府,你也玩不过我。我其实无意要伤你,你配合我,我自然也会配合你,希望我们彼此尊重,不要闹到不好看的地步。” 他好话丑话都说了,就是在告诉阿鸰,她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与其以卵击石,不如乖乖地受他摆布! 阿鸰心里有些懊恼,但她此时最心急的还是先想办法戴上人皮面具,那才是“萧夫人”的脸,而不是与外族人拉扯,并睿亲王府纠缠不清的女子。 她看得出这个男人不是在开玩笑,马车这会儿行进的路线就是前往萧府的! 阿鸰手忙脚乱地恢复容貌,她刚刚贴好面具,君未央就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扔出了马车! 一抬头,此处正是萧府外! 阿鸰心慌极了,一回头,只见那个天凝男人掀开幔帐,慢条斯理道:“我今天跟你说 的这些话,你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再来找我。想不通……呵呵,就不要怪我一时心急,做出些不妥当的事情来。” 君未央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萧府的牌匾,冲着阿鸰那重归平庸的脸蛋,满意一笑。 他并不久留,丢下这一番半是威胁的话便匆匆离开。 阿鸰站稳身形后连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面具,确认了没有问题,顿时松了口气。 她抬眼看着那远去的马车,神色晦暗。 正如他所说,论武功、论心机,她确实拿这人无可奈何…… 但她只是想弄清楚师父现在的处境,是否真的如他所说的在他那里做客,又是否受他所迫? 看来此事只能从长计议了,她一个人终归是势单力薄。 阿鸰还想与萧驳商议一番,随即又摇了摇头,他身体还未痊愈,思虑过重也会影响恢复,还是罢了。 阿鸰正思索着,一边走到萧府门口,突然迎面见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这不是那次在大殿上,伙同陆淮珺往萧驳身上泼脏水的那个苏呈虎么? 他怎么会来萧府?! 第80章 亲个脸就想糊弄过去? 阿鸰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人,只听院内传来滚滚的车轮声,是小阳推着萧驳的轮椅到了萧府大门前。 “阿鸰?你回来了。” 阿鸰快步走到萧驳身边,低声道:“这个人怎么会来萧府?难道陆淮珺又在为难你了?!” 萧驳瞄了一眼门口的男人,笑了笑,忘记和她说了。 “他不是苏呈虎,而是他的同胞兄弟。来,苏二,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夫人,林鸰。阿鸰,这是苏家二公子,苏呈龙,现在在我手下办事。” “拜见夫人。”苏呈龙低头施礼。 阿鸰有些意外,但还是勉强礼貌地笑了一下,微微回了个礼。 然而,眼前这张脸和苏呈虎太相似了,阿鸰看着还是有些心头不舒服。 毕竟,当时在大殿上苏呈虎害得萧驳那么狼狈!阿鸰真是一想就心有余悸。 萧驳解释道:“我和苏二之前有点私交。虽然我跟他哥哥不对付,但是苏二不同,他对我是忠心的,是可以信任的人,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帮我办事。” “是这样啊。”阿鸰点了点头,语气有些不咸不淡。 萧驳大概也看出来了阿鸰对苏呈龙的排斥,便让她先回房间休息,他俩 在书房议事。 二人交流完最新的线索后,苏呈龙突然想起什么,道:“大人,我今日前来的时候,看到夫人似乎是从天凝帝的马车上下来的,这二人还说了几句话。恕小人多嘴,夫人还和天凝帝有私交?” 萧驳听完心中也是一阵讶异。 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不想表现得那么不了解阿鸰。 他沉吟片刻,解释道:“阿鸰的亲传师父就是天凝来的,可能是因此认识了天凝帝。好了,今天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萧驳简单带过了话题,明显不想多说。 “是,大人。” 苏呈龙没有再多话,离开时恭敬的带上了房门。 房间安静下来,萧驳内心微沉。 苏呈龙不是会说谎的性格,更没必要在这方面说谎,可阿鸰又怎么与天凝帝扯上关系了?难道是因为陆淮珺? 仔细想来,本该接待天凝帝的是陆淮珺,如今因为宴会作诗一事,这接待的任务落到了那个草包陆荣瑾的头上,难不成之前陆淮珺和天凝帝说了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 萧驳暗暗摇了摇头。 都说敌人最了解敌人,陆淮珺人虽阴险,但是对阿鸰他是下不了手的 。 想到这里萧驳的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了。 排除了陆淮珺,那剩下的只可能是有天凝行医凭证的云玖了。 那个女人行为举止都无比跳脱,身份神秘,现如今又下落不明,一看就是跑江湖的。既然是江湖中人,认识天凝帝也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这里是京城,天凝帝到底是异族,阿鸰身为指挥使夫人却和天凝人交往过密,也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天凝帝他也是见过的,那位号称“天凝绝色”的美男子,芝兰玉树,笑如春风。 阿鸰偏偏又是个好色的!他肯定不能就这么让他们俩私相授受! 萧驳心潮起伏,最终还是没忍住喊住了刚出门的苏呈龙,嘱咐了他这段时间派人盯着点天凝帝,如果他和阿鸰私下又碰面,立刻禀报给他。 萧驳告诉自己,他相信阿鸰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但他没办法左右天凝帝,说不定他是个坑蒙拐骗无知少女的坏蛋,阿鸰那么单纯,要是被骗走就不好了! 对,他不是故意跟踪阿鸰的,他只是在保护阿鸰的安全! 萧驳自己劝自己,心里依旧因为阿鸰和天凝帝见面而有些闷闷不乐。 尤其是他照着镜 子看到自己这张还没恢复的脸时,一想到天凝帝那风姿卓越、英俊无俦的面容,心里的酸水都要溢出来了! 晚间,阿鸰洗漱完躺下,发现萧驳又跟吃错药似的,赌气一样瞪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她无奈道:“怎么了?又不想我在这儿睡啦?那我去师父房里……” 说着便要起身。 “我没说不让你在这睡啊!”萧驳急眼,赶紧叫住。 “那你干嘛这样看我?”阿鸰叹口气,“我又做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了?” 萧驳哼唧唧,眼珠子圆圆亮亮的,活像生气的小狗。 “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我不高兴,是你没做什么事,我不高兴!” 阿鸰反思了一下自己,今天回来给萧驳喂了药、施了针也擦了身子,没什么落下的呀? 她实在困惑,耐着性子问:“我今天忘记了什么么?你提示我一下?” 萧驳扬起脸,道:“你都多久没亲我了?你自己都忘了!你是不是在外面行走多了,看多了其他的美男子,现在打算抛弃我了?” 萧驳气的语无伦次,连“抛弃”都用上了。 他一想到阿鸰跟那个天凝帝在萧府门口言笑 晏晏的讲话,就连牙根都酸得发痒。 阿鸰微愣,轻笑起来:“你怎么像个孩子似的,这么大人了还撒娇。” 萧驳瞪她:“你这话什么意思?嫌弃我幼稚了是么?阿鸰,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不会是真的外头有别的男人了吧?!” 阿鸰笑眯眯的,捧起萧驳的脸蛋哄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忘了亲你!来来,现在就补偿你。” 阿鸰在萧驳的面颊上落下一吻,轻轻绵绵,犹如一根纤细柔软的羽毛。 萧驳的心一下子就被撩拨荡漾起来,原本只是耍无赖的眼神里顿时多了许多浓稠的情愫。 他哼哼两声,声音已经发了哑,道:“亲个脸就想糊弄过去?” 阿鸰没懂,微微一愣,下一秒,萧驳的唇便覆了上来。 这还是萧驳第一次这么主动,这么卖力地吻她…… 唇齿纠缠的滋味让人浑身酥软,阿鸰一时都忘了推开。 而萧驳的心田则因为这样的亲密越发地燥热起来。 他渴望这唇瓣已经很久了,前不久二人之间的小小矛盾阻拦着他靠近阿鸰,如今误会解除,就像小别胜新婚一般,萧驳感觉自己对阿鸰的依赖似乎更上一层楼。 第81章 吾睿亲王,大统天下 二人亲了良久,萧驳才终于将阿鸰放开。 他的脸红透了,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光,喃喃道:“阿鸰……” 阿鸰的面色也浮起一层玫瑰般的红晕,她别开头轻咳一声,道:“下次,不要亲这么久,有点……喘不过气。” 萧驳抱着她嘿嘿笑了一下,嘟囔道:“就是要亲晕你!省得你到处乱跑,去外面看别的男人……” 阿鸰没听清,疑惑道:“你说什么?” 萧驳撇了撇嘴,道:“没什么!” 阿鸰拍了拍他的脸蛋,道:“没什么就赶紧睡觉!” 二人腻歪了一会儿,萧驳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对了,你昨日不是说有法子能将皇帝的怀疑引到陆淮珺的身上么?你的法子呢?” 阿鸰神秘一笑,道:“今晚,你有没有觉得萧府清净了不少?” 萧驳仔细一琢磨,道:“你这么一说,的确,小阳和小月都没有来问晚安。他们出府了?” 阿鸰点点头,“他们俩也不是普通孩子,以前在京城乞儿当中也是混得如鱼得水的。” 萧驳微微一顿,突然明白了阿鸰所说的那个法子。 他笑笑,“我懂了。你这法子,的确是妙。” 阿鸰替他掖好被子,轻声道:“好了,别想了,赶紧睡 吧。经过这一夜,明日清晨,咱们的计策就该初见成效了……” 次日。 清晨的京郊城外,几个乞儿正聚在一起玩闹。 “你们来,我新学了一首歌,教给你们唱好不好?” “好呀好呀。” “吾皇英略与天通,睿治光华四海同。 亲遣名流持节册,王师一举万人空。 大江东去浪千重,统帅南征气势雄。 天子临轩亲授钺,下凡百姓乐无穷。” “你这歌儿有点太长了吧!” “喏,你跟着我学,这个包子就给你吃。” “真的?那我学!” 随着孩子们天真无邪的传唱声,这首旋律朗朗上口的歌曲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城。 包括各大世家。 本来一首民间乞儿传唱的歌曲掀不起什么腥风血雨,可偏偏是在大殿陈高博献了一首“错误”的诗之后。 宴会之上皇帝震怒,京城本就人心惶惶,皇帝一道令下,如今各家书籍诗作都查得很严。 偏偏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首歌曲,又是说大江东去,又是说天子临轩,百姓谁不知道皇帝从未御驾亲征过,这不是摆明着给皇帝添堵么!? 更有甚者发现了这根本就是一首藏头诗! “吾睿亲王,大统天下!” 这不是在明晃 晃的逼着老皇帝退位? 这一次民间所传的歌谣彻底与宴会中的诗勾连了起来。皇帝也开始怀疑起了当初那封所谓勾结敌国的信件真实性。 自古以来通敌叛国都是重罪,偏偏陆淮珺要在皇帝查出了某些事情的时候,递上了此等证据。 苏呈虎和陆淮珺交好,皇帝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是自己唯一的皇兄,当初也说好了无心皇位,会忠心辅佐他。现如今这是反悔了么? 有一个梅花阁还不够,还想要锦衣卫?! 这苏呈虎根本就是陆淮珺的一具傀儡,陆淮珺借着他的手,自然可以轻轻松松在锦衣卫中搅弄风云。 说不定现在已经培养了自己的亲信,就等着找个时机逼宫呢! 皇帝这下实在是坐不住了,毕竟一根刺一旦出现在心中,就再难拔出来。 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抄查睿亲王府! 而这些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王府中。 陆淮珺又怒又惧,他知道皇帝一直以来都对他放弃皇位之事有所怀疑,这时候传出这种大逆不道的歌谣,不正是坐实了他想篡位的心么? 他恨极了这传谣的人,恨不得立刻揪出来亲手千刀万剐! 到底是谁落井下石编出这么一首歌谣来陷害他?! 这 次通敌信件的事,他本是要给萧驳找不痛快的,可为什么现在萧驳还好好的,他自己倒是自顾不暇?! 这信件本就是伪造的,若皇帝起疑认真调查起来,那就麻烦了! 现在必须立刻平息圣怒,打消皇帝的疑虑,否则他后续所有的计划全都泡汤了! 陆淮珺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顿时浑身的血一凉。 难不成,这一切都是萧驳的反制? 陆淮珺脸色如铁,恨不得此时冲到萧府将萧氏灭门! 可如今,只能先把这烂摊子解决了,他思来想去,只能弃车保帅,牺牲苏呈虎了。 只是,他多少有些舍不得这些年在苏呈虎身上的投入。 更担心,苏呈虎现在虽然对外是个千户,但实际上已经与指挥使无异,所中大小事务全部都要经由他手,如果他不服不甘,那该如何? 如果他真的不愿,那就只能用整个苏家作为筹码了。 然而,就在陆淮珺刚准备给苏呈虎传一封密信时,苏呈虎的密信已经先到了。 他在密函中向陆淮珺表了忠心,并甘愿出来包揽一切关于通敌信件的罪责,只求王爷事成之后能够善待苏家。 陆淮珺长吸一口气,听说苏呈虎此时已经主动进宫请罪,他也立刻收拾一番,前 往宫中。 陆淮珺匆匆赶到的时候,苏呈虎已经跪在殿前,额头上磕出了一块血印子。 “……陛下,这一切都是微臣所为,请陛下责罚!” 皇帝冷笑,语气毫无温度。 “当时你跟朕禀报穆斌私下通敌叛国之时,是何等的煞有其事!如今扯上睿亲王了,你现在却说是手下人伪造的信件,并非穆斌与萧驳所做……苏呈虎,你当朕是三岁的孩童,可以随意欺骗吗?” 苏呈虎不敢抬头:“微臣失察,触怒龙颜,愿自请革去锦衣卫千户之位。微臣已将伪造之人抓起来,请陛下息怒。但此事确实与王爷无关!微臣只是发现端倪后第一时间请示了王爷,王爷知道兹事体大不敢隐瞒,才带着微臣一起来拜见圣上。” 皇帝倒吸一口气,幽深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苏呈虎。 “呵呵,主动请辞?苏呈虎,你不会是以为朕的手下如今除了你,就没有其他武将可用了?你可不要太得意忘形自不量力!” “臣不敢!臣自知犯了重罪,不敢为自己辩驳,只是此事的确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还请陛下不要迁怒。臣甘愿领罚,只求圣上开恩。” 皇帝正气得要将苏呈虎拖出去,打他几十大板,此时太监通报,说陆淮珺来了。 第82章 当年的事 皇帝听见了太监的通传睨了一眼,只见陆淮珺一身粗布里衣,仪容不整的地跪在了大殿中央。 要知道,当初皇帝登基后,为感谢陆淮珺当年的帮助,特意许了陆淮珺“不跪天子”的特权,所以陆淮珺这么多年最多就是扶手鞠躬,从未跪过皇帝! “微臣向皇上请罪!微臣近年仗着皇上的信任,愈发的不知约束自己了,忘记了当初的承诺。微臣自幼便受皇上照拂,有幸与皇上在雁江共同治水,为皇上立功,可微臣从来没有恃功矜能,因为微臣心里知道,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恩赐,微臣怎可居功自傲?可如今,京城不知何处起了谣言,触怒圣颜,微臣有罪,未能清明皇上耳目,有违臣子之道!还请皇上责罚!但还请皇上给微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彻查京城谣言,以证微臣的赤胆忠心啊皇上!” 他今日特地去冠去袍请罪,一身布衣,就是想要营造一种脆弱无助之感。 他不能现在在皇帝这落了话柄,他要皇帝心甘情愿地拱手将皇位给他!他要堂堂正正坐上这皇帝的宝座! 而不是现如今这般,扣上篡位之名,日后也会被百姓唾骂。 而陆淮珺说的这番话,也成功勾 起了皇帝的回忆。 当初雁江发水,是陆淮珺想出的治水之策,也是他亲力亲为帮助百姓施粥救济,而他这个皇帝,当时的秦王,只是个坐收渔翁之利之人罢了。 陆淮珺当时与他发誓,自己无心帝位,愿意辅佐他,将功劳全都让给他。 所以待他登基之后,他也从未怀疑过陆淮珺的心。 陆淮珺这些年来为他付出的一切,皇帝也都看在眼里,无论他是否真的忠心,但对百姓确实是实打实的好。 他喘了口气,揉着太阳穴开口道:“好了,都别说了,这几天的事朕心里已经有了定夺。来人,替朕宣旨,昭告天下,革去苏呈虎锦衣卫千户之位,以惩其在卫所中不察之罪,另受军法五十丈;睿亲王因宴会礼治失格,朝廷失察,罚禄六月,于王府思过一月,不得外出。” 旨意已下,苏呈虎和陆淮珺都立刻叩首谢恩。 虽然革职以及禁足听上去没面子,但是既没有要苏呈虎的命,也没有对陆淮珺有什么实质的影响,已经算是一个可接受的结果了。 “你们好好反省吧!” 皇帝心里多少还有气,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而陆淮珺和苏呈虎劫后余生,起来的时候都是一 身的冷汗。 二人一出宫,苏呈虎立刻跪地向陆淮珺请罪。 “王爷,是臣太没用了,没有把您交代的事做好……” 陆淮珺脸上哪里还有方才卖惨的可怜模样! 他披上锦袍斗篷,重新戴好发冠,神情倨傲,凤眸中满是阴鸷。 “这一次是我们失算了。本以为萧驳那个废物没有还手之力,看来还是轻敌了。通敌信件之事,就暂且搁置吧。如今我们引火烧身,白白惹了一身臊,不可再轻举妄动。” 如今这个局面,他虽然愠怒,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回合,是他落了下风! 苏呈虎:“是,王爷!” 陆淮珺拍了拍苏呈虎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这一次你表现得不错,本王也看到了你的忠心。放心,等到这件事彻底过去,本王就会想着法子让你官复原职。至于受刑之事,本王会替你打点,也会送些上好的药材。” 苏呈虎:“多谢王爷!臣为王爷,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陆淮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坐上马车离去。 苏呈虎恭送王爷离开后,便也去宫门找到自己的马儿,准备回卫所理事。 可没想到,他的马儿却正在接受另外一个男子的喂 食。 那男人与苏呈虎五官一致,同样的一双凌厉眉目,笔挺的鹰钩鼻,只是那男子身上的市井气更重一些,穿着也朴素随意许多。 苏呈龙抬眉,懒懒道:“就这么出宫了?还以为你至少会缺胳膊少腿呢。” 苏呈虎不客气地从自己的同胞弟弟手里夺回了爱马的缰绳,冷哼一句道:“我没有被砍头,看起来你很失望?” 苏呈龙点点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大咧咧说着风凉话:“是啊。毕竟你费尽心思想要害别人,却没想到自己吃了个大亏,真是好不狼狈呀。怎么样啊,睿亲王没冲你撒气?” 苏呈虎瞪他:“你都知道些什么!” 苏呈龙笑呵呵:“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就是想提醒一下,我敬爱的大哥,你要想为自己搏一个好前程,我没意见,但你还是行事小心,别把我们整个苏家都拉下水!” 他压低声音,语气逐渐有些不客气:“我可听说,这一次你差点犯了诛九族的死罪啊!你觉得,如果皇帝真的发怒,他陆淮珺会保下你么?你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苏呈虎亦冷笑:“弟弟,你不是离开江湖许久了么,消息怎么还这么灵通?如果我没记错,来向 你讨债的江湖人士你还没有处理好吧?至于我跟随良主,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 说完,苏呈虎便跨上骏马,一夹马肚绝尘而去。 原地的苏呈龙有些不满地挥了挥手散去眼前的烟尘,死死盯着远处大哥的背影,眼眶泛红。 此时,长乐坊。 阿鸰虽然昨日已经放下狠话不会再受那个天凝男人所挟制,但没办法,那男人见过她的真实面容,还知道她是指挥使夫人。 为免那人会叨扰萧驳,她只能退一步,答应继续出诊。 换个角度想,她也可以以不变应万变,看看那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守在铺子里的姑娘笑呵呵朝阿鸰道:“姑娘,今日是行善日,不用坐诊,只需要帮忙一起发药膳汤即可。” 阿鸰微微蹙了蹙眉,平日里看诊的人就多,好在是只有消渴的病人,勉强还能应付。 这发不要钱的药膳汤,本就多的是人占便宜,再加上这天凝名医的噱头,那岂不是大半个京城都要来大排长龙? 更不谈那些在京郊四处闲逛的乞儿和流浪汉了。 阿鸰有些顾忌自己的真容会被越来越多的人看见、记住,她怕那些风言风语会传到萧府,更怕萧驳知道了会多想。 第83章 云玖现身 阿鸰纠结万分,可是她一想退缩,就会念及那个天凝男人的威胁。 你也不想萧驳知道你在外与陆淮珺传的风言风语吧?萧驳若是得知自己的妻子竟然在外用另一幅面容抛头露面,你觉得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虽说自己现如今带着面具,完全是顾及着不愿自己的过往影响到萧府。但总是这样受那个天凝人的威胁也不是回事。 阿鸰在心里暗下决心,下一次见到那个天凝男人,她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给他一个教训!现如今没有想好对策,只能先硬着头皮留下。 而萧府中,萧驳本来在家里进行康复练习,突然宫中太监到访,传旨说皇帝要见他。 萧驳对皇帝的传见并不意外,因为他已经从苏呈龙的密函中知晓了今日苏呈虎和陆淮珺进宫请罪的消息。 皇帝要见他,应该是关于通敌信件之事。 时间紧急,萧驳稍作整理一番,就带着小阳一块儿进宫。 萧驳要坐轮椅,宫里的马车坐不下,于是便让萧驳坐萧府自制的马车,宫车在前头带路。 可偏偏今日长乐坊人多,宫车也只好绕开人群。 好在公公带了不少得力 的侍卫,刀鞘一推,高声一喝,很快人群中就被挤出一条道儿来。 阿鸰听见动静这么大,忍不住抬头一看,只见宫车后头跟着的,不就是萧府的马车么?她瞬间将身子转了过去,弯腰躲了起来。 小阳此时也注意到前面人这么多,正好车堵在这里一时半会儿走不动,他便忍不住掀开车帘,八卦起来:“大人,那边好像在免费发放药膳汤呢!” 萧驳下意识抬眼,漫不经心地瞄了一下,果然看到一家铺子前挂着免费领药膳汤的招牌。 却并未注意到中间在发放汤药的是何人,只是看着身形好似有些眼熟。 萧驳没有多挂在心上,只是放下车帘,心里盘算着一户到了殿前要怎么和皇帝交代。 停停走走,好不容易快离开长乐坊门口的街道,突然小阳哎哟了一声。 “你这小药童,怎么这么着急忙慌的,就不怕冲撞了我们的大人?小心你的皮!” 小药童吓了一跳了,连忙告饶:“大人饶命,我一时心急,对不住了!我是旁边药铺的人,特地来找这位萧大人的。我们铺子上的娘子说了,萧大人是有缘人,所以特让我送一 袋滋养丸来。这些都是补身子的好东西,还请萧大人笑纳。” 小阳瞪了他一眼,“我们又不认识你家娘子,怎么敢吃你们的东西?再说了,你们娘子如何会认识我们萧大人?!” 小药童也不恼,从中随便拿了一个吃进肚子里,道:“放心,我已经吃了,自然不会有问题。如果有问题,我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在医铺等着。至于我们娘子怎么认识萧大人嘛……锦衣卫指挥使萧大人威名远扬!谁不认识啊!” 说完,他把滋养丸往小阳怀里一扔,就哒哒地跑走了。 小阳有点哭笑不得,掀开帘子到车厢里跟萧驳交代了。 萧驳早就听的一清二楚,看着药包里的滋养丸,心中不禁狐疑。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送药给他? 萧驳眉头微蹙,嘱咐道:“先收起来吧,回头交给阿鸰,让她看看。” 万一里面有毒,也好提前防备。 小阳闻言应道:“好嘞。”他顿了一顿,又笑嘻嘻:“大人,您收了别人姑娘的东西,回去还交给夫人,您不怕夫人生气呀?” 萧驳一顿,立刻捏了捏小阳的耳朵,骂道:“你个小鬼头 ,就你话多!还想看本座的笑话是不是?” “不敢不敢!我不说了,不说了,大人您饶了我吧!” 萧驳冷哼一声松开了他,不过心里倒是因为小阳的话留下了一个种子。 一想到阿鸰看到这些,可能会吃醋,他的唇角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忍不住上扬。 本来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他都会扔掉,但是这样一想,他反倒是想留着了。 也不知道阿鸰看到听到,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这么久了,他还没见过阿鸰吃醋的样子呢! 而医馆内,阿鸰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等到小药童回来,听他说萧驳收了滋养丸,心里才稍微放心。 她真是没想到,今日萧驳又出了门。 看萧府马车前跟着宫车,一定是皇帝临时召见,阿鸰实在担忧不已,生怕之前自己的法子没能帮上萧驳,反倒连累了他。 而且萧驳现在的身体还远远没有完全康复,阿鸰实在又怕皇帝刁难萧驳,留他在宫中太久他撑不住,她这才送了滋养丸过去。 只是不知道萧驳会不会服用? 阿鸰有些心不在焉地分发着药膳汤,没有注意到排队领汤的人群中有一 个蓬头垢面的村妇,正满眼焦急地盯着她。 正是乔装打扮易容后的云玖! 云玖确实还没出城,本来她秉持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原则,想在京城里隐匿几天再走。 结果就这么一耽搁,君未央就已经在京城所有的出口都派驻了人手看守。 就连狗洞都不放过! 云玖一边骂君未央狗,一边窥探他的行踪,然后就发现,她的亲亲小徒弟竟然在君未央这狗东西的逼迫下居然开始出诊了! 并且还是她擅长治疗的消渴! 君未央这厮什么意思,云玖明白得很,不就是看准了她担心阿鸰,想用阿鸰逼她现身嘛! 云玖和君未央斗智斗勇这么多年,早就知道,狠下心来跑,跑得越远越好才是唯一的办法。 可是看到阿鸰被他操控,云玖还是没有办法视若无睹! 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狗男人欺负阿鸰呢! 况且她手脚慢了一步,如今被困在京城之中,她武功很差,反而说不定向阿鸰和萧府求助,她还有能逃离的机会…… 就这样斟酌了好几日,云玖挑选了今天这个“良辰吉日”,才敢冒险出来见阿鸰。 第84章 打断你的腿 云玖特意易了容,化身成了一个乡村农妇。 等着领药膳汤的人流如潮,云玖混迹其中,在领汤的时候在阿鸰怀里塞了一个小香包,捏着嗓子道:“好姑娘,谢谢你的药膳汤,这是我做的芍药花香囊,你收着吧!” 说完,她担心被君未央的眼线发现,立刻就溜走了! 阿鸰一愣,总觉得这个老妇人有点熟悉。 再加上她递过来的芍药花香囊,更是让阿鸰一怔。 这个乡村里来的老夫人,怎么会用芍药这样名贵的花做香囊呢? 而芍药一向是师父最喜欢的花! 阿鸰眼中一喜,可是再一抬头,那个妇人却仿佛用了遁地术,已经隐没在人群中找寻不到了。 阿鸰意识到什么,十分谨慎地没有过多地展露自己的惊喜,毕竟那个天凝男人还不知道在哪儿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万一打草惊蛇,反而会害了师父! 她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激动,动作隐秘地把香囊收起来,继续发放药膳汤。 又过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药铺的姑娘过来拍了拍阿鸰的肩膀,道:“鸰姑娘,站了这么久,我跟你换个班,你去休息休息吧。” 阿鸰心里也一直惦念着香囊,想看看 师父在里面放了什么消息,立刻答应了下来,刚急匆匆要走,却被身后讨汤的人扯住了袖子。 “哎哎!姑娘别走啊!我们还没领到汤呢!” 阿鸰一蹙眉,旁边的药娘已经拦在了她前头,解围道:“放心,阿婆,我们还在这儿,大夫只是去后面休息片刻,马上就来。” 这推推搡搡的几下,阿鸰袖子里的香囊也被挤得掉了出来。 那药娘眼疾手快,赶紧帮她从地上捡起来,道:“姑娘,东西掉了,快好好收着。” 阿鸰感恩一笑,匆匆离开。 在她身后,这个温柔文静的药娘,盯着阿鸰的背影,藏在袖子里的手捏了捏刚从阿鸰那里掉包过来的香囊,淡淡一笑。 阿鸰没有察觉到异常,快速回到里屋,确认四下无人才小心翼翼打开她的香囊,可令她失望的是,里头除了有些干花瓣以外,空无一物! 她有些失望,又有些诧异,明明她感觉到刚才那个人就是师父啊,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可她拆开了香囊,怎么翻找也没有别的线索,无奈之下,她只能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阿鸰重重地揉着太阳穴,为师父的安危担忧不已。 殊不知,真正的 那个包含着云玖消息的香囊,早就被那药娘悄悄转移到了君未央的手中。 隐秘的酒楼雅阁内,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眼前这个针脚别别扭扭的香囊,唇边露出一个轻笑。 他看到此物的第一眼就知道,一定是云玖亲手做的! 只有她才能绣出这么丑的东西来! 君未央按压住心中的欣喜,拆开香囊,只见里面的干花瓣里藏着一卷小纸条,上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树,树下有一只不知是鸡还是鸭子的小动物,角落里还有一个丑丑的鬼脸。 君未央微微勾起唇角。 以他对云玖的了解,这画的显然是城门口那棵独特歪脖子树。树下的“小鸡”代表了酉时,角落里的鬼脸说明要易容见面。 云玖不会真的以为他看不懂她的这些小暗号吧? 早在几年前,云玖在宫里时,就时不时画画给他,他太了解云玖的笔墨是什么水准了。 在云玖一次次逃走后,君未央也会经常看着她留在宫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用来睹物思人。 可这一切云玖都不知道,也自然不知道,此时的君未央已经识破了她留给阿鸰的“暗语”。 君未央把纸条 烧干净,又把云玖亲手做的香囊塞进怀里,仿佛云玖身上芍药花的气息已经萦绕在了唇边。 他微微攥紧了拳心,眸中的柔情化成一汪泉水,映照着愈发浓重的情愫以及占有欲。 云玖,这一次,你别想再逃走了! 而云玖对此毫无察觉,只是在京郊的大槐树下满心欢喜等着宝贝阿鸰能够及时出现,二人碰头好商议该怎么摆脱君未央那个王八蛋! “哦?想摆脱我?你打算怎么摆脱我?” 突然,有人仿佛能读懂她的心一样,将她的心思宣之于口。 云玖一愣,随后一种惊恐而酥麻的感觉在她的耳后炸开。 她如坠冰窖,双腿吓得一软,还没来得及逃,君未央便将她牢牢地钳制在怀中,虎口掐着她细嫩的下巴,颇为居高临下地看着怀中仓皇失措的女人。 他微微一笑,却让随意心中觉得无比阴森。 “我亲爱的王妃,你想去哪儿啊?” 云玖牙齿都在打颤,瞪道:“你……你怎么在这?我早就不是你的王妃了,你放手!” 她虽然嘴硬,其实心中早就惊慌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逃不出这个男人的手掌心? 君未央在外人看来温 润如玉,面上总是含笑,无论如何都会给别人留几分薄面。 只有云玖清楚地知道,这个笑面虎的内心里有多腹黑、多狡诈! 君未央闻言冷笑,微凉的指腹轻轻触摸云玖的脸颊。 可在云玖感觉到的却像是一把冰冷的小刀,丝毫没有缱绻之意,只有浓浓的杀气! 君未央:“云玖,你不想做我的王妃想去哪儿?千里迢迢跑到大夏来,莫非你在这里藏了个情郎?” 云玖的叛逆心思一下子被勾了出来,故意跟他对着干道:“是啊!我在这里有个情郎!是个杀猪的屠夫!君未央,在我心里,嫁给屠夫都比嫁给你强!” 下一秒,君未央霸道而暴怒的吻便重重落了下来,牙齿毫不留情地刺破了云玖的唇角,惹得她轻声痛呼。 云玖越是挣扎,君未央的手臂就将她箍得越紧,这个吻渐渐带上了血腥的滋味。 直到云玖快被攫取掉所有的空气,几乎无法呼吸之时,君未央才将她勉强松开。 他的额头紧紧地抵着云玖的额头,低声道:“云玖,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王妃,如果你再说一些有的没的惹我生气,我就把你的腿打断,永远关在我身边,永远也跑不了!” 第85章 身世 他的声音幽幽的,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云玖浑身一哆嗦,恨恨地看向他,而君未央则是满意地嗅了嗅她发顶的清香,咬了咬她的耳朵,道:“我想这样做已经很久了,只是一直在给你尊重,就看你识不识相了。” 云玖心里不免有些绝望,猩红着眼,低声吼:“君未央!你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君未央勾唇一笑,轻声道:“云玖,你我二人,至死方休。” 说完,他便将云玖的穴位一点,扛着失了浑身力气的她回了自己的马车。 而此时,萧驳正带着一大批封赏从皇宫回府。 两大车的金银珠宝招摇过市,京城皆是震惊! 这般架势,难不成,萧大人又要重新回到过去那个独得圣宠之位了? 萧驳在马车内闭目沉思,脑海中仍在反复揣摩方才在皇宫中皇帝与他说的话。 “陈林得到的消息,那年的事你母亲的确是无辜的,她也并不知晓朕的身份,所以这些年来从未让你寻过生父的下落……朕的意思是,还是希望你能够回归皇室。” 萧驳从始至 终的态度都模棱两可的,直到最后也没有给皇帝一个准确的答复。 皇帝知道对萧驳不能逼的太急,只是表示可以让他考虑着,但是自己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而有关通敌信件之事,二人只是简单的聊了聊便收了尾。 在萧驳的身份几乎已经明确的现下,此事只会被轻轻放下,皇帝不会再追究萧驳什么,更何况这事本就是陆淮珺的栽赃陷害。 皇帝关心了萧驳两句,又赏赐了诸多珍稀珠宝和药材。 本想再给他配两个御医,但在萧驳严词拒绝之后,皇帝也没有勉强,便将萧驳放出了宫。 这一趟进宫,和老皇帝碰面说的那些话,其实都在萧驳的意料之中。 自从上次皇帝找他单独聊过之后,萧驳就知道未来的日子不会安稳了,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没有直接和阿鸰坦诚的原因。 他在朝堂混迹这么多年,深知宫中的水有多深。 皇帝如今膝下子嗣单薄,五个儿子没有一个能拿出手的。 大皇子当年受人陷害,早早的便夭折了;二皇子沉迷种田,每天都在自己 殿中种瓜种菜;三皇子是个痴傻的,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四皇子更是,喜好男风,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然现下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之间的父子身份,但是陈林回报的消息,十有八。九是无误的。 而他这个横空出世的“皇子”,不知又会搅起多少的风云。 如今皇帝说是给了他思考的时间,实际上是不容拒绝的,他这层锦衣卫的皮,也是迷惑给外人看罢了。 萧驳思绪杂乱,正揉着眉头时,小阳进来禀告说和丽贵妃的马车相遇。 丽贵妃是后宫宠妃,萧驳一个锦衣卫,除了宫宴上,他们根本没有任何交往。 然而这一次丽贵妃却主动与他问好,萧驳有些纳闷。 丽贵妃拉着萧驳说起了家常话,“说起来,本宫还同你母亲白夫人有过几面之缘。她可真是个温柔大气的女子,只可惜早早去了,本宫还说要多请她来宫中聚一聚呢。” 提起他母亲,萧驳的面色柔和了下来。 “劳贵妃娘娘挂念,母亲如果还健在,也肯定会感谢娘娘惦记的。 ” 丽贵妃淡淡一笑:“萧大人身体尚未回复,正巧本宫这前不久得了个天山雪莲,本宫留在手中也无用,不如赠予需要之人。” 说完也没等萧驳的态度,直接让下人拿了东西送到马车上了。 萧驳刚要张嘴,一看丽贵妃着不容拒绝的架势,最终还是谢恩收下了。 二人又随意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大概是萧驳立功无数,安氏敬佩,如若有需要,安氏愿意相助之类的话,随后便颔首离去。 萧驳看着贵妃的宝马香车,突然意识到丽贵妃与大理寺少卿陈林,好似是表亲的关系。 这个丽贵妃虽然母家势力庞大,荣宠滔天,但她一直没有子嗣。 她的这番讨好,想必是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也暗示着安家是站在他这一侧的。 这么一想,当初阿鸰能顺利入宫给他送药,也是受了她的帮衬的。 萧驳心里已经做好打算,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萧府的马车就这样在整个京城声势浩荡地走过。 途经长乐坊时,想起了先前送他滋补丸之人,萧驳心中莫名有 些在意,掀开帘子的一个小缝窥视,却并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就连那个红红火火的铺子此时也是大门紧闭。 萧驳微微一蹙眉,喊来小阳,让他留下些银子,这样的话就算是之前那滋养丸是他买的。 他又不认识那个人,不想平白无故欠人家什么。 说到底他还是怕阿鸰知道后会吃醋。 等回到家,萧驳刚进门,突然察觉到家里有位不速之客。 一个穿着罗裙、挽着妇人簪的女子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喊道:“萧驳!萧驳!你可算是回来啦,我都等你许久啦!” 萧驳讶然,看着面前的姑娘有些傻眼,半响才认出这个约莫两年没见的人。 “平,平阳郡主?你怎么来了?” 霍思凝笑嘻嘻走过来,道:“我回亳州成亲后没多久夫婿就死了,所以又回京城了。此番前来,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向您求助。萧驳……萧大人!看在我们过往交情上的份上,求求你帮帮我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萧驳瞧着霍思凝这一脸灿烂的模样,哪里像是个刚死了丈夫的?! 第86章 是时候离开了 萧驳看着眼前的姑娘突然有些头痛,但还是驱着轮椅上前道:“……郡主请讲。” 霍思凝娓娓道来:“我夫婿死后,我和他家的人也处不来,就一直住在亳州自家的宅子里。本来想着就不回京城了,可偏偏我前脚嫁人,后脚我爹就被圣上召回京城任职,这马上又要到他六十大寿了,我可是他唯一的女儿,怎么也得来尽一尽孝道吧?所以我就又回了京城。赶了这么久的路,这都走到家门口了,结果家里人说我是刚死了夫婿的女子,嫌我晦气,不让我住在娘家。我爹也气我跟婆家关系不好,不为我说话,甚至连京郊的宅子也不让我住……” 她苦笑着,“我爹的意思我懂,就是想让我还是赶紧回亳州去,给婆家示个好。可是我不愿意,所以被赶出家门了,现在算得上是无家可归了。我想来想去,我在京城能靠得住的朋友就只有你了。所以我想问,可不可以让我在萧府借住几日?保证只住几日就好!” 霍思凝小声道:“我从小脾性古怪,也没什么朋友。萧大人,你是知道我的那个情况的……当年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而且我父亲也敬重你,我住在你家,他 也绝不会多说什么。萧大人,求你了……” 萧驳思索片刻,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当初他也不知道堂堂平阳郡主居然不好男色,而是喜欢女人! 当年萧驳偶然撞见了平阳郡主和她的爱侣在草场见面幽会,霍思凝百般恳求萧驳,希望他保守秘密,二人这才有了交集。 其实如今霍思凝恳请帮的这个忙并不难,萧府人少屋子多,划一间给她住并没什么问题。 只是现在他已经娶了阿鸰,霍思凝就这么贸然搬进来住,先不说和阿鸰合不合得来,惹得阿鸰吃醋就不好了。 萧驳清了清嗓子,道:“平阳郡主……” 还没等他说完,只听门外传来飞快的脚步声。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听阿鸰焦急道:“萧驳,你今天出门了吗?身体怎么样?吃得消吗?” 平阳郡主一抬眼,只见一个身形清秀却容貌普通女子快步走来,神情关切,直奔萧驳。 萧驳的神情一下子温柔下来,握了握那女子的手道:“我没事,怎么了?” 阿鸰摇了摇头,这才后知后觉来了客人。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位姑娘是?” 霍思凝笑得很大方,道:“这位就是 萧府的新夫人吧?我是霍思凝。” 萧驳补充解释道:“这位是平阳郡主。” 阿鸰微微一顿,心脏猛然一缩。 啊,这就是那个曾和萧驳两情相悦的平阳郡主么? 听闻她夫婿过世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回京城了,已经亲自找到萧府来了呀…… 阿鸰有些心不在焉,心里脑袋里都乱乱的,也根本没有听清平阳郡主说了些什么,只轻声回复道:“啊,都好,都听萧驳安排吧。” 平阳郡主很高兴,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搬进萧府了。 萧驳一直在关注着阿鸰的情绪,一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心里暗道她肯定是吃醋了! 他心里美滋滋的,叫住了阿鸰,故意说着:“怎么了,突然这样闷闷不乐的?你要是不喜欢平阳郡主在这儿,我可以另外给她找个宅子,让她搬出去。” 只要阿鸰说一句介意,别说是把平阳郡主赶走,哪怕是摘星星摘月亮,萧驳都能立刻飞身去办。 谁知阿鸰却只是摇了摇头:“怎么会?我只是……今天出门找师父有点累了。你和平阳郡主也好久没见了,不如你去找她叙叙旧吧。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屋休息了。” 说 完,阿鸰也没看萧驳,微微挣开了他的手,转身就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不知为何,阿鸰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畅。 胸口那一处,有一点酸酸涨涨的,很是不舒服。 尤其一想到萧驳这时正在和平阳郡主相谈甚欢,她就更加难受,心里仿佛被塞入一团乱麻,浑身哪里都不舒服。 阿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又晃了晃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平阳郡主与萧驳两人两情相悦,本就是改在一起的。自己这个萧夫人的位子也本该是她的。 他们现在能够再续前缘多么难得呀,她应该为萧驳高兴才对,为什么心里反而会这么难过? 对于平阳郡主的到来,她一直有所准备的,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 这也意味着,她也是时候离开了。 阿鸰缓缓地坐到桌边,看着修改无数遍的特制拐杖图纸,心想,只要为萧驳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她便算是报完了所有的恩情。 这样,从此之后,她便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萧府了。 之前阿鸰定做的皮革和竹料都已经送到了府上,阿鸰为了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便专心做起了拼接。 期间,小阳三番两次来替萧 驳催促阿鸰回屋休息,阿鸰都拒绝了,说是今晚一定要把这个拐杖做好。 萧驳倒是想来看她,可是今日折腾许久,晚间又喝了药,药效一到,他便很快睡着了,有心无力。 阿鸰挑灯夜战,终究是在午夜时分将这个为萧驳特制的拐杖制作完成了。 她把制作过程详细地书写下来,仔细封存,这样日后若是哪个零器部件坏了不能用了,可以直接去找那些铺子订制新的更换。 到时后也就不需要她做什么了。 做完这一切,浓浓的疲倦袭来,阿鸰不知为何,不想回萧驳的屋子和他一起休息,自己倚着桌边上就睡着了。 次日,阿鸰帮萧驳“穿戴”上了这个特制的拐杖,一步一步告诉他具体的穿戴步骤,最后搀着萧驳在屋里尝试性地走了两圈。 开始时萧驳很不适应,走的浑身都冒了一层冷汗。 “不适应是正常的,你现在的身体机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每日注意勤加练习,很快便可以如常人一般行走了。所以先忍一忍吧。” 阿鸰去洗了个帕子,下意识的想要给萧驳擦汗,突然想起如今住在府上的平阳郡主,收回了手,将帕子递给萧驳自己擦。 第87章 让你生不如死! 萧驳满心的欢喜,并没有注意到这些。顺手就接过帕子,擦了擦汗,看了看腿上绑着的“拐杖”,实际上更像是腿甲,心里就止不住的高兴。 他由衷道:“谢谢你,阿鸰!我能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全都靠你!要是没有你,我可能还在床上瘫烂着,可能也活不到现在……” 看着萧驳高兴得像个小孩子的样子,阿鸰也跟着高兴,可笑着笑着,她心里那种酸涩的感觉又突然涌了上来。 她掩盖住心中情绪,安慰着萧驳:“不会的,没有我你也会有贵人相助,早晚会回到曾经无限风光的日子的。” 她回身给萧驳洗着帕子,问道:“不说这个了……你跟平阳郡主聊得怎么样了?你俩这么久没见,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吧。” 萧驳没有在意刚刚阿鸰奇怪的话,勾起嘴角,忍不住起了心思逗逗阿鸰,便故意道:“是啊!我们许久没见,故人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唉,要不是昨夜喝了药早早地就困了,说不定我们会聊到天亮呢。” 说完,他就死死盯着阿鸰的反应,果然见她脸色有些不对。 萧驳心跳得有些快,很 是期待她会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等了半响,但终究,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她转过身来,对萧驳说道:“既然这样,晚上的药可以停了。你的身体状况恢复的很好,可以适当少喝一些药。这些天你也可以和平阳郡主多出去走动走动,心情愉悦对身体恢复也很有帮助。” 说完,她便起身要走。 萧驳愣住了,他没想到阿鸰竟会是这种反应啊! 主动把自己往别人那里推! 他脸也皱了起来,心里不是滋味。 阿鸰这个笨女人,就不会主动一点把他抢回来么! 还是说……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看着阿鸰的背影,萧驳没叫住她。 没过一会儿,平阳郡主便传信过来,约萧驳陪她一起上街给父亲买寿礼,萧驳一时也赌着气,想看看阿鸰到底会怎么做,便答应了平阳郡主。 原本平阳郡主约的是萧驳和阿鸰两个人,但萧驳就是故意没告诉阿鸰。 他心想,让阿鸰多吃吃醋,她肯定就忍不住了! 到时候,他也会让阿鸰亲口承认她对他的心意! 而阿鸰在自己屋里,又听到屋 外传来萧驳和平阳郡主一起出游的动静,心中更是一片酸涩。 看来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时隔这么久了,二人也是该一同出游玩玩了。 这是不是也说明,她也该尽早离开萧府了? 阿鸰突然发现,要她亲眼看着萧驳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甚至是亲密无间,她完全做不到。 现在萧府需要她做的事情她也都已经做的差不多了,现在只要尽快找到师父的下落,她就可以离开京城,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阿鸰整理好心情,找来小月和小阳,细心问了他们最近的医术学习情况。 小阳平时好动一些,平日又经常跟着萧驳出门,好多医学知识都忘了。 而小月性子乖巧内敛,每日都认真温习,阿鸰问的问题她都娓娓道来,一看就学得十分扎实。 阿鸰揉了揉小月的脑袋,道:“你做得很好,这几本医书读完之后,就到我屋里取新的吧。这之后,萧大人的身体就交给你了。” 她又看向小阳,嘱咐道:“小阳,你是有担当的。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妹妹,也要认真习武,以后也要好好照顾萧大人。 ” 小阳摸不到头脑,还是认真道:“知道了夫人,我以后一定认真学习!” 小月比哥哥要心思细腻,敏锐地察觉到了阿鸰语气的不对劲,突然拉住她的手,问道:“夫人,您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大人不一直都是由您亲自照顾的吗?难不成……您……是要离开了嘛?!” 小阳一听也明白过来,“什么?夫人您要走?您去哪儿啊?什么时候回来?大人知道么?” 阿鸰没打算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这两个小孩子,但看着他们清澈的眼睛又不愿说谎。 她想了想,道:“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好好长大,更好地守护萧府。不过,我也跟萧驳说好了,等到你们成人,若是想离开,随时可以……” “不,我们不走!我们要一辈子伺候大人和夫人!”两个孩子紧紧抱着阿鸰的腿,声音都带了哭腔。 阿鸰有些无奈,哄道:“好了好了,没赶你们走。行,既然你们不想走,就去替大人煮药,算算时间,药煮好,他也该回来了。” 两个孩子闻言立马一抹泪,道:“知道了夫人!” 好歹是把两个小孩子支走 了,阿鸰回到屋里找出了一张九州地图,准备看看离开京城后,去哪里落脚。 听说燕江南边风景如画,她可以去那里开一间小医馆或者书舍。 只不过,萧驳的故乡临奇就在江南。 她怕去到那里,只觉得四处又都是萧驳的影子…… 阿鸰发了很久的愣,决定出门换个心情。 到了午时,阿鸰照例去铺子坐诊,今日依旧是分发药膳汤。 昨日那个香包虽然没有线索,但却给了阿鸰很大的信心。 只要师父能够从那个天凝男人手里逃走,看见了她,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给她传递消息的!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又来铺子坐诊的消息,被君未央亲口转告给了云玖。 男人的面容笑如春风,语气却像是淬了冰一般。 “你的宝贝徒弟还在我的手里,你要是跑了,我便把她的四肢都砍下来,挂在城头上,你看如何?” 云玖的脸色极差,明显的身体不适,一听这话立马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虚弱极了,却还是用力扯住君未央的衣服,声音颤抖道:“君未央,你敢!你若敢伤害阿鸰,我便让你生不如死!” 第88章 不死无休 君未央见云玖吐血脸色巨变,当即就要传唤御医,而云玖却如临大敌一般,一下子扯着被子缩到了墙角。 “滚!不许碰我!你敢碰我我就死给你看!” 君未央见这个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他知道,云玖的性子刚强,与其跟她对着来,不如来点柔和的手段。 他叹了口气,道:“云玖,我让御医来给你看看,只是看看好么?” “滚开!你敢叫过来,我现在就咬舌自尽!” 云玖骂完,脸色更白,又吐了一口血。 君未央实在担心,还是唤了御医来,双手紧紧地抱着云玖。 云玖疯狂地挣扎着,把君未央的脸都抓出了一个口子,鲜红的印子渗出一滴血珠来。 君未央脸色难看,实在无奈,只好让御医先退下。 “先熬些养身子的补药来,我亲自喂她。” 云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虽然不同意看大夫,但是君未央给她端来的药汤她还是勉强喝了。 君未央耐心地将药汤一勺一勺喂进云玖的嘴里,道:“云玖,我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来,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们好好谈谈吧。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答应跟我回去?” 云玖神色恹恹道:“那你又到 底怎样才能放过我?” 君未央微微一笑,柔声道:“都说了,你是我的妻子,我这辈子都不会放你走的。” 云玖闭上眼,沉思良久,哑声开口道:“可是,我并不是自愿成为你的妻子的,一切都是因为父母之命,那是个没有征求我同意的婚约!你知不知道,遇见你之前我的人生本来是快活又自在的,自从成为你妻子后,我整日都要面对那些后宫的勾心斗角,还动不动就有人来害我杀我,给我泼脏水!我真的受够了!你的妻子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一点也不快乐!君未央,做你的妻子很痛苦,你知道吗?” 她的声音里有浓浓的无力感,让君未央只觉得无边的心痛。 他抱住云玖,道:“既然你不喜欢后宫,那我就遣散后宫,以后只留下我和你两个人,好不好?” 云玖淡淡苦笑,“你是帝王,是天凝的君主,怎么可能会遣散后宫?你的宰相,你的尚书,他们会同意么?他们要把女儿一个一个的送进你的宫里,才能踏踏实实地稳固自己的势力,君未央,你别再哄骗我了,我已经……没那么傻了,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了。” 君未央张了张口,却无 话可说。 他知道,云玖说的没错,他虽然是小国之王,但帝王的无奈他一样不少。 他将云玖用力按进怀里,避开了原先的话题。 “好了,你太累了,先睡一会儿吧。之后……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云玖已经没有力气再跟君未央辩论,无力地闭上眼,坠入梦乡。 当云玖休息了一个多时辰醒来时,只见君未央一双桃花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双眼通红,眼中尽是无限的哀伤。 他艰难地开口问道:“阿玖,你怎么中的毒?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云玖内心一惊,继续装傻充愣:“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君未央将她拥进怀中道:“御医替你了诊脉……我都知道了!你何时中的七绝散!” 云玖身体一僵,随后又放松下来,终归是瞒不住的。 她苦笑,没想到瞒了这么久,却还是被君未央发现了…… 她当时逃离皇宫,就是因为被人下了毒,她想不出是谁下的,后宫所有人都视她为眼中钉。 身为大夫,她清楚的知道七绝散没有解药! 这毒无色无味,中毒之人七个月传闻只有天山上的千年雪 莲才能解此毒,而那天山本就难登,千年雪莲更是从未见过…… 那一刻,她有一丝解脱,也有不甘。 她不想自己因为个男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后宫之中。她还想和宝贝徒儿一起去游历四方,想去医治各类的疑难杂症,想完成和师傅的约定…… 云玖当即决定一定要逃走,想尽一切办法也要逃走! 既然他知道了,自己没必要在隐瞒着了。 “是啊,我宁愿死也不想在你身边,我宁可死也要从你身边逃走,所以你放过我吧。” 云玖的语气戚哀,神情满是对生的无望。 君未央从未见过这样的云玖,二人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是活泼又开朗的。 会时不时的和他耍小机灵,永远有使不完的鬼点子。会跟在他屁股后面喊未央哥哥的那个小丫头,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对他笑了? 大概是从他为顾全大局,默许柔妃推她入水,事后没有去安慰她? 又或许是他娶她之后,食言纳进的第一个嫔妃开始? 不……是更早。 君未央看着云玖的双眼,久久没有吐露出一个字。 云玖见君未央神情痛苦,反而有些释然了。自己如今只有 三个月可活了,这段孽缘也终究是到头了。 她低声道:“君未央,我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我走的,我的日子也所剩无几,既然如此,我不会再逃了。” “阿玖,我一定会找到解药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相信我。” 云玖苦笑一下,她自己就是大夫,她会不知道解药有多难找么?她叹了口气,道:“算了……对了,阿鸰呢?你不许再欺负她了,我现在就要跟她见面!” 君未央看云玖不再一副死气沉沉不求生的样子了,忙不迭的愿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我这就让她过来!” 他抱着云玖的不撒手,亲了亲她的额头,眼神中满是心疼,道:“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你真的不会再逃走了?” 云玖平静的回复道:“是,剩下的时日我也不愿再奔波了。好了,我累得很,在阿鸰来之前,你不要再打扰我休息了。” 君未央点了点头,不舍地抚了抚云玖,道:“那你好好休息吧,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一看到君未央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云玖心里苦涩不已,他们二人是怎么走到这般地步的啊,明明心悦着彼此,如今却不死无休。 第89章 准备出逃 云玖冷淡的甩开君未央的手,和着被子躺下了,背过了身不愿看他。 很快,君未央的手下找到了正在分发药膳汤的阿鸰。 “云夫人要见您。” 阿鸰心口一跳。 云夫人?……是师父?!他们终于让她和师父见面了! 阿鸰心急如焚地跟上,最终来到了一处幽静而华贵的府邸。 侍者一开门,阿鸰便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影,立刻飞奔上去:“师父!你怎么样?这个天凝人有没有欺负你?” 云玖见到阿鸰也十分激动,握着她的手道:“我没事,你呢?你这几日除了在那个地方坐诊,还有没有受别的委屈?你和师父说,师父替你做主!” 阿鸰微微摇了摇头,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师父……你跟那个天凝人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君未央姗姗来迟,笑意盈盈地给云玖带来了一盒糕点。 “你们师徒俩好久没见,我带了些天凝特色的藕粉圆子和糖糕,你们边吃边聊。” 阿鸰不免有些错愕。 君未央微微一笑,道:“小阿鸰,忘记自我介绍。我是你的师公,君未央。” 阿鸰震惊,“师公?你是……天凝帝?” 她有点错乱,一时难以 将从前云玖的描述以及君未央这些时间的所作所为消化。 这个男人是师公,是天凝帝,但是他绑架了师父,还逼迫她每日去坐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玖在一旁暗自冷笑,“对,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臭不要脸的老男人!” 君未央现在对云玖那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坐下来替她倒茶,道:“阿玖说什么都对。” 云玖懒得理他,说道:“好了,我们师徒说些体己话,你别在这儿碍眼。” 君未央一脸的乖顺,道:“好,都听夫人的,夫人别聊太久了,注意身体!” 说着便起身离开了。 君未央走后,师徒二人终于松了口气。 这几日她们都被这个男人折腾得够呛! 阿鸰看着云玖疲惫的神色,心里五味杂陈。 “师父……你和天凝帝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父从前就不愿提起她和师公之间的事,只说二人没什么感情,等到合适的时机,她就要远走高飞。 可没想到,天凝帝竟然千里迢迢地追了过来,看上去也不像是一点都不在乎师父的样子。 云玖长长叹了口气,道:“阿鸰,这些事说来话长。总之,我现在可能脱不开 身了。” 她略显歉意的看了看阿鸰,苦笑道:“我中毒了,无解之毒。” 阿鸰心里一震,怎么会?!她们师徒在一起这么久了都没有发现,“中毒?是什么毒?什么时候的事?连师父你都解不开吗?” 阿鸰一边说着一边去抓云玖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腕把脉。 云玖释然道:“早在天凝的时候就中毒了,此毒只有千年雪莲能解,与其等这个虚无缥缈的雪莲,不如趁着剩下的日子多快活快活。你是了解师父的,我这一生向往自由,想要云游天下,哪怕是死,也不想被困于深宫之中。可惜……” 阿鸰把了半天的脉像,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师父中了何毒。 是啊,连云玖自己都没有办法,她这个没出师的小徒弟能怎么办呢。 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眼眶不由的红红的,低声道:“不然,师父,我们一起逃走吧,我们可以到没有任何人认识的地方,一定会有办法的。” 云玖摇头,“怎么逃?君未央布下天罗地网,我们根本走不掉的。” 阿鸰想了想认真提议:“师父,你忘了,我会易容术,可以偷梁换柱。这段时间,京城商队出入众多,我们可以先混 出城去。之后一路向南,找到四国的交界处无双镇,那里没有官府管辖,不会有人认识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路走一路打听,一定能找到解药的!” 阿鸰的话确实让云玖很是动摇,她本身也从来不是个安分的主,能不跟着君未央回去当然是最好的了。 “你的计划是很好,可是,阿鸰,萧府怎么办?萧驳……怎么办?” 云玖握住阿鸰的手,道:“你是我徒弟,你的心思瞒不过我。你跟我走了,萧驳呢?你真的能放下他不管他了么?你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阿鸰脸色微微一变,垂下眸子,道:“我、我对萧驳……这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平阳郡主回了京城,他们已经要再续前缘了。而我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云玖不解,“什么?!我这才走了多久啊,这个王八蛋怎么这么快就跑出来一个前缘?那什么平阳郡主是谁?萧驳的老相好?” 阿鸰点点头,“过去萧驳和平阳郡主本是两情相悦,是因为陆淮珺中途插手,才不得已而分开的。现如今他们可以久别重逢,可以再续前缘了,我……我也为萧驳高兴。” 云玖有些哑然,抱住了阿鸰。“傻孩 子,你这是高兴么?你这脸上明明难过的要死,都快哭出来了。你跟萧驳两个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说对他没有半点情义,我是不信的,你自己也肯定不信。现在这么轻易地就将他拱手让人,你甘心?” 阿鸰默了片刻,声音都有些低落了,“有什么甘不甘心的?这种事也强迫不来。我本来也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只要能看到萧他开心,我愿意成全他们。” 她又笑了笑:“况且,我有师父就够了。等我们找到解药,一起云游天下!” 云玖无奈一笑,道:“好好好。跟其那些女人勾心斗角争宠可烦人了,这事儿我可有经验。既然萧驳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就让他滚蛋!什么指挥使夫人,咱们不要了!” 二人当即拍板,准备出逃。 “君未央这几日已经要动身回天凝了。回到天凝之后就是他的地盘了,再想逃就比登天还难了,我们得尽早行动。” 阿鸰想了想,回忆道:“我来的时候发现这院子和萧府的结构很像,萧府是皇帝赏赐的宅子,这里也是皇帝亲自安排的,建造的匠人应该是同一批。萧府的中宅那里有一个密道可以通往城外,说不定这里也有。” 第90章 阿鸰?是你么? 云玖眼前一亮,立刻和阿鸰一起在屋子里翻找机关。 中途,君未央特地命人前来送了一次羹汤。 “王上在前厅会客,不能亲自前来,特地命奴婢送来这滋补养生的百合燕窝汤,还请娘娘和鸰姑娘饮用。” 为了不打草惊蛇,云玖和阿鸰当着那婢女的面喝了两口,便打发她离开。 “告诉君未央,我们师徒俩聊得正高兴,让他不要再来人打扰我们!” “诺,奴婢这就禀告王上。” 师徒俩翻遍了整个屋子,突然,阿鸰挪动了一座灯的底盘位置,一声闷响后,书柜竟然一分为二,中间的一道缝隙向两侧缓缓打开,成了一道暗门! “果然有密道!” 二人欣喜之余,却仍然保持谨慎。 “现在这暗门能通往何处尚不可知,如果不是出府就糟糕了。咱们需要先探个底,制定一个周全些的计划再行动。” 最后经过一番商量,决定先让阿鸰从密道走一遍,查看情况,如若能够顺利出城,那就今晚立刻行动! 到时阿鸰在外面准备好干粮盘缠和马匹接应,而云玖谎称身体不适早些休息,再用易容的木偶偷梁换柱。 等二人碰面后,再直奔京城外的农庄,之后跟着商队南下,走水路到无双镇,只需要十日。 定了计划 ,阿鸰一头钻入密道,她手持火折子一路向前,约莫走了半柱香,终于察觉到气息的流动,她向上一探,果然触到一块松动的石板。 她小心翼翼地挪开,天光乍泄,几乎有些刺眼。 阿鸰欣喜地爬出洞口,只见此处是一片荒废的院子,石板上皆是青苔,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阿鸰心中一喜,这里可以作为一个歇脚处。 可谁曾想她刚一转身,身后一阵掌风劈下,伴着一句幽幽的声音传来—— “小阿鸰,师公待你不薄,你就这样绞尽脑汁与我作对?” 阿鸰一惊,立刻要躲,却被先发制人的君未央直接擒拿。 阿鸰怒目而视,道:“你早就计划好了在这里等着?” 君未央淡淡道:“我让人去送羹汤,若是平时,云玖绝不会那么乖顺地喝掉。她会无比警惕,大吵大嚷地骂我恶心,让我滚开。 而今天你们二人在房间内,她却喝了,说明你们有事情瞒着我。什么事呢,云玖这么想逃离我,你们无非就是密谋怎么逃跑。果然,被我发现了。” 阿鸰面色发白,暗暗捏紧了拳头,她突然对师父和君未央之间这种充斥着算计的诡异关系而感到恶寒。 君未央平静道:“小阿鸰,我警告过你的,不要耍花招,但是你很不 听话。所以从现在起,到我们回天凝之前,我不会再让你们师徒二人见面了。” 阿鸰质问:“凭什么!你有没有问过师父到底要想什么?你这样独断专横,只知道关着她,和囚禁有什么区别!” 君未央微微一顿,随后缓缓开口:“……你不懂,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自己吧,看待会我把你丢回萧府,你要怎么和萧驳解释你与天凝的关系吧!” 说着他便要用绳子将阿鸰捆起来。 阿鸰怎么能让他如愿?她一掌飞出,看似要袭击君未央胸口,实际上却从袖中飞出一阵迷魂散,直直扑在君未央脸上! “林鸰,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君未央被偷袭也很愠怒,直接不留情的一掌将阿鸰轰到了墙角! 她顿时浑身闷痛,只觉口中传来一丝腥甜! 不过好在迷魂散有所效果,君未央眼眸猩红,浑身发虚,只能半跪在地。 而阿鸰也不敢再恋战,果断飞身而走! 此处宅子就在京城一隅,穿过两个巷子便到了闹市,为了防止君未央再跟上,阿鸰一头遁入人群中。 人群中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诶,你这姑娘走路不长眼睛的?撞到我了!” 阿鸰微微弓着身子,捂着伤口,虚弱道:“ 抱歉……” 她中了君未央一掌,元气大伤。 而且她现在经脉混乱,好像也中了一种奇怪的毒药似的,浑身虚浮。 不应该啊,她明明已经百毒不侵了才对…… 阿鸰紧缩眉头,快速拨开人群,想要尽快回到萧府。 可是人潮众多,她越是急得浑身出汗,然而却还是寸步难行。 可偏偏在此时,更让人浑身一凉的声音传来—— “萧大人,你觉得这只玉环父亲会喜欢么?” “郡主精心挑选的东西,国公定然是十分喜欢的。” 是萧驳和平阳郡主正在玉器铺子挑选礼物。 阿鸰心中一苦,原本就重伤的身体疼痛更甚,一股腥热的气息涌上了嘴边。 她赶紧扭头离开,偏偏又撞到一个行人。 “……啊,姑娘,你没事吧?身上为何有血?” “我没事。请让让,多谢……” 熟悉的声音传到了萧驳耳边,他下意识去寻,却未看到心中惦念的身影。 莫名的,萧驳心中还是十分在意,便立刻驱着轮椅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 “郡主,是在抱歉,我突然想起有些急事,失陪片刻。” 阿鸰察觉到身后有轮椅的响动,知道是萧驳跟上来了,心中更是慌乱,慌不择路跑到了一处小巷,偏偏是个死胡同! 就在此时,身后的青石板路上传来滚滚的车轮声,越来越近,最后缓缓停下。 萧驳扶着椅子站起来,拐杖的声音踏在石板上,清脆而沉重。 他有些怀疑的问道:“阿鸰?是你么?” 阿鸰不敢回头,也不敢吭声,只能拼尽全身内力飞身上墙,隔断了萧驳炙热的视线。 萧驳虽然现在勉强能站起身,但武力没有恢复,根本无力追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 他心中疑虑更深,如果刚刚只是怀疑,现在基本上就是确定了,那女子就是阿鸰! 可是她为何不出声?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而阿鸰刚才强行动用了轻功翻墙,只觉得身体内的疼痛感愈发强烈! 她运功稳定了体内的真气,赶回了萧府,装作无事的样子。 今日和君未央闹掰了,君未央已经知道她们要逃跑的计划,所以今天就算拼尽全力也必须立刻把师父救出来,否则之后君未央一定会加重对师父的看管,想要再救就更困难了! 而君未央……竟然是天凝帝,阿鸰这么做,是在和天凝帝抢人,更是在和整个天凝皇室作对,也会上升为大夏和天凝两国之事。 这事万万不能将萧驳卷进来,他已经觅得良缘,重新得到了皇帝器重,不能因为她再次跌入低谷。 第91章 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阿鸰动作很麻利地收拾好,包袱里只带了些碎金银票和几件贴身的衣服,其余的东西在路上都可以解决。 只是师父怀有身孕,恐怕不便骑马,还是要有一辆马车才行…… 她要尽快离开,不能和萧驳告别了,心中有些酸涩,对于住了数月的萧府,也难掩不舍。 阿鸰按下心中思绪,一心计划着,却觉得整颗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眼皮也逐渐掀不开,最后竟倒在桌上昏睡过去。 半柱香后,萧驳也匆匆归家。 他惦念着阿鸰,想知道刚刚巷子里的人到底是不是她,急切的需要确认。 他直接去了阿鸰房中,却发现她竟然直接睡在了桌上。 萧驳有些无奈,上前想要给她披件薄毯,结果却顿在原地,因为他蓦然发现,阿鸰身上这条裙子,正是他方才在巷子里见过的那条! 果真是她! 更让萧驳觉得不对劲的,就是阿鸰的床上竟然有一个简单收拾的包袱! 她这是要离开?! 萧驳紧紧捏住了拳心,屏着呼吸上前,想要唤醒她,好好质问一番。 他困惑地看着阿鸰,回想起这几日的种种,渐渐地,一种离奇的猜想在他脑海中滋 生。 ……难不成,她有其他的意中人了? 怪不得,怪不得这几日她遮遮掩掩的出门去,还和天凝帝扯上了关系,是天凝使团中人? 一时间,萧驳心中恼怒又困惑,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牵动自己全部思绪的女人,良久后喃喃:“阿鸰……你真的要走?” 这番动静终于还是惊扰到了阿鸰,她猛然睁开眼睛,对上萧驳那双隐忍愠色的眸子,呼吸一滞。 阿鸰垂眸,看到萧驳手中死死抓着她收拾好的包袱,心中难过。 被发现了?算了,这样就可以当面告别了。 她张了张口,低声道:“对不起,萧驳,我要走了。” 萧驳呼吸粗重,道:“就一句对不起就行了?林鸰!说好了要治好我的!我现在还没有痊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离开,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怎么答应我的……” 萧驳话音戛然而止,他有什么立场要求人家?阿鸰从一开始就是自愿医治他的,并不欠他什么。反倒是他,欠阿鸰良多。 阿鸰看着萧驳突然呆愣下来的表情,心中一片愧疚。 “对不起萧驳。我知道我违背了当初的承诺,真的很 对不起。你身体的以后会用到的药材我都写下来了,以后只要勤加锻炼就可以了。我会尽快离开,不会再打扰你和郡主。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和平阳郡主解释清楚,我们之间只是陆淮珺的阴谋,这样以后你们就可以继续在一起……” 萧驳听到阿鸰这番话突然暴怒,死死地握住阿鸰细腻的手腕,几乎要将她捏碎! “谁允许你走!你是我萧驳的妻子,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能离开我?!” 他目眦欲裂,而阿鸰疼得蹙眉。 “萧驳,你松开……” 她苦笑一下,“你不清楚,我现在和天凝的势力扯上了关系……你现在刚刚复宠,如果被人查到和天凝人来往过密,会落下把柄。我走,对你和我都好。” 什么和天凝扯上关系?不是有心上人? 萧驳心情大起大落,连忙又从胸口拿出那只玉牌的项链,道:“阿鸰,你说过这是你最紧要的东西,只要我拿着,你就不会走的。现在你要言而无信么!” 阿鸰鼻子一酸,只想哭。 “可是萧驳,我留下来又能如何呢?以平阳郡主的身份,她日后才是你的正妻,我留下反而对你们的感情不好。 你可以对外说我病死了,这样她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过门……” 阿鸰说着说着,胸中的酸涩更浓,仿佛有无数只手蹂躏着她的心,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可她话音未落,就被萧驳强势而霸道的吻堵住了唇。 他的气息无孔不入地笼罩下来,几乎攫取了阿鸰的所有呼吸。 这个吻,最开始时急切如暴风骤雨,阿鸰被萧驳紧紧地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 随后,缱绻的气息在二人彼此之间流淌,这个吻又变得柔软而缠绵,像化不开的蜜,在唇齿之间纠缠。 良久,萧驳终于肯放开阿鸰。 他抵着阿鸰的额头,微微喘着气,温热的鼻息再一次让阿鸰脸红。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和平阳郡主,从来就没有什么旧情!我心里只有一个人……她是我唯一的妻子,是每日和我同床共枕的人。在我奄奄一息犹如野狗的时候,是她毫不嫌弃地照顾着我,鼓励着我。哪怕她现在言而无信的想要离开我,我的心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萧驳的话让阿鸰的心变得无比的柔软,仿佛被清风海浪拂过,温煦而荡漾。 “你……说的是真的?” 萧驳又低头啄了一口阿鸰被他吻红的唇,道:“是。我本不想说得这么肉麻,可是有些人实在是太笨了,不说的直白些,她竟然不懂!总之,我不晓得你是在哪里听到我和平阳之间的风言风语,但我要告诉你,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 阿鸰的心跳得很快,萧驳的心亦是。 他小心翼翼道:“好了,不说这个。从现在开始,不许再说什么要走要离开的话,我绝对会发疯的!” 萧驳的怀抱又紧了几分,阿鸰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她长长叹了口气,道:“好,我不离开。但我现在真的有十分要紧的事要处理……” 萧驳眉头微皱,猜测道:“是不是云玖的事?” 阿鸰咬唇,并不说话。 萧驳继续逼道:“你这些天出门说是去找她的下落,可是又与天凝帝扯上了关系,云玖与他有关?又或者是……在他那里?” 见隐瞒不住,阿鸰只好点头。 “是。不过这件事,你不要掺和进来,我一个人可以处理。” 萧驳冷笑,生气道:“又是你‘一个人’?你是想怎样,找到云玖,然后和她一起逃跑吗?你不想说,是不是因为你还是想离开我!” 第92章 你就不能为我妥协? 这事牵扯到了天凝,涉及两国之交,阿鸰只是怕牵扯到他。 见萧驳已经猜中,阿鸰瞒不下去,只好承认。 “你听我解释,其实我的师公就是天凝帝。师父是天凝的王妃,前不久从宫中逃出,被天凝帝一路追到了京城。师父一生向往自由,不愿被深宫束缚。我一定要帮她逃走!否则,师父余生一定会郁郁寡欢,不得善终……” 萧驳万万没想到,云玖那个女流氓竟然会是天凝王妃,一时也有些惊呆。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是阿鸰为了逃离他身边,无所不用其极,他可能也会发疯崩溃的吧。 他默了一会儿,垂下眸道:“阿鸰,你确定云玖已经下定决心了么?” 阿鸰点头:“这不是师父第一次逃跑了。她在深宫中根本不会快乐,更何况现在她的身体……或许权力金钱对有些人来说非常重要,以至于可以为了它牺牲生命,但是师父不是那种人。她只想要简单自由的生活。束缚住她,囚禁着她,这只是一厢情愿,而非真正的爱,不是么?” 萧驳听到阿鸰的想法后若有所思,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阿鸰,那你呢?如果有一个机会可 以让你位居极人之位,你会愿意放弃自由么?” 阿鸰斩钉截铁道:“不会。” 萧驳有些怔愣,默然片刻,出声道:“好。我会帮你们。” 而此时,天凝帝府中,云玖缓缓从昏睡中苏醒,看着眼前眸光阴鸷的君未央,猛然一个激灵。 她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和阿鸰的逃跑计划已经露馅了! 云玖很担心:“阿鸰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男人缓缓开口道:“这几日,你和阿鸰不要见面了。三日后我们启程,直接回天凝。” 云玖怒:“你,你在汤中给我们下药了,对不对?!你把阿鸰怎么了?!” 之前,阿鸰刚进密道之后,云玖就觉得很不对劲,她浑身变得酥软,毫无力气,一下子就瘫在床上睡着了。 一定是君未央动的手脚! 君未央淡淡道:“你中着毒,身子骨本就不好,我怎么舍得会给你用药?那不是药,是蛊。只要你们顺着我的心意来,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否则,也只是浑身无力罢了,不会有什么危害。” 云玖用恨极的眼光狠狠瞪着面前男人,仿佛他从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血海深仇的敌人! 但很快,她 仿佛释然一般,瘫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窗幔,凄然道:“我早该知道如此的。只要你不肯放手,我就永远被困在你掌心。” 君未央心中刺痛,咬牙问:“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本来可以不必如此互相折磨?” 云玖偏头看向他,质问道:“你总是让我妥协,让我退步!那你呢?你就不能为我妥协么?既然你如此放不下我,你愿意跟我一起浪迹天涯么?” 君未央微微一怔,随后抬手替她掖了掖被子,低声道:“说什么傻话呢?宫中衣食无忧,多的是人伺候你,何苦一定要逃出宫外,过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你若不喜欢宫里的日子,我们可以每年都去郊外的庄子玩上几天。我已经决定回去就遣散后宫,彻查下毒之人。只要你提出来,我都会满足你的。只有一点,不许再说离开皇宫。” 云玖苦笑,道:“你总是说这些话哄我。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样互相折磨,反而证明我们两个人根本不适合在一起,也许分开,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君未央的眼睛变得猩红,哑声道:“不许再提!不许!我说过,我们不会再分开!” 他的吻落了下来 ,云玖没有挣扎,仿佛一具死物。 但是,她眼睫扑朔,簌簌流下的泪还是濡湿了脸庞。 君未央心中刺痛,紧紧抱住云玖,语气里是深深的无力感。 “阿玖,你以前总说我不了解你,忽视你,那我以后也会试着了解你。你的喜怒哀乐,只要你愿意跟我讲,我都会耐心听。等我找到解药,我们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阿玖,给我们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 云玖闭上眼,语气决绝道:“我给过你太多次机会了,已经不愿意再相信你了……君未央,我就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愿不愿意放我走?就算这一次我走不掉,我以后还是会逃,直到我死!哪怕在仅剩的时日中,我也会绞尽脑汁离开你的皇宫!离开你!” “云玖!我说过,你我二人,至死方休!” 君未央咬牙切齿,手也不禁掐住了云玖的脖子,可云玖的眼睛仍然无畏地与他对视。 她仿佛在说,宁愿死,也不愿意再与他纠缠。 下一秒,君未央松开手,铁青着脸,起身离开:“回天凝路途遥远,这几日你好好休息。” 二人不欢而散后,云玖瞪着天花板很久,不由得笑出了声 ,笑出了泪。 想起她从前心悦君未央又嫁给他时的动心,然后入宫,争宠,心死,厌倦,逃跑,可没过多久,又被君未央抓了回去。 或者说,被他求了回去,哄了回去。 那一次君未央就说,以后会只爱她一个人。 可之后呢? 为了朝堂稳定,他不得不联姻,又娶了两个邻国公主。 其中一个心存嫉妒推她入水,又在明明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默许了她的诬陷。 云玖被打入冷宫,君未央虽然叫了太监来跟她解释,此举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但云玖还是觉得心灰意冷。 于是她又逃了。 这一次,她逃得很远,逃到了京城。 这一路上,她游山玩水,行侠仗义,行善积德,认识了很多人,见识了很多事。 她终于下定决心,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云玖缓缓坐起身,仍然准备收拾行李,再次准备出逃。 反正活不了多久了,多逍遥一天赚一天,让她待在皇宫中等死?不可能的! 可就在此时,屋外传来嘈杂的动静。 “萧大人,这里是本王的私人宅邸。你如此私闯,你就不怕本王告到大夏皇帝跟前,治你的罪么!” 第93章 认可了“徒女婿” 萧驳坐着轮椅,身后带着些萧府的下人,看着面前明显有些愠怒的君未央,表情依旧镇定。 “抱歉,天凝帝,我此番前来,是来救一位故友的性命。” 阿鸰也紧跟着冲了进来,望着君未央道:“师父性子刚烈又中着毒,你这样囚禁着她,就不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这句话狠狠戳中了君未央内心深处的担忧。 他当然怕! 他最怕的就是云玖跟他玉石俱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可是他也绝不愿再一次放走云玖。 “云玖是本王王妃,本王身为帝王,自会尽早为她找到解药,把她放在身边,也是为了她好!” 见君未央不愿退让,萧驳道:“天凝帝,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知天凝帝可愿配合?” 君未央眯了眯眼,道:“愿闻其详。” 萧驳:“不如让王妃到萧府暂住。阿鸰是本座的夫人,我们感情甚笃,断不会轻易离开,也可在府中照顾王妃。而我身为大夏的锦衣卫指挥使,自是一言九鼎,可为此做担保。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天凝帝大可向陛下禀报,治我的罪。如此一来,王妃可以安心休养,天凝帝也 可以派人守在萧府周围,守护王妃安危,如何?” 君未央闻言冷脸沉思。 现在这个情形,云玖和他一见面就要吵架,前不久还吐了血,对她身体的确很不好。 他也确实不愿意和云玖闹到相看两厌的地步。 如果云玖去萧府休养,至少心情会好一些,他也能专心找解药…… 而萧驳给出的承诺,的确是有分量的。 况且,阿鸰和云玖现在体内都有顺心蛊,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见君未央态度缓和,阿鸰便直接闯进了后院,直奔云玖的屋子。 云玖看见阿鸰惊喜万分,又有些焦急的连忙问道:“鸰宝,你怎么样?君未央说他给我们二人下了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阿鸰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今日的不适是因为君未央下了蛊! 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悄声把萧驳愿意帮助她们的事情告诉了云玖。 “师父,现在你就随我们回萧府住上几日,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好。” 阿鸰扶着云玖缓缓地走出了屋子。 君未央就站在在云玖的身后,这么看着她一步步走上了萧府的马车。 “云玖! ” 他突然叫住了她。 云玖顿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阿鸰有些警惕,把师父护在了自己的身后,生怕天凝帝又反悔。 而君未央只是轻声嘱咐道:“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常常去看你的。” 云玖没有回应也没有说话,径直上了马车。 回萧府的路上,云玖终于松了口气,她看着萧驳虚弱一笑,道:“你这小子,算你有良心,还知道来救我。没有白白浪费我费那么大劲治你,这么看来我给你灌的那些药还是多少有点用处的。” 萧驳哼哼一声,故意道:“你这女人,原来是天凝的王妃,之前在我萧府蹭吃蹭喝,我还没问你要住宿的银两呢。” 久违的拌嘴让三人都笑起来。 云玖看了看阿鸰,又看了看萧驳,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相比之前和谐了许多,二人之间的眼神也有些黏糊糊的。 她有些揶揄道:“嗯?你们俩……什么情况?” 阿鸰有些不好意思,制止道:“师父……” 萧驳也瞄了一眼阿鸰,微微红了耳尖。 自从二人说开了,表明了心意之后,总是不好意思去看对方,明明都在一张塌上睡过,但 现在反而开始扭捏起来。 萧驳红着脸梗着脖子回答:“你少转移话题啊!还没问你中毒是怎么回事?刚刚阿鸰急急忙忙的,话说一半就拉着我赶来了。” 萧驳看着时隔不久就面色憔悴的云玖,嘲笑中带着些微的担忧:“你自己就是大夫,居然治不好自己?把你那什么水,什么苍蝇,都用用看啊!” 云玖听着萧驳的话莫名的就有些来气:“是灵泉和蜂宝!你不懂就不要乱叫!”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这么拌了两句嘴,脸色显得倒是红润了些。 “我中的是七绝散,平日只要不是情绪激动气血上涌根本不会有任何症状。但中毒七个月毒发后——必死无疑。我在天凝后宫之中树敌不少,也不知是哪个冤大头,为了弄死我这么个无足轻重的王妃,搞来的这稀世毒药。呵呵,真是抬举我了。” 云玖说的轻松,阿鸰却已经红了眼眶,她默默抓着云玖的手,喃喃着:“师父……” 萧驳皱着眉头,虽说他与云玖私下没有太深的交情,但毕竟他的腿能这么快恢复,云玖也有不小的功劳,算是对他有恩。 而且看着阿鸰的神色难过,萧 驳心里也不好受。 “没有解药么?” 云玖释然地笑笑:“有,但是和没有无区别,极其难得。无所谓啦,反正我已经看开了,姑奶奶也从不是那伤春悲秋的人,与其盼着这虚无缥缈的天山雪莲,不如……” “等等!雪莲?天山雪莲?” 云玖话还没说完,就被萧驳直接打断。 萧驳紧盯着云玖问道:“你的解药是天山雪莲?没有其他药材了么?” 云玖被他问的一愣,下意识摇了摇头,“雪莲是主要药材,其他辅药都不难找。为什么这么问?” 萧驳笑了笑,“如果解药是雪莲的话,我这确实有一朵。先前与丽贵妃在宫门口相遇,她送了一朵千年雪莲给我,想着我用不大上,就收进库房了。这样看来,也是你命不该绝。” 云玖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本来已经不指望找到解药了,用剩余的时日云游天下去。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解药竟然就在她身边。 她看着正在安慰着阿鸰的萧驳,心情有些复杂,突然觉得这个“瘸子”人还不错,能二话不说将珍贵的天山雪莲,还是千年雪莲拿出来给她用,这个“徒女婿”她认可了。 第94章 错认仇人做恩人 三人回到府上,阿鸰马不停蹄去库房取来雪莲,又叫小阳小月根据云玖写的方子去一个去买药,一个去熬药。 然而,刚忙起来,京城风云便立刻吹到了萧府门前。 传旨公公走近萧府院中。 “陛下请萧大人入宫觐见,有要事相商!” 萧驳抚过阿鸰担忧的手,让她安心给云玖熬制解药,自己进宫没问题。 而就在萧驳进宫的路上,苏呈龙的白鸽也飞速传信而来—— “睿亲王府、梅花阁被查抄,陆淮珺下狱!” 就在两日前,宴会献诗案后,被打入天牢的陈家人上书喊冤,奏疏中陈列陆淮珺暗中偷铁大批量制造兵器之事! 此罪非同小可,一旦查证,那就是灭顶之灾! 而陈家人如若是诬陷,则再无生路,连幼儿也会遭遇屠戮,真正的诛灭九族! 这正是陈家人破釜沉舟的一举! 陈家人一向与陆淮珺走得近,没想到一遇到危难,陆淮珺竟然如此轻易地将他们舍弃! 他们全家上下几十口人,就因为陆淮珺轻飘飘的几句话,便通通要沦为冤魂! 这叫他们如何甘心! 在这样极致的仇恨之下,陈家决定咬陆淮珺下水,血书一封,将陆淮珺在京城 偷铁造兵器、收受贿赂等罪状陈列,买通狱卒,竟然真的送到了养心殿! 私下造兵器乃是大罪,皇帝震怒,立刻让禁军封锁了睿亲王府和梅花阁,杀了陆淮珺一个措手不及! 皇家暗卫联合大理寺少卿陈林在两日之内便探查清了朝廷各官员与睿亲王府的勾连关系,呈上密报。 结合陈家人递上的那份血书,皇帝是越看越心惊。 他没有想到,陆淮珺竟然和朝廷这么多官员有所勾结,利用他们的铁器铺子收集铁矿,私下制造大量造兵器,造兵器作何?除了养兵谋反还能作何? 这其中竟然还有萧驳名下的铺子! 不过调查结果倒是说萧驳并未和陆淮珺有所勾连,萧驳的铺子也早就荒废,是铁铺掌柜自己投靠了陆淮珺暗中的势力,中饱私囊。 这简直忍无可忍! 所以皇帝召来了萧驳,想问问他是否真的不知道实情,毕竟他还想这阵子将萧驳认回皇室,此等大事会直接影响他能不能顺利被认回。 如今满朝文武,只要跟王爷私造兵器之事有关系的大臣都受到了牵连,乌泱泱在养心殿外跪了一大片,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在养心殿揉着太阳穴,看着一封封喊冤 的奏章,心中一片凄凉。 怎么顷刻之间,朝廷变成了这幅模样? 皇兄一向勤勉忠心,当初也承诺过自己会专心辅佐他,无意皇位的。怎么可能干出这么多猖狂之事?! 可是,他也是自己唯一的手足兄弟了。 纵然皇帝再愤怒,也不想取了陆淮珺的性命,所以此时他发愁极了,一夜之间长多了许多白发。 丽贵妃施施而来,十分贴心地给皇帝按揉太阳穴,还奉上了亲手所制的甜羹。 “陛下可是在为了王爷的事操心?” 皇帝沉吟:“你说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当初是他说的不要皇位,现在又私造兵器?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丽贵妃垂下眸子,回答道:“臣妾猜测,陛下迟迟不立太子,各皇子又……又这般的甘于平凡,王爷可能只是想为陛下分忧?” 皇帝原先闭目享受着丽贵妃的按摩,听她说到这里,猛然睁开眼。 他有些气愤的问道:“分忧?分什么忧!朕用得着他操这份心?是朕不想立储吗?那几个实在是,哎……不提了。” 皇帝想起自己那几个儿子,更加的烦躁了。 丽贵妃故作思索:“陛下先前不是也和萧大人谈过了,臣妾 看萧大人只要恢复好了,就能解决陛下现在最大的心病啦。届时想必王爷那边也不必再为陛下担忧了。” 皇帝深思着,萧驳现在也被卷进私造兵器之事中,但是仔细想想,他如果被认回皇室,又是唯一一个能拿得出手的皇子,储君之位非他莫属,何苦遭受这私造兵器的嫌疑? 皇帝按捺住烦乱的思绪,让丽贵妃先退下,犹豫着是否需要尽快将萧驳认回皇室,尽快立储。 而萧驳在进宫前,对此还毫不知情。 睿亲王府被查,京城人人自危,镇国公本来要大办寿宴的事,也被临时取消,平阳郡主为了避祸,又匆匆回了亳州。 萧驳被召入宫,皇帝特意命他只身前去,阿鸰虽然担忧,但也无济于事。 而阿鸰听闻睿亲王府被查抄,梅花阁也被封禁,就立马想起了狗蛋。 她决定亲自去梅花阁看看情况,这次说不定正好能借机把狗蛋带走! 等阿鸰赶到梅花阁时,阁内尚存的那些暗卫和死士已经冒险把阁内的藏书都烧了。 滔天大火中,有一个少年泪流满面。 展铭远看到阿鸰向他走来,忍不住扑到她怀里,失声痛哭。 “姐,我又没有家了……” 阿鸰无 比心疼:“狗蛋,跟我走吧。” 展铭远微微摇头,语气带着哭泣,喊道:“姐……你可知道,到底是谁是我的灭族仇人?” 阿鸰微微一顿,小心问道:“你查到了?” 展铭远崩溃道:“就是陆淮珺!当年他为了给梅花阁暗卫打造兵器,逼迫我爹交出矿源,我爹不从,他便杀了我全家的成年壮丁!我年纪小,好不容易逃走,竟然还被他捡了回来,骗我错认仇人做恩人,还替他做了如此之多的腌臜之事……姐,我简直无言面对我九泉之下的爹娘和族人啊!” 看到狗蛋如此崩溃,阿鸰的心中也无比难受。 她握住展铭远的手,道:“狗蛋,这些事之后再说。现在王府太危险,你先随我回去,好不好?” 火势越来越大,阿鸰带着展铭远冲出重围,正好遇到皇家禁卫巡逻,四处躲闪,历经艰难才终于回到了萧府。 一进屋,展铭远就跌倒在地,阿鸰这才看到他背后的衣服被火烧出了个洞,生出了一大片的燎泡。 阿鸰赶紧剪开他的衣物为他治疗烧伤。 “怎么了?这是……小狗蛋?” 阿鸰闻言有些惊喜的回头:“师父!你身体怎么样了?毒已经解了吗?” 第95章 让你断子绝孙! 云玖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动静,顺便带了些伤药过来,一进门就看到阿鸰在救治她那个捡回来的弟弟。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这孩子身上烧伤严重,嘴唇也发紫,浑身直冒冷汗! 云玖一边处理展铭远的伤势,一边回复着阿鸰,“放心吧,你师父我福大命大,已经没有大碍了!后续只要简单休养,补药跟上就行了。” 她手上动作迅速,很快展铭远的伤势便被包扎妥当。 小阳小月也被叫过来帮忙,几人合力将展铭远抬到了西边的厢房暂时安置下来,也是之前他养伤暂住的屋子。 云玖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的展铭远,有些感慨,这小子,这才多久,就已经救了他两次了,等他醒了必须让他请吃酒! 刚歇下来转身又被阿鸰拉走,扬言她还需要静养,展铭远自己看护就够了。 此时,皇宫中。 皇帝已经亲自拟好册封萧驳为太子的圣旨,并且让内务府迅速备出礼服,想认回萧驳后直接他立为储君。 今晚他就要让萧驳认祖归宗! 听闻养心殿消息的丽贵妃匆匆赶来,笑着恭贺皇帝。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萧大人能够认祖归宗,真是 皇室之大喜呀!” 皇帝也十分高兴,握住丽贵妃的手,道:“此时还是多亏有你的功劳,如若不是你提醒朕,当初他受俘归来时朕就不会留意他了,也对亏你派人在他府中帮衬,他才能捡回这条命。此事你有大功,册封时朕便让萧驳认到你名下,做你的儿子,如此可好?爱妃,你身子弱,不能再有孩子,此时也一直是朕心中的遗憾。如此也算对你的补偿……” 丽贵妃精致面容的笑意闻言顿时僵住,她的眼中的笑意瞬间转变成了恨意。 “孩子?陛下还念着臣妾的孩子?哈哈哈……” 她笑声凄厉,整个人透露一股阴森感,边笑边颤抖着,头上紧致的金玉步摇碰撞发出的脆响让人汗毛竖立。 皇帝蹙眉,还没来得及怪罪丽贵妃殿前失仪,只见一个暗卫满身带血地爬进了养心殿,汇报道:“陛下……萧大人入宫途中,遭遇暗杀……臣等护驾不力……萧大人如今下落不明……” 皇帝心中一寒,登时就拍案而起,语气颤抖道:“什么?你说什么?来人!禁军!立刻出城,包围皇宫,一定要找到萧驳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倒要看看,是谁 这么大胆,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 皇帝气喘吁吁,突然一个激灵,想到什么。 萧驳身体刚刚恢复,还没有正式回到朝堂,尚且来不及树敌,而且是他亲自召见,不会有蠢货在这个时候动手。 除非,这个人知道萧驳的皇子身份…… 而这只有皇帝自己、陈林以及……丽贵妃!? 皇帝猛然看向身后挂着冷笑的女人,喝道:“是你?你为何要对萧驳下手?!他可是皇嗣!朕都说了要将他记在你名下……” 刹那间,丽贵妃已经拔下发间尖锐的银簪,距离皇帝的脖颈也仅仅只有毫末! 贵妇人美艳的眉目变得凄厉可怖,字字泣血般地控诉道:“陛下,臣妾没有孩子,也不会有孩子了!就算把萧驳记在我的名下,我也永远不会忘了,你亲手杀了我孩子的那一天!” 二十年前,丽贵妃怀胎七个月,因为误食有毒的酥饼导致小产。孩子已经成了形,流产无比伤身,从此再也无法生育。 悲痛欲绝的丽贵妃下定决心要彻查此事,可最终却发现,那个酥饼其实本身没有毒性,只有配上她每日吃的安胎药,才会生出伤娠的效果。 而她的安胎药,是皇帝亲自派来的太医一手掌管的。 让她小产,是皇帝的意思。 然而,丽贵妃很快又查到了更让她绝望的事实。 事实上原本这个孩子没了,她还是可以继续怀孕的。可在休养期间,皇帝给她赏赐的被褥、新衣全部都熏过了特制的香料,这才使得她这辈子不可能再受孕。 长年累月下来,她的身体亏损,也无法有自己的孩子了!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她的丈夫,因为忌惮安家势力,唯恐外戚专政,所以对她下了毒手!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丽贵妃就彻底疯了,她下定了复仇的决心,一定要让这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付出代价! 她一改曾经消极颓靡的姿态,想尽办法再次复宠,又从陈林那里听到当初皇帝在雁江曾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确定了有个流落在民间皇子,只是为了今日—— 告诉皇帝他还有个孩子,再在他的面前,亲口告诉他,他的儿子,死了! 欣赏到皇帝脸上那种痛苦绝望的神情,丽贵妃只觉得痛快,痛快极了! 曾经她所经受的痛苦,通通要加倍奉还! 丽贵妃的红唇微启,美艳依旧似当 年盛容,可眼神却已经苍老不堪,被仇恨侵蚀。 她继续娓娓道来,带着笑意说出了更加恶毒可怖的诅咒—— “陛下,如今萧驳死了,你要么让位给陆淮珺,要么就只能让陆荣瑾那个草包做皇帝。然而,不管你选谁,他们都已经吃过了我下的药,以后就算能生出孩子,也非残即死。哈哈哈……你害死了我的孩子,那我也要让你,断子绝孙!” 丽贵妃越说越疯魔,而皇帝也震惊无比,又怒又惧。 他刚想要推开眼前的女人,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十分无力,几乎要瘫在龙椅上。 “来人!来人!护驾!” “别喊了。既然我能够派人刺杀萧驳,说明这宫中都已经是我安家的人。皇帝,方才可是你亲口调出亲兵禁卫出城去找萧驳的。你觉得现在皇宫还有你的人么?哈哈哈,你算计了枕边人一辈子,却没想到,我也会算计你吧?” 皇帝目眦欲裂:“你!你这个毒妇!你给我吃了什么!” 一定是那些甜羹,里面有毒药! “毒妇?我还有更毒的!那就是抹杀你所有的希望后,再亲手杀了你!” 丽贵妃拿起手中的银簪,作势就要刺进皇帝的脖子。 第96章 不想当太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长箭“咻”地一声射了进来,正中丽贵妃的肩膀! 她惨叫一声,一个踉跄跌下了龙椅。 皇帝大喜,赶忙爬起来向外看。“来人!护驾!护驾!有人要刺杀朕!” 夜色烛火中,萧驳高大的身躯犹如天兵降临,他腿上穿着那副特制的“拐杖”,脚步坚定,缓缓走入殿门,手中正挽着那只射出飞箭的长弓,眼神锐利如隼。 “臣萧驳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萧驳的出现犹如救命稻草,皇帝立刻死死抓住。 他慌忙道:“萧驳,你终于来了!你没有事,太好了!朕今天就要立你为储君!封你当太子!” 萧驳闻言蹙眉,并未言语,只是抬手示意苏呈龙赶紧带着禁卫包围养心殿,擒拿丽贵妃。 丽贵妃指着萧驳,凄厉地吼道:“你怎么可能没死!?我明明将宫中都包围起来了!” 萧驳脸色微沉。 他急忙被召进宫本来就警惕非凡,还好阿鸰先前有给他做了易容面具备着,混乱之际,他把自己的面具戴在了死人脸上,又带上了假脸逃跑,遇上了前来协助的苏呈龙,这才逃过一劫。 丽贵妃凄然一笑,没想到自己筹谋策划这么 多年的计谋,竟然毁于一旦。 她怎么能甘心! 别的都无所谓,但皇帝这个害了她一辈子的男人一定要死! 丽贵妃猛地转头,两眼猩红如夜魅女鬼般盯着皇帝,不顾自己撕裂的伤口,死死握着银簪,朝着瘫软的皇帝胸口刺去! “去死吧!我们一起死!” 好在苏呈龙反应够快,飞身上前一掌拍飞了这个已经疯魔了的女人! 只听丽贵妃凄厉惨叫一声,便滚落在一边,吐了一地鲜血,不省人事。 然而,那根银簪也已经没入皇帝胸口两寸,皇帝痛苦不堪,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正汩汩冒血的胸口! 在场众人皆是心惊胆战,随行的太医也立刻奔上前来救治! 萧驳当即清场,只留下了太医在殿内,并封锁消息,决不能让今晚宫中的丑闻走漏风声! 经过半夜的救治,皇帝的性命终于无恙了。 萧驳在外守了半宿,突然太医出来,说皇帝要召见他。 躺在床上的一国之君虚弱不堪,短短几个时辰头上的白发几乎多了一倍。 他咳了咳,虚弱地坐起身:“萧驳,朕的好孩子,今晚朕说的那些话,你可都听见了?” 萧驳半跪在床边,低头道 :“臣惶恐,进宫时臣一心想着救驾,未曾听见陛下的吩咐。” 他在装傻。 皇帝当时突然说出要立萧驳为太子,只是在危机时刻有些失智的自保之言。 如今危机已经解除,若是皇帝想反悔,萧驳这般装傻还可以保全自身。 然而方才经此一遭,皇帝却已经下定了决心,即刻立储! 如果不是萧驳及时赶来,他今夜已经死了!就凭这一点,他都不能再亏待萧驳! 皇帝百感交集:“过去是朕不好,亏待了你和你的母亲。今夜朕本来就想下旨让你认祖归宗,立你为储君,没想到却中途出了这样的岔子。明日朕就会昭告天下,你不仅仅是朕的儿子,也是太子,是未来的国君!” 皇帝越说越激动,咳喘起来,然而萧驳却面无表情,只是磕头道:“陛下,臣身有残疾,如今瞎眼断腿,断不可成为储君,还请陛下三思。” 萧驳拖了这么些天,就是因为不想认祖归宗。 更何况阿鸰对于入宫之事也很是排斥,他更是不可能抛弃阿鸰去当什么太子。 皇帝一时不能理解,他当初已经和萧驳说明了,只要他回归皇室,所有不赞同的声音都可以帮他解决。 他以为萧驳对当初抛弃他们母子还有些怨言,于是安抚道:“萧驳,朕知道你现在怨朕,但你放心,朕一定会补偿你!” 萧驳却摇了摇头,道:“对不起,陛下,我对太子之位并不感兴趣。我不想做太子,更不愿做国君。我前来救驾,是以君臣之礼,而不是父子之情。臣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还请陛下成全!” 皇帝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人不想要这太子之位,不想要权力的! 他略显虚弱地观察着萧驳的表情,而萧驳很坚定地低着头,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二人颇有些不欢而散。 可即便这样,皇帝也没有收回成命,他坚信萧驳只是一时的想不开,等日后,萧驳一定会对这太子之位感恩戴德! 一切都按皇帝的原计划进行着,十日之后,便是立储之日。 天牢中。 陆淮珺好不狼狈。 他本以为皇帝会顾及兄弟之情开恩,而把他落狱也只是缓兵之策,平复民怨。 谁知道他竟听说皇帝遇刺,而萧驳救驾有功,得到重赏。 又说萧驳是皇帝子嗣的事情被发现了,皇帝已经要立他为储,不日便要下旨让萧驳认祖归宗,举办立储大典。 陆淮 珺听到消息时,脸色煞白,怒喝道:“一派胡言!” 怎么可能!皇帝是怎么知道萧驳身份的?!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怎么就偏偏是在他被下狱的这个时机! 简直是荒谬! 难道这一切都是萧驳的伎俩? 难道萧驳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实际上陆淮珺早就知道萧驳是流落在外的皇子,他担心自己篡位的计划有变,才一直想尽办法想除掉萧驳! 陆淮珺内心充满了怀疑,一直吵嚷着要见皇帝。 然而皇帝狠了心不见他,任凭陆淮珺如何,他都漠视不理。 狱卒得了些风声,睿亲王不会再回归高位,皇帝铁了心要处置他,逐渐也不再恭恭敬敬,从前的好酒好菜都变成了咸菜馒头,言语间也诸多侮辱。 不过两三日的功夫,陆淮珺便从那个高高在上的矜贵王爷,变成了蓬头垢面的可悲阶下囚! 陆淮珺看到自己的处境,只觉得可笑。 他和皇帝是几十年的兄弟情,连皇位都是当初自己让给他的!难道还比不上那个外头的野孩子吗?! 只要皇帝肯来见他,陆淮珺就相信一定能说服皇帝心软! 然而,他没有等到皇帝,来的人是萧驳。 第97章 与他曾亲密无间 许久未见,萧驳已经摇身一变,他似乎恢复得和从前一样,自己能走路,气势还是那么足。 而不一样的是,他不再身穿那身飞鱼服,而是身着四爪蟒袍,一身玄色衣裳,雪白的狐裘衬得高大的身躯更加颀长矜贵。 面上的金玉面具是匠人赶工特制出来的臻品,完美贴合萧驳的脸型。流畅的下颚线和高耸的鼻梁犹如远山的线条,薄唇微抿,冷淡而威严,自带一股皇室的高贵气度,在这牢狱之中,简直夺目而又刺眼。 和满身污垢的陆淮珺简直是云泥之别。 萧驳那只如隼锐利的眸子深深凝望着陆淮珺,其中涌动着嫌恶和悲悯,仿佛在看一条丧家之犬。 陆淮珺坐在地上,冷笑道:“萧驳,本王知道你如今已经翻身做了太子。但本王还没死呢,你现在想来看笑话,未免也太早了些吧,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萧驳微微蹙眉,道:“我不是来跟你炫耀的,我是来质问你,当初我在敌国遇险,是不是你下的手?” 陆淮珺阴森一笑,“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你自 己中了敌军埋伏,是你自己没本事,竟然空口无凭的想来怪罪我?” 萧驳走上前缓缓地蹲下身子,掐着陆淮珺的脖子,沉声问:“苏呈虎是你的人,他那天本来要跟我一起出发,却找了借口提前离开了。如果不是早知有埋伏,他怎么会提前做好准备?就是你们两个联手,要把我置于死地!” 陆淮珺笑道:“只可惜你命大……呵呵……咳咳……萧驳,我也后悔当时下手那么着急,我就该等你回了京城,然后亲手杀了你!这样,就不会留下后患,阿鸰也不会被你骗了去……” 一听到阿鸰的名字,萧驳原本冷静的心绪突然一动,手上用力道:“你还有脸提她!你的狗屁梅花阁害了多少孤儿!我不管你曾经指示阿鸰做过什么事,但她现在是我的人,已经彻底和你没关系了!” 陆淮珺用尽力气扯开萧驳的手,狂笑道:“梅花阁害了她?哈哈哈,本王怎么不知道梅花阁害了她?她是梅花阁最顶级的杀手,也是本王最放心的暗卫,本王的院子里有她专属的屋子,里头全是她喜欢的 布置。衣服,首饰,吃食,她要什么有什么,本王哪一点亏待了她?自她来到府上后就与本王一起同吃同住,耳鬓厮磨。你说她是你的人?哈哈,可笑,她心悦本王一心想当王妃的时候,你萧驳还只是个贱民!” “陆淮珺!”萧驳是真的暴怒了,“你不许胡说!” “胡说?”陆淮珺的凤眼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萧驳,一字一顿说出最扎心的字眼—— “你回去问问你的宝贝阿鸰,本王与她执手同床共枕过多少个夜晚,她数得清么?林鸰是我救回来的,她的命是我的,她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人!就算本王死了,她也要给本王陪葬!” “你找死!” 萧驳怒喝一声,一脚踢开了陆淮珺,此时的他的确嫉妒得发狂! 陆淮珺,他怎么敢! 萧驳和阿鸰成亲这么久,都还没有舍得碰过她! 而他竟然说自己曾和阿鸰耳鬓厮磨,共度良夜? 不,不可能!不会的! 萧驳怒火中烧,扯起斗篷扭头就走,而陆淮珺则死死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凤眸里翻滚着阴险的得意与畅快 。 他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掸掉了自己身上的沙尘,看到自己如今这幅凄惨的模样,只想苦笑。 从前他也有一回在政事上出了错,惹了皇帝生气,被罚在府中思过,那个时候人人都觉得不能与他走的太近,会被皇帝迁怒。 只有阿鸰,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在何种境地,都愿意守在他身边。 他说的那些话的确是假的,他和阿鸰根本没有越过雷池一步。可现如今,陆淮珺确实后悔了,若是早些把阿鸰彻头彻尾变成自己的人,她是不是也就不会离开他了? 此时的陆淮珺回想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以及曾经阿鸰为了他出生入死的那一件件事,不由得也开始反思。 陆淮珺幡然醒悟,即使现在皇帝对于当初冒领功劳的事情和他道歉,愿意将皇位让还于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刻,仿佛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一瞬间都崩塌了,他现在才终于看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是啊,没有阿鸰在身边,这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呢? 萧驳想当皇帝就当吧,他只想要阿鸰。 他 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不能再失去她! …… 萧府中。 这几日,阿鸰也陪着萧驳经历了宫廷风云的大起大落。 萧驳竟然成了太子,这是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事情。 这段时间,萧驳一直忙着册封以及侍奉皇上的事情,好几日都没有回萧府。 而阿鸰也忙着照顾师父和狗蛋,二人竟好几日未曾见面。 是夜,阿鸰给狗蛋换过烫伤药后终于得以回屋休息。 刚熄灯不久,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带着一身刺鼻的酒气。 阿鸰蹙眉,“萧驳?你回来了?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萧驳这几日已经能够熟练使用这副“腿甲”,他站起来接近九尺,身材高大,犹如一座小阳,一伸手便能将阿鸰圈在怀里。 他温热微醺的气息扑来,惹得阿鸰也面色灼热。 她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推开他一些,声音微颤道:“萧驳,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萧驳丝毫不肯松手,低低道:“我去见过陆淮珺了。他说……你是被他收养长大,自小便与他同吃同住,还……亲密无间,是么?” 第98章 跟我走,好吗? 萧驳一只手掐着阿鸰的腰,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看自己,丝毫不给她躲闪的机会。 阿鸰心很乱,被萧驳突发的责问弄得猝不及防。 “萧驳,我……你……你听我解释,好吗?” 萧驳那唯一的眸子在夜色中也仍然明亮,他紧紧盯着阿鸰,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你只要告诉我,你嫁给我,是真心的么?你说要留在我身边,是真心的么?”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带了些哀求。 “只要你说是真心的,你们过往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阿鸰……只要你别离开我。” 阿鸰的心猛然一颤,随后一阵酸涩,让她对眼前这个脆弱的男人更加心疼。 她抱紧萧驳道:“萧驳,我对你一直都是真心的!我与陆淮珺之间早已经恩断义绝了,你不要被他误导,被他欺骗了!你相信我好吗?是我的错,对于过去的事没有和你坦白清楚,我现在都告诉你……” 话没说完,萧驳的吻就热烈而急切地落下来,他仿佛一只占据领地的野兽,要在阿鸰身上留下独属于他的印迹! 他哑着嗓子,眸中是深深的 占有欲,犹如夜色幽火。 “阿鸰,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便信了你。但是你要记着,从此往后,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阿鸰被他吻得有些发软,差点都站不住。 她还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萧驳自己是活过一辈子的人,现在是老天爷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可还没等她鼓起勇气,萧驳这个借酒消愁的醉鬼就已经压在她身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阿鸰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只能起身替他换下了脏污的衣裳,就像从前那般替他擦了擦身子,才安心在他身边睡下。 萧驳在迷迷糊糊的睡眠中嗅到了阿鸰发丝的清香,很快就缠了上来,将她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怎么也不肯放。 “阿鸰,阿鸰别走……” 阿鸰有些无奈,可心里却是甜的。 “好,我不走,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次日清晨。 阿鸰醒来的时候,萧驳已经离开了,他留下了贴身的一件袍子盖在阿鸰的身上,阿鸰低头看见,会心一笑。 阿鸰洗漱完刚走到院子里,云玖便急匆匆地赶来,神情严肃道:“你可知今早陆淮珺被大赦出狱了? ” 阿鸰一惊,“怎么会?” 再怎么样陆淮珺犯的也是谋反的重罪,现在皇帝又有了萧驳这个宝贝太子,他正打算要重查当时敌国遇袭的真相,要为自己枉死的弟兄们翻案,陆淮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狱? 云玖脸色凝重,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临近立储大典了,按照规矩,的确是可以大赦天下的。估计陆淮珺在这中间应该也使了点手段,让皇帝心软了,所以才能放他出狱。”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君未央给我传信来,让我们一切小心。这些事涉及大夏内政,他不能插手。现在天凝国内也有些变动,他只能先回天凝。不过他留下了一批精兵护卫,可以暗中保护我们。” 阿鸰点了点头,正想着依照陆淮珺的性格下一步会怎样行动。 随后她心中一阵恶寒,因为按照陆淮珺的心狠手辣,他若是要对萧驳展开什么手段报复,那绝对是不死不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陆淮珺再怎么说也是睿亲王,要是真拼了命和萧驳斗,也不是全无胜算! 就在阿鸰忧虑之时,她最不想见的人就出现在了萧府门口。 陆淮珺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衣,整个人比从前要消瘦好几圈,颇有一副弱柳扶风之感。 他定定地看着阿鸰,喉结微动,道:“阿鸰……” 陆淮珺缓了缓神,又开口道:“对不起阿鸰,过去我自负,狂妄,没有珍惜你的一片真心。我现在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好吗?阿鸰,回到我身边吧。” 阿鸰呆住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陆淮珺。 他应该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予取予夺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卑微恳求,小心翼翼。 可是这又与她有什么干系呢? 就在此时,萧驳也急匆匆赶了回来,大喝道:“陆淮珺!你要不要脸!你闯到我家来,对着我的妻子说这些混账话!信不信我现在立刻杀了你!” 陆淮珺听见动静,转身看向萧驳,神情一改方才的温柔,一脸冷漠倨傲的道:“我和阿鸰说话,轮不到你插嘴!我与阿鸰二人情深义重,你算什么东西!” 萧驳咬牙切齿,捏紧拳心,眸中燃起了恨意的火焰! 他在宫中议事,听说陆淮珺出了天牢,第一时间不是去睿亲王府,而是先回了萧府! 当时他就觉得大 事不妙! 陆淮珺这个混蛋一定是奔着阿鸰去的! 阿鸰那么天真,那么单纯,还那么好色,万一真的被他哄走了怎么办? 萧驳急得要死,立刻赶回家,果不其然,他在门外听到陆淮珺在诱骗阿鸰跟他走! 萧驳真是后怕,要是晚来一步,说不定阿鸰都跟别人跑了! 他也顾不上其他,不管腿上的伤还没好彻底,就飞速的向阿鸰跑去。 明明是九尺的汉子,却拉着阿鸰的手泫然欲泣般委屈道:“阿鸰!我跟你成亲这么久,里里外外都被你看遍了,你必须要对我负责!你不会跟别人走的对吧?你可不能做负心的人啊!” 萧驳这般的撒娇,弄得阿鸰一点脾气没有,只得微微瞪了他一眼。 “好了,别这样乱讲话,我不会走的。” 云玖在一边看大戏,嗑起了瓜子,看萧驳这幅模样忍不住心里偷笑。 妈呀,这是谁家吃了醋的“小媳妇”啊? 陆淮珺也急了,大吼道:“阿鸰!我知道你还在怨我!但我已经向皇上请旨自愿去封地,永不回京,只愿换此生与你长相守。阿鸰,我抛去了一切,只想要你……跟我走,好吗?” 第99章 上一辈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来,陆淮珺能够走出天牢,是因为他自愿去封地? 萧驳也急眼了,道:“滚!谁稀罕去你的封地!阿鸰是我的夫人,是绝对不可能跟你走的!” 陆淮珺和萧驳死死盯着彼此,都恨不得扑上去把对方撕咬殆尽。 阿鸰安抚地拍了拍萧驳的手,道:“好了好了,别吵了。再吵,就得打起来了。” 萧驳瞪着陆淮珺,道:“我确实想狠狠揍他一顿,让他知道觊觎别人的妻子是个什么下场!” 阿鸰无奈一笑,看向陆淮珺时又恢复了冷漠的神色。 “陆淮珺,你回去吧,我不会跟你走的。我和你之间,已经再无瓜葛了。你说我的命是你救下的,但我也同样救了你很多次,早就已经两清了。” 陆淮珺不死心道:“不可能!你心里明明是爱我的,怎么舍得推开我?阿鸰,我现在都知道了,当年我身中蛇毒,是你费劲千辛万苦为我求药,还差点死在路上!我知道你恨我识人不清,让郑芝芝进了门,但我已经除掉她了,不会再让她惹你心烦生气了。阿鸰,你到底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只要你说出来,我都答应你!让我们回到过去那样,好不好? ” 阿鸰淡淡道:“蛇毒么……那些事,我早都已经忘了。陆淮珺,你就当我死在了为你求药的路上吧。以后,我们生死不复相见。” 说完,阿鸰就带着萧驳回了屋,而云玖也看了一眼下人,道:“还不送客?” 陆淮珺咬牙切齿看着萧驳和阿鸰远去的背影,眸中猩红狰狞。 可他无能为力,只能握紧拳头,让那种悔恨与无力感遍布全身。 方才阿鸰语气里地冷淡犹如冰雨,砸得他的心口痛不欲生。他终于不得不相信,连阿鸰都离他而去了。 这下,他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等入了夜,萧驳在小阳的伺候下洗漱完毕,一推开房门,只见阿鸰穿着薄纱轻衣,面带桃红,坐在床沿有些害羞地看着他。 “咳,那个,你……你来了。” 她眼神有些躲闪,却更如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清纯绝色,让人一时忘却了呼吸。 萧驳何曾见过阿鸰这样打扮? 顿时眼睛就瞪大了眼,目光黏了上去,怎么也移不开。 他双颊通红,但还是强撑着正人君子的作派走了过来,声音喑哑。 “……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阿鸰低着头,扣了扣手指,“那个,师父说,我 要跟你讲正事,得穿得好看一些,这样你也会开心一些。” 萧驳心想,云玖这个女流氓终于还干了件正事! 他压下上扬的唇角,清了清嗓,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阿鸰酝酿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轻声道:“我有些事要跟你坦白,关于我的过去……” 萧驳眸光炙热地打断她:“阿鸰,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在乎你有怎样的曾经,只要以后你在我的身边,我们好好过日子就行。” 阿鸰却执着道:“不止是这些。” 她上前拉住了萧驳的手,认真道:“我知道其实你心里还是在乎的,为了我们之间能够建立更多信任,所以我一定要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萧驳虽然对这些事避而不谈,全盘接纳了阿鸰,但她心里清楚,这些事只要不说明白便都是隐患。 她不希望萧驳为了照顾她的感受,独自消化那些情绪! “你之前怀疑我身份的时候,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要救你么?其实狗蛋跟你说的话是对的,我来救你,是因为你对我有恩。但是,是上一辈子的恩情……” 萧驳有些惊讶,“上一辈子?阿鸰,你这话什么意思?” 阿鸰咬唇,神思陷入了回忆。 “前世,我没有嫁来萧府,但也有听说过你的消息。听闻你被革去职位之后不知所踪。直到有一次出任务时,我不小心坠落山崖,是你将我捡回去,又在隐秘山庄之中找人为我医治。我醒后不得不加急回去禀报消息,结果回去后为了保护陆淮珺,被她的美妾暗害,最终万箭穿心而死。那之后也一直未曾向你道过谢……也许是老天爷可怜我,又给了我一次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这一次,我不会再犯傻!我也找到了我真正愿意托付终生之人……” 阿鸰看着有些难以置信的萧驳,微微低下头,道:“我知道这些事对于寻常人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但是世界上就是存在这样的事。好了,罢了!如若你不相信,你就当是我曾经做过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 一开始阿鸰知道自己重生了,也不敢相信。 但渐渐地,她发现那不是梦,都是真实的。 不过,让萧驳这么快的接受,或许有些强人所难了。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萧驳,我再没有什么事瞒着你了,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休息吧。” 阿鸰低着头不太敢抬眼看他,没有听到萧驳的回应,心里有些沮丧,然而下一秒, 却被萧驳紧紧抱在怀中。 他的怀抱温暖炙热,心跳声有力地传来,笼罩着阿鸰的五官,让她的心忍不住震颤。 “阿鸰,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我方才没有说话,是因为我在心疼。我心疼上一辈子的你,被欺负了那么久,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而我却不能为你做什么,也不能保护你……” 萧驳的呼吸声有些粗重,那种心痛之感切切实实地传达给了阿鸰。 阿鸰感受到他的情绪,眼眶一热,抬手回抱住了萧驳。 她有些哽咽,道:“没事的,其实我早已经放下了。现在的我在萧府过很开心,能与你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 话落,萧驳的吻从阿鸰的头顶挪到额头,他的鼻息扑在阿鸰脸上,让她觉得微微有些痒。 二人默默对视,下一秒,炙热的吻又默契地在彼此唇舌间辗转。 良久,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萧驳才松开了阿鸰。 二人抵着彼此的额头,眼神里都有着跃动难捱的渴望。 阿鸰面色潮红,轻声道:“唔,萧驳,你、烫到我了……” 她微微一躲,却被萧驳长手一伸,又捞回了怀里。 他哑声道:“不许躲!还不是你招惹出来的,惹完了还想跑?” 第100章 同归于尽 阿鸰抬起带着水汽的眸子,有些懵懂地看向身前的男人,对即将到来的一切隐约有所察觉,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 萧驳安抚地抱紧她,珍而重之地在她眼皮上落下一吻,郑重承诺道:“阿鸰,我会倾尽我所有,护你一生一世。” 一切就这么隐入夜色。 之后,萧驳替她擦洗身子时,看到了床单上有一抹殷红。 他微微一顿,随后心口猛地一跳。 察觉到身边的动静,阿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小声道:“怎么了?” 萧驳将她紧紧拥到怀中,低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有个人跟我胡说八道,被我发现了。” 阿鸰微微笑了一下,低声道:“睡吧,很晚了。” “嗯。”萧驳应了一声,嗅着她的发丝,再一次收紧手臂,像是藏着自己的宝物一般,怎么也不舍得放开。 他小声道:“阿鸰,这辈子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嗯,好。” 窗外,月色皎皎,夜不再漫长。 …… 萧驳成为太子的这段时间,重启了敌国遭伏的案子,替枉死的兄弟们平了反。 他的母亲白夫人的祠堂也由皇 帝拨款,再次重新修建,并特追封为慈贵妃,谥号忠柔。 然而,萧驳的立储大典却迟迟没有举行。 他一直在拖延,在逃避。 他不想坐这个储君之位,因为这背后满是他所厌恶和唾弃的权谋斗争! 他不屑于做,也做不来。 就在萧驳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封战报传来,北境匈奴来犯,定州城有难,急需支援! 萧驳转念一想总躲着也不是办法,当即上书,想再次深入敌方,探取情报! “陛下,臣不善朝政。如今家国有难,臣义不容辞!” 萧驳现在还没有改口,面对这个男人,这一句“父皇”他怎么也叫不出口。 皇帝有些愠怒,“你是皇子,也是朕属意的储君。你这个时候亲自深入敌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将我们皇室的血脉和命运置于何地!” 萧驳不卑不亢道:“没有国就没有家,如果国家受到侵犯,无人抵御,那么这江山还坐得稳么?臣不在乎什么皇室血脉,也从来无意坐拥天下,臣只知道,守护这黎明百姓,是身为臣子的责任!还请陛下恩准我前往北境!” 皇帝和萧驳再一次不欢而散。 养心殿内 ,皇帝看着那一封封战报,不禁再次头疼起来。 他真是千个不愿、万个不愿让萧驳以身犯险。 他只剩萧驳这一个拿得出手的儿子,要是这个儿子也没了,那整个陆家的江山,就真的无人接手了! 这时皇帝又仔细看了一下呈上的战报,突然发现有一块特别之处…… 他的脸色微沉,眸色变得愈发凝重。 看来,有些人的心思,还是不太安分啊。 半日后。 也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同意了萧驳的请求,并特赐了金丝软甲,让他务必小心,平安归来。 萧驳虽然觉得疑惑,但还是很高兴皇帝能够同意他的行动。 只带了少量的亲信,轻装上阵。 很快,整个萧府便收拾完毕,向定州城进发。 云玖还在休养期,不便同行,便留在京城城由小月照顾起居,另有君未央留下的天凝侍从看护。 萧驳和阿鸰骑着马一路走到京郊的山脚下,不知怎的,阿鸰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萧驳安慰她道:“我知道,你小时候就是因为战争所以流离失所,所以才会如此惴惴不安。你放心,这次的行动我们不需要很多人手,只要探听 到关键情报我们就撤,尽可能用不见血的方式处理这次战事。” 阿鸰只是微微摇头,道:“我是在担心皇上,他突然放你出京,我怕京城内有什么变动。” 萧驳沉吟,面色也有些凝重。 “萧府还有一批天凝的暗卫,关键时刻会保护云玖的安危,这个你放心。至于别的,只要我和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分开。” 萧驳紧紧握住阿鸰的手,她不安的心终于定了几分。 一行人越过山岭来到降凤坡,突然,一阵邪风大作。 萧驳下意识将阿鸰护在身后,努力睁眼一看,只见山野从中窜出来无数的暗影白光! 那是一道道锋利的箭簇飞射而来,划破空气,犹如流星! “有埋伏!所有人爬下!” 凌厉的箭雨之中,大家纷纷躲到四周的大树或者石头后面。 阿鸰紧紧握住拳心,道:“肯定是陆淮珺!现在只有他会对我们下此毒手!” 萧驳愠怒,躲在一棵大树后喊话:“陆淮珺,你偷袭过我一次,如今沦为丧家之犬,还要偷袭我第二次么?你有本事就出来,正大光明地跟我谈话!”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 阵更加猛烈的箭雨! 有些人抵挡不及,不小心中箭,而那箭上淬了软骨散,一旦受伤,便浑身瘫软失去力气! 萧驳看着手下一个个倒下,心中悲愤! 他怒喝一声,抽出佩剑,身法灵活。一边躲着箭雨,想要扶起倒在一旁的手下,一边冲着身前吼道:“陆淮珺!这是你和我两个人之间的私事!他们都是无辜的,也是大夏的百姓,你何苦为难他们?你有什么话就出来说,你我之间像个男人一样决斗!” “停!” 霎那间,箭雨骤停。 在阴暗处,一席素衣的陆淮珺手持长剑缓缓走出来,凤眸阴暗如冰,鬼魅似的冷冷看着萧驳。 萧驳怒喝道:“陆淮珺,你到底想要什么?” 陆淮珺淡淡道:“我要阿鸰。” “你痴心妄想!” 萧驳面色如铁,毫不犹豫地拒绝。 陆淮珺闻言微微一笑,渐渐神色变得扭曲。 “萧驳,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这江山你要,美人你也要。那我呢?凭什么我一无所有?呵呵,我陆淮珺得不到的,宁愿毁掉,也不会让人白白占了去!萧驳,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又或者……我们同归于尽!” 第101章 说一辈子 皇帝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你那几个兄弟实在是……朕膝下麟儿本就稀少,不然皇兄也不会对我这皇位虎视眈眈。其实,也是我欠他的,当初太后怕我们亲兄弟互争皇位,便私下告知朕,皇兄无心皇位,愿将治水等所有功劳给朕一人,日后专心辅佐我。可朕哪知皇兄本人并不愿让功劳于我,是母后以死相逼才不得不低头。这一切都是我欠他的,所以朕狠不下心杀他,希望你不要怪朕。” 萧驳也说不清此时是什么想法。 恶心?痛恨?无奈?可怜? 或许都有。但更多的,是一种疲惫。 皇帝说的没错,萧驳不得不接受这个储君之位,对于整个大夏百姓来说,他是最好的选择。 萧驳哪怕不愿意,为了百姓,他也不得不认。 但是他还可以拖着,皇帝还在位,他这个“太子”不急着册封。 他沉默许久,道:“陛下用心良苦,臣感念万分。不过,臣有一个要求,希望陛下三年之后再举办立储大典。” 皇帝沉吟片刻,知道不能逼得太紧,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缓缓远去,口中念叨着:“罢了,三年就三年, 朕还年轻着呢……” 几日后。 一身玄紫锦袍的陆淮珺额发高束,面容矜贵,坐在前往他封地的马车上。 陆淮珺封地位于江南,离京城很远,他正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下人禀报:“王爷,太子启程去了定州城。” 陆淮珺凤眸微敛,沉声道:“知道了。” 那一场降凤坡大火,陆淮珺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没想到,醒来之后,皇帝又见了他。 短短半旬却苍老了十岁。 他愧疚道:“皇兄,我欠你良多,但这江山我还是不能拱手让你。如果你依旧有怨气,你砍杀了我吧,但恳请你不要伤害萧驳,他是你的皇侄,是江山的希望啊!” 陆淮珺笑的有些凄然,眼前仿佛还是大火之中紧紧相拥的二人。 他喃喃了一句:“罢了,罢了……” 他已经没必要再跟萧驳争了,因为他输的太彻底了。 江山,美人,到头来自己还要远离京城,永不回京。 这场斗争从一开始天平就是偏向他萧驳的,不……阿鸰是他亲手弄丢的。 “王爷,王爷?前面就快到了……” 陆淮珺回过神来,沉声道:“走吧 。” 以后,便是生死不复相见吧。 …… 风云流转,白驹过隙,转眼三年转瞬即逝。 边境的小城虽然雪山环绕,但这一处盆地却四季如春,阳光倾洒犹如薄纱,温煦唯美。 窜高的小阳已经变了声,粗着嗓子在院子里喊:“夫人,大人,姐姐!师父大人和师公大人又给咱们寄东西了!还有一封京城来的信!” 阿鸰将京中来信递给了萧驳,自己拆开了天凝寄来的信,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驳,你看,这是师父写的信!她说她到了南疆雪山,看到日照金山了呢!” 萧驳将手中信件丢到一边,看也不看,撇了撇嘴,道:“你这个流氓师父,出去浪迹天涯这么久,也不晓得来看看咱们。” 阿鸰轻轻地敲了敲萧驳的脑门,道:“不许这样说师父!你怎么不看京中的信?万一是什么要事呢?” 萧驳神情恹恹的,道:“除了皇帝催我回京还能有谁?三年之期到了,这是催我回去好办立储大典呢!” 他伸手翻了翻寄来的东西,“哎?这是之前我们去天凝的时候,你说你爱吃的那个饼。她这是又回天凝了? ” 阿鸰这才回过神继续看着信件,有些惊喜道:“师父说有了身孕了!短时间不出去云游了。萧驳,不如我们去天凝看看她吧!” 萧驳一把把她抱起来道:“你这么喜欢孩子,怎么不自己生一个,嗯?你看云玖有孕就如此兴奋,是不是在暗示为夫,也要努力努力?” 轻微的失重感让阿鸰低低叫了一声,她脸上微红,轻轻掐了一下萧驳的手臂。 “你别胡说!小阳和小月就在外头呢,你别让他们听见笑话……” 萧驳挑眉,道:“听见就听见。我堂堂太子,跟自己的太子妃生宝宝,难不成还见不得人了?” “萧驳!” 阿鸰有点羞恼,随后小声俯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萧驳微微一愣,随后眉飞色舞,喜形于色。 “你是说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阿鸰小声道:“才两个月呢。你别到处说。最起码要三个月才能稳定。” 萧驳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我要当爹了?哈哈!我要当爹了!” 萧驳笑得手舞足蹈。他立刻把阿鸰放下来,大手微微摸了摸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小心而期待。 “宝宝……阿鸰,我们也要有自己的宝宝了!” 阿鸰一脸的温柔,点了点他的鼻子,道:“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萧驳抱住她乐呵呵道:“好了,我的好阿鸰,你快说吧,别吊我的胃口了!” 阿鸰微笑,“这一胎看脉象,是龙凤胎。” 萧驳一听,更是狂喜,抱着阿鸰亲了好几口,激动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紧紧抱住阿鸰,有些哽咽道:“阿鸰,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还要在那个阴冷的屋子里苟活多久……是你救了我,给我了温暖,给了我一个家。待我们回京,我要十里红妆,重新迎娶你!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太子妃!” 阿鸰道:“好啦好啦,我不在意这些的,都老夫老妻的还说这话,羞死了。” 萧驳亲了她一口,故意冷哼一声,道:“我在意!而且我就要说,我不仅说,我还要说一辈子,你就等着耳朵听出茧来吧!” 阿鸰心里如蜜般地甜。 “好,那我就监督你,看你能不能说到一辈子。” “一言为定!” 屋外,清风拂过,岁月静好。 ——完——